《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一章 凛冬将至 东汉初平元年,七月。 青州,平原县。 正值秋收农忙,一名举止不俗,头扎深色巾帻,身穿黑底猎纹袍服,身材修长的青年,钩稽完田地,合拢集薄准备回去。 耕田老翁急忙放下手中农具,呼喊道:“刘县官请留步!” 拾起粮食,追了过去说道:“我等黔首身无一物,还剩交完赋税的稻粟,还请刘县官收下吧。” 青年搀扶老翁,说道:“老丈不必如此,劝课农桑保境安民,乃我本职,田赋既收,就无需再送粮食。” 老翁不乐意,拗执道:“刘县官自从您来了平原,又除匪患修陂池,还借牛、铁教我们秋耕种麦,不多取分毫。” “如此恩德岂能不报,县官若不要,我也没脸再用农具。”说完,急欲跪下。 刘备掺扶住,叹气道:“如今青州粮食短缺,平原虽有薄收,果腹尚且不足,老丈又何须送我?” 说着将那袋粮食,塞进老翁手中,劝慰道:“只管留着谁也抢不了你,民以食为天,眼下世道不太平,多留点余粮为好。” 之所以这么说, 皆因青州刺史焦和为刷名士声望,大力支持关东诸侯讨董,在各处强征百姓存粮,活不下去的黔首,在黄巾的策动下揭竿而起。 老翁认为与其被恶吏强夺去,还不如送给爱民如子的刘县官。 刘备知此中曲直。 遂出言担保宽慰老丈。 老翁愣住了,眼眶泪水顿时流了下来,嘴唇抖动看着刘备。 擦拭过眼泪,仍然将粮食递举给刘备。 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 有的人仿效老翁,也将稻粟放在刘备脚下。 更有甚者觉得不够,急忙回家去拿。 见事态愈演愈烈,刘备怕等会不好收场。 望着老翁殷切的眼神,沉默半响,只得打开麻袋掏出一握粮食,高举半空,转头对围观的人群,说道:“老丈赠给刘玄德的粮食,我收下了。” 说完,将稻粟轻轻收拢,纳放在衣袖。 看着不肯散去的众人,刘备抬臂,顽笑道:“本县官袖口已盛不下,难道你们想叫我袖服裂开,裸胳膊回去不成?” 然后指向凑热闹的小胖墩,笑骂道:“阿鼠,你小子也来起哄,把家里吃的均给我,也不怕你那身肉给饿没了。”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一番顽笑过后,刘备正色道:“现今青州各郡县时有叛乱,好在平原靠近黄河水系丰富,纷乱较少,但还需多备粮食,储存好耐旱麦种,我看近几年天气灼热异常,怕会有旱灾将至。” 其实就算刘备不提醒,耕种多年的老农,也察觉到了,近几年的天气反常,但谁也不敢妄下结论,也不敢和乡里农官去说。 本着多事不如少事的教训,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 没想到身为县官的刘备,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使得他们心里一惊。 话已经敞开。 不少人一时间,忧心忡忡,七嘴八舌道:“这天气的确异常反复,黄河水位都下降了不少……” “不会吧,我记得青州好多年,都没有发生旱灾,过段时间下几场大雨就好了。” “还是要多做准备,多修些陂池,否则干旱,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一旦起了旱灾,最遭殃的还是老百姓,他们当然比谁都害怕。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都拿不定主意,最后都看向沉默的刘备,一齐拱手道:“还请县官明示,我等该如何是好?” 刘备说道:“修水渠、种小麦、多捕鱼。” 老翁无奈道:“县官有所不知,修水渠与种小麦,我们尚且能做,可对捕鱼一窍不通啊,又不熟水性,无法捕捞。” 任谁都知道河里有鱼,但鱼游得太快,他们又没那么识水性,每年河里都淹死许多想捞鱼的,反面例太多,不敢下水的大多数人,只能在岸上干瞪眼。 刘备笑着摆手道:“无妨,再过几日,你们就知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刘备嘴角含笑,并不打算先透露出来,反倒卖起了关子。 见刘备待人没什么架子,有人壮胆问了一句:“县官,我不担心还未出现的旱灾,更担心黄巾贼过来,听乡里说那群贼寇过到处,如同蝗虫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那应当怎么办?” 刘备懂他们的担忧,知道历史上北海、东莱两郡干旱,使百姓颗粒无收。 黄巾军趁机席卷各处,掀起百万人。 逢旱必起蝗,两三年间,不知要饿死多少人,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刘备不由心底怒骂,青州的蠧虫吏官。 不少百姓早已饥寒交迫,还要横征暴敛。 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知底层之苦。 刘备说道:“诸位放心,他处不好说,但在平原,只要有备在就不需害怕。” “结束秋忙,再继续整军操练,唯有士卒强健兵戈娴熟,才好保家护田庇护妻儿。” 听到这,众人的心也稍微有些安定。 也不怕了, 心里想着,他们可是有在青州都赫赫有名的刘县官,高唐与平原的贼寇,早就被剿灭,甚至还去其他县剿贼,以至于方圆数百里,流寇盗匪不敢逗留。 而且待人肝胆相照,各县乡里游侠无一不敬佩。 皆赞其有朱家、剧孟之遗风。 甚至有其他州郡的游侠,跑来和他交朋友。 赶来的乡里三老点头,拱手道:“我等敢不惟县官之命是听。” 数百人拱手响应,呼声震天。 刘备拱手礼之。 等人群逐渐散去各行其事,他才将手放下。 在旁边目睹完刘备的所有言行,长着国字脸,一身玄服的文士,目露精光,过来打趣道:“玄德可谓一呼百应,无论是游侠,还是黔首尽可驱驰,果真不得了。” “汝阴养死士,欲行大事乎? 刘备大笑,直言不讳道:“我欲拨乱为治,以子经为将,扫匈奴,驱鲜卑,收河套之地,重开西域,置安西将军,拔除后汉两百年弊端,此言如愿否?” 牵招顿时语塞。 见过吹牛的,没见过这么会吹牛的。 复笑说道:“玄德,若真做到,你必为当世英豪!” 刘备笑而不语,这种夸奖他听腻了。 牵招本想来打探一下他的心声,没想到刘备实话实说,反倒把他整蒙了。 前不久,董卓焚烧洛阳,盗毁帝陵,欲退守长安。 十三诸侯讨董进展不顺陷入僵局,天下看似平静。 实则暗潮汹涌,明眼人都看出来,汉统衰弱已成定局,接下来就是诸侯割据之势。 士族子弟也开始择主而侍,去处最多的,还是天下盛名的十三路诸侯,其中以盟主袁绍最受看好。 牵招倒没想谋另处的想法,老实说刘备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 在他眼里,从小到大的玩伴,近几年变化的非常大,名气也越来越大,做事皆有深意。 甚至半年前,写信邀他来做高唐试守县令。 牵招感慨道:“玄德,我愈看不懂你了。” 刘备先是指大树,然后指向自己,笑着对他说:“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子经,有我带着你,大事定能成。” 牵招也笑说:“玄德,那我就跟定你了,封侯拜将就系于你身,别让我白发蹉跎。” 刘备复笑道:“子经,尽可拭目以待。” 他没有过多关注诸侯讨董,而是将目光放在青州各地。 因为再过不久, 贪婪无能的官吏,使得青州终酿成百万黄巾军,即将席卷青、幽、兖、徐四州。 兖州刺史刘岱和青州刺史焦和,因兵祸而死,无数百姓遭殃。 既然无法制止,那就火中取栗,以高唐与平原两地积蓄力量,先取平原郡,再取青州为基业,虎视河北。 与牵招聊完,又嘱咐了一番,牵招就准备返回高唐,他来找刘备也是为了秋忙事宜,既然正事了结,那就作别早些回县。 刘备借蹬上马握紧缰绳,望着田忙碌的农夫与玩耍的孩童,心有自豪。 他原是后世公司牛马,毕业几年勤勤恳恳,可惜选错了行,无奈从头开始,最终在夜晚加班中一睡不醒。 再次睁眼,成了鞭督邮的刘玄德。 得贵人相助,出钱捐了一县长令。 成了县令后,除贼安民颇有成效,先前在高唐击败了一些流寇,后面平原又被贼寇骚扰,青州州部又把他调来平原。 从小县升调郡县,也花费了他百万钱,交付给朝廷。 自打汉灵帝卖官鬻爵以来,不仅官吏投标买卖,升迁也要按价纳钱,使刘宏赚得盆满钵满,可惜最后便宜了董卓。 多少人买官上任,靠圈占田地和卖百姓为奴的手段,把钱财赚回来。 由此可见,官场上都是些什么货色。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一点也没说错。 东汉不亡,简直没有天理。 光青州一隅,就到处乌烟瘴气。 瞥见前面半坡道上麻衣白幡,痛呼声不绝,刘备怒骂:“这狗日的世道。” 见道路渐宽,他重一挥鞭,夹紧马腹:“驾!”挥鞭飞奔而去。 身后十余骑遂纵马跟上。 第二章 娶妻当娶阴家女 平原郡乃汉桓帝胞兄弟刘硕的封地,郡太守也称为相。 王宫所在处,有四面高墙围住,寻常人靠近不得,太守府则在对面。 两府占据了最中央的位置。 刘备的县衙落在东边,衙门竖立着提见的诽谤柱。 木柱旁还有牛皮制成的路鼓,用于击鼓申冤和官府公示。 和守卫招呼了声,命他将马牵进马厩拴好喂食草料。 刘备穿过庭院,揭开帘子直奔书房。 不像其他的官吏,喜欢在书房铺陈昂贵器具。 刘备的墙上只挂着弓矢与铁剑,床榻放置几案,堆满了竹简与木牍,还有不少的帛书和纸张,一旁边摆放着未干的笔墨与刻刀。 甚至连酒器也不曾多备具。 他对眼下贵族的享受,一直以来没什么羡慕。 也没怎么去效仿。 在不知情人的眼里,刘备过得淡泊清贫。 坐下刚打开公文牍简,只听衣裙窸窣处,门帘掀开幽香扑鼻,内宅轻纱衣裳,更衬盈握,天生冷白皮,使人目不暇给。 刘备不用抬头就知是谁,随口问道:“夫人何事?” “难道我无事就不能来书房?”阴珺不满道。 刘备仰头笑说:“夫人来找必要扫榻相迎,不然怎对得住,我家夫人的花容月貌。” 阴珺想起什么,蓦然涌上两片红潮,暗啐了一下。 刘备稔知自家夫人,生性活泼爱动,出身新野阴氏。 虽为支族远亲,却才情胜过须眉,听闻她父亲在时,教其读书识字,论才识渊博,较之乃兄竟高过数倍。 且酷爱读书,嫁妆足足有十六车书。 若非当初路过徐州捡漏,他也讨不了这么好的夫人。 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成婚多年他依旧把自家夫人,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闺房之内,不足与外人道也。 阴珺蹙着眉,心头有股烦闷。 她写信给两位兄长,想叫他们来青州,可他们宁愿去南阳袁术那里做宾客,也不愿意来平原看一眼再做打算。 见半响没动静,刘备再次抬头,心中已了然。 先前听说,夫人的两位兄长弃吏掾闲居在家,不如差人请来青州助力。 毕竟好汉三个帮,刘备自小家境贫寒,且远在青州,宗族指望不上,只能靠妻族了。 在阴珺看来,还是沾亲的自家人比较放心,可惜被两人婉言拒绝。 之前看到夫君刚来青州任县令时,被豪族欺压。 她一直记在心上,所以一听到兄长有空闲,就急欲写信。 没想到却效果不佳。 刘备倒没什么,妻族也不一定靠得住,人各有志,愿意来最好,不愿意也就算了。 或许是穿越时的影响,自从醒来后,无论是精力体力比较以往更充沛,思绪也都敏悟不少。 遇到问题能一想就通。 而且记忆极好。 连前世每日发生的种种事,都能闭上眼回忆清楚。 就是有此依仗,不然他怎么会有精力,处理诸多乡县大小事务,将权力渗透到乡里,工作强度朝着,开局一个碗看齐。 遥想当初刚来高唐时,本地的豪强与郡县掾吏,以为消极处务,能拿捏住他。 结果碰到远胜常人的刘玄德,既然不想干,那就都别干了,我自己干。 刘备心里发狠,索性将县里与他敌对豪强,霸占的长吏之位,吏属等通通罢退。 整座县衙,空了接近三分之一。 原本等着看刘备笑话,等他上门赔礼谢罪,将他们请回去。 结果一个月过去,二个月过去。 刘备游刃有余,不见筋疲力竭。 使抱团的豪强茫然若失,众多老朽沉默良久说道:“刘备其人,乃神人乎?” 大感不妙的豪强,偷鸡不成蚀把米,顾不得诧异和震惊,纷纷主动赔礼求和。 欲返回县衙,重新掌权。 刘备当然不会轻易同意,借机精简吏属,控扼到了不少豪强。 阴珺款步走到身后,轻轻替他捏肩膀。 柔声道:“夫君操劳着实辛苦。” 刘备闭眼享受,难得安心舒服一次。 “奴备好了参汤,等下便端来。”阴珺说道,手未停歇。 唤作按摩的巧法,还是刘备亲自教的。 阴氏对于自己的夫君,一直都很好奇。 许多次都想一探究竟。 却始终没有摸到他的底。 仿佛生而知之,什么都会。 且成婚后这几年,就连长相也越发有股英武之气了。 让她看的更加喜欢。 在阴氏眼里,夫君哪都好,只是有一处,引得她不满。 那就是两人成婚尚无子嗣,而夫君一直说她岁数还小。 还不到育养的时候。 过早孕育生子,容易伤身。 但她心里却觉得,若夫君亲长还在世,必然会觉得新妇不称职。 虽然刘备开导她,就当做是他的某种偏执吧。 除了在这件事上,两人各自有理。 不肯退让起了争执外,就再无其他。 过了许久,刘备猛然惊醒。 看到在旁的夫人,才想起在按摩下,自己难得有放松般睡着了。 稍坐片刻,等思绪回笼,案桌已端来参汤。 喝过汤之后,又闲聊了会儿。 阴珺看了窗外,天色渐黑,心思一动。 轻呼一声,滑倒在刘备怀里,将脸深埋在他胸口,柔弱道:“不知为何手脚骤然乏力,夫君扶我进屋瞧瞧好么?” “夫君为县务操劳,奴有数日未服侍了。”阴氏肤如凝脂,面红耳赤。 脸上淡红渐渐晕染开来,羞涩而妩媚。 刘备搂着美人心知肚明,也不好意思戳穿她,哪里乏力,分明想骗我进屋。 慰劳他是假,求子是真。 刘备火热间隙,问道:“不先膳飧吗?” 阴珺回答不急,待会温热便好。 见刘备欲又问,阴氏顿时气恼,顾不得在书房将他强按下。 “夫君哪还记得奴之心愿,若不乐意,以后就此作罢。”阴珺轻咬着唇,带着鼻音,霎时惹人疼。 成婚数年未有育子,纵然无人说,可心底早焦急如焚。 偏偏刘备一直推脱,说再等等,可二叔三叔家都有子嗣,只有刘家毫无动静。 她只想为夫君添个孩子,有什么错? 越想越气,胸口一堵,遂挺身闷住刘备。 第三章 老蚌怀珠 翌日,清晨天色渐亮,县衙里已有僮仆起来洒扫和喂马。 昨夜虽晚睡,大早醒来犹不疲惫。 就连骑几日马的累乏,也不见踪影。 刘备穿好衣服,替夫人掖了毡席被褥,来了大堂正坐,审批昨日未看完的简牍文书。 没一会儿听见外边的吵闹声。 县衙的差役进来恭敬说道:“县官,市井有命案发生!” “门亭长已捉拿住身凶,属吏询问是否将其人,带入大堂候审?” 刘备闻言点头。 依律断案,也是县官的责任之一。 汉朝非常注重律令,外儒内法,按照奏谳制,如果百姓对判决有疑问,还可以上报郡里,再到廷尉府,最后直至皇帝跟前。 少顷,被绳索缚住的壮汉,被差役押送进来,后边跟着山羊胡,容貌丑陋的中年文士。 见到刘备也不弯腰,随意拱手道:“冀州东武西门氏,西门儒见过县官。” 一言一行透露出倨傲,没把县令放在眼里。 “好大胆!” “一介白身,竟敢对刘县官不尊!” “鼠子,何敢尔!” 众差役见状,瞠目而视怒发冲冠,瞪圆了双眼,抡起拳头就要打去。 山羊胡的西门儒,登时眼前一黑,凄厉惨叫一声。 “好了,都住手罢。”等刘备开口劝阻,他的脸上已挨了好几拳,鼻青脸肿煞是可怜。 刘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外乡人来到平原县,也不打听一下,他刘玄德如今的地位。 不管是黑白两道,他都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人。 在官场上因能力出众,连太守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在市井,游侠称他为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救,义薄云天的老大哥,青州各郡的游侠无不争相投靠。 以至于人太多,恰巧逢县衙罢免属吏,全部安排进了衙里做差役,个别声望高的游侠,摇身一变,变成了门亭长、缉盗,还有市井管理的市长。 刘备开出了比其他郡县高出许多的薪俸和禄米,先恩后威,得到了仗义疏财的声望,巩固了地位,还使游侠将他的名声传播的更远。 不仅在游侠当中,甚至许多百姓都想得到他的庇护。 他也不怕别人求他,求助的人越多,他的影响力越大。 最难偿还者,无外乎人情。 在平原外来人不清楚这点,而敢和刘备作对的,恐怕出了县城,到山野就会人间蒸发。 乱世中死人太过常见。 西门儒因无礼挨了几拳,或许想通了,此处不是冀州,垂下头嗫嚅道:“回禀刘县官,黔首贩珠于我兄长,因珠遗失诬蔑我兄偷窃,盛怒之下,推搡其跌落而亡。” “还请县官为西门氏主持公道。” 刘备不置可否,反问道:“东武西门氏,可是魏国西门豹之后?” “正是先祖!”西门儒说到这,变得昂首挺胸,抚须回答道。 刘备转头看向被缚住的壮汉,仔细打量后,惊讶道:“你不是东乡高忘里人韩棱么?不在家侍奉母亲,怎来县城伤人?” 壮汉见刘备认出自己,心神激动下,往前踏出几步,绳子另一端的差役险些没牵扯住,身体趔趄差点摔倒。 “刘,刘县官,母亲病病重,无钱买药,我我就去河里捞一些珠子卖钱,他兄长偷了我最值钱的那颗,我想去搜搜身,他不让,不曾想推了下,他就跌死了。” 韩棱边说着,边指着西门儒,越是着急越结巴。 西门儒听见,顿时焦急起来,大声反驳道:“一派胡言,西门氏乃名望之氏,天下皆知,怎会骗取黔首俗物,县官请别轻信不实之说!” 韩棱急摇头,道:“有不少人亲眼见到,他与我争执,可传为证。” 西门儒终于哂笑:“竖子,以为我不知?那些是你乡同,定会偏袒你,如今我家族兄亡故为实,还请县官扑杀此獠,为我兄偿命。” 转身朝刘备肃然施礼。 听到这里,刘备已清楚,两者纠纷。 问差役,在何处闹出人命,又有谁人在场,听见闹起来后没多久,县衙的差役就赶到了,将在场的一干人等,全部带到了衙门外。 也包括了西门氏的僮仆。 刘备又问,死者身上有无发现盗珠,差役答话并无有,西门儒又是后面来的。 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如韩棱没撒谎的话,珠子应该就藏在西门家的僮仆身上,藏的隐蔽搜不一定能搜到,那就……” 让差役沉耳过来,刘备遂吩咐道。 又对堂前两人严肃道:“青州多地瘟疫,你二人又凶身,又是原告,行事从急先入县衙,其余证人等,先脱衣沐洗喝去疫汤水,才可入内,你们静等片刻。” 哪有去疫汤,不过泻药罢了。 “这…这……”西门儒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额头冒出冷汗。 他虽然不怕僮仆被搜身,但听见去疫汤水,让他心里犯怵,走南闯北行贾多年,从未听过这种汤水。 如今路过平原,难道还会翻跟头不成? 渐渐地将心放回肚子。 可这么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等来的不是传召的证人,而是差役竹盘里放着的硕大的珠子,正是他昨天偶然在市井瞥见的珍稀之物。 西门儒的脸色瞬间煞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完了,完了。 不仅西门氏的名声臭了,自己也恐怕会有牢狱之祸。 奴仆不是说将此物吞下肚了吗? 怎么还会突然出现,难道已被开膛破肚? 此处县令怎如此大胆凶悍!? 西门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膝盖一软,伏首认罪。 见他甘愿认罪,刘备也省得多说。 便将两人按律论处。 又取了折中的办法,原价把珠子买下,让韩棱有钱买药材侍奉母亲。 得知死者年岁已高,且无后,虽事出有因,咎由自取。 终因韩棱推搡而亡,在鼓励复仇的年代,怕他一介百姓,斗不过豪强行商,叫他出部分殡殓之费。 又令他在家中为死者披麻戴孝半年,堵住悠悠之口,使西门氏无法在明面上报复。 至于他刘玄德,可不怕冀州西门氏。 第四章 一个小目标 将诬告的西门氏下狱后。 刘备找来县衙掾属,再度钩稽核对了赋收。 和粮草进库的情况。 这些从本地豪族辟来的长吏,经过刘备调教,比原先用的更顺手。 平原最有名的豪族。 当数中山靖王之后的青州刘氏,以及乙氏。 言氏、荣氏两家因较前者弱小,和刘备合作以来,在钱财方面收益颇大,对刘备几乎言听事从,家族子弟出仕最多当数他们。 刘氏与乙氏,跟刘备也是同休共戚。 在盐糖利润趋势下,平原各县豪强连成一片,将货物贩卖到各州郡。 与刘备不和者,早已被淘汰出局。 来了青州这三年,奉行的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团结百姓、团结游侠、团结愿意向他靠拢的豪强。 以天下多数人之所顺,攻少数人,故有不战,战则胜矣。 把这一套坚持下去,那些注重门第出身的士人,到最后也会不得不依附刘备。 好歹前世做过几年志愿者,怎样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还是懂得些的。 幸好早来段时间。 趁着天下还没有大乱,赶紧扎牢根基。 不然这辈子前半生,又要颠沛流离。 他刚来时,要不是有关羽和张飞兄弟般的照顾,有心挺过去,恐怕早已病死。 刘备心有感恩,遂直接与关张二人,结义成兄弟。 虽然不是在桃园,但也是在一片园林间。 也算弥补了某种缺失的遗憾。 毕竟历史上两人始终不离不弃,真心实意的跟随刘备。 无论外人如何利诱,都不动摇。 想到与二弟、三弟的情分,刘备心中感慨万千。 在连年战乱的时代,唯有和兄弟抱团取暖,才能活下去。 或心有触动。 此刻,县衙外先是咴咴马鸣声,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院外一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威风凛凛的大汉脚步疾如旋踵。 身长八尺,燕颔虎须的大汉,跟在身后,也甚为激动。 一路快步至县衙大堂。 刘备放下褐色笔刀,抬头笑问道:“云长,益德何故急迫?” 谁知关羽蓦然跪于地上,刘备忙将他托起。 再望去,关羽已泪流满面,紧拉住刘备的手:“大哥……”泣不成声。 刘备疑惑道:“云长,这是为何?” “羽自亡命涿郡以来,和妻子失散多年,未曾想大哥竟找到我妻儿,恩德如山,难以言说。” 刘备恍然大悟,还以为关羽又一怒,斩了太守遂来谢罪,暗将心放下。 笑道:“云长,你我乃兄弟,此理所应当,毋须谢字。” “大哥……” “云长!” “好了,大哥、二哥,你们何须见外,生了兄弟情分。” 旁边的张飞终于看不下去,挠头帻道:“二哥要谢,不如请大哥一醉方休,小弟来斟酒,让你们喝个痛快!” 刘备顺着话头,看向张飞,笑了道:“益德近来兵略大有长进,假道伐虢用得不差。” 张飞摸着晒得黝黑的脸,强解释道:“大哥,我早已戒酒,你可冤枉我了,平日在军营滴酒不沾,除了高兴的日子,我在家连酒樽都不碰,二哥知道的。” 关羽拆台道:“益德不可胡言,我可没看到,你在家不喝酒!” 刘备与关羽相觑,一同仰天长笑。 张飞醉酒容易鞭打士卒,刘备几番劝说也无用。 最后只能关禁闭,强行让他在军中戒酒。 顽笑过后,刘备拉着关羽,张飞同席而坐。 问道:“军中疫病处理妥当否?” 关羽笑说道:“大哥放心,医者到营中写下几道良方,士卒袍泽们喝过汤药,皆缓解了许多,个别好的快的,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那就好。”刘备也略微放心。 对于这个时代的任何风寒症状,都不能有丝毫大意。 严重的沉疴顽症,或许他没办法,但一些小病小症,根据以前自己保留的某手册,结合常见的草药还是有医治法子的。 刘备算了下自己的班底,将有关羽、张飞、赵云,牵招和简雍,坐拥两县之地。 还有收服的本地游侠首领刘和,以及其他乡里游侠的依附。 目前麾下两曲,共计战兵五百四十人,关羽,张飞任两曲军侯。 赵云为斥候屯长,骑兵百三十余人,有哨骑、候骑。 前者选最快的马匹,负责侦察敌情,探查地形地貌、饮用水源、路径等事宜,为轻骑着甲,优势在于高效快速。 后者对于负重耐力要求更强,铁铠更为厚重,又以联缀皮革为披膊护项之属,专用来厮杀骑兵与辅兵。 牵招说他收揽人心,倒没说错。 做不到司马家偷养死士三千,但招揽百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要不是平原县乃郡首所在,还敢更明目张胆。 当今朝廷对于各地统治权威丧失,官吏对于董氏朝廷的调令。 变成有利尊天子,无利不奉诏。 自董卓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已然成为现实。 说实话,他对东汉朝廷并没有什么很强的好感。 况且由于光武帝刘秀,接纳投降的豪族太快,导致原本的豪强问题,没有得到有效解决。 几任皇帝之后,又从豪族中诞生了士族。 士人把持了为官的推荐名额。 势力变得更加庞大。 外加对胡人的不断内迁,并州已经变成匈奴人的天下。 西汉时期打下的河套早就丢了。 其他地区,如凉州也是羌族居多,幽州、辽东、辽西,也有乌桓鲜卑杂居其中,而且不断的向内迁移。 眼见埋下的雷越来越大。 让熟知历史走向的刘备头疼不已。 世间最害怕便是,大家都熟睡不醒,唯独你最清醒。 你承担的就要比别人多。 天塌了,等高个的人顶上,等来等去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高的。 正如后出师表所说:“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 刘备估摸着,干也是死,不干也是死。 置身乱世漩涡当中,反正是逃不掉。 那就先树立一个简单的目标———先一统河山罢! “玄德!”“玄德!” 只见脸颊圆润,头戴巾帻的文士快步冲进来,慌张道:“玄德,祸事将至!祸事将至!!” 第五章 临阵磨枪 “玄德,大事不妙!” 来者正是刘备少时好友简雍。 “济南、乐安、齐郡各地,官吏横征暴敛,激起黄巾军二十万人,刺史逃去了北海,征召平原与东莱郡兵平叛。 平原相刘骥,以伯母服丧为由,已上书朝廷弃官归家,他举荐玄德你为试平原相,率军平乱。 刺史焦和欣然同意,任命下发平原县,这可如何是好!?” 刘备闻言,轻呼了口气,说道:“刘骥为人贪财好色,无领兵之能,有此举动并不意外。” 可惜算盘打错了。 他早想将平原郡十余县,纳进自己的地盘。 只是没官吏空缺。 此刻,刘骥看似拿刘备顶雷。 实则帮了他一把。 就算前路危险重重,也先把平原占下。 有一郡之地,才有起家资本。 相比袁绍、袁术、曹操、刘表这些人,为一郡太守,或为一州刺史,刘备差太多了。 出身寒微,不被坚执锐,亲当矢石,身负束薪为先,拼命破局,哪有出路可言。 面对兵祸叛乱,高谈阔论注重出身的名士害怕,刘备不怕。 大丈夫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耳。 见简雍面有忧虑,刘备遂喝道:“宪和,天塌不下来,出征平叛,并非旦夕之间,调动粮草兵甲,检练士卒尚且需要时日,若无具备何谈大军开拔!” 刘备清楚统战工作要先搞好,别敌人没打过来,自己反乱套了。 不只是简雍,怕郡里官吏及百姓,都会惊魂未定惶悚不安。 必须要先把信心树立起来。 给他们灌输胜利的信念。 刘备取过公文,快速浏览,遂笑道:“就算起二十万黄巾贼,也不过乌合之众,真正能战军卒,能有多少?” 操练士卒至少脱产一两年以上,带伤见血,方可勉强称为战兵。 青州文恬武嬉多年,能拉出两三千战兵,已算谢天谢地了。 朝廷尚且如许,更何况仓皇起事的黄巾军? “再者,黄巾属于流寇,饭且吃不饱,哪懂得攻城要领,只要据城坚守,贼寇不攻自破。”刘备拍了拍简雍肩膀,鼓舞人心道。 刘备不怕他们攻城,就怕他们不攻城。 怕黄巾军去各地裹挟百姓,走哪乱到哪。 不事生产,就只能靠烧杀抢掠别人的,越聚越多,才麻烦大。 城里的人有城墙护着,士族豪强有僮仆保护也可以逃走。 但乡里的黔首百姓怎么办? 没人知道,也没人去想。 官吏只知三郡黄巾骤起,弃官逃命罢了。 刘备叹气感慨:“若能活下去谁又愿意从贼。” 不过两三日,州里公文传致全郡,一石激起千层浪。 为了防止有人奔逃,以及趁乱抢掠盗杀。 其他郡县,前脚公文刚到,后脚赵云率斥候骑兵即至,一是监督游徼与亭长控管县、乡、里,二是以防豪强鼓动百姓欲要逃亡他乡。 刘备辟赵云任平原郡督邮,马不解鞍奔走各乡县,持刘备之命,监察执行不力的吏属。 临行前,赵云问道:“许多县吏出身豪强,有长吏畏惧黄巾,执意逃离当如何?” 刘备沉默了会儿:“僮仆留下半数,登记姓名录田产,让他们离开,以后再回来,以罪名处罚收狱。” 赵云轻轻地点头。 外有敌寇压境,刘备快速走马上任,平原郡开始动员。 以平原相的印绶,连发十一道公文,调集郡中辅卒、民夫、战兵、器械甲胄,船只、箭矢、帛布、粮草与禾秆草料到高唐。 出兵方向则沿着水路,向前推进。 走水路可以减少粮草的损耗,多留些粮食就可以多救一个流民的命。 当然,是在仗打完后,未击溃黄巾军前,军粮绝对不能动用。 刘备不是没想过招降黄巾。 但也要等到,打过再谈。 挫对方锐气,把杀红眼的人打醒,才能招降。 记得曹操起家,靠的也是青州黄巾。 这几日统计平原郡,包括他的人马在内,战兵不过三千,其余只能当做辅卒使用。 留下部分人守城,其余人尽数出征济南,以防黄巾转向平原郡。 刘备觉得想笑,将济南王刘康强令无需等粮草到位,马上动身的书信。 索性搁置在案,懒得再回。 吃完饭与夫人告别,披甲去了城外军营。 营地东边,除了刘备旧部,井然有序在列阵。 其余邻近县来的,战兵与辅卒混作一团,关羽,张飞多次带军吏组织起来,也颇为杂乱。 没走几步路,营阵就溃散。 要是在战场遭遇小股骑兵,只怕对方简单的佯攻冲锋,就能吓得把后背露给敌人,瞬间崩溃。 只一眼,刘备就明白。 偌大的平原郡,可用的就他手底下,那几百脱产战兵。 剩下全是挂战兵名头的辅卒,啃不了硬骨头,只能拿来喝汤。 有些军屯的战兵,甚至有白发兵卒及孩童滥竽充数。 刘备命军吏击鼓,听到战鼓声,闹哄哄的军卒逐渐安静,低下头颅,不敢再交头接耳。 刘备跺了跺脚上的泥土,走上台阶。 目光严厉,对着底下近三千士卒,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当中或许有认识我刘备,即使不识也亦耳闻,若平时我朝你们招呼声,也无不可。 但在军营前,临战之际,没有以往的情面可谈,列阵进退,斩获所收,一切按照令行事,律令如山。 如有违令,上至刘玄德,下到夫民皆可按律斩!” 刘备停顿少刻,复道:“此次出征,除去发放军俸外,还会有随军商队,按市价购得你们在战场所获之物。 以三份平均为算,一份归郡县,一份归军中,还有一份你们可带回家。 每仗过后,有军吏核算,可与行商换钱粮皆可。兑换的钱粮,一律泥封盖印,由传舍邮寄回家。 此令,均为战场所获而计。 战后杀人者死,伤人及奸盗者受刑,有举报者可获取其所有钱财。” 刘备说得很慢,怕快了有人听不懂。 最后肃然说道:“操练二十日,不合格者,降为辅卒,不在此令中。” 刘备微叹口气,只能临阵磨枪了。 第六章 一朝英雄拔剑起 刘备想过郡兵会很烂。 但没想过郡兵烂成这般模样。 只能期盼多操练几天,有些许长进也好。 利益才能打动人心,那就以重利先诱之。 看着底下士卒欢呼喝彩,喧闹不休。 重赏之下有勇夫,放在哪都行得通。 战兵们从未遇见这般好事,平时服役还要偷偷自备军粮,就怕吃不饱。 拼死拼活,断手断脚捡回一条命,回家也得饿死。 捡到的钱财,要被军吏没收充公,也就听说去雒阳服役会好些。 早就听说,刘玄德好善乐施的名声,郡中无人不知,无数市井游侠敬佩。 没想到刘备成为平原相后,待他们这些郡兵也是极好。 军卒的想法很简单,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谁能带他们在战场活下来,就念谁的好。 时间过得很快,二十日即过。 刘备把平原郡的后续工作,交给牵招和简雍。 将他们辟为功曹和主簿。 去高唐前专门拜访,还在患病的平原王刘硕。 见刘备来拜谒。 刘硕命婢女将他扶起,先整了衣冠,又差人拿来唾壶,慢腾许久,叹道:“孝桓皇帝在时,天下顺服,哪有那么多叛乱。 孝灵皇帝没处理好国家大事,以致两子争位,董贼焚烧雒阳,盗取帝陵,鸩毒太后,更恶于王莽。” “大汉天下,怎么变成这般样子?想当初孝桓皇帝继位……”刘硕咳嗽不停,摇头叹息道。 刘备站在旁,也陪着叹气。 心道:“桓帝没比灵帝好到哪去。” 刘硕看着自己皮肤松弛的手,有些伤感道:“我是见不到汉室中兴了,玄德啊,刘氏天下,还要看你们这些年轻宗亲扶持,天子,唉……” 说着便用丝帕拭泪。 越擦越多,也没心思再说下去。 须臾话毕,就让刘备早点回去整军。 刘备作揖后,缓步离去。 走出王宫的刘备,在宫门口停留了下,随从刘和咧嘴,愤愤不平,抱着陶器从侧门出来。 只嚷道:“使君,他们给了六镒金,还用陶罐装,偌大的王府这等小气。” 刘备回头,陡然失笑。 先前从未接触,差点把他给骗了,还以为真遇到宗室仁厚之辈。 “走吧,回去罢。”刘备拍了拍随从的肩膀,抬手笑道。 新任的诸侯王相,拜见诸侯王都会有些赏赐,要么是钱财,要么是布帛与地宅。 东汉的诸侯王早已没有了实权,只享食租税收。 相名义上是替诸侯王,管理封地军政事务,实际受朝廷和刺史辖制。 刘备并没有多在意刘硕,现在的时局,早已和以前不同,已经不是诸侯王的天下。 甚至不是汉家天子的天下,这些都成了傀儡。 真正的时代新贵,是那四世三公之后,太尉之子,还有白马将军,江东猛虎。 相较须发皆白的刘硕,不过被豢养的富家老翁罢了。 …… 北方水系河流较窄,小船居多。 “哗啦!”一艘艘的船只划动,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粮草、兵马器械,集聚在高唐,刘备也准备登船开拔过去。 阴珺前来送行,和夫人温存少时。 在她惜别含泪的目光下,刘备毅然踏上征途。 水路运输比陆地要快上许多。 不过半日,便已到达目的。 这还是因为船体吃水颇深,拉了许多器物。 不然还会更快。 到达高唐之后,刘备接过军吏递过来的账簿。 为防止有人作假,还需要仔细核对。 待钩稽完粮草后,他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粮食是重中之重,确保军粮充足,他才敢放心的领近五千人前往济南。 不然的话根本不敢强行军。 除了粮草,刘备还核对了兵员人数。 郡县整合起来的战兵,勉强能用九百多人,加上自己原来的两曲,有一千四百余人,辅卒三千。 将其他能跑的马匹编录进赵云的斥候骑兵,得到了三百骑兵。 再加上运输粮草与器械、箭矢的农夫,还有各地锻造箭矢、刀剑矛戟。 还有甲片编织的工匠和妇女,几乎全部动员起来。 除了人吃的粮食,战马也要消耗粮草,不仅需要征调干草、秸秆,还需要兽医随军照顾战马。 许多时候,马比人还宝贵。 在征调的途中,刘备发现许多问题,现在不太好处理。 只能等打完仗,才能彻底清理。 按照他的方式来改造。 忙完这些,刘备命军吏传关羽、张飞,以及其他军侯、军司马、校尉。 这次出征人数不少,刘备暂任将军,麾下有不少的县尉转为司马。 关、张、赵均为校尉。 汉军中,五人为伍,立伍长,二伍为什(十人)立什长,五什为队(五十人)立队率,二队为屯(百人),立屯长。 二屯为曲(两百人)立军侯,二曲为部(四百人)为军司马,二部为校(八百人)为校尉,二校为裨(一千六百人)立将军。 二裨为军(三千二百人)立将军和副将。 刘备喜欢每逢作战前,召集军吏讨论,广开言路各抒己见,力求弥补缺漏,最后再一锤定音。 战前讨论,战后总结。 经常与关张赵讨论用兵。 前世曾读过李卫公对问,书中唐太宗和李靖大谈用兵之道,避实就虚,正奇转化,让他在剿灭山贼盗匪中受益匪浅。 因此,刘备常对关羽张飞赵云,说用兵有三等。 不战屈人之兵是上等。 战必胜,攻必取为中等。 深挖沟、高筑垒、坚阵自守为下等。 学习兵法,一定要由下到中,由中到上,循序渐进。 初出茅庐别学韩信,他的方法太险,危险数大。 仅会死记硬背兵法,也不可取,战争本来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被别人打败。 主将最忌讳,称不出自己的斤两,以为肩比孙吴白韩,连下等也没掌握好。 偏觉得自己奇谋百出,出奇计兵败收场,为世人笑。 名将是逐渐成长的,目前关东几乎没什么名将,青州就更不用说了。 酒囊饭袋无数。 被称用兵第一人的曹操,不久前才吃了败仗,被徐荣击败,多亏曹洪舍马相救,捡回一条命。 凉州、并州多处于战乱之地,胡汉混杂,连妇女也弓马娴熟,论军事素养比关东高出不少。 等过几年,关东诸侯在无数场恶战中历练起来,那就情况不同了。 但此刻,刘备还能领先半步。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第七章 著城之围 秋八月,天色阴沉。 “噗!”“噗!” 不断有靠墙的云梯被推下,梯上的人摔在地,混乱中被人踩踏,挣扎几下,很快没了声息。 “嗖!”“嗖!” 城头的箭雨,一刻也没停歇,没有披甲拿着锄头的农夫,身体被箭矢贯穿胸口,嘴里留着血沫,倒在地上,临死前下意识地看了眼密布的乌云。 喊杀声震天,整个战场没有因任何人的死,而终止厮杀。 攻城的一方,披甲较少,中箭的人发出刺痛惨叫,凄惨地扑倒在地。 城前攻杀,血流漂杵。 就在这时,忽然沉闷地马蹄声在黄巾军身后响起。 转头回望,没有陷马坑与拒马,阻拦和迟滞的披甲骑兵,已狠狠扎入他们的后阵,直冲素色的牙旗方向。 以象牙饰之的牙旗,旗上写着:“三十六方渠帅程”的大字。 是他们这一“方”渠帅的大纛。 最前的骑兵将领,身着铁铠手持马槊,一马当先,短兵相接之际,一合下无人可挡。 黄巾中军的骑士,根本拦不住对面骁勇骑将。 全被刺跌马下。 眼见骑兵冲近,发一声喊,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压力,黄巾中军惊恐散去,几个亲信裹挟着他们的渠帅,拍马狼狈逃窜。 无人发号施令的军阵变得混乱,赵云追上逃命还不忘背着牙旗的倒霉蛋,一槊穿透将他刺死。 夺过旗帜掷于地上,高声喊道:“黄巾渠帅已死!” 其他骑兵也跟同主将,一齐叫喊。 在混乱的战场,一声比一声大,最前方攻城的黄巾军听到后边喊叫,望去果然不见牙旗。 不知所措之时,同僚已熟练般丢盔弃甲,将黄巾摘下兵器一丢,头也不回的朝反方向逃命。 新卒如梦初醒,纷纷有样学样,作鸟兽散。 只有那些离汉军骑兵近,来不及逃跑的人,只能跪伏在地,求降保命。 急忙赶来城头的著城县丞目睹此景,双目瞪圆难以置信,攻城攻得摇摇欲坠,连县令都中流矢而死。 差点得手的黄巾军,就这么轻易败了? 不过区区数百骑兵,便将数千人击溃。 如此强军,莫不成是幽州过来的援兵? 县丞正犹豫着,是否打开城门,接纳援兵进城,自古兵匪如梳,朝廷的军队,不一定比黄巾贼好到哪去。 远的不说,近的如董卓麾下的汉军,不仅抢夺财物,还到处强掠妇女。 还肆意杀良冒功,谎称击败关东联军,以百姓的人头悬挂在车辕上,高唱凯歌,返回雒阳,声称:“击斩叛逆,大获全胜。” 幽州临近边疆,与鲜卑乌桓混杂,生长之地,和凉并二州无异,怕军卒生性野蛮。 万一放他们进城,激起祸患,该如何是好。 可是不放,又怕“幽州军”勃然大怒,直接离开。 黄巾贼掉头回来,只靠他们这些伤残不成建制的豪强部曲,加上吓破胆的郡兵,根本无力守城。 破城之后,县里的豪强和他这位县丞,黄巾贼怕会一个都不放过。 县丞陷入两难之中,一时间无法抉择。 心中忍不住咒骂,倒霉的县令。 你不过督战中流矢短命而死,我考虑的问题就多了。 最后一咬牙,决定放援军进城,不管他们有什么要求,他都允诺下来。 至于其他人,他也管不了,先救自己的命再说。 至少配合好,汉军肯定不会杀他的。 黄巾贼就难说了,攻城前就扬言县城里的人,赶紧杀了县令县丞,开门迎黄巾军。 保证不再行其他杀戮之举。 也就他和县令为官多年,有些威望。 使得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不然,早就被强行献头,哪还等得到援军赶到。 登时,战场又起了变化。 随着鼓声敲响,整齐列阵的队伍,缓缓靠近。 铁黑色的玄甲,手持枪矛,带着肃杀之气,开路在前。 后边跟着,背负一侧开刃,刃尖斜直,柄端连铸的环首刀的弓兵,右腰挎弓箭,节止进退。 军阵各有旗帜。 行军过程中,战兵井然有序,校尉与军司马各自率领部曲交替掩护,不露出破绽,哪怕忽然遭受攻击,也能及时防御。 在他们身后是军需辎重的车营,由辅卒推运。 刘备抵达济南国著城外时,战场已恢复平静,只见到尸横遍野的黄巾,以及蹲在地上惶惶不安的降卒。 果然不出他所料,黄巾军闹起太快,虽人数众多,如之前一样,像盘散沙没有多少的骨干。 大多数是被裹挟的百姓。 才导致一击而破。 如果是黄巾军起兵那会,绝对不会轻易将后背露出来。 中军必然放在,全军最中心位置。 不会打着打着,中军变后军,忽视身后可能出现的敌人。 巡游在远处的斥候被射杀后,成了睁眼瞎,主将要害处被一竿子捅到底。 此次,黄巾一方的渠帅,用兵非常业余,无章法可言。 应该不会是他熟知的那几人,或许又是新任的渠帅罢。 否则刘备也不会在斥候打探完消息后,直接忍不住大笑,对诸将说道:“著城之围可立解!” 旋命赵云率骑兵冲阵敌军主将。 赵云也没有辜负他的期盼,顺利完成。 投降的土卒听见脚步声,不禁抬头看了眼,只是看过一眼,就不敢再看。 头变得更低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后面出现的铁甲步军,缓缓有条不紊的,向城头靠近。 越发清晰的看见,不少人的甲还染着鲜血,有些人的甲胄缝隙,杂糅着不知谁的皮肉组织。 怕是一路杀过来的吧! 阵中高举着,一面绛色的大纛,上边辑刻着:“平原相刘”几个大字。 城墙上的县丞与活下来的人骇异不已,他们青州竟有这种被甲执锐,能征善战的强军? 县丞想到,难道来的是平原县刘玄德吗? 听说此人颇具领兵之能,昔日也剿灭过黄巾贼。 各地乱起,平原郡离济南国最近,真来援兵,来得快的,理应也是平原郡兵。 只不过,刘玄德何时做了平原相,先前不是刘骥么? 第八章 或可学汉高祖 总而言之,县丞算松了口气。 只要来的不是凶神恶煞的幽州兵。 比什么都好说。 何况还是在青州,享有名望的刘玄德。 观他军阵整齐如一,约束军队如臂使指。 就更不用担心,会对县城中人做出祸事来。 县丞看了远处的军队,似乎已驻足不前,赶紧喊道:“快开城门!” 自己则整理好衣服,快步下了城头。 欲去拜见新任平原相刘备。 城外,刘备的军卒阵形停下后,分出部分辅卒,去接管一地的降卒。 丝毫没有进城打算。 著城不过七十里的小城,来攻这里的黄巾军就有数千人。 停留歇息一段时间,另外地方的黄巾军就会积聚多。 刘备兵力有限,最好的办法是快速转战各地。 兵贵神速般击溃对方,不至于使他们成势。 真冒出百万黄巾,也只能率军暂避锋芒的份。 刘备不禁感叹,还是马匹太少,训练不了太多骑兵,否则出击速度将会更快。 靠腿走路的步军还是慢了。 什么时候能凑数千精骑,在天下才算横行无阻,哪里都能踏马而去。 另一边,县丞赶过来拜谒,看见刘备惊喜道:“果真是玄德公!” “著城上下,感激玄德公活命之恩,请公随我进城,城中已备好宴席就等使君上坐。” 县丞热情奉承讨,浑然没有在几年前和刘备初见,那不冷不热的模样。 县丞出身管氏,也是有名的豪强。 当时刘备任高唐县令,从徐州过青州,路过著城。 巧在驿站的传舍遇见,起初对方还饶有兴味,后听说刘备出身贫寒,县令也是自己出钱捐的,脸色便恢复淡然,失去兴趣。 没想到今日,却前倨后恭。 刘备回礼,甚至使他略微受宠若惊。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赶忙又施一礼。 刘备失笑,认真道:“管县丞,城我就不进了,将士一路厮杀用命,若真诚谢,还请此城县令,多调拨些钱粮,再替我补充士卒,不算为难吧?” 管县丞额头冒汗,不敢看对方眼睛。 低头说道:“县令中流矢而死,且仓里多余的钱粮,已赏给乡里豪族部曲,做守城赏赐。” “使君,非我不愿调拨,实是粮仓小府惟存空簿,实在拨无可拨。” 管县丞忍不住偷骂,死于非命的县令。 搬空仓库命令,分明是你下的,却让我替你受使君的雷霆之怒。 害苦了我! 察觉到刘备的目光,此刻正落在他身上。 心底叫苦不迭,本就与刘玄德有间隙,万一他借机报复,可如何是好! 已经在想象,刘备忽使手下拔刀杀人,或黄巾降卒见著城县丞背对着他,捡起地上遗漏的枪矛,从身后将自己刺穿。 稳住身子,努力保持不发颤。 刘备真没想到县丞内心戏不少。 他并非记仇的人,再说之前本无交情,不过冷漠以待,还不值得让他记恨上。 再说了,因他人的态度及轻视出身,而恨来恨去,想着报复抨击,得多累。 不过这些官宦子弟,士族豪强似乎忘了当年,高祖皇帝也是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的。 那时也不乏六国贵族复辟,可惜都做了土。 刘备垂下眼睑,沉声道:“我不惜行七十里路,赶来施以援手,著城豪族说着感恩戴德,实为轻视,不怕城下再响鼓角齐鸣吗?” 张飞也怒目相视道:“我麾下士卒,厮杀破贼,只为你等安危,如今逆贼已破,却不肯出粮犒军,是何道理?” 说完,已扶剑在手。 就连关羽也停下抚须,眯眼而视。 这本朝廷不成文的规定,军队出动耗资颇大,除去出征前征调的钱粮,去了当地之后,当地也要积极配合,拿出部分仓库钱粮犒军。 或是豪族一起放放血。 也算花钱买平安,省得军队祸害当地。 况且刘备所部,为了救援济南各地,多日快速行军粮草消耗颇大,急需要补充,没想到此事也能遭拒绝。 在张飞开口时,刘备并未阻拦,他倒想看看,县丞如何收场。 管县丞被张飞怒视,看着对方的手已然碰到环首刀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面对这般粗鲁的军汉,生怕他立马拔刀劈来。 支支吾吾地辩解道:“刘使君,县衙虽然已无钱粮,但我等豪族愿意慷慨解囊,已资军费,待明日送至军中。” 关羽道:“此言当真?” 管县丞见另一位长须校尉,似乎更好说话,也更为和善,面对关羽笑着点头,说道:“请将军放心,明日必然送达。” 关羽颔首,眼神移开。 管县丞甚感轻松不少,心里纳闷不已。 刘备见他识相,也不做刁难,让他回去准备,明早送出城外就好。 县丞如蒙大赦,再三朝众人揖礼,骑马奔回城里。 见他这副做派。 张飞不解道:“大哥,怎就轻易相信他说的话,他们在城内,我们在城外,万一明天不给,难道真攻城吗?” “岂不是和黄巾贼一般无二?” 刘备却深意笑道:“益德啊,不要想对方会不会反悔,而是要想对方敢不敢反悔。” “还有数以万计的黄巾在济南国肆扰,还未平定,我们走后,如又有黄巾军杀来,又有谁能来救他们?” 刘备后面想明白了。 之所以豪族,一开始没打算给,其实是借县丞试探他。 君子可欺以方,他仗义疏财以及仁厚的名声传出去。 自然会有人想看他,是不是真“仁厚待人”,不计回报。 如果真是这样,不仅钱粮没有,兵卒也得不到补充,甚至连他刘备也会被他们当作刃具,玩得团团转。 此次试探也并非没有代价,明天送出城的钱粮,应该会比预估多出不少。 世道就这般,你退一步,对方反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像饿狼扑过来撕咬啃肉。 只不过儒教,把其装饰的更好看些。 能看清世间本质,就不会被蠹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刘备目光看向正安营扎寨的辅卒,以及警示四周的战兵身上,这些才是他真正的本钱。 什么出生寒微,什么四世三公,那都是狗屁! 大丈夫当提三尺剑,效汉高祖,立不世功! 著城郊外有极多的桃树,刘备登上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举目远眺,山川一览无余。 忽地觉得,此景比以往更加好看。 第九章 一个字乱 初平元年,九月中旬。 天下的纷争,并没受青州闹黄巾而停歇。 要迁都去长安的董卓很忙,却也不忘与关东重修旧好。 派大鸿胪韩融、执金吾胡毋班、将作大匠吴修、少府阴修,前往关东各地。 跟诸侯联军谈判,劝说袁绍等人回归朝廷。 胡毋班、吴修、刚到河内郡,就被袁绍命河内太守王匡,将几人逮捕,一齐诛杀。 王匡未有因胡毋班是自己的妹夫,选择手下留情。 阴修去鲁阳也被袁术所杀,只有韩融在士人中德高望重免除一死。 彻底被断绝念想的董卓。 只得接受天下人与自己为敌到底的做法。 上朝时气势汹汹,决议励精图治。 第一步便是废除五铢钱,改另铸偷工减料的小钱。 令人把秦始皇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铸成的十二金人,全部熔了用来铸钱。 关中顿时,谷物飞涨。 又任公孙度为辽东太守。 九月二十六日,刘备出兵近两个月,先后平定著县、菅县、东朝阳、邹平四县的黄巾军,成功缓解济南国的危急局势。 准备攻下沦陷的梁邹,堵住其他地方过来的黄巾,再挥军迂回,彻底解决,东平陵附近所有残留的黄巾军。 刘备早在著县击溃某方渠帅四千人后,甄别过后,将原来从贼的百姓,分批送到平原各县消化。 择能战之卒,编为先登一部,由关羽兼率。 外加精挑细选,征发的豪门部曲、僮仆,以及散落的郡兵。 刘备实力比出征时膨胀了近一倍,包括辅卒在内,麾下竟有万余人。 能见血厮杀的兵卒有五千三百八十七人,还将各县武库搬空,装备自己的兵卒。 要不是有些豪族的庄园被攻破,躲在里面的人被杀绝。 现在保命要紧,不适宜闹矛盾。 不少人敢怒不敢言,打算等着黄巾平定后,再找刘备算账。 除此外,遍地兵荒马乱,路断人绝,想要告到州部,书信也难以送达。 万一被刘备截获,那就危险了。 秉着这样的默契,至今没有一家敢去告状。 也有些人对青州形势始终不看好,携妻儿老小,连带家奴财物,逃往山里避难。 带不走的那部分,与其被黄巾贼夺去,还不如送给刘备。 原因是有零星消息传出,乐安与齐郡两地的黄巾贼,一齐杀入北海。 除了东莱与平原,地处青州边缘的郡县,尚未受到波及,其余尽数被卷入其中。 民变规模越来越大。 邻近的几个州,不仅冷眼旁观,还派兵锁道,阻拦青州黄巾窜出,做派明显想让青州自生自灭。 袁绍,袁术等诸侯联军,这时也忘记是谁罄其所有,支持关东联军讨董。 皆作壁上观。 在济南的刘备,还不知道青州以外的事。 他站在山坳边,看着士卒掩埋遇兵祸,无辜惨死的百姓。 不记得,多少次了。 现在黄巾军看不见义军的影子,没纲领和章法,走到哪,抢到哪。 完全是报复性掳掠。 做法极像自己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拆了。 杀戮百姓暴尸荒野。 赵云的哨骑,在负责侦察敌情,探查地形外,刘备又给他们另一项差事,那边是沿着水系,打探有无人存活。 骑士发现往往大些的乡间村落,被付之一炬,残垣断壁成为焦土。 找不到一具尸首。 要么孩童与老人的尸骨成堆。 唯独缺了青壮和妇女,不知道被掳去了哪里。 埋葬完了收兵回营,依原路返回。 刘备又去探望伤兵营的伤兵,医者学僮正在裹伤换药,许多士卒虽衣甲破损,兵器上也遍布缺口。 但却精神很好,很大缘故是医药粮食并没克扣短缺。 使他们心有慰藉。 以往为朝廷打仗,一旦受伤,不仅自己家里丧失了劳动力,朝廷别说赏钱,连做样子补偿百钱都没有。 税赋还要一直交。 家里兄弟多入伍,年迈父母在后方运粮秣,几场战役下来,运气不好,一个家就没了。 就算打赢仗,朝廷发的钱粮,层层克扣下来,分到士卒时,也聊胜于无。 想在军中熬出头,除了杀敌斩首,最快无疑去做,先登、破阵、斩将、夺旗。 收入大,风险也大。 百人去尝试,有一人活下来,已经是烧高香了。 多数人在军中就一个字,——混。 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脚底抹油,趁混乱赶紧跑。 能遇到在军中赏罚分明,对士卒承诺,说到做到的主官,就要偷着乐了。 至于还能军俸超过一般军队,解决他们负伤的后顾之忧。 敢身先士卒,生死与共,不避矢石,亲自带着他们冲锋的主将。 这种梦,想要做到也是比较难的。 直到遇见战事不利,敢亲自带人拼杀,逆冲进敌人堆里。 使对面赶来的援军瞬间崩溃的太守,平原郡相刘备! 才能让士卒军吏,心服首肯恭敬异常。 刘备进军营后,所过之处,无论士卒或军吏纷纷俯首行礼。 威望素著,校尉与调度军中的郡属文吏也不免俗,恨不得追随左右。 “刘将军!” “将军!” “使君!” 刘备先点头,然后意示众人去忙。 叫来膳夫长吩咐道:“这几日大家劳累,把肉食拿出来炖了加餐,多制一些干粮,后边有用的上。” “诺。”膳夫长应道。 劳顿了整天,回到军营,天色已经渐变暗。 刘备叫亲兵将他身上甲胄卸下,用热水简单的擦洗身体。 赵云赶马回来禀报,见刘备手臂带伤,亲兵又在整理甲胄,自己揩拭后背不便。 主动上前接过布帛,替刘备擦拭。 刘备回头看见是赵云,招呼他坐下,遂笑道:“子龙回来了,梁邹县的防备如何?” 赵云苦笑着摇头:“防备森严,攻城或折损过大。” “敌军几度与我野战不利,攻占了梁邹县,想据城而守,也是正常。” 刘备并无意外,挨了这么多次打,还没长记性那才奇怪。 “北面又有消息传来,有旗帜打着染字的,黄巾军从乐安国赶过来,和梁邹县的黄巾汇合到一块。” “此队人马行军途中,不仅携带拒马,还用牛车运了不少甲胄与剑矛。”赵云又道。 “哨骑交锋了一番,吃了不小的亏。” 刘备想道,染姓的黄巾渠帅,历史上没听说过,或许又是被埋没的人物吧。 历史书很长,却也很短。 除了王侯将相,记不住太多的人。 能叫哨骑吃亏,看来还有本事的。 “今晚巡视谨慎些,之前的贼军多是乌合之众,这股新来之敌,未必没有夜战的本事,不能不防。” 刘备复道。 第十章 与子同袍 夜晚,月光被乌云缚住。 燃烧的火盆,稍微有些暗淡。 值守的士卒,转身抱来柴草。 营帐中的刘备才入寐,就被外面喊杀声吵醒。 想道:“好在今晚谨慎!” 告诉了军吏提防。 戍守的士卒禀道:“黄巾夜袭大营,幸好辕门前有三条壕沟,使得敌方未得手。” 刘备明显感到不对。 来不及多说,匆忙着甲走出帷幄,亲兵举盾走在前方遮护。 防范时不时撞在盾上的流矢。 好在刘备甲胄是黑玄色,不像金甲在火光中那么显眼,没成为躲在暗处弓箭手,射杀的目标。 密集的箭矢下,耳边尽是呼啸破空声。 刘备目光凝视,不断巡视四周,见外面火把稀少。 心中已料定是疲军之策。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军心,千万不要营啸。 军士长期厮杀,处于紧绷状态。 只要一人开始乱跑尖叫,势必会蔓延到全军,惊慌下自相残杀踩踏,形式便会彻底失控! 刘备遂狠下心,不顾自己安危,叫人竖立大纛在自己身后,点燃篝火,令人擂鼓同声相呼:“使君在此!毋惊!毋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修我戈矛,与子同敌!” 数十军吏在人群中此呼彼应,有的军吏在混乱间,被并肩作战的袍泽不小心误伤,忍着剧痛。 手捂住撕裂的伤口,管不了在淌血,咬紧牙根,一同呼喊。 “修我戈矛,与子同敌!” “修我戈矛,与子同敌!!” 差点陷入混乱的大营,俨然停歇。 有的士卒干脆坐地上,不再惊恐到处乱跑。 攘臂高呼:“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时间百口同声。 有榜样的力量在前,慌乱的辅卒,和被带同等乱了的战兵。 都逐渐偃旗息鼓下来。 没有人再惊恐。 一个个看着自己旁边的同袍,深呼气喘息未定。 没过多久,如刘备猜断般,箭矢只持续了会,对面就歇停退走。 真正中箭伤的人,或许还没有,刚才混乱时,造成的伤亡大。 刘备命人击鼓,告知犄角之势扎营的关羽,使他不要出营追赶。 然后又将篝火,置放的更远。 看着惊魂未定的士卒。 刘备不顾射到他身上的流矢,旋抚掌大笑。 能够控制差点营啸的军队。 说明士卒同袍,已经真正容纳成一体。 一支仅听令他刘备的军队,通过了混乱生死的考验。 才算得上浴火重生。 虽然危险,刘备却真有些感谢,这伙偷袭的黄巾军。 若非他们误打误撞,将各乡的兵卒,融和成袍泽。 不知还需要多久。 不过恩归恩,仇归仇。 该报还是要报的! 夫未战而庙算者,多算胜,少算不胜。 刘备目光瞥向,漆黑的夜空。 染姓的渠帅,也有可能不单单只想袭营,从有组织的撤退就能看出,对方不寻常。 贸然追出去,我明敌暗,即便甲胄精良也难占上风。 况且今夜没月光,限制了骑兵。 刘备默算道:“那就等天明再说罢!” …… 火盆里的木柴噼里啪啦作响,照亮了一整夜。 这一夜,不少人翻来覆去,不敢睡着。 生怕又出现变故。 这点在新卒身上,尤为明显。 忍了整晚上的赵云,趁天色稍亮,与刘备说了一声,点齐人马,杀出营寨。 直扑叫声方向。 那伙人远远见赵云杀来,怪叫四散逃命。 可惜跑不过,一记侧冲,就倒下许多黄巾。 其余人被赵云等骑兵,生擒回营。 “小人说的是实话,我家渠帅与染渠帅不合,今早的袭扰,也是渠帅之谋,不欲染渠帅再立威望。” “如有半点虚假,我将死无葬身之地,还请将军宽恕!” 被绳索缚住的黄巾军士,磕着头惊恐道。 上一个硬气不说话的,已经被推出去砍了。 轮到他时,发现自己还是没如想象般胆子大。 更何况,汉军里还有个黑汉,歹毒建言,直接杀了太过便宜。 不如杀半身,多流会儿血,再五马分尸,看他说不说? 黄巾军士怒骂,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般杀法,未免太过折磨人,他说便是。 听对方倾肠倒肚,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说出惹人笑。 黄巾不合,事真事假暂且存疑。 据哨骑打探到的消息。 梁邹原有近万黄巾,先前被击溃的残兵败将,也逃到这里。 在加乐安支援过来的人马,现在估摸着不下三四万。 虽乌合之众,守城居高临下,哪怕辅卒也能举石块木柱砸下。 强攻城是不可能,伤亡太大。 刘备可舍不得将自己的士卒,消耗在攻城上。 还是需想办法将敌方诱出城野战。 一时半晌,刘备也觉不好下手。 城里的黄巾早被打怕了,小股骚扰可能会出来,大军作战,怕没那么容易再出来了。 是时候调整战术,先解东平陵之围,梁邹里的贼军要赶来救,恰好以逸代劳,迎头以击。 与诸校尉商议后,全营收拾饮器、石磨等做饭用具。 马匹喂食粮草,车营将木轮装上,部分士卒先着甲出营。 为防止追击,遂安排车营走两边,骑兵为后翼。 盾牌与弓弩手,在内沿车队而行。 正当刘备将一切安排下去,突然有哨骑来报。 梁邹城里冒起浓烟,有兵戈相击和厮杀声传出。 刘备登高探看,见城头守城的人手,都稀少许多,喊声越发清晰,城里青烟滚滚。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令人摸不准,黄巾军到底怎么回事? 若为了麻痹汉军攻城,制造一些喊杀声,在几处空地烧毁木料即可。 而此时城内起烟火,至少有十几处。 还隐约见人去打水。 且城墙上守城的士卒,还是脸朝城内,背朝城外,须知攻城之战,一旦被敌军攻上城头,就没那么容易赶下去了。 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完全不像作假,倒真像两军火拼。 刘备此刻又见,十几人跑下城墙,消失在巷道。 遂毅然决然,下定决心,回到军营立马擂鼓议事,检查器械,传令趁机攻城。 取消了先前撤军的军令,已着甲的士卒,配上盾牌,恰好可以直扑城头。 战机稍纵即逝,哪怕有陷阱,他也要一试。 要假陷阱做到这种份上,敌军主将也足以令人目瞪口呆。 好比韩信背水一战,不留一队骑兵冲击赵军大营,两面夹击。 反真在河畔,先将自己逼进绝境,幻想在绝境里爆种破敌。 这种事情几乎不存在。 下场绝对只会全军覆没! 张飞请命道:“大哥,让我先登城头,立下首功,出征以来,二哥与子龙率部厮杀得痛快,倒给我憋坏了。” 刘备扶起张飞,叮嘱道:“登城凶险,遇到危险保命要紧,不要厮杀上头盲目冲。” 张飞微颔首,“喏!” 应允而去。 一旁的赵云也欲言又止。 刘备吩咐道:“子龙,你率骑兵游走,其余三面城门,若见有人开门逃跑,立即率军追击。 待步军到后,你隐蔽前往东门,等敌军逃至半路再掩杀。” 对赶来的关羽道:“先登营与益德所部,一道攻城,云长率兵接应。” 又对剩余人道:“其余诸将校尉,赵震领部前往南面堵住缺口,韩牧率部前往北面,拦下敌军突围,此战围三阙一,使敌不做困兽斗死。” “我已调集骑兵追杀,诸位勿虑!” 第十一章 黄巾暂平 鼓声如雷,箭矢破空。 将云梯牢固在车厢上,冒着箭雨推车靠近城墙。 早已等待多时的,百五十精壮甲士,在张飞的率领下,快速杀向城头。 黄巾军留下的人本就较少,这下更挡不住。 好几处防守,眼见摇摇欲坠。 又有人冲上来援救,可惜仍然抵住汉军的猛攻。 全身包裹甲胄的士卒,无惧对方的枪矛攻击,排列整齐列阵,步步递进,手握宽长环首刀。 朝着敌军身上没有防护的脖颈,重重砍下。 对敌的敌人头颅瞬间滚落在地,脸上还保持惊骇不已。 枪矛连捅数下,也捅不穿厚甲,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举刀劈下。 一时间,黄巾军惨叫声不绝于耳。 还活着的人,不停挪步往后退。 根本就打不过。 有的人扔掉一切能扔掉的东西,转身狂奔逃命。 什么守城,什么城里着火,都不管了! 只想着逃离眼前,这群戴恶鬼面具,着深色黑甲,刀刀将脖子劈开的索命厉鬼。 张飞快步向前,“噗!”的一记重劈下去,将偷袭他的弓弩手,顺肩膀斩成两截。 杀了后,忍不住怒骂了句:“隔十步也不去逃命,还敢朝我射箭,真不怕死么?” 汉军披甲无惧刀剑的场面太过惊恐。 弓弩手脑子没转过来,只下意识地站在原地,引弓射向铁甲人里,最凶猛的张飞。 却没想到,立马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随着登上城头激增的甲士越多,在有效的厮杀中,不断将敌军驱赶下城墙。 逃窜到街道的黄巾军,惊魂未定地嘶喊:“汉军攻进城了!” “败了!败了!” 有些人逃到空旷的民房中,挖出自己先前抢来埋在这的财物丝帛,匆忙包裹背在身上,逃去其他城门。 见没参与火并的中立派,逃命迅速。 还在混乱中的另外两派黄巾军,也只好加入其中。 谁也顾不上谁。 将令不了兵,兵顾不上将。 城里的百姓也在逃命,诸多寸丝不挂的妇人婢女,也趁机从黄巾军营逃出,无路可去。 只好先藏匿在民宅。 与此同时,火势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且越烧越烈,火焰越烧越广。 攻进城的刘备见状,急收拢军阵,命人敲击錞于撤离城外。 在城门口,将逃难出的百姓筛选,防止黄巾头领夹杂逃脱。 又射杀欲拿百姓充当盾牌,负隅顽抗的敌人。 最后向还在城里逃脱不了的黄巾军劝降。 并时南北两面,也喊杀声四起。 有人要打开城门逃窜。 却没想到,早有汉军严阵以待。 走投无路的黄巾军,只好放下手中兵刃,绝望的出来投降。 结束了! 又是一场大胜! 汉军士气高昂,呼声破天,庆祝胜利。 刘备呼出口气,此次大战,虎头蛇尾般结束了。 原本不易攻下的梁邹,被轻易拿下。 明知汉军围困在外,黄巾军却还爆发内乱。 要是他早几日决定去东平陵,而放弃梁邹,恐怕也遇不到这么好的时机。 如历史上许多事一般,冥冥之中总有些巧合。 昆阳之战,王邑、王寻带着四十万大军,与刘秀决战,本就人多势众,不一拥而上,却脑子发热,下令让各部按兵不动。 看自己亲领一万五千中军,和刘秀三千人,在阵前玩起两军单挑。 不料,竟挑不过! 新莽军在旁边,亲眼目睹自己的主帅,被刘秀从包围到击溃。 主帅一倒,四十万大军陷入混乱,紧跟也败了。 新莽随之覆灭。 梁邹的黄巾觉得兵多,又有城池坚守,才敢肆无忌惮的火拼。 结果让汉军,获得渔翁之利。 刘备望着远处的大火,梁邹县在青烟滚滚的烈焰中,逐渐化为灰烬。 如新莽和东汉一般,等焚烧的浓烟散去,又会有座崭新的县城,重新屹立在那。 …… 刘备率部肃清济南国的黄巾之时。 远在雒阳挟天子的董卓也大肆征调军队,准备狠狠讨回,被关东联军折损的颜面。 一路朝鲁阳袭杀过去,另外一路,朝河内郡快马奔去。 去往鲁阳欲斩杀孙坚的数万凉州军,被他巧妙应对,最后无功而返。 东边不亮,西边亮。 前去河内郡找太守王匡算账的凉州军,在河阳津将骑兵,大破王匡所部。 猝不及防的王匡,骑马逃命而去。 关东震怖! 不少讨董的诸侯纷纷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打击的目标。 这时又有诏书,过来罢免他们的官职。 使之颇为被动。 于是连连书信袁绍,以商议对策。 “本初,皇帝年幼受董贼操控,听说如今已在被送往长安的路上,远离关东具体生死与否,我们也无从得知,太过被动。” 侥幸逃脱的王匡,找到了袁绍,一番陈词利弊,指着西北说道。 “依公节之见,时下当如何?”袁绍亲自为他斟酒压惊,遂问道。 “当择选刘氏宗亲,立为新君!”王匡斩钉截铁道。 此言一出,立马语惊四座! 在坐不少人,都吃惊地望过来。 甚至有人连夹食的箸,掉落在地,也没心思去拾起。 目光停留在王匡和袁绍身上。 可还没收到皇帝驾崩消息,就另立新君,可是犯了忌讳,再者孝灵皇帝,只剩下唯一的一子,论法统诸侯王,无人能超过刘协。 清君侧未成,就更换皇帝,天下人如何看待关东联军? 奋武将军曹操,本能觉得不对。 如此天大的事,没有在私底下,与大家先行商议,小范围问对,就直接当着众多人的面,拿出来议论。 不怕引起天下一片哗然吗? 王匡与袁本初,到底是何居心? 在场除了曹操,还有不少联军诸侯,如豫州刺史孔伷、冀州刺史韩馥,以及兖州刺史刘岱的幕僚、掾属、以及书佐。 曹操欲劝阻,韩馥派来的掾吏便站出来,侃侃而谈,另立新君的好处,使人点头称善。 唯有曹操在那冷笑不语。 袁绍恰巧窥见,不禁悄然皱眉。 半个月来,他早与冀州刺史韩馥,私通书信想串联士族另立新帝,摆脱雒阳朝廷的掣制。 知道曹孟德不会答应,故瞒着他进行。 想着彼此间的交情,也不会来破坏,顶多冷眼旁观。 现在看来,却使他有些担忧。 叹息心想道:“孟德啊,今日你可千万别站出来,挡我的路啊!” 冀州掾吏咳嗽了下,最后总结出择立新君,对朝廷大有益处。 曹操终忍不住嘲笑道:“堂下何人,也敢枉言天子,为利欲熏心之辈出头,不怕韩馥护不住你那颗头颅么?” 第十二章 审配不怕死 冀州遣来的掾吏微愣。 没想到,还有人敢站出来打他脸。 他受刺史韩馥和袁绍所托办事,其他幕僚察言观色多年,皆是人精。 知袁绍为联军盟主,既然放在明面上讲,他肯定也赞同的。 眼下不好表态,想着回去再给自家主君书信询问。 因此大家装聋作哑,纷纷沉默不语。 没想到论拥护朝廷,还是奋武将军曹操给力,上来话就戳人肺管子。 堂上的掾吏冷脸回头,看谁跳出来找不自在。 定睛看去,原乃头戴武弁的曹操曹孟德啊! 他对阉宦之后,向来没好感。 忍住偏见,笑道:“在下魏郡阴安人,审配字正南,不知曹公有何见解,还请不吝赐教。” 曹操站出来,对众人拱手道:“诸位,关东刺史和郡守聚集于此,为的是匡扶天下,诛杀祸国乱贼。 今功业未建,却妄言立君,与董贼有什么区别?” 抬头撇了眼袁绍。 袁绍张了张嘴,没说什么,目光转向他处。 曹操继续输出,在汴水之战,饮恨兵败徐荣,导致鲍信负伤,卫兹身亡。 他就憋了一肚子火,从酸枣赶到河内,痛诉袁绍,骂的对方哑口无言。 等他骂完,袁绍才小心翼翼地安抚好,留他在河内郡奉为坐上宾。 鲍信则返回兖州,重新招募士卒。 审配心下一凛,害怕把事情办砸了。 立即说道:“我听说昔日宦官张让等人,祸乱朝纲,雒阳京都有童谣流传,侯非侯,王非王,千骑万骑走北邙,不知在座各位可曾听闻?” 在座的许多人,是雒阳事变的亲身经历者。 对这句话自然也不陌生。 大家相视一眼,不由点头。 的确听说过,这锅后面不安在董卓身上吗? 他废少帝,立陈留王,成为最大受益者。 当时天下士人,都赞同拥立刘辩的。 除了他,谁会编造此种童谣? 此时,审配复道:“诸位却忽略,雒阳童谣还另有深意。” “有何深意?”有人下意识,嘴快问道。 问完才知不妙,看同僚立马离他远远的,一副你大祸将至,喜提全族消消乐的表情。 额头瞬间渗出汗珠,四肢无力瘫倒在地。 审配感激有人搭话,望了眼,乃豫州刺史孔伷的幕僚。 对其微微点头。 眼神一凝,图穷匕见道:“我听闻,宫廷曾传出消息,皇子刘协,非孝灵皇帝之后!” 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像九天惊雷落地! 众人嘴巴大张着,惶恐不已。 此次筵宴太过刺激。 一波接一波,原以为早站在山顶,没想到绕来绕去,依旧不过站在谷底。 在雾里看花,谁能看得清啊! 从王匡诉苦,到另立新君……从立皇帝,到连皇帝都是假的。 过程精彩绝伦,众人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该怎样去面对。 深吸一口气,尽皆低头,再不敢随意插话。 曹操怒指道:“你有何证据,非议天子家事,乱天下者,乃你审配是也!” “若天下忠义之士得知,必将诛杀之!” 审配敢把话说出来,就不畏死。 回以冷笑道:“配不怕死,又何以畏?况且不惧死,更惧宫阙流入外氏之手。” “那时有何脸面,于地下黄泉,见历代先帝!” “曹孟德,你敢拿全家性命作保吗?”审配冷道。 “审配便敢!” “知你是汉室忠良,拥护朝廷,可少帝已被董卓弑杀,值国家动荡危亡之吋。更要小心行事,刘协之母当初若有孝灵皇帝嗣子,为何会偷堕胎?” 审配全然豁出去了,见曹操语塞。 欲乘胜追击,紧接着又说道: “皇子刘协来历不明,恐不为先帝后!” “你曹孟德真有匡扶朝廷之心,早先孝桓皇帝无嗣而崩,窦皇后乃拥立河间宗室,较为贤明的先帝,不至社稷断绝,今可效之!” 曹操笑着摇头,直到眼泪都快笑出来。 手指着像似大义凛然审配,再转指王匡,最后指向袁绍。 诸侯联军自始至终,别有私心,亏他还将希望寄托在袁本初身上,没发现他才是心思最重的那个。 董卓挟帝,他则立帝。 袁氏为士族之首,皆是这般模样。 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和董卓一样! 不过吃之前,还装装样子罢了。 累了,不想再陪这些人演了。 曹操瞬间感到疲惫,心灰意冷拱手道:“诸位去寻那贤明宗室吧,操当自面向西,告辞!” 拉着马,出了城郭,显得形单影只。 回头再望了眼袁绍府邸,苦笑下。 想必里面还在笑语盈盈,丝竹之声不断罢。 悲意道:“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笑,笑他自己,笑那个向往士族的曹孟德。 站在原地良久,用袖口拭泪抿笑,骑马再也不会回头地走了。 曹操走了,袁绍没去挽留,反松了口气,真怕曹孟德在堂前与审配僵持下去。 大家都下不了台。 暗叹一声,想着以后再补偿曹操吧! 本想简单的试探,大家对另立新君的反应,以他目前的威望,就算反对也不敢在明面上,公然唱反调。 忽略了孟德一旦怒起,就不会讲情面的。 哪怕从小玩到大。 筵宴过后,众客散去。 袁绍亲自写信给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还有后将军袁术。 前面两者,很快回信。 给足了面子,信中奉承道:“安定天下之事在于本初,若对朝廷有利,他们会襄助的,只是在人选上要多加慎重。” 两人也怕不仅没落好处,反惹一身骚。 再找个类似桓灵二帝的宗室,搞人心态。 袁绍很是高兴,回书道:“东海恭王刘强之后,幽州牧刘伯安,安抚百姓,素有贤名,在天下颇有为名望,使其为帝,汉室必将兴盛。” 事关重大,除了私下与韩馥商量外,还没有和刘虞通过风。 不过迎立皇帝,哪有先问别人愿不愿意,再怎么想的人,也会装样子先拒绝。 最后都会心安理得,登上帝位。 秦汉以来,无一人例外。 见谋划之事大定的袁绍,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长安雒阳,目前为董卓所有,只能另寻他地作为京都。 天下富饶之地,莫过于河北,河北精华,则在冀州。 择冀州一地,或可为都! 袁绍脸上带着些许酒意,内心极畅快。 就在这时,幕僚带来袁术的回信。 袁绍边打开,面对众人笑道:“公路来信,何其迟缓,我和他同为袁氏子,想他定会附和,二人合心,大事可成。” 打开看细,登时无名火起。 将信狠狠掷地,怒火中烧。 “袁公路,安敢如此轻慢与我!?” 第十三章 少有大略 冬去春来。 初平二年,三月中旬。 春耕之际,如往年一样。 刘备亲自带头在田间劳作。 没有因身份的转变,而避讳农事。 不只是他自己。 平原郡的功曹牵招、主簿简雍,还有诸曹署掾吏、书佐、散吏,一个也没落下。 全被刘备叫来忙农作。 有时还会比拼耕器使用娴熟,和耕田的速度。 最娴熟者,奖励良马一匹。 大家乐在其中,倒少有埋怨。 刘备裸露胳膊,用架子来回拖出一条绺,牵招将麦种在正中位置。 牵招边种,边笑道:“玄德,我看天下不会再有比你熟悉农务的太守了。” “以后若天下太平,四海晏然,你我弃官归乡,就凭着烂熟手艺,肯定饿不死!” 刘备停住,拄着架子,稍微喘气道:“子经,怕难等那天了,我估计诸侯讨董结束,就会如秦末般,相互攻伐,群雄逐鹿。” “再说弃官时,年岁不小了,廉颇垂老尚只能饭否,子经老矣犹可耕地,悍勇不下赵国廉颇。” 牵招顿时笑了,小声说道:“如今天下诸侯,当有刘玄德一席之地,坐拥两郡可据青州,虎视河北与中原。” “玄德可有意乎?” 牵招问道。 刘备抹去汗水,遂笑道:“去年你在乡里,不是问我是否欲行大事吗?备早已实言相告,前路漫漫,任重而行。” 牵招愣住了。 不是,玩伴在一起吹牛,不是正常么? 我记得还吹捧了句。 以为你阴收人心,只求割据一地,谁知竟真要立超世之功。 倘若些事做成,连曾经在更始帝手下效力,尚为萧王的刘秀,也没你劳苦功高! 难怪听刘氏族亲说。 刘玄德少时,敢指老桑树言,当乘皇帝用的羽葆盖车。 反骨之语,惊得刘氏叔父一身冷汗。 牵招想了想,反正都高祖之后,刘家子孙,被董卓立为帝的皇子刘协,还传言出身不明。 对他又没什么恩德,何须操心。 玄德若真成大业,凭借少时亲近和他牵招才智,混个永留麒麟阁、云台阁的功勋。 名传扬天下,受人钦仰也不错。 走过来的简雍,听见两人的交谈,没有吃惊。 他比招牵入刘备麾下更久,许多事都参与其中,早就是他心腹。 刘备升任平原相,想辟他为功曹,却被他拒绝。 恭俭退让说了句:“燕昭王千金买马骨,重用郭傀,是为吸引,乐毅、剧辛,这般治国人才。” “以我之才,佐管一县,且有余,管郡事,计穷力屈,会误玄德大事!” 立马推荐高唐县令牵招,说其人来虽不长,却有才干。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 刘备拗不过,索性就随他意,又将他辟为郡中,位高权重的主簿。 使他摸着胡须,瞬间呆滞。 刘备不是那个说出:“苟富贵,勿相忘。”转身又自己打脸的陈胜。 更何况,还在急用人之时。 用外人哪有发小玩伴放心。 被强行架上马的简雍,在刘备带关张赵,前往济南国后,消瘦了不少。 牵招对平原郡的熟悉远不如他,大小律务都要与他商量再下公文。 导致略有圆润的脸颊,颧骨都有些微微凸出。 额头上布满皱纹,眼神略带疲惫。 一直没睡好。 等刘备率军回来,见到都不免吃惊。 怕对方重病缠身,赶紧让军医诊断,好在只是劳累过度。 休养段时间就好。 刘备这才放下心来,让他养息了整整一个月。 那时简雍有气无力,说道:“玄德,悔不该学你办公!差点使我早夭案牍之劳。” 学不来,根本学不来。 刘备默默静听,拍了简雍肩膀,吃一堑,长一智。 也不差。 “宪和,北部良田可有统计完?”见简雍走来,刘备问道。 简雍忙回:“还在钩稽统算当中…” 趁着黄巾带来的动荡,刘备收回郡县里被豪族,巧取豪夺走的顷田。 不少人担心黄巾军,故而低价抛售出。 刘备身为郡相不忍视目无睹,选择解囊相助,免得良田烫手。 回来又查抄平原相刘骥昔日,不敢查的二十八家豪族横行不法之举。 将得来的耕田,尽数纳入郡田当中。 挑选良田,赏分给立功的军汉耕耘。 另一部分租调给济南国过来的流民。 不能使田地荒废。 平原郡好统计,济南国就难了,因逃难缘故,地广民稀。 春耕过后,怕好长一段时间,整个郡中吏属都要忙碌。 …… 去年赶在冬天,北方水运断绝,河道冰冻之前。 刘备彻底平了济南国的黄巾民变,将被裹挟来的流民,分别安置在平原和济南两郡。 留下部分军队,交给关羽驻守在郡首高平陵。 济南王刘康命运多舛,终究在刘备到前,一命呜呼。 其子刘赟,冒险出城想去兖州求援,在半路遭遇黄巾被杀。 济南相也早逃往北海。 刘赟尚无子,若非朝廷自顾不暇,济南国就要国除。 眼下只好和平原一块,由刘备代为管辖,两郡二十县。 济南豪强们极为配合,但凡按律法的合理要求,无不遵守安排。 稍微为难的,需要割肉的,也在被开导下,变得不再为难。 旁边乐安、齐郡、北海,还在闹黄巾,随时会杀来。 不久前,又听说青州刺史焦和与黄巾交战,气的呕血而死。 让济南豪族与百姓,都惊恐不已。 害怕再遭刀兵之祸,恨不得刘备立即任济南相。 刘备撤军时,各地豪族与三老依依不舍,送了三里,又送三里。 人还没走,就问刘将军何时回来? 刘备看着脚底下的济南土地,顿然沉默。 在船上还没回到平原,济南各县刘氏宗族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 纷纷嘘寒问暖,想要解君忧。 其实说来说去只表达一件事,便是——使君若归来,济南国百姓豪族将用箪盛饭、壶盛汤来欢迎。 关羽、张飞、赵云,听后都喜不自胜。 刘备却没被书信迷惑,他深知豪强是什么秉性。 之所以顺从,哪怕强征一半部曲扣着不还,与割肉无异。 那是对比黄巾,明晃晃烧杀抢掠,选的最好一条路。 如果有士族站出来,给他们安全身家性命作保。 目前对刘备热情的豪族,转头就会改变态度。 屁股歪到另一边。 对此,他很清醒,也很警惕。 第十四章 做事要稳健 谁能真正为他所用。 谁在虚为委蛇,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 如云长、益德、子龙,出身底层,才会和他一条心。 将统兵之权,委以他们刘备才放心。 君不见,魏国曹睿继位后,曹操那帮功勋之将,死的死,老的老。 王侯宗亲要防范,不能受托重任。 夏侯氏、曹氏,人才不济。 以至于曹爽那般庸才,也能登临高位。 曹魏的中军,边军渐渐滑落士族手中。 军权旁落,那就只能完犊子了。 辛苦数十载,反为他人做嫁衣,任谁都受不了。 左传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一个人无法统帅军队,必须需要大量军官军吏,军中调度又需军官,断文识字。 天下识字者,百里挑一,且多数出身士族、豪族、商贾,市井游侠能识字都极少。 何况衣不遮体的黔首百姓。 刘备沉思一会儿, 转头对牵招说道:“子经,让你挑选家中无长亲的少年,以及家贫无力抚养的孩童出来,办得如何?” 牵招回答道:“已挑选千四百三十一人,安置在平原县郊边。” 又旋,牵招忧虑说道:“玄德,我知你好意,想抚养幼儿,可去年征济南耗资颇大,又安置流民与降卒,钱粮几乎见底。” “不然,去岁我也不会催你,尽早结束征伐。” “今年又要治理济南,去年出兵收获的钱财,怕是要全投入其中,养着千口干吃饭的人,实在得不偿失啊!” 牵招劝说道,身为功曹,没办法驳回自己的主君。 只得通过旁敲侧击,让刘备了解郡中财政钱粮,着实困难。 每一株钱,都要细数着用。 要不是手握盐、糖之利,恐怕今年什么也干不了。 因为钱花没了。 养军、养吏,皆需要不菲的支出。 刘备摇头拒绝,就算勒紧腰带,也要将这些少年孩童养起来。 想了想,打算稍微透下底。 也不至于,让下面官吏一头雾水。 沉吟片刻,道:“我欲效老师卢子干,立一少年堂,可惜我儒学浅薄,只好请散吏教他们识字,我择闲暇之际,教他们武略,有一技之长。” “当年求学在卢师门下,若无老师,焉能有刘备今日。” 刘备说的倒是实话,众多涿郡豪族,托关系将族里子弟,送进卢植门下,虽然同窗不少,他求学时也没有引得注目。 在学子中脱颖而出。 但能结识公孙瓒,也算收获颇丰。 “遣军吏入堂监管,平日少年们,学字习武,空闲时帮百姓务农劳作。” 刘备看了眼牵招,又复道。 而牵招神色复杂,本能的直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二三来。 见刘备拿名著海内,士之楷模的卢植,出来做借口,更说服无力。 卢植的名声太大了。 刘备身为门下弟子,做事效仿老师,别说豪强,就算士族,也挑不出什么过错。 牵招只好应允:“喏!” 刘备摇摇头,暗地里叹息。 读书识字的垄断权,掌握在士族与豪族手中,没有他们同意,根本就教不了。 除非刘备愿意,一个个手把手亲自去教黔首百姓识字。 西汉开始,为了国家选才,孝武皇帝置设了,不少的官学,让人去学习律法。 学成后,可为小吏,算得上吃国家饭。 可是入学标准,必须是豪族子弟、吏属子孙,至于百姓。 不在规则之内。 礼不下庶人,不是单说怠慢百姓,而是礼与百姓无关。 庶人百姓,只需服役缴纳赋税,然后活着就可以。 至于享受优待,那是更高一级的“士”才有的待遇。 从那时到现在,规则律法,从未改变啊! 观念自然,也同样未变。 刘备笑了笑,轻抚牵招后背,知道他其实担心自己,犯天下之不韪。 被人猜到用心不良,欲绝人根基。 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搞得蜚言奇臭。 远的不提,眼前董卓就是这般身败名裂的。 以为军权在握,想抛开袁氏故主,自己做权臣,掌控朝廷,结果被天下士族抛弃。 诸侯联军起兵讨伐。 雒阳待不住,只能灰溜溜的跑回,靠近凉州的关中。 毕竟,军卒再怎么能打,可治理朝政,还是得仰仗士族和豪族。 麾下的粗糙军汉,只懂拔刀子砍人。 再抢妇人与钱财。 运气好,稳住时局,等军汉家中过一两代,将钱财转化成学识,或许就有官吏可用了。 可董卓,有那种规划,又有那时间等吗? 没有。 他破罐子破摔,直接杀人泄愤,烧皇宫、掘帝陵。 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恶果也要自己吞下。 带着部将和士卒,踞炉炭上,进无可进之路,退无可退之地。 没有吕布反水,他也控制不了多久。 熔金铸钱,只是无奈的手段。 刘备之前远远见过董卓一面,听说其十分仗义,对于提拔过他的旧主张奂,哪怕明知厌恶他,也派兄长送去百匹细绢。 奈何蹿升登顶,把以前的作风,忘得一干二净。 刘备不知道董卓,演的太久,有实力了才终于摊牌。 还是被唾手可得的权利,迷花了眼。 总之,刘备深以为戒。 管住自己的欲望。 别倒在开香槟的半场,多学高祖刘邦,入了咸阳,见了六国美女与天下珍宝,也有毅力退走。 不要去抢,孤儿寡母。 让别人心甘情愿献上来的,才能放心。 过于好人妻,纳的不如抢的香,历史上曹操宛城之败,就是前车之鉴。 如今夫人阴氏,已到最佳生育之龄。 或是时候,分出部分精力,放在子嗣上了。 刘备微微颔首。 随即又想起一事,吩咐简雍说道:“叔父病逝前,托我多照料德然,眼下天下纷乱,叔父一家远在涿郡。” “宪和多派些人,替我走一趟,将他们带来平原安置,让德然补郡掾空缺。” 刘备沉默片刻,复道:“回来时,替我麻衣白幡,祭拜叔父,说备已为郡相,能撑得起刘氏的天,请他毋再担忧。” 简雍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如故,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钱财可够用? 平原忙碌春耕之际。 外界风起云涌。 渤海太守袁绍、冀州刺史韩馥、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四人联合推举,幽州牧刘虞为帝。 建立新廷。 派前乐浪郡的太守张岐带着书信,前往幽州,向刘虞奉尊号。 刘虞先礼数接待,得知其来意后,厉声痛骂袁绍等人,拒绝提议。 袁绍一干人,被刘虞的推却,搞得猝不及防。 董卓又开始新的报复。 驻军梁县的孙坚,被率兵而来的徐荣击败。 无奈领军退却,董卓还想斩草除根,彻底断关东联军一臂。 旋命东郡太守胡轸,率步骑五千,由吕布任骑督,绞杀孙坚残部。 没想到两人竟不合,都想让对方先上,自己保存军力,反折损了都督华雄。 成全了孙文台的威名。 还在雒阳的董卓收到消息后,怒掀案几,将简牍、纸张全扫落在地。 拔刀将书信斩得稀烂。 当众多凉州诸将的面,怒斥胡轸和吕布的无能。 无独有偶。 打算乘胜追击胡轸的孙坚,也收到消息。 人追出来,但粮食没追上来。 功亏一篑的孙坚,只好仰天狂怒,率军返回大营。 夜晚无睡,连夜奔驰鲁阳,晋见后将军袁术,强忍愤恨将其说服。 再度领兵北上。 与此同时,其他诸侯联军,依旧按兵不动。 数月时间,一晃而过。 进入六月后,青州的天气,变得更加炎热。 乐安的黄巾杀入北海后,许多地方空虚了不少。 刘备遂令,驻守在邻县的张飞,往乐安夺取两县,以观察其动静。 而就在此时,因得罪董卓,故意被派来青州赴任的北海相孔融,使幕僚前来求援。 “北海国危急!听闻刘使君扫平济南黄巾,有赫赫之威,黄巾贼无不震慑,我主君孔文举,欲向天子表使君为青州刺史。” “还请发兵救援,救北海于水火啊!” 孔融的幕僚,风尘仆仆绕路赶来。 见面就拜伏在地。 没有丝毫犹豫。 刘备叫人将他托起,仔细打量,见幕僚衣衫褴褛,外表着实凄惨。 就问起缘故。 孔融幕僚解释道,他一路东躲西藏,穿过乐安、齐两地,不敢进城,怕被黄巾发现。 夜晚睡在野外,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吃竹器里晒干的杂粮。 身边的随从走散,一个人扙剑,走到了济南,才敢去表露身份。 “倒是颇有胆略!”刘备心里惊叹道。 设宴款待,交谈中得知幕僚名叫王脩,字叔治,北海营陵人士。 又询问了几句北海相孔融的情况。 王脩却含糊其词,不能立马作答。 见刘备眼神凝住,令他心头一窒。 立即施礼望乞恕罪,遂全盘托出。 他王脩先前不过北海小吏,身材中等,为人正直,往日并不起眼。 如今郡衙残破,新北海相孔融无人可用。 也不知从何处着手,收拾烂摊子。 他便站出毛遂自荐,声称:“平原刘玄德,有英雄之姿,豪气无双,屡破黄巾而威震青州。 若诚请来,可解北海之难。” 有长吏反对说,“平原与北海相隔两郡之地,中间还隔着黄巾贼,还不如去徐州、兖州请援兵。” 王脩则笑说道:“徐、兖二州,断绝道路,防青州如贼还来不及,哪会来救?” “刘玄德有任侠之气,若真不来,还请主君许诺,向天子表他为青州刺史,使其无法推辞!” 王脩面朝向西,恭敬揖礼说道。 沉默良久的孔融,不顾其他庸吏劝阻,拍案答应。 “设若能解北海之危,救生民之难,就算表他为刺史,又有何难?” “诸位毋复言!” 将一切说明后,王脩只好向刘备请罪。 却依然炽热,像看到奉为楷模的偶像。 “使君义薄云天,王脩时有耳闻,济南无不赞扬刘君。时人威望,无胜君者。” “前刺史焦和对百姓索求无度,以至各郡民变,使君若为刺史宽厚爱民,黄巾可不战而平。” “使君不任刺史,舍苍生何?” 刘备大笑。 觉得王脩这说客,吹捧的有些过了。 他又不是谢安。 了当实说道:“叔治,非不救北海,多再过半月,收割麦田后,可出兵乐安。” 见他有话要说,刘备抬手止罢。 说道:“厉兵粟马,所到之处皆在谨慎二字,不清周边之敌,趋师直行北海,轻则粮路不通,重可败军覆将。” “不仅难救北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两郡,那时也将乱起,百姓流亡他乡,难道是你想见到的吗?”刘备说道。 “拿百姓与麾下士卒做注,以刺史之利去行险,我不愿为之。” “刺史确实诱人,可刘备宁可孔北海勿表我!” 刘备最后,斩钉截铁拒绝。 也不怕得罪,天下名士孔融。 正如他所说,不会为了刺史,就拿过命的士卒冒险,出了差错,多年的根基没了,人也没了。 谁能保证在厮杀的战场上一直走好运。 去年征讨济南黄巾时,就连身为主将的刘备,也难免受伤。 战场本是两军舍命厮杀之地,容不得疏忽大意。 不顾后方险阻,赶去救北海,行军如同儿戏。 一州刺史虽诱惑,以后也并非没机会获取。 何必急于求成? 王脩面露吃惊,没想到刘备会拒绝。 等到听完解释,更引来他的钦佩。 很高兴仰头笑起来,说道:“适才不过戏言尔!使君切莫责怪。” “脩没想到,使君果然仁厚,干练有度,重利诱之,不为所动。” “王脩不才,有一策献出,可使刘君和孔君,乃至青州百姓共赢。” 刘备饶有兴趣,他知道历史上王脩也是曹魏不可多得的人才,爱护百姓,且忠贞无双。 倒想听下他的说法。 王脩见刘备自始至终没动怒,神色不惊。 不禁感慨赞叹:“真英雄之器也!” 身为郡相,对一小吏,也能礼遇如此,有耐心。 换做其他郡守,想必早被乱棍打出。 王脩道:“使君先用兵乐安,只须多赢几仗,声势越大越好,北海黄巾惊恐不定。” “我再说服孔北海,表使君为刺史,到时以北海、东莱,以及平原、济南之兵威慑, 用刘君青州刺史之名,仁厚之实,招降黄巾,则青州可定!” 刘备笑了笑:“就算招降,平原也挪不出三十万人粮食,支撑到明年,黄巾不会相信。” 王脩道:“听说使君与商贾较好,若能找人搭上徐州麋氏、冀州甄氏购得粮食,便可行。” “再找到幽州公孙氏,购买羊畜,明年向各州郡买粮,只是这般,所耗钱财不知几凡,纵使千万钱家资,怕也是……” “敢问刘使君,库内钱财足否?” 第十六章 无人可敌四世三公 刘备库府内的钱财当然足——个屁。 况且最贵的,不是买粮。 而是运输消耗,才是真正的大头。 就算是买,他眼下也拿不出钱,今年的支出早在年初就筹算好了。 赊账,刘备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除非是…… 除非是他的老师。 卢植,卢子干出面,替刘备做保,才能承担得起,这笔巨额赊账。 “看来还是要继续写信给卢师啊!”刘备心想道。 虽说先前就打算,请卢植来平原,借助他的名望,宣扬自己是他弟子,好招揽人才。 可惜,卢植似乎遇见多了,抱着这般心思的弟子。 一封信都没回。 “卢师啊!我和外边那般妍姿妖艳不同,是真在干实事,欲申大义于天下!” 刘备痛心疾首。 感觉被误解了,要不是走不开,真想亲自去幽州一趟,当面陈说。 想想办法罢,看怎样才能打动闲在家老师,让他来青州一趟。 身为国之干臣,青州百姓,不能没有他。 刘备再次暗下决心。 六月注定是忙碌时节。 在刘备奋笔写信的同时,河内的袁绍,也将准备行动。 不过,他不是对向明面上的仇人董卓,而是对准共同进退的盟友,冀州刺史韩馥。 自打张杨率上党郡部众数千人和南匈奴单于挛鞮於扶罗,归附盟主袁绍后。 袁绍就让两人扎营在邺城北郊的漳水河畔。 粮草仍然由冀州韩馥供给。 冀州刺史韩馥心有不悦,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被袁绍倒打一耙,反污蔑他,因妒忌减少粮秣供应。 来不及差人去解释。 又听到降虏校尉公孙瓒,打着从冀州路过讨伐董卓的名义。 侵占了冀州的郡县,派人前去交涉,公孙瓒也甚是无礼应对,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 韩馥气愤下,派人带领郡兵前去迎战。 谁知郡兵根本不是,凶悍的幽州兵对手,两军厮杀。 一溃再溃。 焦头烂额之际,南面又有消息传来。 诸侯联军的盟主袁绍有异动,撤军到了延津。 袁绍以退为进,派外甥高干,跟颍川人辛评、荀谌、郭图前往游说韩馥。 会盟之初,他就打算以河北为根基,成就大业。 但那时,人才缺乏,兵马不齐,还需要仰仗冀州韩馥的供给。 眼下羽翼丰满,当取冀州定鼎河北,图取天下。 在掾吏逢纪的建议下,暗地里联合公孙瓒,许诺事成后以渤海郡赠之。 语言诚挚,外加四世三公的名望,令公孙瓒不得不信。 不再迟疑,校点人马,然后杀向冀州。 身处邺城的韩馥坐立难安,听僮仆禀道,他的亲信荀谌、辛评、郭图求见,立马宴请。 参与宴饮的人不多,只有韩馥视如膀臂的几位亲信幕僚。 酒过三巡之后,气氛逐渐热烈,韩馥的脸上也红润了许多,没有那么惶恐不安。 荀谌与郭图,暗中对视了一眼。 辛评则轻轻摇头。 荀谌无奈之下,先站出来道:“我从南面而来,听闻公孙瓒率幽州兵南下侵犯冀州,过道处各郡纷纷开城请降,其军锋锐不可当,主君可有退敌之法?” 韩馥听见荀谌询问,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脸上泛苦笑,我要是有办法,哪需要干坐在此。 又给自己斟满酒,再度饮下。 晃了晃头,不作回答。 荀谌会意,故作叹息道:“公孙瓒未平,南面又得罪联军盟主袁绍,到底如何是好啊?” 韩馥闻言,将酒樽愤然放下,说道:“实乃无稽之谈,我从未短缺袁绍军粮,此人趁火打劫,枉为四世三公之后!” 荀谌和辛评,还有郭图等人,脸色微变。 韩馥有些醉意当头,没有特意望去,故不曾看见。 荀谌揣着明白装糊涂,叹喟说:“就怕袁绍趁此时来攻邺城,郡兵多布置在北面,远水救不了近火。” “哐啷!”一声,铜铸酒樽掉在地上,里面的酒水洒落一空。 韩馥的醉意,瞬间被惊醒。 他迟疑道:“袁绍身为盟主,应该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关东联军盟友吧?” 一直未插上话的郭图,轻轻说了句:“天下人以为,主君先负了袁盟主。” “一旦开战,对方在理。” “放屁!”韩馥红着脸,一掌拍在案台,怒了道:“他将张扬数千部众,放在邺城边上,我都没来得及说,他还倒打一耙。” “袁安怎会有这般后人?” “我当初真瞎了眼,不留余地的资助,还和他一起去奉刘虞为帝。” 韩馥无比悔恨。 荀谌见话越说越远,只得不留痕迹圆回来。 旋道:“公孙瓒且不易对付,再加上盟主袁绍,以他四世三公的名望,州吏恐会望风而降。” 韩馥的心终乱了,可有可无道:“降吧,降吧,你们都去降吧。” 忽然一道声音,带着怒火,在耳旁响起。 “主君谨言慎行!”辛评眉头微皱,不满道。 他可以暗中投降袁绍,但不喜欢被人当面说出来。 韩馥被这猛的一喝,又稍微清醒些。 看着眼前的几人,眼中带着迷离恍惚,自问自答道:“那该如何是好?” 荀谌干脆道:“既然冀州难以保住,主君何不为自己打算?” “盟主袁绍,先前与主君是好友,况且主君对其恩情厚重,远胜过那幽州公孙瓒,不如请袁盟主,击退公孙瓒,再将冀州相托付。” “以袁绍四世三公的名望,不厚待主君,那时天下人会如何看他?” 韩馥不解道:“你让我把冀州交给袁绍?” 郭图终站出来道:“主君本是袁氏故吏,没有袁家提携,哪有今日地位?若学董卓忘记故主,也将被天下人唾骂。” “董卓有凉州爪牙,主君只有一人,如何能敌?” 韩馥有些愣住。 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惨笑道:“原来尔等,皆是袁氏臣啊!” “既已背主,何须再假装亲信,充当说客,有话直说便是。” “罢了,罢了!” 等袅袅娜娜的婢女,曼妙的身姿,跳舞到高潮之时,在座众人的心思,早不在酒宴之上。 延津河畔,望眼欲穿的袁绍,终于等来心心念念的冀州刺史印信。 两年的谋划,终尘埃落定。 差点忍不住,当众多宾客喜形于色。 收敛住喜意,对着众幕僚、掾吏。 袁绍叹气道:“韩文节是我相交好友,如今却将冀州托付,我于心难忍夺人之地。” “也罢!待我击退幽州公孙瓒,将印信还给文节,再去关中讨董,好报家恨国仇。” 众人皆赞叹,我主高风亮节,无愧四世三公之首。 袁绍假作不悦,抬手制住底下的人吹捧。 “传令各军,随即大军开拔,沿河北上邺城!” 群吏、宾客散去,袁绍登台北望,心绪早已飞临邺城,喃语道:“韩文节啊!韩文节!叫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第十七章 巾帼不让须眉 冀州之事,还没传到青州。 连款待王脩数日。 见他告辞,独自一人往返北海,刘备有些不放心。 又叫赵云挑选几名精锐骑士,带足好干粮,护送回去。 临走前,刘备亲自相送。 王脩行礼,使君身份尊贵,无需再送。 刘备不听,又走了一里地。 拜别时,说了句:“非为孔郡相,实敬王君也!” 让王脩热泪盈眶,眼泪汪汪。 送走王脩后,刘备去看了先前投降的黄巾士卒。 当时把他们分开安置,虽在服徭役,开林修水渠,却老老实实。 别的不说,在徭役时,两餐不间断。 对于降卒来说,已经是破天荒了。 以前做顺民时,服徭役别说郡县官府有粮食发放,那是连听都没听过。 皆是自己带口粮。 有时赶工期,累死累活,全是义务干活,还要耽误自家农作。 回家一看,稻谷烂在地里。 种的青葵,被人收割走。 家里因服役残废的老父老母,饿死在床上。 想到这,不少降卒就眼里发红。 那些三老、啬夫,为祸乡里,只一刀呜呼砍死,实在太便宜了。 应该割肉放血,让其活活痛死。 有些降卒还听说,平原百姓服役不仅吃的比他们好,甚至还有工钱发放,虽钱不多。 有好奇心者。 纷纷向督管他们的军吏,以及路过的百姓打听,为何平原郡就如此不同? 都是青州人,就你们活的好,我们活的差,凭什么? 然后才得知,平原郡并非一直这样,从刘使君出任郡相后,才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各种小道消息,在安置黄巾降卒的乡里流传。 使听闻者目瞪口张。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 刘备沿路看望,许多降卒不约而同,停下手中活,朝远处的刘备行礼。 “刘使君!” “玄德公!” 刘备轻笑一一点头。 身后的随从刘和,赶紧跟上。 穿过田地,又行了二里,停在了另一队降卒前,目光停留在身高伟岸的妇人身上。 留着浓髯的军吏,骂完偷懒汉,猝不及防见刘备在身后,急忙施礼。 妇人伏身割草,略有察觉,抬头刚好看到刘备。 刘备没有多说,直接招呼其过来。 妇人迟疑了下,才将镰刀放下,踱步至前。 刘备感慨说道:“染渠帅,半年未见,别来无恙?” 染氏低头道:“罪妇仰仗刘使君活命之恩,早已别无所求,只想尽快了结残生。” 刘备微叹气。 眼前这人正是去年攻取梁邹,举军投降的一方渠帅染氏。 因制止另一方黄巾军淫秽军营妇女,才引发了火拼,最后便宜了刘备。 自从她投降后,多有郡吏豪族力劝杀之,好报仇。 刘备不允,解释道:“染氏从乐安而来,所过之处并不滥杀,所杀豪族如按律令,杀之也无罪。” “况且骗降杀之不祥,刘玄德不为也!” 直接将豪族的嘴堵了回去。 看着不为所动的刘备,他们也没办法。 毕竟刘备剿灭济南黄巾,军民人心归向,还有不少豪族依附,游侠为其奔走,吹牛拍马的扬名。 谁敢站出来跟刘备说不? 豪族面面相觑后,都退了回去。 朝廷调令不传,青州刺史也没了。 刘备郡权在握,罢免升迁,都是他说了算。 还想不想为官为吏。 刘备是真欣赏染氏,丈夫幼子被县中小吏残害后,能强忍悲痛,隐忍不发。 直到黄巾举兵,敢去带路立功,报得大仇。 恩怨分明,不畏生死,有勇有谋,才能屡次晋升。 以女子之身,做到这种份上,可比新莽末年,起义首领之一的吕母。 巾帼不让须眉。 刘备宽慰她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在田间了却余生虽好,看苍生遭难,染渠帅心有何忍?” 染氏目光有些诧异。 刘备笑了,来日方长,他不急。 曹操能撰写求贤令,唯才是举。 他也一样。 敢不拘一格的择才。 刘备非常认同韩非说的两句话:“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数百年前,小小的沛县,难道真有这么多猛将和治国之才吗? 不是,只是刘邦带着他们走到最后。 看完染氏,刘备又骑马去了少年堂,几月过去,郊外的幢幢房屋,已陆续修建好。 千四百三十一人,分六个区域间隔开。 郡吏眼下忙的抽不出身,只有在战场负伤,三百余退伍军卒,被刘备安排在这看管。 年岁稍大的少年按军制,十人为一什,五十人为一队,言笑不苟的在简单操练。 只有不足十岁的孩童,满是好奇地看着少年们, 嬉戏打闹声一片。 见刘备过来巡视,退伍军卒知道刘备治军严谨,操练未结束,不敢擅自解散。 只得更加大声,肃然操练。 孩童也不敢再玩闹,一个个列队站好。 苦难家的孩子,早知世事。 来到这里一日三餐不断,替他们贫困的家里,养着他们。 虽然每日操练很辛苦,但谁都想留下。 哪怕要上战场, 最起码还能吃饱肚子。 他们年岁虽小,却也见过不少死亡。 死不怕,怕是怕没活好。 等操练结束,刘备面前已被里里外外围上好几圈。 大家都好奇,他这位平易近人的刘使君。 刘备笑指着面前的孩童,道:“你叫何名,哪乡县人士?” 孩童回禀道:“使君,我是著县西乡人,李氏。” 刘备微微颔首,笑道:“去年我出兵著县平黄巾,你家可躲在城内?” 之所以这么问,因为当时乡村,早已跑空,著县附近的百姓,要么躲进城中,要么逃离他乡。 孩童也不怕生,脆脆道:“正是,多亏使君,我与家父才得以幸存。” “那你家母呢?”刘备问道。 孩童沉默不语。 刘备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会儿,指向躲在人群中,怯生生的小孩。 见刘备望过来,赶紧胆怯地往人身后缩。 刘备顿时好笑,指着自己:“看到我躲着,怎么,我刘玄德长得很吓人?” 小孩不敢回话。 有人想将他推搡出来,刘备肃然制止。 然后,莞尔而笑望着小孩。 有时怕生胆小,也不尽是件坏事。 看他手掌脏兮兮,遂从身上掏出细绢递去。 “拿着擦手吧,玩耍过后,记得打水洗手,不然吃东西容易生病。” 刘备轻声说道。 第十八章 更乱的时代来临 有少年抿着嘴唇,忍不住问道。 “听说使君会亲自来教授,做我们的夫子,是真的吗?” 刘备笑点头。 少年和孩童们,立马欢呼雀跃。 这可是郡太守的弟子! 哪怕刘备只挂个名头,从此再也不来。 他们以后出去,也能拍着胸口,说自己是刘使君的弟子。 曾经在他门下学过。 在青州,谁敢不正眼相待? 就冲这一点,哪怕饱飨退伍军士拳头,也要待在这。 听说不少游侠,想跟使君攀上关系,削尖脑袋送幼子进来,都没成功。 郡里传言纷纷,要知道在以前,想成为太守弟子,有多么难得。 豪族子弟家里出资不菲,才有可能被收入门下。 虽说刘备不是大儒,对豪族子弟的吸引力,却同样也不小。 手握罢免大权,亲掌军事。 一般的刺史,都没有他本钱雄厚。 反倒还要被士族、豪族操纵。 目前的荆州刘表,就是很好的例子。 对于豪族都是如此,那对连乡县一辈子,也少走出来的黔首百姓来说,更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无数游侠传唱,故事里的人物。 如今儒家盛行,讲究天地君师亲。 和他粘上师徒关系,简直祖坟冒青烟。 刘备看着神飞色舞的孩童和少年。 心里豪情顿生。 他们需要刘备,刘备也需要他们。 再过几年,等他们长大为军为吏,深扎在基层。 刘备的军队才不会谁想带,就能带的走。 退伍的士卒,在旁看的津津有味。 也起兴致,问道:“使君对这些黔首家的小子这般好,我们家里崽子怎么办?” 刘备瞥过军汉。 他待士卒也是极为不错,凡是立功的人都分了田地,除了需要服兵役,徭役也干脆免除了。 跟刘备上过战场的,都成了他的簇拥。 知道这些人,不过在顽笑起哄罢了。 遂摆?道:“滚滚滚,你们家的小子,也要我帮养,等死了再说吧。” 退伍的士卒们,在死人堆里爬出来,也不忌讳,反而笑道:“好,好,既然使君说出口,那就一言为定。” “到时找上门来,使君可别把我儿,乱棍打出去了。” “快滚一边去,血染沙场没死,下了战阵,哪那么容易死。” 刘备回瞪一眼,没好气骂道。 “哈哈哈!” “使君说的也对,都轮不到我上阵了,哪那么容易死,看来我家儿子,没机会让使君养大了。” 众人哈哈大笑。 刘备的府兵,已初见成效。 慢慢影响,渗透到乡里。 将挑选出立功的战兵分授田,一人百亩。 可以传给子孙。 赋税照常收纳,但劳力的徭役直接免除。 再加上钱财奖赏,士卒可以雇佣流民,代替其耕种,自己则能脱产训练。 再多立几次功,孩子就可以去官学,学好律令出来就能做小吏。 对于普通军汉而言,这种奖赏,足以令他们红眼,哪怕要用命拼杀。 只为有个好奔头。 辅卒当然也有分田,却只有战兵的十分之一,还不能免徭役。 因此,许多辅卒都想通过操练筛选,甚至战场立功,好加入战兵。 刘备能在平原和济南两地,大刀阔斧的革变。 与青州的混乱,是分不开的。 由于黄巾四起,无数豪强朝不保夕,更加仰仗军卒。 再加上刘备分化拉拢,对于不服从的,打一棒再给个枣。 才能将这些推行下去。 若是在徐州,恐怕只要稍微异动,就会引起士族和豪族反扑。 当然,刘备的措施不止是对百姓与士卒。 围绕在他身边的豪族,或多或少都清楚。 刘备是不讲究察举的,不需要任何人举荐,去什么岗位。 也不需要先举孝廉,博出身为官。 只要加入诸曹吏部,自然有考核晋升方式。 官吏考核,由他本人亲自负责。 这一举动的确是打破了,先前士族的官官相互推荐,然后去各地为官的垄断。 不少豪族,还暗地里期盼,刘备能更上一层楼。 如此一来,他们至少有希望,在刘备手下做到太守。 至于这样做,刘备会不会得罪天下士族,那则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 翌日,一大早起来。 一封书信,从幽州快马传来。 刘备打开细看,原来是好友公孙瓒,得知他升迁平原相,来邀请他一起攻取冀州。 信中棱模两可的,透露在冀州有内应。 反复强调,冀州身为天下最富饶的州郡,号称能养百万兵,粮食草料可用十年之久。 韩馥暗弱,此天赐良机,而平原郡与冀州渤海、河间、甘陵相交接,当今天下剧变,若不夺之,恐终生悔恨。 刘备神色复杂。 冀州的殷富,他哪不知道,当初捐买县令时,冀州县令要价,比高唐足高出两倍。 他合计了番,兄弟三人的全部钱财,加在一块,才够一半的钱。 遂才打消在冀州做县令的念想。 此刻看到公孙瓒的书信,除了感叹彼此间的友情外,就知道他已被袁绍诓骗。 拿他做枪矛,牟取韩馥的冀州刺史之位。 如果不是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谁能想到,四世三公的袁本初,把所有人都耍了。 刘备拿出纸笔,准备立即书写一封,提醒公孙瓒。 写到一半又将笔搁在案上。 以他对公孙瓒的了解,恐怕早就出兵,打到一半时,才想起他刘玄德,急急忙忙找书佐代写一封信。 现在才送至平原。 等他回信到公孙瓒手上,怕袁绍早就成功了。 刘备沉思片刻,提笔继续写完,然后再找骑士送出。 知道是回事,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公孙瓒,在这种事情上,还能想起他刘备,也是念着同窗情分。 既然这样,他干脆假托自己的猜测,将其南下攻冀州,最大的好处会被谁夺走,分析原由。 让公孙瓒好好思虑。 骑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刘备不禁感慨。 等袁绍摇身一变,成为冀州刺史。 他这种欺夺盟友的行为,也将开启联军之间的攻伐内讧。 诸侯讨董,即将结束。 更纷乱的时代终究来临了。 第十九章 我的阴丽华 初平二年,秋七月。 平原与济南两地,开始整军忙碌。 军未出,粮先行。 入仓的小麦、豆、稻、以及腌制的鱼肉。 多名负责的长吏,彼此监督,拿着账簿,重新一一钩稽。 待郡簿和库簿核对无误差的粮秣,将由辅卒带甲押送至军营内。 刘备难得忙里偷闲。 此前出征被催赶,以县衙去代管一郡,平原县的吏属短缺不足,众多事亟待他去操心。 各种征调,要自己过问督办。 怕其他县乡的官吏阳奉阴违,拿假账糊弄了事。 为县令多年,同僚官吏是什么心性,早就一清二楚。 你给他放松一丝,他就敢多放一丈。 即使派赵云督察郡县,还有人敢铤而走险。 此次就全然不同了。 不说底下的郡吏,补充了不少。 光原来平原郡的蟊贼蠹虫,就被刘备悉数扫清。 再者,牵招和简雍的草台班子,磨合了快一年,若还不能胜任。 那刘备就真要考虑换人了。 两个月前,简雍也被他调去济南国做功曹,得益在平原的历练,去了济南,也上手极快。 刘备的忙碌,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不少。 可见佐理人才的重要性。 不由感叹,心腹还是不足。 之前为县官时,培养的几名拔尖掾吏,此刻都被调去各地做了县令。 考察和培养人,本就需要以年计算。 因此两郡,有半数还是原先的官吏。 每逢想到此,刘备就眼热,四世三公的袁绍和太尉之子的曹操。 官宦世家,不缺人去投奔。 以至于人太多,还可以筛选。 豪族子弟,虽然也不错。 但差就差在,还缺些底蕴。 论庄园部曲,比宗族勇武,豪族要强过不少。 可较之儒士与名士。 十个豪族绑在一块,也不如一士族出的多。 如颍川有名的士族荀氏,便出了盛名天下的荀氏八龙。 豪族垂涎欲滴,这是他们做梦都想挤进去的,尊贵上流之所。 奈何想加入其中,门槛着实太高。 家中没有数代为二千石,且名闻遐迩,只能长嘘短叹。 刘备也知道,人才主动相投,不可急于一刻。 再者,天下最惹人注目,就是诸侯讨董。 相比青州刺史焦和愚蠢玩脱,导致黄巾肆虐,更会付之一笑。 还是想怎样快速平定,青州各处的黄巾军再说吧。 不收拾烂摊子,再乱几年青州民生就会更凋敝。 刘备顺手缠绑一卷,写完的牍简。 北方的纷争,果然不出所预料。 袁绍欺骗公孙瓒进攻冀州。 自己趁机做了刺史,绝口不认与公孙瓒的约定。 率军北上胁迫对方退兵。 公孙瓒见袁本初出尔反尔,一怒之下,在冀北与他开战。 后来因粮草不济和幽州牧刘虞的劝说下,才愤然退兵。 仇怨就此结下。 就在刘备摇头之际,一双纤纤玉手,端着消暑的汤羹,放置在案台上,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榻席,笑意看着刘备。 刘备疼惜道:“不让你多休息,怎又去后厨做汤羹了?” “膳夫也是,我叮嘱不过两月,他也忘却了?” 阴珺面带为人母的柔气,笑说道:“夫君莫责怪膳夫,我也是家宅主事人,强行如此,他如何拦得住。” “再说多月不去织室,闲下来无所事事,迟早憋坏了。” 说话间,小手还放在肚子上。 刘备哭笑不得。 看着俏丽的夫人,露出神采奕奕,娇媚的表情。 忍不住招她过来,揽入怀中,两颗心紧贴。 握起她的柔荑细看,抚摸变得粗糙的手,难免有些心疼。 却仍笑说道:“夫人真为贤内助,去岁征讨黄巾时,后方忙不过来,多亏你协助调度。” “又批审郡中文书,解了宪和和子经燃眉之急,我回来后,他们两多次在我面前夸赞你。” “叹惋夫人可惜是女子,若为儿郎,或有佐州郡之才。” 刘备说到这里,忍不住想笑,自家夫人的才华,他早在未成婚前领教过了。 还曾在私下和闺房事间,被他戏称为:“吾之阴丽华。” 笑道:“我已娶得“阴丽华”,何时当作执金吾?” 弄得阴珺红脸又怒,又娇羞不已。 在未有身孕前,因心疼他的工作量,夫人也常替他处理公文。 所以才会那么熟练。 对于自己亲挑选的枕边人。 刘备除了穿越的秘密,以及些历史见闻不好说出来外。 很多事情他都会与自家夫人讨论。 因为阴氏的确是——很有才华啊! 班昭、蔡琰,两位名闻天下的才女,刘备没见过,但对阴氏他一直在鼓励引导。 刘备与许多人想法不同。 名士觉得女尚书、女官乱政,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 权利督管不到位,别说女官乱政,宦官、大臣、外戚、宗室等,不也一样会乱政。 防范完这个,又会疏忽那个… 按下葫芦浮起瓢。 历史上的曹丕,借鉴了东汉宦官和外戚乱政,许多律法冲着这两者去,还顺带打压了宗亲。 结果掌握实权的,就只有曹丕、曹睿两父子,后面的皇帝皆为傀儡。 东汉连续两百年没玩脱,是因为还有太后外戚、宦官,与大臣相互平衡。 曹丕自断双臂,独木支撑朝堂。 西晋则认为曹魏,压制宦官与外戚做的不错。 虽亡于篡位,但是因打压宗室太狠,宗室没有力量反抗,才造成的后果。 然后调转方向,给宗室增加权利。 接着,大家都知道,士族衣冠南度,西晋变成东晋。 刘备很清楚,没有什么制度是一直有效的。 但多方势力平衡,才是稳固朝堂,最好的办法。 往往一家独大,国家被反噬倾覆的越快。 刘备转念将这些想法,暂时抛诸脑后。 一州尚未平定,考虑后面实在过于遥远。 摩挲纤柔,刘备问道。 “在郡府住的还习惯吗?” 阴珺想了想,道:“尚好,也就比县衙大了许多,屋檐雕刻华丽了些。” “不过倒与二叔三叔,还有子龙家眷住的更近,也方便来往走动了。” 刘备闻言笑道:“那便好。” 出任平原相许久,刘备才搬去郡府。 因刘骥将郡府重新修缮,不好立马搬进。 直到月前,县衙已快容纳不下,越来越庞大的诸曹掾吏。 刘备才想起,还有郡府在空置。 便决定搬进去。 毕竟整座平原县,除了刘硕的王宫外。 也就郡相府,能被称作府邸。 且四周有高墙,相当于内城,还能屯兵防守。 容纳四五百的郡吏居住办公,或还有空余。 刘备同时也将云长、益德、子龙,牵招和简雍的家眷,一齐接进来。 反正院舍多,也好热闹些。 第二十章 卢师回信 荒野的嵩草,随风轻拂。 战马低垂嚼食叶秆。 刘备擐甲眺望,远处的田林。 身后的平原郡,在地平线上,时隐时现。 时隔一年,再次出征。 张飞、赵云为随军偏将,关羽、牵招留守平原。 以两郡为后盾,刘备督率步军战兵五千,辅卒万余,骑军六百。 将越过济南国,长驱直进乐安郡首临济。 大军沿河顺流,浩浩荡荡。 河岸边,诸多百姓豪族自发的前来,犒军欢送。 此刻,倒有些名副其实。 巧妙地符合了隆中对,将以箪食壶浆迎将军尔。 也许是听说刘备和公孙瓒有旧,上个月袁绍派掾吏来祝贺刘备击破济南黄巾,说已表天子,册封刘备为振威将军。 掾吏来去匆忙,也有轻视刘备的原因。 没有仔细观察平原郡的略微变化。 却不知,这次举动,使他后面悔恨不已。 直想抽自己耳光。 临走前,刘备亲送到驿站,却突然问他,家里女儿出生了没有? 辛毗一脸茫然,下意识回道:“还未有,些许下个月出生。” 等在马上行了几里路,才幡然醒悟过来,刘玄德凭什么能断定我生的女儿? 因袁绍催促的急,回头想追问也怕耽搁时间,心想若有机会,下次见面再问也不迟。 而刘备每逢想起,辛毗离去前愕然模样,就忍俊不禁。 看着两边河畔,以及还未修建完的水渠和陂池,以及远处新的村庄。 只要明年不遇旱灾,那将又是丰收的一年。 “希望此番出征,能彻底平息青州动乱,百姓也好过个好年。” 刘备心中默念道。 他打算在年内,彻底讨平黄巾,毕竟留给他和青州百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等袁绍稳定住冀州,必然会贪图其他的州郡。 并州的匈奴人,早已经投靠了袁绍。 偌大的河北就只剩下,幽州和青州了。 袁绍的地盘夹在他与公孙瓒之间,但他刘备,也同样夹在,袁绍与曹操之间。 我包围了他,他又反包围我。 但怎么看都是刘备与公孙瓒势弱。 毕竟公孙瓒头顶,还有幽州牧刘虞,至少能在名义上牵制影响,论关系和袁绍也颇为亲近。 而眼下刘备,连青州的一半也还没控制到手。 想不久就可能和把持冀、并二州,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四世三公的袁氏正面对上。 刘备难免有丝隐忧。 不过最近数月,收到的也非全是坏消息。 有件令他欣喜的事。 远在幽州闲居的卢植,终于肯回他的书信。 并且夸赞刘备,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率众击破青州黄巾。 对于刘备在信里,说青州极有可能会旱灾,激起百万黄巾,再度席卷天下各州。 他深有怀疑。 但社稷之臣的卢植,听到昔日弟子刘备,说得信誓旦旦,又心神不定。 想到刘玄德已为郡守,又暂时统管两郡之地。 可以说是他弟子里,官禄最高的一位。 应不会胡诌乱说。 思虑再三,还是准备动身,前往青州去看看。 当刘备前些日子,再次收到回信时,得悉老师卢植或许已然启程在路上。 瞬间大喜过望。 …… 乐安国,临济县外“咚咚咚……”急促的鼓声再次擂响。 城头被惊醒的黄巾军,赶忙拿起武器。 有人持刀盾,有人举弯弓搭箭,也有人搬抬火油。 大胆点的,向下方探去,却见黑漆漆的城外。 却连敌军影子都没有。 又是被虚晃一枪,嘴里谩骂汉军的同时,心里也顿时松了口气。 至少又多活过一晚。 许多人想躺下再睡会儿,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 忍不住又咒骂起汉军,净干缺德的袭扰。 距离临济县城,十里外的汉军大营,放足木柴的篝火,将辕门照映的彻亮。 从辕门处往里,直径走三百步左右,中央的主军帐幄,灯火明亮。 帐幕里除了张胡椅、胡床和几案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陈设。 坐在胡椅上的刘备,正思虑着怎样解决,附近的黄巾。 此刻汉军已将临济县,围的水泄不通,并且深挖六道壕沟。 城里的黄巾军,除了小部能冲出来外,大部分人若是突围,跨过壕沟时,必然会被他击散。 算上先前夺去的千乘、蓼城,以及高苑,已有三座县城落入他手。 敌方也学聪明了,之前敢凭借人多野战,两次失败后,开始坚守县城。 既然想守,刘备就先让他守。 遂派人马把周围的黄巾被扫空,等到没有后顾之忧。 直接兵围郡城,打造器械。 但还有个很棘手的问题,如果黄巾都学这样,一个个坚守不出。 需一城一城的攻打,等彻底拿下乐安、齐郡,和北海被占据的部分。 那就太旷日持久了。 即使不算伤亡,不消耗数年,恐怕也难以成功。 刘备在想着,是否用围城打援的方法。 最好使乐安,乃至北海、齐郡的黄巾,都能赶过来。 省的再去一一平定。 此刻,帐篷外传来“哗啦啦!”的甲叶声。 人未到,声先至。 无需帐前禀报,一只大手掀开帐帘:“我带人推鼓车在城门外,敲了个遍。” “今夜他们怕睡不着了。” 张飞猛喝几口水,笑道。 对面不肯出来厮杀,他只有靠袭扰来解闷。 看着他满头大汗,我让你去袭扰,没叫你去擂鼓,刘备也颇无语。 张飞遇见战事不利,的确敢冲杀。 不知恐惧为何物。 只是每逢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极易上火。 要能有赵云,一半性格平稳,刘备也敢放手,让他独领军了。 抹了抹嘴,张飞便说道:“如今黄巾在城里龟缩不出,大哥你又不想攻城,难道一直在这耗着?” 刘备起了兴趣。 忍笑道:“益德有何良策教我,直说出来就是。” 多年混过来的兄弟,刘备敢说比张飞自己还要了解他。 肯定又想着,离开自己的视线,跑去做什么事。 果不其然,张飞咧嘴笑道:“大哥不如分军,我领麾下部曲前往其他郡县,省的皆在此僵持。” 刘备笑了笑,然后不允。 第二日一大早,军中诸校尉齐聚,刘备道出他的围城引敌之法。 大家不由赞同。 第二十一章 汉军势大 天气稍热,没有刮起一丝凉风。 黏糊的湿热,让人喘不过气来。 城墙上的黄巾士卒忍着,多日没洗澡的腥臊恶臭。 背靠墙垛,席地歇息。 在汉军没想要攻城的时候,无疑是最放松的。 胡须粗犷的军汉,仰头喝尽最后一口水。 摇晃瘪干的水囊,想再挤出点水,终以失败罢休。 旁边干瘦身材的老叟,见状说道:“别摇了,就算摇破,也不能再变出水来。” 军汉嫚骂道:“干他娘的!每日只发一囊水,能够谁喝?乃公替渠帅搏杀,竟被这般对待,着实不公!” 老叟捂住他的嘴,扫视一眼周遭。 低声说道:“别说了!老翁能活到这把岁数,那是因始终不忘,祸从口出!” “军中人多眼杂,你嫌命长,我还觉得活不够呢!记住管好自己的嘴。” 小心叮嘱完,然后若无其事的撒开手。 将自己怀里的水囊,还剩下的水,没好气地扔给军汉,说道:“喝吧,喝死你!” “老翁之前养的水牛,也不见得有你这么能喝!” 听到老叟骂他,那军汉也不恼火,反咧嘴一笑。 拔开塞子,咕噜几口,真如牛饮,水囊瞬间瘪了大半。 老叟瞪圆了双眼,怒骂道:“干你娘的!给我留一口,好心给你喝,你给我全干完了。” “我还要不要喝了?好了,好了,还给我!”见对方还想倒举水囊喝到底。 老叟再也按耐不住,急眼抢回自己的水囊。 掂量了一下,果然轻了大半。 堵上木塞,心疼地塞回怀里。 看向粗犷军汉,气道:“好心给你喝口,你他娘,崽卖爷田不心疼,拿你那张牛嘴使劲怼。” 军汉也乐了,我要真想喝,就凭你那老胳膊老腿,也想在我手中抢走? 那真把打遍十里八乡,找不出敢跟我横眉竖眼的徐剧放在眼里。 老叟也明白事理,只嘴上喋喋不休骂了几句,后面倒也没再说什么。 心里遗憾想着,要是渠帅还在该多好。 省的大家在这受鸟气。 吃喝拉撒,刮风下雨都在城上。 就像村里头失去娘的孤儿,也没人照应,也没人疼。 哪里最苦,最累,就安排去哪。 老叟抬头望天,心想着:“渠帅啊,你是生是死,总得有个信儿啊,不然报仇也找不上人呀!” 要不是念着你救命之恩,老翁和徐小子,早跑了。 哪用得着在这遭罪! 唉! 就在这时,突然另一屯,站立守卫的袍泽发出惊呼声。 “你们快看!!” 坐下休息的士卒,急站起来。 也朝远处望去,刹那声音此起彼伏。 越来越多的士卒被袍泽的惊呼声,引得好奇。 也同看过去,猛地头脑空白。 惊得大脑宕机,嘴巴也说不出话来。 老叟自然也听到响声,见不是汉军马上攻城,他的好奇心本没那么强。 才慢悠悠的站起,朝城外一瞥。 可就是轻描的一眼,却令他瞳孔猛缩,冷汗顺着脊背流下,身体忍不住颤动。 原本汉军庞大的军营,此刻又在外扩。 更远处,旌旗蔽日,数量众多,威风凛凛穿戴坚固甲胄的军伍整齐列阵,气盖山河般,连营数余里,开进军营。 不少的旗帜上,辑刻着:“公孙”“袁”的字样。 还有极多的攻城器械与马队。 汉军辅卒,还在不停砍伐运输树木。 有些望楼甚至比,临济城墙还要高出数米。 老叟回过神来,不由咽下唾沫,想到即将要发生的恶战。 失语半天,才骂出句:“干他娘的!狗日的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刘备站在营地的高楼之上,见城墙人影隐隐绰绰,似乎都在张望。 嘴角含笑,回到营帐。 此时信息传播,极其不易。 为了让黄巾军相信汉军诸侯欲将合围乐安,他可是准备了不少。 城下打着公孙和袁字的旗帜的“劲旅”。 除了用稻草扎人,再穿上染色的竹木片甲胄外。 还从后方抽掉了民夫,进军营充数。 夜里让战兵和辅卒在口中衔着木片后撤,不发出异响。 白天再开拔过来,举着旗杆竖寨立营。 今夜刘备将还放开细微缺口,让他们赶紧去求援。 告诉去往他郡的黄巾军,再不回援,不仅家没了,汉军还将从后面杀来。 使他们腹背受敌,陷入两难之地。 帐内的诸多校尉,除了张飞、赵云两人,依旧对刘备满怀信心。 浑然不惧怕外,其余诸将,哪怕上回跟着出征的赵震与韩牧二人,也面有虑色。 也有人担心,与黄巾在青州的主力决战。 会战况不利。 出于刘备的威望,没人敢开口,打击自己士气,涨对面的威风。 但毕竟,对方明面上的人数实在太多。 动不动二三十万人。 的确非常唬人。 刘备默不出声,用目光打量,诸将脸色。 忽然笑道:“诸位平常狩猎,可听过一则,虎豹怕兔的见闻?” 赵震犹豫了下,见他人不敢出声。 想着刘备对他的提携和重用。 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在下孤陋寡闻,并未听过,还望使君不吝赐教!” 刘备见赵震敢出言应答,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他面色有些僵硬。 心里却反思道:“看来最近对军中主将武官,恩施的有些少,威倒多过些了。” 得找机会抵足谈心一番,联络下感情才行。 不要以为,在这个时代,男人与男人之间,促膝相谈,同榻抵足而眠。 就是在夹道相迎、古道热肠,行龙阳之好。 其实往往能拉近关系的,不是在席宴上,那更多只是表面做派。 最有效的还是两人,单独促膝谈心,倾心谈论。 所以说在这时代,看别人是不是真把你当做好友,主君是不是真器重你。 还得看他愿不愿意和你抵足而眠。 刘备原先也抵触这一套。 直到被关羽、张飞,以及后来的赵云。 强拉着睡在床榻,通宵彻昼的攀谈。 后面牵招、简雍也是这般。 才只好入乡随俗,逐渐接受。 但也只发生在男人之间,刘备从来没主动去找,未婚的少女和出嫁的妇人,搞什么抵足而卧的事。 第二十二章 子龙更亲 营帐内,刘备收回在诸将身上停留的目光。 笑道:“春秋时期,宋国贵族圈养虎豹,却关在栅栏里不见外景,有一天因饲人粗心,放出原本凶猛的虎豹。 以为将死于猛兽之口,不想虎豹却被饲人身后突然窜出的兔子,惊吓得缩回栅栏,因此捡回一条命。” 刘备则笑起来,问道:“诸位说说是为何?” 原县尉出身,长脸灰须的韩牧,想了想说道:“或许是从未见过吧,哪怕看着弱小,另加突兀窜出,猛兽也要吓得夹紧尾巴。” “的确如此,因未见过,所以害怕。”刘备颔首极为赞同。 然后话音一转:“但这便是人与野兽的区别,野兽受到惊吓,就无法冷静分析。 人却不同,哪怕看到不知深浅,貌似强大的猎物,也可以通过分析情况,决定能否狩猎。” 刘备见诸将若有所思。 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好比眼下的黄巾军,声势浩荡,各地加起来或有三十万。” “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不事生产,仅靠劫掠养活自己,见有利一拥而上,从未对阵过强悍之军,纵使人再多也可击破。” “如何击之?”赵震遂问道。 原因在于,先前刘备只说诱敌,可没说破敌之举,不然大家怎会担忧。 就怕诱敌诱过来太多,反而弄巧成拙。 刘备说道:“当年巨鹿之战,秦将章邯、王离率四十万秦军,屯兵巨鹿。 项籍渡江灭王离,先绝甬道断粮,再将王离带来的长城军,分为九部逐一击破。 以优击劣,不攻其背,乃扼其咽喉与颈项,遂巨鹿之战大胜!” 诸将恍然大悟,原来使君欲效项籍灭王离,非直接战场对决三十万人,而是以快攻慢,逐个击灭。 倒不是他们小瞧黄巾军的原故。 在整列行军方面,大多农夫出身的黄巾,又没经过严格操练,绝对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 他们虽不是当年的楚军,可黄巾更不是当年的秦军。 此策遂行,势必有奇效! 没想到,往日勇猛的项籍,竟也是用计破敌,分而击之,非破釜沉舟后,直接莽上去。 刘备并不意外,麾下诸将少见多怪。 军吏们本就出身不高,才会来临锋决敌。 士族子弟极少上阵厮杀。 因此,军营能识字者屈指可数。 能有机会读史书的,那更绝非一般富贵之家,许多豪族都未必能收藏到整部史书。 许多官宦世家,收藏的也不过些残篇。 数百年前秦末旧事,能有只言片语的故事流传下来,已是不错了。 至少还能知道项籍是谁。 不然刘备,还得从头解释。 心暗道:“无论多久的计策,只要因地制宜,就能拿出来再用。” 史为今用,也无不可。 除此外,刘备还派人放出消息,说平原郡富饶无比,有足以养活二十万人,吃一年的粮食。 就是吸引对方与他决战。 经过刘备的鼓舞,诸将也立马变得信心起来,锐气向前。 他们知道,临战要是连自己都信心不足,那就危险了。 战场拼杀,讲究的就是狠与无畏,越是比人狠,越是能活下来。 裹血力战,不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不怕死,才不容易死。 反观畏畏缩缩,不敢与人厮杀搏命,操戈死战。 在战场上会更容易丢了性命,敌人只想杀你活下来。 上了战场,心怀不忍,那就只能做刀下鬼了。 如刘备所料,此番假装增兵之策,引得临济县里的黄巾军惊骇不已。 当夜就有十几部分趁昏黑突围,不知去向。 看来用不了几日,整个青州都将被搅动。 …… 黄昏落日时分。 平川旷野之上,号角响阵阵。 旌旗如林,在宽阔坚实的营壁内。 排序列阵岿然不动的士卒,披甲持械。 面无表情目视着前方,辛苦操练一部曲接着一部曲走过的辅卒。 站在搭好的高台,往下俯视,人头攒动极为壮观。 刘备借此时机,也操练起辅卒。 平日里,辅卒多是修筑营寨,运送甲胄辎重,和粮草押运以及埋锅造饭。 做的杂活较多,主要解决战兵的后顾之忧。 有时也会投入战斗,但作战能力远逊色于战兵。 在汉军中,服兵役一年,出征为辅卒。 三年以上,则可为战兵。 之前许多辅卒,上战场都是应付了事。 直到刘备提高了战兵与辅卒之间的待遇差别。 使他们眼红不已。 都想加强操练,成为专门厮杀的战兵。 在迷惑敌人之际,也主动请缨,不怕苦累。 欲想每日多加操练。 刘备见他们求战心切,不好驳回他们的热情。 于是将其分为四部,每部轮流除了操练外,还会去假装佯攻城墙,好见见血。 军中柴营,木棚搭建的烧水处。 张飞与韩牧并肩站立,训练口渴了,便来此打水喝。 像这样的地方全军有数十个,锅炉里每天都烧着从井里打出来的水,以供全军饮用。 张飞虽不解,为何大哥笃定,生水喝多了,就易腹泻。 强下军令,所有人一律不得喝生水。 导致附近柴草紧缺,民夫还要去数里外砍柴,才能保持柴炭不短缺。 所有的牛、马粪便,都要收起来在太阳底下暴晒干,拿来做燃火物。 喝着喝水,张飞突然问道:“大哥最近跟子龙,走的很近,估摸又在谋划什么,老韩你可知晓其中缘故?” 韩牧因出身极低,没遇到刘备之前,年近五旬才做到县尉,所以并没有字,故张飞只好直呼其姓。 因他做事有条不紊,极其稳重,遂被刘备欣赏提拔。 同为看重的还有,后面从常山过来,投奔赵云的族亲赵震。 目前皆为校尉,统管八百人。 韩牧连摇头说道:“三将军,我眼下掌管辅卒和军械辎重,每天忙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去打听这些消息?” “你要真想知道,直接去问使君便好,你可是他的三弟,找我老韩问,又能问出什么名堂。” 张飞双眼瞪圆道:“老韩,你这说的好没劲,我要方便问,早就去问了。” “再说了,大哥怕早将我忘了,把子龙当做三弟。” 张飞扯了头顶系绑的巾帻,语气不满道。 使韩牧忍俊不禁,感叹了句:“三将军果然与使君关系极好啊!” 第二十三章 至关重要一仗 刘备安排赵云哨骑,不断射杀想打探消息的斥候。 派骑兵分散到各处,时刻向他禀报来往乐安的黄巾军动向。 斥候之郊,非畜牧之所。 刘备的哨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是他亲自百里挑一筛选。 人数虽然稀少,但骑射、探查、搏战、都是好手。 刘备深知在战场上,谁能快速掌握第一手信息,谁就能掌有主动权。 无论进攻还是撤退,都不被动。 因此,哨骑尤为关键,而且两军交锋。 都会互相派出,大量哨骑一旦两者相遇,便会立即厮杀,不死不休。 是全军最易发生战斗,最血腥残酷的前锋。 斥候为军中耳目,谁能打赢前哨战,就等于剜掉对方,使其有眼如盲,耳聋目黑。 为了防止夜晚,敌有变动未能及时探得。 刘备还让赵云试着派出部分夜里视线好的哨骑,出去侦查袭扰。 天明方才归营。 因为夜里营地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入,以及随意走动,夜哨往往与敌交锋,便是一宿。 虽说残酷,却仍然有许多人想加入其中。 皆因军俸待遇与赏赐,也是最丰厚的。 往往授田发放细绢和粮食,都是最先领取。 军中常有人戏言,斥候才是使君的“亲”儿子,战兵遇见都要往旁边站。 在临济城下,磨蹭了一个半月,迟迟不肯冲刺的刘备。 突然收到哨骑传报,高苑县南面以及利县东边,出现大量黄巾军,在他们后面还有拖家带口的家眷。 东边约十三万人,南面大概七八万左右。 两方合计,青壮军人数至少不下于二十万。 刘备自拊道:“终于来了。” 可等了你们好久。 虽轻视黄巾军的战略,刘备却不会在战术上看轻。 召集麾下诸将,议商对策。 等尽数赶到后,哨骑将所掌握的情况,详细汇报。 营帐中的军吏,赶紧以沙盘绘制推演,标明位置,行军方向,路途水源,人数方位,以及运粮道路守备情况。 没会儿,方圆数百里,各处皆一目了然。 诸将见此情景,却不震惊,纷纷思索讨论如何应对来敌。 沙盘具言画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当年伏波将军马援,为攻取陇地隗嚣,以米粒为山谷,指画形势,展示陇地道径险要,来明确汉军进军道路。 引得刘秀都不由啧啧称奇,后面更将马援所创,纳进军中,武将皆需效学。 刘备只不过把“米盘”换成用沙泥,每到一地,必令军吏搭台登高绘制画图。 等到诸将畅所欲言,集思广益后。 发现大家还是过于谨小慎微,皆言不如先攻南面最近的敌人。 因其已经接近,汉军收复的高苑县,威胁较大。 刘备反对说道:“如今,敌情已经探明,变化稍纵即逝,南面黄巾军人数虽少,却已与我军临近,必然更会谨慎。” “孙子云:用兵之道,取其无备,出其不意。” “东边因路途远而疏忽无备,人多则易生轻慢,一旦出现混乱,更无法有序指挥。 骤然袭击,敌可立破之!”刘备拊掌笑道。 刘备清楚,纵使哨骑行踪暴露,东边的敌人,也不可能人人防备。 大量的人抱团走在一块,容易扩充人的安全心理。 下意识会觉得很安全,就算少数人戒备森严也无用。 只需冲乱无防备的人,等他们溃逃时,自然会先冲散那边,小心防范的士卒,使其无法结阵迎击汉军。 在战场上,无法有效列阵的军队,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等刘备说完,诸将再无异议。 纷纷拱手请命道:“无敢不从,请使君下令!” 遂决定拔营进兵。 先击破东边相距更远之敌。 汉军遂聚兵一路,半道分兵,少数大张旗鼓南下,迷惑最近的南面敌人。 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刘备军主力则掉头,立马直奔东上,朝利县附近的十三万黄巾军而去。 剩余辅兵,继续坚守大营。 至于城里的敌人,近来多次遭受汉军,楼台居高临下的箭雨,打得不敢探头。 被每日击鼓,佯装攻城。 搞得身心疲惫,就是看见异动,也不肯做出反应。 起因是汉军不讲武德,两次诱骗黄巾军出城,一次假装后撤去其他地方。 另一次更无耻,竟扮黄巾援军杀到汉军身后,临济城里的黄巾窥见,亢奋雀跃不已! 首领立刻下令出城,亲自带队和援军两面夹击,想大败汉军,好报多日围城之仇。 结果快临近敌军枪阵,都不带变阵,才知道又被刘备骗了,再度大败而归。 狼狈逃命,发现城门已关。 最后在两军阵前不知被谁所杀,清扫战场时,才被降卒指认出,胸膛几乎被踏陷。 …… 荒凉的驰道边,凋零枯黄的杂草,横躺在开裂的地面。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数十名甲骑着匹枣红色的马,迅速从杂草上踏过,消失在了远处。 不到一会,一列接着一列的步军,散开在道路两侧,相隔不过百五十步。 被甲持兵,严阵以待。 接着从头望不到尾的大队人马,以及一辆一辆用挽马以及从后方征调来的牛、骡,拖拉的辎重车,连绵不绝。 荒废的古驰道,似乎很久没遇见,这么多人的汉军从上面走过。 沉重的辎重车压过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印。 上面装着粮草,以及甲胄兵器。 担任警戒的战兵,交替披甲前行。 每快走三十里,慢走十里再卸甲休息,再由其他部曲的战兵补上,轮流交换。 弩兵箭不下弩,尖端朝地低持,准备随时迎敌。 刘备从后方调集了一切,可以代替人力的牲畜,以提高军队的机动性。 对此战全力以赴。 而黄巾军被欺骗,误以为各州汉军,支援到了青州,但仍然没有意识到,此战的重要性。 还采取以往的经验看待,认为如果汉军真难以战胜,就转道去徐州或者去冀州,听说那边更富饶。 钱财粮草囤积无数。 何必在青州,与汉军死磕到底,毕竟当年大贤良师,都没能带他们打赢朝廷。 现在更不用说。 对于黄巾军想法,刘备也能猜到几分。 以流寇的方式流窜各地,除非朝廷大军找上门来。 否则不会主动决战。 在张角死后,黄巾已然丧失纲领。 第二十四章 黄巾营盘 天色阴沉,接连几日都被掩盖。 看着要下雨,却始终未落下。 利县往东边二十里处,为了取水方便,黄巾军扎营在离青州有名的湖泊,远数里的西面高处。 青壮军在前,家眷在后。 沿着湖泊,连亘二三十里长。 从高处往下看,无数的营地衔接就像一个个小城镇,人烟稠密。 黄巾军营盘里,不少渠帅聚集一堂,饮酒享乐,先饮口酒,再低头亲吮,怀中抢来的妇人。 看其惊恐万状的模样,不由更兴奋。 心头炽热,大丈夫当如是也! 当初被豪强占田逼的家破人亡,而今能杀豪族,夺其妻女以供玩乐,真是爽然痛快! 两撇胡的黄巾渠帅,想到自己营帐里,还藏着怀中妇人刚出嫁的女儿,不由内心火热一片。 低头在妇人耳边细语几句,引的她脸色巨变。 欲想反抗,却被紧按住双手。 两撇胡冷笑道:“你若不愿意去劝说,你们母女二人,以及她襁褓中的幼儿,今夜都得死!” 妇人眼眶含泪,面带惧色,既不敢拒绝,也不敢赞同。 两撇胡渠帅知道找到其死穴,不由更高兴。 拿起酒樽朝她嘴里,直接灌酒。 等到起呛住咳嗽不止,再低头含吮上去,不至酒水洒出。 主打的就是变态般的报复。 主座上的虬髯大汉,见到不由皱眉。 想到时下黄巾军,建立新朝无望,又数回被汉军击败,都转变成这般纵欲享乐,淫掳妇人的恶贼,到处败坏军纪。 要不是怕强拿下这群人,导致内部生乱,他早就按耐不住了。 如此作为,较之起兵前,与家乡肆意妄为夺农户妻女的豪族子弟,有何区别? 眼下所过之处,遇到豪族庄园,无不攻破。 只为抢夺钱粮与妙龄女子。 就连豪族的奴婢与徒附的百姓也不放过。 毫无军纪可言。 管亥看在眼里,好几次想下令,抓住一些渠帅以正军法,可惜他只是众人联合推举的总头领。 不能说一不二,一言而定。 上回就是因为这两撇胡贼汉,将北海一豪族庄园,及其毗邻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屠戮。 引得管亥动怒不已,直接下令捉拿。 瞬间导致黄巾内部分为两派,其中大多数,竟然都站在贼汉那边,任由管亥怒斥:“你们难道忘记,当初大贤良师为什么带领众人,起兵反抗汉廷。 就是耕者失其田,不去为奴婢卖儿卖女依附豪强,就无法活下去!” “你们诛杀豪族,我不过问。但为何要向活不下去才徒附豪强的百姓举刀?” 管亥怒不可遏,切齿愤盈指着众多渠帅怒骂道。 从那时起,这群人才有些收敛。 可没好多久,恶疾又再度复发,其中两撇胡贼汉,更让他心中厌恶。 见他又在欺辱人妇,管亥不满的怒拍案台,营盘里瞬息鸦雀无声。 不少人戏弄着妇人女子,被这一吓,勃然作色地抬头。 管亥懒得解释。 对站还他这边的几位渠帅,担忧道:“临济在半月前,就音讯全无。听说平原刘备请了袁绍与公孙瓒的援军,在围攻临济城。 可又有传言袁绍和公孙瓒己然决裂,众多消息真真假假,实在难辨。 但不管怎么说,乐安绝对有汉军重军在此,不然也不会求援间断。” 见几人同样面色凝重。 管亥又道:“眼下军队臃肿,抢夺数郡的钱财,都堆积在各自军中,生怕被别人盗去,享乐之心遍地都是,士卒且多数厌战。” “我巡视军中,见许多人席下铺满缗钱枕睡,就怕熟睡后被袍泽偷去,斗殴而毙者频发。” 说到这里,管亥低语道:“不瞒你们说,我真不想回乐安,眼见昔日顺应天命,敢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黄巾军,竟堕落成这样。” “心里总有股忧虑,若非担忧腹背受敌,我便打算攻下北海后,转道去兖州。” 管亥不再隐瞒,他之前的想法。 见黄巾越卷越大,军中堆积的钱粮无数,其他人都很乐观。 但先不说多数人,宁肯携带赤金,也不愿多带军粮。 粮食只能慢慢随军转运。 无疑又加重了消耗,再有还需养携家带口的眷属,随着裹挟进来的百姓越多。 看似堆积如山的粮食,实际消耗极快。 从青州民变到现在,几十万人已有一年多没有耕地了。 都是在吃蓄存的粮食。 问题是还能吃多久? 如果不赶紧耕地,明年吃什么? 往后吃什么… 没有人去考虑。 都想着,这抢完就去那抢,可万一在途中粮食耗光了怎么办。 或者被汉军焚烧。 难道几十万人坐等饿死不成? 因此当务之急,不是席卷各地,而是找个地方能安心耕田,然后再做打算。 现今滥杀,导致百姓也不愿意加入黄巾。 听闻黄巾到来,皆争相逃命。 管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几位渠帅,也被管亥的具自陈道镇住,不知所措,下意识问道:“能为之奈何?” 管亥见营帐内人多嘴杂,遂起身出去,几位渠帅相互对视眼,轻微点头。 也跟着走出去。 可等路过两撇胡渠帅时,只见他对管亥轻蔑冷笑。 被把玩许久的妇人衣裳掀开,胸前白皙皮肤,被强吸吮的紫红一片。 却毫不在意其春光漏泄,被人看去。 同时不顾妇人的羞愧惊惧。 另只手,在对方下体一通摸索。 似乎在有意挑衅。 管亥紧握刃柄,强忍住心头怒火,不一刀斩了此獠! 微停顿脚步,与那两撇胡的渠帅双目对视。 直到跟来的渠帅,扯动他衣袖。 对他微微摇头示意,让他顾全大局,不要闹得太难看。 管亥才终心底叹息,转身迈步向前。 只是眼角瞥见,妇人明媚的眼睛生出希求,随即又绝望的眼神。 在他心里,久久烙印不去。 就在即将走出营盘之际,陡然转身,一脚猛地将两撇胡踹倒在地。 抱起惊恐未定的妇人,管亥看向想拔刀的渠帅,仰天大笑,不屑道:“乃公如厕时,竖子竟想用美色诱我!” “忘记乃公,最喜欢屁股大,还生育过的人妇吗?等下遣人来军营领钱,此妇我出五百金买了。” “姓梁的你记住,敢在乃公面前,拿妇人诱惑,我见一次买一次,看你美人多,还是老子的赤金多。” 说完,管亥抬头看向其他,怀抱美女的渠帅,气骂道:“你们也一样,要玩女人,回自己榻席玩去,别在乃公面前玩,受不了诱惑!” 管亥边骂骂咧咧,边抱着哭泣的妇人走出营帐。 留下觉得对方说的有些在理,寻思自己是不是玩得太甚的一众渠帅,面面相觑。 心想道:“光让他看着我们玩,确实过分了。” 第二十五章 杀出一条路 走出了营帐。 管亥将颤抖的妇人放下。 拢了拢对方的衣服。 沉声道:“你先跟着我吧。” 看到对方惧怕,想后退的眼神。 不禁伸手摸了下自己浓密的胡须,知道妇人听了他的言论。 或许在担心,未出虎穴,又入了狼坑。 冷笑不屑道:“放心!老子对你身上那几两肉不感兴趣,要不是与那贼汉有过节,根本没打算救你。” “老子最喜欢的是育子的新人妇,水灵灵的才舒服,你这种年老色衰之货,还不欲多看几眼。” 妇人眼神,陡然一亮,急忙说自己有个生育过的女儿,尚在那人军中,且清莹秀澈,相貌姣好。 愿意连同幼儿,一大一小送给渠帅。 管亥的手僵住,语气被哽噎。 微顿后,怒目而视:“滚!” 刚救你一命,就恩将仇报,让我又做丈夫,又做女婿,又做爹是吧? 妇人想哀求管亥,也将自己的女儿救出。 管亥立马摆手拒绝道:“我救你仅此一次,再无二例。”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真为了几个妇人,引起黄巾军内部矛盾。 这一次且算了。 就当作实在看不下去吧。 看见妇人眼神灰暗。 管亥解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何出身,何故委身于那贼,以致遭受屈辱。” “但若非你们豪族,不断蚕食鲸吞百姓良田,我们又何至于揭竿而起?” “不是我等奋袂而起,造成的乱世,而是你们抢尽田粮的那一刻,黔首被逼活不下去,就已然到了乱世。” “天下豪族士族,真就差那么几顷田吗?哪怕多点怜悯,何至于今日?” “我管亥自举事以来,伐无道,诛豪强,所到之处问心无愧。” “之所以救你,是看在你乃妇人身份,才动了恻隐之心,可又有几个豪强,会对活不下去,要卖妻卖女的百姓哀怜吗?” 妇人愣住了。 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心中难受无比。 她从不管家中田地之事,百姓卖妻卖女,听到了只感叹一句,世道越发艰难。 却没想到,有一日会被黔首百姓,破门杀进来。 忍不住伏地嚎啕大哭。 这些日来她一直强忍眼泪。 在那恶贼面前,她连哭泣都不被允许。 只有等他睡着后,偷偷以泪抹面。 管亥站在一旁,静等妇人哭完,挥手遣人送到亲眷后营安顿。 望着偻腰瘦弱背影,步行跄踉。 眼中的同情渐渐散去,因为太像庶民忍着饿,贱卖妻女哭别后,送去庄园为婢奴的场景。 管亥摇了摇头。 妇人可怜是可怜,但被逼妻离子散的生民也同样可怜。 几位跟出来的渠帅,也若有所触。 他们当然也纳了些妻妇少女,但也在情理之中。 人总归是有欲念的,在军中厮混时间长了,看到貌美肤白的豪族妇人,还能忍住不下手,那就是圣人了。 亦或者腹下两三寸,在厮杀中挨了一刀。 才能做到无动于衷。 不要说他们,就是那士族和皇帝,看到美人不也想纳为妾室,纳为妃吗? 从举事时,几位渠帅就已略有明悟。 在这世道,强者通吃一切,弱者什么也不会有。 虽这般说,但还有些基本底线。 还保留一丝追随大贤良师,揭竿而起的本心。 不会像两撇胡渠帅那样,无休止的发泄自己的欲望。 虽然也不多了。 遥想大贤良师,当初呼喊出震耳欲聋的那句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管亥无言想道。 转身对几位渠帅道:“走吧诸位,去我军营细谈。” …… “此湖泊,因被众山环抱,不容易受拂风影响,湖面较少有波浪,常年水平如镜,倒映山色,像极悬在镜中,故名“地镜”。” “湖泊附近百里,生民皆仰仗其存活。” 熟知利县地势,逃难在汉军中的小吏,指着地图找准位置,辨别方向后,说道。 刘备轻轻点头。 据哨骑探报的消息,黄巾军的大营,便选择扎在这附近。 利县往南二十里处。 通过几日急行军,已经快接近利县,刘备传令全军,遂放慢脚步。 蓄好力气,擦拭刀剑器械,与弓弩箭矢。 在熟知当地向导的带领下,沿偏僻小道绕去后方。 明日等天一亮,便可突袭黄巾大营。 只是…… 刘备抬头看向几日刮风,也吹不散的阵阵乌云。 越发低沉下来。 没想到接近北边,天色越昏暗。 心虑道:“但愿今夜别下雨,不然明日就麻烦了。” 大雨过后,地面泥土湿滑难行,若发起进攻,效果会大打折扣。 如果不出击,士卒在山林间就算有帐幄遮掩,也容易打湿,而且不易生火。 多待半日,行军暴露的可能性,就多增加几分。 刘备脸色稍沉,他算准了黄巾军轻慢无备,却没算到,会在数日内骤变的天气。 出发时前,询问过多位利县附近的本地人,都说此时节,往年极少下雨。 他才放心前行。 谁知刚出发第三日,天气就变得阴沉,吹起风来。 但此时,大军已在路上,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心头闪过忧虑,但刘备并未表现出来。 反而依旧与军中士卒谈笑如故。 其他人见状,也渐放下担忧。 身为主将,他要是心慌,那全军上下都得人心惶惶。 天稍微昏暗时,刘备亲自带哨骑登山探查远眺,黄巾军大营,见其营寨连亘数十里长。 却并没怎么分开,许多处都有相通。 且更远处的西北面,不仅人数众多,还更为杂乱。 连像样的垒墙也没有,还有妇人晒洗、孩童打闹。 连和赵云走马看了数十处,直到天黑方才归营。 刘备想到对方军中嬉戏,多处戒备了于无。 不由心中大定。 哪怕今夜下雨,明日再进攻,也必有收获。 刘备回到营中后,张飞、韩牧等立刻围拢上来。 “半夜时分锯伐圆木,尽量减少杂声,明日作锤垒重器。” 将敌军薄弱之处分别指出。 刘备吩咐道:“明日天稍亮,韩校尉领部分辅卒先攻西面营垒,另分一部由赵校尉取北面。” “益德率先登营紧随其后。” “战兵分为两部,一部等辅卒攻打得力,再迅速补上撕开一道口子。” “一部如有敌军来援,即前去迎击。” “哨骑手持弓弩,游走射杀但凡敢有挥旗、擂鼓者!” “子龙率候骑披甲,暂不动调,若有骑军来袭,再看旌旗调令。” “铁甲营为中军,暂不动调,以待敌变。” “此役由我亲自督战,若有不敢进军者,立斩无赫!” “明日破敌在此一举,刘备欲愿与袍泽,共取此大胜!” “大战时无法饮酒,待取胜后,备亲自为诸位斟酒,痛饮三天。” “诺!”诸将校尉接得军令,齐应道。 等众将回营去准备,刘备也让亲卫替他擦拭甲胄兵刃。 铁甲营被他放在中军,就是怕有其他意料之外的变故。 要真有,就只能由他率领数百甲士,把那个缺口补上,不过厮杀搏命而已。 刘备能有如今的地位,皆是一刀一枪,带着士卒袍泽,踏着敌人的尸骨挣回来的。 刀口喋血,早已习惯。 想要变乱为治,那就先杀开一条路。 刘备抬头忖道:“看今夜…老天会站在谁那边了。” 第二十六章 击破击破! 熹微时分,天色暗沉,大风骤起。 乌云密布,远处雷声隆隆。 汉军全军早已着好甲胄,肃立成列。 刘备遂点头,军士擂鼓,旗令挥动。 士卒在猎猎风中,踏步而出直扑黄巾军营垒。 “咚咚咚……”鼓声急促,带着肃杀之气。 喊杀冲天,瞬间惊醒了黄巾营盘。 刘备站在山腰处,眺望战场。 见到辅卒在快步前冲下,仍然阵型未变。 不由略微点头。 多日的操练,终归还是有效果的。 他用钱粮田地,解决了士卒的后顾之忧。 又渐渐筛选掉,贪生怕死的军中滑头,只留下良家子和耕田汉,以及想立功,而敢于拼杀者。 军营里没了带头的害群之马,将士再不受影响,战力又强了几分。 沾上火油的箭雨,射落在木结构的营壁内,又逢天刮起顺风。 风卷火势,一下子蔓延开来。 惊恐声四起,还没反应过来。 汉军已然杀到,营垒十数丈外。 战马重踏嘶鸣,来不及躲进营垒的士卒,被弓弩射倒一大片。 “快关!” “快关辕门!” “毋要再管其他人!” “不行,我阿弟尚在外边,我已无亲人了,再等会儿!” “汉军攻来,再不关他们就要冲进来了。” “快关啊!” 黄巾军沸反盈天,喊声不绝。 见火势蔓延,有些人非但没想去关,反而掉头冲回自己的住处。 不是他们想弃军逃跑,只是猛然想起自己抢来的那些精美织物、细绢,还有钱财。 再不去拿,万一烧到了,就真没了。 于是出现了一幕,有的人往后跑。 却和见前寨被攻,赶来支援的袍泽撞的正着。 他急着过去,你急着过来。 挡在一块,瞬间把营口全堵住了。 破口痛骂,唾沫横飞。 使劲推搡,谁也不肯让谁。 直到几位渠帅赶到,见到眼前的场景,怒不可遏。 连手刃数十人,才遏制住想往回跑的士卒,无奈之下,又咬牙掉头冲回去。 等渠帅强压着士卒走到辕门前,却发现已经太迟。 就因那堵塞的稍顷,前营少人,不敌汉军,本应该关上的辕门,被巨木撞开。 大量汉军汹涌而进,所过之处势不可挡。 短短兵接战,厮杀之下。 黄巾军抱头缩项,根本无心应战,人数虽多,反落入下风。 汉军无所顾忌。 而黄巾这边,却还在想着,火势蔓延到哪了。 他们可是放了许多财物在歇息的营帐内。 到底有没有人去救火? 救火会不会趁机,侵吞他们的东西? 越想手里刀枪就更乱,心也跟着乱。 本就野战打不过汉军,现在更是节节败退。 虽人数众多,却被长驱直入。 这一刻,到处抢掠了一年的黄巾军,终爆发出弊害,自食恶果。 光脚时死了也就死了,等突然不光脚,就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拼命了。 渠帅见此情景,拔刀身先士卒,想激发众人。 可惜直至战死,也没有太大效果,没挽回其营溃败。 “杀!”张飞带着先登营,冲杀进垒壁内,不管里面的火势,埋头猛冲猛杀,哪聚集的人多,就往哪里冲杀过去。 铠甲上的鲜血,刚沾一层,又被新层覆盖。 在他的环首长刀下,那些披甲少的黄巾,不旋踵残肢断臂无数。 途经之处,没一人能站立不倒,完好无损。 不少人惊恐万状,视如恶鬼,拔腿就跑。 刘备在高处,见张飞率部快杀穿至,前边营垒大半。 在汉军西北两面的攻势下,不计其数的黄巾军丢盔卸甲,从另侧营口逃遁。 立刻使赵云领哨骑和候骑追逐之。 赵云率骑兵刚去不久,东面相连的营寨,就有黄巾援军去杀出。 欲要包抄汉军。 刘备又调令,剩余全部战兵,尽数投入。 见火势已燃烧数里,前营敌军已开始全面溃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一列从侧边逆流而上,整齐列阵,同样头扎黄巾的军阵士卒,竟一时间拦住了汉军的猛攻。 已经厮杀了大半个时辰。 汉军有些士卒已渐渐体力不支,却还气势如猛虎。 眼见汉军即将被自己,前、后,以及侧面大量涌上来的人围困住。 有些渠帅为之一振! 嘴里呼喊着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原本该溃散的黄巾军,也渐渐在后边,聚拢到一起,欲朝着汉军逼近。 战场形势陡然一变。 刘备见状毫不犹豫,率铁甲中军押上,双方都知道,此时已然到了两军搏命的最后一刻。 谁能稳住军阵,谁就是胜者。 战鼓擂的更响,两军厮杀瞬间撞到一块。 铁甲营人数虽少,却身材高壮,又披厚甲。 除了锋利的长柄刀之外,还配备了长锤。 凡是被锤中的人,摧身碎首。 一般的甲胄,根本无法有效抵御。 刀剑相交,斧破斨缺。 就连枪矛也会被滑开。 刘备亲自持长刀,接连劈斩数人,虽然不像张飞那般勇猛嗜杀,却也锐勇无比,无人可挡! 一边撕杀,一边观察着对方阵型的缺口。 见到其左面落出破绽,彼此不能相应,心中大喜过望。 趁其未变化之际,以短促时间,击其要害。 阵型一散,黄巾军必败无疑!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雨滴,骤然滴落,刘备遂大吼道:“铁甲将士何在!?” 甲士听到异常熟悉的声音。 纷纷齐喊:“我等在此!” “我等在此!!” 随即向刘备靠拢。 刘备身先士卒,带头杀在最前。 不顾身负创伤,和扎进皮肉的箭矢,咬着牙忍痛带领袍泽直冲杀进敌军薄弱处。 大雨倾盆而下,面甲视线遭阻。 刘备直接摘掉面甲,以左臂挡雨。 一路狂飙猛进,带着众多甲士,突破到敌军中央,一刀斩落黄巾幡麾。 先前还勉强整齐阵容,终于崩溃。 而被刘备从左翼击散后,汉军战兵再从正面压上来。 形式如崩厥角! 终于引发了全军三面溃逃。 合围之意,土崩瓦解! 还没有力竭的汉军,紧追不舍的追杀。 已没有力气的人,如平常操练般,放枪跪坐原地,大口喘气。 任凭雨水从头顶淋落。 铁甲营虽后面才投入战斗,但身负甲最重,从后方冲到前面,强破对方密集枪阵。 再绕到其左翼,突进到中军,要不是有毅力支撑,早在厮拼时就想躺下休息了。 现在终于能歇口气。 一个个直躺下,不愿再动。 刘备赶紧令其他士卒,将他们面甲卸下。 别战时没死,打完了反躺地上,被雨水呛淹死。 到那时,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转身望着跌落地的黄巾幡麾。 刘备惊讶自己,并没想象般那么高兴。 看着渐细的雨幕,熄灭了火势,不知是属百姓的甘露,还是天上怜悯的泪。 固然来此世很久,但有些东西,终究装不出。 第二十七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狂风过后,云收雨散。 天际放晴。 “使君,已将战殁的袍泽收敛好尸骨,择高处安葬。” 铁铠血渍未干的韩牧,来禀道。 刘备站在被烧的残垣断壁,地上焦黑一片的粮仓前。 这是被烈火蔓延焚烧的最大粮仓。 幸好雨来得及时,没有让火给烧完。 不然,已降四十多万人的黄巾军民,马上就得断粮了。 听见韩牧的禀报,刘备转身道:“带人把战殁的黄巾军,也同样收殓安葬吧!” 也许怕战死不少人的袍泽,见到葬埋敌寇尸首会产生情绪。 刘备随即补充道:“大战过后,往往有疫,就是因许多尸首不曾掩埋,还会污染水源和附近的水系。” 韩牧遂点了点头,他懂得缓急轻重。 不易受情绪影响,这也是刘备尤为看重他的一点。 “诺!”韩牧应答走后,刘备干脆找地席坐,叫军吏找来张飞。 “益德可曾受伤?” “我无事,倒是大哥怎么又…”张飞的甲胄多处甲叶残破,偏偏没受丝毫伤,反还精神抖擞。 但看见自己大哥,使他不由失色。 已卸甲的刘备,医者正为他在上药。 如今大战结束,学僮也是最忙碌的时候。 等帮刘备上完药后,就急匆匆地收拾征橐,赶往别处医治士卒。 张飞急忙摸了刘备各处,好在只有手臂受创,才让他把提起的心放下来。 担心责备道:“大哥身为郡相,又是军中主将,屡屡以身犯险境,要偏将与校尉何用?” “往后再这般,休怪张飞不认你这个大哥了!” 刘备大笑道:“若无需动用中军,我自然会压阵在后。” “但是到了形势危急之时,还按兵不动,非全军大败不可,那吋你我兄弟皆成阶下之囚,哪还有机会坐在这。” “如果和寻常太守一般,坐镇百里外,如何叫将士用命、用心拼杀。” “纵然天生贵胄之人,到了战场,想赢也需搏命才行。” 连秦王李世民,在战场上都要冲锋拼命,麾下宝马战死几匹。 而他早已家道中落,几近布衣出身的刘玄德,怎么免得了不冒矢石。 好在身体恢复力,还不错。 只要伤口不是太严重。 最多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派你去拢计战兵和辅卒的伤亡,做的如何?”刘备问道。 “战兵重伤二百十六人,轻伤百三十二人,战殁三百五十七人。” “辅卒轻伤千六百七十七人,重伤七百八十五人,战亡千四百一十一人。” “骑军还尚未统计。” 张飞呼吸有些沉重。 刘备皱眉问道:“怎么战兵重伤者,会比轻伤者多出这么多?” 张飞解释道:“在冲杀时,不少将士已经受伤,还在往前奋力厮杀,到了后面,重伤者骤然增加。” 想到辅卒的伤亡,张飞感叹一句:“可惜辅卒披甲还是太少,不然……” 刘备默然,辅卒不仅披甲少,且多为皮甲。 虽然轻便,但难防近距离弓弩和尖锐的利器。 但他真的没有这么多钱财,使得全军披甲。 辅卒大多数用的还是,战兵摈弃后的兵械以及甲胄。 “还是要想办法提高锻造铁甲效率,把皮甲慢慢淘汰掉啊!”刘备暗道。 “大哥,我适才打探到,这十三万黄巾军,其中两三万人,算得上真正的黄巾精锐,才这般难打。” 张飞复道:“听说南边高苑县的几万黄巾军,不过是这分出的几千杂兵,拉动起来的。” “大哥以万二千马步军,力破黄巾降服四十余万人,可谓名震天下。青州黄巾离彻底平定,已为时不远了。” 张飞有些兴奋说道。 刘备默然不语,却没张飞想象般那么开心。 此战伤亡这么多的士卒,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虽有些欣慰,即使伤亡过多,也没有人往后退却,照样临军阵前。 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战事不利,郡相绝对不会丢下他们逃跑。 必会亲自率中军冲阵。 所以哪怕暂时落入下风,也依旧士气高昂。 正是因为这种信任,纵使伤亡过大,阵型却一直未崩。 其实主帅的胜利,不是在战场上,反而是在平时的点点滴滴,施政和善待士卒,严加操练,功必赏,过必罚,全军上下同欲求胜。 将士跟着刘备数百里奔袭,就从未想过会打不垮对面。 刘备从无到有,与士卒同甘共苦,一齐奋力厮杀,想方设法亲自缔造的,这支敢打敢冲的劲旅。 只要刘备中军大纛不倒,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击溃。 “或许是时候,该替这支劲旅,起个名字了。”刘备低语道。 又想到昨夜大风,暂时将阴云吹散。 今日进军时,又有风助火势。 青州至关重要的一战,似乎都与风有关。 刘备暗想道:“看来这辈子和风有不解之缘了。” 麾下将士面对数倍之敌,死战不退,浴血成军。 建立一支,只听从他一个人命令的军队,果然很爽。 像袁绍那种打着仗,阵前将领还能率士卒,跑去投降的事,恐怕永远都不会在他军中发生。 就算想投敌,也顶多带着自己亲信逃跑。 带不走军官军吏,更带不走与刘备一路拼杀出来的士辛。 别说想投降的人,就是皇帝刘协亲自来调动,没有他的首肯,也休想调动一兵一将。 此军从缔造时,就有他的信念,方能如臂使指。 刘备又问道:“子龙去安抚,黄巾军投降的军民,可有发现其异动?” 张飞回答道:“子龙按照大哥吩咐,将他们全部打乱,军民混合重新分营。” “而且兵械精甲,已经收缴,应该再掀不起风浪。” 刘备皱眉,眼下全军除去战殁的士卒,与轻重伤者外,才不过七千六百多人。 却要管四十多万投降的黄巾。 怎么看都是非常危险。 必须要想个办法,让他们安定下来。 把黄巾的渠帅单独关押。 如果能有威望的人主动来降,断掉他们反抗的心气,才最为稳妥。 刘备思索后,吩咐道:“将捉拿住的黄巾渠帅,分开关押。” “等我事毕后,再去见见!” 第二十八章 无人可懂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和汉军喜意高昂不同。 黄巾投降的军民忧形于色,噤如寒蝉不知汉军主将,会怎样对待他们。 “你是青州黄巾的首领管亥?”虬髯大汉被绳索缚绑押到军帐,刘备沉声问道。 “没错,我是管亥,要杀便杀,何须多问!”管亥也知形势不可挽回。 既被汉军生擒,就没想过能活多久。 对于贼首,朝廷向来是斩首示众。 不提管亥的反应。 刘备看到对方,肋下应是被枪矛利器刺伤,虽已用药,看样子也流血不少,面容苍白。 却还硬憋出几句话。 刘备心中有了决定。 而管亥等了片刻,也没见军士把他推出帐外,杀了了事。 眼神惊疑不定,不知道汉军主将想做什么。 不过,就算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也无能为力。 两军交锋,十三万人都被强打得溃不成军,尤其是遇见身着厚重铁铠的汉军,硬撑住了他们的反击。 还能在混乱中,一下精准找到自已阵型的破绽。 像铁锤一般,进阵之后,重锤到哪,哪里的士卒就惊得心胆皆碎,队型崩溃。 两腿忍不住地往后挪。 见其气焰嚣张,管亥遂亲自迎上,却不曾想被那群铁人,拿长锤直接打昏过去。 若非戴着兜鍪,里面还有层幞头,恐怕就锤碎首了。 醒来后颌骨胀疼了好几天,肋下也不知被哪个刮千刀的狗贼,隔着甲捅了一下。 乃公都昏倒了,也不放过! 补了一记狠的。 管亥暗骂道:“自举事以来,乃公跟汉军交手十数次,从没见过这般凶悍强横的汉军,明明伤亡惨重,硬死战不退。” 如狼似虎,悍然不顾劣势,暴戾恣睢般杀气腾腾。 看着对手,根本不像看活人,而是像什么? 管亥想了很久。 突然拍脑袋想起,干他娘的,就像他们看见豪族堆在仓里钱粮一样。 都抢疯了! 生怕他们跑了。 这都是支什么军队? 反正看着不像汉军。 气氛渐凝时,刘备也不绕圈子,直接问:“管亥,我已知你尚有底线,故不愿诛杀你,可愿降?” 刘备手握一卷竹简,是从南面加急传来的文牍,七万黄巾军已在攻打高苑县。 想拔城之后,没了后顾之忧,再去解临济之围。 没见汉军主力出动,对方怕已是极度怀疑了。 虽说刘备再修整没多久,就派出数百骑兵,沿着驰道追杀欲逃遁去西面的黄巾溃兵。 但也只能暂止住,一时的消息。 万一收到风声,直接逃了。 那明年不是还得再度出征,此番已连续两年征调民夫运送,再来一年。 百姓岂能受得了? 倘若没有跑。 仅靠两三千辅卒,还有征调来的二万多民夫。 能守得住高苑和吓唬住临济郡城里,剩余的黄巾吗? 刘备心里有个问号。 起初他是想立刻调动人马,赶去支援。 但骤然想起,此役伤亡过大,时下士卒看管众多黄巾军民,本就捉襟见肘。 若再调离部分人马,那就会顾此失彼。 假使这边异动,那此仗就白打了。 恰好听闻南面的黄巾,最初是从这分出去,裹挟百姓而起的。 因此找个有威望的过去劝降,或许能免再战一场。 但需确保,此人真心实意的降伏。 就看管亥能否值得一用了。 刘备直视对方,心底迁思回虑。 管亥则听罢,咧嘴道:“使君只需说明要我做什么,降不降取决于您吩咐的事。” 管亥不想死,却也不怕死。 在被关的几日,他也有些想通了。 要说舍身取义,强和汉军拼杀个你死我活。 在天、地、人三位将军皆战死时,他管亥也不会一路逃窜到现在。 当初随大贤良师揭竿而起,虽嘴里说着为百姓,可还是有部分私心的。 就纯看豪强不顺心,那时他也是乡里游侠。 看黔首百姓,看着可怜却又让人气不忿儿。 等看到他们终于硬起来,敢去冲豪强庄园,他又忍不住高兴,啧啧称奇。 他的想法很简单,丈夫受辱,拔剑而奋,有何惧之? 有些类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 既然刘备没想把他推出去斩首,那他也并非不能降。 但如要去坑杀黄巾降卒,他绝不为之。 宁死也不做,昧己瞒心的事。 有这样念头的缘故。 很大程度是朝廷不受黄巾投降。 有投降者皆被汉将皇甫嵩和朱儁诛杀。 皇甫嵩俘杀十余万人后,在曲阳城南,将其尸骨筑成“京观”。 几次杀降下来,朝廷承诺早已不可信。 在征讨黄巾后,没有杀降反妥善安置者,除了刘玄德外,再无二人。 此事在青州颇为流传。 管亥在想身为汉室宗亲,变卦杀降也并非不可能。 刘备又说道:“那日火势把粮粟焚烧过半。” “我遣人清点了余粮,供四十万人用的话,就算减少分量,也只能支持两个月…” 管亥心道,果然想杀降,想到那些投降的渠帅。 “你们太轻信朝廷,几十万人皆要被所害。” 心中不由悲凉。 然而,下一刻却悲喜兼集。 刘备复道:“青州百姓两年来,几乎户户白幡,民变至此,也该结束了。” “晚了将耽搁明年的春耕,你们数十万人不事生产,存粮又能吃多久,民以食为天,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耕种啊!” 刘备慨然道。 管亥愕然不已:“使君不曾想杀降?” 刘备反问道:“我为何要杀?” 管亥语塞,遂道:“我们杀了不少豪族,还屠戮过百姓…” 刘备似笑非笑道:“违律乱纪的豪族,难道无罪乎?” “至于杀戮百姓者,自会筛选出,无论终日服徭役,或杀之示众,该杀的,我不会放过。” 刘备根本没打算向管亥,隐藏他的想法。 忍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 指其怒斥道:“要早降于我,何必以武止戈,先杀个血流滚滚,才能缚你在这里谈论民生! 我哪会奔袭数百里,以至麾下袍泽伤亡惨重,他们也有家室,也有妻儿子女。” “这几日我巡视黄巾军营,知道你们不少人烧杀抢掠,凌辱妇人无数,算什么义军,充其量只是一群短视之见的流寇!” “以为我打垮了你们,就笑到最后了吗!?被耽误的不仅仅是我!你知道我要是失败,后面一两百年将惨死多少人吗?” 刘备怒指管亥:“不只你们能揭竿而起,我刘玄德和那蠹虫食禄的官吏不同,也在心系百姓!” 第二十九章 承大将军何进遗愿 愕然失色的守卫士卒。 听到刘备的怒斥后,心头一惊。 迅速冲进营帐,将管亥强按在地上。 询问是否推出辕门斩杀。 刘备平复心情,然后冷静道:“先把他带下去吧!将伤口好好治疗,别让他复发而死。” 见对方已然渗血的肋下,刘备也不住责问自己。 究竟怎么了? 怎么会如此愤怒。 不像以往的自己了。 刘备不禁苦笑,来到多年,还是做不到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看到“义军”所见所为,使他怒气填胸。 盗跖庄蹻流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钺,反抗是对的,但做法错太远了。 刘备叹气闷笑道:“还得实事求是啊!” 将亲卫拾回来放在几案的文牍,重新打开。 提起笔回复给还在临济城下,率部作疑兵的校尉。 先安抚好,让他毋要心急,多坚守一些时日。 东边黄巾已破,大军休整片刻,择日返回。 …… 就在刘备出兵,讨伐青州乐安黄巾时。 各方诸侯也没闲着。 纷纷在蚕食东汉各州郡的根基。 你争我夺,皆想尽可能的多装些进肚子里。 两百年来,第一次目睹中央朝廷这么落魄。 有些士人惊奇发现,原来刘氏天命,也不过如此。 稍微出格的权臣,就能胁迫天子,火烧皇宫,逼死太后,践踏帝陵。 群臣争权夺利,竟对其无可奈何。 让有底蕴的士族豪族回想起了,家里流传多年的卷籍。 上一回出现这种情况,好像还是新莽末年,南方绿林军和北方赤眉军骤起。 也掘挖了刘氏帝陵,还斩杀了伪帝王莽。 听说其头颅,至今还保留在雒阳武库里。 不知乱贼董卓命人打开武库,搬出军械时, 有无亲眼见到,当年比他势力更强的王巨君那颗干瘪人头与他遥望。 也有其不少心怀汉室的士人想到,昔时乱汉王莽,被天下群起攻之,都撑不住多久。 区区凉州董卓在关东诸侯联军手上,还能撑到何时? 但突然传出的消息,使天下清淡的名士,哗然一片,如海沸山裂般,令闻者咋舌不已! 前冀州刺史韩馥,逃亡到兖州的陈留郡,最后被袁绍逼迫自刭而死。 传言似乎跟他派到陈留太守张邈那去的,掾吏有些关联。 沸沸扬扬,议论不休。 让准备去投的袁绍的士人,踌躇不前。 在观望和迟疑同时,也浮想联翩,为何平日里宽宏的袁本初,会做的这么绝? 夺人基业,还要对昔日的好友,赶尽杀绝。 一条活路也不给韩馥留下。 未免太过凉薄。 在等着袁绍出来解释。 只有远在南阳的袁术,不顾幕僚反对,第一个站出来,替韩馥站台。 直接声讨同为四世三公的袁绍。 又使天下为之侧目。 冀州邺城的刺史府邸的书房内。 袁绍怒骂袁术道:“袁公路行若狗彘!亏我与他同为四世三公之后,本就捕风捉影的事。” “此贼是真怕与我无关啊,赶紧站出来给我扣紧!” “怎这般糊涂,这丢的不单是我袁本初的脸,还是整个汝南袁氏的脸。” “其他士族虽有兄弟反目者,至少还会阋于墙,外御其侮。” “他倒好,自从我写信另立天子时起,就每与我操戈同室,使亲痛仇快。” “要不是鞭长莫及,我真想擒住他,看看是否已蠢如鹿豕!” 袁绍痛骂后,还觉得不解气,将昔日袁术送给他的玉玦,狠狠地掷在地上。 看着玉破碎成几块,才稍微好受些。 袁绍快被人头畜鸣的自家兄弟气死了。 以为把我踩下,天下士人就会依附你袁术? 公路,你想的太过简单了。 你和我不合,只会便宜外人。 从得知袁术公然站出添乱,袁绍连刺史府新纳的舞姬,也没心思观赏了。 又忍不住恼怒,自刭的韩馥。 我都应允了,放你一条活路。 难道还会自食其言不成? 也不想想,如此对待曾经的友人,天下会怎样看我袁本初,还会有谁来投我? 只不过是派人去张邈处,想注视兖州各郡的动向而已,你韩文节就撞见了? 还被吓死了。 消息传到冀州,袁绍听到都愣住了。 真是有口难言。 那几日,连投奔他的荀谌、辛评、郭图几人,都脸色古怪。 辛评好几次,欲言又止。 怀疑是他暗中指使,想要斩草除根。 只是恰巧被韩馥亲自撞见,直接吓死。 才搞得天下皆知。 直到袁绍多次指天解释,众幕僚、吏属,还有田丰、沮授等人才渐渐相信。 还没等他向天下人解释,袁术又跑出来,唯恐天下不乱。 不欲使他喘气,尽下死手。 “当务之急,还是先以讨董为重,一是可以彰显我一心为国,吸引士人来投。” “二是,清者自清,待向天下解释过后,以行动证明,我并非是想夺取韩文节之基业。” 袁绍思索片刻,暗自忖道。 从堂上踱步下来,对着众多心腹幕僚,说道:“诸位,如今巧得冀州,原意只为解公孙瓒之患。” “不曾料想,文节误绍之意,自刭而死,遣人去陈留将尸首接回冀州,厚葬之,下葬之时,我亲前往送行。” “文节的妻子儿女,一律厚抚恤,敢乱揣测我意者,袁绍必杀之。” “此次布告全州郡的太守以及官吏,毋要再现类似朱汉此獠,借机公报私仇之事!” 袁绍面色狠厉的说道。 有些幕僚,虽亲身参与了袁绍谋夺冀州的事。 但只要袁绍不自己说出来,他们绝对不会往外说。 袁绍也深知有些事情,虽然做了,但是绝对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哪怕是在其他心腹面前。 做了和说出来,那是两回事。 袁绍注视着面前众人,说道:“等到文节之事了却,我将再度率军讨董兵发长安,不诛杀董卓誓不罢休。” “诸位可拭目以观之!” 现在天下大义,就在于讨伐董卓,袁绍绝对不会主动将自己的盟主招牌给卸下来。 虽巧夺他人基业,做的不地道,只是因冀州太过诱人。 韩馥身为刺史,无法发挥最富饶州郡应有作用。 袁绍只能先苦自己,承担些许恶名。 只为继承大将军何进的遗愿,匡扶社稷、中兴大汉,扫清朝廷以安天下! 董卓不过篡逆之辈,怎敢窃取神器? 第三十章 卢植在观察 初平三年,正月。 远在长安的天子,大赦天下。 微带寒意的早春,吹打着门槛。 屋内火炉烧的正旺。 “连下三天大雪了,今岁比往年还要冷得多。”坐在书房席榻的卢植,不觉裹了下裘袍,带着追忆的神态。 卢植头戴鹖冠,年过六旬两鬓斑白,却仍身材高瘦,精神矍铄,看不出分毫的骀背。 说完,见没人搭话。 恍然看出席坐对面的刘备,似乎在烦心意扰。 上下打量少刻,问道:“玄德,怎么忽然心事重重?” 刘备回过神,目光从热腾的茶具上挪开,沉吟道:“不瞒卢师,我将被黄巾裹挟的百姓,安置在济南国和乐安两地,这些天大雪不断,怕将冻死不少人。” 之前将利县附近和高苑县被管亥劝降的黄巾,打散安顿好,又将牵招急调去乐安,连同郡里百名吏属和张飞驻军一起配合。 调度安排好剩宜的事项。 还在济南的关羽和管理政事的功曹简雍,暂不改变。 规划好的一切,被这几天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积雪太厚,郡县吏务全部暂停。 好在平原郡去年末,刘备下发的公文里,便让郡中散吏连同乡里吏属的啬夫,以及亭长和亭卒。 挨家挨户走访,看看柴草是否足备,以防寒冬砍柴不便。 发往另两郡的文书,早已使人快马送达,先前回书说人手不足,恐怕需要晚些时间。 可是大雪封路,河道冰结。 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 使刘备不免心忧。 卢植先沉默了会儿,接着又笑道:“我观两位功曹,皆有实干之能,并非夸夸其谈之辈。” “既交给他们,不如放手让他们一试,若总怀忧虑,底下的人何时能独当一面?” “至于……”卢植说到这里,话稍微停顿了下。 “至于被黄巾裹挟的百姓,玄德你处理的颇为巧妙,如果还学当年,义真和公伟两人,恐怕青州之乱,也不会这么快平息。” 卢植说的便是皇甫嵩与朱儁,反复杀降之事。 “人各有命,黄巾本为叛逆,现今招降既往不咎,已是朝廷宽宏大量,不想国家多生祸乱。” “再者,听说也未收缴,他们的生活用具,情况可能并非那般严重,玄德可毋虑。” 卢植对各郡的情况这么了解,是因为汉军还在临济城下时,他就已到了平原。 在刘备出征的这几个月,卢植走访了平原郡各地,还有济南数处,才了解到刘备这几年,究竟做了什么事。 游侠传唱,百姓依附,豪族慑服,郡吏归心。 那时把卢植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自己师门不幸。 即将晚节不保。 若不是天下大乱,卢植会第一时间上表朝廷,将刘备调离,然后再立即诛杀。 这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的太守,能够去触摸的东西了。 卢植心底立马浮现几个字:“太阿在握,割据称雄。” 若是放在三年前,孝灵皇帝还在,他会当即谎称持节,然后急驰军中,将刘备迅速拿下。 可后面看到,自己的门下弟子率军返回时,军卒们热忱炽盛拥护的眼神。 忍不住笑他自己过于无知了。 大纛一动,麾下士卒旋即蹈厉奋发,磨拳擦掌。 见其阵容有序,士气强盛,股股肃杀之气。 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在战场上属于绝对的凶悍强横之军。 卢植将兵多年,自然懂得什么叫强军。 顿时明白,即便使节去的再快再多,也会被当场拿下。 根本不可能驰入对方军营,擒拿主将。 除非遣派勇士,于身后伏杀,或许能建功。 但听闻刘备麾下,也有不少熊虎之将,且他本人也骁勇过人,怕也是难。 本想一走了之的他,抱着自己以身为间的心思。 打算多了解后,立马上表朝廷,铲除祸端。 可后面和刘备的月余相处,让他惊愕不已。 从门下弟子身上,卢植发现既有高祖任侠之气,又有朱虚侯刘章的胆勇谋断。 还有孝宣皇帝出身平微知人疾苦之习。 这让卢植不禁茫然无措。 当初他门下究竟收了个什么弟子。 他可从来没有教过,自己的弟子学这些东西啊! 他自己都做不到怎么去教? 就算做到,也不敢教啊。 当初中平元年征讨黄巾时,还曾见过刘备一面。 那时与这完全不同。 卢植怀着复杂的心理,就这么留下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留下来? 或许是看见天下祸乱不止,在自己弟子身上,看到了和别人截然不同的地方,让他下意识想抓住这根稻草。 挽救垂危的社稷罢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已经老了,无力再扶持大汉天下了。 越发感到身子骨不如从前,想必是昔日征战沙场,也受过伤,耗了不少寿命吧。 见多了利欲熏心,为自己私利你争我夺,不顾社稷黎民的死活,只管大块朵颐,大汉残余的最后元气。 妻妾成群,家中财宝堆积如山。 在这种情况下,陡然看见刘备虽在为自己谋私。 但观其府邸淡泊清贫,没有舞婢,也没有养乐女,没有奢靡享乐之欲。 论贪图女色,最近才纳平原管氏一妾,还是在豪族屡次劝说之下。 视其行,则知民事艰难,操行节俭,亲政理事,厉精为治。 如书信中所言:“欲申大义于天下,而苦于出身,蹉跎几载方为郡相,以展平生所愿,故不敢耽误。” 卢植心中感慨万千,想到看到的点点滴滴,叹息良多:“玄德,这些年苦了你了,我自讨黄巾以来,起起落落,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照拂门下弟子。” 刘备暗笑道:“卢师,你仕途哪是起起落落,分明是起落落落落! 就冲性格正直刚烈,你我师徒二人,今生还能再相见,已是极为不易了。” “要不是我把你寻来青州,你现在又将成为袁绍的囚上宾客了。” 刘备也在感慨微摇头。 卢植刚正却不懂圆滑,刘备还刚到乐安不久,就收到密信,有人在平原附近一直打转,找百姓和吏属旁敲侧击。 自以为做的隐秘,却不知才转身,别人就去县衙举报。 说有一白头老翁,在隐晦地打听刘使君的事,还有治理施政。 还寻问其他郡相之事。 过了几日,又有传舍长递来消息,有幽州过来的老吏,几天灯火深夜不熄,不知在策划什么。 刘备在临济操练辅卒,忽见后方传来的密信,顿时哭笑不得。 卢师应做梦也没想到,全郡几乎皆是我的耳目罢。 要不是刘备回信,让府上随从刘和管好乡里游侠,不许对卢植不敬。 这般行踪鬼祟,恐怕还没有等差役来擒,就先被游侠们给抡打了,再被扭送至县衙。 刘备思量:“我要心怀不轨,哪里会等你见我一面…” 卢植没想到,自己弟子刘备,早已把他摸清了。 第三十一章 金刀之传 日许时间,两郡传来书信。 牵招和简雍,没有吝啬用字。 详细说了,霜寒造成的冻伤及冻毙者。 以及如何安抚流民百姓。 刘备也微松了口气。 好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在平原他也没闲着,等风雪一停,立刻校点士卒去各乡县,寻访有无百姓茅屋倒塌。 砍伐的木柴木炭,是否充足。 不足之家,使士卒抱柴添薪。 又走马拜访了不少豪族,寻问庄园情况,稳定人心。 在豪族的行礼恭送中,刘备拱手拜别。 “苦于人手不足啊!”刘备暗叹。 郡吏抽调去乐安太多,平原从吏少的捉襟见肘。 还处在正月,就闲不下来。 卢植不知哪来的精力,不好好歇息,也跟刘备到处跑。 出了豪族庄园没多久,驻马遥指笑道:“玄德你看,岁寒方知松柏后凋也,正是这种时候,才能看到输肝沥胆,心存汉阙之人。” 指着松柏树,似有所指。 刘备心知肚明。 他把青州数郡,当作自己领地在种田。 那些私欲满肚的朝堂大臣,哪来主人翁精神能和他比较。 卢植不曾想到,他的弟子在灵帝未崩时,已将高唐与平原二县视为自己疆域。 不然怎会又除匪患,修陂池,还借牛、铁器,修水渠那会儿还自掏腰包,以调动百姓积极性。 别人做县令,皆是越捞越多。 捞完就走,只有刘玄德一个劲往里修建。 由于信息隔阂, 这些吋日下来,卢植对刘备了解越深,越心有感触。 自从诸曹吏被调去了乐安。 刘备忙于案台之劳,整日早起晚归。 不是去军营,就是去军户家中,或与吏属探谈今年春耕,或去见见那些少年孩童。 府邸上不像其他太守,养了诸多身姿美貌的舞婢与乐师。 连僮仆都极少。 像这样的人,如果真有贪欲,那就非一般能满足的了。 除非…… 卢植暗想到。 不过随即失笑。 刘玄德的刘,与天下宗室的刘,写法并无不同。 皆是高祖之后,根正苗红。 眼见天下,如蚊虻噏鲜血,蠹啄剖梁柱。 也该出位收拾这些蠹虫官吏的人了, 用力洒扫完尘垢,或许是好事。 想到这里,卢植笑的很欣慰。 “咦!?” “等一等。” “同一个刘,金刀之谶!?” 从先汉末年,流传至今。 传言中劉姓的人会横空出世,建立舜尧之治的国家…… 怎么有点像… “走了卢师,今日事今日毕,备还有许多事未完成呢。” 刘备一记扬鞭,马儿吃痛猛地踏起前蹄。 “驾!” 向道路的尽头,飞驰而去。 卢植心神激荡,如梦方醒,赶忙跟上。 雪花覆盖的荒野,留下数十道马蹄印,越拉越长。 …… 返回府邸的刘备,先将卢植送回居住的院舍。 穿过两塾中间的府门,与宽厚的围墙,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 对着门口的军士,微微点头示意。 转折了几个羊肠小道。 便看到了肚子隆起,安心养胎的阴氏。 还有旁边,纳入不久的管氏庶女。 和刘备合作,贩卖糖利的乡里豪族管氏。 不知从哪里打听的小道消息,听说刘备喜爱年长少女,将待婚容貌姣好的庶女,又多养了几年。 好送给刘备做妾室,以巩固两家关系。 却没找到好时机,心里焦急。 再等下去,就年龄偏大了。 万一刘备不喜欢,那就成了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等来等去,终于得到好消息。 使君夫人怀有身孕,且还是初次。 在古代怀有身孕,皆需非常重视对待,对于胎儿和孕妇来说都较危险。 虽然夫妻之间,闺房之事,不好明说。 刘备也不敢再乱来,怕出现变故。 不过底下人,怎会忍心刘使君,独卧空房。 于是,管氏主动上门,先遣妇人找到阴夫人,道明此事。 阴氏也欣然同意了。 刘备当然也不会拒绝,入乡随俗便好。 管氏之人,曾私下对他小声说过:“此女虽庶出,却是家中颜色最好,性格最和善之辈。” 后来刘备看到,发现所言不虚,的确很和善——看到他就怯生生的,和善过头了。 明明出生北地,却身材娇小,五官端正精致,长得稚气未退。 不经意间,总会流露出含羞带怯。 叫人想欺负。 此刻察觉到刘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双手好像无处安放。 见刘备过来,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后退半步,脸上微微浮出几缕红晕。 阴珺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刘备咳嗽一声,笑道:“昨日收到伯圭的书信,说不久前打猎到了块上好皮毛,遣快马送来给我。” “想不久就会送到,到时候制成裘皮,给你御寒保暖。” 阴珺轻微皱着秀眉,说道:“你处理郡事繁忙,不是睡书房,就是骑马在外,还是你穿罢。” 管氏不敢说话,悄悄看着两人。 刘备则失笑道:“我向来身体好,你又并非不知,哪会容易着寒,放心吧。” 将阴氏手握起,放在嘴边轻呼热气,替她御寒。 阴珺听出,刘备话里有话。 不由地暗啐一下,没好气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竟当着管氏面,在这乱说。 不过也没把手抽出来,任由刘备握着。 心中泛起一丝甜意。 管氏还雏儿,未懂话语深意,依旧怯懦的模样,偷偷地打量了两人。 刘备待了会儿,和夫人聊了一阵。 见管氏似乎没有搭话的想法。 笑着摇了摇头,回到了书房。 之所以不去郡堂处政,是因天气寒冷。 空旷的堂内,待着会更冷。 前些日子,要不是为了招待卢师,怕少了礼数,才天天去郡堂坐着。 现在看对方悄然转变,刘备内心也甚为高兴。 作为天下名士的楷模,无论是招揽人才,还是在其他方面,都离不开卢植的支持。 眼下青州黄巾,几乎已被平定。 听说剩余的也跑去了其他州郡。 不敢在青州待下去。 刘备只能望而却步,不能再追下去。 如果追至其他的州郡,可能在另州刺史看来,或许故意将黄巾驱赶过来,祸害他们的。 毕竟青州位置还是有些敏感,西接冀州、南联徐州兖州。 兖州刺史刘岱,刘备尚且不清楚。 但徐州刺史陶谦,可不是好相与的邻居。 去年刘备派人去找徐州糜氏,购买粮食,已然谈妥后,却被陶谦拦截。 糜竺使人告知刘备,刺史下令粟米粮秣,不可卖运出徐州。 反倒没抱希望的甄氏,顺利将粮运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 事无大小悉以咨之 刘备的书房依然故物的简洁。 陈设不改,只是几案两侧摆放了许多张胡椅。 用席帘隔开的案台后边,还置了张胡床。 这一点,还要感谢汉灵帝刘宏。 可以说他昏庸,但不能说他不聪明。 比起后来司马家的晋惠帝,那才真有些不聪明。 刘宏未崩时,大力推广胡床胡椅,改变了不少官吏跪坐习惯。 在天下人看来,也成了昏庸的罪证之一。 灵帝将骂名给收了。 却使刘备受益匪浅。 毕竟跪坐久了,腿的确是难受。 除了桓、灵两朝老臣,无法接受外。 其他年轻的士族与豪族子弟,不说接受,至少也不会反感。 回到书房的刘备并没有闲着,又叫来掌管冶金官曹和主民户和农桑的户曹。 两个官署,皆设有掾长和史吏。 两职务一正一副。 平原郡无论是军械、农具的冶炼铸造,还是编户齐民和农业,皆离不开他们。 刘备正色道:“今年几郡的春耕,比以往更杂事繁多,其中农具大为短缺,府库内的耕田铁器,之前勉强能借供百姓轮流使用。” “如今又增加了不少流民,不多铸铁器,开荒田地进度就会慢上许多,甲胄军械可暂缓一段时间。” 刘备复道:“为了平息黄巾,两年间秋耕也常被耽搁收成,从今年起将恢复秋耕。” 金曹掾面色有些为难,这黄巾投降的流民,虽说划分到各郡,但实际上差不多都是平原郡官署在主管。 济南国尚且没恢复往日锻造的规模,诸多铁器还要从平原抽调,乐安国那是更不用提了,都荒芜成什么样了? 许多百姓逃难,都快跑完了。 郡吏都凑不足昔日的十分之一。 再者这两郡国,先前的郡相可从未想过,将官府的耕田铁器借给黔首百姓使用。 因此锻造的只够郡田耕种,百姓如果需要,只能花钱购买或者出钱租借。 至于没钱买又没钱租借的,郡县可不会管你,仅凭人力能耕多少,赋钱免不了。 田税就要看收税小吏是否贪滥无厌了。 运气好交完了,有的剩勉强填饱肚子。 再等到下一轮耕耘,祈祷会有个好收成。 运气不好,不想饿死的话,就只有卖身豪强。 这下倒好,刚辛苦了近两年,把平原郡农用的铁具,铸造的差不多。 转眼又来两郡,苦啊! 怎么恢复青州生产,光是平原在出力,青州另外的北海和东莱,就袖手旁观? 不是说北海相守孔融,已经上表朝廷,让使君出任刺史吗? 也该叫他们也出力了。 金曹掾心里叫苦不已,这两年官吏考核中,他经常名列前茅,但他更知道,能排名列前。 都是玄德公在后边强行逼迫的! 不是刀剑马鞭,但比那更甚! 竟然拿出孝灵皇帝,本用来卖官鬻爵,钱财就能升迁的方式,替换成计绩点,来升迁与罢免。 不忍心看廉洁的官员长吏们,被钱财辱没,遂替成录名绩点,每月会在郡府前击鼓布告。 每逢月底,倒列最后的官署,看见其他同僚官吏,几乎和当年张敞一样,拿便面掩脸而过。 在场几人不知,金曹掾心底所想,若不非刘使君当面,他早就叫苦连天了。 金曹史吏似乎猜到了几分,急施礼说道:“使君,眼下三郡的铁器几乎尽由平原供应。 哪怕停下军械甲胄,也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满足另外两郡国的耕耘。” 刘备笑道:“无妨,今年应该无有征伐之事,可先多铸农具铁器,能做多少就多少。” “我非强行要求,等明年济南郡国恢复成往日的锻造规模,平原负担的压力就可以骤减了。” “这几年也是辛苦你们了,长吏及铸造工匠的劳苦,我都记在心里。” “使君……”金曹史吏有些感动。 无论功劳还是苦劳,能被上级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无疑是件好事。 更何况使君奖罚分明。 刘备果断将话题岔开,制住对方将感激涕泗,领拿细绢拭泪。 金曹史吏此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过于感性。 抬手让他们退下后。 刘备又问起了在旁等待已久的户曹诸吏。 肃然道:“眼下耕地虽众多,但到处缺乏铁器与牛畜,以至粮食无多。” “金曹铸作田器,你们也要安排好百姓,要讲明田地与铁器,都是郡里租借,不收取任何钱财,需爱护好毋要毁坏,敢有违律者,严惩不贷。” “等耕耘完成,所有借出农具铁器一律收进府库,不得私自藏匿。” “多教垦开荒田,年年耕耘不断,百姓才能充足,此乃户曹最大责任。” 刘备叹道:“征战两年,农夫主运,以至于耽搁耕种,现今初定,一切以农耕为主,广积粮食与禾秆草料。” 刘备想到还好是出兵在青州地界,运输粮草可以靠船只。 如果将来出征其他州郡,需要陆运,恐怕出去没打两个月,就已粮草告罄了。 若有时间积草屯粮,即使耕二余一,以现在三郡广阔的良田,哪怕广种薄收也够廪足府库了。 安定天下,最重要的两点,一个在于耕,另一个则在于战。 接着刘备打开文牍,看了眼又放下。 寻问道:“桑树在济南与乐安种植如何?” 由于黄巾民变,无论是汉朝廷的郡县,还是黄巾一方,危机关头缺起滚木和草柴来,连桑树都砍伐倒了不少。 无论农田和是采桑,被捣毁了很多。 都得从头再来。 而且种植桑树,更需要时间。 但偏偏不能不做,桑叶用于养蚕,蚕则可吐丝。 丝可与麻并列,却更为珍贵,丝织品也算乱世里的硬通货。 刘备叮嘱道:“农桑和种麻,事关根本,即使再费心费力,也需将其做好。” 等他们都走了后。 又招来主管修水渠与陂池的治中水官,才和他商讨了会儿,关于济南与乐安,水利修缮方面的事。 却见僮仆又掌灯进来,刘备才发现临近黄昏,快速吩咐完,便笑着摇头让水官先回去。 恰好阴氏亲自过来,提醒说膳食已准备妥当,夫君当何时归? 刘备伸腰笑道:“夫人莫急,明日休沐,哪也不去,就留府宅陪伴你二人。” 第三十三章 运输艰难 春二月初八,天亮没多久。 一阵马蹄声,由北而来打破了平原的宁静。 公孙瓒的信使再次到来。 同时带来,庞大的车队将要抵达的消息。 翌日,刘备率部分士卒北上,去与平原邻近的渤海郡接收。 负责运送的掾吏田楷,立刻前来迎接。 “刘君,昔日暂别数年,越发雄姿俊伟了。”头戴一顶武弁,脸颊红润短须的田楷,带有明显幽州边疆气息,上来便躬身行礼,紧接着朗笑道。 “多年未见,田君也依旧如故,风采不减!”刘备也笑着,回了一句。 两人算是久别重逢,刘备的军马,几乎都是托公孙瓒购运。 由田楷送至平原,因此熟稔。 在渤海重合县,再度重聚,两人忍不住叙聊一番。 多亏了袁绍。 思来想去,终归冀州初定,还不是时候与公孙瓒交恶。 最后兑现承诺,将渤海郡暂时给了对方。 刘备才能通过渤海,将购来的肉食运过来。 牧畜运赶不便,路上又要耗费草料。 干脆在北方,屠宰风干再运输。 好在青州近海,刘备又掌海盐,才能腌制如此多的肉。 还用了不少食盐,及公孙瓒的凶名做威慑,在乌桓和鲜卑人手里购得。 参照买马匹时,这些鲜卑乌桓的作风,不知里面放有多少臭肉充数,但两郡粮食短缺,暂时无可奈何。 等以后有机会,再提兵过去算帐。 汉律中的贼律明文规定:“诸食脯肉,卖假肉臭肉,毒杀、伤、导致人患病者与盗窃同罪。” 既然在大汉境内,那便按汉律来算。 管他鲜卑还是乌桓,亦或什么匈奴人。 刘备望向河畔,等捕鱼业发展起来,对于粮食的负担,又能减轻些。 时间缺的还是时间啊! 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天下之大哪都可去。 毕竟现实与游戏异同,粮秣不能轻击两下就运过去,也无需担心粮道。 实际上为了节省粮食消耗,还要在各地建立大小粮仓,以方便取用。 当下主粮多是脱壳,炒干的稻米和粟麦,怎么便捷怎么来。 如果在营地,就可以用釜、甑蒸饭,搭配豆羹和肉羹以及酱。 一天主食饱腹,每顿需耗粮三分之一斗,战时则翻倍。 刘备却想到,现今麦子多了,可以磨麦粉,做成馕饼,不仅多增加军粮的种类,还更易携带。 缺点就容易口渴。 但烤熟的馕饼,能保存时间更长。 倘若还需奔袭,则可以制作馕饼穿孔,让军士背负在背上,也减轻了农夫的辎重运输。 一想到运输,刘备不由叹气。 没有补充到较好的马匹,之前在幽州买的马,皆被乌桓和鲜卑人阉骟过,不想别人培育出马驹。 或许是怕风险,也有可能想着垄断。 不过马匹多了,也极其难养。 马场里的马,光吃禾秆草料,也会羸弱不长膘,还需多喂食豆料、小麦、黄豆等。 一匹马的粮秣消耗,是一名士卒的六倍有余。 刘备先前养的六百多匹战马,等同于多养了六千脱产战兵。 别看骑兵用着很爽,可其中的酸辛只有养的人才知道。 哪怕不动,就已耗了不少草料。 跑起来更往上翻了许多。 敌军看到,赵云的骑军害怕不已。 只有刘备看到,是一匹匹能让负责割草的辅卒直骂娘,金晃晃的贵马。 养的壮硕,战死一匹他都心疼。 要不是有糖盐之利,早撑不住了。 刘备细喃道:“还是需另找条出路,多行商贾之事……” “使君,北海相孔融使人递来密信。”刘备才刚回来,亲信刘和则上来,低声说了一句。 将手中信函递给刘备。 田楷非常识趣的轻抚须走去一旁。 停下了与刘备畅聊的话题。 打量起平原郡的山水风光。 忍不住轻轻点头,满目青山与幽州的边疆,似乎截然不同。 公孙瓒此行,特意派他来除了联络与刘备的交情外,还想着与他商议。 共讨袁绍,以报新仇旧恨。 另一边的刘备打开信函,快速看完后,笑着摇头,心中已然有数。 袁绍上表臧洪为青州刺史,现今入齐郡,想支使人去接管北海郡国,被名士孔融直接驳回。 孔融毫不客气的回道:“我已上表天子,使平定黄巾的刘玄德为青州刺史,君有何功劳?也敢窃居一州刺史?” 搞得臧洪派过去的人尴尬不已。 虽说为袁绍做事,可臧洪也算义士,被直怼了一通,不恼羞成怒。 反又派人过去赔罪。 臧洪自称青州刺史,在齐郡也有一半以上的郡县,对他政令根本不遵从。 青州到底谁说话算数,邻靠乐安、济南的官吏还是很清楚。 反倒北海旁边东莱郡的官吏似乎想要巴结袁绍,两方来往人员频繁。 因皆从北海转道路过,北海相孔融对此,有些忧心如惔。 在信函详说了他的顾虑。 末了,则向刘备询问他的老师卢植近来身体如何? 听闻卢公来了青州平原,北海东莱两地诸多儒士皆翘首以待。 如今青州战乱已止,能否北海相聚,孔文举定作揖,十里相迎。 刘备收起信函,不禁感觉好笑。 眼下青州的平原、济南、乐安,尽数在他手上。 齐郡虽还没有派人去接管,但至临淄以西皆已服从他的政令。 北海虽明面上还未收拢郡兵,孔融却已将各式账簿与名册簿籍,如户口、垦田、赋税等编为籍册主动呈送了刘备。 这些东西本是郡县对州部,需要上报的事项。 以前是刺史焦和收到再核对整理好,再汇报给朝廷。 现在天高皇帝远。 朝政又被董卓把持,谁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送到。 对于掌握一方实权的刺史来说,朝廷的话可以只耳进,只耳出。 毕竟现在奸贼把持朝政,如果向朝廷输送税赋钱粮,那不成助纣为虐了吗? 只能先放在府库。 等待日后,天下清平,再将钱粮布帛运给朝廷也为时未晚。 况且有钱粮在手,还可以招兵买马,从董卓手里迎回天子。 汉室忠臣,应当如是。 不少刺史、太守,当着幕僚、宾客的面。 对着西北面,默念遥表给天子,自己如何忠心为国。 只恨董卓势强,以至群臣无力,再过数年可反败为胜! 第三十四章 荀彧佩兰 夏季的雨水,总比往月多出许多。 冀州邺城,邻近刺史府邸的一处院落。 身着深色绸袍,头戴巾帻的文士,遣散了几名僮仆,自己亲自盘核,整理好行囊。 突然听见院落有脚步声传来,朗目疏眉的文士心想道:“或许是僮仆遗落东西,又折身返回了罢。” 遂不做他念,继续低头归拢。 不曾想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身后探出一只手。 一把抓住,清秀通雅文士的右手紧紧不放。 “谁!?” 荀彧心里一惊,猛地转身望去。 后边的青年见荀彧果然被吓到。 忍不住眼笑眉舒,嘴却不饶人道:“好你个荀文若!见故友刚至就想着偷溜走,莫非不想尽地主之谊?” “纵使攀附袁公高枝,贫贱之交也不可忘啊!” 明明是他先吓人,反倒打一耙,说起别人不是。 荀彧也不由笑起来,直指青年道:“好个郭奉孝,论反唇相稽,屈扭是非谁都比不上你!” “分明你吓我在先,反倒我的过错,合着我就该被你吓了?” 以郭嘉的聪颖,自然不会去接这话。 用掌心轻将荀彧的手压下。 然后笑道:“多年未见,眼下却在邺城相逢,你不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番。” “竟遣散僮仆,收拾行囊,难道四世三公,也入不了你的眼?”郭嘉的笑容带着锐敏。 他太了解眼光尖锐的荀彧了。 先前董卓进雒阳时,就说天下即将大乱,而颍川郡乃是平原,四面受敌。 不如迁徙最丰裕殷实的州郡冀州,后来说服宗族,带领不少荀氏亲族来到了冀州。 那时州刺史尚属韩馥,可惜有业不能守,懦弱又无能,否则哪至于将天下最好的州郡,拱手相让。 郭嘉不禁摇头。 若遇庸愚之主,即使再忠心耿耿,才气过人也会不得善终。 韩馥属下耿武、闵纯,几度劝阻他无需惧怕袁绍,却被吓破胆的韩馥无视。 以至于袁绍进邺城后,直接寻个理由将两人诛杀,以儆效尤。 可惜了,世间又少了两个忠良之辈。 荀彧也不会上当,笑道:“奉孝休要胡言,友若还尚在车骑将军处做掾属。” “我不过去平原拜访卢公,然后再回颍川办完些事,下月便回。” “此事早向袁公道明。” 友若是荀谌的字,他乃是荀彧之弟。 现今为袁绍的心腹幕僚,备受器重。 袁绍入主冀州后,遂以车骑将军身份兼冀州牧,总揽军政之事。 郭嘉复笑道:“我猜怕是一去不复返吧,也罢,待我见过袁公,若是不合我意,也与你同返乡。” 郭嘉性格乖张,不喜拘礼法,出身习研律令的阳翟郭氏,年少便与许多颍川士族英才子弟相交,其中与荀彧关系最为要好。 其他士族子弟,或多或少对他有些偏见,可他亦然我行我素,不为所动。 荀彧则认为,能处在他人冷眼下,一如曩昔且不亢不卑,定非同寻常。 便主动与郭嘉交好。 一来二去,两人就此友情厚密。 就在两人谈笑间,郭嘉嗅了嗅,顿觉异香扑鼻,就知道荀彧又佩了新的香囊。 “嗯?让我猜猜香料来源,究竟是何物?” 郭嘉嘟囔着,丢下这么句话,思索起来。 荀彧笑着摇摇头,郭奉孝每次都是这般,见面就想压他一头。 但两人多年挚交好友,加上荀彧性格温文儒雅,行事稳重。 往往都是包容对方,任由其顽笑打闹。 “闻到些许的桂花香,还掺杂着其他香料……” “眼下并非桂树季节,你身上却带有桂香,想必去年采摘不少,文若,快均出分我些。” 郭嘉闻着闻着,就打劫上了香料。 毫不见外的,从荀彧腰带取下。 看着精致的缣帛雕花,也较为喜爱。 随口说道:“最近来邺城,族兄宴请时常喝酒,若是不小心撞见贵人,还有怀中的香囊,分解酒气。” “就多谢文若,临别赠物了。” 荀彧怀疑对方借机猜香料是假,来打劫他的香囊才是真。 郭嘉香囊到手,打开一看。 恍然大悟,笑说:“原来放了泽兰的缘故,当年屈原以兰为友,将兰作为佩物,以表自己洁身自好的情操。 曾作《离骚》云:“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荀君也以桂兰佩之,真是好雅兴啊! 如此雅兴之人,却待不住邺城,看来这里也并非我郭奉孝久留之地。” 郭嘉说话间,手却不停。 将香囊系于腰间,抬头说道:“你且慢走几步,等过段时间,我拜会过袁公,随后就来。” 见郭嘉笃定自己,将去之不返,荀彧无奈道:“我本打算先北上青州拜会卢公后,再去东郡面见曹孟德。” “可惜孙文台已殁于荆州刘表之手,当初心向汉室,致力于讨董,且胸怀天下的英雄,如今只剩下曹孟德一人尔。” 荀彧说到这,话语顿了顿。 见郭嘉并非外人,方继续道:“袁本初干大事则惜身,见小利忘义,非世之英雄也,我遂不在此久留,蹉跎时日。” 原来如此。 郭嘉轻轻颔首,明白荀彧为什么会遣散僮仆了。 换做是他,也肯定会跑。 早些年他就清楚,与沟通不了的人,强使对方了解自己有多难。 想要改变想法,难度又有多大。 春秋时期, 伍子胥辅佐吴王阖闾,称霸一时,力压楚国。 与阖闾相知相交,待其死后,夫差上位。 起初还能重信,可惜分不出谗言之语。 辨不清利益当前,谁对谁错。 对吴国立下赫赫之功的伍子胥竟惨遭赐死。 功劳甚高的两朝重臣,尚且被如此对待。 更何况如今要去寻找,毫无交情的主君,施展平生抱负。 若遇见喜欢听信谗言之辈,再劳苦功也难得善终。 反正郭嘉早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与他心意较通的主君。 即使并非英雄也无妨。 否则以他乖张性格,遇到昏庸之主,或许还惨过伍子胥。 古人之事,思之鉴之。 郭嘉忽想起,击破黄巾四十余万,而名震天下的刘玄德,似乎就是任青州平原相吧… 也不知此人究竟如何…… 第三十五章 能医天下 城郭苍茫外,山河浮眼底。 好在眼下各地大抵平静,即使山贼盗匪。 见荀彧一行二十余骑,还有几个披甲骑士,知身份不凡,也不敢出来阻拦。 况且一路经过亭、舍,也是较为安全。 日头渐渐西斜。 青州高唐县地界,已可眺目远望。 河畔之隔,对岸是大片的长林丰草,不远处一亩亩耕田,农夫正在辛勤劳作。 灌溉的木质水车,借着水势缓缓转动辐条刮板,装满了的河水被逐渐提升上去。 临顶后,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进开辟的沟渠,灌溉到农田里。 好一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景象。 待船官谨慎的检验完“过所”和身份后,寻问了句,为何公干而来? 荀彧身为作主的人,站出来不慌不忙施礼道:“听闻卢公闲居在平原,故特来拜访。” “路过此处,需暂借歇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船官闻言轻微颔首,侧身子指着县城:“往此面再行七、八余里有传舍,可以暂住一宿,但马匹的粮草还需另付。” “这是自然。”荀彧则点头轻笑,温雅如故。 哪怕在冀州一路过来,草料也皆需付钱。 更何况在人生地不熟的青州。 他有些好奇地问了管理渡河船只的船官。 “日暮将至,为何农夫还不返家歇息,尚在田中劳作?” 船官回答道:“如今处于小麦的拔节期,主茎长出穗部,不赶紧除虫除草,运筹肥水等收麦时,哪会有好收成?” “况且如今不多存储粮食,万一旱季突然而至,如何生存?” “使君常说,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身为肩挑粮秣的农夫,更要如此!” “青州时人皆知,天下万民以食为天,人无粮数日不可活,农事强则天下兴。” 船官昂首挺胸手抚长须,说的凛然大义。 动作神情极为熟练。 每回外人来到青州,都像外乡人去到京都一般,问这问那,好奇不已。 他早就摸索出一套,令人钦佩莫名的举止。 往往那些人听到后边那一句,都不由感慨。 不愧是卢公高徒,击破四十万黄巾的刘青州。 话语里都蕴含深意。 叫人思索后,又回味无穷啊! 不知为何,每当这个时候,船官的心里就特别爽快。 就好像赞扬他一般。 “唔!?” 怎么此子还不上套? 船官转过身去,静停了会儿。 笑容略微僵硬,但身后的文士却并无反应。 苦哉!屡试不爽方法,今日竟然失效。 看来又要换,另一套方法了。 还是刘使君说的对,东方不亮西方亮,此套不行,不如换别套。 转身头瞥了眼,陷入沉思的文士,以及远处取水囊喝水,并未过来的骑士众人。 暗道一声,无趣。 正准备要走,却听见——“等等!” 船官不耐烦的回过头去,只见头戴巾帻的文士,郑重朝他揖礼:“长吏所说的使君,莫非是卢公弟子刘青州乎?” 来了,这该死的熟悉感终于来了。 船官压下欲要翘起的嘴角。 负手在背,语调清淡道:“正是唔……刘青州!” 那副语气,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说出的是他自己。 荀彧却没想这么多,急忙追问道:“此言语不啻有蕴含深意之处,即使为官多年的大臣,也未必有这番感悟。” “没想到在青州,竟会路人皆知,还能教化百姓,刘使君果真非同一般。” 船官神秘笑了下,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手指田间跟着忙碌的诸多少年。 “呐!” “就是那些农学僮,十人一队,将刘使君的许多名言,编成歌谣到处传唱。游走在各乡县,帮忙务农。” “这些年青州战乱,可出了不少孤儿,使君于心不忍,于是成立了新的农官学。” “卢公担任博士祭酒,成学后,与先汉时期的孝、悌、力田者相同,更能为乡里小吏。” 荀彧能够听出对方话里的羡慕。 试问道:“既然是小吏,应该也有不少门槛吧,若不然岂不是人人皆可为吏?” “并非如此。” “毫无门槛可言,无论豪族还是百姓,家有少年,皆可自愿入学。” “前提是,须家中父母双双亡故…” 船官也无奈,身为多年小吏,自然知道有层吏属的身份,会有多便利。 还想把自家孙子送进官学,这比去做军吏士卒安全多了。 可惜看见唯一入学条件,就让他望而却步。 总不能为了做小吏,回去就把儿子儿媳,一齐送走吧? 杀人者,按律也是死罪。 自己难逃一死,肯定要送市问斩。 自家孙子就真成孤儿了。 不值当,不值当! 殊不知,这个条件不止把他拦住,还把一般的百姓,以及想在卢植这位天下名臣、大儒面前混个熟脸的豪族子弟也通通拦住了。 卢公金口玉言,不忍心孤儿流离失所,遂让刘使君建郡中官学。 虽然他只是挂个博士祭酒的名头。 但总不能找卢公去闹腾吧? 还要不要在士林间混了? 荀彧缓缓点头。 他听明白了,原意是卢公拿自己的名望在全力支持刘玄德。 使他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小事便可窥豹一斑。 听说刘备出身极低,真值卢公这般下重注吗? 来到青州,看来不免见见,最近一年间,除袁本初除外。 名扬天下的刘君了。 与船官礼别,与随行的骑士继续上路。 路过小道田间,荀彧似乎隐约能听见,少年与孩童在欢笑唱着: “纵使万苦,耕耘为本。” “虽有百业,农事当先。” “农以当先…”荀彧低头笑着感慨了一句。 大汉天下,最严重的恶疾,不就是缺粮吗? 才导致各地兵戈不断。 青州比他见过的其他州郡,都要重视粮食农产。 用水车本不稀奇。 昔日孝灵皇帝命十常待之一的毕岚,作翻车渴乌转水入宫,后又用在洒水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 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本该享乐之物的车水,竟可以用来提水浇灌农田。 看来许多东西,不在于器,而是在于人。 听闻最善医者,能医天下。 此刘备,莫非就是医天下的良医? 第三十六章 今非昔比 对于荀彧将到来。 刘备还未知晓。 此刻他正在拜访,同为中山靖王之后的平原刘氏宗族。 这一支迁徙到青州后,在桓帝朝堂时还出过,两千石太守刘瓆。 可惜卷入宦官斗争惨死狱中。 还是太原王允把刘瓆的尸体,送回家乡平原安葬,在其墓旁陪伴三年才离去。 东汉以来,汉儒鼓吹三年丧制,朝廷虽屡有废除,但士人们独行己见,能服三年者便可得名。 引起人纷纷效仿。 守制对象,从父母到祖父母。 再卷至叔伯、兄弟、姐妹、从兄弟、伯母等,甚至以上级官吏去世,而去服丧者比比皆是。 在眼疾手快的人,尝到甜头之下。 后边许多官吏,得到有熟人去世的消息,就赶紧撂下郡县事务辞官而去。 朝廷屡禁不绝。 到桓帝时期,实在受不了。 刘志只得让步重议,对公卿及二千石,将要去服丧的人,首要条件就是做好交接工作。 交接完后,他也懒得再管对方干嘛。 这时期的诸多士人,喜爱展露内心情感,大家都这样做,你不做就会声名扫地。 被议论没有忠孝之心。 虽弃官而去,但名气更大了,有了知名度,等过几年有官吏空缺,有人想起便会把你举荐上去。 运气好还能往上升一层。 人人都在卷,最后变成。 他能为父母行丧,我则为兄弟姐妹。 他能为伯父伯母,那我就为上级长官。 连昔日举荐的故主逝去,为其服丧的故吏,都能成群结队,同服者多达七八十人。 刘备之所以想起,是因先前不时有吏属,跑来弃官服丧,为服丧的人也千奇百怪。 甚至还有为邻居服丧的。 好在不像士人那般,动不动就来个三年。 站立在刘氏修筑的坞壁前,刘备负手凝望。 新建的坞堡体积不大,整体呈正形,四墙环绕墙上设有角楼。 前后双开门,坞内可容纳数百人。 从新莽年间起,豪族为了躲避战乱自保,纷纷在各自的土地上修建起了坞堡,以部曲驻守防备。 刘秀统一天下后,下令摧毁坞堡,因黄巾之乱,坞堡再度被翻出来。 中平年间,便有坞堡在平原拔地而起。 能让刘备容忍至今,只因其在乡里间,且平地而建,地形方便攻取。 如果靠山修建,体积过大,那刘备早就不会放任不管。 即便合作的豪族,也会寻罪名踏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刘氏宗族之长刘元,见刘备望向自家坞堡,谓然不语。 又看了身旁披挂整齐的六十余骑士,以及远处的哨骑。 即便在休整,也依然整装待发。 顿感背后一凉。 急忙恭敬说道:“使君放心,先前这坞壁修建只为了防范黄巾,现今青州安稳,此壁也该拆除了。” “刘氏既为汉室宗亲,必当先做表率,从吾家开始拆除坞壁。” 刘备逐笑道:“此事不急,可以暂缓些时日。” 言下之意,拆还是要拆的。 不过今日,可不是为此事而来。 拉住刘元的手臂,往前踱步。 边走边说道:“刘公,备今日前来有事相求,还望应允。” 刘元一听,赶紧连连施行,嘴喊道:“使君,真是折煞老夫了。” “我不过寻常富家老翁罢了,怎敢称呼为公?您才是刘公,玄德公当面!” 刘备佯作不悦,沉声道:“当年有豪族欺我初来乍到,多亏刘公出面才止住纷争,得以立足平原。” 刘备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刘元感到肠子都快悔青了。 遥想当初帮忙,可不是白帮的,分了近乎大半的新盐利润。 直到刘备出任平原相,才将利润占成分为三七,自已拿小头的。 如今刘备旧事重提,莫非要翻陈年坏账,开始清算? 论了解刘备的发家史。 就他们这些豪族最清楚不过。 刘备来到青州,仅仅五六年间,便从县令升迁到一州刺史。 若还不赶紧排队站好。 任由刘使君撷取,恐怕喝汤水也别想赶上热乎的。 更别提得罪了。 不见连管氏都将庶女送出了吗? 言氏、荣氏、乙氏,偷偷去拜访刘使君,别以为平原刘氏没收到风声。 这几个老朽回去就开始挑选宗族貌美的少女,显然是包藏祸心。 是打算与使君联姻。 刘元不禁仰天长叹,为何玄德公姓刘,同氏宗姓不能联姻,早从春秋时便已开始。 后转念一想,我刘氏也是中山靖王之后,乃是玄德公真正族亲啊! 刘元几度想舍下脸皮开口赔罪。 早先未识赫赫之威,欲想平起平坐,多有冒犯。 现今幡然醒悟,只想面而事之,与各豪族争先尔。 更何况刘元身为刘氏族人,对于谶语更为敏感。 刘氏宗亲能冒头的确不少,却总感觉差了些韵味。 按照谶言来看,能统天下者,想来是需要非凡的武略。 至少也不输于光武皇帝。 可竖起手掌数遍盛名天下的宗室,刘虞、刘焉、刘岱、以及刘表。 论治理一方,能谈得上功绩卓越。 但说雄才武略,那就被光武帝甩出十万八千里。 先前总觉得,金刀之谶虚无缥缈,未必现实。 谁料刘玄德仅仅数年时间,便异军突起,一飞冲天。 乐安之战,大破黄巾四十万。 使天下为之侧目。 刘备遂扬名天下。 再加上他善理内政,赏信分明,百姓归附,将士用命。 昔日光武皇帝,击败并收服铜马贼,被人戏称为铜马帝。 今日刘备收降黄巾,或许能叫…… 刘元苦思冥想,数遍刘氏宗族。 找不出另一个,比刘玄德更符合谶语的。 不禁骇然猜想:“天下能卯金刀者,难道乃涿郡刘备耶!?” 接着更使他瞠目结舌。 名士孔融亲表刘备为青州刺史。 连天下名臣楷模的卢植也从幽州赶来,为刘备站台。 还不全力下注,更待何时? 大家可不傻,眼看朝廷政令难出关中。 各州大权掌控在刺史手里。 刘备本就势大,现今更名正言顺。 连高唐华氏都拿出粮草,支援济南和乐安,欲意向刘备靠拢。 要知华氏的华歆早年拜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管宁等大儒师出同门。 华氏之前仰仗身份,几乎无人出仕,可当下不同了。 时代终究变了。 以前暗地里直呼其名刘备,到后边刘县官,再到刘使君和刘青州。 眼下再不去巴结玄德公。 等晚些人满为患,别说出太守,怕县令也分完了。 第三十七章 大汉功绩 “使君何事相求,刘氏宗族定竭尽全力助之!” 刘元暗地里咬了咬牙。 不管刘备提出什么要求,先应允再说。 难得有机会与他打好关系。 念在倾力相助的份上,说不准还能挽回,以前对宗族较差的印象。 “刘公何须如此,备知行事要多仰仗及提携宗亲,毕竟是自家人。” “何况你我同出一脉,皆中山靖王之后,就更需要相互扶持了。”刘备轻拍了对方手臂,自然也能看到刘元的担忧。 怕是把他当成来算账的人了。 其实只要刘氏宗族,在后边别脑子发热,站错队。 他也会效仿高祖,剖符为信,封立有功勋的宗族子弟为县侯,使其世世勿绝。 刘备很清楚豪族与豪族间的诉求,都不尽相同。 不能简单地把他们看作成整体,需要将他们分化,尽可能的拉拢多数,去打击少数。 先前与他交恶的豪强,都变得战战兢兢,生怕刘备带着向他靠拢的豪族,将自己分食了。 豪强之间也有三六九等,尤其是与士族仅一线之隔。 却又挤不进去的。 上进心格外地强。 只因举荐权掌握在士人手中,士族之间举荐孝廉,名额本来就不多。 更差的中下层乡里豪族,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刘备则可以给他们机会。 放开口子,给予豪族上升通道。 然后在士族与豪族的力量,都被黄巾削弱的地方。 利用靠拢的豪族,慢慢逐步渗透,悄然在百姓与豪族之间创建一个新的军功阶级。 后来的历史已证明,若太依赖士族和豪族,就很容易出现反噬。 在中间拥堵,两头空的情况下,上层与底层有连接,才能平衡住中间的阶级。 威慑其不敢轻举妄动。 刘备望向地头里劳作的贫民,有不少人是活不下去才徒附刘氏的。 时不时抬头瞥向这边,好像在看什么人。 也是时代的常态,特别在战乱时期,势力强大的士族和豪族,容易被走投无路的百姓依附。 且多为外乡流民。 为其农桑,虽然劳苦,但好歹能吃口饭,勉强活下去。 豪族还会主动隐瞒这些人口,为的就是逃避赋税。 只有等到朝廷强盛时,才能强行令他们将人口放出。 眼下除去平原的豪族部曲征调较少,其余都被刘备在征战中借机抽取大半。 刘备瞧着田里的贫民,顽笑道:“即便是宗族,也不可偷避赋税,被查到了可要重办的。” “没有没有。”刘元头摇的像拨浪鼓。 赶紧连连否决。 就算有,这个时候也不敢直接承认,谁敢这么头铁? 刘备只是随口提一句,倒没有再多问。 他此次前来主要就是借粮。 也不再多说,遂扬起手中马鞭,朝指东面笑道:“刘公盛情相助,备便坦诚相告了,实不相瞒乐安有数县尚粮食短缺。” “听闻刘公良田最广且收成不错,还需多帮衬,解州民饥饿之中。” 刘元舔了下嘴唇,沉声说道:“既然州民苦难至此,刘氏决不视目无睹,待我留下宗族饱腹之粮后,其余皆运往乐安,救饿解灾!” 刘备闻言,不由有些愣住,随口探问道:“是否太多了?听闻宗族存粮虽不少,但总要给自己留些。” 被刘元断然挥手拒绝。 接着他又行揖道:“听说使君尚缺工匠,刘氏虽力量微薄,却也愿献出匠工两百人。” 刘备听着吃惊,这老家伙平时小气。 关键时,竟如此果断下重本。 叫他不禁刮目相看。 “不过…我有个微小请求,还望使君能答应。” 刘元图穷匕见,却故作苦笑道:“使君,刘和那小子任侠气节,能排难解忧不假。” “但我刘氏还有更多翘楚之才,供等使君驱驰,独木不成林,虽取得良木,可切莫忘记后边,还有片广袤林海。” 刘元双手撑开,比划说道。 他已经把老脸豁出去了。 不毛遂自荐,宗族何时出头。 这是作为一族之长,必须为宗族做的事情。 刘备恍然。 老家伙虽吝啬小气,但还有点责任心。 遂答应道:“刘公放心,各郡诸曹有不少掾史吏空缺,待考核后当量才以用。” 收可以收下。 但规矩不能破坏。 须要走流程,按照定下的规章制度办事。 刘元年岁不小,精通世故,听出了刘备的言下之意。 赶紧肃然说道:“定当如此,玉不琢难成器。还请使君对宗族更严厉几分。” 好一个老狐狸。 刘备见他打蛇随上棍,不觉感到好笑。 对什么人才会严厉? 只有对自家人,才会管得更严。 意思是告诉他,别担心,放心的用。 都是自己人。 刘备问道:“录补多人?” 老家伙咬咬牙,默了默说道:“七十三人!” 豁出去了,把家底全压上。 想想长沙王一脉,出了光武皇帝,受益多少。 也该轮到中山靖王之后了。 虽说一个刘字写不出其他笔画,却也分先汉宗亲和后汉宗亲的差别。 光青州一地,这么多刘氏王侯。 有几个先汉宗亲? 他们这些远房亲戚,落没成什么样了。 都成为了乡里豪族。 哪有当年的贵气可言。 错过了刘玄德,中山靖王一脉,恐怕再无机会翻身了。 刘元眼神露出决然。 …… 一路拄着拐杖,亲送刘备上马走后。 刘元还伫在原地,久久目视。 他的小孙子不解问道:“大父为何要集宗族之力相助刘青州,您之前不是和我们说,狡兔三窟可免忧患,来劝诫我们吗?” “这岂非智者所为?” 刘元苦笑说道:“大父原本就非智者,况且前事得罪了刘使君,能弥补也算好事。” “可也无须粮食尽出啊,数十年积蓄。还有族中子弟全仕青州,其他州郡怎么办?”孩童问道。 刘元沉默了一下。 俯下身摸着他的额头,疼爱地说道:“大父的前半辈子就是锱铢计较太多,宗族才无法壮大。” “你还年纪尚小,不懂得天下若真不为汉室所有,我们又能好到哪去?” 况且他在刘备身上,看到了一种别的宗亲没有的东西,叫做朝气。 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听过族老缅怀,很久以前的大汉也有过这种朝气。 那时国力空前强盛,功彰万里之外,四夷宾服,民生富庶,边城无三世犬吠之警。 被后世人称为——孝宣之治。 刘元笑把幼童抱坐在肩,道:“老了,抱不动了,等你长大后,就不需要大父抱了,我也能好好歇息。” 说罢,目光遥眺远方,一路向西边望去,仿佛跨越长安,翻过了河西,逾越玉门关,到达了西域。 突然想到另一句,在士人间流传不衰的谶语,不屑道:“呵!代汉者当涂高,先超过我汉家功绩再说罢!” 第三十八章 曹公恩情重 “还没习惯骑马么?” 刘备见马背上顾此失彼的染氏,不禁嘴角含笑,打趣道。 离开刘氏坞堡数里后,就勒马慢行。 六十骑士则分散阵形,将刘备围在了中间。 十五名哨骑更在远处侦察提防。 对于自己的安全措施,刘备一向都十分注重。 如今好不容易闯出了些名堂。 要是被一些心怀不轨的豪族,雇佣刺客给刺了,那真就没地方哭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千万不要独来独往。 何进不听劝阻,孤身走进非自己掌控的宫殿,结果掉了脑袋。 历史上的孙策轻慢无防也被刺杀而亡。 刘备早就引以为鉴,贴身穿着轻甲。 或许无法防御近距离的利器。 可防范远一些袭来的暗箭,至少还是有作用。 在六十精锐骑军层层护卫下,就算拿弩瞄准也射不到他的身上。 再骁勇的刺客,在披甲的骑士面前,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刘备对染氏,还是较为尊敬的,语气不过朋友间的调笑,并没有讥讽之意。 有时很奇怪。 将她当作妇人时,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男儿。 把她当作男儿来用,不经意又会想起,原是妇人。 可谓女中丈夫。 刘备倒没有那种上脑的想法,只是怀揣着某些恶趣味。 北魏时期的女将军花木兰,不知是否真有其人,而争议纷纷。 看到眼前的染氏,倒想培养出一位巾帼不差须眉半分的女将军。 刘备笑道:“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谁说女子不如男。 可惜对方婉拒之下,不肯再入行伍。 刘备劝说数回,才终同意管理军中诸多杂事。 管得井井有条,使韩牧减轻了不少压力。 作为黄巾军巾仅剩能守住底线,没有杀戮百姓的渠帅之一,刘备还是比较看重。 其他罪恶滔天的渠帅,已被削首示众。 也有几个算得上有底线的,可惜在大战中力战而死,使人感到惋惜。 染氏皱着眉,拉紧缰绳,调整自己的呼吸慢慢驾驭军马。 对于刘使君的打趣,她当然也听到了。 只是暂时顾不上。 这匹军马是新换的,骑上了当然会不熟悉。 稍顷过后,越发的熟手。 让她不由露出笑容。 等不会再跌落,遂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刘使君,说道:“玄德公,为何让我跟去遍访豪族,这些人可对我成见不小。” “使君不怕影响大事吗?” 刘备笑了笑说:“夫济世之道以用人为本,但人尚且有地域乡族以及尊卑划分。” 用手指了指染氏,又指了自己,笑说道:“出身算贫寒能心怀百姓者,你算一个,管亥勉强算一个。” “我身边的云长、益徳、子龙,都算是。” “而我嘛,随着身旁的豪族越多,越会身不由己,可能到最后只能算半个。” 刘备感慨说道:“不想数十年后,你我故去,最后为士族与豪族做了嫁衣。” “染渠帅,后边的路可远比你想象的要难啊!” “驾驭三马并排而行,相互平衡牵制,没有人代替百姓挺身而出,那就很难实行了。” 这里的代替,并不是指单独的某人。 至少须要以群体性存在。 刘备有耐心的引导染氏与管亥,就是想多些这样的人。 随着当地的豪族,将族中子弟仕出在刘备麾下,就已然在稀释他独断专行的权力。 固然心腹之人,还占领着高位。 但中间的吏属将涌进许多真正的官僚群体。 等到士族加入,那高层也将被占据不少。 伴随刘备势力越来越大,人越多更需要平衡。 目前除了百姓出身,打造的军权,还牢牢掌握在他手里,没人敢染指外。 对于官署之路,目不识丁的百姓,根本没有较好的晋升通道。 只能以军功提升阶级。 或许等麾下士卒,用一两代时间,把钱财转化成学识,就有官吏可用了。 还有官学掌握在自己手中。 有为小吏的榜样在前。 不留余力的推行和普及先进农具,只要黔首百姓能填饱肚子,官学才能有机会纳入更多的贫家子。 想方设法不隔绝底层的上升通道,就是对付豪族与士族的最好方法。 而曹孟德用世兵制,把军士世世代代锁死,还不能与平民通婚。 曹公的恩情,士卒生生世世都还不完。 …… 刘备一行没有先返回郡城,反而去了军营。 从征战结束后的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 除去铁甲营、先登营外,又将弓弩士卒编练到一块,设立了声射营。 改斥候骑兵,增设为虎贲骑,同时编进二千辅卒。 每队编列有膳夫、军械修缮、饲养军马的人外,还有部分的步卒。 能及时清除战场上的拒马,搬开不利于骑兵通行的障碍物。 除去三营与虎贲骑军皆安置在平原郊外,其他战兵以及辅卒,尽数遣散归乡。 每三四个县,置一军府,统一管辖兵源。 置材官、轻车等军吏,负责管理和操练军士,既无需上战场,也无调率十人以上士卒的权限。 每天按律令,前往每季轮换不同的营盘,点卯操练。 辅卒与战兵,分为外府与内府。 外府操练的次数,并没有内府那么频繁与固定。 辅卒解散之后回到各乡里,还要忙于自家的农耕种植。 以及其他杂事。 开辟荒田、挖水沟、修水渠、修陂池,有时需要征发徭役,也还是要去的。 好在现已不再需要,强行催促工期,还要自备干粮去做役力。 修建水利也能提升自己的田地收成,且有工钱发放。 与先前作对比,说判若天渊也不为过。 刘备把赵震和韩牧二人,调到先登营及声射营。 铁甲营则由刘备亲领。 来时赵震正在操练士卒熟悉阵形的变换。 汉军中常见的阵型,有数种。 最常用的当数韩信所创五军阵,曾于垓下围困项羽。 经过百年间的演变,清减了很多。 军阵四面八方,阵中间包含着小阵,队中包着小队。 左、右、中、前、后军各有分阵。 东南为前,西南为右,东北为左,西北为后,左右前后之中为中。 四头八尾,接触到敌人的地方就是阵首,敌军若冲击其中部,两头就来相救。 越是遭遇敌军的突袭猛击,越容易使人陷入其中。 交战时,各认旗鼓,迭相分合。 项羽麾下的楚军,便是此军阵最先受害者。 第三十九章 民生艰难 士卒在操练时,龙威虎震地喊杀声。 惊起了阵阵鸟兽。 见刘备数十骑进营,军士变得更刻苦几分,试演的目注专心。 擂鼓及挥旗手,皆露出激动神色。 身着绛底袍服的刘备,似乎并非来看操演的,而是一触即发的战前,巡视各营安抚士气。 检查军械甲胄以及枪矛箭矢。 然后率领他们临军对阵。 杀敌立功,赏田分绢。 鼓声与金声,忽闻大震,气势汹汹! 同行的染氏被惊住,平日她也在军营,没察觉出有什么不一样。 刘使君一到,将士们就激奋起来,红脸赤颈的情绪踊跃。 慷慨激昂。 刘备点头默念:“万一以后有什么叛乱之事,依照他的威望,只要有人到军中呼声,为刘氏左祐,估计能直接平叛……” “我就说袍泽们猛然干劲冲天,为之一振,原是使君至军营了。” 韩牧见士卒骤地起变,正纳闷之际,瞥见刘使君,顿时了然于胸。 赶紧过来施礼,接着笑道。 刘备朝着望过来的士卒颔首示意,对韩牧问道:“声射营的操练如何?此乃临阵接敌首要利器,不可懈怠。” 相对于弓手训练时间过长,弩兵则可更快成军。 缺点就是造价昂贵,又工艺复杂。 直到现在刘备的声射营,都还是弓弩并用。 汉代的弩分有双臂拉开的擘张弩,和用脚踏的蹶张弩两种,远比弓射得要远。 外加弩机设有专门的望山,更利于瞄准。 早在汉武帝时期,汉军作战就多用强弩射击来扼制敌军。 卫青、霍去病出击匈奴时,弩就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后面卫、霍逝去多年。 汉武帝再次遣派贰师将军李广利与李陵出击匈奴,在途中李陵五千步军,遭匈奴单于率数万骑围住。 李陵摆开营垒,前排持盾,后排弓弩齐射矢如雨下,无数匈奴人应弦而毙,死伤者极多。 只可惜最后箭矢耗尽而降。 刘备设立的声射营,也会携带一块大盾牌,在弓弩手拉弦时有所防护。 底部甚至还装有三边木角支撑。 哪怕遇到骑兵,也可以立即打开脚撑,变成一道盾墙,后排士卒能立即持矛应对。 弓弩兵则俯身在盾牌后拉弦上弩,分批轮流齐射。 “诺!” “只恨库中那些害鼠饿腾起来,咬断了几张弓弦绳索。” “这二三年死了不少人,连狸奴与犬也不多见了,以至群鼠横行。” “前不久三将军还书信给我,硕鼠将他绢袍给咬破个大洞。 说就连军营也有群鼠旁若无人在白天出没,嘴上衔着麦杆和树叶。” 韩牧不禁抱怨道。 见鼠有滋生越多的趋势,凑巧刘使君过来,便干脆朝他说道。 听到韩牧的愤慨,刘备也不由皱眉。 平原每个乡里都养了犬与狸奴,就是为了防鼠祸害粮食。 农夫发现鼠洞,也会想方设法将其铲除。 没想到另外两郡的老鼠,已猖狂到这种地步。 “益德既然知道,为何不写信告知我,等他返回定要好好交谈一番。”刘备暗道。 他当然不会直接去问,让云长先关怀过问一下。 哪怕不想说,依云长较真的性格也会问出来。 记得先前张飞并不是这样,莫非到了叛逆期? 反有些疏远了。 做大哥就是累,不仅一州之地需要管,还要操心身旁兄弟的情绪。 刘备感慨着。 接着又将心思放在鼠害之上。 东汉末年许多瘟疫,莫非也有群鼠横行的缘故导致? 一旦数量多了,没有物种克制。 那就容易引起鼠疫。 看来治鼠也是当务之急呀。 至少要恢复往日狸、犬饲养数量,才能有效遏制住鼠群,不然收成再多囤积在粮仓内,也是喂了硕鼠。 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住,各种天灾人祸摧残。 刘备抬头怒斥道:“又回寒倒冷,又人祸横行,还出现鼠害,不欲叫人活了吗?” 果然,骂出来就痛快多了。 …… 就在刘备痛骂之时,荀彧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平原。 亲自前往卢植居住处,恭敬地递送了拜帖,然后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眼神却仔细打量,郡府邸出进的诸曹掾吏及散吏,一副尽是忙碌的模样。 脚步生风。 路过遇见时,皆是轻微点头示意。 倒和冀州牧府邸与郡衙松散的作风,有些背道而驰。 荀彧感慨道。 而且街道,也打扫得颇为干净。 道路闾里之间来往的百姓,也没有面有菜色,不少人身形纤瘦,却隐约能感受到生机蓬勃之气。 令人奇怪的是,不止田间极少有百姓光着脚。 一路走来,郡县也同样如此。 黔首百姓衣穿短衫束襦,发裹薄巾,脚着麻履。 这种景象,也只有冀州可以比拟了。 颖川所在的豫州,乃至兖州都还有不少百姓,光着脚和衣衫不齐。 “未被董卓祸乱过的司隶两京,也才有这般景况吧?” 荀彧判断后暗得出结论道。 可越这样,越让他对刘备不禁感到好奇。 听说刘玄德试任平原郡的时间很短,有这般的民生,究竟是前任之功? 还是刘玄德之绩呢? 荀彧不知道,这种景象,整个青州也只有平原郡才有。 其他的几个郡国,连诸侯王都惨死。 无数豪族倒了血霉。 更何况百姓。 那是什么都缺,就坛坛罐罐的瓦罐,也很难找出几个不破损的。 许多东西被搜刮后推倒在地,或被焚烧成灰烬。 毁坏总比建设容易很多。 就在荀彧思索之际,郡中的书佐亲身出面前来迎接。 “敢问可是颖川荀君当面?” “不才,正是颖川荀彧。”荀彧恭敬揖礼道。 “荀君远道而来,随行的宾客在传舍可曾安排妥当?” 书佐朝着将荀彧引路来的传舍小吏,轻声问道。 “回禀长吏,传舍没有怠慢宾客,早已安排妥当。”小吏回答道。 书佐遂点头,摆手让他先回去。 转身笑对荀彧道:“听闻荀君至,卢公抚掌大笑,高兴不已,请先随我去见卢公罢。” 荀彧心有不解,却温和笑道:“彧也有许久未见卢公,还望吏长在前引路。” 接着再揖了下。 第四十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骄阳高照,几片积云落下细雨。 风吹一会儿,便雨消云散。 荀彧与卢植在席榻上对立而坐,中间摆置了张几案。 沸腾的水面,丝丝缕缕的白雾,在袅袅升起。 荀彧看着卢公娴熟又轻灵的动作,有些惊愕。 这套煎茶的方式,在士林之中从未见过。 见对方温杯、投茶、醒茶、沖泡出汤,再分茶放置在他面前。 也有些微愣住。 闻香由远而近,尚未煎好,便已清香气扑鼻。 在卢植笑着用手示意下,荀彧揖礼后举起茶碗底部的盏托。 碗中的茶水呈现杏黄色,汤色稍黄带浅绿,清澈鲜亮。 端起时,香气更浓厚。 荀彧喜爱香料,忽然闻到如此清香,令他略为惊异。 轻微吹凉,茶汤入喉细腻顺滑,嘴腔唇齿留香,滋味醇滑。 “这!?” 荀彧轻轻放下茶具,不由惊喜。 欣然赞道:“卢公此煎茶之法,闻所未闻,初次尝试便使我忍不住回味。” “卢公寻到这般妙诀,天下的士人有福了。” 没想到,卢植却摇头,道:“文若你想岔了,差之毫厘,将谬以千里。” “我不过一清闲老翁,未必妙事都与我有关。” “难道是刘使君所想?”荀彧惊奇问道。 卢植抚须笑说道:“除去他还能有谁?”眼神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对刘备的欣赏。 玄德早年也跟自己学过经学,虽说作答从未合格,却也算他的亲传弟子嘛。 很多人议论纷纷,说他为弟子提升名望。 可话说回来,身为夫子为自己的亲传弟子扬名,又有何不可? 他卢植也没说假话。 自己一把老骨头,为今只能发挥这般作用了。 想起跟玄德才骑马三两天,就已身心疲惫。 真的是老了,无论身体还是精力,远不如以前了。 卢植虽在笑,心底却在微叹。 “若晚生二十年,那该多好啊!?终天不假年…” 荀彧不知卢植黯然伤神,夸赞道:“没想到刘使君无论军略,还是治理民生,亦或清谈名士喜爱的茶间之事也微有涉及。” “实在叫人钦佩不已。” “不愧卢公高徒!” 当着对方老师的面,夸他最喜爱的弟子,是促进聊天非常有成效的方式。 荀彧深谙此道。 何况他还是发自肺腑的赞叹。 让人听后更觉高兴。 果不其然,卢植听罢,连精神都抖擞了三分。 不停地摆手:“文若此言过誉了。” 脸上的自豪怎么也遮掩不住。 荀彧徐缓而道:“进青州高唐以来,诸多见闻,足矣令人深思熟虑多日。” “若天下的刺史皆如刘青州,哪会有祸事发生,朝廷也不至于衰落。彧只叹其太少。” “与刘使君较之,兖州刺史、豫州刺史、徐州刺史,尽相差远矣。” 士族的崛起,本来是皇帝为了对抗外戚,提拔的良臣名臣,代代家族传承而起。 虽有不少士族已腐朽糜烂,首先考虑家族,然后再考虑汉廷及天下。 但也还有不少有清廉正直作风的士人,守住了士族的底线。 东汉末年至三国前期,有不乏文士名臣,自己过得清贫不已,却还将朝廷发放的俸禄,分给了百姓。 自己全家老小过着粗茶淡饭身着布衣,不穿绫罗绸缎的生活。 在儒家推行数百至今,有许多人推崇教化之道,不管教化百姓,还是蛮夷,皆喜欢教以义方。 只要对方并非愚笨的人,就最好通过教化使之懂得是非,明白事理。 如后来诸葛亮南征孟获,就是想通过某种方式,使其彻底归服。 儒教还讲究官吏身要端正才能令人信服,方有资格去教化别人。 所谓正身导下。 蜀中的董允父子便是如此。 但随着时间推移,有这种操守的儒士,已越发稀缺了。 不过荀彧倒是比较推崇通过教化百姓,耕耘农田粮米富足,使得国家强盛。 毕竟天下弊害之处,就在于耕田减少,又因天气反复异常,导致收成不多。 各州的羌人、匈奴、鲜卑、乌桓,也是因为粮食牧草不足,才引发多次叛乱。 荀彧回过神来,恰好听见卢植问道:“文若既然从冀州过来,想来是知道不少关东联军讨董之事,其中究竟如何?” “我在幽州和青州都听过有此间的卑鄙龌龊之举,文若请细道来。” 卢植沉着脸问道。 他可是听到了很多的风闻。 什么诸侯联军在酸枣按兵不动,坐视曹操和鲍信兵败徐荣。 长沙太守孙坚击破吕布和胡珍,却被袁公路截断粮草。 而袁绍、韩馥、刘岱、孔伷等人就更为过分,也学起董卓来废立皇帝。 这让卢植怒不可遏,瞋目竖眉。 当初董贼企图废黜刘辩时,朝堂百官畏惧董卓势大,无人敢有异议,唯有他站出反对废帝。 董卓自称效仿伊尹、霍光之事。 卢植则毫不畏惧,直接拿两者旧事做对比,既点明了前者因罪而废弃。 又怼了董卓,凭什么敢自比伊尹和霍光二人。 对天下社稷有什么功劳可言? 还要不要脸? 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处处直击董卓要害,使对方火冒三丈。 打算直接杀了卢植,看谁还敢出头顶撞他。 最后被彭伯与蔡邕的苦苦劝说下,才作罢放了卢植。 论刚直头铁,卢植当之无愧,能排第一档次。 当年剿灭黄巾张角时,就是不肯贿赂宦官左丰,结果对方怀恨在心,向汉灵帝进献谗言。 刘宏大怒,以囚车押回雒阳,打算将其处死。 然后使董卓代替卢植,继续清剿黄巾。 好在后边,皇甫嵩求情才逃过一劫。 荀彧有些难说出口,因为此非传言。 全是事实。 就是因是实打实的事,他才在关东诸侯身上看不到任何,能中兴汉室的希望。 所以才从冀州离开。 准备拜访完卢公后,就去东郡见见那曹孟德。 卢植也心有怀疑。 但相隔太远,总归不知具体情况。 好不容易来了个荀文若,可以问清楚缘故。 可现在看到荀彧又言欲止,最后一声叹息。 用以回答他的话,顿时昭然若揭。 也是一群贪名逐利,权欲熏心之辈。 眼下看来只有玄德,才能匡扶汉室了。 见到温文儒雅的荀彧。 卢植顿时眼神发亮。 将话题引到刘备身上,说道:“文若,可有见过玄德?” “非我为老师自夸,纵观天下英雄,必有刘玄德也!” “贤才不遇刘玄德,纵使怀才也枉然,文若且听我娓娓道来。” 卢植言语热忱,滔滔不绝地说起刘备来。 第四十一章 推陈致新 刘备没想到。 只是办完事回府邸,就在老师卢植的引荐下。 在青州平原郡府,见到了荀文若。 霎时间,难掩惊讶。 如果说后期难得的辅臣之才,莫过于孔明。 那前期能单独拿出来列数的,就只有王佐之才荀彧。 其一生处在汉室与曹操之间难以抉择。 最后死在曹孟德称公之前。 曹操这个人有时很迷。 心眼小起来,不管过往有什么功劳,说杀就杀。 许攸就不提了。 幕僚娄圭破马超时,立下大功,就因为一时说了闲话,结果丢了性命。 在崔琰被曹操冤杀后,昔日的重臣毛玠心有不顺,也被下狱差点步了后尘。 对比刘备的麾下即便是获罪,也不会轻易杀戮大臣,唯一死的魏延,还是杨仪私自下令。 唐时的谏臣魏征,也就是恰好遇见了李世民。 如果遇见曹孟德,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刘备没想过,荀彧居然会来青州。 对于士族他早些年,也想过去拉拢,后边却见豪族都据出身来决定与人交往。 何况盛名的士族? 就放弃了打算。 锤铁还需自身硬,只要势力越做越大,自然不怕没士人来投。 会雪中送炭的寥寥无几,大家只热衷于锦上添花。 等有了名气,再转换成名望,才算在士族那挂了个号。 通过某些事证明自己的能力,并在天下流传,就自然而然的进了他们的考虑范围。 士族内部族老会商议,判断值不值得去投靠。 哪一支去投,也是有讲究的。 如今的刘备已被上表为青州刺史,从剿灭黄巾的事情上看,可以说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又有海内大儒,天下之望的卢植在身后为其撑腰。 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弥补了出身不足的短缺。 比另外的两位,领先了半步之遥。 一个还是东郡太守的曹操。 另一个是原长沙太守孙坚,可惜孙坚已无了。 刘备对于孙文台还是感到惋惜。 可两人之间并无交情,又南北相隔太远。 等听闻消息时,孙坚可能在九泉下踱步好远。 荀彧观察着刘备,却发现看不出深浅。 根据从高唐至平原这一路上的耳闻目见,睹微知著可以看出刘备此人其志不小。 身体力行的收买人心,豪族和百姓都能甘心依附。 最关键的是,笼络人心并非是件简单的事。 其中错综复杂,利益皆不相同。 能将奥妙捋清楚,更非同凡响。 荀彧听见卢公说出了许多事,都能使他耳目一新。 既然来了,那就见一见。 这天下英雄之一的刘玄德罢。 卢植还想着怎样引见。 没想荀彧主动提出,想见刘备一面,好当面请教。 而刘备闻之也欣然同意。 搞得卢植的措辞没派上用场,有点猝不及防。 “玄德公先后数次,力破黄巾声震天下而名盖海内,时人多有称赞,青州附近的州郡无不佩服。”荀彧先施礼,接着称誉道。 刘备笑道:“文若过誉了,备愧不敢当。比不上袁盟主与各州刺史讨董匡汉,那才是一腔热血,忠肝义胆。” 固然早知道,袁绍一干人是什么样子。 还是要装作未解。 毕竟千里之遥,又无故友在联盟军中,如果一副尽知天下事的模样。 那才是奇怪。 何况有些事,还极度隐秘。 若非从后世而来,谁能猜到这些诸侯真正的想法。 刘备连老师卢植也不曾透露,诸侯到底是怎样的德行。 荀彧哑然。 怎么来到青州,每个人以为诸侯联军为朝廷一心讨董? 荀彧心底感慨道:“天底下多少人被袁绍表面迷惑,只有真接触过,才能看出他的外强中干。” 忍不住肃然道:“刘公毋要过谦,彧目击耳闻不少,许多事并非浮于表面。等待日后,天下人自然会看出谁才是朝廷忠良。” 紧接着,笃定地说道:“以玄德公施政爱民,种种行为观之,必然胸怀抱负,敢问公如何看待天下之危亡?” 刘备闻言,笑道:“天下兴亡在常理之中。治乱迭乘,治与乱相寻,可以说自然之例,三代以来,一乱即有一治。” 荀彧点头,先祖荀子也曾说过,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世间万物皆有规律。 但这不是他想寻的答案。 荀彧追问道:“如何能转危为安,使亡兆于兴盛,在于权还是在于谋,亦或者在于道?” 刘备没有直接回答。 反而引用了,其他的话来回复:“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 今用刀十九年,杀数千牛,而刀刃若新。” 有的厨子一年换刀,是细心用刀去割肉。 有的厨子每月换刀,是蛮干用刀去砍骨头。 而他不单同于两者。 刘备笑着解释道:“天底下事物复杂,但掌握了规律,就能得心应手运用自如。” 荀彧隐约听懂,有些激动复问道:“如何掌握这世间规律?” 刘备笑了笑,用手指了外边。 荀彧先是皱眉,后来猛然明白,眼前的刘玄德能将青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能维住各方利益,使得人无有怨言。 这岂不就是,具有宰天下之能吗? 想到这,荀彧眼里情绪复杂。 刘备接着道:“天下一阴一阳之谓道,兴亡也在转变之中,关键看有无人掌握运作得当,就能陷之死地而后生。” 荀彧也知道易经讲究,刚柔相推并济。 只是到底应该怎么做? 而且,刘备跟传闻中不爱学问,独喜欢狗马、音乐、美衣服,完全不符啊! 从自家祖先荀子到庄周,从庄周谈到易经。 搞得荀彧好几次跟不上,要停下来思索片刻。 想想典籍的出处。 刘玄德哪来的如此学识…… 到底谁是王佐之才? 荀彧心想,怎么感觉刘氏家族底蕴,比荀氏还像士族。 莫非卢公学问渊博竟深于此? 不知荀彧心中所想。 刘备遂笑道:“此事容易,积累的弊端甚多,只须实事求是推陈出新,若重拾旧事古作今用,容易恶疾频发。” 又道:“文若何用以尊称,既已熟稔,可唤为玄德便好。” “察言观行,无所隐藏其庸。新事能行之有效,文若不妨先留下来,观青州变化,便可知晓。” “我知卢师喜在他人面前称赞于我。可备认为英雄者必胸怀大志,腹怀救天下之良策,有包含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 眼下刘备还甚远,等数十年,国富民安之后,再与文若来论这天下豪杰可好?” 刘备眼角带笑意,真挚地说。 第四十二章 失约孟德 荀彧没料到,刘备不按套路出牌。 也不像拜见袁绍那样,上来就讲如何匡扶天下,另立新君。 待扶持贤良宗亲,便可使朝廷焕然一新。 隐晦地拿出了重臣霍光,立孝武皇帝之曾孙,刘询来示例。 之所以天下鼎沸,政局不稳,人心涣散,就是因为先帝不作为,不任用士人,反而倚重宦官干扰朝政。 才使得天下滔滔,国无宁日。 只要寻觅一贤明之主,就能如孝宣般开创了新的盛世,成就中兴之业。 他袁绍遍访各地宗室,就是想找到贤哲之人,可惜一无所获。 幽州牧刘虞倒有贤名,却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让他极为痛心。 荀彧面带严肃问他:“袁公如此举措,可曾想过霍光后事不详,霍氏遭劫诛族一事乎?” 袁绍沉吟半刻回答道:“我欲先使女妻之,嫡女贵为皇后,我为辅政大将军,只要管好家宅,不要如霍光夫人那般愚蠢便可。” 接着拍案笑说:“权臣霍光聪明一世,可惜糊涂一时,连后宅也无法管理妥当,舍该有此下场。” “读史之妙用,我当鉴之,不复为也!” 袁绍对荀彧说了不少。 却并没有把话讲完,说的只是前边步骤之一。 从汉时至今,能嫁女儿给皇帝做皇后的,后来无一不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显贵。 而袁绍现为五世三公,车骑将军有开府之权,又处于乱世,地位不在三公之下。 即便再前进一两步,也不过到当年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地位。 除去霍光,能权倾朝野又生前未遭劫难。 就只剩下昔日的安汉公了。 他袁本初能从一介袁氏庶子,走到今日的地步。 靠的就是不甘人下的好强之心。 才将诸多人比下去。 在汝南袁氏之中名列前茅。 眼下袁氏子被董卓杀害五十余口,振兴袁氏除了他袁绍,还有谁能担起重任? 难道就凭待在南阳的袁公路!? 那只不过是分不清现实,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庸人罢了。 岂不知,袁公路愈发不甘心。 他袁绍就要表示宽宏大量。 袁术虽然身为嫡出,却处处不如他,无论是长相风度,还是性格。 本身心胸狭隘,再加上嫉妒就会丧失理智。 被世人所笑。 袁绍想起袁术的种种行为,嘴角含笑。 “公路,我若是你,早就伏首低头了。” 却不知荀彧越打量,越不由得失望。 …… 荀彧想到与袁绍见面的事,与刘备作比较。 忽然觉得四世三公虽出身好,在其他方面却还不如刘玄德。 尤其在真挚待人方面,差之远矣。 主择吏,吏亦择主。 就连私下倾谈也不能推心置腹,反语焉不详遮遮掩掩,不知信不过他颖川荀彧。 还是视他可有可无,当成了荀氏的添头。 而刘备以真挚待人。 毫无强迫之意,既无气充志骄,夸夸而谈。 反温润细语,娓娓道来。 道明天下兴亡在常理之中。 只要掌握方法,便可转危为安。 让他多待些时看看此套方法是否可行。 还以亲友之间的称呼,唤作玄德。 让他颇有好感。 在袁绍处可没被这么对待过。 那有众多河北名士,还有先投靠的颍川士人,袁本初虽对他也表现极为热情,但也能看出还在自持身份。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已贵为车骑将军、冀州牧,纵使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有些得意自鸣。 荀彧有些为难。 早在冀州他就书信给了曹操。 说言四月底便能赶到。 如果留在青州,怕就要错过与曹孟德的约定了。 荀彧有些忧愁。 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 “先与曹孟德约好在东郡相见,若不去难免会失信于人。” “日后孟德怪罪,我无言可回啊!” “不过……”荀彧有些叹道。 对不住孟德了。 “——即便如此,彧也想留下来,看一看玄德,究竟如何践行治理天下之志!” 荀彧心中自忖。 正起身子,作揖道:“公盛情相邀彧岂敢不久留乎?颖川荀彧拜见使君!” 话音未落,刘备便已搀扶住他的手。 笑摇头道:“不是使君,是玄德!” 两人相视而笑。 荀彧正想开口。 忽然一壮汉来到窗户外边咳嗽几声。 靠近遥语道:“使君冒犯了,西面有快马传来消息……” 刘备见刘和顾不上在招待客人,便直来禀报,就知西面交战,已到了关键时刻。 即使其进来。 接过文牍,当着荀彧的面将欲拆信。 刘和欲言又止,眼有迟疑。 想提醒使君,还有外人尚在。 刘备引见道:“此乃王佐之才的荀君荀文若,日后要事,无需避讳。” 刘和恍然点了点头。 没想到颖川荀彧,拜访完了卢公,竟会选择留在青州。 不是听闻要去兖州东郡吗? 使君如何将其留下的,这可是在颖川也有盛名的士族啊! 也将出仕青州乎? 刘和心头一紧,感到有些急迫感。 他不过才游侠出身,若不是遇见刘使君,哪会有人如此器重。 默想到,还须多识字,常读书啊! 才能让使君刮目相待。 刘备转过去对荀彧道:“此壮士与我同为中山靖王之后的族亲,从我初来高唐便知交莫逆,如今替我管些琐事。” 见荀彧施礼,刘和也赶紧回礼。 刘备则没再管两人,仔细观看着传来的书信。 沉默良久有余,最终叹气。 公孙瓒为了替弟公孙越报仇雪恨。 想欲邀请刘备共征冀州。 刘备实话实说,眼下仓中粮食无法征调大军。 只能佯作牵制袁绍的部分兵力。 而公孙瓒却不满意,认为肉脯可充军粮,供应军队出征。 何必为些黔首的生死耗费粮食,为死而复有的庶民,不与他携手攻取袁绍。 甚为不解。 两者来信,一来二去。 公孙瓒干脆自己调拨大军,南下攻取冀州。 一路势如破竹,已攻到甘陵界桥附近,粮道却要运过三郡。 刘备无奈道:“伯圭何必心急?” 性格过于冲动易怒,可不便于将兵啊! 也提醒过公孙瓒,小心袁绍的弓弩,不知白马义从还会不会全军覆没在界桥。 也未免也太可惜了。 刘备都替公孙瓒心疼死,为凑齐数千匹白马,可砸锅卖铁,填进去不少家当。 又选骑射之士,才号为白马义从。 有了威名赫赫的白马将军之称。 可千万别上头了,把轻骑当重骑用…… 第四十三章 天下浮动 初平三年,四月中旬。 公孙瓒横戈跃马,率领麾下骁勇善战,胡汉混杂的边军。 来势汹汹,南下攻取冀州。 袁绍被迫应战,将调遣去讨董的士卒重新调回。 却还是不敌幽州军。 公孙瓒一路攻取,河间、安平、甘陵数郡国。 在界桥南二十里处与袁绍大军对峙。 将天下目光吸引了过去。 各州诸侯震惊不已,没想到公孙瓒勇猛过人,怕不逊色于身故的孙文台了。 好一头幽州猛虎。 尤其是袁术高兴不已。 设宴请来诸多宾客,不乏名士济济一堂,高朋满座。 每人怀中皆有美婢,时而饮酒,时而调笑。 乐女在后边抚琴、吹笙奏乐,美貌的舞姬柔软腰身,绕袖起舞。 袁术坐在主座上,欣赏绝妙舞姿,手里摇晃着酒樽,心情很好。 公孙瓒表袁绍十罪状,简直骂到了他的心坎上。 其中一条:“绍母亲为婢使,袁绍实微贱,不可以为人后,以损辱袁氏。” 让他不由痛饮三樽酒。 只想对投靠袁本初那帮士人说,看到了罢? 这便是庶子的下场。 真正袁氏子是我袁公路,你们这些贪图虚名的竖子不从我,反去找袁氏家奴。 等袁绍败亡后,看你们这群沽名钓誉的士人如何是好。 要寻来南阳,我袁公路可不是好相与的。 想到这里,袁术高兴站起身来,举起酒樽道:“诸位,我置筵宴没有别的要求,唯有一点,那就须畅怀痛饮!诸位请!” 宾客纷纷端起酒樽遥敬袁术,齐声道:“袁公请!” “哈哈哈,快哉!果然还是在南阳畅快!”袁术仰头饮尽,将空樽放下案台,遥望北面抚掌笑道。 …… 远在关中郿县的董卓闻讯,公孙瓒愤然攻打袁绍的消息,也是合不拢嘴。 “好一个公孙伯圭,袁本初你焉能想到也会有今日?” “真是双喜临门,一为坞堡建成,二为公孙氏与袁绍交战,看他还怎样领关东军来伐我。” 现在的董卓肥硕长膘的身材,全然看不出昔日的勇武。 抚着胡须,失笑不已。 望着刚建好墙高七丈,厚也七丈,储存足可供应全城三十年消耗谷米的眉坞。 心底豪气纵生,此坞建成为董氏的退路,也算是有了。 董卓自忖笑道:“若能有幸成就大业,那就在天下称雄,假使事不能成,我退守眉坞也可安度晚年,纵使关东进军围困,即便不敌,也能坐守城中。” “静待诸贼,徒劳无功而返。” 他厮杀大半辈子,凭借天生的敏锐,抓住了雒阳城内乱,才有了今日的享受。 老实说,董卓觉得这辈子也该知足了。 皇帝的车辆与衣服,也不是没用过,用久了也就那样。 先帝的宫女和美人,也玩弄享受了不少。 天底下尊贵的太后和皇帝。 他董卓废过也杀后。 死了也没和寻常人有何不同。 死前也会恐惧不安,会求饶性命,临死之时也大小失禁,几日就臭味难闻。 只要刀利,何人杀不死? 董卓琢磨着,以后再杀人或许可不用刀刃。 直接推墙掩埋,无疑省了很多事。 他咧嘴笑了下,那些所谓名士王芬与许攸等人,连废个皇帝都能泄露,畏缩不前。 不知只要军权在握,哪怕多少皇帝,也可随手废立。 他把持朝政又立新帝,朝堂的公卿大臣,不还是怕死? 要依附他。 一众官吏就以司徒兼尚书令的王允,最知他的心意,舔地极为舒服。 于是大手一挥,便将王允封为温侯,食邑五千户,此人非常识相,只受领了两千户。 其余尽赠送给董氏。 董卓翌日便在朝堂大肆表扬王允。 如若朝堂衮衮诸公皆像王司徒一般,早就天下大定了。 也不会有袁氏的叛乱。 群臣听罢,心里对王允唾骂不已。 你舔归舔,为什么还要影响我们? 你太原王允,也算天下名士,怎么就这么没节操? 真令王氏蒙羞! 王允全程沉默以对,不露任何喜怒之色。 董卓想到王允,就想起和王允同出并州的吕布,他以亲子相待。 董卓是个急性子,脾气火爆。 来的快,去的也快。 从不会把事情记挂在心。 两人亲如父子,纵然有些许矛盾,也能很快重归于好。 凉州诸将都知道,在董太师发恕时,最好离其远点,过会儿便好。 董卓想起两人,不由叹喟道:“还是边州之人懂得忠义,知道谁待他们好。” “不像关东士人蔡邕,平日也待他极好,还奏封为高阳乡侯,却始终对我隔阂不小。” 董卓招揽的蔡邕,虽言语尊敬,可暗地里或依旧看不起他。 要不是惜蔡邕有班固之才,哪会留其在耳边絮絮叨叨。 董卓瞧着远处长安城方向,哑然而笑。 这辈子也算驯服过最烈的马,玩过宫阙最漂亮的美人,不得不说,还是天子活得很好。 在满足自己的私欲上,董卓还有些自愧不如,无法超越先帝。 固然大权在握比拟霍光,可还差天子一筹。 董卓摸着肥胖的肚子,感叹说:“为何吾偏偏不是姓刘,要是姓刘天下哪有这么多事?” 他要姓刘,早把天下士族给收拾完了。 哪用得着伏首做低数十年,才有今日地位。 登时,陡然有亲信过来,在耳旁附语数息。 董卓色变,思索片刻,恍然大悟笑了起来。 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奉先与子师乃同州乡人,我深有了解。 宴请数回也正常,勿要惊怪,还需将耳目放在诸公身上。” 亲信收到暗报,吕布近来偷偷多次赴宴王允,意图不明,遂来告知太师。 董卓知两人不算忠义,也难逃唯利是图。 他待其不薄,以高官厚禄笼络作为爪牙。 两人凭什么背叛他。 当时雒阳时,且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董卓早就羽翼丰满。 谁敢对他心怀不轨,敢问有几族可诛? 吕布偷偷与宫女私通。 真以为他董卓不知道? 不过念着情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就等着吕布开口讨要,再做个顺水人情,赏赐给他罢了。 宫中美人,早玩腻了。 第四十四章 辛毗误我 天下各州诸侯议论沸腾。 也没怎么影响到青州。 刘备定下经略民生,当务之急是广积粮食。 历史上多地爆发的旱灾蝗灾还没来呢。 那时人相食啖,白骨委积。 连豪族官吏都会饿死不少。 更别提百姓了。 粮食才是最重要地。 而袁绍与公孙瓒到了决战的紧要关头,更不敢与刘备交恶。 遣派掾吏过来赔罪。 来者不是熟人辛毗,却是他的兄长辛评。 辛评面带喜意道:“玄德公平定黄巾,威盖天下,袁公仰慕已久。” “先前不知北海相孔文举已然上表天子请公为青州刺史,才生出误会,深有歉意。” “如今已重新表奏,撤去臧洪的刺史之位,且书信给东莱太守,使其归附玄德公。” “并表玄德公为征虏将军……” 刘备失笑摇头,只送个征虏将军,袁本初未免太小气。 自己都做了车骑将军,有了开府权,可以任意提拔亲信。 属于忠于袁绍本人,独立朝堂之外的体系。 与太守等官吏不同,即便袁绍位高权重,但大家也同朝为官。 可以给面子,却不会事事让着,顺着你心意。 惹怒了,太守还能直接起兵,反过来攻打。 公孙瓒就是一个例子。 名义上被幽州牧刘虞管制。 手中握有兵权,刘虞也拿他无从下手。 而刘备能掌控青州各郡,完全是钻了诸侯讨董的空隙。 没时间去管青州,青州刺史焦和又索求无度,把自己给作死。 当时青州各郡数十万黄巾席卷各地,无数豪族,县令、县丞乃至郡相,都赶着逃命。 被民变规模给吓怕了。 人人自危,家家惊慌。 在世人眼中,青州成了个险地火坑。 谁来为官为吏就得做好准备,死在上任途中。 皆在冷眼旁观。 官位虽好,命更重要。 几十万民变不是开玩笑的。 东汉时期的官吏赴任可携带家眷。 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亲眷考虑。 黄巾说杀全家,就不会放跑一个。 孔融出任北海相,就因在朝廷得罪了董卓。 听闻青州民变,想借黄巾杀了孔融。 遂遣他来北海赴死。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知青州官吏空缺。 就是无人问津。 除非有深仇大恨。 不然皆保持着默契,你不推举我,我也不推举你。 就当青州暂时从大汉地图上消失。 谁也没料到,后面的形势嬗变,着实让天下震惊。 平原县令刘玄德,临危受命出任平原相,先击败济南黄巾,后又击溃黄巾数十万人,大获全胜收降无数。 听说搜缴的财宝绢丝,都堆积如山。 出征将士到运粮民夫,皆有钱财奖赏。 在败军中缴获的美貌妇人,家中尚有人在的,遣返归乡。 无处可去的,则在数郡中找良家嫁娶和婚配。 刘玄德却不私留一人,纳为妾室或婢女。 辛评分析来到平原后,借访友拜会不少豪族,仅打听些微消息。 不禁闻之色变。 既吃惊豪族皆对刘玄德之事闭口不谈,又对稍许的听闻,感到略为震惊。 瞬间提高了警惕心。 刘玄德怕其志不小…… 刘备则无所谓,做过的事早晚会流传出去。 根本隐瞒不了,而他也没想隐瞒。 在这时代必须要名扬四海,名气足够大。 有人记住你,便主动来投。 数百年前的陈胜吴广,也深省打出公子扶苏与项燕的旗帜,才会有人响应。 没有名气,则默默无闻。 刘备之前只在游侠中传唱,现在名气到了士族与豪族口中,可谓又进一步。 见刘玄德失笑摇头。 辛评心底微微下沉。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还要稳住刘备。 否则袁公的冀州就危险了。 念及此处,辛评遂不再迟疑。 行礼道:“袁公知晓,知玄德公乃汉家宗室也,欲表公为青州牧,只不过……” 说着暂时停顿,观察刘备神情。 见刘备笑容未变。 不由心中一怔。 暗道不妙。 冀州幕僚以州牧之权诱惑。 而早年出身寒微,与母贩屦织席为生的刘备竟无动于衷。 按理来说年少吃过苦难,不应该更热衷权势吗? 刘备为何会不上套? 这可是天底下刘氏宗亲,最拔尖人物才有的待遇。 如刘焉与刘虞,一人出任益州牧,一人任幽州牧,手握一方军政大权。 引得多少宗亲羡慕。 辛评不禁叫苦,这趟青州之行,怕要无功而返了。 念头刚升起。 刘备就果然拒绝。 说道:“袁公心意,备已感受到。” “但我与伯圭同出卢师门下,若非粮草不济,我早与他一起举兵。” 辛评惊呆了,没想到刘备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种事情不应该心照不宣吗? 直接说出来,我还怎么接话。 我一直不提,就是不想把你与公孙瓒的关系拆穿。 难道刘备改变主意,打算将我扣下,转送给公孙瓒祭旗。 辛评心头一颤。 不是说刘玄德为人仁厚么? 看着陷入沉默的刘备,似乎在思考。 辛评想到辛毗对其仁义的评价,忍不住苦涩道:“辛佐治,你可害苦我了。” 出使前,袁绍麾下的幕僚,皆在分析刘备会不会与公孙瓒联手,而拿不定主意。 唯有他兄弟辛毗站出来说:“刘玄德仁厚爱民,绝对不会征百姓余粮而出兵。” 郭图皱眉问:“何以见得?” 辛毗笑了一下,复道:“不是很明显吗?刘玄德拿着从黄巾手中夺得的金银,在各地购粮送往济南、乐安两地存活百姓无数。” “如果他要调成军粮出征,哪会等到今日。任由我们议论,怕早在战场相见。” “若派人前去诱说,断然可成!” 荀谌听完,似笑非笑道:“佐治对刘玄德倒甚为了解。” 辛毗回想了下,说道:“我与他接触不多,但刘玄德绝非一般人可比。” 荀谌顿然笑了,指着辛毗说:“天下能出任一州刺史者,哪个不是非同一般,大汉天下数来数去也不过十三州。” “即便一方太守,也是两千石官禄,从古至今又有多少人?” 荀谌回过头,对着辛评笑道:“汝弟尚年轻,还需多历练,时日长了便不会夸大其词。” 当时辛评也只是笑了笑。 如今觉得辛毗还太年轻,不是笃定此趟无忧么? 刘备说破关系,骤然沉默,兄该如何破局? 第四十五章 辛评破防 不用如何破局。 刘备很快就道:“袁本初想用奏表离间我与公孙伯圭。” “一州牧的确位高权重,备出身寒微,能得刺史已是幸运,为何还贪慕州牧权柄。”刘备遂笑道。 从案边箧笥拿出卷书信,示意了下。 又说道:“前些日子,伯圭再次来邀分冀州,被我拒绝后才没多谈。” “眼下公孙强而袁氏弱,我连强者许诺也不出兵,何况其他诱惑。” “我能见你是看在颍川士人份上,非袁本初面子,他在我这有何面子可言?齐郡之事,即便不把臧洪撤走,等粮草足备后,我也会带兵去取。” “刘氏从孝武皇帝起,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至今有三百年。” “所谓四世三公,皆为汉家天子拔擢,但袁氏子的所作所为,辛仲治抚心自问,对得起袁氏世食汉禄吗?” “豫让曾言: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孝灵皇帝对袁氏也未亏待,袁氏子以何报之?” 刘备发笑道:“你们这群人以士相称,让真正的士置于何地?” “如果任由你们得势下去,只怕士越来越少,大家都在一起摆烂,比谁更不知廉耻,把誓言当作放屁。” “祖先在天有灵,怕恨不得将后人溺于厕啊!” 辛评脸红脖粗,刘备这番话。 实在是把他痛击到了。 他背弃韩馥去投袁绍,后边韩馥丧礼也没去送,只派了僮仆过去。 好在辛评尚存几分理智。 知道这是青州,并非冀州。 强忍怒火道:“刘君言谈过分了,我等一片诚挚之心,只为匡君辅国,还望勿因些闲言碎语,就对袁公与诸士怀有偏见。” “君不闻: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呼?” 刘备轻微点头。 复笑道:“我拭目以待,静候袁氏的忠贞之举,那时,辛仲治你可别羞愧不敢相见。” 辛评扬起脖子,红脸道:“若汝南袁氏果行忤逆之举,评定将唾弃,再赤裸上身背负荆棘前来请罪。” “好!” “不愧是辛仲治,果然有几分颍川名士风范!” 刘备大笑,揶揄道。 等袁术正常发力,看你还有没有脸来见我。 “请!” 付之一笑后,刘备直接送客。 辛评翩翩风度而来,怒气冲冲而去。 骑在马背上,回望平原郡。 见田野间人影晃动,妇人送水,孩童欢乐嬉戏。 的确一副好景象。 可惜就刘玄德,望之不似人君。 亏还是卢公弟子,满嘴污蔑之语。 叫他含怒而去,如今冷静下来。 那时怒气填胸快步冲出,不少州吏都见到了。 想挑拨刘备与公孙的关系,怕有点难了。 区区三言两语便叫他破防。 很大缘故就因刘备说了,不知廉耻与背主几个字,深深刺痛了他。 否则以他的理性,绝对不会如此激动。 辛评忍不住怀疑:“刘备说这番话,究竟有心还是无意?” 如果有心,未免太能洞察人性,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弱点。 再加能忍下私欲。 怕是有高祖之风啊! 要知人生在世,追求的也不过名望,权势地位,以及美人美酒。 他不信刘备真能不为所动。 但却能忍耐,知道什么时候能拿,什么时候不能拿。 才是可怕之处。 “唉!” 希望猜错了吧。 辛评望了眼平原郡,或许刘玄德此人,将是袁公夺取河北基业之地,最大的阻碍。 公孙瓒性格不知圆滑变通。 看似强势,实则已然衰弱。 况且还欺压河北豪族士族,引起众多不满。 且粮道过长,不过强弩之末尔! 反观刘备不动声色,韬光养晦。 把州郡管理井井有条,还能将青州豪族和百姓之心,尽数笼络。 也许用不了多久,还会和刘备见面。 极有可能在战场见真章,只可惜了这些良田。 “啪!” 辛评狠狠给了马一鞭挞,将身后平原郡甩的远远的。 另一边。 辛评离去,刘备没有去送。 都跑来离间他与公孙瓒的关系了。 再去送的话,任谁都会怀疑与袁绍有勾结。 而现在两军交锋之际,刘备怎么可能给盟友添堵。 没把辛评留下做客,已是刘备看在同为颍川士人荀彧的面子上了。 不是荀彧在这,辛评今日就别想从这离开。 面见是招待宾客的,非招待不怀好意之徒。 况且刘备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身为青州刺史。 他的忙碌程度,与先前并无太大差别。 别人代替不了他。 只刘备才知道,如何将青州导向何方。 正在细微改动,所有的变革,皆要拿捏到位反复掂量,缓缓推进。 他把简雍和招牵,一人表为济南相,一人表为乐安相。 刘备领青州刺史,兼平原、齐郡太守,及原来的振威将军。 好在现今有荀彧,可替他分担不少。 既然臧洪退出青州,那就趁机取齐郡。 算上齐郡的话,刘备很快就能拥有了四个郡,共计三十五县。 刘备看向东方,暗道:“北海与东莱如何收取,倒算件麻烦事。” 齐鲁之地本是儒士之乡,北海东与东莱最多。 出过不少的大儒,如北海高密人士郑玄。 以及名气不小,北海朱虚的管宁、邴原二人。 民变时,有许多士人乘船逃往辽东避难。 目前青州黄巾平定。 不少人可能收到消息,已在返乡路上了。 此刻,清谈之风虽比不过魏晋时。 却也有众多人在推崇。 豫州刺史孔伷就是以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出名。 青州刺史焦和也喜欢清谈,以及汝南名士许靖,也是其中佼佼者。 管理两地,也比较硌手。 但对于喜欢清谈的士人。 刘备也并非没办法应对。 你喜欢清谈不务实际的东西,我就拿出经世致用的方法对待。 眼前所谓的清谈名士,还不算有多离谱。 多下把力,还有机会扭转。 再过数十年,还更有离谱的。 曹操的养子何晏等人倡导玄学,喜欢服用五石散,来达到神明开朗。 刘备不想这帮人再来祸害了。 天下够乱了,能少些妖魔鬼怪,最好不过。 第四十六章 王允兴汉 初平三年,四月下旬,时间一晃而过。 公孙瓒与袁绍在甘陵郡国的界桥决战,虽有提防,但骑军还是伤亡不少。 好在白马义从尚未覆灭。 又撤退到龙凑,双方互有胜负依旧在对峙。 而四月二十三日的长安城,发生了件能掩盖袁绍与公孙瓒的交战之事。 就是太师董卓被刺而亡。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董卓早在入朝的途中,从军营到皇宫沿途用左侧步军,右侧骑兵警戒,前后巡逻。 却没想到信任的王允和吕布勾结到一块。 吕布偷偷带着骑都尉李肃以及秦谊、陈卫等十余人冒充甲士,藏在北掖门埋伏。 自己则返回,借故隔开董卓身后的卫卒。 董卓进宫门毫无防备之心。 假装值守的李肃,等董卓接近时,抢先出手举戟直刺对方,董卓内穿铁甲不能刺进,戟锋下滑伤手臂。 董卓惊慌失措,由于面甲遮挡,看不清到底是谁。 以为宫殿甲士,已然哗变。 回头大喊跟在身后的吕布:“奉先何在?” 吕布从后面杀出,对着其他甲士大呼:“奉皇帝诏书诛杀董贼,只诛祸首,勿动!动则即死!” 董卓惊怒道:“吕布反贼,吾待你不薄,胆敢如此?” 话语刚落,吕布杀至跟前,怒目横眉持矛,用力刺穿董卓胸膛,使其咽气毙命当场。 方才怒骂道:“老贼,你想杀我久矣,以为我不知道吗?” 旁边主簿田仪,也被吕布一并斩杀。 董卓的头颅,用环首刀斩下。 命甲士提着,跟在他后边走出宫门。 举起诏书对涌过来的士卒,吕布大吼:“逆贼董卓已死,你们要跟着他诛灭三族不成? 陛下有诏,凡归降者既往不咎,其余人皆不在罪责之内,你们可曾听清?” “谁胆敢再进前一步者,与叛逆同处,诛杀三族罪无可赦!” 然后带人将董氏一族,包括董卓之弟董旻、侄儿董璜在内,尽数杀戮殆尽。 董卓留下来的残尸,被军士拖至市井街道,众目睽睽下脱光示众。 日暮将至,军吏为了让与董卓有深仇大恨的士族和豪族看清。 打算掌灯。 见董卓肥硕伤口处有油脂流出。 一闪念,把麻秸搓捻成灯芯,插到肚脐眼里,用火把点燃,竟也能燃烧。 在夜晚显得异常明亮。 从薄暮照到拂晓,亮了一整夜。 使看守未眠的军士,不由啧啧称奇。 朝廷率军攻破眉坞,获得坞堡黄金两三万斤,白银八九万斤,绸缎珍宝堆积如山,粮草不计其数。 王允诛杀董卓后,总揽朝政。 功不可没的吕布被擢为奋威将军,持节开府仪同三司,封温侯。 正当天下人弹冠相庆,拍掌称快董贼终被诛杀时,有消息不胫而走。 王允竟要杀名士蔡邕,因由蔡邕在他府邸做客,为董卓之亡叹气。 却遭下狱廷尉,欲将其处死。 许多人求情无果。 蔡邕无奈只得承认罪状,希望王允宽大处理。 想保留住性命,完成他用一生精力还未撰写完的《汉史》。 马融的族孙,马日磾替蔡邕求情说道:“此人对古籍最为了解,且正撰写史录,如完成此巨作,也可为后世多留一册史书。” “只因叹气就遭诛杀,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王公,还请王公三思啊!” 王允一听更加生气,怒道:“当初就是因为孝武皇帝,不曾诛杀司马迁,以至于谤言之书流传于世间。” “如今朝廷衰落,先前被奸贼横行,凌辱公主及先帝后宫,天子尚且年幼,不明白道理。” “你也不懂吗?我不杀他,难道任由他将诽谤之言记录在史吗?” 王允心里也焦急。 董卓被杀,天下喜庆。 眼下不少士人赶来长安,不赶快杀了蔡邕,以他的名气,后面还怎么杀得了? 他太了解蔡邕,此人性格颇为正直。 在董卓麾下,自己做了很多卑污龌龊之事。 蔡邕恐怕也是知道的。 万一被记在史册,我太原王允岂非遗臭万年? 王允好名,把污名记在史籍,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些人也不替他想想。 为何满朝公卿大臣,唯独他与吕布能得到董卓的欣赏。 吕布杀了待他极好的丁原,又掘了帝陵,得到董卓信任。 而他王允暗地做了什么,才让董卓会如此相信。 你们不知道,但蔡邕可能知道。 假如让他记下来,那就后世人都知道。 当年司马迁就不知道什么叫为尊者讳。 竟敢把项籍和吕后,并列在本纪帝王传记中,运用春秋笔法连孝文皇帝也敢暗讽。 要是蔡邕也如此,那还得了。 王允很果断,无论谁来求情,他非杀不可。 《史记》成书后,在两汉被视为离经叛道的谤书,也无人敢作注释。 虽说如此,却一直被藏在长安或雒阳的宫阙书府内。 只有亲近及位高权重的大臣,才有机会借阅。 王允当然也看过,也明白一旦这种巨作问世,哪怕是诽谤之书,朝廷和天子也不会销毁。 反而保留到后世查阅。 等杀了蔡邕之后,王允总算放下心了。 吕布却面色凝重来问:“既然把蔡邕杀了,那凉州诸将,是否也斩尽杀绝?” 谁知王允反问道:“他们无罪为何要杀?” 吕布顿时缄口结舌。 蔡伯喈只是叹息一声,你就硬要杀。 董卓麾下的凉州诸将,可杀了许多朝堂官吏,还凌辱过宫女,这也能放过? 定罪方式,未免太因人而异了罢。 吕布建议道:“那不如赏赐钱财给他们,好收拢人心,使其不会惧怕。” 王允皱眉不悦道:“奉先,朝政之事,你远在边州不知如何处理,也是正常。” “朝堂日后还是要仰仗于你,但眼下老夫怎么做,你多看多学便好。” 吕布沉默片刻,然后拱手道:“布,告退!” 没过数日,王允打算赦免西凉诸将。 可事到临头又怕赦免后,这些粗鄙的武人畏威不畏恩,有反复之意就不好处置了。 于是暂且搁下。 打算过段时间再赦免。 后来又找人商议,想将凉州士卒尽数解除兵戈甲胄。 消息传到军营,李傕等诸将惊恐不已,派人来长安探问王公如何肯放过? 王充觉得胜券在握,故意晾着对方,傲慢回答:“有罪之人一年内,不可赦免两次。” 意思等明年再说。 正当凉州诸将六神无主,想逃命之时,讨虏校尉贾诩站出来道:“如果抛弃大军独自逃窜,连民夫也能将我们生擒斩杀。 还不如率军西进拥护陛下,攻取长安给董太师报仇,若事不可为,再逃也不迟。” 凉州诸将遂下狠心,领兵西进。 果然攻克长安,吕布出逃关东,王允被杀。 第四十七章 欲征东莱 初平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大雨。 朝廷权威再次被凉州人践踏。 天下人心汹汹,却挡不住青州的蒸蒸日上。 在确定大军出征,春耕也能照常在各郡进行后,刘备以刺史印信,调拨各仓粮草豆料。 从武库拨出军械,矛、枪、戟,弓弩,箭矢、长刀、斧、锤、短刀、镰刀。 鞮、甲、铠、马甲、盾牌等各种器械。 还有三百辆车长二丈,阔一丈四,车外侧绑长矛,内侧置大盾的武刚轻车。 调拨虽多,但许多是战场上的消耗品。 尤其遭遇恶战,耗损极快。 运气好射出的箭矢能回收,其他的器刃断了,只能将铁块收集,运回来重新铸造。 此次出征东莱,不是因先前东莱太守与袁本初眉来眼去,而是去岁秋七月,被董卓表为辽东太守的公孙度。 乘船跨海,来攻打东莱郡,杀掠了不少豪族,太守领郡兵前去抵抗也战死。 东莱郡跑出的官吏,哭丧脸来到刘使君面前请援军,刘备也有些诧异。 来了太久,都快忘了青州还有这一出。 公孙度在辽东称王称霸惯了,竟敢跨海来攻青州。 想趁火打劫,不知青州民变已结束大半年了吗? 虽说东莱郡,还游离于州部之外。 但公孙度敢把手伸进他的地盘,就别怪把它给剁了。 听闻除去步军,还有不少的骑兵。 刘备找到工匠打造武刚车,以防对方骑军。 去岁一年未曾出兵,粮食积累甚多。 各家豪族,如管氏、刘氏、乙言、言氏、荣氏等,皆主动将人口赋税补齐。 将收割交税的粮食,送到平原粮仓,钩稽完后平均一亩收成三斛,不过这些豪族良田甚多,上等田地产量更多。 平原郡的豪族田地多少统筹到一块,共纳上了九万六千七百二十二斛。 这些豪族,家中有良田五百至三百顷。 其中刘氏足有千顷。 此次调动的先登九百七五十人、铁甲四百三十一人、声射千三百人、虎贲骑军六百余辅卒另外计算,还有哨骑两百八十人。 其余内府战兵不调动,外府调辅卒七千人。 除了平原三营一骑外,调动的辅卒皆来自济南郡国、乐安郡国、以及齐郡国。 其中在齐郡征调了大部分的辅卒。 刘备深知怎样对阳奉阴违的官吏们最快集权,就是在战争过程中,以征调的名义,将百姓及豪族能调动的资源,集中在自己手上。 军令如山,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不是开玩笑的。 剩余战兵没有调动,毕竟平原太靠近冀州与兖州,没精锐驻防过于凶险。 万一冀州袁绍和兖州刘岱突然偷袭。 猝不及防下,恐会损失惨重。 刘备站在高三丈宽两丈的望楼,见远处连绵不绝的山林。 在滂沱大雨中,如万马奔腾的潮涌,鸣马疾走。 雨过天晴,浓烈的草木与泥土气味扑鼻而来。 默想对冀州和兖州的处理。 刘备忽然眼神一亮,抚掌笑道:“如今青州黄巾已被平定,刘岱和鲍信也无需战死。” “曹孟德又欠了我个人情,算将文若留下,不知还有无机会称公,也省的他逾矩有人阻碍。” “再加上我间接救了他的长官上级,以及好友。数来数去,曹孟德已欠我多矣,将以何物偿还?” 刘备不禁想曹操那里,还有什么值得自己惦记的? “玄德,叫我好找…”刘备被唤醒瞥过去。 是文若来找他。 荀彧当初留下来,从郡县入手磨合了数月,成长适应驾轻就熟。 刘备惊喜捡到宝,随着简雍和牵招升做了郡相,州部又缺乏统筹人才。 于是辟荀彧为治中从事,目前青州还无别驾,在州部除去刘备,就数文若权重了。 青州部分簿籍,皆要先经过他核对,再交给刘备。 让刘备管理各郡工作量,骤然减轻三分之一。 荀彧就忙碌了许多,统计事项须要求底下写得极为详细。 郡吏、县吏、乡吏,层层反复核查。 为了防止有人弄虚作假,有时还会有异地核查,其他郡县吏属互换调查。 荀彧禀道:“各县武库已钩稽完毕,诸县数量正常,只有祝阿县清点时少了三把环首刀以及两张弓。” 刘备问道:“武库令长、令丞也不知刀弓去向?” “掾吏复道,两人惶恐并不知晓。”荀彧回道。 刘备沉吟说道:“彻查此事,武库军械之事,不能半点疏忽怠慢,否则漏洞会越来越多,堵也堵不住。” 荀彧轻轻颔首。 不管郡里薄籍,还是县籍记错,或真有人盗窃。 绝对有人在疏忽职守。 一年未开武库,就引起有人心不纯。 以后天下大治,文修武偃。 武库里面的甲胄兵械,岂不要被盗窃一空? 哪有这么样的荒唐事,偷盗武库皆为重罪。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哪怕只少把镰刀,也要严查。 荀彧又道:“乐安与齐郡的所有百姓已编户统计。” 编户齐民,就是将每家每户信息,记录在户版竹牒或者纸册。 把姓名、肤色、身高、年龄等信息录到户籍。 如家中有幼儿,妻女,或者为吏,也要录籍。 并且每年更新一次,防止有人冒充。 青州全郡县的宅园户籍,纳进户曹管畴范围,然后缄闭印封府户。 等到核查时打开,派遣小吏去各乡县呼名,一一对比,重新登记。 这一套方法,倒不是刘备想出来的,从秦朝时便已开始。 到汉时逐渐完善。 刘备听着荀彧禀报,连说了好久,也未停下。 走到旁边倒了碗水,递过去道:“文若别急,慢慢说来,先喝口水罢。” 荀彧恰好口干舌燥,施礼后端起水,喝下一大口。 他整日席不暇暖,虽得到了未有的器重,却忙乎不暇。 即便这样,还比不过玄德。 明明公务要多一倍,却比他还快速批阅完。 要不是看到跟在使君身后,忙碌奔走的十六名吏属已经闲下来。 也不会想到,玄德已把今日之事处理完。 去了望楼登高远眺。 荀彧忍不住道:“玄德,州部长吏匮乏,虽底层有不少人才,可磨练还需时间。” “即便把刘氏、管氏等人的宗族子弟,安排到郡县为吏,磨练也需时间,短期内不可一升再升。” “解不了燃眉之急。” “文若有何策?”刘备问道。 “需多纳熟悉政务的良才,方能止住州郡吏掾史空缺。”荀彧想了下说道。 第四十八章 曹操人杰也 “使君采取问策的考核方式,分乡、县、郡三层考核,很多人只能通过乡、县二层。” “郡州则难以通过……” 荀彧想这也不是办法,向刘备建议多纳士族良才。 豪族子弟家中没有典籍传世,就算有天赋,也需要成长时间。 只有士族中有天赋,又经磨炼的人,是刘备眼下最缺的。 能称为士族,除了耳濡目染,对于官吏之事,从小便熟悉外。 还有家中典藏的书籍,世世代代有人对这些经史子集的注疏、参悟、理解,形成独有的传承家学。 这是豪族根本追不上的。 就如同他们荀氏,从先祖荀子开始,多少儒法两家的经典,珍藏在族中被代代注释,融合了多少人的心血。 如何管理天下,他们从一开始便知道,从小时耳闻目览,再到青年时为官为吏去实践。 荀彧来了近一年,发现青州其他地方皆不差。 唯一就是良才太少。 因此当务之急,赶紧吸纳有学识的士人,不要被人抢先。 刘备也知晓,缺的不是小吏,而是能主事的。 可他没办法登门拜访,先不说路途遥远不现实,再者又要出征东莱,实在抽不出空。 刘备说道:“文若,非我不想去寻才,实则诸事太多无暇顾及,准备过些时日,于州郡布告求贤令,企盼多找几位能用之才。” 荀彧也知其中难处,复道:“彧早年也结识过不少士人,有人尚在家中闲居,玄德不嫌我多事,可写信相邀而来。” “但能否使其留下,还需玄德多出力。”荀彧笑着说道。 刘备忍俊不禁,文若你早该如此了。 等你主动开口很久了。 遂笑道:“文若相邀,必是难得之才,备定然一饭三吐哺,倒履相迎。” 荀彧笑了笑,忽叹息道:“可惜倒履相迎故事中的主人之一,命途多舛,否则天下又有一典籍巨作。” 荀彧说的是蔡邕,那时王粲上门拜访,蔡邕听见王粲在门口候着,急忙穿鞋去迎接。 因太着急没看地,导致两只脚的鞋履倒穿。 从那以后,有关倒履相迎的典故,流传天下。 刘备也略为惜道:“天下纷乱不休,不知多少典籍变成断简残编,散佚无觅。 要是有机会,集天下之力撰写大典,多备份几处,或可使工匠慢慢刻于石碑之上,也许能留存一二于世间。” 荀彧若有所思道:“此举怕是极难啊!” “事在人为嘛。”刘备恬不为意,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想要保存名家典籍,实在不行还可以刻了,往陵墓里一放。 不置金银玉器就好。 两人正在望楼上喜谈乐道,有小吏过来知会。 “关将军到了。” 刘备欣然笑道:“云长来了,文若替你引荐一番,我麾下关、张、赵皆为熊虎之将,视如兄弟知己,在战场上同生共死,从无背弃。” “尤其舍弟云长,骁勇善战,能独当一面。” 说罢,拉着荀彧的手臂,快步下楼。 蓦然看见髯长身长九尺,威风凛凛的大汉立于院落门前。 刘备不由轻唤道:“云长!” 关羽听见声音,陡然转身望见刘备过来,神情也难掩激动。 三步并作两步,托扶着刘备的手,单膝半跪热泪道:“大哥,自从上次济南分别,已有一年未见。”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刘备也长舒一口气,稍微缓缓下情绪。 将关羽扶起,看着他精神抖擞的样子,不由用力拍他手臂。 接着转头,对荀彧说道:“文若,这便是舍弟关云长!” 又对关羽说:“云长,此乃颖川名士荀君荀文若,现为州部治中从事,我出征东莱郡后,就靠你们俩位守平原了。” 关羽听见刘备的介绍,拱手施礼道:“河东解良关羽见过荀君!” 荀彧打量着关羽,的确是气度不凡,目光锋不可当。 不由暗叹:“好一员熊虎之将,真乃万人敌也!” 不得不说,有些人单从仪表气势上就能看出非同一般。 荀彧笑意道:“玄德公所夸的名士,彧愧不敢当,颖川荀彧见过关将军!” 忽然改口称使君为玄德公,因为他知道关云长与刘使君的关系不寻常,在他面前还需注意一些。 毕竟才初次相见,应留下好的印象。 刘备望着两人,忍不住嘴角含笑。 孔明年幼不太好下手,还在有荀文若弥补了不足。 伏龙、凤雏还在成长,若能得二荀,也算不差。 刘备顿时意气风发,豪迈志满。 遂拉着两人在郡府的后院,踱步共话道:“云长,我出征东莱郡击公孙度,原本想将你带上。” “可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将益德留在平原,子龙又要统骑兵,只有你才能让我放心。” “眼下虽袁绍与伯圭仍在交战中,倒腾不出手,可兖州刺史刘岱以及东郡太守曹操,却是个威胁,不可不谨慎严防。” 刘备沉思说道。 余光恰好瞥见荀彧似乎有话要说。 便好奇问道:“文若有何见解?” 荀彧道:“曹孟德此人,我还算多有了解,的确常怀豪志,若将他与袁本初倒置,公孙瓒绝不是他的对手。” 刘备忍笑说道:“文若也要我多防范曹孟德吗?” “无需如此!”荀彧闻言摇头。 “使君乃是一州刺史,能为敌者不过袁绍、陶谦、刘岱这几人而已。” “曹孟德虽有才能,不过一郡太守尔,尚还在刘岱手下,兵将能有多少,何须警惕他?”荀彧肃然道。 荀彧有句话没说出来,孔子云:割鸡焉用牛刀? 一州刺史的对手,自然也应是州刺史和州牧。 刘备看出荀彧没有为曹操,转移注意力的意思。 是真的没把眼下的曹操,当作青州的对手。 刘备仰头轻笑道:“文若此言差矣!曹孟德此人征讨张角黄巾时,我曾见过。” “听闻汝南许劭点评曹孟德,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故曹操者,人杰也,若先不击,必为后患!” 刘备抚掌而笑道。 对于孟德,他还是很重视的。 第四十九章 奉孝速来 荀彧哑然。 暗想道:“被汝南许劭这些年点评过的人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不见玄德这般重视。” 莫非曹孟德与使君有什么仇怨在先,才被如此对待。 不由望了一眼关羽。 而关羽也恰巧瞥过来,对他轻微摇头。 他也不知兄长为何这么重视曹操。 先前见过几面,似乎也没结怨罢。 也罢,以大哥的厚仁绝对不会无故杀害讨董的曹孟德,或许只想擒住叙旧。 兄长有时总会一时兴起,做些叫人捉摸不透的事。 刘备也是兴趣骤起,又问了别事。 “文若,听说袁本初的榻席常摆放霍光传,此言是真还是假?”刘备问道。 他在青州都能听到,关于袁绍做梦都想另立新君的传闻。 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在天下流传有鼻有眼。 “这!?”荀彧有点难以回答。 说真的,他没看到榻上摆放什么霍光传。 但袁本初又当面和他说过,欲要效仿霍光。 思量片刻,荀彧叹道:“或许有吧。” 刘备失笑摇头。 历史上的袁本初还真有意思,曹操挟天子令诸侯,他则强调刘协并非汉灵帝之后,想立新君号令天下。 哪怕官渡之战前,也没找到合适的刘氏宗亲。 荀彧有点怕使君对上门生故吏遍布朝堂的袁氏,会产生心理压力。 诚恳说道:“使君无需担心袁绍,古今成大事者,无一不是靠自己的才能取胜,袁绍不论武略,还是任用良才,或修政务理民生,皆不如君。” “就算霍光在世又如何,成败皆在人也,况且袁绍与项籍相似。” “项羽借着灭秦的名头来号令天下。袁绍先前也借讨董来调动天下诸侯,为他所用,满足其欲。” “夺取韩馥冀州的举动,早被天下明智之人看在眼里。” “反观使君胜其多矣,安青州、灭黄巾、抚士卒、恤民力,将兵以少胜多,关东诸侯莫如也,谁敢小觑?” 面对荀彧的褒扬,刘备清醒谈笑说:“用兵之道,不过以众击少,使精锐之卒,攻劣势之敌,不足以称赞。” “我贵有自知之明,最多能将兵三万,超过三万,旗帜指挥,击鼓鸣金,已过耳目之外。” “只得分兵行事,不然聚再多,只会削减战力,阵型松弛为敌所击敌。” “文若可别再夸我了,万一哪天没有了这份谨慎,就坏了大事。” 刘备笑说完,又嘱咐关羽。 目送风尘仆仆赶来的云长,去歇息后。 刘备对荀彧说道:“文若我出征后,假使有良才来投,还请替我先挽留些时日,待我率军返回后,再倾心相谈。” 荀彧轻点头。 如果有人来了,他也不会这么快让其走的。 连拜会都没拜会过,那岂不是书信白写了? 荀彧不禁想道:“现在出现盗窃之事,说明律法不严,或许差个精通律法之人。” “精通律令,嗯……” 颍川郭氏就是以研习《小杜律》,被称为家室衣冠,名扬颍川的。 记得上回郭奉孝还书信问我,怎么回颍川寻不到人,找人打探也没听说在兖州。 吓得以为我在路上遭遇不测,每日饮酒买醉牵挂我。 直到回信给宗族,他才从荀氏得知我留在了青州,来书埋怨了好一段字。 荀彧忍不住露出笑意。 奉孝不是说,想寻能容忍他性格的明主吗? 眼前的青州就有,还不过来须待何时。 荀彧准备等下第一封信,就写给颍川郭嘉。 接着想到另外一人,按照他的心性,应该也会对玄德感兴趣,也可以书信给他。 荀彧沉思想到。 拜别玄德之后,踱步回到前堂。 提起手中兔豪毛笔,写了一长话,又将信函废弃。 跪坐思索片刻,然后干脆利落下笔,重新意简言赅写了一篇。 ——只见写着:“已逢明主,奉孝速来!” …… 齐郡国临淄的东郊,飘洒着绵密的细雨。 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水,曲折而过。 春秋时期,齐献公姜山因此地接近淄水,水经其城东而过,故名临淄。 地势南高北低的缘故,临淄靠南而修建。 刘备的军营,应取水便利,就驻扎在邻近淄水旁的一面土丘高处。 哪怕连降数日大雨,也难淹到将士脚踝。 齐王刘立热情洋溢地,为刘备介绍临淄城附近,有哪些难得一见的美景。 又将珍藏多年的美酒,以及一些美人。 想要和刘备一齐共享。 “玄德,自从听到乐安黄巾被你剿灭之后,孤总算能放下心来,安稳地睡一觉。” “不然总担心临淄城被攻破,我全家皆丧命于黄巾之手,玄德与我恩深似海啊!” 齐王刘立年约三十,说话间带着酒气,脸上稀疏的胡须,宽大的袍服,遮不住纤瘦身材,显得弱不禁风。 “玄德,等会儿你与我一起去王宫,我挑选最好看的三十名美婢以及二十名乐女,赠送给你。” “你行军征战,却连婢女也不带,不知道的还以为刘氏天子,以及我们诸侯王亏待了宗室。” “嗳!”刘立忍不住打了个嗝,呼出的酒气更浓重了。 听说青州刺史刘玄德将要路过临淄,停顿几日征集辅卒,他就开始去找郡国里的长吏,让其去禀报州部,他齐王要出城迎接宗室功臣! 长吏先是推辞,后面又被找了几次。 眼见推脱不了,只得上报到州部,那时刘备还在济南国。 准备前往乐安临济县,将张飞所部调驻到济南,如有异变能快速策应平原。 刘备看了文牍,想着既然要来齐郡国一趟,那就索性看看齐王,究竟有何打算。 一到临淄东郊,就瞧见齐王刘立与诸多长吏恭敬站在路旁,迎接等待。 刘备不觉忖度。 刘立自来熟地上来揖礼,见刘玄德以军务繁忙为推辞,则主动在军营旁寻了一块空地,搭建幄帐遮风避雨。 再设宴款待刘备,见其附近及至身后,站立者皆是粗鄙的军汉。 感到不可思议,连忙许诺将肤白貌美的姬妾相赠送给刘使君。 第五十章 军律严明 刘备拒绝道:“多谢齐王好意,军中不养姬妾,备身为主将更要以身作则。” 能够御好强军,主要就看权威与法令彻行。 孙子兵法早点明,治军之胜就在于,法令孰行,士卒孰练,赏罚孰明。 虽做不到和吴起一样,能帮士卒吸毒疮的地步,至少也能同甘共苦。 不在军营搞特立独行,才好叫军士用命。 千万不能小看这点,往往关键时候两军厮杀搏命,多对主将有些拥护之心,心理承受度也要高出些。 在矢如雨下的战场,哪怕比对方多坚持会儿阵形不崩,就能赢得胜利。 收下姬妾事小,把刘备维护的风气破坏了,才是真正的大事。 况且军中战兵未成家室的,早在战后救寻的妇人中,找无家可归的女子,以年齿相配。 其贫无礼聘,令郡县长吏调拨库府钱财以赈助之。 至于有人还想着纳妾,那就看能立功受赏与否了。 “玄德,这……” 齐王刘立有些惊愕,在军中蓄养婢女和乐女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不过一群黔首组织起来的军队,解散了就是农夫,为什么要以身作则? 大汉各州不是随处可见,一抓一大把,又何必要这么做。 刘立显然还停留在百姓农忙时耕田,战时服兵役或徭役。 不知道刘备麾下的战兵,有很大一部分是招募来的,已不需要耕田的脱产军士。 生平只做好两件事,闲时操练,战时砍人。 刘备以全州之力供养,也只不过七千余人。 不是不想扩军,是实在养不起了。 辅卒还可以散养,战兵就完全做不到。 无论是军械,还是训练肉食,田地等投入成本都非常昂贵。 荀彧初见也诧异不已,寻问道:“使君欲养武卒乎?” 在士族能借鉴的史册里,也就只有战国时期魏国吴起首创的魏武卒。 投入的成本能与刘备麾下战兵有的一拼。 那可是魏国举国之力才能养起数万人,而且后来还无法补充。 虽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能当者,结果越打越少,拼光了,魏国也从霸主地位骤然下跌。 荀子评价魏国无法持久,是因选拔和训练成本太高,再加上战死的士卒与新选拔的士卒,皆有良田赏赐。 魏国又有多少田地可以给,贵族都不够分。 荀彧自然知道,便劝道:“玄德,养武卒虽能横行一时,却无法长久,非养兵之道啊!良田有限,又能封赏多少?” 最关键的是把田分给士卒,那士族与豪族如何看待? 每个士卒每百亩,千名士卒就要占千顷,这么算起来好像也不多,但是立战功的还有封赏,而且还鼓励战兵招募流民代替其耕田。 在青州随处可见,这些战兵分散在各郡,家家户户连成一片。 再加军吏在其中联缀,还有农学僮在乡间,游侠在市井。 荀彧也迷茫,不知刘备到底想干嘛。 刘备说道:“兵贵在精,不贵在多,我能以少胜多,以优击劣势,靠的便是如此,况且还有辅卒,军府名额目前也没打算再扩。” 荀彧才放下异议,估算这套战法能胜过其他诸侯多少…… 连荀彧都吃惊,何况平时不出门的齐王刘立。 不过也不欲关注,与他无关的事情。 很快就将话题岔开,探问道:“玄德,如今朝廷被凉州奸贼之辈,把持朝政操控天子,赋税钱粮难以送达,可我却听说诸王禄田减少,不知为何啊?” 刘备听罢了然于胸。 解释道:“朝廷虽收取不了赋税钱粮,眼下青州民生凋敝,许多地方皆需用钱,不止我的发放俸禄减少一半,连各郡县乡的官吏,俸钱皆减少六分之一。” “等待州里钱财宽裕些了,该补发的还是会补发。” 刘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笑道:“没事,没事,既然州部钱帑不裕,取些田禄孤也无妨,我也乃刘氏宗亲,在天下危亡之际,怎能袖手旁观?” “玄德权且拿去用,孤还有些余钱度日,不足碍的。” 刘立脸带笑容,连摆手道。 心里却在滴血,可这时候也只能先滴着了。 在朝廷无力的情况下,没实权的诸侯王,怎么可能拗得过掌握一州之权的刺史,还是战功打出来的那种。 再多番邀请下被刘备拒绝,齐王刘立只得自己返回王宫。 刘备站在营口,目送其华丽马车与侍从婢女一大群人,越走越远。 轻微摇头。 东汉的诸侯王被朝廷多年养下来,已经把心气养废了。 雒阳被焚烧一空,长安被肆意攻打。 朝廷权威淡然无存,权威这层皮,一旦被扯下来,光溜溜的身子,可是守不住这偌大山河。 而诸侯王们却没感受到,什么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还守着自己钱财那三瓜裂枣,讲究出行排场。 岂不知没有朝廷保障,拥有再多钱财,也不过帮别人在守着。 贪图一时享乐,有何用呢? 刀临脖颈再想求饶,还来得及么? 管亥脚踩着泥泞泥土走进营帐,嘴里还在小声骂骂咧咧,干他娘的下雨,哪都不舒服。 看见刘备站在营口,神色立马收敛。 毕恭毕敬拱手道:“管亥见过使君。” 刘备回望过去,问道:“管屯长,你屯里的军械甲胄兵刃,还有箭矢可曾检验好?” “这种天气最易腐蚀,不要因一时匆忙,在战场上折断兵器,反丢了性命。” 管亥不敢反驳,摸着帻巾笑道:“使君放心,我已看妥当,好歹征战疆场数载,哪会将兵事视为儿戏。” 去岁刘备就将管亥补编进先登营,为屯长统百人,还是看在他勇武及有统率经验的情况下,破例提拔的。 不然得从士卒干起,刘备军中可不会有人来便能做军侯、军司马,以及校尉。 想要晋升,须先在战场杀敌建功,或者斩旗、杀将,先登城头。 比管亥更早加入刘备麾下的染氏,目前也不过柴营一军司马。 刘备当初在高唐时,还是自领百人屯长,到处剿贼寇才拉扯起县兵。 自然明白在军营也讲究先来后到。 哪怕本事再强,也要先找机会证明,突然擢用易兵将不和。 第五十一章 北海诸吏 三月十二日,大军启程出征东莱郡。 刘备除了三营、一骑,与七千辅卒外,也就带了赵云、赵震、韩牧、牵招几人。 骑军仍归子龙率领,赵震统管先登营,韩牧管声射营,铁甲营由刘备亲率,七千辅卒则是牵招带着乐安郡国和齐郡国的各县尉,统一调度管理。 关羽,张飞留守后方。 简雍暂时调往乐安。 刘备在齐郡临淄待了数日,等征发的辅卒都已齐聚后,才下令继续向东莱郡进发。 州里的文书,早已快马下达北海各郡县。 各县令、县丞皆要准备从府库调拨钱粮,供养大军。 此番行军,刘备打算从临淄途经广县,再进入北海郡首剧县,调集好当地民夫后,北上都昌、下密,沿着河流水系,先取东莱卢乡、当利、掖县,连在一起的三个郡县,然后再北攻曲成。 暂时停歇休整,沿河道驻扎,等待即墨与壮武的粮草运达,继续扫平东莱的东南北方向的辽东军。 公孙度性格狠辣,到了辽东无人能够管辖,便借机诛杀郡中豪族百余家,收拢了权力向东讨伐高句丽。 攻伐了高句丽后,又将目光对准了隔海的青州,以海船跨海攻东莱。 此番进军,最好能够彻底将对方打疼。 让他不敢再轻易惦记青州,否则不时来偷袭下,就要在东莱郡长期驻军才行。 从齐郡临淄通往北海剧县的古驰道,迎风猎猎的旗帜,飘荡作响。 哒达的马蹄声,将弛道数丈旁的群鸟惊飞。 哨骑迅速把守高处,等待虎贲轻骑赶到后,再移交给对方,继续向前探查。 而轻骑则需要等先登营疾步行军到了,将位置交接给步军,然后再度前行。 没有披甲的重骑,以及铁甲营、声射营走在武刚战车与辎重车队两则,车队虽然有驮马、骡推拉,也还需许多辅卒运送。 即便在看似安全的路途中,不会遭遇袭击。 但刘备还是下令全军,以最谨慎的方式向前行进。 兵者关乎存亡之道,不能疏忽大意半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在数十骑的拥簇下,刘备骑着战马,一路沿驰道东望。 这条驰道是由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修建而成,再历经两汉不断修缮,道路已扩宽约五十五步,高出两侧的地面近四尺,全是炒熟的夯土以大青石碾压滚平。 从都城咸阳出函谷关,沿黄河经山东定陶、临淄至有天之尽头称呼的成山岬,道路荒凉,无有杂草树木。 刘备猜想,或许当年秦皇嬴政,几度乘舆巡视的马车,也是沿这条驰道,在望不着边际的秦军护卫下,一路东行抵达天尽头,第一次遥望大海。 军卒继续赶路。 少顷之间,眼前一条小河隔开齐郡与北海,河畔边架好了一座座浮桥。 还有诸多的渡船,在等着刘备麾下的汉军渡河北上。 打探完的哨骑,快马禀道:“北海功曹领郡里长吏,前来河渡口迎接使君。” 又补充道:“据郡吏所言,北海相孔融以及北海王和郡中豪族,在郡相府邸已摆下宴席,接风款待远道而来的玄德公。” 刘备沉思了下,北海王刘康与济南王同名,遽然听见,还以为倒霉的济南王来请他赴宴。 汉时诸侯王,有许多人取有同名,没有什么避讳可言。 当然,也只是诸王同名,要敢取与天子同名,那就另当别论了。 刘备到达渡口时,长吏们得知玄德公当面,赶紧齐刷刷的行礼。 北海儒士最多,儒家又讲究礼仪,在礼这方面,的确是做足了。 长吏身后带来的民夫,以及船工还携带了干粮和肉食野果,犒劳一路赶来的大军。 垂长胡须国字脸,头戴进贤冠的北海功曹,微低头揖礼道:“玄德公,可使大军在此稍作歇息,待吃饱喝足后,再行前往剧县。” “公可先行前往宴席,我等小吏在前为玄德公指引道路。” 刘备默想后,便打算拒绝。 他怎么会丢下军队,自己去赴宴,哪怕去也要等军队齐至。 有严明的军纪,他不担心三营会做掠夺之事。 况且人心险恶,难以明言,刺杀又是件投入低,回报高的事。 谁知在北海,有没有人对他心怀恨意。 去没完全掌控的城池,有熟悉地形的人躲在暗处以弩箭偷袭,那可真就倒了大霉。 身登高位易招人妒忌,千万别在阴沟翻船。 刘备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拒绝道:“备能有今日地位,多亏士卒用命,当同甘共苦。况且如今大军讨伐辽东贼军,更不宜饮酒。” “等到将士稍作歇息之后,我率亲军三营进城一叙,日暮之际再返回军营,军务在身一切从简就好。” 长吏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毕竟县城里面已摆好宴席,他们在郡相与北海王面前夸下海口,很快迎玄德公而至。 没想到,玄德公只想简单叙旧,这让他们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刺史权重,还有传闻袁公欲表其为青州牧,那就更不好违逆了。 问题回去也不好向上司郡相交代,夹在中间谁来谁难受。 “玄德公,此乃众人一片心意…望公……”有的长吏还想相劝。 功曹却见玄德公无动于衷,叹了口气。 越过众人,施礼道:“既然如此,北海郡国以公之命是从,我们便再多等会儿,也无妨。” “只是将兵带进城中,兴许会引起骚乱,还望玄德公明鉴,体谅一二。” 刘备说道:“我麾下军纪甚是严厉,若真有作奸犯科之人,凡来与我举报者,先赏十金,再严查士卒按律论处。” “城中官吏与百姓,皆可目视之。” 对于这些儒士,不能光来硬的,这样只会搞坏自己的名声,要软硬皆施才行。 况且刘备还顶着卢公高徒的头衔,更不好败坏老师作为大儒的声望。 北海儒士与豪族混杂,得把他们区分开,哪些人专注空谈,哪些人能干实事。 还需谨慎和耐心,毕竟也是顺带来捆豪族手脚,以及收拢权力归回平原州郡的。 第五十二章 军至北海 听闻刘备将至,孔融亲自出十里郊外迎接。 连同的还有剧县吏掾属两百余人,在道路两侧翘首以望。 据汉律,临近县的县令、县丞,若无调令是不能自己走出辖区,否则也要受罚的。 就算想溜须拍马,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 忽地马蹄声,在驰道另头响起。 “来了,来了!” “快快站好!玄德公将至。” 有耳力较好的人,已听到了动静,赶紧提醒身旁的同僚,整理好衣裳仪表,准备向前迎接。 驰道上最先出现的是着玄色铁铠的骑兵,在前头开路。 兜鍪插红色飞羽,手持丈长铁矛,马背系着弓箭,腰后环挂短把环首刀。 挺立的腰背突出气势壮观,扑面而来的骁勇善战之势,手里旗帜迎风飘起。 眼尖的人依稀能看见绢刻着:“青州刺史征虏将军刘。”的字样。 在这些骑兵后面,还跟着更多的甲骑,有的甚至人马俱披甲,浑身只露出面甲眼部的空隙,注视着前方。 他们比先前的骑军,少了许多装备,只有一杆竖持的马槊。 玄色铠甲的颜色一块深,一块浅,像极了凝固的血渍。 哪怕在白天,众儒士们也感觉身上泛起了冰凉的寒意。 后面的甲骑,比前面的骑军带来的压力更大,这种死寂沉沉又默然的骑士,使官吏们迎接的气氛,无形凝固。 若非沿着驰道直行,而勒马转头朝他们冲过来,恐怕早就吓得呆立当场。 等骑军都过完后,有的长吏才敢拿出绢丝,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再往后探望行军的队伍,仿佛一眼望不见尽头,数量极多的辎重车与武刚战车在缓慢推行。 训练有素的战兵,以及操练些时日的辅卒,让北海的豪族与儒士惊疑不定。 没有发出任何呼喊的杂声,都在沉默埋头赶路。 无疑是强悍劲旅之卒,才有这样的行为。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还能清晰看到弩兵上弦的箭矢。 有些官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总觉得有点不安全。 感觉好像进了虎穴兔子,处处皆是锋利的獠牙。 “这…这……太凶险了吧,不过行军,何至于此?” 有人则亢奋望着眼前的强军,嘟囔着道:“雷霆之怒,莫过于此,何愁青州不定,天下不平?” 刘备的熟人王脩,如今成为了郡里仓曹掾吏,为官署长吏。 看着刘使君麾下的军队,更坚定只有这般雄壮的之师,才能平定天下。 军容整齐而过的,有骑军、步军、弓弩兵、还有哨骑,各有队列,各有校旗。 队伍里的牵招眼见这么大的阵仗,把北海官吏,惊得相顾失色。 不由感叹,玄德的目的达到了。 在河畔歇息完后,刘备忽然下令,各营整装披甲,然后再出发。 牵招疑惑的问,已快到剧县了,为何要空消耗体力? 刘备解释道:“古时舜派人执干戚而舞三苗,而苗遂服,用的就是不伐之征。眼下北海的情况,也有几分类似,为何不效仿舜呢?” 牵招哭笑不得,感情你刘玄德把北海众儒士,当做昔日三苗来对待。 是不是不太好? 三苗那是畏威而不怀德的蛮夷。 还好和我说,要是给卢公听见,非立马吹胡子瞪眼。 而北海的官吏与儒士豪族们望眼欲穿,终于看见刘备的中军旗帜,忍不住心头一喜。 可顺着大纛往下看,数百名肩膀宽阔的军汉,身高皆在九尺,虽只着了少许铠甲,手中的长锤,及长柄的刀刃。 还是使人莫名心惊胆战。 快要到达孔融众人面前时,刘备提前勒马下鞍向前走去,身边的骑卫也跟着随行,将其他官吏隔开。 不然两百人涌过来,也不好护使君万全。 孔融过来下拜见礼,道:“玄德公别来无恙,若非您当初挽救北海,恐怕眼下还是百业凋敝,生灵涂炭。” 孔融胡须不长,却有对浓眉,身材不胖不瘦,从施礼动作一丝不苟,就能看出为人认真。 他的行礼却被刘备快手扶住,右手用力将其拉起,笑道:“孔公何需多礼,说起来刘备还需要感谢公上表我为青州刺史,且在臧洪想入青州时断然拒绝,刘备才欠恩甚多啊!” 有一说一,在青州郡相里,孔融比起其他尸位素餐的蠹虫官吏,要强上许多。 “此言差矣,玄德公才是对北海有大恩,不如这般,我称使君为玄德,公呼我为文举如何?也少了彼此疏远。”孔融短短几句话,就拉近了与刘备的距离。 他也是少年成名的,最初能称几声玄德公还能接受,可若一直称呼玄德公,那就有点搁不住了。 不知情的或许以为他也是溜须拍马之徒,那就毁了孔氏的名望了。 除非刘玄德再进一步,做了青州牧,他再改口才不会有人说闲话。 孔融趁着说话间隙,仔细的打量的刘备。 自从王脩返回北海,嘴里就一直对刘使君赞不绝口,孔融也略感好奇,故派人多去乐安与济南打听其事。 听闻刘玄德在各郡蓄养民生,置官学以提拔干吏,他也在北海跟着施行。 设置城邑,设立官学,推举贤才,表显儒术。 引得众儒连连称赞,而孔融则不将功劳揽在自身,直言说道:“诸位勿夸,吾不过是跟刘玄德所学而已。” 无形之间,使刘备的名声,再次在北海传开。 也让他相信刘玄德可以带着青州走出泥潭,故毫不犹豫往朝堂上表刘备为青州刺史,那时还是董卓当政。 让他也有些迟疑,不知天子会不会准奏,抑或会被董卓拦下。 不知为何,董卓竟没有从中作梗,朝堂爽快同意了奏表。 孔融哪知道当时董太师被袁绍一干人,搞得焦头烂额,只要不表与袁绍有关系的人为官。 都可以卖个人情拉拢对方,哪怕刘氏宗亲,能互相内斗起来最好。 孔融与刘备在郊外交谈了一番,然后指着剧县说道:“玄德不妨先进城罢,郊外非谈论之所。” 揖礼后,遂带着官吏在前边领路。 第五十三章 良才入吾彀中矣 北海的郡首剧县,不比齐郡临淄要小。 这里的封王属于光武兄长一脉,多年册封下来,剧县不断地往外扩,便成了座大城。 就连道路都宽了不少。 眼下百姓被遏禁在家中,倒方便了刘备大军进城,不会引起什么骚乱。 等军吏来禀报,长吏王脩带着军士把守住城里各处要害,彻底掌控剧县之后,刘备才放下心,有了些安全感。 听见是熟人王脩做向导引路,刘备也不禁轻笑。 跟着带路的孔融前往郡相府邸,同时王宫也诚邀刘备做客,被他暂时拒绝。 北海郡府邸的前堂,及后面诸多院舍被孔融让出来,给州部处理公务和钩稽各县库存粮草、田地、户籍名录等事宜。 本来就需每个月向州里上计一次,恰好这次使君赶来北海,就一齐交给州部的掾史吏们核对。 牵招看着数十僮仆抬着一筐一筐的文牍进来,很快堆得像一座小山。 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些积累的簿籍录册,至少有大半年没往州里上计了罢。 牵招看了一眼刘备,似乎在祈求什么。 而刘备却没看到,正询问北海掌户曹的掾、史两人,黄巾民变前后的人口变化情况。 刺史坐在堂前拿着文牍,时快时慢地提问,两人背后微有点冒汗。 毕竟能直面一州刺史顶住其气势,能面不改色滔滔不绝者,又有几人能做到。 有问可答已是不错,掾长时常停顿思索,中年的史吏则胸有成竹,虽回答过慢,却不会哑口无言。 从表面看,史吏无疑要比掾长在政务更下工夫,懂得也比他多。 刘备轻微点头,抬头随意问了一句:“史吏也是北海人士吗?” 头戴进贤冠,瘦黄身材的八字胡须文士,见礼道:“回禀玄德公,小吏正是北海人。” “长吏姓名能告知否?”刘备拢回了竹简,又问道。 这个人责任心强,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岂敢不从公命,小吏乃北海孙乾字公祐。”孙乾恭敬说道。 刘备有些吃惊,没料到孙乾此刻竟在北海为吏,还未去徐州。 寻思一想也挺好,省得自己去徐州找他。 转头笑对旁边的孔融道:“此吏,备见之愈发欣赏,不知文举可愿忍痛割爱?” “还有昔日来平原求援的王脩王叔治,刘备也甚为喜爱,想纳二人入州里,文举以为若何?” 孔融还在想,为什么玄德会对史吏看重,听到后边才想通,原来是想寻个因由将王脩收下。 他其实对王脩也较为欣赏,还打算今年将其推举为北海孝廉。 不过既然玄德开口了,总要卖个面子,如他所言忍痛割爱了。 孔融说道:“玄德看上府邸何人尽管差使就是,你为剌史征调良才也是为了州治安宁,在北海与在平原无异,我当配合佐之。” 说到后面,自己也笑了起来。 孙乾则有些愣住了,只不过汇报户曹事务,就被青州刺史看重,还当面找郡相索要。 让他不由怀疑,自己真有如此大才吗? 万一去了州部,玄德公发现我不过常人之姿,会不会直接将我罢免,驱赶回北海? 到时候连史吏也没得做,岂不是更惨? 忖想之际,瞥见旁边掾长投来羡慕的目光。 悄然叹了口气,你只看到我被贵人赏识,却未想焉知是祸非福。 刘备抚掌而笑,又有两人入吾彀中矣。 复问道:“听闻郑公已返回北海,备出兵之吋,老师多番嘱托使我拜访郑公,不知文举可愿引见?” 孔融听完,有些歉意地摇头,说道:“郑公虽回北海却因年事已高,在途中患病如今在家休养,不能轻易见客,玄德不如等征讨完辽东贼军后,再拜访也不迟。” 刘备也只好作罢,颔首赞同。 郑玄治学以古文经学为主,还能兼采今文经学,遍注儒家经典,有弟子数千人,乃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无人不敬仰。 在学问方面,名气更要高于老师卢植,而且还师出同门。 来到北海,刘备不可能不去拜见。 不过既然身体有碍,就不好再上门去,最好等他康复之后。 刘备虽略懂草药知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卖弄,万一病不对药,那就麻烦大了。 连老师都会扶不住他刘玄德的名声。 忽然一小吏在堂外,想要求见孔郡相被军士拦下,进来报道:有散吏说邀请的众儒士与豪族已至府邸外。 孔融这才想起,拍手惊叫声:“不好,差点忘了。” 连忙对刘备说道:“听闻玄德你将到来,剧县豪族儒士皆想来拜会,但并非郡吏我就没有带去迎接。” “如今尔等上门拜见,不如接见一番如何?” 这种事还须征询刘备的意见,他目前才是剧县的主事人,况且还是来见他的。 刘备沉思后,点头答应,派遣军吏将宾客带去后边的院落,自己随后便来。 孔融说道欲先行半步去迎接。 刘备遂随他意,然后踱步到在牵招身旁,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认真地说道:“子经,这些簿籍就先交给你了,你处理郡县公务早就驾轻就熟,想来也难不倒你。” “待会儿多调拨吏属给你,我与文举去见见当地豪族和儒士,故且先行离去。” “你核对完后,再给我过目总数便可,今日时辰尚早,慢慢地来不急于一刻。” 牵招面如土色,刘备说走就走,动作极快,还没等牵招拒绝出口,就已经不见了。 跟着孔融的后脚,去了士卒守卫的院落,里边众多儒士及剧县的豪族在盛情拜见,好不热闹。 孔融一一替刘备引见道:“刘使君,此位乃是剧县滕氏族长,族中世出二千石,在北海威望颇高。” “这位是春秋时期卫文公之后,居楚丘营辟闾里的辟闾氏,也是剧县大姓。” 孔融详细说了,其中两位须发皆白的老翁,是本地最有名望的豪族。 其他儒士则没有过多介绍,想来也不太重要,只是跟着来玄德公面前混个脸熟罢了。 第五十四章 子龙一身是胆 “嗖!嗖!”急促的马蹄声追寻而至,箭矢纷纷朝着卸甲逃跑的士卒射杀过来。 接连有人中箭惨叫。 有人惊慌失措,不择路欲要朝田地逃窜。 还是跑不过后边的高头骏马。 跌倒在地被追上来的骑士用锋利马槊贯穿胸膛,骑士将兵刃抽回,抖了个花,甩干上面残留的鲜血。 领骑军继续追击城里逃出来的溃兵。 登时有骑兵听到前方有动静,快速拍马探去。 忽地拿身上的竹哨,快速吹响了起来。 发出具有笛子一样尖脆的声音。 附近周围追击而来的数十骑军,听见长鸣的哨声,舍弃了追逐慌忙逃散的残兵败卒,仓促聚集赶了过来。 皆发现了前面动静,闷沉的马蹄声以及疾呼嘶叫,在前边发出声响。 敌方十数骑,在发现平原上的汉军后,立即用号角告知后方骑兵。 “赵骑督,看是胡骑!” 一骑士手指着前方起初缓慢而行,然后猛然鞭马突进,头戴尖顶帽,多数人弯腰低头作状,有意使身体避箭。 只有弓马娴熟,且着皮甲的胡人喜欢这般作扮,像狼一样突袭。 有胡人手臂半举,已在拉弓搭箭。 虽军容不整,人数却约在三百骑左右,超过汉骑不少人。 赵云凝视判断道:“无妨,胡骑少甲不过仰仗弓箭,围困而射之。” “你们的箭矢还有多少?” “不过一两支!” “我也一样!” “我还有五支,却也不够均分啊!” 众骑士异口同声道出箭矢不多,无法与胡骑对射。 赵云不由紧锁眉头,现在后悔追出来太远也无济于事。 追击的骑兵都是轻骑,除了他以外,披甲都比较轻薄。 况且轻骑追求速度,马也没多披甲。 如果撤走的话,就等于把后背让出去,这样更危险。 最好的办法是拉近距离,冲过去将对方杀散,再率军回营。 可若对面有意保持间距的话,根本无法立马追上。 赵云细密打量着胡骑,发现有一人穿着铁铠。 “看来此人应是这群胡人的首领。” “若能将其擒杀,或能击退胡人。” 赵云一闪念猜想道。 军功莫过于夺旗斩将,可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这么去干。 眼下赵云却别无选择,离军营太远,就算别的哨骑发现异常,援军也不能立刻抵达。 只能想方设法击退,或迫使胡人不敢轻举妄动。 赵云和众骑说了他的策略,先停在原地让战马稍作歇息会儿。 等胡骑靠近欲分兵往左右两翼包抄时,众骑再假装勒马掉头,胡儿便会惊异怕汉军遁走,而鞭马加速。 忽然急促提速的马,突然拉起缰绳,只会使马失去平衡并且摔倒,只能自然地减速。 汉军等他们疾速时,分为三队冲阵胡骑,左右两翼分三十骑接敌,赵云则领十骑直扑胡人首领方向。 赵云沉声道:“对方见我们人少,骤见反击虽会惊慌片刻,但自恃人多势众不会轻易避开。” 反而会观察左右两路,轻骑出击较多的两面。 我可趁机擒杀胡人首领于马上。 众骑军听了赵云的想法,皆点头称善。 这无疑是眼下最好的方法,唯一的缺陷就是压力全在赵骑督一人身上。 赵云则轻呼气将心平静下来。 此次突击,仰仗的是使君赠送的上等良马,且短时间爆发力极强。 为了保护这匹好马,赵云可在马前部披了层轻甲,防止冲锋射过来流矢。 轻抚马颈道:“这回靠你了。” 接着赵云将自己携带的水袋、粮食、弓箭、环首刀,面甲掷落马下。 还把兜鍪也摘下来扔在地上,尽量减轻负重,好发挥出最快的突进速度。 眯着眼神,静静锁定出击目标,那个被拥簇在人群中身着铠甲的胡儿首领。 而对面的数百胡骑,也看出了眼前这伙汉军有些不对。 既没逃跑,也没引弓对射,等逃窜的溃兵快跑到他们身旁时,随手抓了几个人问,才知道汉军大概箭矢已经耗尽了。 胡儿首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以贪婪的目光打量汉骑的甲胄,这是他们做梦也想要的东西。 公孙度太过小气,只肯给粮草钱财,不肯给兵器铠甲,他们只能通过别的方式获取。 如今遇见汉军甲兵又无弓弩之利,人数又少。 简直是送上门的肉食,不吞下就对不住自己辛辛苦苦从辽东跨海赶来此地。 待双方即将遭遇之际,首领身旁的人拿出号角吹响,数百人分为三部,使用狼群狩猎围困的方式出击。 见汉骑似乎想要勒马掉头,胡人们不由更亢奋剧烈般怪呼,更快跃马追上。 抽出箭矢拈弓搭箭往前方射去。 就在这时却惊讶的发现,汉骑不仅没想着逃跑,反倒加速朝他们冲了过来。 也是一分为三,更有少数汉军骑兵朝着中央急骤飞驰而去。 为首的骑将手持至丈八的长槊,俯身平举一马当先。 而且越来越快,远把后边汉骑抛在身后。 胡人首领大叫:“快引弓射死他!” “他身上有甲!” “射马!快射马!”首领继续喊道。 “马也有甲!!”旁边弯弓的族人眼尖的发现射出去的箭镞,也被马胸颈躯干处铁甲叶片挡住,没造成什么伤害。 “他冲过来了!”有人惊叫道。 “快去前面拦住他,快去!”首领急吼道。 虽不知汉将到底想做什么,但单枪匹马就敢冲上来,绝对属于不好招惹的狠角色。 在胡人意识里,汉军中胆敢这样冲锋,要么脑子拎不清。 要么就是能斩旗杀将的猛人。 赵云此刻异常冷静,伏在马背上,以最快速度接近,即便箭矢在耳边擦过,也面不改色。 死死盯着胡人首领,将接近时,怒吼一声:“挡者死!” 猛地挥槊,把挡最前的人脖颈瞬间穿透,然后抽出将围来的数人横扫落马。 不理会箭矢的威胁,以一根马槊横穿十余人之间,马中矢嘶鸣悲叫,速度更快疾驰。 “死!” 赵云大吼一路穿杀,策马直冲向顿足失色的首领,他也没想到前边人竟没挡住。 失神之际,被赵云一槊刺穿腋下,挑落下马,被槊尖拖二十步方才止住。 赵云拔出马槊抵住其脖颈,猛喝道:“再敢上前者,蛮虏必死矣!” 跟在身后冲阵的骑军赶上来,将惶悚不安的胡人暂时杀退。 他才终松了口气。 第五十五章 有的选谁想种地啊 东莱郡卢乡县,辅卒正在打扫城墙碎石,填埋地道。 刘备的旗帜已经插上城头。 城里一片狼藉,许多地方残垣断壁,瓦片无存,青壮与妇人所剩无几,只留下些许老幼。 公孙度手下的士卒汉胡混杂,经过之处也尽为劫掠。 刘备还在北海时,就有逃难过去的百姓向他哭诉,家中妻女遭受掳掠,生死不明。 贼军势大,他却无能为力,只得以此残躯存活于世,愿意到刘备军中做运送粮草的民夫,好报得此仇。 问十人,就有十人痛哭流涕。 刘备深深叹气,自古便是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能做到不扰民的军队,历朝历代数下来,也就只有两支军队能做到。 公孙度对百姓如此,对豪族也是一样。 进东莱后,举目望去皆是残破的村庄,废弃的水井,遍地杂乱被拔根的菜地。 散落破碎在都灶的釜、甑、烓。 辽东贼寇没有比黄巾好到哪去,甚至胡人更为穷凶极恶,不会顾及汉人半分。 即便占领此处数月,血腥杀戮也未停下。 刘备每过一处都要分下人手,去各地收敛尸骨。 男女都有,更有的尸体还被发泄凌辱,下体腐烂不堪。 看着卒士每两人抬着一具具尸体去掩埋。 刘备心中火气越积越大,将水盏重重摔在地上,攥紧怒道:“攻破卢乡县城后,城内无论汉胡贼军皆不受降!令传全军不留溃兵一人!” “骑军务必将其追杀殆尽!这些狗贼胆敢来祸害我青州,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埋在这里做粪肥田。” 该死的狗贼!既然杀降影响名声,那老子就不受投降,杀的只是欲顽抗到底绝不降者。 感激我吧,给你们这些贼军留下了誓死不屈的好名气。 刘备心底笑怒道。 到了卢乡城下,一边命人明面打造军械,一边派人挖地道掘土至城墙底下,用木柱暂时支撑。 再放火烧毁支柱,城墙立即倒塌,老旧的墙垣瞬间多出十余个缺口。 擂鼓号角,先登营分各处一齐涌进,不过才两个时辰便已攻占下来。 贼军的溃兵打开其他城门逃走,刘备旋命军吏挥动旗帜,使子龙分两部策应,领轻骑追击,毋要放逃一人。 而赵云目睹种种惨状,也是火气大怒,得到军令后,立马率骑兵追亡逐北,捕杀辽东贼军。 …… “哒哒……”城外阵阵马蹄声震响。 “使君,赵骑督率军返回了,还捉了辽东部落的胡人首领归来!” 刘备与军中众多校尉,正在卢乡县衙默望着沙盘,思索当利与掖县两地贼军的部署情况。 听说公孙度此刻也来了东莱郡,如能最好就将其留下来。 有军吏赶来汇报,子龙已经返回,还擒住了胡骑。 让刘备发愣,这是跑了多远,不会追到当利县那边去了罢,听哨骑打探好像那边就有几百胡骑。 不一会儿,赵云便进来禀报,身后则由几个士卒用绳拉着被紧紧缚绑,垂头丧气的胡人首领。 刘备却没管那么多,看见赵云身上甲胄血迹斑斑,赶紧走近看有无受伤。 得知无事后,才如释重负说道:“子龙,就算走了贼寇,只要其不回辽东,早晚会死在东莱,何须追敌急迫,自身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征讨个公孙度,把赵云给折了,刘备非心疼死不可。 赵云脸色有异,拱手说道:“使君,云无碍事,可战马……” 刘备宽慰他道:“临阵凶险,人且难以保证,更何况马儿。” “我那还有一两匹良马,待会儿去挑选罢,只要人能回来,哪怕战殁从西域运来的大宛马,我也舍得。”轻缓拍赵云的手臂安慰他。 然后指着胡人首领说道:“既然平安脱险,此俘虏还有何用,鲜卑蛮夷在汉土杀人盈野暴虐成性,军吏将战功录下,把胡贼拉出去斩了,告慰百姓。” 赵云没有劝阻,他们能脱身归来,胡人首领已不再重要,况且整个军营也没人会讲辽东鲜卑语,也问不出什么事。 还不如杀了,替附近的百姓与被害的乡里豪族报仇解恨。 刘备早就探马得知,公孙度雇佣了两千多的鲜卑骑兵,在郡里四处打草谷,分番剽掠充为军饷,还以东莱两县的妇人赠之。 胡人可恨,如公孙度这般的人,更可恨! 听闻此人麾下还有千余骑。 从平原多带弓弩与武刚车,就是为了对付这些骑兵。 刘备转头对着旁边牵招说道:“子经啊,数年前你问我欲行大事,备答到扫匈奴、驱鲜卑,此役可看好,我怎么样把鲜卑胡骑夷灭于东莱。” “传令下去立即埋锅做饭,战兵检查甲胄兵刃,辅卒检查粮粟、草枓、军械,明日一早出征当利县,灭此而朝食!” “诺!”诸校尉拱手应答。 接令之后,纷纷赶往自己的率领的部曲,快速行动起来。 先汉陈汤那句名言,可一直在军中广为流传,“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不要以为大汉乱了,就能来汉地浑水摸鱼,好在各地劫掠回北方。 看青州汉军干不干死你们就完了。 诸校尉也早就磨拳擦掌,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 一个小卢乡县,三下五除二就被攻破拿下。 功勋根本就不够军汉们平分,也就先登营喝了口汤。 铁甲营、声射营、还有虎贲骑的重骑,还有许多立功心切,欲要争先的辅卒,连汤都还没喝到呢! 希望辽东贼军不要被吓破胆,听说汉军已至,却夹尾巴乘船逃走,最好在东莱军阵对军阵,硬碰硬地干一场。 刘备麾下的士卒闻战则喜,不仅对即将到来的恶战,没有丝毫胆怯,反害怕敌方逃走。 毕竟千里迢迢,横跨三四个郡过来剿贼,要是被其跑了,两条腿走这么远的路不是白走了? 管亥得令后,怒骂了句:“乃公不想耕田服徭役,才加入汉军的,若被这群狗贼跑了,回去不得还要与百姓秋耕?这可不行。” 第五十六章 善用大势碾压 从卢乡北上当利,一路风平浪静。 昨夜哨骑来报,当利县守军连夜撤出,不知去向。 也许是逃遁溃卒将消息传出,知道有大军进兵扑来,自忖卒少不能守,直接弃城而走。 让带了许多大盾没派上用场的牵招、韩牧、赵震气忿不已。 做足准备在城外建垒阻止骑兵出逃,好缴获些马匹。 没想鲜卑人闻风就跑还把马给骑走,憋得人用足跺地,以拳捶胸。 嘴边的肉食跑了,谁受得了? 甚至有校尉建言:“可弃当利县,率大军北上掖县才百里之遥,使君进军袭取乐安黄巾时,距离更远且无所惧,今再度效仿,说不定又将建功立业呢?” 刘备拒绝道:“今时不同往日,不可皆引以为鉴,那时已打探清楚,此刻掖县情况未明,一味追逐,若遇事不利则进退两难,粮道受危,乃用兵大忌。” “东莱郡多为平原,更适合骑兵游走来去自如。” 追敌心切是很危险的,况且诱敌深入绝粮道,再数面包抄过来,不就是游牧民族惯用的伎俩吗? 后世诸多人在上面吃了亏。 再者刘备忧虑不只是这些,七千辅卒虽有立功之心,无论甲具、意志、还是操练,远不如战兵。 不过操练了一年,还没怎么见血的新卒。 此役主战力还得看三营和骑军,辅卒充其量跟在后边捡漏打下手。 击溃敌人时,能追击扩大战果。 先前破黄巾浴血成军的老卒,可一个也没带,全留守平原、济南与齐郡,用来提防兖州刘岱及冀州袁绍了。 如今青州最富饶的郡县,当算多年未被兵祸袭扰的平原郡,偏又紧挨着冀、兖两州。 其他的郡县恢复以往农桑的人口规模,至少要五年与十年。 故而有掾吏主张道:“平原属四战之地,不如将州部迁往原先的乐安,或齐郡则可避战火。” 荀彧立即反驳道:“当前天下扰乱,无有安国,国乱则无有安家,家乱无可安身。” “天下人无不盼望,有人挺身而出收拾乱局,皆在引首以望,使君身为帝室之胄,名望传播四海。若不站出来匡扶天下,只会使人寒心。” “此刻把州部迁往他处,就等于向天下人表明,无扫除戡乱之决意,故士人心不附、百姓逃离,必将无处安身。”说完,荀彧悄然瞥了眼刘使君,见他并没有迁离之意,才略微放下心。 接着,荀彧慷慨陈词道:“平原虽为四战之地,在荀彧看来却是块宝地,调兵征讨极为便利,向北虎视河北数州,往南可握中原腹地。天下没有比它更好的地方,非英雄不可持也!” 最后温和笑说道“使君得青州,实则获兖、冀、豫三州,试问天下何人可敌?” 这便是荀彧为刘备所画策,一匡天下之宏图。 也是刘备不能轻易迁移州部的原因之一,不仅百姓会茫然无措,依附的豪族也会人心不齐,最重要把手底下的人,那口争天下的心气泄了,才是致命的。 刘备细声感慨:“文若说的有道理,只是被人拿刀顶在腰间的滋味,可不好受。” 但也无可奈何,惟有平定青州,才能腾出双拳。 眼下最好防范两面交战,因此屯军平原,使袁绍刘岱等人不敢进犯,即便攻过来,也有力量退敌。 刘备沉思后,望着城门敞开的县城,命管亥引兵先进探查部分后,再逐渐进城。 用兵小心无大错,稳妥先行。 军士们脚踩着破碎的瓦砾,以五人为伍,两人手持大盾在前,两人手握长矛在后,一人扼弓警惕望楼门户,有些沿着街道仔细搜查。 也有人推开每家门户,防止敌军藏匿。 若遇见百姓,则命其走出屋里,打量头发胡须是否符合鲜卑人,无有则使之归家,告知全城封禁,暂时待在里巷家中,不得擅自出进。 当利县的情况没好到哪去,可以说地皮都被鲜卑人刮走三寸。 甚至连石磨做饭器具,也被鲜卑人带走。 韩牧禁不住感叹道:“鲜卑人未免太穷了罢,怎么什么都要,抢粟黍粮食还能理解,蒸煮器具、厨铲、厨刀、簧剪、连唾盂也拿……” 等军吏统计完,刘备才知道剩余的百姓,几家几户都凑不齐一套食器。 赵震立即请命,敌军携带东西过多,就算过一夜也未必能走多远。 不如校点军马追击,可一战而擒。 刘备看了下时辰,还是摇了头,已然错失良机就不要再去赌。 骑兵家底本来就薄,良好的马驹战死难以补充,只有先保存自己,才有机会战胜敌人。 昨日赵云领轻骑对敌,就差点折损了。 刘备昨夜反思,以后不应再犯这种错误,现在还不是用骑兵对骑兵的时候。 一路运过来的武刚车和强弓劲弩,还没派上用场,那才是对付无甲胄的游牧民族真正杀器。 刘备遂道:“诸位毋急,建功立业不在一时之间,被敌人所趁反而不妙。” 见诸将多有不语,心知须压下骄兵的风气了。 刘备笑起来说道:“诸位可知,备最推崇哪位兵家吗?” 牵招探问道:“吴国孙武?” 见刘备摇了摇头,赵云道:“莫非为司马穰苴、吴起、与李牧?” 举例这几人也因其善用少量兵,而屡破强敌,还会操练士卒,待百姓不差。 赵云才会拿这几人来问答。 刘备笑摇头说:“虽为名将,却并非他们。” 这些人值得学习,但还不是他最推崇的。 管亥在旁小声嘟囔道:“该不会是淮阴侯韩信罢,使君不是叫军官莫学吗?” 刘备用手指着他,一阵无言。 真有韩信之才,他刘玄德岂会阻拦,就怕自认为淮阴侯实际是马谡。 让他肩负重担,却败军弃逃,多少家底也不够马幼常使劲挥霍。 刘备懒得让他们猜,直说道:“我最推崇的乃是秦国王翦,此人为将持重,老谋深算,能设计除敌国名将李牧,目光不仅在两军之间,更放在朝堂、国家之上。” “兵精粮足,以大势碾压,叫人找不到破绽,白起、王翦皆善于此道。耕战就是耕田与打仗,只要做好这两点,正兵即可破敌。” 毕竟正面就能打得过,何必冒败军覆没的风险去出奇兵。 第五十七章 盟友可以用来干嘛? 给麾下诸将做了番思想工作,勉强盖住骄兵之气。 待众人都下去忙后,刘备才坐下胡椅,继续处理案台堆放的军务。 牵招搬来案席坐在堂下右侧,处理东莱两县事务,两人除了有时会交谈一番。 就只剩下笔刀刻竹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备理完军务,伸直腰杆轻呼气,见牵招还在低头捏着笔杆忙碌不停。 时不时眉头紧锁,笔举在半空不落。 刘备莞尔一笑,也不出声惊醒,悄悄从后边的閤门,掀开帘子出去。 到了外面的院舍,刘备方笑说道:“子经,还是太慢了,我已帮他负担一半的辅卒军务,他还没理完县务,莫非在乐安郡处政,天天忙到深夜不成?” 走出县衙,在亲兵们的护卫下,刘备登上城墙的望楼向北眺望。 准备在城里多停留两日,等哨骑探明掖县情况后,再继续率军北上。 眼下粮主要由北海八县,沿着河道送往都昌和下密,因此损耗还不大。 等拿下掖县之后,继续进军曲成,那才开始算巨耗了。 后边平原与济南的粮草,皆顺水系运往乐安方向,然后再陆运横穿北海抵达眼前的两县。 简雍坐镇乐安郡国,就是为了粮食能及时转运,万一有人在其中误事,好立即处理。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野外的萋萋芳草,都笼罩在落日余晖之中。 转身回望荒败的城内,坍塌的顶梁歪斜在一边,瓦砾洒落巷道、墙根、墙头以及角缝。 小心翼翼的老叟、老妪,家中没有了男丁与妇人做活,一瘸一拐从缝隙向外张望,害怕偷偷打水声会激怒凶神恶煞的兵卒。 刘备想到了乐府传唱的歌舞,里边不仅有司马相如等人的赋诗,还著录了百姓黔首苟活的痛苦。 沉默良久,忽然一笑,以鞭指着倾斜的日落,乐观道:“就算汝终将落下,今夜有我柴草助之,百姓又何惧受冷挨饿。” …… 初平四年,四月二十一日。 刘备稍作停歇,率军再度出发,兵锋直指屯卒二千人的掖县。 贼军为了不被刘备挖掘地道攻破城池,修筑了两个壁垒在城外抵挡,欲想将汉军拦下。 刘备派遣先登营扑向壁垒,用打造好能防御箭弩的巨型军械,直接锤穿两日搭建的简易垒墙。 壁垒内的贼军措手不及,等到冲车撞进后,挡在前面的士卒,瞬间被挤压得血肉模糊。 十几个汉卒从冲车里举刀盾杀出,后面被撞烂的缺口,无数披甲的士卒涌进,壁垒里防守的两三百贼军,毫无反抗之力。 被远超的人数冲得连连败退,翻身逃出垒外,又被弓弩射杀。 掖县城墙上的贼军,眼睁睁地看两天日夜修筑的土垒就这么被凶悍的汉军一一拔除。 根本不敢冲出城救援,怕开了门就再也关不上。 本想仰仗壁垒与城墙,多拖延一些时日,好待辽东大军过来围猎青州汉军。 谁料不过半日,双垒就齐告破。 看着远处遮天蔽日的旗旄,以及数百辆战车和上弦娴熟快速的弓弩手。 合袴袄子、长帽短靴的鲜卑部落首领见状,额头冒出细汗,手扶着城墙对旁边的官吏急道:“青州汉人如此骁勇善战,此城怎么能守?” 辽东官吏也脸色苍白一片,外边壁垒被攻破。 青州人待会儿挖掘地道使城墙塌落,攻进城里该如何是好。 眼见对方已在城外开始挖掘壕沟,阻止里边的人突围,等壕沟挖深之后怕就晚了。 官吏赶紧向鲜卑人首领建议道:“眼下尚且还可突围,你们与步军一起冲出城门,才有条生路。” “我听闻青州军欲将鲜卑人斩尽杀绝,若不此刻拼命,怕悔之晚矣!” 他也在恐吓这些蛮夷,想让对方冲锋在前,吸引注意力,他再趁机突围。 鲜卑人首领也不傻,看着城下已经结好车阵,引弩待发对向四个城门口。 骑马突围简直是送出去的活靶子,马跃得再高,能高过那些一辆辆堵着道路的战车吗? 面对武刚车后边,汉军竖立阵阵长矛与大盾,谁敢冲锋陷阵。 谁敢凭借勇武突围? 鲜卑首领立马说道:“眼下骑兵不适合出击,还请长吏使步军先行冲锋,摧毁敌军车阵,我部落儿郎随后掩杀过去,定能击败敌军。” 辽东官吏摇头道:“此言差矣,步军不堪重用,只有骑军骑射进击速度快,可以在对方未反应过来前,拉弓射矢使其混乱。” 鲜卑首领内心怒骂无耻官吏,分明想叫他们出去送死,好自己带人逃跑。 偏要说得冠冕堂皇。 忍不住气道:“既然都不肯先出,那就坐守城中,但至少也要多垒土堆,倘若城墙塌陷也有一处可守。” 辽东官吏也道:“事到如今,只好如此做派了。” “我这就令城中百姓赶紧垒土,择慢者杀之,以催赶。” 鲜卑首领点头道:“那便快去,若汉军攻城,我先使部落儿郎用箭矢守着,你令步军辅佐。” 目送官吏离开后,立刻招来心腹,小声嘱咐了几句,差使他多带几人去另外三个城门打探,如果哪边有汉军懈怠,即刻过来禀报。 他好点齐人马打开城门突围,至于城里辽东军的生死,与他鲜卑人有何干系。 他们不过雇佣而来,用不着把命给搭上。 无独有偶,辽东官吏快步下城头后,找来步军校尉叫他派人监督城墙上的鲜卑人,一旦发现有破城迹象,迅即去把照顾马匹的鲜卑仆奴们杀死。 挑选会骑术的人夺马出城,不留在这给鲜卑人陪葬。 他们的命可比蛮夷珍贵多了,还真以为要与你们同生共死? 校尉先是大吃一惊,后被官吏几句话说服,不由连连点头。 攥紧拳头,心底悄然下定决心。 关键时候只能踏着盟友的尸骨,才逃出生天,那就将情谊暂时抛诸脑后罢。 “咚咚咚……”城外传来阵阵急骤的擂鼓声。 两人对视一眼,先是一愣。 然后瞬间醒悟过来,青州人看来要攻城了。 “赶快去做准备!”官吏低声吩咐道。 “谨慎些,别被蛮夷发现了。” 校尉猛地点头。 第五十八章 我等降了,别杀了。 几度戏耍了城头上的鲜卑人,汉军才笑着回到车阵。 刘备对牵招道:“遣派辅卒多挖几道深壕沟,把他们困在里面,防止贼军趁夜突围。” “在四方城门外六百步处,挖坑长五尺、宽一尺、深三尺,坑内置短枪和尖木,上面铺草席以土掩盖,每坑邻近。” “其余地方堆土,另外把带来的拒马木枪全部摆上,使对方不能通行。 子经,我没有别的要求,唯有一个,须要逼得城内骑兵没有另外路走,只得往陷马坑里冲。” 牵招肃然拱手,领命而去。 刘备下令诸将,先搭瞭望台看哪处守备的兵卒无甲,再修搭高台以弓弩,迎面齐射一处城墙贼军。 使军吏唤来柴营军司马的染氏,着她领人继续掘地道到城墙底下,再烧毁支撑梁柱。 刘备心中暗道:“这次围城阙四,最好你们能往外跑,也省得我攻进城去……” 夜晚双方轮流偷袭几番之后,逐渐寂静下来。 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决战只会在白天。 翌日晌午,城头的鲜卑人首领和官吏,见城外已经堆起了多处土堆,至少有三四千人在掘土,还有不少的民夫百姓也参与其中,论积极性比柴营士卒更高。 鲜卑首领看车阵已被撤走,不由心底暗喜,干咳声道:“汉人动用民夫挖地道,进度恐怕会更快,不能再拖了。” 官吏也抚面叹息,府君让他在这守一个月,等集结和雇佣的人马到齐,再败亡刘玄德,届时可占据青州。 但眼下别说整月了,守十天半个月也难。 他们共三千人不到,又分数百在城外筑壁,被青州军破壁杀尽。 昨日各处又有近两百人中了箭矢,伤亡不少。 城破后拿两千人敌万人,就算不知兵事,也猜到会有什么下场。 官吏忍不住问道:“怎么突围,你们骑军先冲吗?” 鲜卑首领怒说道:“长吏不要开玩笑,在这般情况下,你我还不能同心协力突围,只有死路一条。” “步卒用盾挡住弓弩,快接近时骑军突击掩杀,才能冲开豁口,部落儿郎游走骑射牵制敌军,步卒再跟上持刀盾冲出包围。” 公孙度派来的长吏,思索寸刻冷笑道:“步卒假使没及时让开,岂非连人带盾被马蹄踏过?” “那与长吏何关?我愿让出二十匹良马,长吏带上亲信和我突围便是,何须多虑?”鲜卑首领很诧异,反问道。 “蛮夷果真行同狗彘!” 长吏闻言不由暗骂了句,犹豫了几息,点头同意:“那就准备突围,迟则生变。” …… 瞭望台上的军吏眼尖看见了,城墙上兵卒正在调动,赶紧去营帐向使君禀报。 刘备哂笑,贼军也没有与城共存亡的决心啊。 不过也对,趁着别人家中混乱,想抢东西捡便宜罢了,见主人家回来,打不过只会想着跑。 天下人守城战至最后的寥寥无几。 随后看向诸将道:“先登营分为两部,赵震领一部前往北门。” “遵命!” “管亥。” “在!” “既已升为军侯,命你带先登营另部把守南门,若走脱了贼军,提头来见。” “遵命。” “韩牧率声射营至西门结车阵应敌,毋要放跑贼军。” “韩牧遵命!” “子龙。” “末将在。” “你率本部轻、重骑军以及哨骑,游走在掖县和曲成县之间的东北面,有贼军至则杀之,派哨骑严防曲成方向来敌。” “赵云遵命!” “子经分派各县尉领辅卒,前往各处城门助之。” “我自领本部铁甲营至东门接敌,此役在于全歼贼军,但凡甲胄兵刃无有染血者,论如律!” 刘备吩咐完,立即摆手让诸将下去准备。 再使亲卫替他着甲,握着新锻造的长柄环首刀,不知这次斩多少贼军,才会刃有缺口。 先让对面试一试下陷马坑的威力,战兵至侧翼杀出。 再怎么骁勇的人也要心惊胆裂,刘备不相信已然丧胆的贼军,还能挡住他数年血战,养成的凶悍战兵。 与此同时,城内也在征调士卒欲意逃遁。 辽东军校尉与长吏和鲜卑人首领正一起商议,到底从哪门冲出去。 四门看起来情形都差不多,不好贸然下结论。 黄脸校尉说道:“兵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从北门、东门冲出于我最有利,敌军或以反其道而行,埋伏在西南方向,不如在北门少部佯攻,在东边突围即可。” 两人听罢,颔首点头。 遂点齐人马,大开两边城门举大盾冲出,挡住了许多箭矢,慢步向前推进。 刘备见状,令弓手和长矛辅卒按操练时阵形往后渐退。 对面顿时大喜,加快冲出人群拥挤的城门口,行了百步到了宽敞的城外。 “嘚嘚嘚……”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刀盾手身后响起,原本注意力就放在城外的青州军身上,猝不及防之下,从背后被马踏过,瞬间当场毙命不知多少。 其他人纷纷破口大骂,更有怒者掷刀飞去。 骑军却没管这么多,迅速驰马向前,领头的骑士用腿夹住马背,看到土堆和车队的另一边,还有条两百步宽余,汉人未来得及垒土的过道。 见之大喜过望,回头用鲜卑语招呼众人,赶紧趁良机冲出,数百胡骑不由高兴呼叫起来。 辽东长吏和黄脸校尉,也混杂在其中。 勉强听得懂些鲜卑语,也知生路就在脚下,不禁面露笑容。 另一边,被抛在身后的步军,先原维持好的阵形被胡骑搅散,侧边又响起擂鼓声。 身披重甲的汉军,带着面甲从侧翼杀来,更使他们心惊胆丧。 刀枪剑盾也无法拦住步步杀进的凶悍之卒。 有人不做防备,持枪矛刺去,却被顺着甲叶滑开,汉军一刀将其脖颈斩成两截,扑通倒地鲜血直流。 刀盾手防住了左边横来一刀,没防到右边迎脸一锤,头颅瞬间塌陷。 刘备猛地挥刀拨开刺来的长矛,接着斩断对方手臂,在其惨叫时朝头劈下,叫声戛然而止。 吓退了围过来的十几人。 贼军欲要逃回城里,发现退路已被汉军堵住,四面围困之下。 想要弃刃投降,而对方重甲士卒依旧不闻不问。 冷若死寂,不停地挥刀拔刀。 每一次都有人在倒下。 终于绷不住,惊恐地将兵刃扔在地上:“将军,我等降了,降了,别杀了,求求你别杀了!” 第五十九章 干大事则不惜身 贼军跪在地上求饶,有甚者痛哭流涕,荏弱难持。 酷似无辜的乡人百姓面临死亡时,那般惊恐不安。 再怎么凶悍的人,杀得他心惊胆碎,也只会跪地祈求放过。 而铁甲营的众军士却仍视若无睹,并熟练握住刀柄用锋刃劈向敌人无甲遮挡的要害。 动作操练成千上万次,哪怕只瞥一眼,也能下意识得出怎样快速使敌毙命,以节省体力。 即便血满袖口也未停下,使君早说过,除恶务尽不留一人。 很快冲出城的贼军,因阵形散乱被刘备麾下士卒斩杀殆尽。 刘备将豁口的刀刃插在地上,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摘下面甲北望欲要逃遁的胡骑。 至少有一半连人带马陷进坑底,马儿的嘶痛声与鲜卑人惨叫不竭。 许多人见前面地形有异,不敢再冲,于是急速勒马栽倒在地,后边的人没反应过来,又踏了上去被绊倒。 汉军跟在胡人身后举盾挡箭,长矛手平举铁矛小跑向前如墙推进,虽然还有二三十步的距离,但轻骑已发挥不了作用。 拿血肉之躯去冲击正面密集的枪阵,早在鲜卑人记事时起,就被告知不要做这种蠢事。 前头有倒下的族人拦路,还不知道有多少陷阱。 眼下首领陷入坑内,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又没退路能走,剩下百骑的鲜卑没了主事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焦急得勒马原地打转。 公孙度派来的长吏还在坑里嚎叫,但间隔十来步,来不及去救。 鲜卑人停下,汉军可没停,弓箭手躲在大盾后边接连不断地射箭,距离太近根本无须瞄准。 射完立马就拿下一支箭矢。 有些倒地还没断气的胡人,在牵招的指挥下,被士卒用环首刀割破喉咙而死。 还能爬动的,则将矛头放低戳几下脖颈,胡人抽蓄一番,也无力垂头。 眼见汉军只有十步之遥,鲜卑人猛下狠心,重抽一鞭向已倒下无数人的陷阱冲去。 心底惴惴不安,希望陷坑被族人们踩完,结果念头刚升起,瞬间感觉自己腾空了下,回过神来已然摔到一边,胸口被尖锐的木刺贯穿。 张了张嘴,叫不出声。 后悔不已,他死了不要紧,怕也把百余鲜卑人带上绝路。 其他人望见,有胆大的人领头往前边冲,全紧咬牙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全躺在陷马坑里。 牵招见此情形急令士卒停下脚步,不要再向前走,不然前排军士,也要被后边人推搡跌落下去。 从高处俯视战场,东门与北边小道,堆满了尸体。 若这群人豁出去拼死一搏,而不争相逃命,也不会轻易被杀完。 可惜人心有异,官吏士卒之间都彼此算计,何况还有鲜卑人。 掉落陷马坑的人,比东门贼军幸运些,没有立即死亡。 辽东长吏被短枪刺穿了大腿,命大没死,被士卒发现拿绳索捆住。 军士开始打扫战场,躺在坑里还未死的鲜卑人,默默补上一刺。 等待挣扎停止后,再把铁矛拔出。 没有什么不忍心的,在操练时就有军官告诉他们,要是下不了手,等别人杀了你,再来杀家中长亲,霸占你妻女,抢夺你田地。 那时她们日夜哭啼,你再痛恨也无用。 没多久,北面佯攻的贼军也被赵震领军绞杀,还顺势攻进县城,前来报捷。 整座县城方才还响彻天际的喊杀声,逐渐歇息下来。 公孙度手下长吏,被带到刘备面前。 见刘备在卸沾满血渍的铠甲,姓韩的官吏忍不住心里一抖。 没等军士推他,自然而然的跪地道:“小吏不识刘将军天威,没有尽早乞降,还望将军恕罪!” 刘备懒得答话,接过帛布擦拭血迹,直率说道:“你们不在辽东好好待着,来我青州烧杀抢掠,难道是觉得我刘玄德刀不利乎?” “岂敢,岂敢,公孙太守听闻青州黄巾民变故来相援,只是手下兵卒不识礼数,才造成了杀戮。” “玄德公,莫要被些许误会影响青州与辽东的关系。”长吏顾不住大腿疼痛,赶紧解释道。 刘备怒极反笑,指着他道:“你们是在把我当三岁小儿罢,左右推下去,斩了。” “慢慢!玄德公息怒啊,我主愿出钱财补偿使君,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再动怒伤了两家和气。”那长吏赶紧抖动身子,站稳在原地。 不想让士卒把他拉出去。 “补偿?我听说公孙度征调人马,欲意往曲成赶来罢。”刘备擦拭完血迹,将帛布递还给亲卫。 “实不相瞒,的确如此,才需留下我的性命,不然何以言谈?府君公孙氏调兵不下七八万,望玄德公莫意气用事。” 原本想借公孙度吓一吓刘备。 没想到刘备听完后仰天大笑起来,连道几声“好,好,好!天下诸侯皆像公孙度这般送上门来,也省了不少力气去找。” “到时我将你与他的头颅并排而列,让你看看我如何诛杀公孙度。” “何至于此啊,玄德公!若不言和悔之晚矣……啊!” 官吏被推边走边说,一声短促过后,再进来时,只剩死不瞑目的头颅,给军卒提过来让刘使君过目,贼吏已被处决。 牵招暗道:“晦气。”赶紧摆手让士卒拿下去掩埋,不过开玩笑罢了,谁喜欢拿石灰腌着头并排观赏。 玄德挑选的军卒哪都好,就是不懂变通。 “玄德,公孙度大军气势汹汹而来,怕有些棘手啊。”牵招略微担忧道。 刘备笑着安抚道:“无论大军是真是假,我只知此战定要公孙度全军覆没于东莱。” 争夺天下不应束手束脚,一个时代只能容忍一人登临顶峰。 如刘秀击败王郎、刘盆子、隗嚣等人,李世民击败王世充与窦建德,朱元璋击败陈友谅和张士诚。 与这些难缠的对手相比,公孙度又算什么? 一统天下之人,本该遇强则强,若不幸身死,只能说命不好,有何惧之。 刘备遂对着正在休整的战兵喊道:“听到了吗?公孙度带大军来与我决战,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将士们声如洪钟。 “好,待我们击败辽东军后,养精蓄锐厉兵秣马,大出天下,扫平诸侯!” “诺!”万人齐声,大吼道。 第六十章 勾引对方投入成本 经过简单的休整,刘备于五月初率军抵达曲成县。 此地虽然比前三县的城墙要高要厚些,可架不住刘备麾下的柴营愈发娴熟地掘土作业。 又无护城河阻拦,不过短短七八日,城墙就塌陷多处。 天微破晓,随着隆沉的响声,汉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裂处杀进,仓卒之际守军大败。 慌忙逃离的兵卒也被虎贲骑追上斩杀。 待众军士仔细打扫完城里可能藏匿的贼军,刘备将大营搬进了城内。 带来的军械辎重和粮草也尽数屯放在县城,同时下令随军的工匠把无法再使用的箭镞重新铸造。 命辅卒寻找较硬的树木,折下来的树枝无需去表皮,用刀削成粗杆倒钩尖锐的短矛。 再令柴营用泥土填补回地道和塌落城墙。 战马以豆料喂食,士卒则食米饭以及肉羹。 多亏了鲜卑人送来的马肉,让柴营的膳夫长乐的合不拢嘴,行军途中伙食差,大家都吃馕饼和炒干的稻米粟麦填饱肚子。 肉食只偶尔开荤,不能天天吃到。 辅卒把战死马肉运到柴营,一群膳夫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高兴坏了。 士卒吃得差,他们也跟着差,大家能吃好肉,那膳夫自然也有份。 有哪个庖厨还能亏待自己的。 兴高采烈地带一群人将马皮肉分离,该腌制的腌制,该现做的现做。 使君下令食肉三天,大家皆在嘴馋吃马肉,平日哪有机会吃,都宝贵得不行。 刘备又发放了一批粮饷,因临近战时,军士无法携带,便记录姓名,当面称量好因功获得的军俸,然后暂时存封在县库之中,战后再泥封盖印,由传舍邮寄回家。 眼下士气激扬,正适合与公孙度决战。 成曲城外,刘备亲自查看夯土填补的豁口是否结实,见能承受住重器锤城后,脸上露出笑意。 就算公孙度带军械来攻城也不怕了。 加上前面几道深壕沟,也能遏制对方些许时间。 牵招统管辅卒,柴营也隶属于在内,刘备过来,他当然只有跟来。 虽见缺口填上了,若辽东军没有攻城,反学他们掘地道来破坏城墙,那该怎么坚守? 怀着担心,牵招遂问道:“玄德,守城以逸待劳是好,但攻城妙法被贼军参照彷行,便危险了。” “不如和击黄巾时一般,遣派哨骑打探敌军踪迹,然后轻兵突进,奇袭建功怎样?” 刘备收回瞥向城墙的目光,道:“子经啊,你还是少历兵事了,公孙度可与黄巾军不同。” 拍了拍粘手上的灰土,刘备看天色未黑,干脆给牵招分析道:“黄巾人心不齐,而公孙度狠辣领军,兵卒皆畏惧。我们连拔四城,出乎他意料之外,得知消息后,不可能不留心防范。” “再者,他招来的骑兵较多,来去迅速,容易发现踪迹,若率大军奔袭,易使亲者痛仇者快。” 刘备语重心长说:“子经,战事总结下来的经验,不能直接套用,需多思索两者间的细节,好因地制宜啊。” 牵招成长为名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将领大多都是历练出来的,乡里豪族家中也没有兵书珍藏,全凭在战场上厮杀后的心得。 但命只有一条,不是回回都有试错的机会,能指出不足之处,总比莽出送命要好。 刘备的诸将虽久经战阵,但临机多谋善断,还有所不足。 牵招悟性自然强,明悟后转念一想,抚掌说道:“出击非良策,守城也亦不为良策,玄德暗藏破敌之法,还在瞒着看人出丑,莫非不把我当作挚友乎?” 这地方如今就我们两个和你的亲卫,还掖着藏着,看我遇见大敌忧虑的不行。 玄德未免有点过分,专欺负老实人是吧? 刘备压低声音道:“我欲把军中大纛竖立在城门前,而后结车阵破敌……” “不行!太过凶险了。”还没听完,牵招直接出声反对。 先前还告诉自己,不能将军队置于险地,现在倒好反把主帅置于险地,万一有什么闪失,那还得了。 当下好不容易有一番基业,可不能乱来。 刘备笑了笑,解释道:“子经先听我把话说完,此战主力在于三营和骑军配合,打开一面城门,车阵前挖一道壕,又以铁蒺藜洒满前路,结阵引诱敌军以强弓劲弩射之,再将带来的重弩放置在阵后城墙,防备盾兵。 先登营举盾持长矛于战车后,声射营立后拉弓上弦,铁甲营披甲随时填补空缺,重弩在城头射出,挑选掷投较强的辅卒分批出城。 在战况不利时,投掷粗杆的短矛,使敌军无法接近车阵,此法意在耗敌。” 牵招说道:“公孙度被箭矢击退强攻不下,转向城墙怎么办,或者他不冲车阵呢?” 刘备轻笑笃定道:“公孙度远道而来,又要填土埋沟,再望见城墙上的辅卒和百姓不下万人。 观城下竟有一门赫然打开……” 说到这,刘备指着自己笑道:“青州刺史刘备的大纛就竖在城下,说明刘玄德就在其中。就算对方有武刚车阵,只要击溃阵形,士卒就会溃逃进城,然城门狭隘,看有一线生机,却是死地。” 若人擒杀刘玄德,则青州可定,如果换做是你,会选择攻三千人的车阵,还是愿意花几倍伤亡攻击城墙?” 只要对方来攻,经过了阵前的壕沟以及铁蒺藜,损失了不小。 铁蒺藜能举盾使步军缓慢清除,再继续试探。 几番失利后,等想到分兵试探城墙,却发现也有弓箭,只能继续进攻车阵,现在停下来,死了的士卒莫非白费。 虽因城墙的缘故,优势的兵力不好展开,但看似青州军摇摇欲坠的错觉,公孙度只会继续加码,赢了就可以一仗定青州。 牵招不知什么叫成本沉没,即使想停到那时也难停下来。 而刘备之所以敢这么做,凭借的就是四年间身先士卒,对麾下将士舍生忘死的凝实士气。 和带来的数十万支箭矢。 去岁青州一年未征战,打造箭镞供应这场战役,已然足够了。 第六十一章 公孙度有些不满 刘备不相信,公孙度此刻能征集七八万人。 辽东郡加上摇来的鲜卑人、高句丽人,以及辅卒算到一块,撑死也就三四万人马,或许还不到。 况且外族也不会为公孙度卖命到底,掖县之战便是例子。 刘备抬手笑道:“请子经放心,此战必大获全胜。” 为了避免泄露了消息,故先将百姓驱赶至远处,另外的城门底下再挖一道陡坡壕沟。 防止公孙度狗急跳墙,欲挖地道使城墙塌陷。 时间一晃而过,麾下大军在曲成县等了公孙度又有十余日,对方才带着胡人姗姗来迟。 哨骑探马前来禀报,大量鲜卑人和高句丽人打扮的胡装,出现在曲成往北百里外,那里人头攒动,大军云集。 似乎在等后面辽东运粮的车队。 得到消息时,刘备正在视察车阵,先登营和声射营数日操练配合,使他们熟练起来,就算遇到汹涌的敌人,心里也有了准备。 更会配合默契,顶得住对方攻势。 铁甲营照常如故,此乃锤军重器,只要哪里有被攻破的迹象,他们就能上前顶住,甚至还能反杀过去。 虎贲骑用来等待敌人,溃败之时从另一边的城门杀出,好击敌侧翼。 从辅卒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千余掷投短矛的军兵,也早出晚归的在训练。 等着将这些“惊喜”送给不远千里而至的公孙度与其胡人盟友。 在较近的距离下,瞬间投掷大量的尖锐倒钩短矛,对于皮甲和少甲的兵卒来说,甚至比弓箭杀伤力更强。 刘备算了下探马赶回来的时间,对诸将说道:“对方这次倒是谨慎,没有分开行动,看来准备一起来了。” “趁着还有两三日时间,抓紧查验军械、甲具、兵刃、弓弩,不要到用时出现了失误。” 辽东军防被偷袭的行军,顶多日行三四十里,百里的路程够他们走上几日了,士卒也能做最后的补漏。 先前就有多名辅卒偷懒,战前不仔细看弓弦,任何军械频繁使用都会遭受磨损,结果被崩断的弓片,插进了眼睛,接连数日惨叫。 军医看了都摇头,根本就没法治。 …… 而在百里之外,公孙度也在和请来助阵的鲜卑人与高句丽人商议,究竟如何覆灭刘玄德及麾下青州军。 早前派过去的守城的人马,非但没守住不说,还连失数城让刘备占据了难攻的曲成县。 当初要不是豪族里应外合,他们一时也拿不下此城,至于两家豪族后边的下场,那就不言而喻,因此记忆犹新。 公孙度军帐内来回地踱步,最后抚着浓密胡须说道:“两位,此战至关重要,青州刺史刘玄德带着人马千里迢迢前来送死。 若是能成,我可分青州十分之一的钱粮、铁器以及工匠赠送之,若想多分妇人我皆能允之。” 由于公孙度带着鲜卑与高句丽屡战屡胜,夺下东莱大片土地,再加上其人治军狠辣,又喜欢重赏出手大方,连胡人也对他又敬又畏。 眼下听见他这么说,两人眼神顿时一亮。 想想自从攻进东莱郡以来,凡公孙度所承诺的无一不兑现。 比起其他雇佣他们的汉人官吏,诚信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那些老匹夫,想要用时就好言对待,用不到时哪怕用笑脸相迎也无用。 每次需购买盐铁价更贵上天际,当真可恨不已! 要能多带些工匠和铁器回去,无疑解了部落燃眉之急,甚至能更快发展吞并他人。 除了联盟的首领,鲜卑各部、邑落,各有人统帅,彼此与其他各族之间也攻伐不断。 发如绳索状,披在肩后的中年慕容氏,忍不住急迫问道:“府君此话当真?” 公孙度毫不犹豫的说:“自然当真,你与我乃多年盟年,岂会骗你?” 慕容氏思索片刻,抬头笑道:“我等部落饮食必先祭天,听闻汉人也有歃血为盟,将宰杀牲畜的血,蘸涂在嘴唇上,以示诚心立盟,我想与府君立下此盟约。” 公孙度听罢,横眉不悦道:“怎么,你不相信老夫吗?” “公孙氏也是名门之后,岂会信口开河,你若不信就此作罢。” 公孙度直接冷语说道。 能够承诺分给他们,已经极为给面子了,什么身份也想和他歃血为盟,不过一介蛮夷罢了。 若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他公孙度。 再说此战,也未必缺了鲜卑人不可,敢这般蹭鼻子上脸,惹怒了他,回去便联合乌桓人,将此部落剿灭以儆效尤,胡夷当真可笑。 慕容氏见公孙度怒色,不敢再说话。 眼下他还需要借助对方海船返回辽东,他的族人根本不会划船航行,要真被公孙度抛弃在东莱郡那就真完了。 况且对方还有收服高句丽人的骑兵,不是他一家独大,的确不好再继续开口。 想了想对方的信用,接着抬头笑道:“府君何必动怒,鲜卑慕容氏自然是信得过公孙太守。” 公孙度脸色看不出喜怒。 让慕容是心底有些不安,便提议说道:“我部骑军来去如风,不如趁那刘备无防,直扑曲成若是能一战击破则最好,若是不行,他们也追不上。” “即便追上来也是孤军深入,府君与我数面围困,青州军必死无疑。” 为了避免引得公孙度不满,只能将功赎罪了。 慕容氏默然想道。 公孙度摸着胡须倒有些意动,从传来的消息可以判断出刘玄德用兵雷厉风行,如猛虎狩猎,喜以极快速度猛扑,扼敌要害之处。 用此种方法,对方要有骄纵之心,或许能将刘玄德从城里引出来,然后再进兵合围,便是项籍也难以逃脱。 况且从东莱征调来的军粮,还需一两日送到。 刚好可以用此诱饵,使刘备上当,还能敲打蛮夷,何乐而不为? 公孙度哂笑道:“兵者诡道也,卢公老矣,刘玄德还是叫老夫来教你怎样用兵吧,度成名时你还不知在哪,也敢来占一州之地。” 随即拍案下令,使鲜卑慕容氏两千骑携带数日干粮以及箭矢前往曲成。 敌弱则攻,敌强则假装撤退,等他至后一起伏杀刘备于东莱郡。 第六十二章 辽东军初步试探 公孙度和鲜卑慕容氏想法虽好。 可当胡人快马来到了城下,无论怎么挑衅,汉军就是不出。 吃了一通弩箭,就不敢再靠近。 干瞪眼地在远处用几句雒语反复叫骂许久,见仍无反应。 只得灰溜溜拍马北去。 公孙度听见刘备坚守不出,对劳而无功的鲜卑人道:“此次便算了,若需骑军冲锋时,你再将功折过。” 慕容氏遂点头应允。 两日过后,辽东大军抵达曲成二十里郊外,双方斥候在探察情况时,几番交手皆有胜负。 毕竟胡人骑兵多,且在人数上占据优势。 刘备索性把哨骑全部收进城里,反正公孙度已经到了,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命三营带着军械、箭矢出城,准备给公孙度上一课,什么叫反其道围三阙一。 使自己大纛也缓缓出城,见牵招眼底难掩的担心,刘备拍了他两下肩膀,然后转身出城。 旌旗挥动,墙头战鼓骤急擂响。 公孙度随着军到达城前,登上一处缓坡,遥望城头。 忽然听到斥候来报,南面城门已打开,青州军以武刚车结阵,而绢刻着:“青州刺史征虏将军刘。”字样的大纛也在城下阵中。 公孙度有些不敢相信,亲率五百骑兵绕道南门,发现刘备竟真在城门下,率军以待敌。 不禁仰天长笑,马鞭一指:“老夫还以为刘玄德谨慎起来了,却没想到他的骄纵之心比我想象的更深,青州必将为我所据。”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置军在狭隘的城门口,车阵被攻破,士卒争先恐后回城只会踩踏而死,容易全军覆没。 既然刘备把青州拱手相让,那就不要错过这番美意。 能用极少的代价克敌,何乐不为? 公孙度笑着吩咐道:“快!传令全军由北面转向南面,着手打造冲车,给我擒杀刘备,再进兵北海。” 心腹们同样笑着领命,十余人骑马前去传命。 他驱马向前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刘备的车阵距离,还有面前的壕沟,心中粗略估算了下。 带着喜意返回大营,数百骑跟在身后,意气昂扬。 使人找来鲜卑慕容氏,毋庸置疑吩咐道:“等下老夫派人填埋沟壑后,使辅卒民夫攻左翼,你率骑军击右翼,把箭矢射进他们的阵内,叫他们乱起来。” 等慕容氏领命去后,公孙度又复道:“战兵持刀盾在辅卒与民夫身后,有敢不前者,杀无赦!” 让杂兵们去消耗刘玄德的箭矢和精力,死了也不心疼。 反正裹挟来的百姓多,粮食也没打算分给他们吃,横竖也要饿死,倒不如发挥点作用。 很快,公孙度的大营也响起了鼓噪声。 百姓民夫驱使在最前面,辅卒跟在后边,再往后便是战兵。 这两日天色变化很快,变得渐渐阴沉。 民夫和百姓乱哄成一团,声音嘈杂。 辽东军连杀了十几人立威后,才终于停下来惊恐地看着对方。 不敢逃,也不敢再说话。 被驱赶着往曲成南边城门走去,许多人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忍不住啼哭起来。 后边的辽东军不为所动,用沾血迹的长矛,持低抵住民夫后退。 府君已然下令,敢有不前者即杀之。 车阵里的青州军引弩上弦,就等使君命令放箭,而刘备沉默了几息,最后嘴里吐出一字:“放!” 为将者还需果断,慈难掌兵。 命令骤下,顿时箭矢如雨,城上的弓箭与声射营劲弩齐发,民夫与辅卒应声倒下大片。 刘备目光凝望,只要他没喊停,箭雨就不会停下。 许多军队打仗都喜欢驱赶当地百姓来干扰对方还击,要是有些许迟疑,对方就敢抓更多的人来。 即便知道百姓无辜,也只能硬下心来。 很多民夫吓得往回跑,被辽东军接连斩首。 目睹无数人当场横尸在地,中矢未死者哀嚎连连,有些辅卒心理也撑不住了,跟着往后跑。 被督战的弩箭冷酷射杀,整个战场凄惨尖利一片。 残杀了诸多人后,止住欲要逃跑之心,继续向前推进,又碰见难题,铁蒺藜洒满前路,进军无从落脚。 另一边的鲜卑骑兵越过填补的壕沟,正准备引弓搭箭,也被蒿草里藏着的铁蒺藜,绊倒了数百人,马儿刺痛受惊,停不下前蹄。 要么把背上的人甩下,要么脚蹄受伤连马带人倒地。 距离数百步外,鲜卑人勒马拿着弓箭往对面阵里乱射,却因距离太远,压根够不到。 而在这时,射更远穿透力更强的弩箭,随踵而至,慕容氏见情形不妙,赶紧吹响号角,引兵撤退。 没有盾兵来清除铁蒺藜,难道靠他们这些人,硬顶着弩箭下马来清除吗? 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就算两千人全砸进去,也不一定靠近汉军车阵。 况且对方只有一面接敌,背靠城墙又无法绕后袭扰,对于胡人来说,这种战法只能用人命堆,或者耗光对方的箭矢,不然没办法破敌。 在撤回去的路上,慕容氏皱眉暗想道:“以往听闻汉军出塞,遇到骑兵往往用运车围成圆圈,以弓弩射之,眼下这刘备却借助城墙,围成半圆防守更强,就算匈奴人和乌桓人来了,也不一定能攻破其阵。” 汉军这种乌龟阵太恶心了,只会瑟缩在车后,有种出来骑军对骑军,看看谁骑射更好。 要是我们有精良的铁甲,以及能工巧匠,何至于让汉人横行塞边…… 慕容氏不甘心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青州刺史刘玄德的大纛,以及悬挂在中央的一面绛色“漢”字旗帜,仍然迎风招展。 仿佛在无言嘲笑。 他心中暗狠道:“总有一天,我们鲜卑人会在战场正面击败汉人,哪怕你们以车结阵也无用。” 重挥一鞭返回大营。 等他折回时,公孙度已经下令鸣金收兵,卷旗息鼓停住攻击,使步军举盾挡住箭矢,好清除藏在蒿草里的铁蒺藜。 忍不住冷笑,刘玄德倒有几分刁钻。 不过也黔驴技穷,如今他的冲车已打造好数辆,用此利器冲破车阵,看其能怎样应对。 第六十三章 府君也想做酒杯吗? 染血的战场尸横遍野,兵戈散落一地。 试探性的攻击过后,接下来便是两军决战。 盾兵顶着重弩死了不少,才将铁蒺藜清理的差不多。 公孙度当然不会再留给刘备歇息时间,定然要攻破车阵为止。 没过多久,辽东军鼓声再次擂动,民夫已死伤殆尽,只剩辅卒和战兵卷土重来,最先出动的是步军。 刘备瞭望敌军阵势,先使重弩对准敌方严密的盾牌射去。 “嘚嘚……”马蹄声响起,鲜卑人与高句丽人也欲攻击两侧翼,这次铆足力气迎来。 声射营弩兵的箭矢,向着奔袭来的胡骑连射。 数百步的距离,足够弓弩连射出好几轮锋矢,但这次即便倒下不少骑兵,也依旧在快马向前冲。 刘备摆手,旗兵见状挥动,掷投短矛的辅卒快步出城,在胡人勒马掉头之际,小跑一段距离掷出短矛。 在马背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鲜卑和高句丽人,被倒钩短矛迎面撞中,直接就惨叫落地。 马儿也有被短矛刺得极深或被毙命,发疯般的在战场乱窜。 汉军没有就此放过,非但箭矢没停歇,尖矛也在短短数十息内全投出。 谁叫正面辽东军举大盾前进,弓箭杀伤力打了折扣。 箭镞只能朝着两翼射出,谁叫他们身无铁甲,简直是活活的肉靶。 敌骑胆寒不已,不敢再待下去,赶紧呼声撤退。 立功心切的高句丽人,死伤最为惨重,仅逃回三四百骑还皆带伤。 鲜卑人好点,有七八百人撤走。 虽然汉军也被他们箭雨覆盖两三次,可有盾牌遮挡加铁甲,伤亡远没有他们大。 退下来后,两方分别统计还剩余的族人,心里瞬间凉透。 这回不知要舔多久伤口,部落才能恢复往日的强盛。 先前抢的东西还不够补这次亏损,骑兵直接损失三分之二。 胡人骑兵退却后,除去公孙度的五百人骑兵还未动用外,只剩下战场正面的步军了。 在重弩连发射击下,盾牌后边的冲车也暴露出来,刘备忍俊不禁。 别说战车已用木钉钉在原地,就算把战车撞翻,他也能提前后退三十步再结盾阵。 既然骑兵已退,只需击溃眼前的步军,此战就能结束了。 敌军能顶着重弩前进,那是寄希望冲破车阵,再杀进来取胜,所以才憋住一口气。 但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对方在箭矢如雨攻势下,早快到强弩之末。 只差来记重锤,把他们士气锤破。 刘备使弩兵后退,然后又令虎贲轻、重骑准备从另一侧城门冲出凿穿辽东军左翼。 只要来回穿插几次,就算公孙度派自己的骑兵上来救场也没用。 兵败如山倒万人溃逃,纵使还有几千精锐未动也顶不住。 只能跟着逃跑,看谁跑得快。 刘备随即使士卒后退而守,前方摆放的武刚车就算被撞开,也会叫对方进来容易出去难。 见贼军果然入瓮。 刘备大声道:“击败公孙度在此一举,铁甲在前,先登在后,诸位随我冲锋破敌!” 稍作歇息的将士们顿时士气大振,齐声高呼:“破敌!破敌!” “杀!” 铁甲营摩拳擦掌许久,终于等到机会,看着前面撞开武刚车,冲进来的辽东军兴奋不已! 而终于冲进来的辽东军,还没高兴起来,被迎面冲来全身铁铠的甲士,并排整齐列阵递进,手握长柄环首刀,砍得惨叫不已。 有甲胄的辽东战兵挡不住迎脸的长锤,没多久便一触即溃。 想后退又被拦路的战车挡住,无数人挤在一起。 被数百甲士迎头痛击近身冲杀,顿时血流肉烂,嚎天喊地的哀叫。 见人头颅粉碎骨肉横飞,不多时就将冲进来的辽东军杀崩,齐刷刷掉头往外逃。 铁甲营紧追不舍,先登营更是跑到了前面,以小阵刀盾配合,杀的露后背的溃兵,如割草般轻松。 没来得及进去的兵卒,被前面反推回来,本不整齐的阵形,瞬间崩塌。 “到底怎么回事?” “快跑啊!后面恶鬼杀不死,挡前面的人尽数惨死,别拽着我。” 辽东战兵捉住面熟的袍泽,大声叫问道。 溃卒惊恐地拨开他的手,语无伦次道。 一身玄甲戴恶鬼面甲,斩杀袍泽的血沾染全身,甲叶掺杂莫名碎屑,持着长刀、长锤滴血向你冲来。 更可怕的是你的武器根本破不了甲,这种情况下谁能忍住不跑。 哪怕公孙度督战也没用,直面死亡的恐骇,足以压倒一切想法。 只恨没多生两条腿,跑得不如别人快。 突然被拦住询问,要不是刀早扔了,溃卒都忍不住劈下去,叫你挡我路。 战兵听罢,迅速转身并入逃跑队伍。 又有重甲骑军从其他城门杀出,把他们万人凿穿。 大势已去,近万人往后溃逃,谁也顶不住这么多溃兵,还不脚底抹油,就真要死在这了。 公孙度目瞪口呆,眼看上千人冲进去,怎么一下子形势陡转而下,进攻的万人都崩溃了。 正想将五百骑军压上去,好顶住对面肆意杀敌的骑兵。 幕僚赶紧过来,焦急劝说道:“府君万万不可啊!” “如今胡人也惨败,却还有一两千人马,若骑军出动,胡人反戈一击,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别忘了智伯前车之鉴,他也遭盟友出卖,连人头都成了酒器。” 公孙度猛然惊醒,鲜卑与高句丽为蛮夷之辈,信誉向来不强,一旦自己的骑军被派出去,若是觉得有机可乘,那就真危险了。 他咬了咬牙,痛心说道:“可现在撤退,不仅前面万人没了,后军中军也难活多少人。” “兵卒全是我的根基,怎么能甘心舍弃?” 说话间,青州重骑又从侧翼杀穿了一次,为首的骑将骁勇非凡,让公孙度忍不住眼皮连跳。 “来不及了,能逃脱多少算多少吧!”幕僚狠狠地用马鞭抽了公孙度坐下战马。 马儿迅速往北驰去,五百骑军果断跟上。 幕僚转身替公孙度指挥,对着令旗兵艰难说道:“鸣金……撤退!” 第六十四章 使两郡度田 辽东军望风瓦解,溃如决河。 到处丢盔弃甲,大营遍地的辎重粮车和军械,没有人去管。 后边青州军追得紧紧的,歇息就得死在这里,任谁也不敢迟疑,辽东战兵边跑边把甲胄一件件扯掉,感觉轻快了许多。 顿时脚下生风,跑更快了。 最先往回跑的辅卒,即便快没力了,也不敢停下,就怕人头落地被斩杀。 有的人为了赶超袍泽,把东西都扔完,只留点干粮充饥。 青州军轻骑见状,举弓放箭,一射一个准。 手持马槊的骑士来回穿插,面对弃甲败退的溃卒,得跟穿葫芦似的,简直太容易。 辽东军听到马蹄声临近,便舍命狂奔,生怕被长杆的槊在背后贯穿至前胸,得到碗状的大洞。 而他们的府君公孙度一路换马逃遁,直到骑兵的马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日暮将至才停住喘息。 在心腹的搀扶下,公孙度踉跄下马,双腿内侧磨得血红。 坐在石头上,接过递来的水囊,猛灌几口。 垂头看着自己胸前披头散发的模样,战马缰绳的印痕,在手掌久久不消。 公孙度神色苦涩道:“我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如此不堪……” 为了逃命,马也跑死了好几匹马。 那些雇佣的胡骑见势不妙,早不知跑哪去了。 再想想麾下两万多不知生死的步卒,不由悲从心来。 如今大势已去,不赶紧回辽东稳定时局,怕连辽东也将不保,经此一败,此生怕亦无机会踏足青州了。 歇息半个时辰,又听见了后边震响马蹄声,且人数不少。 公孙度和骑兵无再战之心,怕被对方缠住,嚷嚷骂咧后,又重新骑马赶路。 跑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得到探马来报,原来跟来的是高句丽人。 让包括公孙度在内的所有人松了气,目前他们对青州军忌惮不已。 刘备当然也想星夜追击,可骑兵太少,敌军还有两千骑兵残余。 万一有大胆之徒,来个反伏击。 会让此次大胜,在最后结尾处变得难看。 因此追到日落后就收军回城,得了五六千降卒。 刘备朝牵招吩咐道:“将降卒打散分往各郡做终身力役,来偿还在东莱郡的罪孽。” 牵招点头,倒是好方法。 再痛恨也不能坑杀,否则影响的不仅是玄德个人名声。 不过此战已经是难得的大胜,以三千破敌三万,玄德又将名动天下。 牵招暗道。 战兵和辅卒在追击时,就已经杀敌不少,除了降卒外,公孙度步军顶多也就三四千人逃脱。 对公孙度来说,是一场刻骨铭心的惨败。 刘备心情却有些烦闷,望向北方叹了口气,公孙度肯定要跑了,而他麾下辅卒要看守降卒,况且全军在奋力搏杀后,还需休整三四天。 公孙度这个老匹夫怕是追不上了,要能多三千战兵,也能一路追击直到斩杀对方为止。 不过还好,至少出征目的达到了,东莱能有十年安稳,到那时老匹夫还没死,他刘玄德就亲提兵前去辽东,找他好好叙旧。 …… 六月十一日,刘备将东莱郡的事宜安排妥当,又接见了许多有名的豪族,这里先汉宗亲较多,连齐悼惠王刘肥后人,刘氏也跑来和他攀附关系。 还有来自掖县的王氏和侯史氏。 但此刻豪族脸上肉疼不已,被辽东公孙度宰了一刀,刘玄德又以勾结叛逆的罪名,欲要诛族。 他们这些人的部曲,被公孙度征调损耗的差不多,只有慷慨解囊,好赎轻罪名。 刘备对于风吹两边倒的豪族,没有半分客气。 先与袁绍眉来眼去,后面公孙度率大军渡海又倒了过去。现今见公孙兵败,又来转头拜会青州刺史刘备。 见谁势力大,就倒向谁。 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刘备干脆借大胜之威,在北海与东莱重启了光武帝刘秀颁布的度田令,令豪强们叫苦不已。 使两郡县丈量土地,重新核实户籍纠正垦田、人口和赋税与清查来路不明的田产。 虽然东汉一朝,度田令时常在执行,可越往后力度就越差,最后只剩名存实亡,过过样子罢了。 眼下刘备却在动真格,趁着大军没返回,就算有豪强跳出来反叛,也可以杀一儆百。 故意曾在宴席间说道:“公孙度对于征调部曲不服的豪族都能族诛,如今我效仿光武度田,对于不法豪强者,难道还不能族灭吗?” 这句话流传出去,使众多豪族不敢予以反抗。 就算敢反抗,他们宗族里田地较少的族人,也会出来检举,至少还能戴罪立功。 各地豪族乡里沾亲带故的宗族少说也有数百人,生活过得穷困的不少,直亲也没散其家资,以分给宗里故亲,凭什么有难要同当。 在那些宗族看来,直系平时享乐占据大头,我们支族只能喝汤,好事轮不上,灭族之祸就有份。 就算数代血亲,谁愿意跟你们一起扛? 由于刘玄德言出必行的名声,在青州妇孺皆知广为传布。 豪族也不敢去试,只能被刘备强按着执行。 北海官吏豪族与众儒士听到再次度田的消息,皆心惊肉跳。 这么多年下来,谁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 纷纷找到北海相孔融,想让他去说说情,度田之事还需要三思而后行。 孔融却无所谓,说道:“玄德乃汉家宗室,匡扶天下,扫除弊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对地方豪族依律而行,若有人敢造逆,攻灭又有何不可?” “北海本就受玄德恩惠,况且他又是青州刺史,调量土地又有何错?” 有人反驳道:“玄德公不过刺史,并非州牧,有什么权利统管所有事宜?” 孔融古怪望了他一眼:“卢公已经托人上表,使刘玄德为州牧,算算时日也快到了。” “不逊之词也就在我这说,要在外边说,市井里蛮横的游侠皆不会放过你。” 那个人吓得不敢说话。 孔融挥手让他们回去安排妥当,安心度田就好,以前又不是没实施过。 从国朝初立之时,一直延续至今,只不过先前执行力差了些,让许多人钻了空子。 现在又不是让你们将偷漏的赋税全补上,何必拿身家性命往玄德锋利的刀刃上撞? 他早看出来了,刘备属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眼下驻军在北海与东莱之间,怕就在等人冒头,再迅雷一击。 孔融劝说完,就起身送客。 第六十五章 太史慈:使君你让我找的好苦 刘备本想在两郡等度田完成,再率军返回平原。 可荀彧急派人快马送来文牍,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曹孟德,领军前来攻伐平原郡,交战十余日。 见攻城不下,又退守东郡聊城,屯兵观望平原。 与此同时,兖州济北国相鲍信也在蠢蠢欲动,加紧割收麦田。 刘备只得让牵招主持后续的度田事项,并留下五千辅卒驻守在两郡。 北海原先的郡兵筛选了一番,合格者抽调去东莱以及齐郡国服役,年后再返回。 也好断了某些地方豪强想要借郡兵闹事的念头。 在回去路上,刘备感慨暗道:“孟德啊,孟德,还没去找你,反倒先来找我了。” “怎么你也迫不及待,想与昔日的故人把酒畅聊了么?” 大军沿着来时的路,过下密、都昌、平寿,最后经剧县,再返回齐郡。 路过北海郡首时孔融领着官吏再一次出来迎送,风吹过荒草,卷起尘土飘向远方。 孔融站在驰道边,对着刘备施礼说道:“玄德,一路顺风万事珍重。” 刘备回礼笑道:“文举,如今青州已定,只愿北海风雨如期,稻谷丰收可望,来日方长。” “诚然如此!”孔融也抚须笑道。 望着刘玄德的身影越行越远,孔融心里忽然生出有缕想撂下郡中担子,跟随去做州吏的冲动。 吓得他赶紧摇了摇头,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两千石,我怎么冒出了虚幻的痴想…… 但玄德为人的确不错,真想和他成为至交好友。 慢着!我和他不是已经成为挚友了吗? 孔融低头看着手里的氅衣,正是玄德临别的赠物,想起他笑道:“时将入秋,在东莱听闻文举常夜深办公,命人缝制一件氅衣,也可以穿着防风御寒。” 让孔融有些微微失神,与公孙度临阵对敌,还在心里牵挂他孔文举,真是叫他…… 得胜归来,没有丝毫居功自傲,一言一行令人钦佩。 在他见过众多粗鄙的武将里,从未有像刘备这样的人,那些人打了胜仗趾高气扬,恨不得双眼望天上去。 突然,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刘使君,前方可是刘使君!?” 孔融和一众官吏望去,骑着黑色的骏马,一路驰行而来,离他们五十步左右便勒马下来,身高七八尺头戴巾帻的青年,急忙揖礼问道:“敢问可是刘使君当面乎?” 孔融手指着指驰道尽头,说道:“玄德刚走没多远,此刻去追或许还能追上,你是何人?” “多谢府君相告,身乃东莱太史氏,先前曾往辽东避难,听闻刘使君戡定青州,又破公孙度。心底钦佩至极,又听使君各郡布告求才,慈愿学终军请缨,以供使君驱驰。” 太史慈见孔融头戴官吏梁冠,不是刘使君就必然是北海相,因此不敢拖大,赶紧说清楚自己为何而来。 孔融颔首点头,见他骑术不凡,怕又是一壮士。 心里忍不住感叹,玄德当真是名气盛大,眼下无数人趋之若骛,赶来相随依附。 温和笑着道:“快去吧,玄德还未走远。” 太史慈一跃上马,抱拳恭敬道:“孔府君告辞!” “去吧,去吧。”孔融用手挥摆道。 太史慈朝着其他的官吏,也恭敬拱手,然后扬起马鞭向驰道奔去。 想到刘备名气越来越大,孔融感慨道:“玄德身为宗亲又胸怀才干,天下英雄必然为之驱使啊!” 另一边刘备不知道有人赶着在后边追来,在跟赵云说话:“子龙,征东莱收获的七百余匹战马,交付给你调度。” “可在青州军卒中遍选骑术的兵卒补充其中,明年我就想看到虎贲骑能扩增至千二百余骑,莫要让我失望。” 既然有了好的战马,就干脆把它用上。 毕竟买普通的马匹贵,买挽马那就更贵,至于战马比两者更不知道贵多少。 所以省下了买马的钱,就算咬紧牙勒紧腰带,也要好好养住。 几番交战还收获了群帮鲜卑人养马的奴仆,对于如何驯养战马非常精通,倒算一笔不错的收获。 鲜卑人这趟也没白来,让刘备军中吃了几天马肉,又送来批好马。 日后有机会去辽东时,也去鲜卑慕容氏部落瞧瞧看。 刘备摇头回忆着,鲜卑慕容氏在南北朝期间,可是非常有名。 他要是先下手为强,也不知那些厉害的角色,还会不会再现。 正想着,却有哨骑赶来汇报,后边有一人骑马,追赶大军还在呼着刘使君。 是否将其带上来? 刘备听闻,饶有兴趣问道:“你们可问出姓名?” “此人道自己乃东莱郡太史氏名唤慈,刚返乡里便听说使君击败公孙度,心中佩服至极,听闻大军拨营,数日快马追赶,为了能追上来甚至连刀剑弓箭都抛下。” 哨骑对于这样的猛人也有些敬佩,连骑数天的马,从东莱几乎一路追到齐郡。 只有连续骑过马的人才能体会到,哪怕在看似平坦的驰道上快马奔驰到底有多难受。 就算身强力壮的人,都顶不住这种劳顿。 而刘备眉梢里充满了惊喜,笑道:“快请来!” 转头又遂对赵云说道:“子龙,此壮士或许骁勇不在你之下,可以见识一番。” 赵云闻言轻点头,不像三将军张益德,听见使君这么说会心有不忿,他一向细心有眼力见能感知情绪。 深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不该做。 既然使君说此人,骁勇不在他之下,必然是有根据的不会口说无凭。 待哨骑将七八尺身高的太史慈,带来刘备面前。 还没等对方见礼,刘备下马揖礼笑说道:“壮士可是太史子义乎?” “正是太史慈,刘使君也曾听过我名?”太史慈惊奇不已,一时间竟忘了回礼。 却没想到刘备上前扶住他手臂,笑道:“闻之久矣,早知道子义近日要从辽东返回,备便多待几日为君接风洗尘。” “岂敢,岂敢。”太史慈连连拱手。 他不过一介白身,怎么敢劳动刘青州为他接风。 陡然见到心里敬佩至极的人,太史慈有点不知怎么说话。 直接屈膝半跪,拱手说道:“慈听闻使君平民乱败公孙,有英雄之气焉,怀扫清戡乱之才,心中无比仰慕。” “欲效仿毛遂、终军,请缨自荐以供使君驱驰之!” 第六十六章 对于孟德须要看重 初平四年,七月十八日。 出征半年讨伐公孙度的战兵,终于返回平原。 荀彧、关羽带人前来迎接,几人许久未见倾谈片刻,将三营、骑军与辅卒安排妥当,但凡战役中有立功者,早已录了姓名。 军吏过后按功分田,细绢和钱粮则在休兵前由刘备亲自来分发。战殁的士卒也有抚恤,他会抽时间把钱粮布帛送至兵卒家中。 当然只有战兵才有这样的待遇,光是这一点,就让辅卒眼红不已。 战兵有序地排队向军营中央走去,刘使君一一为他们发放奖赏,甚至会拍他们肩膀,能熟练叫出小名,亲切问家里的状况怎么样,如果家里钱粮紧缺,也可以来找他。 使士卒们忍不住自发的欢呼起来。 由于某些原因,导致刘备的记忆力特别好,能记住每个人的模样,谁都能搭上几句话。 让战兵们惊喜欲狂,被问到的士卒眉飞色舞,骄傲地引以为豪。 等忙碌完发细绢与钱粮后,留下些许人守营,其余士卒皆可归家休整一个月。 经常临阵厮杀,对军士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是一种摧残,刘备不介意多重赏,毕竟将士都是在为他搏命。 作为主帅,不能总以军律行事,也要在军中多讲情义,在生死攸关之际,军令不一定能使别人服从,但是情义却能叫人甘愿冒生命危险过来舍命相救。 太史慈没想到刘使君竟被将士这般拥簇,不禁惊叹道:“能让士卒效命至肝脑涂地,绝非常人所能为之,使君真乃豪杰也。” 刘备和众人边叙旧谈论,边马不停蹄赶回郡相府邸。 中途又替他们引见太史慈,那日追上大军投效之后,刘备旋即任太史慈统领亲卫六十骑,虽兵将不多,却将自身安危托付予他。 才刚至刘备麾下便被引为心腹,太史慈不觉更为感激,觉得此生没有寻错人。 刘备还宽慰道:“子义,无需担心统率亲卫就无法立功,负此重任或许比他人更快建功立业。” 太史慈虽疑惑,但还是点头笑道:“蒙使君看重,将安危交付于我,上阵杀敌立功建业,暂时放在一旁又如何。” “只要追随使君,他日有的是机会功成名立,慈何患无赫赫之功?” 赵云在旁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提醒道:“咳,子义以后你就知晓在使君身边,其实与在步军或骑军没什么两样,不想立功都不行……” 刘备路过济南时,把张飞也带回平原,两人相见也激动不已,张飞虎目热泪盈眶,直呼几声兄长。 而刘备为他整理下袖口,仔细打量后笑道:“益德天天练兵为兄长守住济南,当真辛苦了。” 张飞不在意说道:“兄长哪里的话,从涿郡起兵多年,承蒙看重与我和二哥结拜为兄弟,飞为兄长做事不是理所应当吗?” 刘备愣了会儿,含笑点头,拉着张飞的手臂,让他一起回平原,也好兄弟聚一聚。 张飞不由大喜,自从兄长出征黄巾以来,地盘与官是越来越大,兄弟三人却聚少离多,不是守在济南,就是守在乐安。 眼下有机会一起齐聚,当然再好不过了。 …… 刘备带着众人直奔向书房议事。 太史慈则被军吏领着熟悉平原的环境,早安排过来的孙乾、王脩,已经能流畅地处理州里政务,荀彧还曾写过一封信夸奖二人,也称赞刘备慧眼识得明珠,两人皆有才干。 关羽,张飞、荀彧、赵云、简雍几位股肱之才,来到书房后依次坐下。 荀彧首先说道:“使君回来的正巧,近日兖州刺史刘岱整顿兵马后,使人撰写了篇讨伐使君的檄文,号召天下共讨青州。” 赵云闻言眉头皱起,张飞更骂出声来,然后被关羽用眼神堵住嘴,还在议事就别发浑。 刘备错愕,兖州与青州已战过一场了,还写檄文来讨伐,莫非想补上先前的偷袭,讲究师出有名? 刘岱身为宗室却甘愿捧袁氏的臭脚,叫刘备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随口问了句:“檄文写了些什么?” 荀彧哑然,使吏属拿来卷文牍,递给刘备道:“使君请过目。” 谁知刘备才看到一半便笑出声,不知道刘岱到底在损他,还是在帮他传扬名声。 檄文中赫然写着:涿郡刘玄德年少家贫,贩屦织席之徒,善结游侠崇尚虚名,分利与百姓士卒以阴养死士…… 列出了十条,从出身到近几年做过的事,通通骂了个遍。 刘备笑问道:“刘岱请的哪位名士代笔所写,当真檄文如箭!” 明贬暗褒反向替他在各州郡宣扬名声,目前袁绍自顾不暇,陶谦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就兖州刘岱在上蹿下跳。 荀彧也摇头,不知何人所作。 “仓中的军粮还能支撑今年大军出征吗?”刘备将文牍放置在案台,接着问道。 “还有余粮,足以调动万人大军出征兖州东郡。”荀彧想了下答道。 兖州东郡就挨着平原,两家几乎为邻居,其中又有河道运粮更为便捷。 支撑一年半载还有余,比出征东莱消耗小的多。 刘备抚掌说道:“那就好,五日后开始调集军府战兵,除去刚出征回来的三营外,尽数传令征调到平原。 “同时下令郡县开武库、备齐军械箭矢,调集完毕后,择日出征东郡。” 对于兖州的刘岱,刘备没把他放在心上,东郡曹操才是心腹大患,放他在旁边做邻居,危害更甚于袁绍。 不趁着他弱小打到他无家可归,难道还放任他强大不成。 在刘备心里,谁都可做兖州牧,就曹操不行,不能养虎为患。 “玄德,是不是太快了,何不多休整段时间,刚回来又再度出征,你的身体吃得消吗?”简雍担心的问道。 刘备回过神,望见众人关心的神色,心中一暖,笑摆手道:“不过些许操劳,备还撑得住。” “兵贵神速,迟缓容易生变,若能得东郡可使袁绍腹背受敌,他日征袁绍更为便利。” “况且不能使曹孟德有立足之业,每逢他有安身之处,则速击之,使其旷费时日,徒劳无功。” 众人知道刘备对曹操极为重视,听见这么说,也不再劝阻。 刘备暗笑道:“孟德啊,天下也就惟你值得我这般全力以赴,打完公孙也不歇,直奔你的东郡而去。” 第六十七章 郭奉孝献策 “玄德,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处理。”等其他人都走后,荀彧单独留在后边。 刘备正想回后边的院落,去见自家夫人还有幼子,毕竟许久未见,还是极为想念。 谁知荀彧又把他叫住,脸露温和笑说:“颍川精通《小杜律》的郭氏有英才前来拜访使君,等待已有多日不如先去见见罢。” 荀彧不得不急,郭嘉被他叫过来快四个月了,整天赖在家中院舍烦着他,使其做事又不愿意。 声称自己还并非刘使君掾吏,哪有还未上任就要处事的,简直闻所未闻。 起初刚来时还非常有兴趣到处访看,等骑马驹将平原逛完后,就已成竹在胸,隐约猜出刘备到底想做什么了。 成天哪也不去就烦着荀文若,问刘使君到底何时归来。 怎么征辽东公孙度需要这么久,若他郭奉孝能早几日到或许能赶上出兵,在军中画策怕很快就平了公孙氏。 郭嘉在荀彧家中时常感慨来晚了些时日,错过了随军出征,相比于困坐郡县论断律法,他更喜欢临阵谋划。 “运筹帷幄之中,制胜於无形,留侯张子房才是幕僚表率,我欲效之。”郭嘉常对荀彧这般说道。 知道叫过来是因精通律法的缘故,但他并不想单纯做郡吏,荀彧则笑说等刘使君回来一切由使君决定。 看见玄德准备要走,荀彧赶紧叫住对方,好见完郭嘉后,名正言顺为其安排院舍独住,他已快受够了。 刘备看见连荀彧都难得流露出这般无奈的模样,只好点头先去见令他头疼不已的郭奉孝。 …… 在荀彧家中的榻席,刘备与郭嘉对目遥望,郭嘉忍不住笑道:“嘉久闻玄德公大名,今日终于相见可谓有幸至极。” 刘备看着宽松袍服的青年对他娓娓而谈,一开始就没有多少见外。 仿佛遇上了久违的老熟人,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 一番谈论后,郭嘉神色微动,将话题转到另外件事上面问道:“玄德公如何看待当今天子陷于李傕郭汜之手?” 刘备知道正题来了。 遂笑着回答道:“假若有机会,备当奉天子以讨天下不臣之人。” “如何奉天子?”郭嘉追问道。 “讨平兖州、安定冀州、收抚幽州、征剿并州,据河北与中原,遥望雒阳与长安,同时抚恤百姓、平服豪族、海纳天下士人,以此匡扶天下。”刘备缓慢说道。 果然如此,郭嘉兴奋地眉头挑起。 若玄德公能做到所说之事,即便桓、灵复在,天下也难为他二人所拥有。 论高祖子孙,能安定天下的刘使君当为功劳最高威望最足,又有德行。 天子之位当有德者居之,如今朝廷多次被凉州逆贼践踏,使天下大失所望,衰落无中兴象,如周幽王旧事。 届时玄德公手握天下大义又功最高,长安朝廷能用什么来酬劳,只能以帝位酬之了。 虽在心里已经选定刘使君,但郭嘉还有一紧要事需问出来,不然心有不安。 “敢问使君如何看待德行不检之人?” 刘备笑了笑说道:“昔日高皇帝能任用陈平对其德行不闻不问,备不才却也有海纳百川,兼容天下的胸襟,当然无人不可以重用。” “既然如此,嘉便放心了,颍川郭奉孝拜见使君。”郭嘉正襟危坐,整理好衣裳,郑重地深深施礼伏拜。 被刘备直接拉起来,说道:“奉孝何必多礼,我已在郡相府邸安排好院舍随时可居住。” “定是文若去使君面前告状,好个荀文若不过是唠叨几日就这般小气。”郭嘉瞬间想明白使君今日一回来便赶来见他,原来是荀彧说的。 此刻文若还没回来,肯定故意躲着他。 不过两人是至交好友,郭嘉也不好意思生气,毕竟赖在人家院里太久。 现今名正言顺被使君辟用,搬出去住也是件好事。 想到一事,郭嘉又突然问道:“使君是否打算攻兖州?” “何以见得,我不过刚归来罢了。”刘备轻笑道。 “眼下青州平定,也是时候向外出兵,而目前最适合用兵征讨的莫过刘岱的兖州。” “纵观与青州接壤的各州郡,公孙瓒与袁绍交战数年皆有胜负,使君先前没有介入,现在也不好介进其中。 使君与其师出同门关系甚好,无论得胜与否,皆会落下夺人果实的名声。” “恰巧这个时,刘岱进攻平原可借机进攻兖州,等公孙瓒实在支撑不住,几次推脱后,再从兖州发兵击袁绍也不迟。 和刘岱相争表明没争夺冀州的意愿,也落得好的名声,使君日后看在情面上可封公孙氏为万户侯也无不可。” 郭嘉没有任何顾忌,既然玄德公说哪怕陈平也能任用,等于让他大胆献策谋划。 他与公孙瓒又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当然站在刘备的角度来考虑,作为幕僚为主公出谋划策以利益为先,再正常不过了。 刘备也略沉默,公孙瓒几方盛情相邀他攻取冀州,除了因为粮食不足外,也是害怕两家因为瓜分地盘导致翻脸决裂。 当年陈余张耳也引为刎颈之交,还在他人的挑唆下,因利益决裂。 何况他与公孙瓒之间的友情,还没有到达那种地步。 所以才一再推辞,后面又听说公孙瓒任命手底下的人为冀州牧与兖州牧,一方面又派人来找他出兵…… 刘备沉吟片刻道:“我与伯圭交情实在复杂,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吧,却并非放任他死于袁本初之手。” “他太着急了,如今幽州还有刘虞尚在就出兵与袁绍开战,内外影响下焉能长久不败。” 攘外必先安内,内部不稳就算能占一时上风,也很快衰败下去。 公孙瓒性格刚强,不懂柔和处理,视百姓与乡里豪族皆为草芥,真和他刘玄德不是一路的人。 不听他的劝告,依旧我行我素。 刘备说道:“伯圭之事暂且放在一边,眼下当征东郡为紧要之事,听说奉孝喜欢随军出征,我军中尚且缺乏掾长替我处理军务,不如暂且任之……” 第六十八章 我为刘氏妇 郭嘉长拜而笑道:“郭奉孝唯使君之命是从。” “来青州前嘉曾路过兖州,一路上拜访了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曹操、济北相鲍信三人,使君欲取兖州,这三人最为有威胁。” “其中威胁最大者,当数曹孟德、鲍允诚二人,张孟卓次之。” 郭嘉笑了下说道:“世人总喜欢先易后难,使君若要对兖州用兵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先拔除最难的,然后再攻其次的。” 刘备笑着说道:“奉孝与我想法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想的,逐步蚕食先攻东郡曹操,再破济北鲍信,陈留的张邈放在最后。” “如此,兖州诚可定也!”郭嘉抚掌补充了一句。 郭嘉复叹息道:“可惜,两个月前我过东郡的途中结交了位贤才,想邀请他一起前来平原,被他婉拒了。” “青州黄巾民变时,他从北海逃去了徐州,居住了一年,又在兖州歇脚,临别时曾与我讲,若无出路便打算来平原看看或回乡里。” “此人是谁?”刘备问道。 郭奉孝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既然他也认为是贤才,应该真有几分才干。 当下北海已经收回,青州不缺夸夸其谈之辈,许多儒士想来求官,他随口提问怎样实干施政,对方就支吾其词。 刘备只得搪塞夸奖几句,请他们哪里来回哪里去。 “贤士名叫崔琰,字季珪,冀州甘陵郡国东武城县人,为人质朴而言语迟钝,需要接触过久才知道其腹怀才干。”郭嘉追忆道。 “对了,他还有一手好的剑术,每日早起勤练,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刻苦,崔季珪则说他身旁没僮仆,不练出熟稔的剑术,恐怕还没走到半路,人就没了。” 郭嘉对于那手剑术,记忆犹新。和他一问一答,也算是个妙人。 当时他钱财不足,只能借住在离县城稍偏的乡里,恰好与那人同为邻居。 “他在兖州何处?”刘备遂问道。 郭嘉回答:“那时遇见他还在阳平,现在不知漂泊去了哪里,不过应该还在兖州。” 刘备拊掌大笑道:“那正好不过,我已下令八月初率大军出征东郡,所过各县使军吏布告贴文,寻找你的故友崔季珪。” “使君求才如此,思贤若渴,嘉深钦佩之。” …… 刘备雷厉风行以青州牧信印,发往平原、济南、乐安数道公文,征集战兵、辅卒、还有运输的船只,箭矢、帛布、粮食草料,由各县掾吏与州郡散吏核对清点。 因中原缺少骑兵,战车就无需携带,此战征发战兵四千余,骑军七百、辅卒八千,包括随行的军吏,共计一万三千人。 先前留守的军府兵重新增设二营,为梁都营、横枪营。 将先前击破公孙度缴获的甲胄,分发给训练有素且经历过多番恶战,选拔出来的预备役战兵二千四百余人。 因此除去做杂事的辅卒之外,能够用在战场正面攻敌的披甲的精锐兵卒,就有六千四百人。 此战是刘备自从任平原相以来,最多的一次征调军府战兵,做到了他所说的全力以赴,最好能一役而全歼曹军主力。 湮灭夏侯氏与曹氏在兖州培养出来的军官军吏根基。 不打得曹贼仓皇逃窜,他刘字倒过来写。 此番出战,刘备命关羽统梁都营、张飞掌横枪营,骑军依旧由赵云率领。 太史慈为亲卫骑不变,简雍领预备役战兵,使管亥佐之。 郭奉孝为幕僚军吏,随军出征。 刘备亲自兼管辅卒,命染氏领柴营一路遇水架桥,督促军中工匠打造攻城器械。 荀彧领着赵震和韩牧留守平原,以防袁绍忽然引兵偷袭。 刘备忖想道:“如今兖州兵马多数屯兵于东郡聊城,刘岱和曹孟德都在此处,平原征调的粮草与军马必然会传出去……” “对方见我讨公孙度之后,又马不停蹄出兵东郡,或许觉得我已鼓衰力竭,不过在强弩之末。” “先前进攻平原因城墙受阻才遗憾退兵,这一回怕会主动率军前来与我对阵。” 想到这里,刘备闪过一丝笑意。 历史上这个时期的刘岱和曹操,只懂得领军莽上去,数十万黄巾也要主动出城去打,结果刘岱与鲍信先后战死。 让曹操真正清醒过来,开始讲究谋略。 而这一回黄巾被他剿灭了,没有吃过亏的两人,怕还会仍然头铁,直接选择出城与他野战。 那就变成了——首战即决战。 刘备望着窗外思索,却被哭啼声打断。 夫人阴氏怀抱一岁多的幼儿,掀开帘席进来书房。 自从阴珺产子之后,连对刘备的关爱都少了几分,许多心思都放在幼子身上,好在孩子还小要再多大几岁,刘备绝不会置若罔闻。 慈母容易败儿,过于娇生惯养成长起来的嫡子,可接不住他的重担子。 阴氏想把孩子递过去给刘备抱抱,谁知小家伙抱住她的脖颈不肯松手,赶忙将脸转到后边,十分地怕生。 刘备略显尴尬地伸回手,干咳一声:“看来是因为我时常不在家,这孺子才认生,等我征完东郡再亲自养育两三个月便好。” 乃父连麾下官吏将士的心都能收服,区区稚子何足挂齿,待我闲暇时略施小计,便能教你服服帖帖。 刘备心底暗道。 阴氏明白事理,也知道有些事情非自家夫君去做不可,哪怕聚少离多,也要安定后宅好好支持他。 将怀中的幼子轻放在榻席上,阴珺自然地依偎在夫君的怀抱,享受这一刻短暂的恬静。 轻声说道:“何日才能安定下来……彻底平息天下的纷乱,你也不用再这般劳累。” 刘备慰藉道:“快了,如今青州已平短则十年,长则十五年,我必使天下再无兵戈交击之声。” 接着十指合扣地打趣说:“那时你可别拿自家的亲戚来烦着我索要官爵名禄。” 阴珺也笑道:“他们若有才干,何须来找我,没有才干,找我也无用。” “我虽是阴家女,更为刘氏妇……” 第六十九章 优势在我! 初平四年,七月下旬。 青州牧刘玄德在平原调兵遣将的消息,传至兖州引得刘岱有些惊恐。 人的名树的影,这些年刘备在青州连破强敌,数十万人的黄巾都能击败。 更何况现在来对付他,无比后悔听信了袁本初的话,导致招惹来强敌。 后面经过幕僚分析才想明白,袁绍是害怕刘玄德与公孙瓒两面夹击冀州,所以将祸患引来兖州。 刘岱不禁偷偷唾骂袁绍,枉你为昔日讨董联军盟主,如此坑害故友不觉得心有不安吗? 自家人知自家事,让他率军去抵御刘备,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身为多年的名士,让他讲孝悌仁恕,还能高谈雄辩,要他领军征战,摆明是要为难他。 思来想去,只有找曹孟德来议事,至少曾领军征讨过董卓,比他有军事经验多了。 堂前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刘岱立马站起身,伸长脖子踮起脚跟殷切地望着门外。 见头戴武弁的曹孟德,顿时喜出望外,下席相迎道:“孟德来了,可把我给盼望已久。” “见过刘公!”曹操拱手行礼道。 刘岱亲切地拉着他的手,说道:“孟德从濮阳赶来,这下我就放心了,看来军中之事尽可托付于你。” 曹操假意推辞一番,然后再受命,面对刘岱问他有何对策时, 先仰天而笑,笑完后胸有成略地说道:“自从操得知刘玄德击败公孙度,在青州度田就猜到此人归返,定会兴兵来犯,因此劝刘公暂时收兵,屯住聊城而我则回濮阳,招揽精兵强将。” “眼下我带来的部曲良才甚多,夏侯渊、夏侯惇皆有勇略,曹氏宗族的曹仁、曹洪、曹纯等更有过人之长。” “又从张孟卓处求来了许多熟练军阵的军官,再加各郡的郡兵,以及豪族部曲的支持,共计不下四万人,击破刘备疲劳之师轻而易举。” 曹操笑说道:“刘玄德不来则矣,来则将英名扫地,兵败于我曹孟德之手。” 刘岱闻这般豪言,当然喜不自胜,忍不住确认道:“孟德当真有这么高的把握?” 曹操谈笑说:“刘公毋忧虑,早在几日前我已手书给济北相鲍信,请他腹背夹攻青州军,纵使刘备有名将之略,焉能不败。” “好!好!”刘岱连道几声好,看来曹孟德的确有治军才能,至少在这方面比他要强很多。 虽说手底下的太守,时不时对他阳奉阴违,但在关键时候还是很给力的。 尤其是这曹操,即便出身阉宦之后,自始至终心向朝廷,不畏强权尤为难得。 听说他最近和名士边让闹出了些争执,在宴席间愠怒拂袖而去。 有空得好好开导一下孟德,这群名士虽脾气臭了点,但为人还不错,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刘岱从案台上取过符印,郑重地托付给曹操。 “孟德,抵御刘玄德守住兖州的重任,我就相托给你了。” 曹操微微点头,说道:“必不负刘公重任!” 接着提出告退,先返回军营重新整顿,然后再养精蓄锐迎军接敌。 刘岱欣然同意,挥手道:“孟德尽管放手大胆的去干,粮草辎重由我来调配,绝对不少一粒米粟。” 望着曹操离去的背影,抚胡须笑道:“孟德虽身小,却犹然志高啊!” 已走远的曹某人,当然没有听到这句感叹。 此刻他兴奋不已,手握着符印快步走出府邸,在门口等待的夏侯惇,夏侯渊以及曹仁,曹洪等人,皆凑近过来。 下巴有一撮褐色短须,身材壮硕的曹仁最先探过来,问道:“大兄,刘公有无将兵权委托给你?” 曹操将手中的符印,轻轻地展示一番。 引得众人祝贺道,终于可以一显身手,施展开满腔抱负了。 曹操则唤他们上马,此地人多口杂,并非续谈之所,先去军营再说。 而到了营盘之后,把符印放置在案台,曹操轻微叹气:“可惜一州兵权只是暂时归我曹孟德所有,若真能掌握州郡重权,就算袁本初我也不放在眼中。” “仅仅一郡之地,难以大展拳脚,听闻扬州刺史如今尚有空缺。” “欲使人表奏我为扬州刺史,可找不到合适的人,如果能帮刘岱击破刘玄德,或能使其开口推举我为刺史。” 这才是曹操为什么想方设法帮刘岱的原因,至于袁绍那里,他不想再去求人了。 夏侯惇闻声说道:“这是自然,若击败青州牧刘玄德,孟德必然再次名动天下,刘岱身为名士非常好面子,定会偿还人情。” 也有人想法不同,夏侯渊有些担心说:“孟德,刘玄德先前一战击破四十万黄巾,从而引得天下侧目,现在又破辽东公孙度,听说公孙氏差点死于乱军之中。” “在战场上对阵刘玄德,还是莫要心怀侥幸,多谨慎些为好,我怕……” “嗳!”夏侯渊话还没说完,就被曹仁打断道:“依我看妙才太过多虑了,为将者当奋勇争先向前,临事而惧反更易失败。” 曹仁的骁勇善战,在曹操麾下名列前茅,听见他这么一说,夏侯渊顿然不再开口。 再说下去就真变成他畏之如虎了,独他曹仁为当世豪杰,夏侯妙才则怕刘备如寒蝉。 曹操眼见营帐内气氛有些僵硬,便站出来说笑道:“妙才说得不无道理,为将者无赫赫之功,都需要提前预防,思虑过后再效行。” “子孝说的也不错,能将兵将者应当有危不惧,临难不避的胆略。两人说的皆是为将之道,若能相互取长补短,日后定可成为秉旄仗钺的名将。” 经过曹操的一番话,曹氏和夏侯氏之间的气氛才略有缓和。 曹操随后又道:“无论怎么说,此次兖州征兵四万,我与允诚一前一后分两路,以掎角之势进击刘玄德,他若敢来定兵败无疑。” 当初他追击过深中了徐荣的埋伏,被前后夹击而败。 而这一次,自己占据优势兵力以多击少,还有鲍信攻击刘备后翼,无论怎么看自己的胜算远超数年前的汴水之战。 第七十章 曹操迎击刘备 在平原稍歇息后,刘备沿河畔率军南下,直奔东郡聊城而去。 一艘艘的船只水路通行,在平地望去旌旗蔽空,浩浩荡荡络绎不绝。 邻近的各县豪族和士族关门闭户,嘱咐同族深居简出后,派遣人过来奉上做见面礼的钱粮,表明这是宗室与宗室的矛盾。 与当地人无关,他们也各不相帮,请玄德公放心。 那时刘备已从高唐县拔营扎寨在兖州旁边,正用布帛擦拭长刀。 自征战以来他就渐渐喜欢用重刀破甲,尤其一刀斩下,敌人的筋骨与那层铁甲,皆挡不住重重地斜劈。 豪族使者来到军营,恰巧撞见刘备擦刀,吓得心里一惊。 立竿见影变得更加毕恭毕敬,举止言谈中处处冠以尊称,离去时悄然用衣袖抹过额头的细汗。 刘备倒没有为难东郡的豪族,他深知打击对手,需分成一步步,不能上来就把人全得罪了。 先许利益拉拢豪族,使士族保持中立,后面再慢慢来。 另外一边,济北国茌平、临邑两县因靠近平原郡,此刻乱作一团,县令、县丞带头跑路,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后边没柴烧。 掾史吏们见刺史刘岱委任的长官都跑路了,自己也只能到乡里避难。 至于县兵早跑得没了踪影。 鲍信还没有点齐兵马,除了郡首卢县外,其他地方的官吏许多人望风逃窜。 连只是受波及的济北都如此,何况首当其冲的东郡,已乱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曹操在聊城第一次感受到,刘玄德携军带来的排山倒海之势。 东郡各县主事的官吏逃散一空,道路被马车和人头攒动的出逃人群堵塞。 几天收到的全是坏消息,不是这里人跑,就是那里人跑。 各种消息在郡里流传,有人说青州牧刘玄德带来五万大军,也有人反驳说不是五万,而提十万人马把收编的黄巾降卒都带来了。 军营连绵数十里无边无际,众旅若用刀剑投于河中,足以截其流、断其水。 东郡太守曹操率四万弱卒,怎么可能是刘备十万强旅的对手,早降或许官位尚无变动。 反正皆为刘氏宗亲,玄德公何尝不能兼顾兖州牧,为什么要拼个你死我活。 逃跑的官吏是看不清形势,看得清形势的早就不跑了,默默整理好户簿、田地、赋税、库府钱粮等籍册好呈献给州部。 免得统计不清,多浪费一些工夫。 估摸着从今往后,改为青州郡吏属了,至于兖州刺史部先顾好自己再说罢。 在这种情形下,曹操不能不着急,找来夏侯渊、夏侯惇、曹仁等众人议事。 曹操正色道:“如今刘备尚未军至,我治下的东郡就已然大乱,诸位当如何应对?” 曹仁拱手说道:“此时情况危急,当先进兵攻取刘备,等他一退东郡自然安稳。” “子孝,莫非想先挫青州军锐气,后再回师聊城等待鲍允诚率军前来不成?”曹操追问道。 抚须思索片刻,颔首点头。 倒为不错的方法,可以安抚军心,以及诸县乡的吏属之心。 “引兵多少觉得妥当?”曹操这时却校考了起来。 大敌当前,最适合观察大家临阵应对,曹操没放过这个机会,也检测一下谁最值得培养。 曹仁想了想,说道:“带少部人马易弄巧成拙,不如领全军退敌,使其不敢追击。届时军心安附,再缓缓退回城里,大兄你看如何?” 曹操忍不住笑说:“子孝想法与我不谋而合,看来吾早年注释的孙武兵法,近来没有少看啊!” 他当初举孝廉时就特别喜爱兵法,借来和抄录了许多名家用兵要领,取名为《接要》,又注孙武十三篇,与他亲近的夏侯氏和曹氏皆有所赠送。 毕竟那时一心想效仿傅介子、班超旧事,踏马安定西域三十余国,寻觅封侯于塞外。 但这些皆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已不堪回首,他早认清了现实。 曹操眼神环视诸人,肃然道:“我欲率军先击刘玄德于聊城四十里外的东面,以解乱局之危,诸位可敢与我前往?” 曹仁最先拱手领命:“我愿领部曲为前锋,先攻刘备使他不敢轻视我军。” “孟德,我率部曲快速奇袭刘备侧翼,叫他混乱中无法列阵。”夏侯渊不甘示弱,立马请命。 “孟德我可为先锋,若不胜可斩我头颅。”夏侯惇紧随其后说道。 曹洪见状,直接站出来拱手:“大兄,不如让我领兵打头阵,听闻刘备两结义兄弟有熊虎勇略,洪愿临阵观之,若有机会将其生擒,缚于辕门以壮军威。” 曹操听得大家争先恐后的请战,没有畏惧来势汹汹的刘备。 不禁扬眉抵掌,关键时候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将为兵的胆,领头的人都害怕,那士卒就更怕了。 “那好!”曹操挺身而起,下军令道:“曹子孝率前锋接敌,夏侯妙才、夏侯元让率部袭击刘备左翼和右翼,曹子廉领后军防敌与接应,我与子和率中军以观变化,得手则乘胜追击。” 诸人齐声高和:“遵将令!” 等众人出去之后,曹操坐回席上拿起竹简,笑着说道:“玄德啊!没想到当年匆匆一别,你不过一介白身,如今却成了州牧,你我还在战场相见,莫非当真是天意弄人?” “不过也勿要担心,我曹孟德念旧,你若把青州献给我,倒会放你一条活路,让你单骑归返幽州涿郡。” 曹操忍不住笑道。 接着拿出一卷空牍,提笔写信给济北鲍信,询问他准备得怎么样,能否在十日间渡过大河,出兵到聊城东边与他一齐力破刘玄德。 此战想要取胜,还须他至交好友鲍信鼎力相助才行。 可惜陈留太守张邈听见刘备的威名,太过于畏惧而不敢得罪。 假使能和他一同出兵,三人合力定能战赢疲惫不堪,人困马乏的青州军。 曹操长嘘短叹道:“孟卓哪都好,唯独胆量太小,成不了什么大事。” 将写完的书信泥封好递送给军士,命他快马送至济北。 第七十一章 被隐藏的秘密 八月初七,大晴。 刘备的军纛已然竖在聊城五十里处的对岸北面。 哨骑分散在周围十里与二十里的范围与曹操麾下斥候展开血腥的厮杀。 刘备听着哨骑禀报:东郡太守曹操以一部驻守在聊城,自己则率大军屯于聊城东边四十里处,临靠济北国。 听完汇报后,刘备笑道:“曹孟德猜到我兵少,故意两地屯兵引我渡河,无论攻城还是攻打营垒,都要腹背受敌,不得不留重兵防备。” “况且靠近济北鲍信也能出兵援救,一不小心我军就要三面环敌了。” 刘备对着关羽、张飞和赵云笑道。 郭嘉也微皱眉头,遇到这种情形的确有些不好下手。 分兵则降低了战斗力,如果单分辅卒也影响战兵的作战效率。 这是纯粹以人数优势施展出来的阳谋。 根据探得的消息如今兖州刺史刘岱已将领兵的军权托付给曹操,此刻的对手相当于能够调动一州兵甲军械和粮草。 不能再以寻常的郡太守来对待。 郭嘉思索了会儿说道:“使君,眼下曹操的东郡人心浮动,他只能选择把我们堵在东郡外边,是不得已而为之。” “其一,使君亦为汉室宗亲,所过之处约束军纪,体恤百姓天下皆知。” “其二,青州本和兖州并无仇怨,是刘岱与曹操先攻平原,才为当地引来大军,许多豪士与士族对此保持沉默,先派人来军中通气,便是如此。” “若无外人掺和,此战的胜负,则只在使君和刘岱与曹孟德之间,若能破其军则东郡可下,再广施仁政必然可以吸纳兖州各郡的豪族与士族的贤才,为使君所用。” 刘备轻笑,知道兖州刘岱轻信袁绍的话,是走了一步臭棋,不然自己还真没好借口来取兖州。 这里不比黄巾民变时的青州,没有当地豪族与士族主动接纳,想站稳脚跟还有些困难。 除非率军把当地豪族犁一遍,不过现在有更好的选择,无疑要轻松些。 刘备抬手让哨骑先去歇息会儿,然后说道:“无论孟德怎么应对,我军先浮桥渡河,待我策马前去观敌之后再说。” 郭嘉摇动的便面顿然一停,惊愕地转头:“啊!?” 命染氏带着柴营工匠与千卒辅卒用伐来的木头,制作简易的浮桥。 待大军安全渡过河后,刘备叫太史慈带好弓箭与马槊,又使营中校尉各负其责,拒绝了张飞想要一同前往的建议。 令赵云率骑军随时策应,点齐六十骑亲卫与太史慈驰马出营而去,仔细察观曹操的大营。 既然瞭望敌军动态,就不能把甲胄穿得太有辨识度,否则变成了对方斥候围攻目标。 刘备套着寻常骑士装扮,混在骑军的中央,勒马停在一处陡坡上,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禁锁眉才能省视曹军营盘。 单论扎营,可以看得出极为稳妥,壕沟和大量铁矛为头的拒马搭配井然有序。 刘备心中感慨:“孟德在徐荣身上学了还真是不少,使骑兵不能驰骋的拒马遍布军营……” 知道他手底下有一支骑兵,造拒马用来预防骑军的,做足了调查的功课。 可惜这一回,刘备并没打算将骑兵作为决胜的主力使用,前边过于频繁用马,导致不少战马疲倦。 这次带骑军过来,只是依照谨慎多留个后手,以防万一罢了。 “嗯,不对劲!”窥探对方军营,看到遍地的拒马,刘备总觉得哪不对。 这么多的数量,不像用在平原地区预防骑军的,反倒像特意用来堵住营地防守的。 接着猛然反应过来,兖州的东郡与冀州魏郡相连,邺城就坐落在魏郡。 按时间上来推断,此刻从关中逃出来的吕布,应该正在冀州为客将,莫非吕奉先会听从袁绍的命令,突然带骑兵来抄他后路不成。 毕竟也难说,袁绍可不会看着他拿下邺城旁边的东郡而袖手旁观。 此番出兵搞不好是真冒了许多风险,一不小心就要面对袁绍与曹操及吕布的联手了。 刘备暗道好险:“孟德,你故意将大营往东边方向挪四十里,好让我将注意力放在济北相鲍信的身上,忽略了袁绍就在我背后,真是一步阴险棋呀。” 换做他人目光只注视着兖州各郡,易疏略了身后,况且也不会想到吕布就在冀州,行动起来将极为迅速。 曹操还故意摆出架势诱引,使敌军只关注鲍信的前后围堵。 决定战场胜负的杀招,一直在被曹孟德隐藏,真用心险恶! 摆明决战的态度,又以自身争取时间。 刘备思索着唯一的破敌制胜方式,那便是兵贵神速,三天之内攻破曹操营盘,在敌军还未到达之前转被动为主动。 曹操的应对方法,自然用了大量拒马阻塞和防御。 刘备心里有了对策,遂驰马返回大营。 诸将都围上来询问,到底先攻城还是攻兖州军的营盘。 刘备则找来染氏吩咐工匠和辅卒,立刻砍伐树木打造攻营重器,多造改良过能躲避箭雨的冲车。 关羽疑惑问道:“兄长莫不是先打算攻兖州军营不成?” “情况有变,我观察敌军营盘时发现,对方挖掘了壕沟又造大量长杆拒马,这些不便携带的遏制骑兵且不易。” “何况置于营寨里,说明在严防我军攻他的营地,欲想等援军到来罢了。”刘备解释道。 张飞出言说道:“东边靠近济北,曹孟德仗恃的乃是济北相鲍信,兄长可令我率部前往破敌。” “并非如此。”郭嘉忽然摇头说道:“如果有援军来解救兖州,那曹操倚仗的就不尽然是鲍信,而是冀州袁绍。” “袁绍不是和公孙伯圭交战么,哪来兵卒调到东郡?”张飞反问道。 刘备沉吟道:“益德,袁绍虽抽调不出多余的士卒,但从关中来的吕布还有不少骑军。” “我收到密信,吕布此刻应该就在冀州,或许现在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其实哪有密信,不过穿越者的先知先觉罢了,不然十有八九会忽略长安跑出来的温侯吕奉先。 好在关键时刻,刘备记起了除了袁、刘、曹混战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曾经左右过战局。 第七十二章 刘玄德今非昔比 得知吕布可能会出现,刘备紧调铁甲营与声射营来增援。 对付骑兵必须要弩箭,搭配陷马坑使用。 刘备旋说道:“当务之急,应在数日内攻破曹操营壁,避免被围困在这里。” “待铁甲营赶到立即着手进攻。” “诺!”关羽、张飞、赵云应声答道。 就在刘备传信不久,忽地哨骑来报兖州营盘在点兵发放武器铠甲,好似有意率部出营。 得悉后,刘备一怔和郭嘉相互对视了眼。 立马再度前往探查,发现果然如此。 郭嘉在旁笑说道:“看来兖州从征的兵卒士气有些低落,曹孟德想要安抚军心,只有先小胜一场,让将士知道我军并非不可战胜。” 拱手向刘备道贺,说道:“曹操将战机相让,使君无需再顾虑吕布,破敌已在今日。” 刘备也含笑意,多次凝望兖州营壁,没想到孟德过于热情没躲在壁垒内,反急于相见,那就不能错过他的一番苦心。 回营召集诸将校尉吩咐道:“云长率军击左侧,益德领军攻右侧,子龙引骑军穿插兖州中军与后军缝隙处,使其前后分割开来。 “调管亥至前锋,此战大纛竖在营寨不动,中军即为前锋力战破敌!” “宪和与奉孝统辅卒坚守大营,保持随时接应,子义率亲骑和我压阵在侧,游走观察敌军薄弱处。” 诸将校尉皆拱手领命。 鼓声响起,青州军营的战兵在辅卒的帮助下披甲,迅速检查军械。 各营军阵配合列阵向前,刘备临阵观僚发现对面的方阵,虽然看似严密,但阵与阵配合的间隙,远不如自己麾下的军卒有序。 有隔着十步左右,还有隔十五六步的,不过能操练到这种程度,在如今菜鸟互啄的关东称得算“强军”了。 难怪曹孟德敢主动迎战,原来有强军在手。 刘备对太史慈认真说道:“当初徐荣告诉曹操兵应贵在精,而不贵在多。今日我再给他上一课,在脱产战兵面前,招募而来没有脱产操练的兵卒,只会临阵被打崩。” 无论战斗意志,还是杀敌立功进取之心,再到消除军士后顾之忧,无论军阵的操练或者厮杀经验,两者都不在一个级别上。 战鼓擂动,战兵结盾阵往前推进。 好在兖州战马没有多少,还没形成规模的骑兵,不然还要在侧翼布置大盾枪阵和铁蒺藜。 顶着箭雨接近后,两军没派人初步试探,直接就在战场上撞到一块。 曹操把兖州的战兵放置在前列,辅卒则在后边,为的就是防止前军被击溃。 然后选择用大部分兵力冲锋,刘备也将六千四百余人的战兵全军压上。 在聊城东边四十里外的狭隘地带,若从战场俯视往下看,刘备麾下大军还处于兖州军包围中。 曹操站在搭建的高台踮脚探望,轻笑道:“自古用兵围则必退,退则必乱,乱则必败,看来刘备将被我击退了。” 曹纯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放在领军冲锋的曹仁身上…… 青州战兵齐步迈进,一往无前顶着敌军长枪和长矛,左劈右砍持刀执矛杀进敌阵。 兖州兵无法抗衡,不断有人在倒下。 从远处看似将刘备麾下包围住了,实则一直在损失兵卒,曹仁领部曲几度奋力搏杀,皆没能冲散对方阵形,让他心中蓦然有不好的预感。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他吃惊不已,对方数千人马的披甲人数和他们四万人相当,近乎人人有铁甲。 干他娘,这怎么杀的穿啊!? 曹仁心中怒骂。 与此同时夏侯惇,夏侯渊出击两翼也被反推回来。 兖州阵形不进反退,被枪矛刀盾逼着往后挪动。 曹操站在高处发现情况不妙,赶紧让曹纯率中军前去抵住敌军攻势。 刚出动就看到对方骑军穿插欲拦截中军和后军的联系。 使他大惊失色,难道想把他们一网打尽数万人一口吞下。 刘备见敌军被击退,立马令旗手挥动旗帜,使得鼓声节奏陡然转变,杀戮之气更加弥漫。 “咚咚咚……” 战兵听见知道冲锋的时候来了,加快脚步正面追上去。 夏侯渊,夏侯惇出击两侧的军队,在关羽和张飞的猛击下已然溃退。 关羽,张飞继续率军追击,直扑曹军前锋与中军的侧翼,兖州军阵岌岌可危人心不稳。 后军的曹洪见前方战事失利,领后军赶来支援,却被赵云率骑兵阻拦在两军之间,多次穿插使得兵卒不敢前进。 曹洪只得带领部曲领头前冲,才使士卒鼓起勇气,但一时间也无法赶到前面。 曹操在高台上眼睁睁看着他麾下的将士,被青州军在左右、前军三面,像挨了重锤砸的前后不能相顾,军令已然失效,阵型不能再维持住,被切割成东一块西一块。 战场上喧哗声越来越大,开始有士卒脱离战场逃命。 先前还在感叹刘备将遭遇失败,没想到才短短半刻就被在战场打崩。 曹纯丢下中军,返回高台使人架着曹操就要撤退。 曹操将围上来的士卒全部推开,对曹纯大声说道:“快下去指挥军阵,擅自撤退者斩,难道你不懂得军令吗?” “只要子廉突破骑军阻拦,我们就能反败为胜,紧要关头怎么能撤,快下去!” 曹纯屈膝跪在地上:“孟德,事不可为了,眼下撤走还可以保留元气,再晚就来不及了。” “只要我们人还在,何愁日后大事难成,莫要一时赌气搭上了性命。” 曹操怒吼一声,拔剑砍在案台上,将竹简文牍剁得稀巴烂,才止住怒火。 站在原地沉默半晌,说道:“传令撤罢,既然首战失利,大营也坚守不下去了,各县人心纷乱无法再守,我们撤回濮阳,背靠陈留还有一战之力。” 见曹纯快步去给夏侯渊,夏侯惇以及曹仁,曹洪等人传信撤退,高台的兵卒也离去后。 曹操抬头苦笑,老天莫非在捉弄我曹孟德乎? 刘玄德不像他记忆中的样子,还练出了不逊色于董卓凉州军的悍卒。 自答感叹道:“曹孟德你要记住,凡事不能以过往目光看待,此次便是教训啊!” 第七十三章 曹操的领悟 全军溃败,在曹操含泪万分不舍下,曹洪毅然主动领命抵挡住刘备的追兵。 青州军一路高歌猛进,接着又打穿修筑的营地,朝着西南方向紧追不舍。 曹操命撤退的后军,将钱粮洒落在地好阻止追兵。 没想到青州战兵虽然有意动,但军律森严在该追击时,裹足不前者非但战功折半,回去后良田还要上交四分之一,如核查后有再犯则将田地追回一半,以田抵罪。 曹洪率部没挡多久就被活捉,被麻绳缚绑送到刘备跟前。 刘备正在营帐与郭嘉讨论济北相鲍信,从哨骑擒住的军士嘴中得知,曹操先前送信给鲍信,使他快速领军前来。 算算时日也应该快来了,曹操乃他至交好友,收到书信后极有可能把铠甲卷起,轻装前进。 眼下对方还不知曹操已然兵败,在行军路上很可能没有防备。 如果派军去袭击,或许能出其不意直接击溃鲍信的数千人马。 刘备抚掌笑道:“奉孝此言,符合我的心意,备听闻鲍允诚军伍中有人和我有点渊源,此去可将他带回来。” 使军吏招来赵云,在他耳边轻言几句,赵云的眼神顿时有些古怪。 不过还是拱手准备离去,而刘备又叫住了太史慈,让他率六十骑一同前往。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刘备向来不轻视任何人,哪怕对方轻装无防,也要最大程度地调集力量。不虑胜,先虑败。 赵云和太史慈领命而去,关羽与张飞又在打扫战场,简雍带着郭嘉继续处理军务,也是忙碌得不行。 全军只有刘备清闲,让他颇为不习惯。 凑巧有军吏来报,在战场上抓住了兖州的军官叫曹洪。 刘备登时来了兴趣,略微好奇说道:“带他进来。”曹洪家富却性格吝啬,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 在记忆中还没有见过,看来这回捉了条不小的鱼,到他手里就别想轻易走了。 士卒们将绳捆索绑的曹洪推进营帐,从胡椅起缓步走到对方面前,仔细打量片刻笑道:“你便是昔年汜水之战让马给孟德逃命的曹子廉?” 可能是经常练兵的缘故,显得肤色黝黑,生得腰圆背厚,有副猛将的体魄。 难怪曹操喜欢用他统兵…… 刘备观察后暗忖道。 “刘青州认识我家大兄?”曹洪有些惊愕。 他可从来没听曹操有提及过啊! 刘备笑了笑说道:“我们可是多年老友了,先前有我的地方就有孟德,现在有孟德的地方,就有我刘备。” “孟德下一步准备去哪,是撤退回濮阳,还是跑去陈留,亦或去邺城找袁本初?” 曹洪避而不答,反问道:“玄德公既然是大兄好友,为何不讲情义进军兖州东郡?” 刘备也不恼怒,没必要与个曹洪置气,随口说道:“无曹操先攻平原,焉有此劫?” 曹洪直接无话可说,这事情纯属他们理亏,刘备就算把东郡给占了,也是兖州咎由自取,谁叫这么喜欢听袁绍的话。 刘备假装想起说道:“听说子廉家境丰厚为豫州首富,备此番出兵消耗颇大,若你家能缴纳数亿钱使我补充粮草军械,你的亲眷便能你领回去。” “不然就在平原做我的狱间宾客。”说完转身吩咐军吏叫条船,将曹洪下狱不可怠慢。 曹洪被士卒推搡出去,边走边喊道:“玄德公传言有误,洪家穷业薄哪里拿得出亿钱啊!” “若想将我下狱,直言便是何须戏弄我。” 刘备笑回道:“曹子廉你瞒得过曹操,瞒不过我的耳目,若能多出钱财相赎,你还能有间院落居住,不至于整日待在狱中。” 打趣曹洪,只不过是刘备闲暇之余,找来消闲解闷的。 对于曹洪虽然擒住了,但目前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杀,郭嘉和荀彧都劝他,攻取东郡时以收揽人心为主要手段。 先怀仁,等安稳之后再施威。 …… 曹操的兵卒在路上每时每刻都有成群结队的人脱离军队逃窜,许多溃散的士卒不敢回到乡里,害怕再次被征调,躲进了山中。 等到战事停歇再偷偷返乡,或者前往他处躲避兵祸。 与青州军这一战,也是让他们吓破了胆。 凶悍的兵卒,下手寸寸想取别人头颅,枪矛不往别人的躯干扎去,一个劲地往脸部无甲处猛戳。 他们哪知道,刘备军中先前还有人提议以首级记军功,在腰部系绕绳索,小队列阵杀敌后,前面用盾牌挡箭矢,后边挥刀斩下人头悬挂在腰间,又能方便计功,又能震慑敌军。 刘备赶紧让提出这一建议的军吏住嘴,汉承秦制是没错,但把敌军首级也挂在身上,这不是能让天下人接受的了的。 最后取了折中的方法,以甲刃和人耳再加与袍泽目睹的说辞相互应证,来以记军功在尺籍。 自从遭遇辽东公孙度以来,士卒们自己摸索了一套方法,对付穿着铠甲的敌军,径直用长矛往对方脸上扎,只要力度与准度熟练到位,一戳一抽就能带走一个。 许多东西都是在战场厮杀渐渐熟练起来的,摸索出最有效省力的杀人方法,才能保存自己的体力杀死敌人。 曹操率领余部在荒凉的驰道边休息时,忽然有人惊呼,阻挡敌人的后军已经败退。 引得无数人交头接耳,纷纷惊恐不已。 曹操找到那名小吏,狠狠地用马鞭抽了数十下,亲手拿刀割断对方喉咙,握着滴血的刀,凶恶环视说道:“敢在军中散播谣言者,无论是谁皆杀无赦!” “从今日起,我将派人登记军中兵卒乡里家眷人数,再敢有败退逃窜者,家人与其同领死罪!” 曹操发现管理军队还是太松懈了,没有让士卒感到畏惧,见前军遇敌恶战,就不敢进兵向前。 若有再遭受攻击,而其余诸部不敢进军驰援者,皆以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曹操忖想道:“治军不能讲什么仁义手段,只能以冷酷军纪和赏罚分明,才能练出劲旅。” 第七十四章 袁绍:因人太多感到头疼 回到山阳郡昌邑没坐稳的刘岱就见长吏匆匆跑来,焦急下拜道:“刘公,曹孟德兵败聊城,如今已溃逃去了濮阳。” 让他心头一紧。 还没缓过神来,数日后又闻讯济北相鲍信行军到半路被青州骑兵击破,本人也遭擒获。 后边更辗转流传有关鲍信投降刘玄德的消息,济北国郡县望风而降,被青州军士轻易占领。 而东郡的濮阳河畔以北,也同样归降。 这些消息让刘岱陡然眼前一黑。 先前曹孟德还跟他信誓旦旦保证,让他欣然自喜将兵权托付。 结果呢? 兵败不说,还连带济北也丢了。 刘岱再后悔也于事无补,找吏属和幕僚共同商议将到底怎么办。 有掾史提议,赶紧派人找刘玄德请和,如今兵卒损失太大,再僵持下去只会亏耗更多。 “刘公,时下各地士族和豪族俱在观望,少有人参与其中,您和玄德公同为宗亲何苦同室操戈,盎盂相击惹得他人笑话。” “不如多许利益,使青州罢兵归去。” 刘岱忧愁说道:“我也想啊,可刘玄德把我派去的人驱遣回来,连他面也没见到。” “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若索要一半兖州,难道也要给他吗?” 有人冷笑说道:“先前袁本初唆使我们攻青州,听说他和公孙瓒交战数年,近来稍胜一筹。” “东郡被刘玄德攻取,袁公怕会比我们更寝食难安,我主不如静观其变,待他两家相争再趁机夺回东郡与济北。” “不错,掾长言之有理。刘公可效法昔年冯亭,用上党为诱饵引发秦赵两国长平之战,两虎相争必一死一伤,兖州可坐守得利。” “甚善,甚善!” 众人纷纷称赞,此刻容忍一时,便能把按甲不动的袁本初也拖进来,算出了口恶气。 让他们两家相争吧,我们坐山观虎斗。 刘岱正坐高堂听见幕僚心腹献策,也有些心动。 这话说的没毛病,袁绍你让我去得罪刘玄德,摆明没安好心。 既然如此,也不跟你讲什么道义,即便我吃亏没了东郡和济北,也不可使你好过。 你袁本初不是害怕刘备与公孙瓒联手吗? 现在东郡被刘玄德攫取,能随时屯兵在你的邺城旁边,有劲旅在侧看冀州还能不能装聋作哑。 刘岱思来想去,苦果不能自己吞下,至少也得让袁绍也尝尝味道。 再差使人去接触刘玄德,可以默认他对两地的占据而不闻不问,只派兵屯防泰山、东平、山阳、济阴、陈留剩下的几个郡。 大河隔断的濮阳以南,就请刘青州高抬贵手,给曹孟德一个安身之所罢。 哪怕刘岱有点怪怨曹操,但也知晓孟德也想赢,只是刘备这个宗室太强了… 就在刘岱行动之际,驻军武遂的袁绍也收到曹操兵败的音信。 忍不住气愤一掌拍在案桌,埋怨说道:“孟德也太不堪重用了,数万大军短短几日就兵败刘玄德之手。” 吕布还没出发去东郡,你就退守濮阳了,大半个东郡落到刘玄德手里。 这下好了,我能够威胁他的平原,他也能反过来威胁我的邺城了,孟德看你干的好事。 袁绍将曹操送过来的书信,递给河北众多幕僚观看。 辛评踊跃说道:“袁公,刘玄德欲取东郡不可不防,现今公孙瓒的粮草衰竭无力,若和他罢手言和再率军攻平原郡,东郡之围定可迎刃而解。” “不可!”荀谌反驳说道:“公孙瓒与我们交战多年刚好陷入困境,此刻正为破敌良机,怎能放虎归山反去攻青州。” “明年公孙瓒卷土重来又该如何是好,袁公毋要因小失大,当务之急是剿灭公孙瓒,使人牵制住刘备。” 辛评闻言嘲笑道:“何为放虎归山,何为因小失大?在评看来刘玄德才是心腹大患,目前威胁不如公孙瓒,是因青州黄巾之乱,民力还未恢复而已,再过数年等刘备喘过气,当悔之晚矣!” “友若莫非因荀文若仕出在刘玄德处,才会替他说几句好话吧!?” “仲治不可胡说。”郭图赶忙劝阻道。 别把事情闹大了,自己人在幄帐互掐。 郭图知道族亲郭嘉也去了刘玄德处,害怕辛评说着把他也拉下水。 其余众幕僚也纳闷不已,辛评自从青州回来后就处处针对刘备,或许是刘玄德给了他难堪,使其如此记恨罢。 许攸、沮授等人心里隐约有些明白,抚须不语。 “袁公。”辛评再次施礼道:“刘玄德盖有高祖之风,且仁而爱人擅长收揽人心为用,在刘氏宗亲里威胁最大,还是尽早图之为妥。” “仲治此言差矣,刘玄德能够笼络豪族之心,不过因他善商贾之道,再说了假如他有高祖遗风,此时早应该占据河北各州,为何还在青州没向外扩充一步? 高祖皇帝三年灭秦,四年灭楚,刘备何许人也,也敢肩比高祖? 说到宗亲威胁,益州刘焉占据天府之国,又暗握住汉中,对凉州和关中虎视眈眈,威胁应当最重。 还有荆州的刘表,竟然一战杀死猛虎孙文台,武略也不可小觑,兖州刘岱、幽州刘虞皆为名士,在士林之间的声望哪个不高出刘玄德乎。 汉家宗室谁不是本初的威胁,何必危言耸听,满嘴信口胡说,不过想乘机公报私仇而已。” 许攸原本只是想坐席听议,可越听越不对劲。 见辛评似乎要推翻自己定下先平公孙瓒再定河北的策略,也按捺不住出言驳斥。 就你颍川辛仲治人间清醒,我们皆是酒囊饭袋不成。 你一介新人参议到本初麾下,踩在别人头顶我不管。 但想踩着我许攸就过分了,谁不知道我少时就和本初、孟德交好,可谓多年故友,岂能容得你在这大放厥词。 “好了,诸位都少说两句,绍自有决断。”袁绍见自己幕僚们已争吵得面红耳赤,也坐不住了。 赶紧出声制止,不要因为议事影响了同僚士人间的情谊。 第七十五章 袁曹吕在行动 河北名士们听袁公的话,终于消停了。 许攸转头向袁绍说道:“本初,放任刘玄德得到东郡也不行,还是尽快派遣吕布率步骑军前往。” 先前公孙瓒联合黑山贼张燕,一起出兵攻打袁绍。 幸好有吕布在长安赶来投靠,帮冀州多次陷锋突阵,遂破张燕所部。 却也居功自傲,对于袁绍手底下的诸将校尉有些看不起,认为他们非天子所册封,论官职在冀州除了袁绍,没人值得他主动揖礼。 让许多士人怫然不悦,袁绍暗地里也恼火,一个麹义在和公孙瓒的征战时立下功劳,变得自恃功高。 来了个吕奉先亦如此。 “凉州、并州多有胡番群居,果真良莠不齐。”袁绍心中暗道。 心中生有厌恶,袁氏吃过董卓的亏,对于凉并之人早已心存芥蒂。 况且吕布还常酒后戏言,说有功于袁氏,自己诛杀董卓替袁氏报了血仇,袁公应该重用他才对。 这种话说一两次就好,常说出来却让袁绍更心有不满。 恰好这时,曹操送来书信说青州牧刘玄德将要攻打兖州。 袁绍便动了把吕布派去东郡的心思,而吕布也知要去和刘备交战。 于是大肆索要钱粮器械,让袁绍表他为司隶校尉,想在打退刘备后,重新回到雒阳落脚。 袁绍却不同意,如果让他在司隶起势,岂不是又竖了个强敌。 但曹操兵败,不给官职就不行了。 郭图也劝道:“吕布乃勍虏之姿,留在身旁反受其害,时人云: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差遣他去和刘备争锋,可谓一石二鸟。” 听许攸与郭图都这么说,袁绍遂下决心将钱粮调拨给吕布,上表朝廷使吕布受领司隶校尉。 吕布喜不自禁,等待军吏清点完钱粮后,马上拜别袁绍,带着成廉、魏越众人驰马南下支援东郡。 …… 曹操退守濮阳之后,反思了许久痛定思痛。 作出了战术改变,首先坚决不再出击,一切以守城为主据大河坚守。 囤积大量的鱼膏用于夜晚照明,调用民夫在城墙上堆积礌石滚木,放置强弓劲弩用以遏制刘备攻城。 命民夫将附近树木砍伐完,运进城内堆放存储木柴。 使工匠们日夜打造箭矢,如铁块不足,城中除了豪族田氏外,其余每家每户都能拆来熔铸箭镞。 找来濮阳大姓田氏,经过几番试探,确认其无反意守城之心坚定。 于是征田氏部曲二千人守城,从白马县和燕县两地调集粮草前来濮阳。 派兵卒与民夫一起在城墙上守城,也可以多消耗刘备的箭矢。 刘玄德要敢追来他就把对方拖在城下,一直等到袁绍派兵到了东郡为止。 鲍信在半路中伏惨败的事,曹操也听说了,还有谣言说鲍信已投降刘备,带着青州军收降济北。 曹操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此生谁都会出卖他,唯独鲍信不会。 此时鲍允诚或已殉节战殁,消息只是刘玄德放出来瓦解兖州人心的。 但他来不及替挚友悲痛,只能守好城池破敌后,追杀刘备替鲍信报仇雪恨。 此刻他的家眷全在濮阳城中,要兵败就真无路可逃,只能拼死一搏。 忙活了几天没休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曹操脸色苍白又疲惫。 不顾地上的灰土,坐在城头默默无言望着北边。 “明公,你也该好好歇息会了。”陈宫在旁劝说道。 他还从没见过这种状态下的曹操,素来喜欢哈哈大笑,现在却做事不声不响,眼神让人瘆得慌。 曹操仿佛没听到,依然望向北面,良久后说道:“公台,此战若能坚守住濮阳,我想去扬州任刺史,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陈宫缄默半晌,曹操待他极为厚恩,辟为功曹地位尚在程昱之上。 “我问过仲德了,他答应跟我去扬州,不知公台愿不愿意与操同往。”曹操扭过头看向陈宫说道。 陈宫思索片刻道:“明公不想取兖州以成基业吗?” 曹操苦笑指着远处的群山,道:“公台你望望,这些山河有几处属于我曹孟德的?在兖州我只能为一郡太守,如果去了扬州则为一州刺史。” “那时占据豫、扬两州,往南可攻刘表,向北能伐陶谦。” “至于南阳袁术,志大才疏有富饶之地,而不懂得善用,必为我所取也,届时再进兵兖州则大事可成。” 陈宫听后惊奇不已,明公怎么想的如此周到? 似乎看出陈宫眼底的疑惑,曹操解释说:“此乃颍川戏志才为操筹画之良策,公台以为能行否?” 陈宫点了点头,说道:“自从徐州和青州黄巾乱起,多少名士避难于江淮之间,若能得他们相助,再占据扬、豫、徐、荆,大业定能成功。” “到那时,天下是否归属袁氏尤未可知。” “袁氏!?”曹操突然冷笑起来。 “袁本初好谋无断,早在月前我就予以书信,让他出兵和我共击刘玄德,在信涵里答应的倒是果断,实际直到现在也未见一兵一卒。” “如此无断之人,哪有机会成就大业,只不过帮人看家守院罢了,操敢断言冀州早晚为他人所取。” “唉!袁公……”陈宫也忍不住摇头叹息。 那封书信还是经由他手送出去的,没想到袁绍回信说的诚恳叫人信服,却始终不见踪影。 令他也颇为无语,这哪是拥有一方之主的所作所为。 河北众多名士,难道无一人相劝吗? 陈宫不能体会袁绍的苦闷,并非无人建议,恰恰相反大家都在各抒己见,还背道而驰。 每个人见解皆不同,听着都有道理。 袁绍才终于体会到,当初大将军何进面对众多幕僚掾吏的建议总会摇摆不定。 这些人深藏在心里的目的皆不相同,有些良策看似短期有利,长期则大弊,有些则相反。 必须要广纳良言,细想琢磨之后才能决定…… 陈宫没有再想冀州袁绍的事,他郑重对曹操揖了下道:“曹公胸怀鸿鹄之志,宫敢不追从,无论在兖州还是扬州,但凭明公驱使绝无二心。” 第七十六章 水灾将至 初平四年,八月中旬,天气蓦地转变。 昼夜不停连降大雨十余日,冀、青、徐、兖,多地百姓的田地家宅被淹没。 光兖州一地,就有无数百姓遭受劫难,睡梦中被洪水冲走。 刘备将营盘移到东郡北面山坡高处,调派归降的各县掾吏属们救灾恤患。 支派辅卒去邻近乡里疏散百姓,将养的牲口牵往高地。 同时查看粮仓防水情况,有无雨水滴漏浸泡。 聊城、乐平、阳平、东武阳临近河岸,好在城墙虽略微破败,但整体依然坚固,即便倾盆大雨和西边平原泻下的洪水横流,城垣也能支撑得住,没有垮塌。 水流经过城池分隔开,再湍急流到河道里。 刘备急派人往返青州,询问荀彧青州各地水患如何,百姓伤亡如何。 各郡县政令是否还能畅通? 得到荀彧的回信,说青州水患并不严重,又有官吏勤政,只是冲毁了不少良田,百姓伤亡不算很重,但今年秋耕粮食的收成,将远不如往年。 刘备才终松了口气,这一时期天灾人祸时常发生,明年多地又有干旱蝗虫将至,须要今年把征战事宜解决完。 往后整年最好按军不动,挨过数月的干旱,否则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和吏属,又将出现人相食的惨剧。 连续下了十余天大雨,连河道都变宽了许多。 有军吏向刘备献言,不如趁天赐良机借大河汹涌的水流淹没濮阳,可一举攻克坚城。 刘备拒绝说道:“突如其来的水患,已使百姓受害严重,再放水灌城数月之久,不仅濮阳甚至南边济阴郡和陈留郡,将遍地成为沼泽,想叫我永不得兖州吗?” 军中不乏有小聪明的人,只看眼前的利益,而不去顾后边的。 粮食无存,明年又有旱灾,豪族或许能挨过去,百姓可就真没希望了,只能易子相食。 郭嘉想出言,害怕使君攻城心切,采纳此毒策,听刘备发怒才放下心来。 劝说道:“使君,兖州的豪族和士族不少,稍有处理不当就会引起反噬,况且这是毁家灭户之计,更要谨慎而行。” “对于士人也不可无罪诛之,一切以争取民心为主,不能操之过急。” 郭嘉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话说明。 “昔日项籍起不由德,高祖于长安为义帝发丧,以大义之名摧羽强旅之众,方得以制四方,定海内。” “使君看重曹孟德,不妨擒而不杀用宾客之礼囚禁,原因在于曹操跟随袁绍讨董名传天下,杀他则易失东郡士人之心。” 刘备颔首笑说:“奉孝莫急,备当然知晓放水淹民之事的危害,我也不愿为之,大丈夫行事应如日月皎然,岂可视万民如同草芥。” “东郡无论豪族抑或百姓,此时皆为备治下之民,我待与青州一视同仁。” 郭嘉闻声拜服道:“使君有长者之风,天下士人必将归附。” 刘备笑了笑,看着在忙碌的关羽、张飞,还有赵云及太史慈等诸将,说道:“争天下或为权势,或为了名利、美人财宝,在备看来,舍去这些欲望外,还需留存一丝真挚之心。”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多少人争到最后成为孤家寡人,忘记自己是谁了。” “刘备不才也想学高祖那般,头戴刘氏冠到了暮年,也还剩下几分任侠之气。”刘备拊掌笑说道。 郭嘉亦附和笑道:“使君常怀高祖之风,英雄之气,哪怕逢光武在世,也可与其争锋尔。” 刘备听见,忍不住暗道:“那就不一定了,穿越者也未必干得过秀儿。” 适逢其时,郭嘉忽然咳嗽几声,摇着便面感叹道:“这些天下雨受了风寒,多亏使君在军中煎熬姜汤和煮了热水,不然嘉也不会好的那么快。” “平日我居家宅,若感染风寒,至少得去半条命才好,夫人也常为我揉眵抹泪。” 刘备因为军中士卒征战常有人着风寒,特在青州各地种植了大量的姜,晒干带在军中以防万一。 除了后面问世的伤寒杂病论,此刻用姜去风寒的药方还很少。 大雨刚下刘备就差人熬煮姜汤,又征调草苫用来防止营帐漏水。 还想准备用步军来引诱吕布数百骑兵上当,结果被天降大雨将吕布赶回了濮阳城。 刘备只好感叹奉先时运不错,然后撤回声射营。 和曹操、吕布,先隔河相望,后打算从东南方向渡河,却因河水暴涨浮桥不稳才作罢。 又连续下雨,刘备才把营盘往北边挪动到山坡,分散部分士卒去县城避雨。 眼下算得了兖州包括东郡、济北、济阴三郡十七座县,土地不下于平原郡与济南郡国的总和。 曹操手里只剩下三座县,士卒损失大半,刘备使人把劝降书射进濮阳城,解释鲍信曹洪未死,劝曹操早日开门归降。 曹操则在书信里先感谢刘备的宽宏大量,接着才道:“玄德公威震天下,曹某不能挡,奈何东郡太守乃朝廷所册封,实在不能归降,城中又有妻子儿女更要谨慎后行,若公持朝廷诏书前来,操立即开城请降。” 刘备收到书信忍不住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东郡太守是袁绍强行册封的,当时兖州刺史刘岱还心有不悦。 曹操嘴上说的心向朝廷,实际收袁本初官职也不手软。 要不是水患导致河水暴涨,无法挖掘地道破城,否则真想攻破城墙活捉曹孟德,看看还嘴不嘴硬。 此战把曹操多年的根基打没了,还活捉了曹洪鲍信,估计他早就心疼死了。 雨势稍停,关羽,张飞等人请战攻城。 郭嘉则说道:“以兵击之,俩人并力迎敌急不可下,若缓之,曹操和吕布就不能相容。” “一座濮阳城却容纳了两番人马,必起纷争,先不如围城按兵不动,分士卒去取白马与燕县。” “待他们两家相争之际,便是使君一举拿下东郡之时。” 刘备很想采纳奉孝的良策,可惜荀彧传来密信,平原粮草已被赈灾消耗殆尽,劝他早日退兵。 第七十七章 荀彧善招才 刘备在东郡忙到十一月初八,才将水患遗留下来的灾害收拾的差不多。 百姓尸体需掩埋,房屋需重建,各处淤泥需要清理,死于水中的鸟兽鱼类不可让百姓食用。 期间还率军将濮阳围住,试探性地两次攻城,发现城中滚木礌石充足,强攻伤亡过大。 干脆分兵攻取了白马和燕县,击退了陈留太守张邈派遣来的援军。 做出一副将要进攻陈留的举动,吓得其赶紧回城固守。 刘备兵围濮阳城下,曹孟德依然没有投降,因先前砍伐树木过多,导致洪水来时不少灌进城内。 此刻城里或许已经有人患病了。 刘备不禁暗想道:“曹操还准备学臧?死守不出吗?” 曹孟德要真下决心不肯出城投降,等到粮食吃完再把妾室拉出来分食。 刘备承认他没这么多时间耗了,荀彧已连发数道书信给他,再不退兵军队将要断粮。 不然就要动用明年缓解饥荒的储备粮食。 郭嘉也劝慰刘备暂时退军,目前大敌并非兖州的刘岱,而是冀州的袁绍。 此时公孙瓒节节败退,河间已丢,渤海郡也有一半落入袁本初手中。 传闻袁绍和乌桓人首领蹋顿结盟,赐予单于称号及印绶,让他出兵袭击公孙瓒。 接下来青州与冀州绝对不会再看似平静了,如果明年各地干旱,袁绍必定率军进犯平原郡。 郭嘉的担忧,刘备早就想到了。 袁绍一旦腾出手来和青州交战就不是短时间能停下来的。 其粮草十分充足,可以牢牢把他拖住就像消耗公孙瓒一样,耗到刘备餐飧不继再决战。 为了解除后顾之忧,才先出兵兖州拔出曹操这颗钉子。 目的完成差不多,刘备则留下兵卒驻守,将大军撤回去。 阻止袁绍出兵东郡,留下关羽、张飞、简雍、管亥、韩牧守东郡,还有横枪营、声射营,以及四千辅卒。 又调牵招前往济北郡国和赵云,防范泰山郡和东平郡国的来敌。 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后,刘备于当月二十三日率军返还平原郡。 行伍中多了崔琰和于禁两人,于禁被赵云在鲍信的败军里寻得,被调进先登营为队率,崔琰则为军掾吏与郭嘉一起处理军务。 出征的队伍先后抵达平原郡,梁都营回到乐安和北海的交界处继续屯驻。 辅卒解散分批回各地军府登记,军械甲胄兵刃重新封进武库,之后再各自归乡。 刘备将征讨东郡时获得的乐女、舞女,统一放置在掌礼乐祭祀的州部官署里。 郭嘉劝他说不如挑选美貌的婢女纳入府邸,偌大的州牧府连乐女舞女也没有,是不是过太清贫了? 刘备遂笑说道:“还不是享受的时候,等天下太平了,再天天演奏也无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若变成享乐之徒,你们就后悔了。” 回到平原郡,荀彧迎上来给了刘备意想不到的惊喜。 “玄德终于归来,荀氏有人等候使君久矣,他从荆州一路赶来,如今作客青州。”荀彧恭声施礼,禀报道。 “哪位荀氏俊才?”刘备惊奇问道。 荀文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他举荐人才,除去郭嘉已不下于五六个了。 天天写信摇故友来青州,现在他已在兖州站稳脚跟,恐怕以后来的会更多。 曹孟德的墙角,再这样下去都快被他挖完了。 “乃彧的堂侄荀攸字公达,先前密谋刺董泄露捕入狱中,好在逃过一劫,我得知他停留在荆州,故写信邀请来青州相聚。”荀彧解释道。 刘备瞬间大喜,这可是算无遗策的荀公达,历史上曹操东征西讨,一半的战功俱要跟荀攸挂钩。 “快请,不我亲自去相迎公达…走……” 荀彧急忙拉住迈步的刘备衣袖说道:“玄德勿要心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公达虽在青州作客,可眼下并非在平原郡,此时还在北海游历,待他观完东莱度田事宜后,才会归返平原,算算脚程大概在岁末回来。” “玄德放心,荀公达他不会跑的。” 荀彧有些哭笑不得,玄德思贤若渴,先前就说只要是他荀彧推荐的,那就必定有难得的才干,需认真对待。 这种被人看重的感觉真好,也是他为什么会不厌其烦写信给找理由婉拒过,还说青州路途太远不想赶来的好友。 荀彧在书信中细致的分析了天下形势,又点明了玄德公的种种优势。 直言不讳的说道:“光武帝在河北未起势之时,你们不千里迢迢赶来投靠,难道投靠那些不过离家乡近,却无实干之才只能成为手下败将的刘玄、刘盆子、公孙述之流吗?” 那时候作为降臣入朝廷,与小辈相争两千石,数十年苍发白须碌碌无为,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何必明珠暗投。 荀彧在信函中怼的好友们哑口无言。 倒激起了不少人的兴趣,想要来青州看看刘玄德,到底有没有荀文若吹捧的那般厉害。 能拿高祖、光武来比喻,仿佛天下别的诸侯就不值一提。 荀攸便是其中之一,他见过聪慧的汉帝刘协,见过主宰朝政的名士王允、也见过八俊之一的刘表,对于什么样的人能够成大业,已经心里有数。 而荀彧在信中问他,若逢新莽之乱,荀氏当投长安的更始帝,还是河北的光武帝? 前者使赤眉军攻破长安,后者却能安抚百姓,拨乱反正戡定天下。 话都被族叔说到这个份上了,荀攸还能怎么说,只有拜别在荆州相交的好友,再度北上了。 刘备沉吟片刻,料想荀攸来了也不会那么容易走,不然为什么还要去青州各处看看,分明是想眼见为实。 不如想方法把他留住,在当下想让有才干的士人倾心辅佐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只要让他在你身上看得见希望,他就会留下来。 无论那种希望能给他带来功名利禄,还是别的什么都行。 不像后边所谓的士人,成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首先就要看到实打实的利益,否则一切也别谈。 刘备感慨道:“假有公达随军,刘备何惧天下诸侯。” 第七十八章 中间商赚差价 初平四年,十二月岁末将至。 细雪满天飞,百姓的茅屋和豪族的青瓦当顶,盖著一层浅色。 如今青州路不拾遗,黔首生活安稳,刘备将田税下调了许多。 民生能恢复的快,徐青黄巾功不可没,不是他们杀了那么多豪强与一些士族,抢了堆积如山的钱财,刘备征战还得为财帛发愁。 骤起的战事对钱粮耗资非常大,青州年年均有征战。 明年袁绍不来还好,能安稳地挺过去,要是来了又将是勒紧裤腰带征战的一年。 刘备的前堂众人齐聚,除了身负重任驻守在外的关羽、张飞、赵云无法轻易离开,只能等年后才轮换回来休整。 各郡的诸多官吏皆要回平原郡向刘备汇报整年的行政得失,以及完成升迁考核。 包括州部的户曹、仓曹、金曹、兵曹、医曹等二十类的诸曹官署掾吏、史吏。 官吏们挨个禀报完了后,留宿在传舍参加岁末盛典,年后再归返各郡县。 其他还留在堂前的人,俱是刘备的股肱心腹。 一眼望去牵招、简雍、王脩、荀彧、郭嘉、孙乾、崔琰,太史慈等人皆在,勉强算有些人才储备。 刘备心里感叹,这几年好不容易历经多番辛苦厮杀,终于有了像样的班底。 “使君,岁末的逐傩盛事已准备妥当。”荀彧禀道。 傩戏是一种戴面具的驱鬼活动,自从孝武皇帝时起每逢岁末元旦,朝廷和各州郡都会举办来祈祷明年风调雨顺与五谷丰收。 先前几年青州纷乱不堪,刘备就下令暂时停了傩戏活动,如今民生好转,荀彧就顺势提出来重新举办,既能安抚人心,也可让各郡热闹一阵。 平息战端带来的疾苦,有个心理寄托。 刘备想了下便同意了。 难得百姓也可以在远处参与观看,也算娱乐活动,整年的耕田打仗,总要让大家歇口气。 荀彧得到允诺后,找来百名穿皂服的少年,手持小耳摇鼓,戴面具披熊皮的方相作舞,让骑兵驱赶着代表疫病的塑像烧掉扔进河里,表示驱除瘟病和灾难。 谈了一番岁末的庆典,还有安排祭祖的事宜,要不是有荀彧在,使君今年又需忙个不停。 说着把话题转到冬季的狩猎上,刘备说道:“农闲时节野物膘肥体壮,百姓家中备有打猎虎贾弓、雕弓,可让其也参与,好能多储存些肉食。” 驰骋田猎多为官吏成群结队的活动,听见刘备想把百姓也加入其中,王脩困惑道:“使君,百姓擅长打猎者也较少,平时三五人进山,可能数日都无收获。” “即便有猎弓,想靠猎获肉食怕也难啊!” 虽说刘备开放禁令,能狩猎雉、兔、熊、虎、鸟兽,但老练的猎人也常空手而归。 郭嘉也说道:“捕猎莫过于以缴仰射高鸟,用毕网掩捕雉兔,或置陷阱周围缚有尖木,使兽能顺进而不能逆出,嘉与文若早年也常狩猎,用这些方法也少有收获。” 刘备说道:“并非单独狩猎,现今乡里轮换服兵役的百姓不在少数,以军府名录择其多立功勋者,或为狩猎甲长或为狩保长。” “以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在乡与里之间实行,多人上山围猎,才能有所获得。” “再布告捕虎州部出钱五千,捕豺、貀出钱一千,以此激励百姓捕猎。” 荀彧在琢磨使君的用意,县者乡之积,乡者人之聚,有三老、孝悌力田者,还有啬夫、乡佐和游徼吏属。 平原县就有东乡、都乡、雍北乡、池乡、垣乡,各乡户籍都在千户以上。 但这些往往被乡里豪强宗族霸占,州郡县的权力在乡里多了层掣肘,无法接触到乡里百姓。 青州还好,百姓皆知道刘使君仁厚之名,又有农学僮四处编歌传唱,还有少年堂帮忙务农,有军府统管乡里兵卒,豪族根本没办法阳奉阴违。 玄德还经常亲自躬劝耕农,出入阡陌和舍里乡亭。 其他州郡的情况与青州就不同了,往乡里伸手容易受到阻碍。 用此制度绕开三老豪强的掣肘,也不失为妙策。 荀彧若有所思,难道是奉孝所想? 抬头望了眼郭嘉,而郭嘉对他轻摇头。 他心里也诧异,还想看看荀彧,发现对方也望过来,才知不是荀彧的规划。 于是向其摇头否认。 郭嘉暗想道:“或许又是使君自己所想罢,连卢公都猜测乃天授也。” 刘备说完,见大家还在深思。 又复道:“我观许多亭、邮、行舍,院落甚大,待旱灾过后,可养鸡、豚,尽量减少郡县和百姓的粮食负担,也可自己多食肉,或卖与过往公干居住的官吏,何乐不为?” 刘备想做的除了多备肉食外,也为了在兖州东郡把百姓从三老豪强手里,慢慢挪动出来。 尽可能把士族和豪族对乡里的影响剥离开。 一个朝廷或朝代,看他是否够强盛,就看能不能把政令动员到乡里,实际权力的运作须和百姓结合起来,才能发挥效能。 什么都有寿命期限,士族和豪族世代为官久了就会变质,跟他们讲道理根本没用,只会习惯的满足自己的私欲。 只要稍微拢紧一点,豪强就有可能带着部曲兵卒煽动百姓反叛。 哪怕统一天下多年的光武帝刘秀,要来探查豪强藏匿的人口实行度田时,也掀起了青徐幽并四州的接连叛乱。 目前青州豪族的确服服帖帖,但别的州郡豪族和士族就难讲了,有些吃软不吃硬,有些软硬都不吃。 看到北海和东莱两郡度田后,各氏豪族年底收割了最后的稻栗小麦,交给州部统筹达到十六万八千七百五十三斛。 对比先前度田前,两郡每年上纳的税赋还不足九万斛。 刘备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让中间商在他和百姓间赚差价。 豪族既剥削流民百姓为其耕田,还偷漏州里赋税隐藏人口,私养部曲兵卒,少则一两千,多则三至五千人。 有风吹草动就能拉起人占领郡县,让刘备芒刺在背。 第七十九章 荀攸:吾之主也 平原郡街道来往百姓的脸上也挂着喜意。 遇见熟人相互揖让招呼,背囊里放着砍伐的短竹,准备带回家中。 在门口火烧竹节,使其发响声,用此来惊吓山臊,可保佑来年无灾病。 童稚拿着石子在雪地藏钩玩乐。 也有用捡来的竹子骑在胯下做出骑马的姿势,十几二十人追赶打闹,咯咯笑声不断。 荀攸踱步带着僮仆边走边观望,抚着胡须想道:“青州实属乱世中难得的闲逸之地,百姓面无菜色,幼童可以肆意玩闹,老残皆由郡县调拨钱粮赡养,比刘表治下的荆州景象还要好啊!” 刘景升赴任荆襄后爱民养士,又开经立学对内恩威并著,吸纳了不少逃难到南方的士人。 但拿青州和荆州相比较,无疑青州更胜出一筹。 或许因刘表虽有才干,却还被当地的蒯氏、蔡氏、黄氏掣肘有关罢。 荀攸在青州也见了很多豪族,还有世出二千石的士族,无一不对刘玄德又敬又畏。 刘景升在荆州没能做到这一步,这般看来是刘备胜出不少。 益州刘焉听说也有贤明之相,可惜因路途阻碍,终究还是没有去见过。 兖州的刘岱对比就要差了许多。 嗯!?幽州刘虞早有声名在外,爱惜民众能抚恤蛮夷,可连公孙瓒也无法制住…… 荀攸思量片刻,竟发现宗亲里也就剩下刘备允文允武,在汉家刘姓当中最有潜力了。 兴许族叔还真找到了一个能匡扶天下的人。 “噗噗……”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荀攸以为是堂叔荀彧过来寻他,想转身行礼,却被有力的手托扶住,耳边响起哪怕数十年后也难忘的声音。 只听那嗓音,带着难以掩盖的惊喜问道:“荀君荀公达吗?刘备翘足而待许久。” 登时又有数道声音传来,让荀攸颇有感熟悉。 郭嘉与荀彧二人急喊道:“使君,外边寒风侵肌,莫把袍服忘披了。” 荀攸才发现玄德公竟穿着单薄的衣裳,另一只手还握着文牍藏在背后,显然在议事听见传讯便急冲了出来。 头上戴的巾帻沾了雪花,手背冰凉但手心火热,拉他手臂道:“公达先去府邸烤火驱寒罢。” 荀攸有些不知所措,任凭刘备把拉动,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州牧,还见过天子刘协。 没遇过手握一州之地的实权诸侯,这般热情来迎他荀公达。 哪怕太守也不曾做到这般,看见郭奉孝和自家堂叔赶紧把厚袍给刘使君披上。 刘备仍在畅快朗笑,像极了如获至宝。 曹孟德啊,两荀今日归我了,再不复你所有矣! 荀攸则想道:“刘青州果如传闻般敬贤爱士。” 就这么被一路回到书房,郭嘉不经意间瞥见了使君怕自己的手背冻到荀攸而微微拱起。 忍不住心底幽幽道:“使君真思贤若渴啊……” 晃了晃脑袋,压下翻起的酸味。 不过很快便消失了,如今就应该广纳良才,使得士人依附,千金买马骨也没什么不对。 到了书房里,刘备热情的向荀攸引见众多心腹幕僚和掾吏。 荀彧笑着说道:“公达你终于复归,使君听闻你到来,近乎几天挂念。” 荀攸吃惊的望过去,回道:“攸不过下乘之才,哪值得玄德公如此惦念,实在惭愧不已。” 说罢对着刘备躬身连连施礼,以示歉意。 荀攸有张瘦削的脸,胡须不是很长,却给人一种沉稳和内敛,身材瘦长矫健而不失优雅,和其对视,能感受到他的眼神锐利。 因席座隔得稍远,刘备只好用手虚托说道:“公达如文若所言,谦虚沉稳为难得的王佐之才。” 话音落下,旁边的荀彧面色略微泛起一丝古怪。 他只是说了说荀攸外愚内智,实则内秀罢了,让使君细心了解,把人留下来。 谁知道玄德听见名字,就感叹公达军略非凡。 让荀彧诧异,不过是喜爱兵法罢了,还没领过军怎么就有军略,从何说起? 举荐的明明只是荀公达,又并非太公望。 大家在书房闲谈了会,然后都有眼力见的告辞先去忙碌。 荀彧和郭嘉也相继作别。 书房内只剩下刘备和荀攸。 荀攸沉默了一会说道:“攸常听人说玄德公屡破强敌,想必精通兵法韬略,能否为我解惑如何用兵能百战百胜?” 刘备闻言,摇头道:“用兵的方法没有什么百战百胜,我也并非有孙吴白韩的天赋异禀,只不过擅长临阵分析罢了。” 荀攸来了兴趣,追问道:“怎样临阵分析?” 刘备笑了笑,复说道:“我通常战前在将士面前把对手整体实力贬的一文不值,竖起必胜的信心,等到临战对阵拼杀时,又会让军士重视不要疏忽大意,露出破绽被敌人抓住机会。” “每逢大战皆要亲自探查,斥候再怎么汇报与我眼见的始终会有偏差,只有主将亲身看了对方的布阵,才能凭经验察觉出弱点以及他的意图。” “多登高望远,牢记地形,对具体的敌人,对一个一个阵形的敌人,要具体分析,要重视讲究战术,以及攻敌先后顺序,不然就无法击败。”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以是谋略之士也可以是幕僚,唯独不能是亲领大军的主帅。” 荀攸眼神一亮,问道:“这便是使君破敌制胜的方法?” 刘备缓缓点头,感慨说道:“主要还是当断则断,抓住时机迅猛出击,在对方还没有反应之前,直接如锋利的长矛插穿到底,不做任何犹豫。” “士卒将像铁锤一样,砸到哪里,哪里就碎,摧兵破阵莫过于此!” 荀攸眼神越来越亮,等刘备说完不由默默的念着。 半晌后才抬头,用惊喜的目光看着刘备:“使君所说当真是言简意深啊!” “攸常读兵书,所思所悟亦不过如此……” 荀攸目光陡然变得火热,好像终于遇见了可以交流兵法的知己。 心底遂默道:“玄德公善将兵事,真乃吾之主也!” 第八十章 如能横行河朔 荀攸又问挑选士卒,在精还是在多? 刘备则说道:“冲阵厮杀的军士在于精悍,反之亦然。” “从征的辅卒虽多,若指挥使用不当,容易造成混乱,敌军拿其作突破杀溃就能冲散战兵阵形。” 荀攸也点头,兵家事关生死存亡,疏忽大意不得。 两人一问一答,最后荀攸感慨道:“凭借使君领军之才,哪怕有攸随军也用处不大。” “公达何出此言?” 话音落下,刘备便道:“不管谁皆需弥补缺漏,谁能面面俱到?” “天下十三州也只有青州还算安稳,自董卓以来豪强并起,跨州连郡比比皆是,多少人割据一方,荼毒百姓只为自家争利。” 刘备敛容正色说道。 况且这些还不过是明面上的敌人,真正的敌人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将天下拖入深渊。 每逢天气剧变田地收成减少,就面临战乱。 刘备突然想到自己还有诸多事情未做,并州的匈奴人肆虐河内河东,羌族在凉州蠢蠢欲动,时不时掀起反叛,隔断了丝绸之路。 河套地区已在鲜卑人手中,幽州辽东也有乌桓和鲜卑人与高句丽人时有造乱。 天下豪族、士族多数为了争夺自家利益,而不顾安危,对于胡人在边郡越聚越多,浑然没放在心上。 这天下看似惹人眼热,在刘备看来只觉得烫手。 刘备轻轻叹息,怎么在哪都是劳碌命。 荀攸听见刘使君感叹,还以为在叹息他志短。 赶忙揖礼说道:“攸微薄之力,只要使君不嫌弃,尽可差使之!” 刘备扶起对方说:“有公达相助,大事可成矣。” 又复道:“公达游历四方,以目前青州局势看来,该当如何是好?” 招辟士人便是这样,良禽择木而栖,君择士而辟,你做到让对方满意,他也要做到叫你满意。 这是“士”不成文的规则。 荀攸听见刘备询问,沉思了少刻,说道:“使君先前攻取兖州夺得东郡,实乃上策。” “曹孟德其人一直依托于袁本初,为附庸久之,若不先攻灭他,明年袁绍来犯,必有曹孟德并作爪牙。” 刘备干咳一声,说道:“公达所说甚得我心。” 荀攸接着道:“兖州刘岱、徐州陶谦不足为虑,公孙瓒新败狼狈逃窜回幽州,渤海已尽数被袁绍攻取。” “平原被渤海和甘陵两郡围困,一旦起了纷争,将成为用兵之地。” “使君不如参照公孙瓒,采用北守南攻的策略,派大将屯守北面和西面的城池,调兵从东郡直扑邺城,攻敌所必救。” “夺取邺城后,将袁绍一路往北赶,使他不能与各郡县呼应。” 说到这,荀攸暂缓了下口气,见刘使君正襟危坐,很有兴趣的模样。 心底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做幕僚最怕自己辛苦规划不被主君采纳,那就如同对他整个人的否决。 好在玄德公还愿意听。 荀攸继续说道:“若能将袁绍擒杀,或把他驱赶出冀州当大事可定。” “使君与袁本初的交锋,决定河北的归属,得冀州则得河北,拥河北则握天下。 届时举军向北,鲜卑乌桓必丧胆,引兵往西匈奴必从,回首南征中原不可挡。 使君横行河朔整合四州之地,揽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此争锋谁能敌之? 即便刘焉攘夺汉中和关中,刘表占据荆、交、扬三州也不足惧,天下将归使君所有。” 刘备忍俊不禁,两荀句句离不开持拥河北与中原,要真被刘焉占据汉中和关中,刘表攻占江东,岂不是又成了天下三分…… 好在他身体比以前强多了,怎么说都能熬得过二刘。 不过荀攸话没说错,夺冀州就等于夺河北,击败袁绍就可以放心去夺取中原。 刘备肃然道:“公达所言极是,和袁绍之争能决定河朔归属,平定河北之战的风险也将超过光武征讨王郎。” “袁本初已是五世三公,况且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还有匈奴单于和乌桓单于胡骑助阵。” “不过……”刘备话音陡然一转:“可惜袁氏一分为二,分为汝南邺城两派,且积累矛盾已久,半年前袁绍使袁遗为扬州刺史,被袁公路击败在乱军中被人所杀。” “袁氏内斗实力衰减,人心不齐虽为棘手,却能破之。” 刘备摇头笑道:“袁氏之力要皆在河北,此战则胜负难定。” “的确如此,二袁合力极难对付,可惜袁术与袁绍不合,倒坏了袁氏大事。”荀攸嘴角含笑道。 “不过使君若和袁绍争锋,最好能速战速决,如击公孙度于东莱,不可让对方围困消耗。” 荀攸提醒说道。 冀州实在太富裕,多年存下来的粮草,全部被韩馥拱手相让给了袁绍,让他不怕跟任何人打消耗战。 有恃无恐可以年年出兵征战。 刘备也默默点头。 真不能跟袁绍打成粮草消耗战,曹孟德的官渡之战打的就极为凶险,差点就没扛住。 好在故交许攸及时投敌献策,让曹操抓住战机一举扭转局势。 刘备也没多余的粮食跟袁绍耗,且又无地理优势,如果放弃平原郡粮食收成将会锐减,无疑是自断臂膀。 平原郡就是因地形多为平原适合耕种,才在青州享有盛名,要轻易让出去,袁绍恐怕会在梦里笑醒。 所以荀攸的方法,以攻代守挥师直扑邺城是刘备最好的选择。 “嗯!?”刘备忽然想起,好像徐州牧陶谦也快病重了吧。 要是能得到徐州为青州运输粮食,那就不怕袁绍借用多年存储的粮食,磨着他一直不退兵了。 甚至还能握有主动权。 毕竟眼下袁绍还要分兵防范幽州的公孙伯圭。 刘备不禁望向南面,心想道:“陶谦几年前阻拦麇竺往青州贩卖粮食,欲想扼住我脖颈,这回要能及时羽化登天,也算援之以手,使我好介入徐州之事……” 历史上的陶恭祖可不是一副温厚纯笃的老实人啊! 第八十一章 我有云长可战颜良 兴平元年,正月十三日大赦天下。 十六日,刘协在长安举行加冠礼,改年号为兴平。 为了拉拢袁氏特下诏,擢升袁绍为右将军。 袁本初收到诏书不为所动,他早就承制刻印升迁自己为车骑将军兼领冀州牧,拥有开府权。 况且他所谓的奉朝廷旨意,一直都是装装样子,谁不知道袁氏连天子都想废立,难道还会接受小儿天子的拉拢吗? 袁绍接过诏书看完后,随意地摆在案桌。 要不是刘虞不明事理,他早将刘协给废了,若能擢升他为大将军,许还能装出恭敬的样子。 一个右将军,“哼……” 袁绍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底下众多幕僚问道:“如今公孙瓒北逃回幽州,在与刘虞和乌桓蹋顿交战,你们说我是削草除根好,还是放任他们三方互斗,等精疲力竭时,再一举拿下幽州?” 辟为监军的沮授行礼道:“幽州形势复杂,不妨坐山观虎,让他们相互残杀,过一两年粮草不济人困马乏时,皆可轻易擒获之。” 袁绍欣喜笑道:“公与之谋和我心意相通。” 又追问道:“依你所见,今年是该讨伐青州,还是替曹孟德夺回东郡?” 沮授熟虑了下,说道:“应当攻伐青州平原郡,若能得平原则东郡可复,那时青州道路不通,政令不行,兵卒不进,收取东郡易如拾芥。” 郭图不想沮公与专美于前,也赶紧说道:“袁公拥冀州之众名重天下,如今军卒数万计,有强弩万张,船数百艘,当整兵擂鼓进取河北各州。” “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汉室久衰无以继复,时下四海鼎沸,当有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功,平治天下此计为之最善。” 郭图摇头晃脑鼓吹了袁绍一番,让他心里极为高兴,忍不住喝彩道:“好,公则不愧为我的良佐,实有张子房之才。” 袁绍诚挚道。 他就是喜欢郭图这种,又能做实事还能读懂他内心的幕僚良才。 沮授虽然也不错,但总感觉说的话少了点什么。 辛评也十分高兴,挺身说道:“兵书之法云:十倍围之,五倍攻之,敌将无法抵挡,今以袁公之神武,跨河朔强劲军旅,以讨伐刘玄德,犹如手到拈来。” “今不取之,后难图也,应当急攻平原再下青州。” 只有真正接触过刘备的人,才能明白辛评对刘玄德的忌惮从何而来。 他在众多同僚以及袁公面前,从来没说假话,也并非恼羞成怒就怀恨在心。 而是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大敌,对比公孙瓒之流,充其量不过英布、彭越之徒罢了。 自家兄弟辛毗也是略懂的,可惜当初被众多名士说他年轻见识少,也就不再谈刘玄德。 以至辛评在同僚面前孤掌难鸣,只要他多夸刘备几句,想让袁公多注视一下,千万不要放任大敌成长,许攸就连同荀谌跳出来怼他。 好在许攸现在不在邺城,临时去了冀北,不然又要站出来跟他唱反调。 袁绍望着众心腹幕僚,纷纷赞成他攻取青州,于是也不再犹豫,拍案而起道:“既然如此,那就三月过后开武库调甲兵,御统胡骑千群,席卷旌麾赴征平原,击破刘玄德,定齐鲁之地!” 荀谌、辛评、郭图、沮授、审配、田丰、辛毗、逢纪等掾吏伏身揖之,异口同声道:“当先为袁公贺!” …… 袁本初在邺城大肆调兵遣将,征调粮草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消息从东郡传至平原,刘备除了传书给关羽、张飞严加提防外,也找来众人开始商议。 郭嘉建议道:“平原郡防守不易,不如先主动出击,既可破敌锐气,还能稳定青州人心。” 荀攸上前笑道:“我与奉孝所见略同,袁绍率军其势汹汹,想鼓足干劲攻城,使君可将气势破除,士气必然衰落。” “敌兵不得安,我军则取其逸。” 郭嘉凝思说道:“在甘陵郡国擐甲对敌,袁绍能够从容在各郡调拨粮草与民夫,将重演公孙瓒旧事。” “倒不如从东郡进军,威逼魏郡兵锋直抵邺城,袁绍心急意乱,若忙中出错便能破敌。” 同样来议事的牵招,皱眉头问道:“东郡出兵虽不差,但曹孟德还屯军濮阳,邻近的陈留、东平、济阴三郡,要趁机偷袭扰乱后方,玄德岂非两面遭受围攻?” 郭嘉闻话付笑道:“此事简单,曹操与吕布在城中相处数月,积累了不少矛盾。略施小计就能导致两军火并,使君分兵一部便能夺下濮阳城。” “濮阳一丢,东郡尽在手中,刘岱虽是名士却性格软弱,容易受人摇摆,用重金贿赂其心腹使他按兵不动,好坐收渔翁之利,刘岱定会采纳。” “舍弃些财帛就能避开一面敌,这可是难得的买卖。” “至于徐州陶谦,听闻近来患病抱恙在身,自己看着徐州都管不过来,哪有心思窥视青州。” 最后郭嘉哂笑道:“袁本初以为眼下时机对他有利,却不知对使君也有利,他北面还有公孙瓒需防范,青州却多面环海,两面无偷袭之敌,若无旱灾蝗虫,袁绍无疑是挽弩自射。” 荀彧、荀攸不由点头,目前时机对两方有利,使君担心的干旱要没来,那形式将更好。 刘备颔首,笑起来说道:“袁绍没来攻青州,还无借口掺和他与公孙伯圭之间的交战,怕被埋怨趁人之危。” 复对众人道:“既送上门来,就无须客气,此役望诸位鼎力相助,调度好后方的粮草、箭矢、帛布,安抚豪族百姓,同心协力诛破袁氏。” “诺!定遵使君之命!”几人施礼回道。 等大家都屏退后,刘备心里盘算着袁绍兵卒与公孙伯圭多番交战,熟练军阵战力不差。 还能调动胡人,比公孙度要难对付些。 此外他麾下诸将,河北颜良文丑听闻其勇冠三军骁勇难当,为袁绍心腹爱将,恰好可以会会看。 刘备下意识想咧嘴,笑道:“与袁军作战不让云长做先锋,袁本初还以为我看不起他呢。” 第八十二章 荀彧:你怎么这么清楚? 二月,绵绵春雨笼罩长安。 去岁在地震下存活的百姓,以为改了年号日子能变好点,没想天不遂人愿,又有兵灾即将降临。 驻军在郿县的征西将军马腾,不满掌控朝政的李傕愚弄自己,联合镇西将军韩遂欲率军攻陷长安。 引得当地黔首百姓惶恐不已。 要不是凉州军为了禁令百姓逃亡,在每隔十里的乡亭和传舍下了饬令,凡事路过没有携带“过所”证明身份和出行目的,皆可就地扑杀。 堵住了逃难的风气,不然附近的百姓早跑完了,没有人还愿意留在长安。 天下各州也交错掺杂,其中幽州、扬州、豫州均纷纷攘攘。 但很多人的目光,却停留在冀州与青州之间。 白马将军公孙瓒两度败于袁绍,兵力不足退守幽州又被州牧刘虞率部进攻。 基本很难卷土重来。 河北的争夺,恐怕就在袁绍和刘备之中,一个是五世三公的袁氏,一个是汉室宗亲的刘氏,谁要能赢,谁就能占据河北。 袁绍赢了,故吏遍布天下袁氏将无人可挡。 要是刘备赢了,这…… 一些中原士族想到刘玄德会赢,突然有些愣住。 好像一直以来,目光皆放在袁本初身上,忘记河北还有能征惯战的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备。 实属灯下黑了,现在下注还来得及吗? 袁公那里已经挤不进去了,反过去抱玄德公的大腿也不是不行。 听说青州在广纳贤才,正好族中有几个杰出子弟,路途远也无妨,先去试试看。 不行了还可以辞官回来,万一玄德公赢了,比投袁绍划算多了。 在中原、江淮士族恍然醒悟之际。 处在青州治下的东郡和济北郡国早就行动了。 东郡东阿县的薛氏、卫县姬氏、白马县成公氏,乡里豪族滕氏、桑氏、靳氏。 济北颜回之后的颜氏,还有茌平寗氏,不谋而合赶着新年正月去平原拜见玄德公。 见到家乡熟人不免有些尴尬,尤其东阿县薛氏,前脚跟程昱保证带领部曲守好县城,帮曹公争取撤退时间。 结果对方刚走,薛氏立马举城投降。 掾吏薛悌到宗长面前谏言道:“曹操数万兵马败于玄德公,以东阿一县如何可敌锋芒,惹刘使君不悦,只会落得宗亡族灭的下场,还望早献城投降。” 虽说平日和程昱关系不错,但关系归关系,前途归前途。 选择投降就争取做最快那个,玄德公还能记住,越往后面越没分量。 薛悌边找人绘制旗帜插在城头,边去劝说宗长。 待张飞率部赶到时,斥候来报说城门大开,县城三老和众豪强们喜迎王师,翘首以盼刘使君到来。 济阴鄄城吴氏也紧随后边举城投降,可惜晚了一步。 吴氏族长扼腕长叹,只成了兖州第二个献城的豪族,好在宗族少年才俊吴质宽慰他说:“玄德公兵锋还未指济阴,我们便主动投靠,比起东阿薛氏兵临城下,无疑明智许多。” “吴氏当为榜样,刘使君有揽天下豪杰之心,怎么可能不善待重用?” 老翁闻言拍了下吴质肩膀笑道:“真乃吾家千里驹也!” 宗族有这样的后辈,何愁不能在玄德公治下出头, 到时候去拜见使君,也可以携带小辈前往,若能入贵人眼也是件幸事。 兖州不少士族豪族怦然心动,而与濮阳田氏有联姻关系的人却在暗骂田氏拎不清现状,还帮什么曹孟德守城。 不如假意助他守城,再偷袭擒住把他一家男女老幼俱献给刘青州多好? 还奢望从未领军打仗过的刘岱率人来解围吗? 东郡豪族宗长都在劝说族人,以后要是掌管宗族,千万不要像田氏一样,自以为对曹操雪中送炭。 却把一族带上了绝路,城破后没好果子吃,从古至今予以顽抗者哪个不被杀鸡儆猴? 青州的刘备仿佛没察觉出外界在人心浮动。 如往常理政,安排各郡陂塘和水渠,多用水车导河水用于春耕灌溉。 同时也在发公文征集粮粟禾杆,军府战兵也在调录名册发放户籍军卷。 今年春耕比以往更早,不管旱灾会不会如期将至,耕田总归不能先停下来,经过几年修水渠,挖陂池蓄水,以及荀彧督促户曹在各郡建成的水车。 可以说没有天灾人祸,青州以后的粮食收成,只会越来越多。 刘备信奉任何变革措施,都要跟粮食息息相关,粮食多了,做什么都有人拥护。 在乱世有粮就拥有一切。 虽然对于耕田他了解不深,但还是知道用最简单的轮作法,让每家的土地分开种植,一半种水稻或小麦,一半种大豆作物,来年再交换。 既能调节土壤肥力,大豆还能作为牲畜料食。 为了防避袁绍派骑兵纵马烧毁良田,刘备下令各地民夫建瞭望台,高台放置容易燃烧的薪草,有见骑寇即燃火相告后方辅卒与百姓做好防备。 挑选出来的狩猎保长,带人持弓箭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巡游。 各地游徼、亭长、亭卒,除了禁奸盗缉拿之事外,也要在亭舍不远处建土台置一亭卒警惕。 在冀州与青州的交界处,多挖陷阱,严令百姓不要往那边走动。 刘备做好好层层安排,又收到了陈留太守张邈偷偷遣人送来密信,尊称刘备为玄德公,而且向他保证绝对不会派兵偷袭东郡。 并且隐晦的说,如果还缺乏粮草,有足够钱财,陈留张氏也可以卖粮。 荀彧担心为张邈的疑兵之计,张孟卓与袁绍曾经也是好友,怎么可能还会调转过来帮助玄德。 刘备解释道:“文若,你不知张邈和袁绍有隙,袁本初早想把他杀之而后快,只是被曹操阻拦罢了。” 袁绍多次劝曹操杀张邈,这一点张邈也是知道的,他再蠢也不会去帮袁绍。 也不好在明面上支持刘备,怕对不住保他性命的曹孟德,只能暗地里卖粮草偷偷力挺刘青州干袁绍。 荀彧听到刘备细心解释袁、曹、张交往的来龙去脉,怔住暗道:“莫非玄德也是他们好友,不然怎会这般清楚……像极耳闻眼见。” 第八十三章 要敢打硬仗 二月二十日,清晨天微亮。 刘备把事情安排完,留下赵云领虎贲骑防守平原,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提防对方骑兵深入腹地烧毁麦田。 又在田地周围置木设栅与陷马坑,如果有敌军来袭,还能阻挡片刻为亭卒点烽烟争取时间。 刘备喜欢习惯性未雨绸缪,不会等对方真来了才手忙脚乱想起来。 那做什么都晚了。 临行前吩咐留守的诸将校尉:“若袁绍大军到来,无论对方如何挑衅,只要固守城池就好,平原的田地就算全被烧毁,也还有济南、安乐、北海诸郡供应粮草。” 将战兵调到东郡,平原兵卒就捉襟见肘,就不适合出城野战,还是多稳扎稳打点好。 和荀彧交代了一番,阴氏也带着幼子出城相送。 将寄托平安的玉司南佩,缓缓系在刘备的腰间,在她注视目光下,军卒队伍整齐的脚步越行越远…… 援旌擐甲,金鼓响震,将士们情绪高昂气势如虹。 除去虎贲骑的战马和挽马不动外,刘备齐集了剩余的马匹,以及在豪族那借来的马和驴骡,全部调度随军。 并向他们许诺,等班师回来该物归原主的,会物归原主,假如运气不好马儿死在战场,到时也会用钱偿还。 豪强们笑脸相迎纷纷说道:“无事,讨袁贼要紧,我们出行多走几步路罢了,哪比得上使君出征的艰辛。” 既然如此盛情,刘备也当作他们皆心甘情愿。 私底下的议论就和他无关了,除非有人检举出来。 东郡的豪族也奉上粮草,连钱财布帛都不收,问就是为刘使君匡扶天下尽绵薄之力。 想到当初看见薛氏和吴氏拜访后,还获得单独与使君相处的机会,两人出来皆是满面春风,让旁边瞧见的豪族宗长们唾沫不已。 一看就知道得到了诸多好处,两个老东西走路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本来两家势力就强,现在又起势子弟多为官吏,用不了多久成了郡里首屈一指的豪族。 再把各家压在底下,那这不是白降了吗? 几个粗疏白鬓的宗长,彼此互望了数息又挪开眼神,笑容不曾减少。 心中却拔高了投入的筹码,只求能压过对方。 刘备清楚豪族与豪族也有暗地里竞争,甚至还有结仇怨的。 不想让他们成为铁板,打一批拉一批,就不会联合起来对抗。 拉拢的豪族甚至还会帮你按住敌对豪强的手脚方便你捅刀。 连自己家族都会人心不齐,何况与其他家。 刘备在多年和豪族的过招中,早实践出一套方法。 保持军卒分耕田,斩断世家在乡里的触手,减轻徭役对百姓带来的负担,再手握官吏升迁罢免权。 才能让士卒用命,百姓归附、豪族靠拢。 其实拉拢百姓比豪族简单得多,只要你稍微把他们当人看,当人去对待。 他们就会拼死为你效力,因为害怕你要是真死了,就没有这样的人了。 黔首们早就见惯生死,只要有生活奔头的希望,谁能不拼命。 …… 为了确保和袁绍交战不败,刘备还征调铁甲营、声射营、先登营、横枪营、梁都营,把一半的辅卒留在平原郡,战兵七千余人全部征召。 辅卒出动万五千人,民夫三万人在青州各郡沿途运输粮食。 出征冀州的诸将有关羽、张飞、太史慈、管亥,从征的有荀攸和郭嘉。 若不是顾忌袁绍强弩甚多,骑军除了重骑外,不适合再冲阵才放在平原。 原先用来抵御公孙度骑军的武刚车还有大盾,经过工匠修缮后也尽数带上。 出发前先假意作出和公孙瓒攻冀州新复的渤海郡,然后虚晃一枪,留下疑兵布营。 大军则一路南下沿河行军到顿丘、卫县,再休整两日,好进军冀州魏郡的繁阳、阴安、内黄,只要这三城俱下,就能遥望袁绍的大本营邺城。 在途中短暂的歇息时,士卒们默默吃着盛在竹筒的干粮,添点肉羹再喝一口水囊里的水,嚼咽后慢慢吞下。 马匹也辅卒在照顾刷毛,在喂食豆子草料和清水。 斥候哨骑,分散在大军前后中间警戒各处。 太史慈将干粮递给正在拿地图观看的刘备。 刘备道谢接过去,却并没有抬头。 手里不停往嘴里塞着食物,低头全神贯注地望着地图。 他忽然问道:“奉孝,云长督造的攻城器械打造的怎么样,现在有多少架?” 为了迷惑袁绍,东郡与平原有好几处均在打造器械。 这次攻城只能来硬的了,没有多余时间在城外挖地道,先用豪族那征发来的部曲冲锋打头阵。 接着是辅卒紧随其后,然后再到战兵先登城墙。 不是刘备不想爱惜军力,而是有时候必须要豁得出去,不顾伤亡的打硬仗,啃硬骨头。 现在以攻代守,为的就是把袁绍大军拖在邺城附近交战,不让他把兵卒调往青州平原。 此役要么不打,要么就彻底把袁绍打疼,尽可能的消灭袁军精锐,只要拖过了这一两年的天灾。 那战场的决战权就不在袁本初手中。 郭嘉回道:“现有临冲车三架,攻城云梯八架……” 悄然打造器械,进度非常慢。 不过刘备还是很满意,快速攻城战打的就是对方措手不及,必须果敢迅速般攀登上城墙。 尽量缩短双方对峙时间,在敌人援军到来前,一鼓作气攻下县城, 有比城墙还高的冲车,只要铁甲营顺利冲上去十余人,缺口就会被打开,其他人跟着涌进去,不怕攻不下来。 荀攸笑道:“好在半月前曹操与吕布在濮阳混战,两人前后率军出逃,曹操去了陈留,吕布逃去了河内。” “东郡少了后顾之忧,奉孝的确洞察人心。” 郭嘉摆手轻笑,不过略施小计罢了,不是两人生了间隙,又怎能会成功。 眼前强敌当属袁绍,有了濮阳作为缓冲,就算兖州刘岱猝然脑子发热,率郡兵前来进犯,也可以保证后方无碍,尽量让使君减轻压力,这才是幕僚应该做的。 上架前的感谢! 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写到了需要上架,刚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看。 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尤其是经常追读的书友,你们的评论我几乎都有翻看。 那些打赏支持的书友们,还有一直默默投月票,一直投推荐票的书友,和那天天过了凌晨12点就投票的书友们,还有静静看书没有出言的书友,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怕早就放弃了。 写小说是非常容易遭受一些书友非议,尤其是历史小说。 先前有一段时间状态非常差,有书友指责我这里写的不对,那也写的不对,更重要的是他们也说的不对。 我挤出所有闲暇的时间一边更新,还要去反驳他们,怕他们把风气带歪。 那时候天天都有三四个跳出来对我开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挑刺。 现在也一直都有,上来就骂人。 硬要把我写的东西形容成一团狗屎,那些人才开心离去。 没有大家的的鼓励和支持,还有热心的评论,我真的早就放弃了。 毕竟刷视频不香吗?因为写作速度慢我写一章经常需要三个小时,一边查资料一边慢慢的想。 遇到卡文的时候,五个小时也未必能写好。 先前成绩差的时候,经常熬夜到晚上两三点钟才睡,直到现在我也觉得知识储备还是不足。 如果有书友除了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史记、资治通鉴、中国古代物质文化、中国古代政治、中国古代都城研究、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中国古代文化常识、中国古代法典、中国古代称谓、中国官制、三国兵争要地、五经七书、秦汉行政体制研究、秦汉交通考古、丝绸之路,这些书籍以外,都可以推荐我看。 对于东汉时期的研究,我只找到了这些,还有好多都没找到。 最后还是谢谢大家的支持,现在写的速度过慢,等速度上去了我会加快更新速度。 不会让大家失望,谢谢你们从几千几万十万字支持到现在。 非常感激,并祝福大家在生活中过得幸福愉快,又开心无忧。 第八十四章 此城破矣! 由于战场迷雾的影响,平原至东郡挨近冀州的十余座县,皆有袁绍派出的斥候来回奔走打探消息。 一整个月来消息太多,也太凌乱。 袁绍只能用斥候来搜索青州军大抵出现的方位,才好屯聚重兵防守。 渤海、甘陵、魏三个郡都与刘备接壤,要是通通分兵,就变成哪都薄弱。 且刘玄德征发军队的速度,明显 王权点零头,猜测蛛儿和原着中一般离开三才过来,或许,这三是在练她的那个千蛛万毒手?这才没法过来吗? 可是一旦自由发挥配制虚灵液,那就要考核太多基础了,才接触炼器没多久的他,弱点就暴露出来了,所幸自己还能在体内无限配制,虽然不能满分,也还保持在第一梯队。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拿在手中的酒杯略微倾斜,倏然从手中顺势滑落,玻璃碎片四溅的声音让孟子潇收回了思绪。 那男人穿着邋遢的西装,胡须渣子都没有剃,两眼无光,颤抖着恐惧和绝望。 然而步成器看在眼里,却大吃一惊,这不是跟自己有诸多巧合的那个麻子脸青年吗? 王权才刚刚起身,还在睡梦中的张无忌也瞬间惊醒,随后坐起身来,也向脚步声来处望去。 玄升山和许立也是对龙凡的突然出手深感意外,更没想到的是,龙凡的手段,威力竟真不。 老祖点了点头,从身后掏出一只金色镯子,和老祖手上那只银色镯子有点相像。 卿卿眼中露出几分笑容,手中的阿肯宝石轻轻一丢,突然落在了晨阳的面前,重重砸进了金币当中,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可是这也仅仅只是提升了她的保命能力,晨阳在这一次追逐战中,也是察觉到自己实力的不足,还需要进一步的提升。 在昔日革命骨干秘密集会的同兴酒楼里,刘公、蔡济民、邓‘玉’麟、熊秉坤、吴醒汉、公韧、唐青盈等人,置办酒席一桌,为张振武送行,和张振武同行的还有熊秉坤。 杨浩轩作为七道的高层之一,虽然平时懒洋洋的样,但一旦认真起来,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这也是韩杨选他的原因,当然还有他的另一个身份原因在内。 是吗?璞玉子欲言又止,对她的想法不甚赞同。就算玉流苏摆脱了玄天的身体,他也活不了几天吧!毕竟,他只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陈默一阵阵的心悸,这里,用力的捶着心脏的位置,这里就要炸了一样的疼痛。 这已经是敌人不知道发起的第几次进攻了,城墙上残余的士兵习惯性的做着防御工作,布雷迪兵力不多了,即使他身经百战对于比自己多一倍的敌人也显得无奈。 “以后要是有可能,我们再回来这里。”见她如此难过,他开口安慰到,可他心里很清楚,一旦离开,就没有再回来的可能了。只要是爷爷知道的地方,都已经不安全了。 接着焦宇便被医务人员给抬了下来,送去了医院,赛前已经说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可真正开打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什么叫做屁话。 “没什么,跟我回去吧。”我抱起九尾狐纤细的身体纵身跳向高空,踏虚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我还控制不了平衡,还好九尾狐给我指点,我才稳住身形。 而这位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都统大人,眼神之中终于露出了惊骇的神色,他始终也沒有想明白,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少年,是如何能够用出如此惊天动地、天人合一的剑法的,而这个剑法,已经足以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第八十五章 必须天黑前再拔除一城! 张飞攻下城头,引兵往城内杀去。 甲士们身上的铠甲沾满鲜血,杀得守城袁军哭爹喊娘,还没顶住会儿就四处逃窜。 听到青州士卒在叫喊,只要放下兵戈皆可不杀。 守兵纷纷丢下长矛躲到户宅,或者巷尾街道。 有人还想开城门跑去城外,好不容易合力打开,迎面就是一阵箭矢,吓得又惊叫逃窜回来,任由 风陌雪皱着眉头看着单元哲,不是说好帮自己挡一下的吗?怎么现在还跟他们一伙了呢? 纪舟笑着,眉眼沾染了点戏谑,为平时沉稳温和的模样添了些许生动。 凌晨两点,侧卧在床上的祝锦川倏然间睁开眼,眸子里有片刻的迷茫,之后缓慢坐起身,下床披上外套,光脚踩着地毯,踱步到窗边。 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家里人正在吃饭。昏暗的客厅,就一盆青菜煮着两个鸡蛋。看到这里,我才知道,我在这村里的伙食已经算是很好很好的了。 洛安宁咬牙,想要挣扎,紧接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冷,紧接着一个沉重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1802和南之易的狗窝一模一样的结构,只不过风格完全天壤之别。 森林绕过,往着东面一直走,有一处空旷的地方,再往里面走一点,就能看到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洞,山洞外面植物横生,遮挡了山洞,能被发现,是极为不易的。 现在,尽管有个不省心的表嫂老是盯着她的钱袋子,可不管怎样,他们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在不涉及到原则的地方,退一步,又有何妨。 沈长致没好气地往院子里走,沈团团明白这是同意让人进来了,所以也只能摊摊手,招呼着老头儿进门。 这语气中杨辰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满,只是有字儿不耐烦,不过确实也时候收手了,杨大仙不再多想,开始全力冲击筑基中期。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子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哪怕是一点悲伤都没有。 “走,我们先出去!”格雷威见势不对,此刻只能拉着神行无忌处去,可是神行无忌如何肯走。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这是不是格雷威设计好的一个阴谋了。 “陈先生,麻烦您帮我去银行取出5万块钱吧,我实在是有点走不动了。”说完夏语嫣身体一软,就要坐到地上。 就在柴智令很好奇有几人能掌握这个秘技的时候,只见神行无忌眼睛发亮,似乎视线一下子就穿透了浓雾和流光。 叶少轩将手掌一摊,掌心中立着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看似普通,但实质上里面圣纹流转,绝对非凡之物。 但是在叶少轩看来,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这次他决定自己赌一次。 艾露在韩家住下以后,渐渐发现,韩老爷喜欢酗酒,一喝醉酒后就喜欢打老婆和儿子,韩司佑母亲是因为受不了才会跟他离婚,甚至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要。 当然他多少有些信心,毕竟,自己对灵魂力量的掌握,还是比较纯熟的。 “你认识陈玲么?是一个年轻的画家。”张志国挂了电话,直接就找妮娜求证。 派对的第一个环节是送贺物,许多客人都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一一送上去。 “你就是秦寒?哈哈哈!没想到我还没有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江龙突然大笑道。 第八十六章 公达比奉孝要顺手 尉县心急火燎,连踢带打兵卒也不肯起身。 反对他怒目相视,让他惊悸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只得低呼道:“古来贼为木梳,卒为竹篦,你们俱是冀州魏郡人,青州人来到家中杀人放火,难道也畏惧不敢制止吗?” 见兵卒在惊疑不定,他再下猛药说道:“内黄县靠近邺城,只要坚守住数个时辰,袁公定会派军星夜赶 而另外一个则是满脸血污,坐在一旁休息,头还被谁的黑丝袜包扎了起来,显得不伦不类。 鸿梁目光一冷,看着他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望见窗外闪过一道影子,仔细看来,竟是他鸿鹄族的老祖在亡命奔逃。 果然,冷冷的声音传到了陈潇的耳朵里,只见箫狂虎此刻扛着长枪,目光傲然的看着陈潇。 后来费尽周折,夜阳终于闯进白虎三族的势力范围,暂时摆脱了性命之危,两人却在岩城的拍卖会上再次相遇,夜阳故意抬价让梁仲吃了个哑巴亏,并在不久后又一同进入了祸乱境。 本来江寒必须是要到达开灵期,才能够如此自如的施展灵识神念之力。 道一一直背着的手挥了挥道袍,双手结印。“不管是人间还是九天,终有穷极。唯有我,不在人间也不在九天,无穷无极”。 后来修为有成后,更是如此,而且是无往不利,几乎是难寻敌手。 燕云城心中震惊,暗道这杨垲果然藏得够深,有如此凶残的师父,竟然不被外人所知,恐怕不用杀死杨烺,他也十有八九会坐上这府丞之位。 陈潇淡淡一笑,手掌一抬,顿时滚滚的万界灵气开始涌现出来,其中还有着无数的众生景象。 唐泰开跟随雷州府军镇守南疆,在战斗之中,杀了蛮族,立了军功。 林烨只要悻悻地往回走去,又想起昨天被丁香借给自己穿的工服,跑回家泡在水里,用刷子一个劲儿的猛刷,想要帮她洗干净晾干以后再送回去。 牛魔王来了这一手崩拳之后,整个台再次响起了一片掌声和兴奋声。 “我本来只是一只普通的波斯猫,却因为误食了一种仙草而长出了神识,后来通过自己的修炼成为了要,然后被学校的老师找回来,培养在学校中。”说完还缩缩脖子。 可要是暗精灵主城派出了支援的话,他们在暗精灵主城附近的顶级强者,应该会给他们警示才对,而且,除非暗精灵族傻了,才会将力量抽调出来支援这里。 当高三的他选择走自己最喜欢的那条路开始,看上去他走得很成功,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走下去他付出了多少血汗,每一步的平稳都是用他自己的汗水换来的。 不提这边宴会上发生的巨大震动,另一边,在省会榕城,高考的改卷工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一张张整齐的木桌,菱形排开,面铺着清一色蓝色花边的桌布,桌更摆放着一盆装饰用的鲜花。餐厅内不断的有人来回走动,低声交谈着。 林烨看到二哈这被辣条拉得蹦蹦跳跳,狂叫不已的样子,也是笑得肚子疼。 “看来……时间到了呢。”子息大人苦笑抬手擦掉自己嘴角的血液,而伴随着她的这个动作,我也意识到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两头暗红灵兽撞上了紫色飞剑曜紫和白骨飞剑所化的上古妖兽恐怖大嘴,竟然没有发出撞击的声响,直接散化成为暗红色的粘液将紫色飞剑和大嘴巴一起包裹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 刘备:拿什么斗过五世积累? 离百里之遥的邺城,如平地惊雷。 三县落败的消息传来袁绍还正熟睡,沮授急骤赶来把他叫醒。 刘氏轻微埋怨一两句,袁绍在婢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旋即去了前堂。 发现心腹幕僚郭图、辛评、荀谌皆在堂内,敛色屏气般神情沉凝。 咯噔一下,顿然有不祥预感。 正襟危坐问道:“究竟何事匆忙? 郑斌先生,石页先生,许腾,还有一个八九岁上下,看起来冷冰冰的少年,四人各带随从,早已等在天瑜宫门口。 “少爷,是我以前在日本京都留学时结识的一位苏州的好友!”谢天听完阿正的话也没有怀疑,阿正以前的确是被父亲送到日本京都留学了两年,有朋友是好事呀,谢天就随意的说道。 那名长老直接在半空吐出一口血,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神色之中,他的身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顿时柳如雪不由紧张了起来,正在思考待会该怎么跟林宇撇清关系。 即便这么说,云轩也知道林嘉怡不会理解他,毕竟,林嘉怡根本不知道麒麟古塔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为啥?它还没死透,我再给这龟孙身上补几枪,干净利索!”三胖子一脸不解的看着张青冥说道。 “来,来来来,你们都跟我来。”三胖子一脸神秘的看着我,一边说着,一边冲大家招手,示意让大家跟他走。 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自己终于被折腾的浑身没了气力,脑袋一歪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懂了,三分钟后就位,准备战斗。”继续打了个手势,龙刺三人向指定地点冲去。 龙刺在前面劈砍,玛奇用龙刺拿切割出来的石铲子和石簸箕向外运输碎料,天刚亮开时,一条十五六米长的隧道已打造出来。 从踏入黑石宫殿中看到那些布满地面的黑石时,方正直的心里就有些疑惑,因为,那些黑石他只在那片星域中看到过。 “如果金龙前辈愿意回答我的问题,那么,我同样也可以回答金龙前辈的问题。”云轻舞并没有因为金龙的话而意外,脸上依旧平静。 她弯下腰时紧身的裙装腹部布料不可避免的起了层层褶皱,而布料下的腹部依然平坦。被包裹得很紧却依然沉甸甸的胸部垂下,轮廓有着惊人的弧度。 豪华游艇一艘一千块钱,十艘就是一万块,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十来万块钱……这些有钱人都是这么玩的吗?上厕所用的卫生纸都是红色的钱吧?吃完饭擦嘴巴的也至少是绿色的钱吧? 公主生出来之后,那便是起名,皇家的起名,自然有皇家的规矩,这个过程十分的繁琐,怎么个繁琐法,作者也说不上来。 今年,我的计划有考研究生、考公务员,真心不知道如何协调好码字与考研、码字与工作的时间安排。 在这个过程中唐清影深感不妙,退得离洗手间的门越来越远,还回头望了眼卧室的门,心里早已算好了逃生路线。 同时,宝刀变招横砍,砍向姜涛的脖颈,这一刀来势凶猛,人头必将落地。不是姜涛人头落地,而是城防营中千户官的头被砍了。 时隔四年,马刺队再一次走上了总冠军的领奖台,他们不仅打断了湖人队夺取四连冠的梦想,更为nba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接下来龙金刚同样命中一记三分球还以颜色,双方的分差始终在五分左右徘徊。 第八十八章 吕奉先感慨无安身之地 三月初二,魏郡落下毛毛细雨,便云消雾散。 刘备以城作营盘,使诸将校尉屯驻另外两县城,又在离城墙不远处挖出一道壕沟,防袁绍掘地道攻城。 还命辅卒在街道垒土堆作内城。 刘备深知袁本初特别喜欢挖地道,无论打公孙瓒亦或官渡打曹操就没不用地道的。 好在同行是冤家,他对掘土也略微熟门熟路 淡淡地颔首,段锦睿这样夸奖了一句,胡横面上弥勒佛一样的笑容,越发地盛了,虽然他一直对段锦睿和柳墨言之间的关系有些微词,但是,只要段锦睿正式下了命令的,胡横便会去认真细致一丝不苟的完成。 接下来几人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王杰从几人的聊天中得知,原来这几人是来自幻宗的几个弟子,至于来到这里要做什么,王杰也是听了个稀里糊涂,不过听话语的意思,似乎要得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这可不关我的事情,是你说的要带我们下界的,嘿嘿,而且我先前已经跟阎罗王还有大界王大人打了招呼,准许放悟空一天的假。”北界王神气的嘚瑟起来。 地球的神殿,因为巴达克的到来,地球的神明猛地被惊醒,他虽然掌管了地球只有百余年时光,但是他们神这个位置,却是继承了曾经无数神明所留的记忆。 极夜的时候,就算是睡觉也不能把灯火都灭了,哪怕药典行总部已经开启了防护罩,可是黑夜之中潜伏了太多的危险,所以就算休息依旧有照明。 “婉柔,你怎了?以前你不是一直帮李大哥追你姐姐的么?怎么今天偏向了这纨绔?”李威对着柳婉柔失望道。 可是,李烨的飞龙重骑是真正的重型骑兵军队,这样的军队在历史上也出现不少。 没有人知道在这两天里,新城委员会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过程,当乾符元年七月二十二日,新城第一部条例发布的时候,许多人根本就没有注意。 虽然葛从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本能告诉葛从周骑上战马会更安全一点。四人疯狂的往后营的马厩里跑,那里饲养着百八十匹战马,都是斥候平时骑乘的战马,属于起义军中最好的战马。 根据武哥的解释,这种普拉斯金属的加密方式要复杂地多,而且和拟态液化金属一样,一旦合拢,除非知道密码,或者破解,否则是打不开这种金属的箱子的,强行破坏只会触发其内置的自毁程序,什么都得不到。 此事说到底,还是和他们天心军团有脱不开的责任关系,若真什么都不做,怕就要在事后出现什么变故了。 “好好,我不激动,我不激动。”李思婕连忙平息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在凤玉虹的心里,刘青山是她的偶象,爱意深浓,也盼着有一天,可以让他接受,但真的来了,她一时措手不及,这一刻的她,真的没有昨夜那般的勇敢。 “嗖”的一声,秤砣飞了回来,又吊在乌美人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只要收集到了这些东西,在略微有些手段的猎鬼师手里,就可以用这种方法对别人施加咒术。 一晚上四处奔波,再加上和冯紫路拼杀,两人到现在都是累得够呛,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房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就和衣睡去。 第八十九章 眼馋匈奴人的马 数日后,袁军邺城方向两万余人,进驻到河对岸驻扎,军盘连营四五里。 有时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士卒在河边打水,人多了甚至把弄得浑浊。 刘备率骑兵在远处眺望,用手遮挡照耀。 还看到一群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脸圆穿着宽松长袍,腰上系有弓箭,与汉人泾渭分明隔着距离,在河边分群放牧牲畜。 畜群 “这么冷酷无情,跟那冰块呆一处久了,是不是也会传染的?”乔搬山嘀咕着跟了上去。 众人闻言也不由一怔,对于桑丘约见胡汉伟的事情,众人却也是都知道的,只是从来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却也没有想到在众人不知不觉之中,桑丘已经将事情做完了。 魔蛇体型虽大,但是先天上就低了蛟龙一头,连那嘶吼声也带着几分底气不足。两者交击,无数团光雾崩散,就像是墨汁晕染了清水,一层层地散开。 洞内不大,但是吃喝的东西却是应有尽有,而且看样子还是刚刚置办的。 许坏暗自叹息,这一切可真是造化弄人。要不是他有过各种遇合,洪荒宇宙这么大,南海仙子岛数百人因时空混乱而失散,怕是到死都不可能再相聚了。 自己来到龙吟大陆,要说同乡,那肯定是凤鸣村的人,可是,凤鸣村的人又怎么会来到东荒呢? 俩人之间虽然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距离一起洗澡这一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林枫可不敢禽兽不如的真的吃了这妞。 安结岩忽然也想到了,方才许坏突然闪身到他面前,一下子抽了他的耳光的场面。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他不得不承认,那绝对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身法,要是学到了,确实战斗力大涨。 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眼前的,是一只生存了万年的古老藤兽,庞大的藤枝繁茂,如今看上去,倒不像一只藤兽,反而更像是一只树兽。 码头边缘地带,年轻的扬州士子们,爆发出一声欢天喜地的呼叫声。 “两个地方我都不想回去。”其实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这句话我也没能说出口。 狗蛋不见了踪迹,似乎正在铮铮铁骨的赶来路上,还会嘶鸣一生学长,普天同庆。 云凡以为他又去‘抓妖怪’了,没想到当天傍晚人就回来了,而且身上还背了个麻布袋子。 沈唯按下w,然后开启大招切换形态,释放苍穹之跃跳到奥拉夫脸上。 “老沐!沐屿森!”他叫着躺在地上的沐屿森,听到了他的声音好像有了一点反应。 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他就深吸一口气,上前提起了我的箱子。但是在拿起箱子的一瞬间突然愣了——其实我的箱子里面也就装了一半的东西。 安禾仰天长叹,自己竟然还有点吃他这一套,天哪,她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一定是。 周围,是幼军卫的官兵,在严密的看守着,谨防这些人逃窜出去走漏风声。 既然池田慎二没有邀功,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翻墙进入顾家茶园的情况。 祈昂的目光闪烁期待,她穿起礼物的样子,会是怎么样的美丽呢? 白夏坐在车里,脑海里挥不去刚才看见了的那一幕,叶佳媚难道外面有人? 宋清音警觉的停下手中的动作,走上前去拉拉他的脸扯扯他的衣袖,终于在对方忍耐到极限之前收了手。 颜沛去前台要了一个塑料袋,把爆米花跟饮料打包好,神色自若的拎在手里。 第九十章 刘备:观颜良插标卖首尔 兴平元年,三月十六日。 袁军步卒由颜良率部渡过洹水在距内黄县十七里外扎营。 从邺城运来的粮食需要陆运,再经河道的船只运送到军营。 繁阳河畔对岸的袁军也蠢蠢欲动,差使民夫与辅卒多处伐木架桥。 在探悉对面动向后,得知颜良所部因地形三面临水不利于骑军展开,故携带骑兵极少。 刘 培养工业体系中的合格劳动力,所需的特质,本来也不是什么创造力,而是根据既有规则,完成任务即可。 有关这名江湖一流顶尖剑客的种种生平事迹,他都已经事先过目,然后牢牢记下了。 于悠提着心,仿佛又回到了做职员的时候,记得那时候,看见这些人,都得绕着走。 杜南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招人根本就是假的,只是一个幌子,他的手里掌握着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 不过今天,这些身在黑暗里的生物得尝一尝久违的噩梦是什么滋味了。 救他的难度显然要比当初救老黑大得多,同样也比救何敏难得多。 何况就算是传承中并无精妙武学,但只要有遗留之物,那都是一种收获,所以,他们都会趋之若鹜,哪怕只是一种可能性。 而再听到陆正风这番杀意满满的话语,就连骄横如于凤兰都是不由地心头狂跳,脸色剧变。 走进礼堂,数百个座位已经坐满了一半,还有许多人陆陆续续的进入。 付炎抿了抿嘴,没有再深问,没有一个体制是能做到绝对完善的,每一个体制都是在展中逐步完善的,有天赋的,毕竟是少数,少数服从多数,便是这个社会,世界的意识主流。 “是,林少;这个我能不能好奇询问下,您是不是对燕京的地下势力也上心了?”朱雀听到林峰的话,有些疑惑的问道。 只是她说到后面又怕大将军拉不下面子,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语罢,抱起酒坛,直灌而下,任由酒水从嘴角溢出,顺着胡子一点一点滴落,流淌。。 看样子便是孔部长的自治方法是,他们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应该让他们感到惊讶不已,在这一刻真的出手的话,只怕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之正面抗衡。 于根山把最近几次秘密会见方济仁的事情告诉了韩大刚。但是,他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和细节全部说出来。 苏未午和意图向他妹妹表白的男子定下赌约没多久,就有一大批学生向食堂走来。 一听,何芳心崩肉跳,立刻想像出主人那东西的形状模样。心痒痒地来口水,眼神羡幕地看上她。原来,红姐跟主人早有一腿了。我还以为她跟主人只是刚认识,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了。 因为既然在发表言论,岂能只听、只看一面之词呢?又岂能“断章取义”呢? 而这个时候,大喜子饭店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不闲着了,齐刷刷拿起了手中的家伙,也趁着这个时候轮劲儿了。倏忽之间,管和平身上也中了好几鞋底了。 他们坐进车子里面,又过了十几分钟后,纪良源终于将车在一个桃花公园前停下。 我们七拐八拐,左转弯右掉头,走了好一阵子也没走到那尽头去,没见到乔大富一干恶鬼的半根毛,更没见到那什么长着三个脑袋的蝙蝠精,大家仿佛进入了一个漆黑的世界。 这样卖萌的语气让男人额头上落下几条黑线来,但是看看并没有什么通风报信的内容,就原样发了出去。 第九十一章 刘备: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了? 内黄县十余里外的营盘,背靠洹水修起二十多架木桥,数十艘船只在河面行舟。 颜良命人打造器械,围住城池准备从后方征调服役民夫来试探攻城。 却有斥候仓皇飞报:“将军,营盘右侧出现刘字军旗的大纛,擂鼓进兵而来!” 刚巡视完营的颜良一惊,急忙道:“有多少人马,难道刘玄德亲至?” “骑兵 话说杨过已经以统领官的身份,入住了南阳,而窝阔台此刻虽在汴梁,但想要伐宋,准备工作却也要在持续一段时间。 “以前我妈带着我和瑶瑶的时候,正月十五吃汤圆,瑶瑶和我都爱吃豆沙和巧克力的,她就每个咬一口,遇到爱吃的就吃,不爱吃的就放在我碗里。 “动手!给我乱刀砍杀他!碎尸万段!”陈元龙大手一挥,冷声下令。 左右地下妖族残存的数量就只剩下这些,数量数千而已,即使拥有了充足的资源和功法,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爸,你怎么带着他过来了?”陈建军看到萧金海时,面色不悦。 上头的字如同佛音一下又一下的撞进萧听云脑海,不由的愣了愣。 可是自己自从回来京都,便没有与她有过任何矛盾,那她的敌意来的便非常莫名其妙了。 在他的心中,出身贫困家庭带来的阴影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用热血拼搏换来的无匹自信和鸿鹄之志。 磅礴的妖气凝成一股,向着苏武瞬间压制而来。这一刻他就好像陷入了蛛网内似的,行动变得僵硬不说,敏锐的精神也降低了三分。 这个程度的妖躯,其蕴含的精气神足以承载第三枚青云剑髓的修炼。 见证蚁王诞生的嵌合蚁,至少是师团长级别的存在,他们感到了吃惊,感到了震撼。 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伊亚斯的意料,没有任何神学信仰的顾念杭竟然会如此说话。 “是的!无论如何都是妹妹!”艾露西单纯的不明白这个男同学想说什么,听到问话的笑着回答道。 汪自在关押的地方,自然不是昌临县公安局,现在是下午五点,地点是昌临县平江镇政府。 他还认为信仰宗教自由是“人生得的权利”。他指出人的事业是不断改进的。 \t确实是这样,方茉莉在路上碰上林肃,就是随便找个挡箭牌,林肃若不是闲着无聊,也不会管这种事情了。 对于欧阳旻睿的遭遇,他们是都知道的,可听人说是一回事儿,这真见到了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以前嗓音沉稳、磁性的欧阳大哥,刚刚那句话,明显是很刺耳、很嘶哑的。 听到李天锋的话,南宫月舞睁开双眼看着李天锋,那泛白的俏脸之上一阵笑容的说道‘你醒了?没事,在过一会,你差不多就能行走了。’声音之中一阵倔强,并没有放弃为李天锋疗伤的冲动。 大部分人只能在围墙的外面观赏这一景色,但是叶梓持有哈维尔的请帖,所以他们一行人被允许进入了皇宫的内院,可以从近处观看被灯光打扮地十分绚丽的城堡,还可以近距离看到王室成员。 容颜哆嗦一下,混蛋,连城雅致这个混蛋,一天到晚脑子里全部都是一件事。 不一会儿来到了堂前,龙老出门迎接,望了一眼庞老,随即又极其不屑的打量了一下林风,心中是一点也看不起林风,你再怎么厉害,现在还不是乖乖的把东西给我送回来了? 第九十二章 袁绍:刘备敢当面打我脸 邺城远处的荒野,风卷大旗,扬起尘土。 进兵鼓角齐鸣,密集又严阵以待持刀盾枪矛的披甲士卒威风凛凛,豪情万丈迈着整齐的步伐并进。 弩兵握持弓弩每人背挎箭袋,旁边辅卒提盾刀。 两百余骑军手持马槊排列在两侧,为首的武官手按弓矢警惕各方。 刘备的大纛被军卒高举迎风飘舞。 在颜良营 “在那!”令抽了一口气,发现王灵韵的她,二话不说便飞速蹿到了王灵韵身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风,悄然地吹着,卷起几人身上的衣服不断地起伏,滚动着一道道细微的波浪线。 “所以,你甘愿留在这里哪怕只有二十年不到的生命?”o8眯起了双眼,扼在她喉咙的手逐渐增加了力量,他要让她知道,他可以在这一瞬间取走她的性命,而不需要承担任何的后果。 “祝愿我接下来会实现好的事情吧。”说罢,王灵韵把手放进云层里,一道透白的光波自她指尖开始,逐渐游走至云层边缘。 云修奕在冰刃再一次刺向他时,他再一次使用了瞬移,且稍微放慢了速度,好让青玥能看的清楚他是如何使用的。 在祭赛国偏远之处,有一汪清澈的湖泊,这湖泊的水清澈而占地面积极其的广泛。 连晨身体一震,搭在软被上的手缓缓攥紧,下一瞬就感觉自己被人搂在了怀里。 工坊军士兵刺了宋军士兵一枪,“噗!”伴随着枪头扎入身体的声音,同时还有宋军士兵的一声惨叫。 因为灵力消耗过大,收回体内的灵力不可用又不能外泄,以免暴露自己的方位。所以对使用之人的精神力,要求极高。 不一会,整只鹿便是被叶星给瓦解了,因为洞中没有水,肉也不能清洗一下,所以,他只得先放下,然后,出去找水去了。 傅沉烈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暗眸深沉复杂,像是在捉摸什么事情,可看上去,又有些心不在焉。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不远处,一个红包飘着飘着就脱离了队伍,然后摇摇晃晃的往地面坠落下去。 整个中国的演艺学校都是教斯坦尼,除了野鸡院校之外没有哪家正规院校直接就让学生接触这些。 吴凡想到此节,当即将星辰杖给放出。这星辰杖,吴凡已经很久没有动用了。到了现在这个修为级数,也基本上派不上用场。 而另一边,刘家五位老祖突破到先天境界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放了出去。 人家新同志只是懂得少,没有对应的专业,合成营各兵种所需要的技能,他们都要从头开始分配学习。 这一下,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林烨,都忍不住急忙将手给抽了回来。 他忙着各地的生意,时常不着家,父亲的要求越来越严苛,他不得不马不停蹄,四处寻找商机。 在惊悚的哭声中,也似乎隐藏着某种未了的怨念,正在寻找着能够倾听并解开它的人。 他恨不得砍了林君,可是一想到恩公,他紧握的手又缓缓松开了。 兀自选了几瓶过去结了账,刚转过身就撞上了人,“哎呦!”几瓶叠在最上边的饮料咕噜噜滚了下来,来人也是个姑娘,此时赶紧蹲下去帮忙捡起来一面说着对不起。 “我认为,在临潢府应该举办一场盛大的仪式,来把民众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王靖一脸正色的说道。 第九十三章 等人会很煎熬 传信的十数骑兵从北城门快速冲出,接着掉头马不停蹄向南边驰去。 太史慈赶来幄帐禀报,这些人骑乘皆是快马,哨骑离甚远没拦住。 刘备轻笑道:“子义不用担忧,骑兵朝南而去,肯定是过河去找文丑所部,对我们来讲算是个好消息,繁阳之围已然可解。” 关羽顿时领悟其意,眉头微皱道:“兄长,繁阳围困虽 颜值即是正义——在蛮荒大陆这个缺少美丽雌性的地方,简直就是真理。 而此时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根本无处借力,所有心中就只有一个感受。 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鬼鲛只好认命,不过当再不斩来到面前时,他目光盯着鲛肌,突然的问道。 说完那些话,洛南初抓着傅庭渊的手,几乎不敢直视洛君天的眼睛。 不过,与其呼吸想比,宇智波火核的脸色,却是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眼瞳之中,暴怒正在急速酝酿着。 满怀着青春活力和建设新农村远大抱负知青们似乎感到了这个新的战斗集体的魅力,心中萌动着要摩拳擦掌大干一番的决心,“建设农村革命根据地靠我们来完成。”一个个都激荡着壮志凌云般的热情。 眼下是奴婢身份的西凉烟,向南梁君主如此自信的请求,迎来一阵热议与赞赏。 “你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血观音寒声道,目光充满了冰冷杀意,只要杜变回答不上就一剑宰了他。 但是,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加重要,尤其对于神族来说,生命超过了一切。 一旦杜变的身体彻底融化,他的心脏,灵魂就失去了防护,到那个时候魅魔分身就可以轻而易举杀死他了。 想了想之后,国友监督再一次召集了选手,重新布置和交待了一些战术安排。 尖叫声刚一响起,只见一道白光一闪,惜弱一下子就被漩涡吸了进去。 青道高中一方因为那一道厚重的人影映入到他们眼帘的那一刻顿时变得更加的癫狂起来。 这种判断让查登备愣了愣:莫非这李植真的擒斩了上千鞑子?鞑子中了他的套被他阴了?还是说他的家丁能和鞑子的百战老兵媲美? 别说这里头要花多少钱,就是村子里的老人们知道了,怕是也要怪罪玉娃子糟践好地。 回想当年我们来自各地,怀揣青春梦想,肩负父母期盼来到临淮中学,我们有幸走入同一个集体:临淮中学89届。 这越兮本是习武的奇才,又得高人传授,当真是万夫莫敌。上次被魏延破了戟招,又被李进当众羞辱,真是憋了一口恶气。他回山东之后遍访名师,自己觉得又有了不少突破,于是再次找到何苗帐下效力。 ”那你总归要给我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吧“二帮步步紧逼得理不饶人。 “但是,降谷,你的职责还没有结束。”片冈监督在最后话锋一转,让降谷晓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疑惑的神色来。 偏偏这样一个神一样的人物,竟然对人露出谄媚的神情,那人不理他,他竟然也不生气。 可是他嫌二百境的修为还是太低,于是就在界面里继续挂着“闭关”二字,这样的话武修师兄就知道他是在干什么了,也不用每个月过去打卡了。 “我知道了,看来想做一个还俗的僧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穆川点了点头。 这张特制的灵符张贴之后,被韩啸以灵力激发,顿时,整个灵剑宗的人都能感应到,真的是神妙得很。 第九十四章 不破匈奴誓不还 二十四日,在手持袁绍军令的信使抵达文丑军盘后,便有人马来回飞驰河岸之间,粮草、器械渐渐运回。 刘备望到有骑士把铠甲、兵器放在马背上捆起来,牵马渡河。 文丑把大军运过去容易,撤回来难。 古来军队兵败如山多输在没撤好,被敌人抓住薄弱处要了命。 眼下阴安还有横枪营和两千六百多上阵厮 微博上清一色全是抹黑秀兰集团的帖子,有微博自己运营的营销号,也有他们自己的明星助阵。经过这样一层层宣传,秀兰集团现在过得着实艰难。 望着那枚青蓝果实,所有人都变色,那药香实在太浓郁了,绝不是普通灵药所能够散发出来的,浓郁的让苏家几名强者都变了颜色。 没事就拿这个做借口来欺负自己,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又出来捣乱。整个天之大陆,最可恶的就是这些乌鸦,太耽误事了。 “切,走不动了?你的体能测试是怎么合格的?”佐藤美和子不屑的说。 而随着苏萌被指责成那罪魁祸首的时候,气氛一而再的变得无比的压抑。 “不用了,人抓到了,刚刚一刻已经被检察官批准逮捕。目前照片和视频都已经被从源头掐断了。这事就算告了一个段落了。我只是提前给你一个通告。”那边的黄佳英道。 凝澄的问话明显就没这么客气了,语气之中带着重重的冰冷。不是凝澄不懂礼数,而是西岐国和大食国之间的仇恨实在是累积得太过深,而凝澄又不是林青柳这种品性怪异的人,索性就这么冒犯了过去。 此时全场鸦雀无声,秦羽转头了林宇飞一眼,没有说话。意思很明显,曹吉怕是真死了。林宇飞暗叹一声,来秦勇也被设计进去了。 又等了一会,当湖水全部变透明后,那根黑色的树枝飘到了水面上。它身上的黑色也退去了一些,多了些白色的条纹,看着好像斑马似的。 “她不是你的人吗?你又没对我说过,我以为是你去叫她的。现在风速极度已经开始了,再不过来积分从一开始就会差别人一大截的!”天十对他无语了,难道这场的积分就这样不要了? 没有任何犹豫的,秦明‘操’控起“赤‘色’黎明”重型作战机甲,启动了反物质推进器,朝着反方向转身就跑。 佛门众人都是互相看了一眼,知道他说的是金钟罩源自佛门,来路不正。 两人离去,这片空间再次的恢复了平静,只有淡淡的寒气依旧在空气中飘动,而下方的那一片绵延数千里的素白晶莹却是无法消退。 到了家。家里还是一样。细心一点可以发现白色的茶几上有一层薄薄的灰。楠西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好让家里透一透风。 “哪点可笑了?”郭晓云歪了歪头:“你觉得可笑,是因为你觉得你的命不应该只值一套护翼对吧?”说道这里的时候,晓云的声音慢慢的变得如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刺耳。 “拦住他们!”李吾仙猛喝道,脚下一踩,离开指玄八杰的截击。 “啧!”另一边的云霄并不像是武烈那么的霸烈,剑光如电,纵横捭阖!即便是那因为玄冰球蕴含的那恐怖寒气而速度下降,许久也没有一颗砸到他所化的剑光之上。 洞外的肃杀萧寒之气令童碧莲也感奇怪,按常理来说,石寒水到自己这如何会带着如此多的戾气?看今番情势不似来与自己叙旧,倒像是来找人寻仇的。 第九十五章 汉军奔袭匈奴 刘备以哨骑开路尽量不走漏风声,让步骑军潜行接近。 一路上匈奴人以为有营壁在附近,巡视的斥候只挪了三四里观望。 袁军注意力也皆放在面临邺城那一边,忽略了营寨距离河岸二里的间隙。 青州军乘势狂飙突进,直插过河的不足千余的匈奴骑兵而去。 “嘚嘚嘚……” 匈奴斥候猛地听到马蹄声 恶魔城堡里的铁匠铺就不一样了,里面不出产铠甲,只出产武器与各种城防设施。 法国代表在拍卖会结束,就迫不及待的提出让中华制药公司高层马上陪同他们一起验收了所有制药器材,当所以验收都完成之后,他们立刻将剩余的钱全部转到中华制药公司的户头,这场拍卖会也算圆满的结束。 如果不是考虑到地行龙的存在。恐怕这些考生早就冲上来质问多罗了。 “可是,可能是由于尸体已开始在郁闷的夏天中,开始发胀的缘故,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法子把这只戒指除下来,只好放弃了。 二打三。虽然数字上西班牙人略显劣势,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足球是不能用常规来衡量的。 当然,天地并非真的在打转,而是充斥天地间的巨量元气,在那瞬间阴阳倒颠,相对平衡的状态被一举打破。由此产生了强烈的漩流,且与他体内真息冲突、共鸣,最终反应到肉身感觉之上。 一行三人依靠着还算可供观赏的那副臭皮囊,包括适当时候吐露两三句甜言蜜语的巧嘴儿,她们非常顺利的找到了李叔嘴里的凤来客栈。 嘟嘟对于这场乍得的胜利并不兴奋,在怪物们逃离的时叫声急促,也显得颇急躁。 张翔再次回到乌特勒支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向中央医院走去,他要看看叶枫才能安心。 原振侠放下望远镜,默默地递给了黄绢。他从来也未曾看到过黄绢的脸色是如此之苍白。 他疯了,是他们逼疯了他,他要做最后的赌注,他知道要比起爱,高灏一定比自己更爱李清。 在妖族之中,妖族序子也不过是一个说法,实际上为了保住这些天才,能够成为妖族序子也就直接定为了妖族太子。 王珏已经到了聚元境第七层修为,却连一个自己能够施展的法术都没有,法宝那就更不用说了,这在斗法的时候十分被动。 霍婉眯了眯眼:“法宝,应该要出来了!”话音刚落,一道诡异的波动从黑洞之中传出,只见四周星辰之光肉眼可见变得扭曲。 尼奥和尼戈两人听到爱丽丝的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爱丽丝明显是在帮尼奥说话,所以尼奥的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而尼戈的脸上就显得更加郁闷了。 接着大家就看到,齐天猖原来所占据的那一格画面直接切换成了无人侦察机所拍摄到的画面,大家见此,都不约而同的把那一格画面放到了最大状态。 罗老三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体被撞伤,只能无奈的将身体全部都收缩回了螺壳里,任由那些海洋生物不停的撞击着他的螺壳。 多年的配合经验让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危险,才会让他的兄弟们顾不得等他就逃走了,于是他也顾不得想那么多,转身便追着他的兄弟们而去。 不远处,第九队的狄青坐在一辆厢型车里,看着面前的屏幕。上面赫然是罗生的身影,他刚回烧烤店。 第九十六章 羽于万众之中刺敌 就在刘豹命人去阻拦时,其实前面早已交战,匈奴轻骑要是能游走不接敌还好。 可汉军没打算和他们纠缠,两百骑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奔插到后边击溃毫无准备的匈奴人。 匈奴游骑只能硬着头皮,勒马迎面堵截。 和汉骑碰撞到一块,以短兵交击对长槊,瞬间被杀得人仰马翻。 河畔边上,箭矢破空声不 “轰隆!”,流光撞击在了街道上,炸出了一个大坑,而在坑洞中心处出现了一片液体和一个金属球。 比赛氛围已经蔓延在了球馆的每一个缝隙之中,湖人队的球迷们纷纷起立,准备见证湖人队伟大屠杀的第一步。 而uf战队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选出一些中后期才正式发力的英雄来对抗qaq战队,只要能够顺利将比赛拖到后期,至少不是在劣势太大的情况下uf战队想要战胜qaq战队并不会非常难。 继续拖下去对于uf战队绝对有害无益,毕竟三路的整体兵线几乎都是在朝着uf战队推进的,一旦将时间浪费在大龙坑和ebf战队拉拉扯扯的话,就算高地之上门牙塔不破,其余两路的防御塔同样也会受到威胁。 教授疯狂的国会恐怖袭击,无数的发光鱼遍布了整个东京,然后最终以当天晴空塔的爆炸画下句号。 不仅是魔族高手们魂飞魄散化作灰灰,就连在数光年之内的所有星辰也全部被这恐怖的力量彻底摧毁,使张华明四周的宇宙空间形成了一块空无一物的绝对真空地带。 “跑?我什么要跑?要跑的应该是你们,可惜來到了这里,你们根本沒有跑的可能,欢迎來到我的地盘!”宋云脸上沒有一丝紧张的表情,看着方家的三长老,微笑着说道。 望乡台后面是一条不算很宽的土路,直通一座庞大的山岭。只是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离着还有近千米,却从这儿就都能听到那里发出的惨叫声。 席向东从她身边走过时,只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她和席晚来,便沉着脸离去。 熟悉的烟草味沁入肺腑,裴笑睁大眼睛望着他,身子被缚得紧紧的,抵抗不了,也不想再抵抗了。 “好!那周某就堵上一赌!”周仓也是被刘咏的话气的七窍生烟。至于关平自然不会反对。 而此时此刻,天幽林中,项昊的气息已经平静下来,完成了突破。 而这些罪犯以大军阀和大毒枭为主,他们霸占着这个地盘,是这片地带上的王。 “行,不说了。”钱溪五将持烤肉的手一抬,另一手持了烤肉插子,两手持着来吃。 云霆忘着蓝色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可他却不愿意闭上。究竟有没有后悔,他重来一次,便不会再后退,可在王猛那刀劈过来的时候,他才怀疑了自己。 顾名思义,这门战技绝对强横,还是皇级功法,若是练成,可将天空打穿,也可将海水翻卷煮沸,杀伤力恐怖至极。 叶晨坐在商场的沙发上,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处,仿佛在思考这什么东西。 竹杖老头告诉他们,那是玉华州的州城,天竺国皇室成员玉华王的封地。玉华王尊重佛道,一定会欢迎西游队伍的光临。 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刀上时,吞天大圣才举起黑刀置于身侧,接着,用力往前一划,一道明眼可见的黑色刀弧直冲沙悟净而去。 第九十七章 袁军营地留守的士卒见门口被堵了正着,关又关不上,知道必然失守。 不少聪明的军吏趁着溃兵吸引青州军的注意力,打开另一侧门迅速骑马逃脱,士卒顿时大乱。 郡兵军纪本就不行,看到武官跑了,军吏也跟着跑了。 那还抵抗个屁,当然也转身逃走。 听见青州军马蹄声越来越近,溃兵们也不再挤,有一 包薇薇道了几声谢便挂了电话,她本来想问下叶子昕的成绩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叶子昕考进了一中,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味道不错!”墨魁一一品尝后,称赞道,张甲却只是嘿嘿一笑,并未离开。 就比如说现在的冯旋,陈思南断定,他现在就算是一个最基础的道术都施展不出来。 陈大志马上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玻璃瓶,一点不剩将整支人参炼化的乳白色液体都装了进去。 “猴兄,这和尚待你也太不尊重了,竟然这般命令你!”虫魔王抗议道。 如此轻易地便灭杀了一名筑基修士,这一幕让城门外的墨魁看得瞠目结舌。 杨然抬眼看去,受创最严重的莫非魔王血剑歌,此刻杨然终于看清他的真面目,他头发披散,面露痛色,他右肩处被炸开了一个洞,银白色的鲜血不断涌动,而且,随着白光的蔓延,他那破开的伤口更是在不断地扩张。 其实之前普罗提议想要让他上战场的时候,他之前就想过,也打定了主意要去前线看看。 这边唐瑄礼和杰米说好了话,那边包薇薇也已经和朱贝贝私聊好了,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都直接将那件事情隐下了。 何羽他们虽然也感觉到了有些蹊跷在里面,但是却也没有停下脚步,依旧不紧不慢的前行着。 即便萧八闻言也不禁一笑,就凭燕十三如今所讲之话来看,他的性子倒也不坏。 吞剑人是西楚一线天中的顶尖强者,一般而言,他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没有人会不相信,但一旦相信,就得对姬羽的行为做出让步。 韩千雨微微抬头,朝门的方向看去。进门之人乃是一身材魁梧的少年,浑身上下五大三粗,肤色黝黑,光从样貌上来看,就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年龄可以看得出要比韩千雨稍长一些。 “父亲,您不要怪我。”孙昊迟搬来一把木椅,随后站上去将脖子伸进系好的绳子套中,接着将椅子一脚踢开了。 许久,沈天度才从台面爬了起来,一身衣物也有着不同程度的损烂。 如今的钟粹宫与冷宫倒是无异,卫岚岚不过是省去迁宫的麻烦罢了。 她的怒喝猛地让卫卿卿清醒过来,一抬眼便看到罗妙英正用双手紧握住穿透胸口的半截剑,不让对方利索的将剑抽走,以此来为卫卿卿拖延时间。 白起并未起身,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阳光直射他的脸,隐藏不住不舍中的留念。 她无意中究竟做了什么事触碰到了武帝的逆鳞、惹来此番雷霆之怒? 井田看着眼前的情况,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次的任务已经十拿九稳了。自己可不会像佐藤那个废物被阴沟里翻车,他已经在想着军部的嘉奖了。 禁制不但如此,而且只能允许进入十名化神以下的修士进入,只要想多进入一人,那人便会被禁制给无情弹开。 第九十八章 郭图靠你了 兴平元年,三月二十九日,天阴沉沉放晴。 在撤退前刘备假装撤军引得文丑在远处搭桥,调派三四十斥候骑兵渡河探查虚实。 谁知过河没多久,迎头撞到太史慈巡游的五十骑,一阵厮杀扔下满地尸首,只剩寥寥几人仓皇逃窜。 刘备将两百骑分为四队游走在河岸边,同日连续两次皆有斩获。 闻讯后,刘备含 王夫人一脸喜色地准备着大婚,同时心中打定主意要在大婚前进宫一趟,见见未来儿媳。 它可以报道前线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振奋民心和士气;它可以发布与战况有关的信息,避免民间因有心人恶意编造的谣言而动荡不安;它还可以记述战火中百姓的惨状,让全国上下同仇敌忾。 接下来两人又密谋了一阵,但到了最后却又同时沮丧的现,对于张云的这种政策,两人根本就改变不了,或者说没有这个能力去改变。 李云宝根本就来不及询问他,哪怕她力气再大,哪怕她经过训练再牛逼,她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只能由着陈顺顺去了。 圈子里流传的最广的一句话就是,长时间无法见面的行程就是他们这些艺人们恋爱的最大杀手,如果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这种情况的话还是不要轻易恋爱的好,因为这样的爱情注定会无疾而终。 同时为了搜捕行动的顺利,张云又让人在京城百姓的身边宣扬,只要能够找到一名卫国军的逃兵行踪,不需要亲自去抓捕,就可以得到卫国军方面的100两银子的奖励。 远处,一架直升机缓缓飞来,其上的驾驶员也是在罗斯将军下达命令,成功的锁定了被贝蒂吸引注意力的班纳,站在原地不动的它,比固定靶子都要好打的多,毕竟身躯那么庞大。 当初,顾诚把这个计划向李莹全盘托出的时候,李莹心中的疑惑一点都不比今天的彼得蒂尔少。 “住你这样的房子才是享清闲,庄户人家可不会觉得这里的生活有什么轻闲的”温世达笑着摇了一下头。 这段消息,是当天所有已经开通了人人网的用户,在登陆人人网或者yy聊天工具时,弹窗弹出来的——就跟后来大家在电脑屏幕右下角见惯了的qq弹窗长差不多。 唐宇重新回到水幕之中,虽说压力依旧存在,不过比起方才那种极致的压迫,却是要轻松很多。看样子云梦的手段有些抑制住了什么存在的能量。 而随着王青的逝去,王凡亦变得越发沉默起来,每日不是潜心著述,就是静心思考。 华家,宴会大厅里,钱多都携着寿面之情,想要让华希希和他跳一支舞。 下一刻,那黑洞之内,一道淡淡的身影跨步而出,那身影周身龙影缠绕,气息盖世,他立在那,就仿佛这片世界的中心,天地间的一切随他而动。 看着东皇之琴紫寒眼中有着无尽的冷漠而起,一股怒意在此刻涌现,那时浮手一身之力动荡而来,此时所见剑拔弩张,如此而观紫寒竟要与东皇一战,一切未免惊了世人。 迷茫之下,唐宇可以确定,这片被花草布满的天地内,应该有着自己想要找寻的东西,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此地有多大,有多广,如同大海捞针,茫茫之中去寻找一个不知在何处的人,看样子……并不简单。 第九十九章 星光殷殷,熠熠生辉 四月十日,刘备率军返还东郡卫县。 调迁关羽为东郡太守,统领梁都营、横枪营驻守濮阳城,战兵轮次回青州休整,又调派崔琰、孙乾为掾长。 同时内黄、繁阳、阴安三城并进东郡管辖。 牵招回任济北相、简雍为东莱太守、张飞任济南相未改、荀彧兼任乐安相、老师卢植遥任齐国相,却因身体不好在平原休养。 忽然,一阵狂风让沙海顿时天昏地暗,来自机关城方向的热浪也直扑脸面,不久风势越来越猛,马上就让人睁不开了眼睛。 “不。我就要哭,我就是想让你做我的跟宠!”他越发哭得起劲了。 凌云霄听完之后却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脸上的表情都发生了扭曲。而对面的凌炎显然也沒有因为可以轻松的拿到令牌而兴奋,而是一脸的排斥跟反感之色。 市卫生局坐落在顺丰路,宽敞的大院内矗立着一栋七层高的大楼,楼体外表粉刷着蓝色的油漆,看上去非常的气派。 四周强者哪个不是超一流家族的家主或者长老,最次也是年轻一代的接班人,见多识广,立刻认出了天阙神甲,不禁议论纷纷。 众人不明唐莲为何突然便晕厥了过去,大惊的同时又望向唐清火,因为这里最了解唐莲的自然就是她的兄长唐清火了。 直到,她都要以为,就会这么掐死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仍是平淡得没有起伏的声音。 姑获毒凰是跟青松迎客一样来自云秦大陆,在云秦大陆可算是受人敬仰的神鸟,人面九首,名曰九凤,算是跟神邸最接近神兽。 侍卫抹了抹虚汗,深深的盯了神鸟一眼,这货进入大殿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大祸来。 慈航道人身形一晃,脚下出现一个莲台法宝,左手托着一个ru白色的长颈瓷瓶,右手竟然是拿着一根碧绿的柳枝,柳枝上面柳叶翠绿。 现在毕竟夜深露重,薛隐尧作为男子,虽然与付遥有婚约,但仍不能在这琉璃宫呆得太久,他同付遥说了会话就离开了。 尤其是撞得头破血流的佩珀看到车子里多了个大恐龙的那一刹,忍不住尖叫起来。 力道有些紧,似乎并不想她离开,又好像她一走,就再也不能挽回。 她的四肢能动,甚至不需要线来操控,但偏偏所行之事只能依从主人言语,全无半点自己的想法。 众鬼们也是头一次见画皮鬼的容貌,不禁都吃了一惊,以至于前方行走便稍微停了一下。 这时,看守火器的一位弟子忽然点起一支火把,高声叫道:“你们如果再上前一步,我就把这些火药统统引燃,与尔等同归于尽。”。 腰间围着一条澹黄绿色的腰带,背后系着一条大大的澹紫色蝴蝶结。 谢夫人那往日温柔的面容,此刻用冰若寒山,阴郁如阎王来形容也不为过。 鸣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团藏的信任,自然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苏言卿,你……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忘了,你妈妈还是我们公司的职工,难道你就不怕她下岗吗!”布安心不得不亮出了最后的底牌。 “我怕少爷有危险,才赶紧回来通风报信的。”跪在中年人旁边的下人,指着沈云舒愤怒的道。 “慢、走、不、送!”南黎川对着她的背影慵懒地拉长尾音说道,还特别潇洒地挥了挥手。 第一百章 刘备:奉先不争气呀 兴平元年,六月初八。 整整六十三天青州多地没再下过一场雨。 河道断流,露出干涸龟裂的河床,长出的青草因连续缺水,再次枯黄而死。 平原郡、东郡虽靠大河却也水量骤减。 兖州、青州、徐州、冀州皆受到影响,其中兖州、青州影响最大,干旱地方最广。 黄河边上,刘备带着水曹吏属再度探 那个梦发展到后面就基本是鬼片了,她揉了揉脑袋,心里也难免有一丝难过。 因着外男不得入内宅,所以和这位姑娘的谈话是由姜芜单独进行的。 杜峰的话让肖柔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晚风习习,将肖柔额前秀发吹起,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让一旁的杜峰有些心猿意马。 他沟通【甲作魔神】,又将【辰阴石玉】取出,与琉璃盏放在一起,将一丝灵气灌注到琉璃樽当中。 楚霍天国事繁忙,却也听说了,他见欧阳箬哭得面上浮肿,龙颜大怒,正要下圣旨重重制秦智的罪。 这名青年是喷气机球队的铁粉,自从曾土成加入球队以来,每一场比赛都没有落下,前不久,在喷气机训练场边好不容易拿到了曾土成签名。 “在星槎里还是能使用魔法的。”白泽安慰说。阿雪过去揉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也只能接受了。 罗立对于医生不经意间与自己和家人开的这个残酷的“玩笑”,感到十分的无奈。 至于各境界大圆满的说法,他若是知道,定然不以为意,因为他练的不是武道,而是修真道。 走入宫殿之中,孟青牧看着上位坐着一个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充满了灵气仙韵的味道。 随着匪寇倒地不起,光阴提示的消息传来,让江岳心中惊讶无比。 尤其是在节目组接到央视的电话,说要购买节目播放权后,整个节目组的人都傻了。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不止是樊东,就连一旁的苏蓉蓉和陈远喆,也同时看向了樊东。 “太皇太后在那时,虽帮太祖分不少忧,但却不过多过问军中机密。”萧靖朝楚凌作揖行礼道。 她云鬓斜插珠钗,眉如远黛,眸若秋水,看起来三十岁相貌,气场强大,好似江岳前世看过的红楼之中的熙凤。 要不然,陆明夫妻要是仗着父母身份要给她说亲,她还得想办法推掉,也是麻烦。 而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颗挂着果子的树。 江岳皱眉开门,发现来人竟是穿着官服的孙衙役,于是便横身挡住门缝,不让孙衙役看到院里的情况。 结果,却在这样的时候,陆柏庭和自己说了这样满不在乎的话,叶栗惊愕的已经毫无反应,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陆柏庭。 血肉在虎行桩的刺激下寸寸崩溃,又在药力的作用下不断修补,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 所以马腾心中想的是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在韩遂动手之前先除掉韩遂。虽然这个决定很难下,但若不如此,等到韩遂动手了,自己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刘长庆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了,俞明拼命鼓动老爷去庄园避暑,为此还拿到两百两黄金,这里面肯定隐藏着什么祸心。 低头看了眼在地上的黄盖,此时的黄盖异常狼狈,头盔掉落,头发散乱,眼神虽然凶狠但不难看出其中的惊恐。 第一百零一章 袁术:还是玄德好 刘备采纳了鲍信的方法,在如何对待兖州豪族士族方面,同样兖州豪族出身的鲍信,更懂州郡里各氏的那些龌龊之事。 兖州之事,暂且放在一边。 刘备将心思放在应对旱灾上,先前平原、济南、乐安多挖了沟渠,建水车引河水灌溉耕田。 后面又多修陂池蓄水,就是为了防止干旱。 为了将种植的小麦熬到六 此后,化蛇部落有不甘心之妖怪,向讹兽部落开展了报复行动,杀死了不少讹兽。 按照地址潜进了唐家,唐家一切如故,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得,难道柳俊烈还没有到?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两种神通只怕也是不起作用。因为这是黑暗元素,而且还是最为纯净的黑暗元素,多半是仙府之主的布置。 醒来之后的季茜儿自然也没有说什么,表露的意思当然也有着几分提醒意味,大抵就是“你我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是我的人了”之类的意思。 确实,在老子圣人、元始圣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现在神道发展得极为迅速,现在的实力已经极为厉害。 江海是莫名其妙,而正在此时,银斑豹突然来到了他身边,大鼻子也在他身上嗅个不停,好似他身上也有海洋的气息。 “把他给我抓起来,我要让他不得好死!”沐如霖无比恶毒的盯着叶寻欢说到。 对此他下意识的抬起左脚向着右脚踢去,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个善类,不能以常人的方法去对抗。 但结秦晋之好却是没有必要。在傻根看来,他现在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他与胡梦琪虽然没有正式婚约,却已经私下海誓山盟,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了。 同时也感叹这江海天的聪明和不择手段。为了讨好他不惜一切代价了。不过这江海天世故圆滑,头脑灵活,能说会道,办事能力很强。有这么一个得力助手他能省心不少,于是委以重任。吩咐他去打探金陵王的下落。 厉朝峰感觉到阵型还算齐整,微微点头,荆州神龙舵主做事倒是没有偷懒,阵型练的的确不错。 见皇甫敬笑应,祁裕目中深意更深,像是一步步在走向他的预期。 能活着回来的,或多或少都有些收获,腰包鼓了几分,可以采买一番,又有一些自己不需要的东西要出手。 “威哥,你怎么来了?”里面的四个青年正是之前送进来的容嘉盛,容嘉鸿,林正安和许言,看到陈正威后都很激动。 结交,是因为这样的人物很容易登上高位,就算是不在体制内,也能对他们的影视业务给予很大的帮助。 苏阳笑容敛去,以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默默的注视着柳乘风,淡淡说道。 同样感受到曲霜气息消失的青瞳邪君,没有立刻出剑,而是抱剑朝其躬身施了一礼。 看着齐齐看过来的邪修,似乎是觉得不好逼人太过,吴胖子一把攥过灵石,嘟囔着说了几句。 崔渡为人低调,从不张扬,在外声名不算显赫。唯有南阳王府的属官们才知道崔渡对南阳郡对郡主是何等的重要。 瞿梦瑶也是比较识相的,她毕竟是个大家闺秀,绝对不可能说追着男人一直唠叨。 青衣人后退了数步,踉跄跌倒在地,砸碎了一张琉璃桌,美酒与糕点撒了一地。 王启纵情一笑,手中弓箭再次拉开,只见天空之中一轮轮星芒闪耀,大批反抗者接连倒下,一时间反抗者数量锐减。 第一百零二章 刘备:懂不懂什么叫高祖在世 刘备带人巡看各郡除蝗虫之际,刚到乐安郡国刘和就急火急燎地骑马赶过来。 禀报道:“使君,袁绍遣麴义带两万兵卒,又征徭役五万人在鄃县、绎幕、灵县、魏县、元城、馆陶、清渊七县挖壕沟、修筑城墙、望楼。 “此外,渤海郡的东光、重合、高城、阳信四县也在征发役力,企图垒砌坚城来困住青州和东郡。” 有些仙圣碍于宗派颜面,或是本性使然,会大摆筵席,广邀各方祖师神仙。而有一些仙圣,默默闭关,不问世事,哪怕成就仙圣,也只当在这大道之上,再度迈出了一步。 宇儿摇摇头,“弟弟你忘了,过完年你就要去梅县看奶奶了,得好久才能回来。”说完他语气里满是不舍,娘和弟弟出去,爹自然要去送的,家里就剩下他了。 这里戒备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一批又一批的士兵来回巡视着,监察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周月莲害怕了,大喊她是黄县禁军指挥使周卫极的亲妹妹,程大夫人本就恨透了周卫极夫妻,听了周月莲的话,立马算计着用周月莲狠狠算计周卫极一把,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罗兰全身泛起金光,隐约有淡淡的天神幻影在身后闪烁,无形的神王气势爆发出来。 接下来,他们一个一个的把这一层的房间都探索了一遍,除了第一个房间的气氛格外诡异外,其他的房间都很正常。 “只要我能集齐七十二柱魔神的力量,就有可能突破那道线,突破零和一的界限。但是你却把这些全都打乱了,罢了……”所罗门的脸色灰败,喷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来。 当然,能不能活着回去接受报酬那就说不定了,有时候活着不仅需要实力还需要运气。 苏鸿很是冷静理智,从一开始就没奢望能够击败实力无比恐怖的达克斯蜥蜴人族长,毕竟对方是八月级强者,即便没有‘激’发妖月之力,也要比他强大许多。 便在这时,拴在大门边的大黑,汪汪地叫了起来,蓝怡听了叫声,惊讶地抬头,大黑的叫声,分明是来了生人。 待得拜寿环节完毕,寿宴才是正常开始,墨客和李雪早早的吃过午饭,便是将李杰送回了学校。 林碧霄觉得,这半年她把人心看的最为透彻,当单纯和善良并不能得到同等回报的时候,她绝对不能继续软弱下去,哪怕那些人是打着亲情的旗号。 虽说段登是十星朱雀卫,实力不俗,但在朱雀山,十星朱雀卫可不止段登一人。 “有两种药材,现在还没消息?”看着身前的罗万美,墨客皱眉道。 因此,只要有这些太古种族在,九成以上的虚天人族,都要诚惶诚恐。 夜天苦笑着说道,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对方既然幻化成了三头六臂,那么所有的事情,应该都是能够解释的。 而且现在所有的玄师都在这里,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尹东龙的地位是不允许撼摇的。 “吴阳兄弟,吴阳英雄,大英雄,不要打了,再打我就要毁容了。”至尊白求饶着。 许尼亚说怎么可能呢,让我别胡思乱想。可我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分明是在说谎,是在安慰我,他说谎的时候就喜欢挑着嘴角笑的特假,根本瞒不过我。 “我刚才有点肚子饿,可是看时间还早,还没到吃饭的点,想让你下点面对付一顿,你可倒好,居然都动刀子了。”夜天解释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北方乱不乱刘备说了算 大旱至八月,终于风雨交加,大雨如注。 青州各地的河流与陂池,短短数日间被灌满。 刘备没想到为了防范旱灾后的涝灾,特在多地挖得陂池和沟渠,也差些没支撑住倾盆雨势,好在青州临海,才没出现洪流。 雨水急促敲打着瓦片,刷刷的往下流,连泥土闻着也变得有一股潮湿,远处山林灌木如狂风海浪般横扫而 议论声中,幸灾乐祸的声音涌动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前方的宫门突然开了,紧接着一列兵丁走了出来,跟着一位红袍的将军。 此时,唯一早就纵观全局的周达又一次为兰薇默哀了一阵,忽然他感觉到有一道十分不善的目光盯着他看,周达转头看了李颂一眼,紧接着他便打了个冷颤。 一千多年不变的传统:重要仪式前领导必须出面讲两句。辛格拉看到桌上的沙漏漏完最后一粒沙子,起身走到台子边开始自认为很煽情、很鼓舞的讲话。 众位师兄师弟离开了之后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休息去了,不大的院落却有数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都紧连着,照理说柳一口本可以一次收十几个徒弟,但是柳一口没有这样做,主要是自己的身体吃不消。 燕钧没有说话,他的内心陷入了挣扎之中,胡羽说得没错,虽然太子宅心仁厚,公正廉洁,但是此事毕竟涉及到了太子妃,涉及到了皇位之争,人性真的能够靠得住吗? 佐助在一旁看着看着就更不开心了,觉得这样自己说不上话的感觉很讨厌,连忙跑过去挡在了自己麻麻和那边的鸣人之间。 “皇上口谕,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可随意上前,违者,斩!”有一个兵士沉声道。 周巧芯丢给了胡羽一个看待白痴的眼神,然后背负着双手向着林幽楼里走去,看那抖动的肩膀,显然是在忍着笑意。 宁清玥跟着李颂一路上楼,去了他以往常待的包厢,只不过他们刚进了包厢,外面不少春风楼的姑娘们便在背后议论起了李颂来了。 听闻这话,李颂忍了有十来天,当下一激动便将宁清玥给打横抱起,往床榻走了过去。 如果仔细去看,还可以在那俊逸丰朗的眉眼之间,发现一缕极浅的,几不可见的……落寞? 紧接着,他就开始当众询问一些关于公司的事情,当然,这只是互动的一个环节而已。 “什么人!竟敢擅闯众神山!”一道声音突兀的传来,将胡傲的感慨打断。 “确实是儿戏了一点洛托……”旁边的洛托姆图鉴点了点头道,连庭树都没有邀请,竟然就敢说比赛可以决出最强的训练家,伽勒尔联盟那些议员肯定脑袋烧糊涂了。 如果在重机枪状态,虽然火力持续性不如二四式机枪,但和使用30发弹板的日军重机枪相比,倒也半斤八两。 那是一个不大,却很精致的盒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对峙不仅仅牵动了京城站,五百号人冒着暴露的危险,带着长枪短炮,迅速赶往总统府,就连北洋那边也如临大敌,总统卫队全员上弹,就站在总统府门口,严阵以待。 冬春像是见到了救星,顾不得许多的拖着无力的身子在地上爬行着,揪住了顾靖风的衣摆,在顾靖风的衣摆上留下了一道血印子,嘴里头还在不停的“呜呜哇哇”着。 第一百零四章 打扫屋子除除灰 兴平元年,八月二十日。 青州雨水渐渐变小,使豪强们闷怀顿释,可惜好景不长,从平原郡传至齐郡、北海、东莱三郡的布告,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州部传告各郡,青州祸乱早已平定,现今河清海晏,当减少刀剑枪矛斧钺,融铁铸成农具。 凡家训练有素的部曲,不能超过三百人,不能私持弩过十张,超过的交由军 柳星彤跟冷倾寒,一个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从副驾驶座上下来。 站在城市中的无数军队和百姓,并没有听到爆炸声,也没有看到血肉横飞,墙倒屋塌。 展拓走过来,暗暗推了荣震一下,荣震看见宋星若有所思,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 和大荒鬼间不同,诡天魔地之内的人,都是堕入邪魔之人的人族。 可是只要散打播过的号,全部搜索不到,看样子是已经没有了,可见官方对这次封杀是多么的重视,平台上一些网黑出身的人也乖乖的直播,没有谈起什么敏感话题。 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问题,爆发之后,长年累月的积压,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 但心中却并不平静,画舫的主人竟然能够锁定他的位置,虽说他没有掩饰,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不仅如此,自己的神通也将消失,没有神通,自己只能回到地府,被无数孤魂野鬼欺负。 当看到第一位捐赠者就是一亿时,整个网络和电视机前,全都沸腾了。 “若是此劫能够安然度过,那天策学宫,会在暗中相助九华门。”姜抵开口道。 毕竟他们的存在不过是撑一撑场面而已,平时根本就不可能来到战场,现在突然让他们上战场,简直和送命没有什么区别,而徐夜这么做倒是挽救了他们的性命,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恩惠。 如果不是陈安壑运气逆天,中了彩票大奖,赵紫莹就只要两个选择了:要么让刘先芳一直被软禁在这里,要么卖房救母。 “不必担心!塞尔中校可不是这种程度的男人!”西蒙斯目光坚定的望着硝烟中的塞尔。 可是林凡没想到,对着已经刺到眼前的匕首,这只魔兽首领并没有躲避,而是张嘴吐出了一道风刃,目标正是刚才在林凡身后的几个孩子。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一定能活着回来!”海格姆站起来走向塞尔,对着塞尔的肩膀就是一拳。 但杜宇没有回头,荡到了另外一棵树后,又继续抓着一根藤蔓荡出去。 随后徐夜这庞大的身躯直接缠绕在这花蛇的身体之上,骨骼响动,花蛇直接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附近的凶兽听到之后全都倒退一步,没有想到这新人竟如此的生猛。 古堡的地图发到麻好好的手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座古堡的照片被拍得甚是阴森,隔着照片都能透出寒冷的气息。 那个男子走过来,轻轻的对长歌说了一句节哀,说等下一起去他们那休息,就默默的等待了。 还在半空飞行的无虚子,就看到自己前方人影一闪,林凡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而低等级的人,无论家中是否富贵,他们的生命短暂而能力微弱,这样的人,如果还能凭借家世,得到社会礼遇,甚至可以肆意嘲笑高等级的异能者,那对于努力生存下来的人,就太不公平了。 其中一个吴姓投资人,乔楚也知道他,这人虽然名气大,但是名声也不太好。 第一百零五章 再见故人 刘备把军士调度到位,剩下就看有无人狗急跳墙。 常年征战在外,忽然回到家宅竟有些生疏。 看到夫人阴珺如故往温柔的眼眸望来,又觉好似一直如初。 自从纳了言氏、荣氏、乙氏皆出嫡女为妾室,就没有再收姬妾,包括先前的管氏,刘备已有一妻四妾。 除了阴氏外,管氏数月前也怀了身孕。 后 唐寅没有儿子,所谓唐兆之是唐寅过继过来的儿子,而且是死后办的,无非是觉得唐寅在东雍的产业不能落到外姓手中。 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一头白发,可是精神很好,见到谭佳佳就笑着点点头。 那天是周五,在下午上完风元素系魔法课后阿丽莎一反常态地没有立马起身出门,而是一直趴在桌子上,好像是睡着了。 “那……好吧。”艾伦本来一刻也不想多停留,想立刻知道自己都要上哪些课,但一听说楼道里都是人,总算是打消了下楼的念头。 黄金巨龙有花解语拖住,其余的灵兽自然也就落在了武姒幽的肩头。 第三层阶梯竟然是由冰所围置而成,一股异常寒冷的气息朝着莫离袭来,让原本就有伤在身的莫离不禁颤抖一番。 烟雾没有散去,林捷所部也没有减速,而是硬生生的撞了进去,对林捷来说,速度比什么都重要,因为他们没有时间。 “这是都给我了?”莫离用手挠了挠脑袋,他还以为李弦峰把两颗情无药都给了自己呢。 这期间的李天,则是一方面断断续续的融合精血,一方面兼顾树于川的融合,毕竟有他们的关系在,李天是不会让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有任何闪失的。 语落,急火攻心,容靖嘴角流出了鲜血,蕊姬后退一步,心中却突然生了些许的退意。 紫阳似乎根本就没有怀疑,被他送进来的人没有死亡。走到洞口,压根没有停留半点,脚尖一点,便是身形悬空,直接朝着山洞里面而去。 白朗远远地看见了众人的突围方向,握了握扛在肩上的大剑,开始从外围向里突进。 所以一时之间,倒是许多老怪物,收集各种宝物,或是动手打造,或是干脆闯荡诸多禁地,希望寻找到强悍的宝物护身。 “这个,将军您来看看吧!”那名斥候在前引路,华琥带着骁骑兵在后。其实也不用引路,道路只有一条,要不然白焰等人也不会差点被三名术士困死在这。 看到趴在桌子上酣睡不已的胡淑宝,林雅月顿时对着坐在胡淑宝身后的孩子们使了个眼色。 “紧张吗?”我松开绕在胡淑宝腰上的手,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问道。 鱼刺很讨厌伊瑞星这个地方,什么教廷、皇室、骑士、以太甲什么的都让他很恶心。 “千年之狐,就让你看看我现在的实力吧。”韩信双眼突然变成了暗紫色,在白天里极其诡异。“哼,天魔缭乱,你也只会控制别人了。”千年之狐不屑的冷哼道。 在生死台下方,有一处刀剑谷专门搭建的高台,今天来这里观战的各大宗门的前辈强者都坐在高台之上。 董凝羞愤的咬了咬牙,暗自决定等孩子们都去学校了,一定要好好练练厨艺了,这也太丢脸了些。 要说起来,玄机门之中有大能,在整个山林的表面和内部都打下了一些保护禁制,就是防止有人乱挖乱开采;这一片绿油刚好在保护禁制之内,只有渗透出来的一点点,才能被赵炎得到。 第一百零六章 还是得苦了苦陶公 天气渐阴,随着细雨落下,云雨很快飘走散去。 刘备在半路躲了阵雨,到军营恰好见士卒操练完皆在就食,马匹也有人喂草料。 旌旗麾帜竖在身旁,刀弓不适宜放在地面,故皆置腿部,大盾竖立身前。 刘备仔细观察附近的数个营寨,见马厩里的军马、战马、挽马鬃毛剪刷整齐,使马僮牵出几匹马,检查了蹄钉。 忽的,耳中带出了一个脚踩落叶的声音,我缓缓睁眼,不远处,一个青黑的人影正朝我走来。 黄安走过了几条街,问了路人,才知道了礼部大堂的路径,按皇上的吩咐,所押运来的孤儿先去礼部报到,由礼部的官员交割安置。 “你当我和你一样蠢嘛”他用力将我往床上一扔,我摔了个狗吃屎,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人坐上了后背,将我压回床,他提起我的右脚就脱了我的鞋袜。 差一些,顶尖层次的高手对决或许仅仅这一点就能决定成败生死。 我动动身子,却发现身子好像被什么钳住了一般,我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架空在空中。 我脱口而出的话,在我看来似乎没什么,却在两兄弟的潜意识里生根发芽,正因此,沉奈熙再往后的日子里,因为的这句话几乎寸步难行。 通讯频道里终于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这是要塞中唯一生还的指挥官。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吴圣赫慌乱的抓住我的肩膀,使我动弹不得。 如果说杨凝冰已经成为定局的进入zy部门将杨家的整体实力又提升一次层次,那么紧接而来的徐清远升迁上海市市长以及李镇平调任江苏省省委办公厅主任就相当于在暗中将这一波壮阔推得更高。 江寒胸口位置有一个印记,这是他觉醒的关键,盘古巫骨印,江寒自己没有自己回顾,但实际上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现在身上已经背负了一个天大的事情。 而以沙滩上两位年轻人展示出的成果来看,他们毋庸置疑是真正的天才,较之世家宗门的精锐也相去不远,和先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相比,实在是天翻地覆。 自从若曦怀孕在家后,天天别墅里都热闹得很,全部围着江若曦,让她比国宝还要国宝。 任剑想起高明打过招呼不许让苏菡知道这事,便说这个很重要吗?其实我觉得,你只要知道,这是报社全体员工为苏老师献出的爱心,也就够了。 佛洛德明显感觉到一阵的不对劲,一种危险感涌上心头,让他第一时间控制着地龙朝沙漠地下钻了下去。 原来,自己用尽所有手段,只是杀了一个自己臆想出来的陈锋?杀了一个吴辉?陈锋的那个徒弟? 随着渔船不断向水龙卷接近,整个船身开始颤抖起来,吴杰手握竹竿口中念念有词,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对不起,我要早退了,恺恺在学校里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看。”江若曦一抬头便对上了冷焱的双眸,也不管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办公楼层。 或者说,你是一个建筑工人,老板指明让你建一座房子,当先把报酬超额给了你,你会怎么对待那座房子?”宮自迢说话语气平淡。 第一,她与柳青天、柳追风三兄妹十七年前就是高级法师巅峰级的人物。如今更是传奇级法师巅峰,马上就要跨入英雄级。 第一百零七章 大汉看似将倒,但踢一脚… 徐州部在东海郡国的郯县,州牧府邸与东海王宫相望并落。 郯县有许多刘氏,几乎都为光武帝子东海恭王刘彊之后,幽州牧刘虞便出身东海王一脉。 作为郡县道路也更干净些,百姓来往较少,出行的多为官吏与士人。 山羊胡须头戴梁冠的官吏风尘仆仆地从马车下来,车旁还跟着十余护卫与随从。 官吏回头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毫不畏惧,大不了不干了,但这关乎尊严的事情,她绝对不可能有一点点的让步。 轰,仿佛一接近那里便是会触发什么禁制一样,当他们一跃而过那里之后,眼前一晃,地下忽的喷发出无量的深雾。 “继续淬炼,直至轮到我吧。或许武道意志会更强一些。”易凡如是想道。 各大势力都派出了绝对的实力来参加这一次的开天神斧碎片争夺战,这将又是一场各大势力的实力大比拼。 “不可能!既然你判断的这么准确,那你为什么不早放二技能?”杨凌听到叶天的解释,脸上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但是,接下来所看到的一幕,彻底让他的内心感受到了无穷的震撼和满满的不可置信。 不过李少凡倒也没有说什么,既然你们说是那就是了,根本就没有必要说破的,因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必要,一点必要都没有,一会儿考核的时候才是最最见证实力的时候。 话语轻柔,肖恩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杰西卡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头埋得更低了。 当然,这里面很大一部分缘故是他的实力大增,甚至超越了多元宇宙层次,强大的力量,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底气。 银剑一身肉身破破烂烂,就像撕碎了的衣服,唯有一身剑骨还在,却也是有一些裂缝。 凤浅歌闻言秀眉微扬,大漠落日的悲壮绝美,紫藤花园的梦幻温馨,他已经带给她太多美好的东西。她任由修涯牵着她朝树林深处走去,走了良久,他将马匹系在树上,牵着她朝里面走去。 命令一下达,枪声就停止了,两个战士跑过来,上下的摸了我两遍,为我检查伤势。 脸上茂盛的胡子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清理了,头发虽然很有规模,但是已经有段时间没洗了,乱糟糟的像个鸡窝。 此时,刘涛正是决定选择第二个方式,由系统决定驻地所处的地方。 刘涛有些无语,他以为他就已经够狂的,没想到打pk战随便遇到个10级刚转职的玩家就要比他还狂,顿时很有些无语的感觉,当下索性也闭嘴不说话,想看看不自裁到底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释梵!退下!”只听那身后释冀图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凄凉,又有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当然,这是后话,不过叶寒的这个决定,也是让施珞嫣头疼了一阵子。 杜国立听到陆远询问自己去奥城市的事情,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很久之后才神色如常地回应道。 秦渊张望而去,只见易云天与四位长老慢步走出了云清殿。易云天举目望去,缓缓注视眼前四万多幻海弟子。 “是。”玄成躬身退出去,刚一出门便与匆匆进门的萧天痕碰上。 这第一轮,别说普通的炼丹师感受到了压力,就连那些成名许久,拥有一定级别的炼丹师,也是压力重重,觉得十分的艰难。 天默说完后便同样用气势反了过去,果然,这家伙实力确实挺弱,以天默那接近地王级的灵魂,果然一下子就击退了。 第一百零八章 荒草白骨遍地 十月初三,快马赶报长安诏书将送达平原。 李傕任太傅马日磾出使青州,意在拉拢刘备。 从东郡到平原朝廷的使节,一路沿着大河而上皆震撼到了,许多百姓和士卒一齐治理涝灾,官吏也在带头忙碌,当地的豪族也参与其中。 孩童、妇女送食送水,一地地埋头干得火热朝天,让朝廷来的官员感到荒诞,这还是百姓 “你特么的,给老子说!你到底对潇潇,做了什么!”蓝哥突然朝着阿柒,怒吼了一句,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彻底击碎了阿柒心里,那最后的一丝希望。 大家就这么聊着天,突然寝室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难道是刚才说话的声音过大把潇潇吵醒了吗? 所以这会儿苏石和张擎铠准备做晚餐了,周氏就带着几个孩子过来找暖暖她们。 非但使用了新式的机器设备,还出动了足够多的人手,对皇家织工形成碾压。 萧琇莹都一一作答,不急不躁,全然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置身度外。 雪沁点头,正欲离开的时候,三皇妃突然问起了三皇子的行踪。这可是三皇妃自京郊回来之后,第一次问起,雪沁颇感意外。 “谁说不是呢,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一天到晚就盯着我们几个,真是太过分了。”司空翊不满地嘟囔道。 符咒画好后,星月又往符咒里注入一些灵力,然后将符咒贴在烧成黑炭,还没死的猥琐男额头上。 再一看自己的原本的家,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打碎东西,以及惨叫的伤人。 “砰——”应拳闷响,水瀑爆起,卷帘席向对面下方倚在石头上、泡在温泉里的人。 “办不到也要去办。实在不行,告诉我,我会尽可能的帮助你。”声音主人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 林允儿本来就容貌甜美可人,而且皮肤白皙,而且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活脱脱一个大白兔,而林风呢,这样子本来不像大灰狼,不过呢,此刻这番对比下,还真的挺像大灰狼的。 这个洞窟,正是过去的尼尔比特族用来祭祀神,举行祭神仪式的场所。 国内各大网络直播平台上,观众们看到这一幕后,也是纷纷笑出了声。 很多时候。泰妍也无法确定,自己心中对允儿的羡慕,究竟是正面还是负面。 不过法师的作用也毋容置疑,这一点从白齐他们上次任务中,占领黑水城堡的战斗中就能看来。 瞬间一些见多识广的大贵族和法师们在短暂的惊讶后脸色猛的一变,特别是几位卡尔瑟门帝国内有着贵族头衔的高阶法师脸色更是数度变化显得有些不敢确定。 消灭了隐身蚊之后,埋伏的机甲战士们调转枪口。向着冲锋的虫族大军背后狂射起来。 就这样,吕布重新将他编入亲兵队伍里,以前季昭是他的亲卫长,可如今亲卫长是典韦,就算是十个完好的季昭加在一起,也未必能和典韦那头野兽对抗,不过或许是念着旧情,吕布还是将他安排在了自己身边。 顶上战争之时,卡普已经表明了态度,孙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然而不要阻拦他事后,以一个痛失爱孙失独爷爷身份进行报复。当年的多拉格可不就是这样逐渐壮大,直到连海军都没法对付。 外婆抱起表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折腾了好一会儿后他总算是醒了,可一醒来就喊肚子疼,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身上也开始出红疹子,一大块接着一大块,人跟着就开始发烧。 第一百零九章 就刘备难对付 兴平元年,十月十二日。 正好日丽风轻,驱赶了些许寒意侵凌。 刘备用礼仪受了长安天子诏书,安排太傅马日磾和太仆赵岐暂在青州住下。 接着便传告兖州各郡,同时又以受灾为由减去今年百姓赋钱。 兖州百姓愣住,纷纷转头望向刺史部所在的山阳郡。 刘岱使人请车骑将军袁绍来主持公道,自己 而山洞深处的一面墙壁上,被一团团灵光笼罩着,这灵光或强或弱,楚江感觉,灵光的强弱或许就是区分武技功法的强弱。 因此这次他只带了陈生,陆劫,百里行,皇埔无殇,项昆仑几人前去对付暗夜。 到了钟景宫,一切都是例行其事。请完安后,皇后娘娘就让其她人散了,只留下了慕珂纤陪自己一同用膳。 胆子稍大一些的皇甫真和朱黎将游晓云和何百灵护在了后面,对于黄毛几人的威胁,拼命的抑制着恐惧,却不说一字一言。 盛明珠抬起头来对上了薄司承的视线,她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自信,自信到觉得所有的事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去解决。 萧君临率领着全体龙骑禁军和裁决直接离开北州,前往昆仑墟,再通过阵法传送进入地元界中。 这个问题确实比较的让人揪心,可就看李洋导演脸上的这个情况,应该是挺多的。 总之领域的好处有着一大堆,但只有真正领悟出领域,才能知晓其妙用。 只不过,除了他,别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基金,只是一个巨大的诱饵。 而九大魔族族长看着这三尊魔神之像,都是眉头一皱,一脸凝重的表情。 罗真走后,锦绣找来宝良,让他把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的或是他知道的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说来听听。 习习晚风拂过,在王冬儿悉心栽培的,洞窟住所下的花海中,掀起一波又一波花的浪潮,为两人带来丝丝丁香花的香味。 导游打开灯照设备,介绍这维京洞内最有名的壁画,洞壁上刻有史前人类、大象、船只的壁画等,如欧洲商船、阿拉伯船、中国大帆船、欧式的桅杆船、蒸气轮船、螺旋桨帆船,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两人离开后,早该回了宿舍的顾卿恒等人却从黑乎乎的食堂里走了出来。 武暖冬和武行侠会心一笑,大市付出最多的就是行舟,他把这里当作了自己从商的起点,结果一路行来坎坷不断,甚至连累了帝都别的铺子的运行,心里的压力岂是一点半点。 这不奇怪,来药师协会买药剂的人本来就什么人都有,赏金猎人基本都是买的高阶强化自身的基因药剂,而生活落魄的拾荒者则是买一些诸如止血药剂之类的低阶救急药剂,以便在野外拾荒发生意外时,可以临时用来救命。 罗真对锦绣说过不管老夫人几时到,他若不在身边,锦绣不可自己去拜见。因而锦绣对老夫人的到来并不觉紧张。 “爸爸!”诺玛推了他一把,然后红着脸看了罗恩一眼,见到他呆呆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走到他的面前,检查起他的身体。 接连不断的枪响中,精瘦中年人被逼得手忙脚乱,措不及防之下,只能强行扭转身形,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来袭的子弹。 “对就是这样,放松,谁没有第一次,过了这一次,你会天天抢着要。”唐龙在一旁傻笑道,看来今天要她亲自主刀,不会在改变主意。 第一百一十章 不经意间成为别人效仿的对象 远处是默沉起伏的山丘,邻近有沃腴的田壤播种发芽的豆苗。 刘备率领千余虎贲骑沿着大河一路南下行军。 主将除了考虑如何破敌,还要规划行军路线,确保人马在途中能获得补给,饮水便是其中关键的地方。 马匹在奔途中,比骑士更不耐渴,骑兵沿河畔开赴,能更好地解决马儿饮水问题。 各郡干旱数月 平静的地球之上,那傲立于大地之上的神殿中,关闭许久的精神时光屋,慢慢打开。 洛依璇心里舒了一口气,脸上却沒有表现出來,立刻坐在她的对面。 “注意,随时撤……”轩辕江也感觉到压力,现在还有组织没有现身,随时都有可能堵住他们,神识也加强了扫视,进攻方面减弱不少。 “嗷吼!”魔猿毫不畏死,举手投足都是无比霸道的杀生大术,整个湖面都开始颤抖起来。 一时间所有看到这套节目的人奔向转告,宅男色男们几乎在同一时间都调到了中央五套的节目。 “这水蓝法阵虽然极为坚固,但以我现在的魂力却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大家赶紧攻击!”,或许是因为魂力消耗的缘故,兰幽若俏脸涨的通红。 赵飞虎闻言面色一动,自从离开迢河大学后,自己没有一天不想着找他岳隆天报仇呢,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要听他的风凉话。 “老店,就是老店,做出来的味道也是十分地道。”林天和欧阳倩还没坐下,就听到边上一桌,一个说着四川某个地方方言的中年男子赞叹道。 “不要着急,查理曼,这样的食物还有很多呢。”大魔导士维德尼娜亲切的对着燕飞说道,并顺便让一边的侍从拿出更多的食物来。 只要停止修炼,灰色神力便会瞬间被吞噬,这意味着,他根本无法利用神力去开劈神脉。 郭灵凌又施展飞花剑法瞬间移动到鬼族骷髅跟前,连砍连杀,转眼之间就把骷髅消灭了大半。 “好吧,是我看错你了,本以为我们……算了,不说了。”陈静还以为墨白会跟着自己去呢,没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墨白却选择了退缩。 “我必须杀了他,为枪盟和他所杀死的人报仇。”西门洪闭上眼睛一枪刺进枪盟盟主胸口,枪盟盟主眼睛圆睁,道:“你。”然后口吐一口鲜血。头倒地。 “有的,陈铁,你别忘了,这个时代,觉醒者的力量也算是一种力量,还有异兽的妖力,这些都可以供你吸收,至少,你可以试一试。”古神说道。 虽然苏如禾已经做好准备,但一走到门口,看到念念之时,她一个没控制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听到门把手缓慢被拧动的声音,顾青城直起身扭头讳深视线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不见人进来。 反正王家那边找人的事情已经被他暗暗给拦下了,一时半会王石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十天之后,侠义联盟举行盟主大会。各路武林人马来到。很多人是来观看的。 自从来到这里后,都是这个好姑姑亲力亲为教会他所有的事情的。 雨林之中的大雾还没有散去,神圣联盟的斥候部队将驯兽族大军的位置传回来。 他们在蒙古包里讨论来讨论去,都没能讨论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总舵主只能暂时安排吴用和香香娜暂时在这里休息。 看看那些手握钢刀的人,那汉子后悔不已,自己不该因为求亲不成而乱发泄,可如今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使君起细微之身 刘备行军速度极快,短短数日便抵达濮阳,与关羽叙旧一番之后,很快作出相应的部署。 对围过来的诸将校尉说道:“此战受困于粮草,最好是以守代攻,袁绍之意就是想不让我们夺取兖州,击敌意图亦为破军,待我取了济阴后,东郡之围可迎刃而解。” 刘备遂笑道:“诸位不出两月,可先守城然后以待备的佳音。” “一、二、三,就是这条胡同了!”,来到第三条胡同口处,秦雨泽点了点头,朝着黑暗的胡同内走了进去。 布兰一副聊家常的态度,让来人感到了轻松。她有条不紊的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讲解了一遍。等她讲解完,面对似笑非笑的布兰,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普通骑士,不应该对此类事情了解的这样详细。 像是末日一般,这里明明没有天没有地,却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我们要谈重要的事情!还请你离开!……”李缤儿怎么会给他说话的机会,打断他的蓄势,将他赶走了,虽然有点对不起他,刚刚还叫他来回走了好几次,但依照这事情的重要性,就算是对不起他一百次,李缤儿也会做。 “目前看来,最值得怀疑的就是这个钱医生,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搞清楚,思彤为什么要设计让我去挑战执年太岁?如果这个动机没有解开,剩下的事情也不太好办。”徐天说道。 天下局势明朗了,如果曹操打败了刘璋,那么再无敌手了。甚至周边的异族都不用曹操管,一个个都会乖乖的跪舔过来。当然刘璋解决了曹操,那么乱世的局面也就结束了。不过曹操解决刘璋,说起来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丹丸入腹,瞬间化作一团火焰,在他体内炸开,沿着他的血液在他的四肢百胲中疯狂燃烧。 就这样,不管葡萄牙人对于判罚有什么疑问,他们气愤之下说出怎样的言论,葡萄牙的世界杯之旅都就此结束,黄金一代征战世界杯的旅程也就此结束。 在得知刘雪梅的事情之后,单鸿卫又是一通大哭,袁永福也是连连摇头,哀叹不止。 这些世家权贵们往日都客客气气的,纵有什么矛盾,也大都不摆到台面上来,只在暗中角力。如今吵成这样,互相指着鼻子斥责,实数罕见。 黑衣男子的话一出,离央只感到一股森冷的杀意将自己锁定,感受到黑衣男子的修为,离央的心一沉,没想到一个冲突竟然会引出这么一个筑基修为的值守使。 而且,他之所以不甘心地一遍又一遍操练新兵,除却他自身的急切外,也因为他看得出来,新招募来的这些士卒压根就没尽全力。 他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把这事情全部叹出去,见到天色尚早,他便走了出去,便向着包特那呆着的那个武馆里面行去。 訢赶紧说道:“侯爵,你等一下,你看看你的装扮,你该不是想这样就去参见你们祖师爷的婚礼吧?”说完就瞬间来到了侯爵的面前,挡住了侯爵的去路。 陆平在心里冷笑。老子知道你想但是不敢承认,老子也跟你完一次心理战术。 这么说着,挡在弗拉德眼前的海军顺从的给火龙一伙让开了路,让正义的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李昀辉也赶紧向着妖界飞了过去,他想去调查一下,看看井底的那条黑龙到底是不是宣王。 第一百十二章 魏讽:有人投的比我还快 句阳县旁濮水往北七里路,望去遍地朱黄的蒿草,荒丘没有几棵树木存活,偶尔有鸟禽掠过枝头。 刘备用辎重车朝外,大盾竖起扎成临时营地,千余辅卒工匠在一旁忙活挖壕沟、堆土垒。 横枪营不解甲原地休整,防有敌突袭,虎贲骑士卒给马儿喂食豆料,再刷毛安抚。 哨骑分散四周,登高探望。 刘备召集 不管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但是刘韬和马东看向夏末的目光,已经非常的友好了。 龙千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南宫辰勋,看看他想玩什么把戏。 “爹爹,你带奕儿出去逛逛吧!娘亲她不会去的,娘亲得陪着哥哥。”蓝奕奕看了看蓝子悦,拉着龙千绝的手臂,央求道,他今晚一定要让爹爹带他出去玩,他好想和爹爹一起逛街呢? 沐云却是心中一动,他记得动画之中曾经出现过一只野生的暴蝾螈,就是不知道具体的位置,看来有必要仔细调查一下。 窗外是摇摇的树影,树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苍穹,此时苍穹如盖,天上的繁星点点,一轮圆月如玉盘,那一条浩瀚的银河便横在夜空中,壮观而璀璨。 后面baby和王立宏还需要进行对战,本来就是半斤八两的局面,如果baby在这一轮输掉一次的话,那么比赛没有开始之前,就会落后王立宏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然后转身走上了那朱雀高台。 如果十年荣光无论宇宙洪荒,如果心上朱砂还能入梦,我愿长眠不醒。 墨兰一听大呼,顾不得其他的模样先一步开门冲了出去,便见香儿一身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而她面前,碎了个瓶子,碎片依旧看得出原本瓶子价值不菲。 沐成风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他身体里有一股血液直冲脑门顶,那身体里的悸动,对于他来说,是最致命的。 韶华明白,倘若让袁绯琴现行,必须知道确凿的证据,故而如今反倒不是最好的时机。 而拿住玉瓶之后,他已经想好,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拼掉自己半条性命,也要将牧元杀死。 送走了师傅和两位师兄之后,剑侠客回到屋子里就在思索自己修为的事情。 韶华正准备歇息,却突然听见撞门声,等她反应过来时,便见吴珵已经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赫然发现,率先走来的乃是一名身负长剑的少年,剑眉星目,格外的英姿霸气。 这正是诸葛瑾的高明之处,当然,他这么回答,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可是,这却深得‘拍马屁’的精髓。 韶华还不等开口,大夫人便说出了这番话来,让她着实地觉得好笑。 待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了下来,沈煜率先下了马车,便伸手要扶她下来,韶华这才反应过来,适才是他扶着自个上马车的。 唯一令李伍峰感到安慰的是剑侠客只要不动手就不会被人察觉到他的真实修为。这样他的安全也算有了一点保障。 面对可怕的巨口,士兵抽出断剑拼命的劈砍,却根本连对方的表皮都破不开。这就是普通人与觉醒者的差距,所以手册才要求驻防部队不得与觉醒者交战,因为那根本不是勇气,而是无谓的送死。 司徒萧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来找他,竟吓了一跳,平常都是他有时间就去看她,没什么要紧的事她是不会主动来找他。梦竹把她的想法说了,司徒萧觉得不失为一个扭转局面的办法,只待会议后再作安排。 第一百十三章 糜氏妇要不起 “咚咚咚……” 钟声鸣响一声又一声,魏氏部曲有组织的集合,在领头人带队下纷纷接过武器。 族里有人在郡兵为军吏多年,阵形操练看起来有模有样。 魏氏宗长先入县城以年岁为由设酒宴款待,待酒过三巡之后,通过贿买诸多县吏的手段,将随从数十人偷偷带入县衙把库、府控制起来。 又使县卒屯长打 宇明忙整了整衣领,跟随着两名引的监,向殿前搭好的高台而去。 “大牛那招真帅,你一定要教教我!”慕红一看自己的法器这么牛叉激动地跟什么似的。 某某也学着君言低着头,做着沉默的抗议,为什么格兰特家的人都喜欢拿长相说事呢?他们真的是做魔法用品生意的么,怎么看怎么像搞选美的,某某一脸黑线。 “婉儿,灵儿,你们怎么在这?我这是在哪里?我不是离开天冬楼了吗?”林涵溪慌张地环顾四周,当她看到那些熟悉而简陋的物件,她的心瞬间恢复了清明,她依旧还是在天冬楼,没有逃出去。 他当时喝了不少酒,看到她坐在一位俊逸的公子哥身边巧笑娇兮,愤怒的过去就将她拽在怀里。 “近来冷无极那里没有动静,并不是什么好事,无玄你要盯紧,别太贪玩了!”冷无尘叮嘱道。 杨乐凡抱着膀子,呵呵笑着,一副非常欠扁的样子,棒头是想扁他,但他连人家一根汗毛都捞不到,更别提揍扁人家。 此时,冷无尘一脸的冷毅,浑身散发着寒意让他看起来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使得整个王府都陷入了无限的压抑中。 南宫如风感觉到那触感的真实,他高兴地笑了笑,干裂的嘴唇在他的张合下显得更加干涸。 “想什么呢?”就在姜易若有所思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更何况这两个联赛关注度太低了。他还惦记着他的劳工证呢,要想申请到劳工证,目前看来,中国球员只能通过“特殊天才条款”才行。这个条款主观性太强了,到底什么是特殊天才呢? 或许巴萨罗那在各个位置上可以对曼联取得优势,但是只要在李青山这一点上巴萨罗那防不住,那这场决赛想要击败曼联就难了。 众人也各自说了一些鼓励打气的话,整个太空战舰上,最大的麻烦,原型机室,钢铁巨龙,钢铁凤凰,还有守护能量供应装置的那几个机械都解决了,剩下的普通机械,又有什么对付不了的道理。 另陌生感觉到诧异的事情,则更多了。独孤的故事,他当然也是想知道的。 二人对视一眼,这同样修行一种法门的人不禁升起一股强烈的战意,须知这洪荒世界之中,修炼这般纯粹炼体功法的人实在是不多,更何况是这般准圣境界的存在。 他还发现,里昂的右后卫拉斐尔像个典型的巴西边卫一样,明显更喜欢助攻,时刻都在寻找压上的机会。 到了这个地方,让庞风想到雍平的五盖镇,同样的偏远,同样的落后,镇上的街道不过几百米长,全镇也就古家的老宅最惹人眼,普通乡民的住宅环境还比不上内地的老百姓呢。 公孙火舞面庞涨得通红,一双拳头握得极紧,指甲陷入皮肉中,却丝毫未觉。 想了半天,也是想不明白,不过灵力是自己的,断不会对自己有害才对,想到这里,再感觉到自己周身不断增强的灵力,庄坚也是放下心来,是到了突破自身境界的时候了。 第一百十四章 糜竺:使君我赌你赢到最后 “子仲,亦复雍容闲雅啊!”刘备笑道。 望着糜竺好像回到初至徐州那段岁月,细想却已过八年了。 “竺在徐州出发途经跨越北海几数郡,终寻到使君了。” 糜竺言语微露辛酸。 刘玄德前边使劲跑,他在后面风尘仆仆的追赶,连坐马车都吐泻了数回。 不歇息半月再回郯县,怕会殁没在路上了。 她泪流满面地依偎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就安稳了下来。 陈素心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接近中午了,这一场景拍了一上午,都因为她的问题不能进行下去。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汪家辉就想起他昨天跳二人转的样子,嘴角就忍不住要往上勾。 “主上大人,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羽天凌痛苦的说着,但连伤势都不敢修复就这么跪着开口道。 他们都看不透的,也就是说,修为远远高于自己,甚至是涅槃境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在石天念头急转的时候,从裂缝中,忽然响起一声若牛鸣般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对于秦回雁,我一直都很看好,年轻一辈他也算是最杰出的了。 不过,当滚烫的岩浆完全爆发出来后,还是着实让不少人脸色变了,纷纷再次后退,生怕被那滚烫的岩浆碰到自己的皮肤。 这个时候,那些叽叽歪歪嚷着要以死报国,相信米国政府的人,都闭嘴了。 正想着,他一转头,忽然吓了一跳,就见楚燕菲不知何时已经把脑袋凑到了他的手机边上。 远处的宋天耀追着卢元春都到洗手间拐角处,卢元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宋天耀,目光似笑非笑。 “不可能,这次我们几乎都是从国境过来的,他们不可能发现!”早川濑坚定的说道。 智能光脑么?宇宙中多的是,有多少可以买多少。自己的更是高等不知道多少倍的智能生命。 因翎钧马上就要用到这些药研磨调配的药粉,不能耽搁,这一次制作,柳轻心就全凭了自己动手,没让三个婆子帮忙。 “留步,我看您这也忙!就不必了!呵呵!告辞!”邢局长笑着说道,然后就朝着外面走去。 钱千祥虽然不爽霜哥在容素心目中的地位比自己更高,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会因为赌气而拒绝对自己家人更好的提议。 这一拳,迅猛无匹,虚空当中顿时便出现了一道火光闪过留下的轨迹。 锡安的资源已经严重消耗,现在的每一艘船都是至关重要,不能再白白在毁坏一条船。 本来孙祖德一家都是没吃过早饭的,就等着在老夫人这里吃了早饭再走的,但是如今老夫人拿让走了,但是却没提早饭的事情,眼看早饭的事情泡汤了,孙家人就有些不愿意了。磨磨蹭蹭的不想走。 x教授在心灵防御方方面可谓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但他对心理感应和脑电波的控制可谓是炉火纯青,所以此刻他完全放开防御,关于脑电波强化机的资料立刻被整理出来。 毕竟和顾宏令生活了那么多年,她也从之前的震惊中醒悟过来了。 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习惯了这种马仔的身份,跑跑腿,老大说了算。 赵无极内心一凛,连忙将事情说了出来,大师听到唐三已经魂尊,内心也是一阵惊喜。 听到弗兰德这话,大师内心不禁松了一口气,并不是他的理论不对,而是有人太变态了。 第一百十五章 陶谦:我要把丹杨兵给你 县衙庭院内,糜竺以一种炽热的目光看着刘备,心底急切想等他的回答。 并且在快速斟酌言辞如何说服刘使君接管徐州,揭过陶公先前的种种不愉快行为。 刘备不清楚糜竺心中所思,但被热忱直视望得略有坐蜡。 早年他也用热切目光望着别人,没想风水轮流转,又享受了这份待遇。 原以为陶谦不会再以徐 那么,怎么才能在带着这些东西的前提下,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人生,应该与楼主说的,给孩子一个原则,或者说对成年人来说给自己一个原则有关,有了原则以后,应该还有一些方法,顺着这些方法去做。 不过都不是我动手,骆安歌用毯子把我裹成粽子,把我放在旁边的贵妃榻上,麻利地换好床单,再把我抱到床上。 “闪开,朕要去后宫!”皖皇怒道,一连推开站在最前面阻拦他的守卫统领,径直往土台下走去。 因为如果是武者的话,他绝对不会用这种手段的,因为武者知道,一但我们达到了炼体二阶以上,这些迷烟对我们根本就不起作用了。 等我和林容深到达我家后,果然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屋内是死寂一样的沉默。 现在还没到天黑扎营的时候,正常来说除非遇到意外,不然车队是绝不可能原地停下的。 “无论是你,还是我,她都只是当成朋友。”罗珩再一次无奈的说道。 他也想着她、念着她,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幸福,她明明可以聪明地顺势拉近他们的关系,告诉他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现在的,冷淡收场。 诸葛先生走到了司马玄的面前,把手伸了过去。司马玄在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又有谁能想到,师兄弟之间的恩怨,竟然在这一握之间,化干戈为玉帛了。 有一种感觉,他话中有话。然而,她却无法去真正能够的感受到他的情绪。握住她手腕的手很用力,似乎要握住她所有的一切。他似乎还是没有懂她在说什么。 他对于人生和世界的体悟,不是一般人可以达到的。他说的这些话,正是他对生命最深沉最彻底的感悟。 “什么?你不教他融合,反而让他消耗掉?你……你怎敢擅自做主?我不是说决不允许你乱来吗?”罹天辰猛地跳了起来,表情极为愤怒。 先天灵力风暴席卷,一片风刃激射而出,在红色箭矢降临之时,伴着“噗”的一声,被马泽打出一个拳浪抹灭了。 原本胖胖的他的身体一下子就瘪了下去,然后,一道道血肉锁链就向着那厉鬼奔袭而去。不过不同于正常的锁链的那种缠绕固定的用途,他的锁链是当刀子用的。 莫宇凡拉起洛轻羽就往外跑,他甚至暗暗地准备好了底牌,如果门突然关上的话,他也会有对策。 在受过一次伤之后,杨沐沐就已经变得很理智了,那种理智,坚强得让人心疼。 来跟她告别,怕是他已经知道杀手盟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查到了是他杀了剑天涯,欧阳忆枫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才不得已离开。 如果杨沐沐挺不过去,把她被侮辱然后杀人的事情说出来,当时的事情好解决,这次的事情,肯定就会被定义为嫌疑犯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人格似乎并没有趁这个时机出来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第一百十六章 刘备笑陶谦想屁吃 糜竺迟疑片刻,道:“陶公求使君指水许诺,令陶氏代代享有富贵,世世毋绝嗣子。” 刘备愕然,其后摇头大笑。 “子仲,高祖皇帝与列位功臣剖符定封,许世世勿绝,功勋后人凭恃恩宠,视汉律于无物豪横跋扈,短短百年多少家被罢爵诛杀。” “我看陶恭祖怕子孙太安分守己,故意自求祸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哇!白鹿师叔好厉害,她是我们顺天宗第一个出线的弟子吧?”仇仙仙兴奋地拍着手,抬头问道。 魔神顿时一阵抽搐,电击之意席卷全身,几乎焚毁了身上所有黑漆衣物,如同秃毛鸡,很是滑稽。 与此同时,同在山脉内围的另一端,一处山巅之上,一个仿若野人的男子矗立着,他手执一把断刀,仰头俾倪天空。 心中想着,手上却是不慢,一声怒吼,大脚一踏地面,抬手一拳狂冲像洛星。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洛星有些奇怪,还没到饭点呢,怎么老师这么早来了吗? 黑暗中,一道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好像一台没有丝毫感情的机器。 阴雨婉的薄唇微动,嚅嗫这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一般的笑意。 弥罗北部边境,荒漠与丛林交映,形成了一道黄绿相间的风景画,在这两者交叉之地,一条昏黄的大河卷起黄沙,汹涌澎湃的咆哮着流向远方。 苏瑾月便载着沈彧和洛芷两人,来到了蓝山咖啡店门口的停车场。 最后,便由新郎新郎双方的父母上台,做最后的致辞感谢,至此,整个婚礼仪式这才完美的完成了。 之前白大师设下风水阵想要暗害尹璃音,尹璃音都未曾发这么大的脾气。 静功再也无法遏制住缘一压抑了几天的情绪,甚至让缘一更加沉浸于悲伤的情绪中。 姗姗来迟的酒店负责人盯着秦潮不善的眼神,战战兢兢的不断道歉。 身处军队中央的郁射纥逻自然看到了空中的士兵,不过他不慌不忙的命令弓箭手射击。 说罢,不等林梅反应,司机便一脚油门启动车子,让林梅吃了一嘴尾气。 听到众人的话,也让他心里的信念产生了动摇,难道首领您真的错了吗? 你觉得该是怎么样你就自己写,我不配,请把我当成路边的杂草。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偏偏这张家在华夏呆不下去了,前来投奔,而总部纽约那边是不需要多余的人手,偏巧洛杉矶这边的分部实力还不够大,因此就将他们安排到了这边。 “颁奖礼就要开始了,进去吧!”吴闯对着里面一伸手,做出个请的动作。 这个在之前的一年中震撼了所有人的存在终于出现了,而且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足以让全国修炼者都震撼的消息。 “轰”岩大猛烈的攻击,间接将光芒主神科林斯给轰飞了。他手中的巨斧,也不是一件普通的神器,而是当年大地之神炼制的神器,在陨落之前,交给了岩大使用。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这两名原士倒飞而出。紧接着,廖云和菲力丁慢悠悠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孙洛抓住那枯瘦的手掌,十年前,这手还是温暖无比,苍劲有力的,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般。 林西凡赶到警局的时候,大部分的警察都已经下班回家了,偌大的警局就只剩下三名值班的人员。 “谁说的,月牙儿天天想,是大哥哥不想月牙儿而已。”月牙儿不满的说。 第一百十七章 糜竺:颇有家财 兴平元年,十一月中旬。 天气突然骤冷,令人身觉背寒,即便刘备在东郡、平原加衣袍运来,军中也有不少人鼻塞咳嗽,病倒了百人。 好在每次出征辅卒早已熟练樵采做饭、修理器械、熬煮热水和姜汤,很快就稳定住军营传染的风寒。 刘备的军营扎在往东流过冤朐县,又弯曲北过定陶县的济水河岸边。 今 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肚子,总算有了一丝丝的安慰,睡意在此刻席卷而来,缓缓地便进入了梦乡。 时间追溯到公元前338年,商鞅因被公子虔指为谋反,战败死于彤地,其尸被带回咸阳,处以车裂后示众。 “这是破界珠!”此珠乃是仙器破界珠,此仙器的唯一作用,就是打破次元壁障,能使人自由穿梭于各个世界。 没有人会为了她得罪黎爷,包括她的男朋友黎择言,甚至他都不敢带穆情去医院包扎。 大光退了两步,揉着拳头转着手腕,显然陈旭东这一拳让他吃了苦头。 抬起头看着车窗外,果然有几个穿着花里胡哨的男人围绕在车门之外,指了指车窗,示意我打开。 我感觉我的面孔微微的看着头顶的暖等,下半身依然和夏浩宇连在一起,他的腰部用力的抵住了我,根本让我无法动弹。 “居然就这么走了!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左清还以为这杀手会和聂唯来一场殊死搏斗,哪知道人家一发现用枪打不死聂唯,就立刻跑了,连一分钟都不待耽误的。 马车没有在停顿直接一路顺利的来到了录禾宫,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不仪态了直接冲了进去。 下午,泠珑下了训练,一边看手机消息一边往外走。叶心晴给她发了条链接,附言:大王,你被八卦了,做好心理准备。 新世界不算难,相应的功德值也不算多,男人已经去投胎,一睁眼,叶秋成了他。 之前有一次景清歌男装出门,被一个星探看上,死活想签她,还保证‘出道必火’。 “当人类修炼者与魔族战斗时,目前已经有成千上万的负荷。进入大天地的五种元素的后代是这里最低的。维修不能促进,他们四处游荡以避免战争。据估计,绝大多数从业者的技能已经丢失,“biroga说。 苏宛筠移开视线,被他这么一丢,屁股更痛了,不会是摔到骨头了吧。 见他“诚意”十足,又可能真的是什么都不懂,泠珑也就大方地原谅他了。 这世上许多的事情,不都是如此么?拥有时满不在乎,失去了才知可贵。 “知道了,我刚刚也忍住了没有殴打工作人员呐。”顾之寒哭笑不得,他哪有这么蠢,其实真搞不懂洛无忧在想些什么了。 心胸狭窄如叶浩平自然不知道别人所想,他现在整个的感受就是特别的酸,凭什么叶秋还没进东山学院就得到这么高的赞誉?想当初他进来的时候,可曾遭受许多人抵制的,也是这次通过了院试,这些人对他的态度才好一些。 “怎么?二十万很多吗?还是不想给呢?”叶龙有些不爽的问道。 林霸目光变得疯狂,他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断然无法获取哪怕一枚九转金丹,但他仍要拼一拼。 事情看起来越闹越大,在天然居吃饭的其他顾客们也顾不上吃饭了,人手一杯茶水,各个津津有味的看起了好戏。 第一百十八章 一统兖州指日可待 到二十五日,辅卒掘出了九条地道,用砍伐来的木柱抵住上边的城墙。 黎明即起,刘备命人同时点燃木柱焚烧通道,一个时辰不到,数声轰隆巨响。 城墙没有底下的支柱,多处倒塌两丈宽的豁口,豪族部曲趁机杀进城中。 “咚咚咚……”擂声响起,旗帜挥动。 横枪营架起刀盾,士卒持长矛横立,弓弩兵手 见到这样,许颜知道坏事儿了,不过却并没有后悔,郑轩跟元蕴的安全不知道,如今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时候。 打了一声招呼许颜就离开了丞相府,她也没有回去,直接去了襄王府,将自己的疑惑跟南宫敏说了一遍,旋即便沉默了下来。 现如今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让她有些不踏实,这些自己能做的事情自然还是自己动手来比较踏实。 没等关羲邀请,张二就主动说道:“关老大,陈医生,我是粗人,就不多虚头巴脑的了。 林荣伟深吸两口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面对这两人,明明是商红欺人太甚,他还要低三下四地来道歉,他尝试着说对不起三个字,发现连嘴巴都张不开。 当初柳淳给朱元璋出主意,改革宝钞,成立皇家银行,就有意彻底以纸币取代金银……但是受限于老百姓的接受程度,一直没有彻底落实。 当然,探索秘境,自然要搜寻灵花异草。这样漫无目的的搜寻,效率也是极低的。 红霞山庄红霞仙子之外,还有三位长老那红衣师姐正是其中的一位长老的弟子平日里就嚣张跋扈,不将他们普通弟子放在眼里光凭一块留影石,恐怕不能将那红衣师姐扳倒,还会惹祸上身。 张龙面色忧愁:“按照他们的推进速度,最晚明日即可以行至雪山!”。 “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功夫练好了再来逞强吧。妹妹我们回去吧。”夏未见拉着清清就要走,被清清甩开,她生气的瞪着他。这才刚见面就把人给打伤了以后还怎么相处? 牧牧没有听从命令,不是因为他天生的反骨,而是因为他不希望事情这么发展。“先闭上眼睛。月,你应该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即使功劳再大,我也不伺候,你会不会不高兴?但是如果是朋友。。。”牧牧没有说下去。 柳千秋惊出冷汗:“胡说。”他声音已发颤,剑已不稳。做了太多亏心事,总是担心鬼叫门。 乾乃天,坤乃地,包含阴阳二气,五行变化,万生万物皆在乾坤之中。镇元子的乾坤一袖正是在袖袍里演化乾坤之道,因此无所不收。 放松下来,声音自然也放到轻的不能再轻,人也轻了一半,却在不知不觉中迷倒了一大片。 “可是……”莎拉公主顿时一怔,但一想到几天后的戴冠仪式,她突然有些动心。 杨莲也向前踏出一步,浑身泛出白光,身后出现一朵白色的莲花。 得知地球并无什么大事件发生,张少飞也就没有在意,直接穿越时空回了家,回到了离开地球的当天下午。 大鹏冷峻孤傲,面容轮廓如同刀剑削成,而且大鹏较高,身材出众,在佛界的男性颜值中稳排第四。 苏玉笙,某种程度上也许与师傅有的一拼,只不过一个是温润,一个是妖媚。 可他哪里知道自己的目标?唉,燕飞望望屋顶,一声叹息。回家的路很长,可他还是要坚定的走下去。 第一百十九章 袁绍大感不妙 “什么?!刘玄德已攻下济阴,东平郡国和山阳郡望风而降?” 魏郡繁阳城下的袁营收到消息,让袁绍又惊又怒,他早就让刘岱坚守不出,等他攻破繁阳和阴安便能率军直逼东郡。 打着打着,突然有袁氏故吏冒死传来讯息,说刘公山召集郡兵和豪族部曲,居然去定陶和刘备决战。 难道他以为自己有秦将章邯之才, “以后这种事情,不要乱答应。”他说着,那语气虽然没有指责,但是却是很严厉的。 这房间看起来不像是处理公务或是接待外客的地方,更像是一个休闲的茶座。 不死教父凝望着半空,神色凛然,可是忽然间他心神一动,神色也瞬间激动起來。 虽然报警之后,店员的口供怀疑对向全都指向了通达汽修,但警方明显没有对通达汽修方面采取任何措施。根据昨天金华汽修被砸时,报警二十分钟后警方才到场,郝家人甚至怀疑通达汽修和警察之间有勾结。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曲天已经躺在沙发上了。房间中,岑祖航就跟那晚上的子时一模一样,斜躺着,捧着族谱。 但不管是从自己被迫害不得不逃出国的角度来看,还是从玛卡里奇的离奇死亡不得善终这个角度,奥列格都不能允许自己眼睁睁看着乌丽亚娜在那个本不属于她的位置上坐稳。 一声凄厉的惨叫,夹杂着恐惧,迷茫。水牢之中,恢复了夏启清醒过来之前的寂静,悄无声息。 天咒两门战兵也发狂,迎上了楚家战兵,万人的战兵比楚家战兵气势更强,压的虚空乱颤,战力涌出,无数的光掩盖了这方天地。 甚至因为遇到风暴,这一艘大船,偏离了航道,最终在茫茫大海中迷路,只能随波逐流。 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鲜血淋漓的战士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却总有新的战士出现阻挡敌人的脚步,整个战场的声音渐渐弱化,消弭,战争变成了一个哑剧。 “行了,欧阳绝,你就不要再去逗七杀了,我看我们还是陪他们两口子再打一会儿吧,反正一时间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就当做是助人为乐吧。”我冲欧阳绝摆摆手,随后对大家伙说道。 几处似龙的寒流不断涌来,炎舞身上,都已被这寒冰所侵蚀,若非炎舞以御火术抵抗,早已化作一石像。 可以肯定的是,办公室副主任史自强扶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这四周的灵力波动,最少也有两三个的入圣强者,在这里充当看门的门神,虽然只是在暗中,但是他还是明显的感受到了那些灵力的扫视。 己有个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钱跟权都在自己儿子的手里,岂能说他日后没有成就,想到这里他就开心。 “该死的,说好了单对单的,可恶的纳达尼,你先给我去死吧。”嚣张至极的安德里斯,这会儿也是愤怒到了极点,转过身,大声呼喊着朝纳达尼奔了过去。 “我随时奉陪,就怕到时候死的人是你,走了。”说完之后,我瞅了一眼越聚越多的玩家们,直接施展化蝠技能朝远处飞了过去。 这让本打算逃跑的那几个亡魂相当的肝儿颤,于是,这几个墙头草再次调转方向,硬着头皮朝我杀来。 而且天易门,天凤门,天剑门,天羽门包括仅次于八大超然势力的天武门,在数万年前都是属于一个叫做正道盟的势力,只不过后来分裂了。 第一百二十章 满宠到来 兴平二年,春季正月十六日。 刘备在兖州州部所在的昌邑,下令废除郡国兵征召改为军府征召制,对于辅卒也进行严加挑选,递减豪族对军权的影响。 又进行了一系列调整,命济北相牵招率部驻进东平郡国,赵云升迁为济阴太守,鄄城吴氏宗长辟为功曹,李氏李乾辟为督邮,魏氏魏讽辟任五官掾。 太史慈任骑督统 木莽子听到这话,吃了一惊,暗道:“原来红面虎樊云彤并没有死!”边想边跟进帐内。 忽然,这些声音一阵阵密集而且此起彼伏的,蓝羽被这鬼哭狼嚎的声音惊醒。在她睁开眼睛的同时,看见在她吊着的下面,一双双蓝色光点儿密密麻麻地移来晃去的。 二五八组合三人开始分头行事,只那么一阵子,四周早围满了敌人,个个手持火把,将竹棚上下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土家族,世居湘、鄂、渝、黔毗连的武陵山区。以武陵东脉和清江流域为中心,西抵贵州梵净山和乌江,东接彝陵和江汉,北接巫山长江,南控兰澧芷沅,方圆约10万平方公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一切都和洋洋有关?他到底是什么人?”薛君怡独自坐在床上思考着。 她向整个花园的西北方向移动着,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好,太好了,我要为龙鹰请功。”沈耀青高兴地说道。警方的人已经将那头子带走,龙鹰也从大楼内撤出。 “放心吧,恐怕我这辈子只用蛊救晴萱,其他的根本用不到。”我现在已经决定好好学习蛊术了,这不仅是一个技能,更主要的是我可以用这个技能救我的亲人,爱人,朋友们。 蓝羽想着,她第一次跳入班先生家后院儿的游泳池内,舒舒服服游了起来。她开始是强迫自己,渐渐变得兴致勃勃,一会儿从高台处跳入池中,一会儿憋气下潜水中长时间不冒出来。三十米距离来回游了几十回了。 “好好好,都有,来,明凡,给你,大姐希望你新的一年越来越懂事,身体健康,平平安安”随便把手中的大红包递给了明凡,明凡应声接下“谢谢大姐”。 他掌风凌厉,直接劈向萧紫芸,那道冷风突至,她全然不敌只得飞身闪避,落地后止不住一个趔趄,暗惊此人的强大功力。 “臣妾和十七性子本来就很相像,不过皇上长时间不见臣妾,不记得罢了。”玲珑装作大度地说道。 陈姗姗不知道火鸡蛋陌陌的存在。如果唐陌夺走了傅闻夺的存档器,那么他不敢保证以后火鸡蛋还能不能再使用。存档器的作用实在太大,唐陌不可能拿它冒险。 只是,谁都知道不能就这样放了张茗。这种人就算被折磨致死,也不能留着。 “六王爷就帮我这一次,都不行吗?”我嘟了嘟嘴,试图和他撒娇。 假的?她费了那么大心思,最后账本终于到了他手里,现在要用来救命了竟然告诉她是假的。 别说这得怪病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能让东周开口亲自说谎的,那定然也是将他得罪狠了。否则,他怎么会屑于做这事? 半夏心想,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还没有说得太过分,如果你还如此,我也不会再客气了。 李牧和诗云虽然不解其意,但是也有意无意往前靠了靠,一旦发生争执,便可第一时间取得主动。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汝妾子吾自养之 正月的天气,也寒冷愈甚。 前段时间的雨雪虽停歇,也还缭绕几分干冷。 满宠随长吏一步一趋到州府前堂,却发现玄德公没坐在案旁,反起身披着氅衣立于堂下,听见脚步声从沉思惊醒,露喜意迎来。 “备率军至昌邑县,收复兖州两郡,就听闻山阳郡早年有秉公执法,以律令为先不畏强权的良吏,故托多方打听才 陛下现在的脾气糟糕之极,若是这件事传到陛下耳中,她这个二儿子就算不死也要掉半层皮。陛下有多看中容瑕,她比谁都清楚,所以也比谁都不想自己两个儿子把容瑕得罪狠了。 彼时,做为兵马大元帅的彭子先统领十万兵马,势力可想而知,顺帝一气之下把皇后打进天牢,早朝上便后悔了,因为他怕彭子先会找他麻烦。 史载,刘去“国内冢藏,一皆发掘”,有点名气的古墓几乎没有一座能逃过他的铁锹,连春秋战国时期的魏襄公、晋灵公的陵墓都没逃过他光顾的厄运。 恨恨地下床往毡凳旁一坐,将脸别向洞壁,不知道气他还是气自己的成分更多些。 傅恒之本是紧张的看着她,结果手上的动作传来,他下意识地抬头,深藏的眸底还能看见明显的紧张,仿佛正在经历事情的不是顾子安,而是他似的。 班淮与班恒乖乖点头,在骑术这个问题上,父子二人只有听班婳的。 我烦躁起来,思想不知不觉又落到教官和钟少将两人的身上,也不知教官这大半年死到哪去,而那钟少将是否被压死在九嶷山下。 白芷赶紧把那药丸塞进十皇子的嘴中,药丸在口里融化,那种冰薄荷的味道慢慢让十皇子感到了一丝舒适,他又缓缓醒来了。 城门口出现一个男子,看着远去的马车,眼上闪过不怀好意的笑。 慕轻歌的马技是不错的,在前世,因为有一段时间潜伏在大草原中执行任务,她练就了一身极好的马上本事。 “是,属下知道了,只是公主也要好好爱惜自己,属下瞧着公主的风寒似乎加重了。”霁月说着递了两幅药过来。 短暂的愣神之后,导演朝王皓使了个眼色,两人满面春风的笑着,急忙迎了过去,就跟两条狗似的。 星野利元和西原一策两名战车师团的师团长脸上表情严肃,他们也急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如果不是他,枯月绝不会允许有人靠近舍利塔,之所以给了九公主这么一个所谓的机会,也是听了枯竹佛陀的意思。 其实,她刚才根本没有睡觉,只是在内殿偷偷观察君轻寒为难夜未殇罢了。 可是越往南走,凭借他现在的神魂,越感觉空气中的气息越混乱,混乱的气息中,更多的是兽息。 “好了!我买好了,一起回去吧!”白夏提着走到杜安琪的旁边。 我摇了摇头,黄俪还真的是个神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谋划,可是到头来其实都是再给我们帮忙。 所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著九这个时候赶来,可谓来的正是时候。 “我哪里欺负你了?你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白筱离自然不会承认。 希娜得意一笑,同时想到老是叫魔法法阵或是斗气法阵这名字太俗了,现在已经崇尚审美希娜觉得应该给它起个最直贴的名字。 平平凡凡的过这一辈子,他就很满足了,只是他的话,听在‘某些人’的耳朵里,却显得异常的刺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军返回青州 在将兖州诸郡的事宜协调妥善之后,刘备率军从山阳郡到东平郡国,再穿过济北的丘陵山区。 恰巧在卢县停留五六日,把泰山郡太守应劭吓得够呛,他不知刘备军粮草告罄,这般行营是为了成效的向豪族征粮。 耳朵听闻比不上亲眼目睹,士卒昂首挺胸,磨拳擦掌,军容厉奋的强劲之师携带的震撼。 应劭误认为刘使 十字剑一‘插’在象人身体上,象人顿时发出了一连串的咆哮声。整个身体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夏佐右手紧握住十字剑,任由象人身体挣扎,左手握住的骨刃,不断的削砍着象人的身体。 两人正默不作声时,一个脸上化着浓妆的nv孩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大大咧咧地走到叶庆泉身边。俯下身子,在叶庆泉耳边吹了一口热气,笑嘻嘻的道:“帅哥!请我喝杯酒好么?”。 经过刚才贡献出大量宝贝,公会大部分人都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从空间手镯中摸出一颗天地灵粹。如同吊乌龟一般,吊到卡洛斯的脑袋前。 靠在宝马车那舒适的椅子上琢磨了好大一会儿功夫,叶庆泉又换了一块电池,给远在京城,在中组部任职的贾俊良拨打了一个电话。 说到这儿,罗茜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期期艾艾的道:“臭叶子!你过年回不回来呀?”。 欧阳飞翔还是觉得孙泽生的报价有点难以接受,他原来可是抱着报价两百亿的基础上,往下压价的目的来的,熟料想孙泽生坐地起价,一下子把报价抬升到了三百亿,这让他怎么往下压? 清舞说话间。已经带着慕容潇进入别墅之中,在二楼一扇门前停下,敲敲门。 叶青这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很少能够在电视上面看到他的身影。 四夫人在五少爷这里花了很多功夫才勉强帮他改掉了以前的一些坏习惯。 我说道:“不是,我是他老人家义子。”接着将义父为了打开我的火之眼而修为尽散,我认其为义父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们一见大喜,只要有攻击是可以伤到他的,那就说明他并不是无敌的,还是有弱点,只是这个弱点不知道乌鸦是怎么发现的,我不大明白,为什么前面三个水球都没有对他造成损失,而最后一滴水却能将他炸飞出去呢? 介绍2:暗暗果实能力者所吸收的伤害,是普通人的双倍疼痛感。 不一会儿,广州政府的三大巨头陈炯明、邓铿和陈天明都赶了过来,加上李宗仁、林一民和司徒南,一共六人。 晚饭是在食堂吃的。伊莎贝拉团队济济一堂,一边吃饭,一边说笑着。言谈之间,自然谈到了明天的无差别团队赛。 古绝气息内敛,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看起来像是凡人,实则非常可怕,一个眼神,冷冰冰,让人心胆皆寒,仿佛被冰山笼罩。 任务介绍2:玩家可以寻找强大的‘灵魂’进行融合,从而提升自身的修炼资质。 在那一座座的城楼之中顿时出现了一道道的身影,仔细观察之下,他的目光所定了看上去和‘雷动’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那个时候,逆命只有八岁,他完全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也不知道父亲交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却牢牢的记住了父亲跟自己说的话。 林霄不得不承认,自己遇到克星了。他本人擅长创造领悟,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自己的学习能力一直都是自己赖以为傲的,但是,他是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的学习领悟力,几乎是已经达到逆天的程度。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郭嘉:我有一言诸位静听 荀彧恭敬行礼喜道:“祝贺使君一战而定兖州。” “玄德以英雄之身拨乱反正,破曹操、败袁绍、擒刘岱,横行中原而声震天下,荆州、益州、豫州、司隶所闻者无不震动。河雒腹地已据半数,海内士人望风蚁附。” “盖高祖之风,英雄之器,使君不出十载必能匡扶天下,戡平鼎沸为民除暴也。” 刘备笑了笑说道 夏念兮扬起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以表示她说的都是真的。 炎蟒身上忽白忽红,魔力也被魂晶吸收着,难受得在地上乱舞着。沙达趁机向炎蟒射了几箭,可惜只能射伤它的一些鳞片。 他眼里微微地浮现着笑意,那是一个无奈的,酸涩的,又带着痛楚的微笑,渐渐地,他的笑容消失了,两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缩着。 于淼淼松了手,这时明如颜拿了另外一套衣裳来,摆在托盘里,堆的高高的。 所以慕容金一点都不觉得瑞王带着马成手下的那三万兵马能在山林之中占了大便宜。 许志刚听到许颖夏的这一句话,眼神就冷了几分,他觉得许颖夏有些自私,他的太太年纪已经大了,夏夏也长大了,想的却永远都是别人来保护她。 四姑娘却不想等,她觉得温婉蓉那种一步到位挺好,什么十三度监察御史,连个四品都算不上,看看人家温婉蓉,丈夫一跃成为护国大将军,官居二品,年纪才比齐贤大五六岁。 卫九潇的手下办事都很精心,于淼淼这才放下心来跟凤磊智说话。 包厢的门开了又关,众人面面相觑,这气氛,就算是龙肝凤髓摆在面前,谁还能吃得下? 他卷起袖子,露出来的手臂上都是一道道深色的疤痕,还有用火烧过后的伤口,因为是经年累月地沉淀下来,那伤口的颜色已经呈灰褐色。 杨佳运、杨槐、杨海生、马超都来到了杨东升屋里,他们也不想放假,这期间损失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钱。 都这个时候了,乔木最高等级的轮回者,竟然才达到四阶五段的程度。 警察局其实是地方武装,没有实行垂直管理或者双重领导体制,只须要给县政委请示就可以了。 一种仿佛鬼哭狼嚎的惨嚎之声响彻起来,不知道那声音到底从什么地方响彻起来的。 沈不悔从m国回来,高易飞告诉沈淼之后,沈淼全副武装,来过唯独附件一次,她远远的看着沈不悔,心里冷哼,终于承认是沈不悔,还搞什么穆夏,简直可笑。 自从尹屿松口可以相亲之后,汪芷冰便把精力重新回到尹屿身上。 “就是!就是!”跟在他身后的上官沐云一脸正经,点头如捣蒜。 无论是炼丹师,炼器师,达到圣师品阶之后,再往上都仅有‘不朽帝师’一个称呼。 “你想试?”或许出于谨慎,林奕却不曾有这想法。也许是因为这轴卷属于肖玉,他无心于此罢了。 风云榜,再次出现了金光,位列第一的,则变成了云天门,林奕。 “玉芝,明天的开业典礼筹备的怎么样了?”墨苒的远远的,对着玉芝喊道。 我苦笑了一下,‘还有拼的意思么?很明显,我败了。’我心里一阵挫败感,这就是差距,学校里的一呼百应,和社会上的呼风唤雨的差距,我心里一阵无力感。 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不过却有一些期待,秦心看着神子,希望她可以帮自己找到希望面具。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要轻言生死 荀彧心情有些微妙。 转念一想,奉孝说的的确在理,切中要害。 天子式微,无重整山河能力,凉州诸侯挟持朝廷擅权已久,使君若效仿奉天子讨不臣,恐怕会留下恶名,更会让后人有了借鉴。 倒不如淡然置之,明面迎合尊奉朝廷,好堵住天下生事者的悠悠之口。 想明白之后,荀彧放下心里还残留着某些不 “不错,看来这位姑娘还知道我们宝林堂,既然如此,你们就把孙大麻子的行踪告诉我们,免得伤了和气。”冯天德眉毛一扬,那高傲的样子已经远远压过了月影抚仙。 斗魂枪一摆,苍茫的灵力澎湃而出,蝶千索的强大足以激起枪王弟子的无穷战意。 “镜子——给我一面镜子!”丁峻突然伸出手,但他的眼睛却是看着手中的残片,根本不看另外两人。 回到网吧,老三、老四已经到了,看样子已经来了一会儿,看到林嘉搂着眉眉进门,都露出暧昧的嘿嘿坏笑,羞的眉眉挣开林嘉的搂抱,跑去帮几个懒汉准备茶水了。 从脑海的记忆之中翻出此人的纪录,光是听到名字,就差点让他笑喷,居然还有人起这么一个名字,简直是绝品。 “到这里来?还是算了吧。如果不是心理承受能力超强的人,只会像我的队员一样饮弹自尽。”帕夏摇着头说。 但,从宇枫如今的表现来看,庞虬发现,宇枫来龙族似乎并不是因为修炼的事而来的,不是为了这件事,那是为了?即便一向精明,老辣的庞虬也是想不出来,因此方才试探着问道,期望能够从与风格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跟哥哥我打架去!”我知道对这种人没必要遮遮掩掩,直接说打架去他不定得乐成什么样呢。 石室内摆放着一张石床,墙角处依旧放着一口大瓷缸。里面的摆设几乎沒有任何变化。 吴志远略一沉思,回想起了他和温清相识后的种种,尽管温清每次都在不经意间出现,但每次都帮了吴志远的大忙,无论是石钟山内,还是桃花源外。 “放心好了,无念前辈,我有信心,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能理解这里面的东西的!可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要失陪了!”刘川道。 相对而言,谭时天在隔音房里一脸轻松,面带微笑,揉着程唯的脑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程唯瞪了他一眼,转身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没再理他。 我在想。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的话。秦一恒用手电照了一下我,示意我看他。江烁,我们要不要把身体换回来。你还做你自己。 然后,我直接把手机拿了出来,找了半天,找到了那个男的,果然,照片上拍他的时候,他一拳正好打到了许珂的脸上,人那么多,又乱,许珂根本不知道是谁打的。 “还用问,谁都知道你跟狄家结了仇,杀手不是狄家派来的,还能有谁?”江俏敝了一下嘴。 把车加上油之后,我们买了几个特大号的水桶,水桶的尺寸非常大,这车已经足够宽敞了可还是塞不下几个。最后我们只好又雇了一辆车专门拉桶。 我听了就是一惊,只见那些光点摇摇晃晃的果然越来越近了。我心说难道是受了气流的影响?转头却见马善初脸色一变,把我挡到了身后。 “你的这批人马,十分的厉害,我们不会让他们吃亏的,我们以雇佣的方式,你看可以么?价格随便你开!”吴伟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治理地方如烹小鲜 四月孟夏,天气渐渐暖和。 青、兖两州耕地已尽数播种完小麦和豆类,借出的铁器农具收回库府。 刘备对兖州各郡的耕耘效率很不满意,念及兖州新附政令不齐,他又率军返回青州,没重要的人物坐镇,郡吏县吏们办事打折扣也属正常。 毕竟不如青州,他待了那么多年各县县令几乎都是他一手培养和考察。 和鸿华感知的一样,此时赶到战场的,确实是她店里的宠物们。 走了几步,他激动的情绪忽然间又平复了一些,到口的不满变成了劝说。 “封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最起码他对你姐是真的用心了。”夏妈妈这句话一说出来,洛雨就不干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 可惜,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老彭这个跟头是翻过来了,但是却立脚不稳,登登登连退几步,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萧烈接过答纸,展开一看,上面竟然写着:萧将军,崔琬适合您。 “排练完你就不见了,是饿了吗?”萧逸杭大概把说“惊世骇俗”的话这件事当成了日常。 林樾瞬间就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动作,避免再次毫无防备的被苏姝抱上来。 一出来,藤原丽的脸就爆红,天知道对于冰室辰也她是有多容易脸红,稍微撩一点的话,她就这样了。 苏蔓万万没想到沈彦竟然会对容禹做出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是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镇!”孟星元冷冷一笑,一字吐出,顿时大星猛然一振,一道星力投下,当即绞杀那缕地魂,将之碾灭。 经过很长时间的苦思冥想,他把最终的地点定在这里,等援兵到了之后,前进基地会选择距离北极点更近的地方,避免完成建设之前被人类发现。 卓芷筠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在一楼大厅接待室那里刚睡醒并且胡言乱语的怪人。 藏青云也是在这一刻所有的今生,善过、恶过、记过、忘过的人影,仿佛都在一一浮现。前世,爱过、恨过、聚过、离过的记忆,幕幕都在泪水中回放着。 “算得这么准,来这里迎接,是有什么大事吧?”谭觉的眉梢抖了抖。 “当然好了。“宫下俊一抢着说道,这让井上英雄十分不满,瞪了他一眼。 来到公会的时候,鸣人看到大家都已经早早的聚集在一起,各自讨论着事情。 “咦?难道异兽这么好心,知道我们在建防御工事,不来打扰我们?”山坳转角处,负责防御的队伍里,眼镜说。 吴明一边听着孙丰照的分析,一边越来越满意的点着头。看来到目前为止,孙丰照说的都是对的。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两辆车终于出现了,金发男爵亲自按下地雷控制器,轰轰两声巨响。可他们期盼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两辆车毫发无损的冲出爆炸区域,继续朝前行驶。 只是恐怕当初曲妙灵在到处树敌的事情没有料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失势的一天了。 塔克见状,也不好阻拦或再说些什么了。只好跟在一旁,一起走了出去,并吩咐自己的属下,安排出战的人员以及配置。 迟暮出现在门口,见有人调戏总裁夫人大喝一声:“放肆,敢对夫人不敬。”迟暮这一声惊的很多人出来围住了花衬衫男人。 李耳圣人完全可以凭借着圣人在圣元天境之中的战斗优势,将血魔给拖住,直到耗光其圣力为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未央宫倒 身处长安的凉州李、郭二人明争暗斗愈演愈烈。 为了防天子有失,李傕命侄子李暹,率数千人包围皇宫,派车三辆迎接刘协,到他的府邸居住。 太尉杨彪站出来制止凶神恶煞的兵卒,愤慨道:“从古至今未有天子居臣属家宅之事,汝等岂能如此无礼?” 披甲的李暹冷声说道:“此乃车骑将军之令,你们只需遵从就 在圣人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与其拐弯抹角,不如开门见山,反而显得光明磊落。 然后萧震趁机俯身,一剑砍在蛇妖柔软的腹部,这一剑力度同样极大,竟然将那蛇妖的肚子给划出了一尺来长的巨大伤口,鲜血和内脏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药没有孙悟空的那么麻烦,又是马尿又是锅底灰,还得无根水送服。只是寻常药材,按照方子煎熬,不到半个时辰便成了。 有幻兽,就有神兽,神兽是高于幻兽的一种存在,它们的高贵血脉,即便只在幼龄时期,它们的实力也强过同期幻兽,最直白的解释,作为神兽,它们有着普通幻兽所没有的传承,它们可以越级战斗。 他忽然想起他今日就是来捉拿魔兽的,可是此时,魔兽的身影都没瞧见一个,他的契约兽就这么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被碾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 拉货箱的人们开始检查起来,当人们检查到喻微言所藏的这个箱子时,顺手将那箱子给锁上了。 “后面的战斗交给我们就好,你先回去向火影大人禀报吧。”卡卡西没有将视线从前方移开,沉声说道。 元婴出窍了。如果不是刻意祭出,那就说明身体与灵魂已经没有了联系,人,已经死了。 有点疑惑,暗部人本来就不多,平时基地里走动的也很少,不会有什么集体行动吧? “没有吧,又没有给鸣人开很大的挂,从应对战斗的生疏到勇敢机智地面对强敌很流畅嘛,最大的麻烦其实都被两个老师解决了啦。”王浩学摆摆手。 妙传天王是薛鼎以后想要提升到的进阶版技能,这个以后慢慢再弄。 狂风与火焰纠缠成为一团,空气的温度再次陡然拔升,三人衣服上面甚至已经有了火星开始迸溅。 现在如果知道我这个样子,我怕他死缠烂打。”米琪半真半假的朝着沈母回道。 那些斯通家的被何琪打伤了的保镖,听到这些武者的言语,一个个更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锯齿岩山坡下,两栋三层别墅依山而建,别墅前还修有花园和露天泳池。 “笑你麻痹!老子先让你掉脑袋!”张浩反手就是一枪给那个手下脑瓜开了个洞。 看到自己这些手下居然不敢乱动,胡峰气急败坏,直接抄起酒瓶朝着唐泽脑袋抡过去。 之前在村子,甚至镇子上,基本上都是靠烧水抬进来,也不能洗太久,否则水就冷了。 罗宾站了起来,现在是很困难了,看起来只有强行突破来寻找窥见这个议长真面目的机会了。 屋外的风朝脸上扑来,那风被东边的红日烘烤着,并没有残余下多少的凉气,越吹越是感觉到胸闷。 凳子上依然坐着很多对情侣,他们放开地拥吻着,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 左晴始终用一副充满疑惑的眼神望着乔锦睿,仿佛熟悉,又仿佛很陌生。 “将军,将军,这是为什么呢?”汉朝政府部队里面的这位中年人呢尴尬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荀彧:我干不来了 兴平二年,四月二十一日,刘备用州牧印绶下十三道公文发往各州郡。 发檄文讨伐河内郡匈奴人及凉州贼子,理由是:匈奴单于自白登之围起,屡屡为患,孝武皇帝以卫、霍击匈奴,汉家历代出塞遂息匈奴之祸,至光武怀柔夷民,惜蛮夷不通教化,行事粗鄙野蛮劫掠成性。 强则侵暴,弱则内附,今单于于扶罗不谓恩德,掠 “唉,我家里有妖怪,老爷让我出来寻找法师,可找去的法师,都被赶了出来。”男子一脸愁容的看着孙悟空说道。 大概这辈子,表哥都忘不了罗天雅,她的担忧,她的害怕,已经慢慢变成了习惯,而眼前的罗天雅,她已经走了很远很远,无论是洛辰熙,还是柯子戚,似乎和她都不在同一路上。 她不停撩拨着垂落眼前的珠串,浑圆的珠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过往她对这凤冠深恶痛绝,恨不得将它挫骨扬灰,可当这凤冠再也不能约束自己时,她却宁愿把自己隐匿在这流转的光华下,不愿帝君看见自己的容颜。 蓝若歆驱使着二毛,还没有飞到艾启亚部落的上空。却发现那片天空之上,早已经有十几只体型巨大的巨鹰占据。 “你--你还记恨着以前那件事?”虎儿这一刻,看到兰斯始终脸上挂着虚假的魅笑对着她说话,脸色苍白了几分。 五种宝玉的力量,全数开启融入凌霄的身体,促发出凌霄潜藏在身体内的无名力量,更是将他的力量扩大化。 “这人太厉害,不是你我能对付的,跑。”当机立断,三个道士分开跑,一个东方,一个南方,一个北方,他们以为这样能逃脱。 夕瑶抓住他的手,靠在了景天的肩头。景天要躲开,可是夕瑶却用力拉住了他。景天不想伤她的心,也就没有拒绝。 而灵儿刚一有这想法,那吴道则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马上,便是见到他有些目光诧异的看了看昊南后面的自己,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眼神却是泛着古怪的样子。 这可与穆美晴在她家时候的主动可是很不一样,看来校花也有害羞的时候呀。 唐子修对于她们刚才说的话那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在背后议论人这种事情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至于乔纳森更不顶用了。看来还是要靠米歇尔大人留下的“圣物”了。 从兰赫进去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她四肢僵硬,膝盖麻木。 例如玩家每天在擂台场签到一次,即可获得20修为点和20潜能点。 炎无极顿时语气一滞,他还真弄不过李俊,刚才查看李俊修为之时便已知晓,李俊的实力绝对高于他,除非他耍赖飞到空中,在地面上他只有被虐的份,只是几千年来从来无人敢违逆他,一时气急忘了这茬。 幸好后排的一个武者,及时看到,手中的长刀探出,刀尖轻挑,妖芝分身立即被挑飞,随后被长刀劈成两半,落到地上。 趴在地上的马勇顺着声音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闻讯赶来的谭大伟。 轻轻咽了下口水,止住颓势的邰杠,双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着,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心神疲惫的狐睿智,此时对摧毁兽丹的李俊,绝对是恨之入骨,若不是兽丹被毁,妖族怎会落到如此狼狈境地。 此时,随着江大力将‘天’意强行排出了体外,情况渐渐好转,气息也随之稳定下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荀彧:我想通了 刘备听完荀彧诉苦也没词了。 和别的诸侯压榨贫苦百姓不同,他则挑选家财富裕的豪强下手,已想尽一切办法在士族和豪族处敛财了。 剿灭各家豪族的钱财花费在后期赈灾处,而征黄巾时缴获的海量金银器也花完了。 初平年起天灾频发,用度支出入不敷出,除非眼睁睁看百姓易子相食,府库便能节省财政,诸侯可 隐隐幽香淡淡传来,咯咯笑声犹如百灵在歌唱,冷雨不由得呆住。 接着两名大天使跟随着飞入林中,丝毫没有去管,近在咫尺的黑龙骑士团。 相传,恒古遗迹共有九层,每三层是一个分水岭。也就是这样,令得无数人想要前往第四层。可惜,大部分的人连第三层都进不了,更遑论第四层。 “王叔”萧逸轩警告的说话,语气之中,除了可怕,只有寒冷,寒气逼人:“你逾矩了,我的人不需要嚼舌根!”故意加重了语气。 庄轻轻顿时觉得脑门一热,自己居然没有看到办公室里面还有别人?就贸贸然闯了进来,真是丢脸死了。 看了看四周,集发现这店铺不大,却显得十分精致舒适,这个时间段吃面的人依旧不少。 可是问题是现在他们的两侧是高山,他们的身后是来时的胜利之门,他们的前方则是一条横流的运河与深不见底的悬崖,那么试问,前往大沼泽战场的道路在何方? “霍霆,算了。我没事的!”庄轻轻立刻拉住了霍霆的手,然后对着他说。 当然,这种玩法是十分危险的,因为误伤人后,会有破伤风的风险,但那时心思稚嫩的孩童,心里想的,却总是一场又一场的冒险,以及能拥有无数欢声笑语的故事…人不风险,怎过好童年?或许真是如此。 集牵引着之前注入的力量从关元经丹田夹脊而上,然后从肾俞穴继续注入力量。 在通过萧鸿坤了解到了这次视频电话会议的确切时间以后,陈平才又打电话给孙成军,让他也安排一次视频电话会议,却没想到孙成军正好在省视频电话会议以后有空,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灶台、抽油烟机,也是国际大牌,冰箱、微波炉也都是国外的大牌子。在这种厨房里做饭都不再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而是一种十足的享受。 在电影进行全国公映的第一天,陈平和乐轻云这两个一暗一明的电影绝对主创,悄悄来到了上海南京路步行街上的新世纪影城。 对张家强这种商入来说,钱才是亲爹,面子算个狗屁?哪怕他只有一架飞机能够换装东辰发动机,对他来说,也至少可以节省这架飞机40%的运营成本,这种好事,他又怎么会因为意气用事而拒绝?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帝国的资源和战争潜力实在太可怕了。”助手担忧的说道。 月凉如水,光辉洒在她身上,仿佛披上一件美丽的银纱,那婀娜的背影看起来也格外动人。 这是理所当然的,侠者。强大武力的拥有者,可不是脑残白痴。那么在保证速度、灵巧等等之下,自然要武装最好的武器,与最好的防具,像是旧时代的那种武侠概念,只能说是凡人作者依然将强悍身体的能力想象太弱了。 可是现实中几乎天天跟自己在一起的老爸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废物,能够躺着绝对不走动,夜色来临或者一天到晚亦是跟自己的母亲大人进行各种双方都是十分淫荡表情的行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吕布:怕兄弟苦,又怕兄弟…… 听闻刘备发檄文即将讨伐河雒三郡,河内太守张扬,河东白波贼各部,匈奴单于各有异动。 河南尹与弘农郡二地,要么太守被凉州军所诛杀,要么就先前因战乱弃官逃跑,各县政令混乱无度,青州军来不来都无所谓了。 没遭残杀的百姓早逃难远去他乡,乡间十室九空,残垣断壁百草丛生。 京畿之地的三郡反应不一 但在筑基期以下,看似华丽的远程攻击,永远不如拿刀剑噼砍来的更简单直接。 白云观,据说建立了几百年。当时神州大乱,魔教趁机入主中原。一时间几乎统治了整个神州。 工蜂形成的两个重点:带有巢母本人意志的病毒、转化过程中意识的融合度。 像这位张师傅,按照许大茂的说法,娄家以前的大宅子都是他设计监工修成的,肯定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而叶家消停之后,他们的店铺运营权以及各个产业纷纷回到他们自己的手中,这种状况也仿佛得到了叶家的默许。因此不少家族内心之中对叶家升出了些许好感。 再有一股潮水般的传承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中,陈剑原本打算再参悟一番这霸道老头传承功法。 然后何雨柱傻傻被秦淮茹和贾张氏吊了十几年,吊到四五十岁,最终落得一个一无所有的悲惨下场。 刘靖瞬间懂了,这些东西都是姓温这家伙偷袭击杀那些散修得来的。 尤其是后两人,虽然明知是异姓兄妹的关系,但望着刘靖的眼神有些异样。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汇聚在一起,不但没有相互排斥,反而相互融合,汇聚成了黑白二气。 “石总,公司有规定,而且还是林总亲自下的规定,没有预约,外来人员,一律不能进入公司。”保安讲道。 话虽如此,但,韩冰冰的心里,却是十分希望龙俊可以将她推倒。 秦雨只是蜕凡境二三重修为,根本毫无战力可言,只是体魄比常人稍强罢了。 身为仙道狂徒,在秦家庄园时数次激怒秦万重他都不曾担心,甚至还刻意为之。那么,便是他乌震入了八重又如何? 你不去想那么多事,不去和别人联系互通有无,你怎么可能赚更多的钱,怎么可能去维持你那个简单的生活?当你的孩子有自己想法,他想去干点自己的事情,你这种简单的生活能负担得起他的计划吗? “那你说该怎怎么办呢?”丰流的脸上双眼气息吐吞不定,他现在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在最短最短的时间之内把牛峰给救出来喽。 有意见当然会是好的,那一种更好的意见,其实就会是一种更好的点子,当点子来临的时候,他的心思亦跟着澄净起来了。 玉佩入手,顿有一股清凉之意渗入掌心,更有一丝法器气息荡漾而来。 “陛下,臣府内还有要事处理,就先行告退了。”苍王恭敬地道。 “在订契约之前,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吗?”丰流一脸的正色道。 阴妃把画纸和那首词,抱在怀里,就是没有松手的意思,丝毫不理周围遗憾的叹息。 手指肚上的那一道伤疤,正好与琴弦吻合,一道道清澈的声音随之响起。 “还能怎么办这几天你都得跟在我旁边我好随时保护你。”东方倩挂着说道。 “逃离,这个能量层太诡异了。”一时间,全部虫兽吓得马上不敢靠近能量层。 第一百三十章 最贵者为外戚 夏季郊外蒿草丛生,没过了脚踝。 东郡燕县外的传舍旁,士人们命僮仆支起素色帷幔,翘足等候玄德公率军到来。 士人三五成群彼此小声交谈,名士说到高兴处,不由放声高歌。 引得旁人抚掌叫好,真为士人风范。 僮仆置席、案摆放酒器、乐器,谈笑间以举杯相庆,士人弹琴。 数人以舞相属,前 方天风拿起手机一看,开始打电话,一开口就把这些警察和张枫吓得腿软。 听到包飞扬这样说,周知凯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包飞扬这种做法是不错,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做,方夏陶瓷集团的考察团会有什么反应?尤其是考察团的那个张总,会怎么看?会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了在望海县投资了呢? 而城墙上的守军刚刚被魔法师们肃清被雷收服的来自卡森堡公国的那些神箭手们马上翻身上了城墙在盾牌兵们的护卫下一支支的利箭彷佛恶魔一样的撒进了城池内无数的叛军士兵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滚开,变态!离我远点!”萧梦羽被对方的变态行为搞得恶心异常,她的念头一动又是几把长矛拔地而起,可是这次长矛并没有插进那团看上去已经溃烂不堪的烂肉之中,而是直接将他举了起来。 “我跟她已经见过面了,是她约的我。”韩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 “老爷,您可以先到您的办公室稍微坐一会,我马上回您的住处取一条干净的新裤子来,不会耽搁您去下议院的!”贴身男仆低声道。 眼镜妹一边走一边想到,算了,总比将来会得到一个会失控的炸弹好。 “进去吧。”李静云没说什么迈动脚步走了进去,他的目光此刻全聚焦在自己要破坏的目标上。 “请坐。”比恩伸手指了指会议室中的椅子,等两人坐下,就拉过一张白板,边说边画。 陈再兴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一旁的铁钎捅了一下红陶炭炉,炉火立即旺了起来,鲜红色的火苗一冲,几乎舔到了陶瓮的把手上。 在六大帝兵威能爆发的刹那,楚暮头顶的虚空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像是被无法想象的巨斧劈开天宇,倾天覆地的力量自裂缝中散发出来。 主要是能上来这里的,均是修为不低的强者,大部分都在虚灵期以上修为,最弱都有化丹期八九层以上层次。能上来这里的,修为绝对不低。 “人型凶兽,你也是人凶兽,是留有孔雀血脉的五彩神鸠,这怎么可能?”一见人型凶兽五彩鸠鸠武一现出本体来,那万剑山庄的白衣马姓老者顿时不由惊呼道。 何璟晅回到吴媚儿的房间却不见吴媚儿,而杨俊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将距离来开,班铭脑中念头急转,思索刚刚为什么没有雷劫降下。 离开了拍卖行不久,秦川感觉被人盯上了,他略施手段将盯梢的人甩掉,又在城中转了两圈,然后才回了住处,而就他之前所在的静室中,一名紫袍中年人正拿着两柄飞剑查看,过了一会,又拿起两根战矛比较。 跟着易天云继续不断打出噬冥幽火,不断往四周扩散出去,一层又一层,像是不要星力似的,不断地给释放出去。 这名大汉本身只是黄金神牛族一名拥有准帝之资的天神而已,但是此时掌控肉身的却是该族古祖移山大帝。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陈留望族的底蕴 “唏律律……”骑士战马发出一阵嘶鸣,把士人们吓得心头一惊。 数百步开外,骑兵逐渐勒住马匹的缰绳,速度慢慢减下来。 南风骤起,吹得赤帜哗啦啦作响。 骑士纷纷翻身下马,牵绳列队昂首挺胸持槊在旁。 军阵中央,有位身材高大的壮士臂举绛色的大纛,绢刻着:“青、兖州牧左将军刘”。 而一旁的数位王公大臣们,也焦急的步履蹒跚起来,就像是一只只热锅蚂蚁一般。 回到房间,我无力地在沙发坐下,抬起受伤的脚,把裤腿捋上去时,发现膝盖的伤口,已经用碘伏消毒,还绑上洁净的医用纱布。 听到这里,众人更是哑然,便有人问及芳云,芳云便将昨日遇到楚有才的事情说了,还特意提到楚有才是昨日这才开始修炼卜卦法的。 “哎哎,马上去拿马上去拿”孙亮急忙答应着带着伙计往内堂去了,没多久两人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出来了,这两人很明显也是武者,否则这一两千斤重的大箱子还真搬不动。 经过邱少泽一阵的摸索终于找到了那根传说中的睡衣带子,然后轻轻的一拉,那道结就这样被邱少泽打开了。 “哎,我可是有些印象,那把刀是在你的手里突然消失的!”这个时候,泷姑娘插了一句话。 赵弋缓缓眯眸,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要靠着凤念蓉来为他通风报信,赵王后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和氏族走动,对七公子关爱有加,还在禁军中动了手脚,她想要换世子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但就在爱德华欣喜若狂的一刹那,李宁宇紧跟着又说道:“不过台风级的技术,需要用一个合适的条件来交换!”。 “砰!”这一脚的轰撞声惊天动地,我感动脚脖子一阵酸麻,那土巨人头部受到猛烈撞击后,往后退开,创口处如同松动的土墙,黄土簌簌地往下掉落。 不过,她可是忘了,庄坚现在,可不是单身一人,其已然成婚,当人面辱其夫君,这让紫菱如何忍得了? 简而言之,作为智瞳的宿主,林城奇想要升级硬件,就得提高自己的知名度,进入到他人的视野,受到关注,进而被崇拜,甚至要发展狂热潮流。 大殿之中,光镜也是缓缓消散,那威严的男子,嘴角也是有着难以捉摸的笑容浮起,而后,身形轰然破碎,再度消散无形。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躲在城里,坐看汉人把我们后方的子民全给杀光吗?”乌爵靡苦笑道。浑都靡对此无语。 “你到底怎么了?!难道……真的像他说的……你……”蓝诺莱斯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他慌乱地抬起手,疯狂地凝聚起所有的能量,甚至召唤体内的冰之碎片,想要给寒塔罗特治疗。 对方虽然是众巫师之首,但现如今却已经投靠了暗黑君王索伦,是强大的敌人。 正是在这种‘地利’条件下,加之‘智瞳’已经先后经过十次升级,这使得花费数天时间来熟悉能力的林城奇心中,逐渐萌生出了要将这里改造成秘密基地的想法。 庄坚对于这个价格,倒是很满意,毕竟比起之前白花的一千多万灵值要划算很多,而且他也是打定主意,这次去往凌云洞天,也是要多挣取一些灵值回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蔡昭姬 随着张邈的引见。 蔡氏数人纷纷行礼说道。 “圉县蔡氏拜见玄德公!” 刘备也拱手回礼,道:“备见过蔡公,以及两位蔡君。” 汉代女子也可尊称为君,只是到了刘备的地位,还能称蔡琰为蔡君,倒真的给足极厚的面子。 使得蔡琰连连下拜,柔声道:“姎不敢当玄德公尊称。” 刘备笑了 “但我还有些抱负需要施展,当今三大雄主之中,皇叔最是适合。”刘毅笑着摇头道。 带着张莉躲在了袁老板店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里,林烨的目光却是一直没有从那郭福昌的身上移开。 “己等材料虽然常见,但我要的数量比较大,单纯依靠你们黄家,并不现实。”元清微点到即止,并么有继续多说下去,转而开始和他讲述需要准备的一些东西。 一旦它们不守规矩私自踏出清风镇一步,今后人族任何和尚道士都能够取它们猫命,无妄禅师绝不出手搭救。 刘毅在这边加紧开工,整个荆州的兵力调动确是越发频繁起来,先是下隽,八千精兵随时准备走陆路攻入潘阳。 陈二狗来到阵前,也不多话,看准一个空档,一箭射出,正中兀突骨腰腹,箭头钻进了皮肤,却并未进去太多,鲜血却是顺着伤口不断往外涌。 因着皇上突然间意思这么明显的对李翊,其他皇子心里难免会滋生浓浓的怨气。 卿尧懵懂的望着她,觉得自己听不懂,于是又开心的去玩自己的游戏了。 口中刚发出一声低喝,此人已眼前一黑。下一刻,两道排山倒海的掌劲齐齐袭来,直接轰碎了他的意识。 李凌只见识过留在这个世界的硅基人族意识,至于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在课本或者影视资料里看过。 我和陈志彬将装着仿真帝王绿的骨灰盒,抬到了便利店内,然后放了起来。 我有时常常会想,如果再给天启皇帝十年的时间,中国的历史会不会就会大不一样呢? 介于袁蕾如此的回答,我并没有生气。说不认识,也许对她才有好处,起码不会受到什么排挤。可我脸上还有有些失望,两个发生过关系的人,现在当面之下,竟然说出不认识彼此的话,想想也真是可笑。 山城里只有三百多户人家,现在每家人都燃起了灯,而且还敞开着门,像是在迎财神的样子。 颐玦真仙依旧是那种高冷范儿,点了点头就算了事,无繁也没有在意。 “走吧!先去你的便利店休息一会,我估计我的老婆,得一会儿才能够过来。”这个男人说完,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便利店里。 况且天津是个军港,除了水师外,根本就没有贸易的商船。再加上如果他们从天津出海的话,他们也找不到去台湾的航路。所以,从天津出海是根本不可行的。 她不是个苛待下属的人,但是这种关键时候冒出来的刺头,必须死死地按住,容不得半点犹豫,否则会引起雪崩一般的效应。 仰起脖子,想接几口雨水来喝,雨点虽然很多很密,能落到他嘴里的,却偏偏没有多少。 然而这时候没人有精力回答他的问题,全都在怒吼中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努力将玄武翻过来!没办法,因为深蓝色面具人一手托住玄武,双脚却没停,正一步步逼向梦!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兴平二年,六月初三。 吕布自告奋勇写信劝降河内太守张扬未果,差遣去的使者被张扬驻扎在修武县的部将杨丑斩杀。 消息传来瞬间让吕奉先勃然大怒,怒骂道:“杨丑鼠子尔,也敢妄杀我吕布之人,必誓杀其贼,解我之恨。” 张扬部将几乎均为李傕和郭汜所招募,自然看不惯并州吕布。 况且刘备在讨伐 她看着他眼中真实的不解与疑惑,到了口边还想要继续说出的话,却被那股无形又莫名的力量阻拦住。 他拨开拦在面前的一众保镖,来到林浩强面前,给了林浩强一个大大的拥抱。 技能等级上限是根据技能品质而定的,基础技能固定3级,中级技能固定4级,以此类推。 而全程享受了保姆级服务的金智秀,哼哧哼哧地在床上嘿嘿笑了一下。 其中除了他之前见过的魏老和任剑军,还有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家。 散会之后,夜枭静静的坐在原地,在脑海中复盘着自己的全盘计划。 会议开得很沉闷,刘汉英要大家都谈谈看法,可是大家都觉得看法很难谈出口。还是二四六团团长张嘉毓慢腾腾地先开了口。张嘉毓是刘汉英亲信中的亲信。自然,张嘉毓是个聪明人,此时不会谈出什么愚蠢看法。 全营第一次集会那天,刘汉英来了,张嘉毓和莫干山也来了。旅长和团长都发表了洋洋洒洒的训词,表彰了七十九团浴血奋战的功绩,追悼了石云彪和其他战死官兵的不朽,并且带来了几十枚勋章和一批军饷物资。 他想要爬起来逃跑,然后绝望的发现一块巨石压住了他的后腿。他看着好整以暇的贝恩,目露绝望。 这里是蝙蝠侠在哥谭市境内数十个蝙蝠洞中的一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都有蝙蝠侠的这种分基地。 苏丹接过,微微闻了闻瓶子,但立刻阿柒两声打了两个喷嚏,顿时,娇躯微颤,如瀑长发和紧身长裙的下摆一同微舞,给人一种不胜娇羞,又美若天仙的感觉。 唐洪似乎是被王十七戳到了软肋,“哐”的一下就拔出了背上的大刀,大有出手厮杀的意思。 关于最后谁来带陈术的事,最终也没个头绪,实力强劲的考生没有导师会不喜欢,但是像陈术这样多方面发展的,的确是少见。 虽然他并不喜欢吃蛋糕这样的甜食,但是秋甜甜买的,又是跟秋逸轩一起吃,他觉得味道还不错。 “一定的。”舒暢肯定的点点头,又一拍手说道:“刚才茜茜说,你现在有了个办公室? 当吞服过后,腹部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五脏六腑就像是在被手指扣烂,强烈的痛感,让陆煊近乎崩溃。 凌云立刻意识到对方是要模仿他,赶紧闭嘴不问了。毕竟是大宗门出来的,见识很广。 当看到陆煊走过来,官威十足的许知县顿时坐了起来,让出了位置。 “还是李将军你回去吧,我回去的话没准会被当成是奸细给抓起来。”苏晨笑着说道。 卓越见面前的酒杯不见了,便直接举起了酒瓶对着自己的嘴,倒喝起了酒。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些狗腿子嘴上说得好,到时候给不给那是另外的一回事儿。待得将众人送入矿洞之中之后,这些狗腿子们,立即将周围下结界封印起来,整天就守在洞口之处。 腊月二十八那天,马老二说就要过年了,给儿子擦擦身子吧,完事他再出去裁缝铺赊一身料子给孩子做衣裳。 第一百三十四章 擂鼓进军 刘备率军从牧野一路北上,双方斥候在田野间,展开血腥的厮杀。 箭矢破空声和兵戈相击之声传遍荒野。 交战瞬间利刃穿肌髓,血肉横飞。 凉州人惊讶发现,他们除去人数不据优势,骑射竟然也没讨到好处,青州斥候骑射也无比娴熟。 对射没占上风,以为近身搏战能挽回颜面,结果冲杀才知青州军的札甲 “怎么了?”烨麟回头,见光熙神色踟蹰,也不晓得他想说什么。 这一层楼就没有不漏风的窗户,宁宁不喜欢住在四下漏风的房间里,索性拿木板把窗户盯严实了。 生完儿子,满月回玄天宗时就看过他一次了,那时的丁骞就已经褪去了纨绔公子的模样,稳重了很多,如今又过去一年了,他身上又有些变化,更加的成熟了。 有南宫玄在,他们怎么可能看到展家人进去展府大门的,发现不了很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烦躁的心悸感涌上心头,就仿佛黑暗中有人一直在窥视他一样。 很多家长,可能苦苦坚持七八个月,只能教会孩子一个拧水龙头的动作而已,国内对于自闭症的研究太少了,治疗机构也很少,且大多不够专业,这让很多自闭症的孩子错过了最佳干预年龄,也没有达到最佳的干预效果。 威尔背后生黑炎双翅,冰冷的气息令周围温度陡降,海面泛起冰渣。 那是只属于“上仙”的灵力,这就说明她还是在原来的位面没错。 三人也没多待,展云歌跟南宫玄一起进宫去了,南宫玄回来三天了,一直守着自己,还没回皇宫,想也知道皇上皇后的心情。 随后重伤未愈的水玥儿也被丢了出来,她当时也被卷到了迷宫中,洛叶顺手把她带了出来,水玥儿亲眼看到了洛叶如何大发神威——比之前几次更威风!半点不敢计较之前的事,化作原型直接跑到了柳树妖那。 姬深昨晚宿在了祈年殿,虽然孙氏依旧百媚千娇、国色天香,但他到底惦记着新人,却是早早就到了,牧碧微看了眼绥狐宫外的帝辇,讥诮一笑,方由阿善扶着下了自己的步辇。 “你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推开,夜宁被吓得完全从惺忪的状态恢复到六神清明,脑子正常运转了起来。 说实在的,以前周游和王浩都想去见识一下,只可惜他们当时的身份是学生,没可能购买价值昂贵的古董,只能抱着学习的态度进来参观一下罢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周游和王浩可以以大顾客的身份前来参观,甚至是购买。 “他和我说了今天他爸爸一起,没来接我,让我自己记得赶时间过去!”白慕雪急的开始挠头发。 虽然这样的现象在圈子里很是常见,但现在打眼的是日本人,若是让他逃过这一劫,最后连累到国人的话,那他们的心就不怎么开心了。 “今天,王俊成必除!”我言简意赅的对杨波道了句,同时,将手枪给插在了后腰上。 “你是该恨我的。”魏俊生在身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可是在杨希若耳朵中却格外的刺耳,甚至生出了一次讽刺的感觉,现在知道要哭了吗?你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做什么了呢?当初早干什么去了? “喜欢吗?”他贴在我的身后,在我耳边问,说话吹起余余的热气。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仲达,你说我该怎么办? “报!” “使君,朝歌城西面城门大开,不少人抢夺马匹趁乱逃出城外。” 辅卒正在搭建营寨,刘备站在高台眺望朝歌,听闻哨骑绕道过来禀报。 不由眉头一皱,立马传令太史慈前来。 “子义即刻点齐虎贲骑人马,扑杀凉州溃兵,不将其斩杀殆尽,马不许解鞍,军不许卸甲。” 刘备遂吩咐道。 夜倾城肩膀上的圆球看着这样的画面,第一个绷不住,捂着鼻子掉到地上,知道再看下去,鼻子不止是痒,可能要流一堆的鼻血,可它还是忍不住看,好奇夜倾城下一步会做什么。 李淳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想了半天,又仔细看了看怀中的人,才认出是先前在含水殿侍过一次寝的那个宝林。 李科长看了看苗团副和谢参谋长说道:“依我看,现在日军11旅团意在占领大阪和林西,其73联队开始是怕我们进攻,想必他们已收到了我们其他守军夜袭的消息了。 韩歌便将那段舞蹈视频直接拿给他们看,一边对他们的舞步进行指导。 夜倾城面色清淡,眼神略微有些复杂的抬头看向夏询,刚好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而他看着她的视线令她不由得心惊,那是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的眼神,不,更确切的说是用餐者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那般。 “那你们先收拾着,我去找子桑笑问问,晚一些将冷皓给你们带回来。 没过一会儿,沐千寻便曾的坐了起来,满头的冷汗,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进三爷喝完水,吩咐:“谁也不行给这个败家子解绳子呵,今天就吊死他,吊死他省得把家败光了……”他吩咐完骑上马回去了。 四大域的天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都来自神族,甚至那个战争的恐怖,在里面,每天都要提着脑袋做事,睡觉休息什么的就更是扯淡了。 这时只听一声炮响,飞来的炮弹在帐篷外爆炸,旅团部的帐篷险些被掀翻,茂木手里的电话和梅井手里的耳机都掉在了地上。 这一刻圣城中的圣人们齐齐出手,各施手段,祭出自身的圣兵,向着那一个豁口的位置释放出镇压与磨灭之力,暂时抑制了侵蚀。 还不知道在那里花天酒地,没有什么军事才能就不说了,但是这个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就让手下人鄙夷了,军队之中军事如此。 苏云凉回想起他们一年前在外围遇到的那些麻烦,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等并无疑问!”队长们看到自己升了官,精神面貌自然要比其他士卒要好一些,回答起来声音也很响亮,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就是他们是吕布的心腹,必须要给吕奉先面子。 看着轰隆隆的马蹄声朝着虎威军而去,黄汉升就傻眼了,没想到这些家伙这么没有骨气,居然想要逃跑,逃跑也就罢了黄汉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空间玉佩不但可以储存东西,食物放入其中之后,还可以保鲜,不用担心食物会坏掉。 秦梦听到了三人的谈话,冲他们举举杯,只见是三人诚惶诚恐,一揖到地,谦卑的还礼。 倒是那些灵器里头有不少好东西,卖出去有些可惜,倒不如留作自用。 只是身后的阿舒尔,年纪已经是五十多岁了,也算是一个老头子了,特别整天钻在实验室里面的阿舒尔,一直都在重复着脑力劳动。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乱世人命 一艘艘船扬帆摇橹,集中航行在淇水河道,挥旗并呼向前。 船只与水面贴合,小船载粟米豆料,大船载枪、矛、箭矢军械。 从兖州行至河内郡在汲县十五里外的渡口,让河岸边的军吏挥旗拦下。 负责运送粮秣的崔琰有些疑惑,想开口询问。 只听见岸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呼喊道:“季珪,我奉使君令来此告 “我肚子痛,想要去挖坑。”刘枫把扁担放下来,一脸痛苦的说道。 “但一个白痴,又怎么能学会异能?”这不但是孙泽民想不通的事,也是江奇才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抬头四望,发现这里正是此前我们集合召唤影魔的那片林子。 欸,这两只狐狸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来着?直到看到仄仄急急地将他们抱起来,罂漓漓这才想起,喔,这不是之前仄仄的两个师兄师姐么? 华香莫名其妙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是疑惑不以,可是当华香身上紫光大放的时候,天上顿时雷霆交加,乌云密布,大雪瞬间消散开来,整个天空中一条条电芒犹如蛟龙一般怒啸着,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华香到底想干什么。 老龟有气无力的哼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便是,不过要稍等一会儿,你知道我腿脚不利索。”那头顿时传来兴奋的叫声,那里还有半点雷声。老龟无奈的摇摇脑袋,转了方向行去。 谁也没有想到,死马当活马医的行动竟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没有找到其他幸存者,竟然找到了下落不明的赵强,更神奇的是,原本应该身在北京的赵强,如今却突然出现在大家的身边。 “比真金还真。”刘枫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次,这句经典的台词。 王一龙闭着眼睛,回忆起当天的情景,嘴角的口水显示出王一龙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限制级镜头。 发完之后心里居然有些暗爽,甚至都能想象的到向卫在那一头抓狂的样子了。 昨晚,白大刮一阵收拾,将箱子里的可疑物品埋了一部份。然后他跟‘肥’杨化整为零,两人分背剩下的东西。 “这世界上本来就有长得很相似的人。还有人长得像双胞胎,而实际上却没有半点关系,也许,不知在什么地方,也有个姑娘长得和你一模一样。”陈警官说道。 康凡妮摇摇头,把根谭凯的照片事情说了一遍,顺便屏蔽掉了遇见韩斌的事儿,只是说了自己怎么认识的谭凯,到怎么帮他,被人拍了照片发给了向卫,以及晚上俩人的争吵。 “放心吧,我还有一张王牌。”向卫淡淡的应着,眼神直接看向窗外。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为人母的喜悦。她的双眸着异样的光彩,可那与爱毫无关系。从没有像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对他不会产生半分半毫的感情,以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龙爪与巫拳碰撞,巨大的碰撞声后并没有出现在场众多天王想象中的势均力敌。 但是因为她体内隐藏有剧毒,所以白幽兰才会让暗夜魔魂果滚落到金丝山河带之上,用那里的金丝来解除这些毒性可能会带给暗夜魔魂果的影响。 “难道这只老鼠在遇到我们之前,就袭击过其他……人?”孙雨辰骇然道。 时间一点点从指间溜走,昭和的肚子越来越大,逆煞一直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关照着,有的时候她就在想,或许可以不要再对他那么冷淡,试着对他温柔一点,就像当年一切都还没发生过一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吕布遭遇袁军 刘备进汲县时凉州溃兵已被尽数剿杀,得知县衙让乱军纵火焚烧,便找了一处青瓦白墙的院舍暂时落脚。 士卒皆在打扫战场,掩埋断肢尸体。 荀攸踩着未扫去的破碎瓦片,进了庭院禀道:“使君,后续的粮食和军械已经运输到汲县郊外,掾吏孙公祐正在清点统筹。” 刘备看着墙角干涸多时的血迹,沉吟不语。 “呵……现在哄笑吾请便。然,年轻人,吾给汝等一个忠言——尔等是绝对征服不了第五异闻带的那些王者。 四人都见过乔纳森,有时候他来接威尔回家,因此与他们打过照面,虽然不是很熟就是。 阮大郎给阮老爷子换好了寿衣,可阮老爷子还是没闭眼,怪瘆人的。 虽然这几代的猿飞一族连影级忍者都没几个,但他们这些老一辈可是从木叶建村不久后活到现在的,不仅各个具备惊人的忍术造诣,像鞍马天云本人也同样是五查克拉的秘术传承人。 “这些食谱可是有问题?”齐元妙见袁大夫眉头就没松开过,忍不住问。 “会一点。”朱翘想了想,现在只能是摸黑来准备了,隐约还能看得到一点点东西。 所以当阮大贵家的来质问她的时候,她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这次病后,他的身体是什么状态?路上会不会出事?等等这些问题,都是不可预估的。 乔若晴毕竟是乔氏的董事长,这几个月虽然因为怀孕很少去医院,但也算是主心骨,所以她失踪的事虽然霍氏和乔氏都在调查,但是却是秘密进行着的,外面的人不知道。 陈雅丽觉得乔若兰这话说得也对,苏玫一向都是被萧明泉捧在手心里的,养尊处优受不得委屈,要是乔若兰真的把她怎么了,那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抬起头来,与张济柔和的目光短暂相触,从他那里,感觉到了一股暖流。 “既然宗门欲要决战,我柳镇于家自然亦要出力。”于洋朝着身后看了一眼,下一刻,仇旭、于震霆、于展鹏三人同时来到身侧。 正所谓‘倦鸟思林’,就是这个意思了,只有在外面飞得累了,才能想起家里的好。 “守护剑傀,出。”罗清持剑出列,直接唤出一尊化古境的剑傀,一人独战两尊海族五阶大圆满强者。 谁会教他这样诛心的话呢?难道有人知道他说了谎,知道他根本没有联络黑山这回事情? “吁!”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徐珪正疑惑间,就隐约听到有喧闹声,这声音与平日里不一样,就好像打斗、逃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如果不攻击只是躲闪的话,就算能够闪避攻击,但是却并无法掌握怎么在躲闪的同时进行攻击才最好。 他两分别这么久了,实在有好多话要说,但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陈诺轻拍他肩膀,跟他一道往前面走了些,找了块地坪盘腿相对而坐。这是野外,比不了室内,自然不能有苇席等物可供跪坐,只好将就着吧。 “夏家的人,老祖我劝你不要动,不然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一个老者阴沉着一张脸,缓缓的出现在大厅之中。老者的目光中,闪着森森杀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本鬼王门的幽魔老祖。 梁雄闻言,眉头也是深深皱起,李亮这么说他心底里也是相当的疑惑,但是就在他心底里相当不解的时候,一声轻轻的犹如猫叫般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要大义灭亲 刘备明白郭嘉的想法。 可以给吕布粮草,但一定不能给吕布补充兵卒,特别是骑军。 况且吕布在书信里只说了自己蒙受的损失,却一点也不提他击破文丑的骑兵,缴获了多少战马、军马、驮马。 刘备遂好奇问张辽道:“既然是文丑兵败,那奉先打扫战场,缴获了多少马匹?” 张辽不作迟疑回答道:“各种 “看,人家多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要学着点!”刘美英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对李捷说道。 而此时,在澎湃的真元淬炼下,沈强的金丹之上,越来越多的黑点渐渐的消失,金丹也越来越闪亮。 不过,他现在所看到的,只是没练化前的。他相信练化之后,应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也当不上神器了。 “其实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将这个石台推翻就好。”说话之间,索罗直接踹向前方的石台,砰然一声,石台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老头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背着背包就朝着楼底下跑去。最后我们跑到了宾馆的前台,并且调开了我们那间房门外的摄像头,画面中出现的一幕,让我永生难忘。 听到这话,艾丽脸色苍白,又很生气地坐下了,一声不吭气哼哼。 死亡风暴的力量将索罗裹挟,使得索罗不断的旋转起来,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移动的方向。或者说,索罗此时失去了自己移动的能力,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张一飞吼声震天,庞大身躯奋力挣扎,却骇然发现,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将k-88从身上甩离出去。 乔绾的修为不高,但她却是星灵帝国的大脑一般的存在。她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星灵帝国要与泽国死磕了。 叶七娘依旧不肯放过秦朗,严厉的质问中,带着一股阴寒之气,让秦朗越发的害怕。 “呵呵,我记得芙蓉王殿下可没有关于这样的规定吧,难道是我忘了,还请段坊主仔细说说!”张溱这时突然笑道。 像是一朵朵极其灿烂的花朵,却彰显着孟夕然她的人生,不过是看上去漂亮罢了,内里都是这样的不堪。 这些神明,最强的也不过是中阶神明巅峰,此刻全部跪匐在自己面前,在这个时代,等级制度更加森然。 胡安托马斯从斯特恩那里套来了那两名联邦缉毒署探员的信息,并将信息及时地转告了董彪,这才安心下来。可是,仅仅安心了一天,便被金山邮报的号外报道给吓到了。 江寒在原地沉思了几秒钟,迈开步子向苏雨歆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虽然不知道龘龗为什么要她去封门山,但料想一定很重要。 哪怕仅仅是王九根据记忆还原出的虚像,但其中蕴含的神通和大道,依然远远超越了今日相州修仙者的水准。 “就算要提取血脉,我能接受的恐怕也就只有龙脉了。”史蒂芬暗自道。 这种风险奇高,难度极大的行动,也只有赵沉露才会毫不犹豫地跟在身后——也只有赵沉露跟着,王九才能放心。 她怪不好意思的扯过了餐巾擦嘴,将漏在脸上的酱汁都擦了赶紧,便发现面前的盘子又满了,连肉块都被人切好。 而谢夜雨的虫族,也是十分给力的再次攻下了二十座城市,拔除了娜撒的二十个地下基地,收复了一半的星球。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地方看的有点眼熟 两家宗长被士卒拖走后,只剩下郭氏留在原地惶恐不安。 汲县郭氏也习《小杜律》位于士族与豪族之间,在勾结凉州人祸害百姓的事情上,比两家稍微没那么出格。 并不是他们底线高,反而是逃难百姓皆成了郭氏的僮仆。 依靠逃难的流民黔首训练的宗族部曲,让打主意的凉州贼投鼠忌器。 加上赋税一直在 现在这边,所有人都被困住,外面又层层围堵,只怕就算找来人了,也无法把人安全的救出去。擒贼先擒王,只有把言兴之制服了,才能有胜算。 “跟你说话呐,听见没有?”腿止被掐了一下,王浩明堵住耳朵转了个身,还是不言声。 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看来内陆对邓老写信给自己,也是存在纷争的,李辰心底暗笑。 “回国。”,苏寅政把所有的异物放在行李箱里,整理的时候,他翻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他临来之前,乔宋往他箱子里塞得手套。 “一个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渴望光明的心,是你我都不能理解的,即便明知道见我会付出很大代价,但是,我还是有七分把握他会见我。”毛乐言笃定地道。 她立时觉得胃中翻江倒海,大口的呕吐起来,吐空了腹都停不下来,直把苦涩的胆汁都呕出来,呕的两眼冒着泪花,仍旧停不了。 “哈哈哈哈,”赵子弦话音刚落,混血儿大声的笑起来。不过这笑声不是挑衅的笑,而是好像他真的听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她却咬着牙,哼都没哼一声,凌厉的剑锋逼开一个又一个的侍卫。 把鸡汤放在桌子上,乔宋主动把另一碗放在苏寅政的面前,引来乔母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毛乐言不做声,脚下用力一蹬,自行车便蹬出好远,粉儿一时不妨,身子往后一仰,松开抱着毛乐言的双手,噗通一声,跌落在地上。 他没见过那人长什么样子,但她应该也有这样高挺的鼻梁,瞧着就英气。 “神道至尊相召,让我前去神庙中面见。”吴越勾说完不多加理会这六个无知之人,他出了神君主殿去往远处的至尊神庙。 尘梦瞪大了清亮的眸子看着兰黎川,随着尘梦一同惊讶的,还有卫君流。 韦青青摇着头,这变故她不能接受,她不敢相信爹就这么倒在了她的面前,不敢相信云七夕竟然还活着。 叶尘梦愣了愣,她以为是张姐忘了放生姜,却没想到竟然是他交代的。 魏仁武又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但是此时魏仁武的表情却更加的轻松愉悦。 要当朝太子来亲自传旨?风月傻眼了,立马蹦跶过来跪下,期盼地看着他,想听听叶御卿念圣旨是什么腔调的。 她对霍俊哲的感觉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畏惧他,可是又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即使每次想到他都会头痛欲裂,她仍然会忍不住去想。 虽然他带着墨镜,但是慕紫卿都能深切的感受到他目光下的那种冷然。 昨晚别墅,利用灵气检查,出绿的石头很少,这些原石还是刚运来的,而外面的原石自然不用多说,在这上面确实有着很大的影响。 天明进来之后,在距离嬴政大约三十米的位置,停下了!!不知道为什么,嬴政突然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很好奇这样的感觉,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忘了公达的约定 修武城头上,凌乱鬓角胡须的杨丑站在瞭望台,纵目张望皮垣和兰丘方向。 见青州军兵分数路朝兰丘攻去,没一会儿又有骑兵拦在修武县的通道间,顿然猜到刘备想要全力攻打兰丘,并非引诱他过去。 杨丑狠狠地拍女墙,怒道:“刘备欺我兵少方敢从容应对,若我有数百骑军何至于青州人如此猖狂。” 他收纳了共 比如在学生报名的时候,明里暗里向对方推销光盘;如果卖出一张光盘,就给组织者2块钱的提成,当做活动的经费。孙不器不用出头露面,还多了很多免费“推销员”,还给自己的复刻光盘,挂上正规商家出品的旗号。 最恐怖的是,林海的一条手臂,瞬间飞速的肿胀,变得比大腿还粗了。 她说完,才知道说错了话,向着满面笑容的孙不器扑过去,拼命殴打对方,以发泄今晚受到的委屈。 尼古拉斯·泰重新拿起一个新的酒杯,餐桌边的仆人赶紧将酒液倒进酒杯中。 刘凡没有用“弃暗投明”来形容两方关系,而是助“一臂之力”。 见到王二黑否决了这个决定,其他的将军,便也沉住了气,既然要一战,那就战到底吧,反正而今的‘五行盟’张开手臂,招徕无数的散修。 虞谧如释重负,轻轻的歪着头,她很难想象,这是传说中百战百胜的将军。 生意被抢了,刘全有不从自已身上找原因,反而都怪罪到杨木匠的头上,三番五次的去找杨木匠的茬,后来被杨木匠的两个儿子打了一顿,才算是老实了下来。 与托亚加尴尬的打了一个招呼之后,秦奋和木青子就大致说出了状况,想让托亚加帮助自己弄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或者说是能够和他们二人并肩作战。 剑池这个地方,周边的势力窥视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可是天剑派的历史悠久,而且也的确强悍,派中据说还有几个老古董坐镇,震慑着那些怀有不轨之心的人,让人不敢起占据之心。 和卓君年在后花园里聊了许久,一直到了中午时分,才回了别墅。 “这不是你的错,无月……”鹤羽的语气有些急切,他此时是可以感受到无月的想法的。 当然,这也会对于一部分玩家有不公平之嫌,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公平的,游戏也只能保持相对的公平。 “虚月,你阵法修为还只是宗师级?也确实是够低的,我比你好一点点,大宗师级的阵道修为。”魔尊道。 她抚摸着手里的那个骨头哨子,看来现在只能等到晚上十二点了。 见秦舞阳喊出了自己的名号,李静虚毫不意外!能够一招斩杀绿袍老祖的人,怎样高估都不过分。而且此人的来历自己却从未听闻,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这样的人物用屁股想想,也比必然是有问题。 忽然间远远传来一声闷响,象是什么东西崩裂了动静,雷芳脚步一顿,转头看过去。 无月身形一闪,在次郎坊刚躲避过丁次的攻击后,一记扫堂腿踢中了刚刚落地的次郎坊,将他狠狠的踢飞了出去。 这一回,没有一只乌鸦被消灭掉,都是自己直直摔下雾河被水冲走的,没有乌鸦死掉,即是,一时还不会有新的乌鸦出来混淆视听。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是。。怎么??和自己的丈夫联系一下增进一下感情难道有什么不对吗?”狂三的声音仿佛随时充满了诱惑的能力,捉摸不透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就彻夜长谈吧 趁着夜色暗淡,先登营士卒推着冲车顶着箭雨滚木继续进攻。 “咚咚咚……”鼓声噪响,荒野的野兽也被惊醒。 兰丘守卒的军司马撑着东边墙垛凝望,嘴里喋喋不休骂着:“青州军疯了吗?夜晚连火把都不举便来进攻,也不怕在半路乱了。” 等快看清加高的冲车时,距离城墙也不过十丈之遥了。 凉州军司 彭厉锋还想刺他几句,却发现他的眼神穿过自己望向了自己的身后。 林枫也觉得自己对不起沃克,他也没想到沃克能活着回来。他刚才一直站在湖边,就是考虑是不是要跳下去自尽,毕竟一辈子的名誉都丢在这儿了。 在他离开后的第十天,我掀开被子,没有开灯,凭借着熟悉抹黑下楼,一路上竟也没有磕磕碰碰,忽然间,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黑夜会使自卑的人找到自信,因为,黑夜会吞噬你脸上的悲哀。 “买下来了,花了一百万晶元。”赵河的声音很冷,冷到想杀人。 我沉默的盯着脚尖,一言不发。要是让我妈知道我和李致硕这两天做了什么,估计我妈自己能从楼上跳下去。 “俊熙!”韩筱雅穿着白色礼服,典雅高贵依旧,看到我有一瞬间的惊讶。 这是我第一次对我的第一名产生了怀疑。宋俊熙的成绩怎么可能排在我的后面。 不过,我也不好让自己表现的太冷漠了,不然和眼前这位白雪公主比起来,我真成了恶毒皇后了。 从酒店去机场,我一路上都在给凌辉发短信。凌辉收到了,但是他一条都没给我回过。李致硕看见了,却没吭声,他握住我的手,暖烘烘的。 冷妃雪这算是明白了,感情织梦娘出去办事,让红儿在这里替她顶着。 回到别墅,妃妃抓着赢楚的衣角在看电视。真难为赢楚在电视里比卡丘比卡丘的声音下还能面不改色的开视频会议。 这两个弟子,见创世神来势汹汹冲了过来。而此时,这两个弟子立即将创世神拦在了外面。 那个时候为了躲避这场劫祸,很多不被社会接受的人,被逼着四处地躲藏,最终神医谷只能暂时开放,接纳了一部分人。 他知道此人是让自己改口,或者是将羽化蝶与紫曜仙剑双手奉上,可是,他凌仙又岂是软骨头? 张坤喃喃之声慢慢变大,由初时的犹豫不决,到后面无比的坚毅。 秦暮抬起了头,看向了在城墙顶处的两个大字,忍不住轻轻念了起来。 一阵阵黑暗阴森的感觉,便从紫云衣,金蝉儿,碧青三人心里头涌了起来。 顾炎武深以为然也站到窗前俯视着山下的学生们深深地点了点头。 “将玉帝传送出去,你会死。”观察者深深的看了高帅一眼,他没有想到自己仅仅一瞬间因为回忆起家乡毁灭的精神波动竟然被对手抓住,并且用来威胁自己。 江一笑不疑有他,特别是在看到聂清手里拿出来的一个大红色的布袋的时候,这红色布袋难道就是和玉扳指一样的宝贝? 看着迎面而来的一个九重境修士,张尘长剑一点,这人心口顿时飚射出一道血剑,随后缓缓倒地。 一想到吃的一想到钱,秦悠悠更加容易饿,才吃完一顿预备继续吃下去。 第二天清晨高迎风陪同静怡来看苏珊,李南欢迎得不得了,因为他要开始他的潜伏生涯,暗中监视苏珊这磨人精究竟是真疯,还是为了折磨他家公子而装疯。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发现竟然抹黑不了刘备 七月初三的清晨,怀县的薄雾渐渐散去。 张扬在姬妾的悉心服侍下,起身洗漱。 看着美貌爱妾,忍不住将其搂在怀中把玩,此妾原是孝灵皇帝后宫中的宫人,机缘巧合流离转徙到他手中,令他颇为喜爱。 玩弄着乖巧的爱妾,张扬心里有些惋惜,孝灵皇帝后宫那么多人,董卓进雒阳使诸多姿色不错的宫人都遭劫难, 霍无殇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不想承认,可是,姬然已经扎根在了他的心里,无可自拔。 例如说有个富翁,身上带着一百万,如果被偷个三四百块钱,这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吧。他也不缺那三四百块钱。但是一个身上只揣了五百块钱的普通人,被偷个三四百块钱的,绝对会哭死的呢。 双方终于碰撞在一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淹没了一切,甫一接触,便是凄厉的惨叫声,以及四散飞溅的鲜血,当然还有被斩断的四肢。 神海宗的宗主在腾空飞起后,看着底下那一幕幕凄惨的画面,自己却无能为力,当下歇斯底里地吼喝起来。 所以,琳一直都活着,每天都活着,还是那般笑颜如花,还是那般善解人意。 这一个眨眼的回合,甚至都没让他们看清楚是怎么出手的就把大军哥给废掉了? 这场比赛禁止使用飞行能力,但是不限制使用任何道具和战斗能力。可以在水上行走,驾船,也可以在水下前进都没有限制。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丹皇巨塔如今也基本是成为了人族炼丹师界公认的圣地。便是联盟丹塔这等如今人族内部最强大的炼丹师势力联盟,也是将根据地放在了这里,可见其重要性。 风胜一脸狰狞,愤怒之下一拳砸在透明挡风玻璃上,将玻璃砸得粉碎,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同时,维萨也调用了神国的全部力量,疯狂的涌向那截胳膊,想要将其挤出去。 而且还不止是染色,那些黑色物资还在土豆表面上不停扭动着,似乎想要靠近乘放着金色液体的杯子? 这时韩老师傅就从旁边的林子里走出,听到郝楠的问话后就笑着带着郝楠等人往据说是梵莲缩在地走去,郝楠十分好奇,那个院落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院子就是有点大而已,梵莲怎么就种在哪里了,难道不用水? 凤桓宇见席双来了,也是自觉地松开了抓着席玥的手,让席双能够更好地把脉。 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呓语,就像是这座城市在哀嚎一般。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死神螳螂从魔兽山羊体内破出后并没有吃魔兽山羊的尸体而是静静的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纯的办法自然是系统,这家伙不是号称在能量领域无所不能么?搞一点能够控制那些士兵的物质或者能量应该是没问题的,特别是只有十多名士兵的情况下。 “下辈子别在做这等荒唐可笑的梦了。”大皇子扬起剑刃,冷冷一笑,直接砍下去。 而手上也没有更多面具了,作为一名光明正大的圣职者,自然不会准备太多这种玩意的。 少林寺的方字辈高僧看了看林平之,心中暗道:这个年轻人,招式精妙,内力不俗,更兼心思深沉,成长起来,江湖上必然多了一个狠角色。 十八号在二楼,乙区都是两层楼高的联排房间,楼上是为双号,楼下是单号。 第一百四十三章 匈奴人的作战方式 沁水由北而东经安泽、沁水、野王、怀县、武德诸县,然后汇流黄河。 继修武和山阳邑之后,武德也快速被攻破。 刘备率军一路冲坚毁锐,使河内郡首怀县好似扒了衣袍在兵锋下瑟瑟发抖的精瘦汉子,明知不敌还要强撑颜面。 张扬应该知道凭借城墙消耗不了青州军,想要打退那就只能在荒野决战。 刘备把 黄连去参加了,洒下滚烫的热泪,后来,听说3个老兵返回到军区,专门培养火凤凰。 大堂经理想了想,就把那些服务员召集起来,诉说了这一幕。就告诉那些服务员,今天他要来体验生活,不要告诉任何的顾客。 “师婶好。”常煦然乖巧道,比起师叔来,还是师婶更容易讨好。 此次魏琅来京都既不是走亲也不是访友,而是受了诏命来京都当官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不用与人争斗最开心的难道不是阿弈吗?”墨霜筠笑眯眯地点破他。 成鹤心中对白济通突然表现出来的有理有据,不是没有吃惊,但他也很平静。如何说服白家同意退亲,这个问题,在今日之前他已经思考了太久了,什么样的推拒理由他都想到过,白济通此刻所提出的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顾天昨天没有找到住处,知道自己身上带的食物虽多,但没有冰箱,这些肉保存不了多久,就会变质。 龙飞虎嘴张的都能塞进一颗鸡蛋了,眼睛盯在唐心怡身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绕过了棺材,走到前面的墙壁前,按照记载,铁人应该就在这四周三面墙之中,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弄出来了。 符婵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就是严云友的妾,墨霜筠称她为“夫人”,这难道不是在讽刺她吗? “咦……”本来已经对这里的一切完全失望,可是在见到这样一幕情景之后,嫦娥一双美目不自觉便透出浓浓的激动。因为她十分清楚,好戏将要来到。 决定他意识到自己为了能够改变一些事情,那么可能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他会认识到这种事情的事。 柏木自然对好友的为人和态度心知肚明,顶了对方一句之后,便立刻停住了嘴,再也不用言语反击了。 只见,金色护盾瞬间被击破,仿佛被击碎的钢化玻璃,化作无数碎片消失在空气中。水晶球的威势却不减,朝着人最密集的地方砸了下去。 她和秦俊杰只看到陆凡、秦俊才对着一个不存在的人说话,所以有此疑问。 “我……我知道!”可能已是深深地明白,自己亏欠对方着实太多,王秋终于不再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而是开始以最为迅猛的速度,奔跑了起来。 路上根本没人,陆凡猛踩油门,打算把汽车当成飞机来开,体验一把速度与激情,然而车却行驶的很慢。 三人离了李府,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墨七七与黎九歌说了会话,大多数是黎九歌问她通天塔十层的事,她当真是不太记得了,只隐约觉得自个学了一套剑术,与无数的机关兽打了许久架,挑挑拣拣的跟黎九歌说了些。 秦长宁恩了一声,手手袖里面拿出一颗夜明珠,郎啸天看着秦长宁手中的夜明珠,眼角抽搐了好几下,他真的好想问问郡主你的衣袖里面到底有多少东西? “你为何不告诉臣,你是磬儿的孩子。”张洲提到自己的妹妹,声音难掩伤痛。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刘备:於扶罗我在河边等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吹起了南风。 汉军哨骑和匈奴人的斥候,在怀县沁水往东二十里处策马厮杀,当风刮得尘土微微呛人,甚至令人引弓射箭的间隙也要不停地揉眼睛,使战力骤降。 “唏律律……”马儿发出嘶鸣的叫响,两方皆有默契般打住了冲杀之势,警觉地退走。 赶来的匈奴斥候虽然人多,但还拿不下装备精良人 要说暗金獠牙不好的一点,应该就是那特殊弹药了,不过这种子弹兑换清单上也是有的,虽然1积分兑换10颗子弹的价格有点贵,但杨英还是消费得起的。 林平安这话说得一点没错,要想能打败嫣笑笑,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刚一打开门,敏锐的感知立刻让杨英察觉到家中有人,而且数量还不少,除了林逸仙外还有其他人。 就这种情况,如果强行睁眼去看的话,那肯定是双目不保,绝对会被这一道强光活生生的给刺瞎了不可。 宁虞也说是,想起那些高墙,她忍不住就在想,是挡着什么东西吗? 如果部落遇到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讨,在其他地方有更大的议事厅。 他是真的有些无奈,外界传闻他九千岁恃宠而骄,可谁又能理解他内心真正的苦楚? 这里的官差走路的时候竟然都是整整齐齐的,遇见老百姓的时候竟然会主动退让,最离谱的就是老百姓若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官差们会第一时间上去帮忙。 门口,华枭淳讷讷抬手,抓住合同,入眼,便见四个大字——退婚协议。 林夏派人开车送他们过去,在别人还在过年的时候,他们几个已经去京海市警局那边了。 “赵东叔叔,不用进去在门口停就好。”鄢澜看着车窗外往来的学生说道。 “大夫你好,他是我的朋友,他的手受了伤,请您给看一下吧!”鄢澜笑意盈盈,迅速把顾浩然推到了座椅上。 费逸寒扬着笑,嘴角弯弯,脸部的线条立刻变得柔和,白皙细腻的皮肤衬得他温和非常。 魏俊生脸色铁青:“杨希若,你这话什么意思?没有我?你要干什么?”心几乎要纠结成一团,魏俊生的眼睛有些冒火。 顾浩然当然也看到了鄢澜和费逸寒,视线略过费逸寒紧紧的留在了鄢澜身上。 “等我修炼到很高的等级不就会了吗?整得那么神密。”李艺说。 只见,威灵顿的双爪已经全部没入到了灭弓机甲的手臂之中,但是,却依旧没能够穿透灭弓机甲的防御,毕竟庞大的体积带来的优势可不止这么一点点。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了这人有些朦胧如诗意般的侧脸,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胡燕青。 可重活一世后,再让他去枯燥的刷怪升级,张一凡想想都觉得难受,但等级又是玩家最重要的东西,不升级还不行。 谷灵灵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点头道:“我一定听你的话,不去害人。”叶随云微笑着点点头,以示鼓励。 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鬼扑满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陈志凡,其时正在用体内无处不在的极致寒气认真打磨自己的筋骨皮膜。 唐西瑶嘻嘻一笑,取出两枚药丸,和九妹各服下一颗,眨了眨眼睛,问道:“还有问题吗?”叶随云不必多问,也知那定是可抵御百毒的东西。 黄昏时分,众人起灶做饭,一边对今日所遇那对古怪兄妹议论纷纷。正说着,听到负责放哨的弟子忽然喊了一声,人们看去,只见那兄妹二人又再度出现,正朝这边走来,这一次阿不肩上以扁担挑着两筐青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刘备:钓鱼了 匈奴的号角声响彻荒野,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马蹄声传来。 匈奴人的旒带旗帜飘扬在汉军视线内,杀伐的气息渐起。 汉军擂鼓以车阵缓缓沿河退却,匈奴十二个部落的骑兵勒马围而不攻,等待着大单于赶到。 一阵急促的蹄声隆隆,单于於扶罗率领数百铁铠亲骑还有匈奴贵族和各部落的酋长出现在匈奴阵中。 薛玲玲今年都30了,原本一直不温不火,照理说已经渐渐走向过气。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就算是拉格萨斯乌鲁这种心智极为坚定的人都没法避免。 还在猜测的时候忽然一个穿着类似之前鬼差的鬼魂走了过来,不过黑十三倒是很仔细的看到了他表情的变化。 刘询顿了一下,他没想到有人把送礼贿赂竟然说的这么高大上,好像自己不答应他的要求,便是坏官,便是不为人民做主和服务的坏官。 罗经怔住,他的脑袋里有些迷茫,罗绍显然是在脾气,他是真的不想帮忙,还是找借口呢? “你的朋友?他在哪里?”金蟾说着神魂之力放开探查周围却丝毫没有发现。 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被人当面指着鼻子说自己有这方面的缺陷,这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自从进了王府,鸣棋就左左右右地杀出来为难无忧,无忧也有点见怪不怪了,但凡他说话时,只要面色恭谨就好了,仍然垂着头。 三爷暗道:果然,两人已经被此世之恶侵蚀了!不然以两人的骄傲怎么可能联手?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开始放轻呼吸,仔细感受这味道——似乎,好像,大约,也许真的减轻了许多? 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想象。当然,他也知道既然话头被打开了,孟卿衣无论如何都憋不住,一定想把话说完才好。 赵忠国与易川却也是趁着这个空档同时冲了上来,赵忠国誓心枪甩出道道枪花,照着山精领主的大头扑面而去。易川则是挥着远辉,直朝着山精领主握刀的左手砸去,不给它挥刀的机会。 而就在她走进他的那一刻,他整个脸瞬间涨红,紧锁着的眉的吴雨桐。 轻功当真是已臻化境,整个大荒,若还要再寻一二人与之相比,大概也只有谢乌衣,薛岐和李拓。 其余三人,更是感概这里的景色优美,林如依心里还一片可惜,没把相机给带在身上。 话落,挥起一拳直奔卓南面门而来,现在的张军在卓南的眼里,就好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再做着最后的反击,卓南可要轻轻用力,就能将他给捏死,只不过现在的张军对卓南还有点用处,暂时还不能弄死他。 “你……你想让我怎么样?”残狼到也光棍,看到这种情况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肯定是‘阴’沟里翻船了。 从吧台上抬起头,回头看着橱窗外,见吴雨林走向车边了,还以为他见她不开门回去了呢,刚松了口气,没想到他竟然从车里找出手板。 何东平虽然挨了两巴掌但是心里却没有怨气,他老越是这样打他就越是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也不敢隐瞒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公韧却无心欣赏胜利的成果,赶紧寻找唐青盈,可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找了半天,原来她正在黄福跟前哭鼻子哩。 “我给你打下手。”看着帝九胤,沐云轻瞬间阴转晴,满面笑容,虽然她只会吃。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於扶罗:沁水也是我的葬身之地吗? 於扶罗纵然猜到刘备在引诱他上钩,也不觉心动起来。 隐约听见汉军车阵传来畜牧的嘶叫声,更让他眼神微动。 只要出击把牲口吓得惊乱起来,便能快速决胜,免得夜长梦多。 於扶罗犹豫片刻,目光露出决然,若不抓住战机他就愧对撑犁孤涂单于之称。 遂大喝一声:“发!” 左右听从命令,吹响 这个魂对他来说来之不易,就算他暂时没有找到好的养魂方法,他也会冒着提高失败率的危险去找其他的办法养魂,毕竟用养魂伞只是其中一种最好的方法,而不是说没有这把养魂伞他就养不了魂。 “他们就要过来了,不用我陪着?”霍娟飘到了我的跟前问道,好像是很关心的样子,不过我怎么感觉她在偷偷的乐呢? 最后这一段历史也成为一部史诗,从此之后,修炼界的人士就不允许参与到人世之间的争斗中来。 “这个不妥吧!我爸爸比较古董,这么晚了还是算了吧!”可可边说话边将头埋得很低。 吴忧是有地方住的,但是自己要是带着姚思敏的话,那就不太方便了,如果让别人看到了,也许会传出一些闲话来。 龙迹从街边的荧屏上看到了这起消息,他断定和萌尾尾有关,于是朝着银行跑去。 这样一想来可可感觉心里舒坦多了,至少不会为千允澈为什么不来上课、什么原因不上课而担心了。 老头子一走,教室里面的大家就闹得更欢了,就连老师拍桌子也不能制止目前的情形了。 白惜咽了咽口水,那双大大的眸子里有些紧张,低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这样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 众人陪伴墨老爷子走到大厅,看见大厅等待的一众其他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们,墨晴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沉。 裴枭然可是清楚的记得,上一世的江浸月就是这么做的,而且的确成功了。 人可以坚持几顿不吃饭,马却不能。朝廷八百里加急,驿站中跑死战马的事情屡见不鲜。可是却没听说过哪次行军途中有老兵跑死的。 果然,燕无极刚笑到一半,也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空天母舰都生产出来了6艘,加上舰队,完全可以保护全球农作物和粮食的安全。 李侍尧敲打下桌子,心想着两广地带乾年的税再过些时间就可以收了。 典典在冰面上拼命的奔跑,一连摔了几个跟头,都不顾疼痛。一心想着跑到马喜儿的身边,将马喜儿拉回到岸上。 在亲眼看到裴枭然与他国质子躺在一处,误以为两人勾结在一起,准备对朱雀不利时。 其他众人也都认出了熊元霸,不知道他怎么才不到几天的功夫,居然混进了清军守门士卒的队伍,也是一脸的惊奇之色。 李渊虽然闲赋在家,但手里好歹还掌握着大唐皇室最最精锐的两只暗卫,所以他其实很清楚秦明这些天都做了点什么。 吴长峰摇摇头,镖师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但人家又没明确说是为了什么,况且那可是广恩伯!能在衢州府横着走的人,跟那样的人家交好肯定没错,而且他相信江宁的品性,绝对不会胡来。 这两个地点,藏着李家通匪的证据,他们是边境匪徒销赃的一环。进入白麓洞天的两个大盗,不是路过,就是来投奔李家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胡无人,汉道昌 距离匈奴王庭三四里处,两千六百余骑的胡人和千二百汉骑激战到一块,匈奴中还有数百身着铁铠的单于亲卫。 箭矢弓射声与喊杀声并起,双方都想将其歼灭在此。 南风卷起风沙,弓箭准确度大受影响,匈奴人见状只好拔起刀来与汉骑肉搏。 兵刃交击声响彻原野,前去迎击的部落,在交战中被冲的七零八落。 “医生说她术后不能受刺激,所以我……”季非凡的话戛然而止。 常常就这么一直坐到天黑,看着天际隐约的星海,天上地下光灿灿的连成了一片。 闻听得这话,周显睿的眉头不禁也轻皱了一下,而马上他就扭头向身旁右侧看去。 就在这个时候,方眠他们恍然间似乎听到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可是仔细一听,那声音好像就是在他们周围。 夭夭已经被推进了车里面,她没能听到她爸和我说了什么。而且车窗上贴着一层太阳膜,我也看不清楚夭夭是不是在里面担心的望着我。很憋屈,憋屈的让我有种想揪住童振清衣领质问他的冲动。 “如此就多谢皇兄了,不知道姐姐现在何处,为何不见姐姐呢?”凌云飞冰冷的眸子看向眼前的两位皇子道。 她心情复杂地去取自己淘宝买来的包裹,如果怀孕了,就生下来吧。 年轻有个好处,那就是我可以撒一些成熟后不会撒的脾气。而且脾气撒出来,嫂子也不会怪我。不是说年轻不懂事嘛,我情愿让嫂子觉得我不懂事,我也不想让她把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说出来。 许久之后,一辆计程车停在咖啡厅的门口,段鸿飞透过玻璃看出了尹梦离的摸样,便迫不及待的走到了咖啡厅门口。 唯有一点让许墨遗憾的,就是其余的七个丹药有五枚是八品的,还有两枚是七品的,这着实让他有些失望。 “拓跋老哥,块块停下,前方是禁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走到一处似是曾经的庄园边缘之时,秦远的脚步刚刚迈上那锈蚀的墙壁,齐鹏锦忽然一声呼喝。 秋玄月面带笑容,涂丘的这一击发挥出了正常实力,虽说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压制实力,可谁让秦远那般自大自傲呢? 再也忍不住了!杨明鼻孔喷出两股热气,浑身如有火烧,手忙脚乱的去解皮带。 “时间,一切,悄然淡去,除了爱。”赵健抱着钟药环走入了黑暗中。 尝了尝菜的味道,还别说做的真挺好的,吃着菜看着茶语,突然觉得有种江南水乡的感觉。 “人之常情,早晚都有走的一天,你的选择很正确。”王元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 照着宋紫萱的一路指导,杨明驾驶着大黑来到了太湖国际酒店,停车场已经是停了个密不透风,杨明挤不进去,无奈之下,将车停在了几百米外路边的停车位。 此时这座城市的市政厅里,原来的市长孔贤看着外面不时走过的丧尸和变异老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还想回去睡,可是已经不可能睡着了。他索性也把客厅的灯打开,泡了一杯茶,喝了起来。他没有吸烟的习惯,所以说也只能喝茶了。虽然咖啡或许效果更好,但赵健总觉得,品着茶香的时候,心情容易开心。 心中一暖,沈秀放下纸条,走进房间里看了一眼,自己走之前还挺凌乱的房间,此时已经被收拾的很整齐,比他自己整理的都要干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下诸侯:本初你要撑住啊 兴平二年(195年)八月初三,两则消息流传天下,令诸侯惊愕不已。 一是青、兖州牧左将军刘玄德,一举收复雒阳及河内、河南,弘农郡的渑池、宜阳往东,河东郡的东垣以东的各县,在凉州乱贼手里收回京畿之地,而豫州颍川郡各世家豪族上书恳求刘使君以苍生为念,试任颍川太守。 二是徐州牧陶恭祖已上表刘玄德 那黑猫显然也少有见到这般稀奇的景象,蹲坐在徐寒的头顶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周围的一切。 “而且,我是简杨一家人带回来的,我们一起朝夕相处两个月,早就私定终身了!”霍尔妮自信的吹着牛皮,而梅洛则差点流下了眼泪。 “既然是头颅,那我们的算不算?”那男孩问出了一个让在场诸人为之色变的问题,但他的脸上却在那时浮现出一抹不当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残忍之色。 这也是为什么,闻鸣让亚伦马丁去训练凯撒,并且让凯撒表现出他不同于普通猩猩的一面。 翟让听后,一脸震惊,随即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后才摇头道:“娇儿,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乱说了。”翟让说到最后,语气已有些严厉了。 他关闭了液晶电视上的资料,仰躺在沙发上,询问无处不在的智脑。 就在他骑虎难下之时,宫门方向却忽的传来了一声尖细又高昂的声音,却是宫中的内臣在指挥诸人进宫。 可是……沐纹咽了咽口水,这些菜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就这么吃一次,应该不会胖吧? 叶飞让开位置,饕餮直接往视频前一坐,对着视频咧嘴呲牙嘿嘿笑了起来。 “什么叫好像死了?”听她那模棱两可的语气,宁桐华忍不住掐了一把她的脸道。 云雀一扇翅膀飞到空空旁边,变成人形,悄悄地对空空说,他们要设计陷害林雪儿了。 林染吐了吐舌头,感觉自己特别的幸福,不管说什么总能有人考虑自己的感受不让自己尴尬,生活在这种家庭里肯定非常幸福吧。 这一次洛千千倒没费多少力气,因为欧子轩纠成一团,抱着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院外夜风萧瑟,枯叶凋零随风飘动,偶尔有值巡兵士身影走动,仆人丫鬟尽已归房,北凉素有宵禁的规矩,王府中规矩更甚一筹。 不夜侯不耐烦的挥挥手,白夜与南风转身离去,双子偷偷瞥了眼年轻人姣好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况且当年也是自己的功劳最多没想到最后竟然给唐糖做了嫁衣,现在有这个机会,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然后化做一缕青烟,不一会儿就飞到了老爷爷的茅草棚前,把大家放出来。大家静悄悄的看林雪儿轻轻敲了敲柴门。敲了半天,没动静。大家跳过木栅栏。千灵飞过去,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 白夜永远记得君子城上那个将战旗绑在背上毅然决然扑入汉军中,还扬言要‘娶他’的青衣人儿,魔道天教天后裴青莞。 毕竟董丽丽是出轨方就算是想要更多,只怕也要不到,不过周易也并没有亏待她,给她的钱足够他生活一辈子了。 若水的心忽的跳了起来,看着面前温润俊秀的面庞,心第一次乱了频率,她不知所措的躲闪着对面男子的目光,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只要时机到来,他自然会收到接下来任务的命令,那时候出现在办公室,只是为了给他能够知道这件事提供一个合理的契机。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袁绍:压力空前的大 如刘表所预料,还在幽州与公孙瓒交战的袁绍比谁都先获知刘备攻取雒阳的讯息,却没想陶谦竟然上表刘玄德任徐州牧。 袁绍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底一片愤然,扔下兜鍪,额头青筋暴起道:“绝不能让刘备得到徐州,不然冀州危如累卵,袁氏也将招眉睫之祸。” 沮授和许攸、辛评、荀谌等人在袁绍的允许下,也拿起书 将瘫软在地上的老妪提起来,秦洛的手卡着老妪的喉咙,微微发力。 现在,这一切却出现在一个喜欢躲藏在阴影中的亡灵身上,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冰冷的月光照射在半张脸上,给人一种彻骨的寒意。 “师父,玺懿带馨儿前来感谢师父的。”玺懿拉着我仰头对座上流云神仙恭敬的应道。 看到校尉如此,耿纯顿时火冒三丈,一夹马肚,挥着手中的长刀冲出阵营,冲着迎面而来的校尉,一刀从头上劈了下来,毫无防备的校尉被耿纯当场斩落马下。 眼光一扫,最为吸引玄清注意的,还是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一位蒙古大汉,他身形不甚高大,却很是粗壮结实,满脸虬髯,黑红的脸庞上,一双凌厉如鹰的眼眸精光闪闪,似乎充满了深邃的智慧。 无疑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而且这个萧峰看样子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值得让玄清和他交往一下。 “坐稳了,我们离开木叶!”夜鸦玩够了,下一刻树林中狂风大作,它如黑凤凰一样的身躯猛地扶摇直上千米高空。 杨乔有些尴尬的挠头,他是想找找话题,试试植芝阳子是否真的能看出点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日本是一个很神奇的国度,从某些方面来说,对于传统阴阳术和鬼神一类的东西,比中国还要迷信。 不过曹正淳为了护龙山庄派奸细混进来,也派遣了很多大内高手,但是那些皇宫的大高手,玄清此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想到估计那些大内高手没事也不会在皇宫内院乱出来晃荡的,所以玄清一点也不担心。 宝宝的身体很健康,虽然现在看起来丑丑的,但是相信以后,就会变得帅气可爱。 尽管这事大部分的责任还是在苏九身上,可作为一个男人,只有有错一定是他的错。 他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必须将如雪牢牢的困在他的身边,她别无选择。 周怀瑾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不是颜儿自己有打算,他用怀王的身份,一天都能直接要来。 看到叶浩那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宋天行感觉到心中非常的不安,他哪里还敢说什么,沉默的捂着脸,不敢说一个字。 凤云染本还想离这危险的家伙远点,结果这么一躺上,发觉确实比一般的床要好上太多。 贾衣玫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着叶浩的眼睛,一副想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出一点什么的意思。 北冥子修迫不及待的拿过那盏花灯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大声的壤塘着,听得叶然然十分无语。 暴风雪依然很大,雷雨和唐浩戴着面罩和护目镜,很难让人知道他们俩是假扮的守卫。 帝灵境老头不可思议的咆哮,瞪着她眼睛都凸出来了,太阳穴一阵突突。 晃了晃头,刘蕊没有继续深想,这种问题到底还是挺飘忽的,不如实际一点,想想今晚吃什么比较实在。 “这……汤都没有喝完,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东方逸但心的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五十章 为我汉家贺,使君万岁 天下变色之际,刘备亲自带人清理宗庙,因庙已成为废墟,只能找出大概的方位。 摆放数十张案台置酒樽,刘备把打来的猎物供以宗庙祭祀祖先,从周时起就讲究杀禽助祭。 军队举旌旗,奏响擂鼓声,再放上匈奴的头颅,雒阳新归只好简易祭祀以此告慰高祖、文帝、武帝、宣帝、世祖、显宗、肃宗。 忙碌了一番后 无视了伊诚不满的抗议,撒旦也只是无谓地摇摇头——事实上,他所要表明的意思,业已经明确地传达给了对方。 两名本来正讨论着奇怪话题的救世主,当时就迸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声,穿透力极强的声线甚至堪比声波类超凡能力,让本来打算悄悄靠近,给大家一个惊喜的伊诚,反而受到了成吨的惊吓和身心伤害。 怎么今天一个个的都喜欢给她和梁寒初送东西的,先是卖玉米的姜婶,再是刚才各种各样的店里的掌柜,都想给他们送东西。 往常我出门时,它已经开了,晚上若回来迟了,它便已经谢了。好好的两株娇花,却无端叫我平添了许多感伤。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不可能的事情根本没有,根本没有什么不可思议,发生的一切违反常理的事情,那只是你觉的违反常理,因为常理都可以解答这些违反常理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魏婶脸上的神情似乎是挣扎了一下,她看向梁寒初。 当然也有可能真的是手中有绝世功法,在山中修炼,等待出关之日,扬名天下。 因为妞儿感染了瘟疫,所以狗子和阿放都不敢进门,只敢在外头守着。见赵无忧出来,若有所思的凝着她的脸,毕竟赵无忧的脸色比瘟疫病人还要差。 郑林氏刚到郑毅跟前,蒋氏就推向一边,一手握住郑毅的手,另一只手拉过赵兰儿。 俩人的位置离着万仙秘境并不远,此时他们到达了万仙秘境的门口,随后遇见了万仙盟的守卫兵。 这一顿却是吃的出奇的香甜,一人呼噜了一大碗面汤还吃了不少牛肉罐头。 坎宫斗姆乃是准圣修为,若是有她相助,纵使受制于身份不能全力施为,对崭教也是一大助力。 方云静见此,想了想,也跟着两人的身后。同时一双美眸看方正和红孩儿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丝莫名的疑惑,仿佛在思索什么。 正满肚子吐槽,手中一暖,一直扶着她肩的手落到了她掌中,掌心温暖。 第一次可以归咎为她长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有男人敢靠近过,偶尔一时大脑当机可以原谅,可如果第二次仍旧再犯这个错,那一定是她脑袋被砸了坑。 飞镖以惊人的准确和力度同时钉在机身上,里面的人条件反射地趴下。 邢天宇没有讲出心中所想,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旦挑明了,事实就会变得难看起来了。这个眼镜娘不知道是太过天真没想到这些,还是不在意这些,但是很显然,她更倾向于和人类政府合作。 “如果这不是魔术,如果这都是真实的,那就真是神迹了!当年,达摩祖师西来,一苇渡江,世人都当做传说,如今竟然有人真的一苇渡江,阿弥陀佛!从此可以堵住世间悠悠众口了。”红岩禅师感叹道。 一支由格穆罗所组成的部队突然从他的反魔法巫祝部队的后方突袭了他的反魔法巫祝部队。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陶谦:玄德公我撑不住了 刘备在雒阳整合三郡,废除郡兵而立军府。 又下发公文让官吏重新修建宗庙,从七月中旬待到八月十一日,留有足够的兵卒驻军二河,在陈留郡和东郡征调部分的战兵和辅卒去颍川,自己则挥师返回。 把孙乾辟为颍川郡功曹,崔琰为主簿。 其间有件事让刘备微有诧异,他在东郡的军府名册中看到曹孟德的五子良将 方匙儿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广袤的山林,一望无际,好像一直连到了天边。 这个世界是实力为先,没有能耐的话,你走到哪里都没有作用,只有变强了才有地位。 “一般里面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一滴血滴上去之后就会突然绽放光芒然后出现什么天地异象之类的……”唐志航说着突然看向了我,那眼神我看着就感觉没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钱袋掉在地面上,金晃晃的金币洒出来,亮闪闪的光泽,一点不假。 空昊天身边华光一闪,一道红芒朝易轩闪电般飞去,易轩同样祭出离火剑,两道火光在两人正中对撞,爆裂出漫天火花。 随着符纹的补充,囚笼表面浮现出各种纹饰,或为兽面,或为龙纹,还有雷火双纹,每种纹饰出现,囚笼便闪现一种灵光,此起彼伏,将火湖底部照得雪亮。 易轩心头不免有些警觉,辛昂雄看情况应该还未使出全力,斗场还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三十连斩就已经到达如此水平,想要取得五十以上的连斩称号委实不易。 说来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既想章婉芸接了这个电话,又想着的是,章婉芸不要接这个电话,毕竟接起电话具体说啥,曹鹏还真没有想好。 甚至就算是吴妖妖过来说话都不好使,最近他申请,在公司建立训练基地,为了就是让他们保持现有体魄,别到时候一个个都变成大肥猪。 得到了刘朗的回应,我这才松了口气,从学生宿舍那里到这边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吧,我便打开电脑准备打发一下时间。 “陆少,要不我去赶走他?”经理一琢磨也是,他一看江辰就不是能买得起别墅的人,而且还选择8号,那可是所有里面最贵的,而且已经被陆思凯预定了。 罗德里格斯虽然跟摩尔很熟识,但是这方面他是不会粗心的,可以说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这个环节。 化丹天炉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神器,而且是从九阳神魄里面得到的,是一件能力很强的神器。 一旁的金忠诚,是虎视眈眈地看着白青衣,如果一旦白青衣的针灸方法不对,他一定会马上制止,那个时候丢人的就不是他了。 要是以前,不管合理不合理,尼康都可以不管,反正我就这价,你爱买不买。 既然有这种底气,也就不会为了纳投名状获取信任,就把这么份大礼送上来,他背后肯定另有所图。 一直在发呆的林清清回过神来,然后对着手里的杯子叹了口气。“我们吵架了。”她言简意赅的说道。 一句话点燃了现场气氛,所有人都从这次意外的失败中恢复过来。 接下来的搜寻,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密林之中,就算是王胜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来有没有人迹活动过,只能是靠着大家的判断。 而竞技场之中,凌霄虽然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但是常年战斗之中养成的战斗直感还是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一瞬间转身逃向了另一边,火焰在凌霄身边擦身而过,不过凌霄也将这好不容易找到重创对方的机会错失掉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倒想看看谁是汉贼 九月初八,秋风萧瑟。 徐州东海郡国郯县郊外,士人们人头攒动衣冠云集,成群结队等候在驰道边等着新任徐州牧左将军玄德公。 还有鼓、瑟乐女舞姬二百余人,静候在一旁。 十三日前刘使君回信给糜竺说他率千六百骑军和三千辅卒正前往徐州的路上。 糜竺收到信函惊喜不已,立即告知徐州东海的士族豪 下一刻,闪烁的奇点骤然崩溃,爆发出无穷量针状光束,瞬间扫向整个恒星系。 生死薄……刚才如果不是她忽然出现,她也会去翻翻赵柯和孙氏的生死薄。 该决斗的继续决斗,该购物的继续购物,该做皮肉生意的继续做皮肉生意。 可他并没有死,而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没有手软,接连不断的射击,终于把他的整个头颅都打烂,他摇晃了几下终于摔倒在地,不能爬起来。 陶然郁闷地想着,显然忘记了自己也属于色狼中的最大那一只,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借着闹鬼的这件事,一定要守在苏婉玲的身边,防住那些居心不良的家伙。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她的那些个契约幻兽,根本就无法拿出手好吗? 就在这一瞬间,风暴祭祀眼神一凛,瞬间竖掌成刀,裹挟着一道薄而锐利的弯刃斩了过去。 以她在卡什尼联邦的资历和势力,有哪个法庭能审判她?什么样的监狱能够关住她? 坐在屏风后的仓九瑶听到千寻的话,还有那沉缓中带着些许威慑阴狠的语气,忽然想起了远在都城的越君正。 “什么时候给我送人?”我坐在大力水手对面的椅子上,丝毫不理会两边站着的气势很强的保镖。 年轻时的凡儒,当然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否则也绝不该有弑师的想法;年轻时的凡儒,却对牧离有着恐惧,以至于如今二人已平起平坐,仍然不欲靠近,足见牧离给年轻一代墨雨堂的子弟所带来的可怕。 “夏老师……我骗你干嘛,要真有事,你这个班主任肯定跑不了。”卓南笑着说道。 “呵~这是我应该做的,早点休息吧!晚安!”左诗诗说完开门出去了。 见到这一幕,萧阳等人不禁神色差异。之前这夜师姐不是还很不待见这位圣子的么。怎么现在对他这么客气呢? 不久,九十二师前线指挥部的回电先到了,命令唐龙仔原地休息一夜,第二天留二七五旅五六五团驻守霍山县城,其余部队全部撤回岳西县城。唐龙仔自是照办,第二天各支部队扣上俘虏,带上战利品,朝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引君坊里有三个派系相互牵制周旋,在江湖上已然不是秘密了。而作为少壮派执牛耳者,楚飞惊在近些年里也有直冲云霄的声势,谁又能想到其会孤身犯险、乔装易容在墨雨堂的深处做起出使来。 灵气风暴中,陈适浑身是血的到射而出,在他胸前有着几个学孔,黑血正缓缓流出,就连陈适的脸色,都逐渐变得灰黑起来。 听罢,蔚言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似乎说错了话,而戮血冷更是会错了意。 一声落,大白熊膨胀变大,瞬间爆裂开来。四溅的碎渣堆满了泥土,醒目地述说着它生前的嚣张跋扈。 狐狸强横的态度直引得对面的众宗主一阵大怒,太狂妄了,简直不把他们这些宗主放在眼里,于是一个个怒目圆瞪着狐狸。不过没有安倍仲麻的作战命令任他们这些平时高高在的宗主也不敢任意妄为,想战就战。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刘备将马鞭递给典韦,拱手回礼笑道:“备在此见过徐州诸君。” 士人们一见皆躬身连连施礼。 “使君,我来为你引见众贤士。”糜竺作为迎接刘备进徐州的主事人,此刻只能由他来介绍徐州各士族豪族。 “使君,此位乃汉室宗亲东海王。”糜竺朝着身穿冕服的刘祇介绍道。 刘祇身材消瘦长须脸白,听到 “欣欣,这些天我让晓华跟着你。这个汤秩有些不对。”左林轻声说。 我有一位朋友曾承蒙令尊施诊搭救,一直念念不忘令尊恩情,想要当面致谢。”清浅抬头,璀璨的灯光正好落在何湿衣头顶。流光下,更衬的年轻军尉脸庞俊逸分明,神色诚恳。 突然这么热情,以总裁大人对曾经助理的了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前几日还是红灯高挂的厅堂,此刻,白幔高悬,大大的“奠”字挂于堂前。堂前无人,只独有华寄仓背手立于堂前。 经过这几场仗,法兰西人肯定都知道,陈风的水军是相当强大的,强大到只要接近,那就会被消灭掉,所以,他们肯定也会想出应对的措施来,比如,上次堵航道,就是如此。 北京是陈风的地盘,从那里,收拾出足够的住所来,给百官们居住,还得按照品序,爵位高地来分配,是一件大事。 在阿萨的安慰和催促下,露亚只有为难地带着东西独自一人走到了宰相府门前。在给守卫递交了阿萨地刀,由守卫带进去不久之后。果然就由人来领着她进去了。 朱标却是脸上一喜,他对陈风水师大军的到来,的确是非常害怕,也无从应对。而这个黄子澄,信誓旦旦地说,前去劝解陈风,顿时,朱标就觉得,事情或许有所转机。 “何上尉已经走了,你对为父如此不放心。”严业正看一眼清浅手里端着的点心,叹一口气。 韩易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眸子干净纯澈,但是却透露出一丝丝惊恐,他看向韩易的眼神带着一丝期盼,又有一点害怕。 “兰姐,怎么司马大少爷忽然这么着急要见我们呢?”大胖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白草心看到林皓亲热的揽着自己肩头,这才放宽了心,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了。 “老大,我还有一个提议。”就在众人都离开庭院之后,应天睿却是留了下来,并对着傲天说道。 对于一直怕被罢官的唐士宁来说,这可以说是大喜事,但实际上,唐士宁仍是气得暴跳如雷。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只手也传来了巨大的力量,贝利亚吸血魔兽转过目光看去惊恐的看到帝皇龙甲兽竟然也将他的手慢慢的挣开来。 回到大阳,他向吴明德详细汇报板栗销售情况。最令吴明德惊喜的是他带来的不光是板栗订单,还有黄芩和党参的订单。 这样处理一举两得,技能让墨西哥帮派继续为那件大事做出贡献,又能给乔瑞创造一个公平的环境。 “轰”一股强烈的烟尘向着四周散开来,让孩子们再次挡住扑向脸部的灰尘。 “哥哥,大家都因为贝利亚吸血魔兽而陷入幻境里面了。”嘉儿指着如同傀儡一般的几人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李凡天看到了一个俏丽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把狙击枪,每一声枪响,就有一个山猫组的精英倒下,当第二个山猫组精英倒下的时候,原本对李凡天穷追不舍的山猫组精英,都赶忙找到了掩体还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刘备:谁把我的孔明带走了? 远处的徐州士族和豪族瞧见玄德公和陈元龙相得甚欢,不觉有些咂舌。 下邳陈氏什么时候搭上了刘使君,他们怎没收到丁点儿风声。 还没上前引见的豪族和士人颇有焦虑,别等下玄德公就进城了罢,他们还没去混个熟脸呢。 糜竺似乎感到身后数道急不可耐的目光,见使君和陈元龙交谈停歇,上前细声道:“使君, “这……这就是给我喝的回魂汤?!”章建豪一脸紧张地指着那碗红色的液体,吞吞吐吐地问道。 “赚钱,赚取财富!只要家族恢复到昔日的财富和产业,就圆满了。”王天暗暗道:“猎杀妖兽是一个赚钱的路子,看来以后只能再次深入,疯狂捕猎了。”为了赚钱,王天现在是豁出去了。 程沧海大概也料到没那么容易让黎子阳屈服,他森然一笑,举高了手,对着黎子阳的食指一刀刺下!刀尖紧贴着他的指骨刺下去,尖锐的疼痛从手上直传到心里,黎子阳就算再坚忍也不禁闷哼一声,无力地屈起指来。 摊开掌心一看,那块桃花玉还握在手里,上面泛着淡淡的光泽,竟是被自己的汗水浸润了。 林微点头,无所谓的耸耸肩,其实福连的事情也不关她的事,她刚刚会帮他,完全是因为看不过那陈先生的样子,绝对跟苏北无关。 楚万相不是好惹的人,被他抓到辫子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他虽然没有完全避开,却在那一瞬间变动了自己的身形,将危险降到最低,没有让短箭射入自己的要害,而只是射中了自己的左臂。 那水可是滚烫的,苏北这丫的分明就是故意的,哪有人会拿那么烫的水给她喝? 再加上王战父子四人本就刻意隐瞒,并没有像分散在各地的王家分家通传,因此,到现在王虎都还不知道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一直都以为仅仅是谣传。 原本他们以为,孔妙涵带着六名孔家二品前来,摆出不惜开战的架势,只要乔家不阻止,震住其他各家,把洪辰带离这是非之地那是理所当然的,一线之下,没谁真敢与孔家全面开战。 “喂,你去哪,你又不记路,就不要乱走吧。”兰兰看著潘虎走向陵墓附近,忙出声阻止。 正当宋紫薇把茶杯送到红唇边的时候,叮铃铃,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洪辰身后正是大门,瘦高男子眼神一凛,瞬间调整完毕,体内气机爆发,冲着洪辰猛冲过来。 “没有我们,你根本杀不死金甲王,你要走可以,金甲王的尸体留下!”一位碎星境武者怒吼。 依靠烈阳花能让怪物恢复原型,确实有点不太靠谱,但时间紧迫,他只能胡诌,总不可能如实相告,毕竟烈阳花关系甚大。 洪辰十一点起床,洗漱一番,从柜子里翻了出些衣物,撞了满满一箱,去楼下餐厅吃了中饭,然后拖着拉杆箱出门了。 高天赐接到球,刘旭满脸阴笑防了过来。这下他学乖了,想也不想就把球传向了曾伟。 他已经看到,左右两侧,有着数道身影闪掠而去,要是等这些人聚集,人数就会是自己这边的两倍多,到时必然死伤惨重。 当然了,这都是实验师工程造价,如果能进入量产的话,造价应该能下降不少。”说道最后,王副院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两个头头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取手铐钥匙,解开我手腕上的铐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刘备:你们送了我什么? 诸葛宗长喜笑颜开,笑得一脸褶子带着诸葛瑾行礼告退。 刘备则拱手相送。 没多久,糜竺领着众多徐州名士前来拜见,其中有一人颇有名气,让刘备忍不住多望几眼。 “徐州微末之士张子布拜见玄德公。”头戴儒冠一身宽大的袍服,瘦黄脸长须的张昭恭而敬之揖礼。 “子布快请起。”见对方如此重礼,刘 木盾之上加持了先天丹火,寻常的兵刃就算能穿透木盾,锋刃被丹火一烤,锋利程度也要大打折扣。 如果记忆没有出差错的话,她现在应该是在战场上和那头黑龙交手。 当年叶建芝被借调到冶金建筑公司期间,得了重症肺炎,病情反反复复,在盘花市人民医院住了一个月。 来者,正是心急如焚的孙风!此刻的他,已经在惊怒之下化为了一个近千米高的金毛巨猿,手中的黑金长棍饱含着怒火,如同疯了一般连续不停的朝着亚当斯,也就是他口中的黑鸟贼砸了下去。 不过只要能让这货履行之前的赌约,帮金源宝出了那口恶气,江一帆也就知足了。 灵峰深处么,煎饼都觉得不可力敌,那确实是些强大的魔物,要知道,煎饼和李闻一起经历的战斗不少。 “张子陵与碧仙子关系不一般,所以梵仙子去了也没有什么危险。若是梵仙子在张子陵的楼里出了什么事,那张子陵自己立的规矩岂不是就破了。”冷烈沉声说道。 “因为众生平等,所以众生皆可死!”降龙罗汉神色庄重的说道。 方布衣背上冒出冷汗,武安国虽然还没说,但他已经猜到,这必定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九灵元圣本来是想答应来着,可是这降龙罗汉的态度让他很不喜欢。 这家伙居然不是徐舫州的亲生儿子,而是他妈跟情夫通奸生出来的孩子。 “萧先生,我想问一下,学校那边的事情有进展了吗?”李雨时有些担忧的问。 在从西北边境初往京城返回时,天气不冷不热,沿途百花盛放,一派兴荣。 晚上的西大,因为取消了晚自习的制度,道路上看不见几个学生,偶尔能听见昆虫的鸣叫声,十分的静谧。 天渡山虽位于上阳国东南,但深冬的山中还是非常非常冷的,感觉比京城似还要冷上几分。 “啪嗒”一声,一位红巾军的成员将自己手中的枪放在了自己脚下。 因为新纽妖克城的米国人也不傻,他们不会也不可能容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过于庞大恐怖的敌对力量。 从一开始,王主任便没有透露出许阳和陈争二人的名字,所以王主任很惊讶。 u1s1这鲱鱼罐头,虽然气味大了一点,但味道是真不错。新闻上报到怪人的事件越来越多了,难道这个世界真有怪人? 他看了一眼看到了大哥已经来了,身边坐着两个看起来很是专业精英的人物。 这个男人真是太恶劣了,竟然在结婚后还想和她维持这种关系,那到时候她算什么,岂不是人人都唾弃的第三者? 底楼的保安已经开始把记者们分开,而今天,集团前面的整条道路都被尔予集团给承包了。 她死死捏着那本大红色的结婚证,上面的两人紧紧靠在一起,没有加过任何特效的照片都能看的出来,他们异常的幸福。 何芸听着这才想起来昨天的事情,她不是装傻,而是真的忘了,因为今天陆言和她一起买东西做饭,她心里很开心,全忘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袁术:你们要听我的号令 兴平二年,九月二十七日,扬州九江郡连下数日滂沱大雨。 随着刘备率军接管徐州的传闻在扬州六郡相继传开,袁术、曹操、刘繇三人先后停息了各地的纷争。 他们皆和刘备有不小的恩怨,袁术怨恨陶恭祖把徐州送给刘玄德。 此前还觉得在冀州痛揍袁绍的刘备还不错,现在却觉得面目可憎,徐州早就被袁公路视为 苏云珠怎么说也是会功夫的,若是来硬的,她总不能让自己白白吃亏吧。 她抬眼看着宣绍拥有绝世风华的容颜,一双漆黑的眼眸中是对她深深地关切。她忽然觉得心口绞痛,想到以后这双眼睛再看向她时,那种绝望悲愤痛苦不堪……她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张志东一听大喜,他软泡硬磨,甚至把自己的老爸都搬出来郑梦婷才答应和自己出来走走,如果自己赢下这场比试,又多了一个机会和郑梦婷相处,说不定就能俘虏她的芳心。 “兄弟的情意我理解,我龙剑飞不是势利人,也不是一棒子打死谁,”他看向李铭。 转眼前三年己过,盖天成服下了三枚丹药,也因此多了十年的寿命。头发看起来己不是那么的白了,皮肤也有了血色。 将叶山河和王振两人送到了第九局基地,夏浩然这才开车回到了听雨轩。 这一番话斩金截铁,顿时让劳埃德银行偃旗息鼓,断了他们的念想——即便他们赢了官司也拿不到渣打的股控权。 但他们不可能知道会有人来暗杀,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们因别的事,恰巧离开了。 顾谚昭见她望着自己,心中登时便盈满了喜悦,沉寂无波的心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又鲜活起来,跃动热烈。 万幸的是负面状态触发了,虎头雕头顶冒出一个眩晕状态,第一次失去反抗之力,轰的一声砸在积雪之中,顿时积雪四溅。 说完划开屏幕点了一下接通键,翠微迫不及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整个大殿突然摇晃起来,一根根柱子瞬间炸裂开来,里面的东西连同柱子眨眼间就化为灰烬,高寒惊呆了,他距离宝贝仅仅一步之遥。 可灰袍下的起司却知道,眼前的恶劣环境只意味着一件事,他就要到家了。 “发泄完了就回去吧!从今往后,你还是贺家的掌舵人,你依然可以喜欢紫杉。但是,你一定不能娶她。”这是贺老爷子的底线。 陶老将军经过建国之战,如今年纪大了,全身都是病痛,一年里有九成的时候是在疗养院里呆着,回陶家的时间极少,也就是年前病情良好,这才被接回京城。 金燕子也纠结得难受。既怕老和尚是为骗它的宝贝说谎,又怕老和尚说的是真的害大宝性命。叶子多给几片无妨,可那么多的绿燕窝却让它胸口痛。 “你既然刚来,就留下来住几天吧!”叶安安点头同意他留下,戴维立刻欢呼几声,不忘得意地看向兰斯。 来到这后,爷爷手中没有了水烟筒,话是多了一点,可也没有象现在这个样子,一路上唠叨个不停。 何况,不看谢景宸,单是看在严锦姝为村民贡献的份上,全村九成人都自觉想来帮衬好么。 大多数人别的都不太擅长,但是迁怒什么的,那都是妥妥的厉害。 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去,见着夏筠琳和里面的人打了招呼,然后拿着手提包就下来了,她的穿着很干练,脸上也只是化着淡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刘备在徐州东海郯县处理州郡的大小事宜,又抽空书信给扬州三诸侯和荆州刘表。 写给刘繇则说其兄刘公山已返青州东莱故乡,整日与诸多名士、儒士谈经论道优游岁月。 如今青徐相连,可以修函到东莱一问究竟,有没有轻侮名士刘公山,征讨兖州也奉朝廷之意,即便刘岱先攻平原,他刘玄德也捐弃前嫌以诚待之。 法正也同意了蓝玉的意见,可是陈玉成还是有些没法下定决心,杀降不详,最后的罪名还是要陈玉成来承担。可是事到如今,他并没有其他办法。 所以在外交部例行发布会上,那些完全在华宇科技那边找不到方向的记者开始向外交部发言人提出这种问题。 “好!我们下马进城!”肖申也没想到,自己的威名竟然如此之大,在这里都有这么狂热的崇拜者。 就算是杨逍现在所处的玄天宗,估计都得被滔天的能量狂潮给淹没了。 对于这次华宇科技的招人信息,无数人的心情是很美好的!未完待续。 这里佛像、佛头和佛像高浮雕至少还有个四十多件,不少略有破损,一些体量比较大的还堆放的比较密集。 他慢慢睁开眼,发现一双眼正死死的盯着他,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仙,也就是他的师傅。 在大厅的客人还没有争议起来,之前离开的那个服务员妹子返回来了,在她的带领下,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陛下,四大王国的使臣,都到齐了!”此刻天元王国内,一名太监走到叶浩的面前,开口说道。 在这期间,死了很多人,区区13个黑帮头目和警察败类的死自然没人关注了。 铁男的实力比其他人要强很多。突破的难度也要比其他人要大的多,即便如此,她竟然还是第一个突破的。 看着扬尘而去的摩托,再看看望不到尽头的路,焦威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跑远了。这路上也没再见到什么车,只能自己走回去。 一股远古气息从城中涌出来,令一众鬼、妖一族超级大能为之双眼发出一抹精光。 要知道,现在京师城外围困的后金大军,总数也不过才五六万人而已。 所以,他马上让自己的手下前往落脚的客栈,将那些马车纷纷的赶到了赵宏宇指定的地方。 随着套在整个世界上的枷锁被拿下,时代变革的契机也即将到来。 再说了,这只豹纹猫也算是精心培育出来的品种,可能会有遗传学上所说的“杂种优势”,记忆力强点也有可能。 郑叹站在门口看了看那里的黑米,回头就发现秦涛和二毛一副怀疑似的看怪蜀黍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 “你……”见伍劲松居然还要冷嘲热讽,赵倩刚想上前和他理论,却被萧平暗中拉住了。 交代了一番之后,陈青帝开着车,带着武述离开了中医学院,向江山御景的别墅,飞驰而去。 她怎么在这。苏易容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将目光投向了冷炎汐。而他。只是淡然的看着骑马的玉夫人。 呼声渐渐轻了下去。有一人手执长枪,踏着风一样的步子直入殿前。“义父!”沈雁飞在阶下拱手作揖。 到了这时,黄国强体内的药性已经完全激发出来,脸色通红的仿若猴子的屁股。 哪怕是四级佣兵团,在铁血城一样受欢迎,联军刚把牌子竖起來沒多久,就有商队的负责人主动上前询问具体的情况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白玉美人 刘备心中有了决策,但还须先把下邳情况打探清楚再行动。 没有曹孟德攻徐州,笮融在下邳郡国为郡相的时间更长,或许此刻已经修了不少佛寺,招揽大量的信徒。 先前又受陶谦所任督管下邳、彭城、广陵三郡运漕,肆意杀戮积累了不少钱财。 刘备差遣小吏叫来糜竺询问笮融在下邳建佛寺之事。 糜竺思忖 烧烤店老板两口子的温馨画面逗笑了在场的多个顾客,这帮人都一边吃着肉,一边帮老板说话。 沧海水猿一族的三位化神,族长沧海生、太上长老沧海怒先后都陨落。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南河巷才是慕仙子给她安排的地方,因为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不会住在水云巷。 李尘做出了回答,口中带着些许激动以及不真实的感觉,这次的战斗,真的太危险,太刺激,让人都难以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我们看起来还年轻,你一把年纪了喊我们师兄师姐,不觉得羞耻吗?”走出房间后叶松问道。 这种较为简单的中级傀儡对她来说不算难,虽然也会损耗材料,但是有三份足够制作出一套了。 冲上车前,手枪打伤了两个,扑向车里干掉了一个,在跟车上的劫匪纠缠的时候。 “其实我也有责任,我不生你的气了,你也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听到他把责任都揽到了他自己头上,季南烟也不好意思再跟他置气了。 所有人都跳入了眼前的这一片火海,除了那些奄奄一息还停留在岸边上的人。 宋城本来就不想回去,他还想要多陪她待一会呢,听到她的提议,他欣然接受了。 轰隆一声,火羽老祖爆发出无匹气势,这强悍无比的气势,直接将整个岛屿熊熊燃烧的火焰给压制,刹那间整个岛屿竟然没有一点火焰在燃烧,就像是光秃秃的秃瓢脑袋,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冀州这一劫,紫微山圣人早就推算到,但没想到会以这样方式开启,弥海檀台被天鵺暗度陈仓,直接利用空间跳跃抵达竹林寺,展开突袭。 一道愤怒的咆哮声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响起,接着,一道如同闪电般迅猛的身影朝他掠杀了过来。 如果送给默丹的礼物是直接邮寄,而不是拜托路德送上门,自己是否会和路德擦肩而过? 第二个办法就是在血红妖姬中培养亲信,或者安插自己人,慢慢的架空西施的权利,从而达到彻底掌握这股力量。 尼多朗和咕妞妞需要从吉利蛋这个肉盾身上开始积攒自己的对战经验,并且提升自身的技能威力。 吃了晚饭,沈疏词陪着二老出门散步,他们一家则围在一起,商议去平江提亲事宜。 刀枪棍棒、斧钺勾叉,以及一些连高猛也没见过的蛮族特有武器,全部都招呼到苏俊的身上。 这就是会抓住机会和缘分的孩子,面对路德抛出的邀请,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阿柳则是饲养虫系精灵,几乎不离开自己的家,就算是出门也是去密林里,不与旁人打交道。 鹿一鸣拿球后,向着篮框方向迈出两大步,接着就带着球一跃而起。 “正因为是你干爹,才这样管着你,放心吧,柴嘉茵干爹帮你。”老郑看着我,阴险的笑着。 “我看还是暂时把她送到哪个有善心的大户人家里当丫环,这样最好,又有住的,吃穿不愁,师父你看怎么样?”妙玄看着冲虚真人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刘备:能不能走正路? 十月十二日,徐州各郡也下了几场雨,使得道路泥泞湿滑。 刘备将州部诸多事宜处理的差不多,将剩下的交给郭嘉和糜竺代为善处。 他则领太史慈、典韦、刘和率虎贲骑和锐冲营的军士三马一骑,战马、军马用来轮流赶路,驮马用来驮物资军械及甲胄和一些粮草。 避开路上弛道,沿河快速突袭下邳县,二千辅卒通 王某人手忙脚乱的坐正了身子,低下头去,化身为不动明王,特别深沉。 看样子,老太太觉得只要梁定坤有改变,还是更加倾向于他的,这也可以理解。 按理来说,宁萧不可能不知道他被安置在了南都,就算不知道,也完全可以打听到。反而跑到了欧洲,寻找起了灵眼。 当然,李安这五百万或许跟花少宇的两千二百万来比,根本不值一提。 幽冥之中,冥土分很多层,自天地开辟之后,就在不断增加,随着时日推移渐渐形成这般庞然大物。 不到1分钟,他已经完成复制克莱德曼所有的钢琴技艺。一时间,他升起了要弹钢琴的冲动。 觉醒者联盟也是如此,在尸潮出现的前夕,居然有内部人员在联盟大楼内行凶,攻击值夜班的同事,使得丧尸攻城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传达出去。 两声巨响相继出现,另外两具分身,则击中了生灵的肩膀和尾端。 除此之外,普通人,没有经过任何阴阳术的修习,也可以和神灵定下契约,只是进步就会很缓慢。 他双目变得血红,脸上浮现一条条黑色的血管,密密麻麻的,极为可怖。 接着就是她筑基期可以用得到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在加上平时穿的衣服也都取了出来,等到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以后,洛丝丝终于知道有这样一个空间代表着什么了,一时之间感觉可真是不习惯呀。 林思思对天发誓,说她老妈内向这绝对是心口胡扯,这个词语跟她老妈真的不沾边。说完这两个字,她自己都想吐了。 “那么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接住这一招。”话音未落鹰眼米霍克举起手中的黑刀·夜朝着李云逍猛然挥下。 林枫的手指压在杨嫂消瘦的手腕,一直没有抬起来,而林枫的脸色也越来越严肃,如果不是夜里看不到他的脸色,柳菲菲早就急的蹦起来了。 叶城自身所修炼的火属性玄力,焱火诀虽说是地阶中品功法,比那些低级货色要高明很多,但威力大相应的损伤也大。寻常修炼的时候,都会有一股灼烧的感觉。虽然微乎其微,但若长此以往,还是会对身体有所伤害。 “哪有多余的混沌先天至宝供你悬赏。”梧桐至尊很不满,难道还想把他的那件混沌先天至宝拿出来不成,这怎么可能。 “我的目标是超越海军三大将,战胜海贼中最强的四皇,成为当世最巅峰的强者。你说我有如此目标,又何惧区区天龙人。”李云逍顿时豪情万丈的说道。 “妈的,要是查到你在哪里,非把你双手全废了……”何博专说完一脸忧伤地看了看自己的右臂,那里只剩下半截已经萎缩的肱二头肌。 说到这里,洛丝丝已经感到对肖晓越的佩服了,很是自然的把话题就说道了拍卖会上面,虽然拍卖会已经过去几天了,不过不得不说肖晓越的感觉是很对的,自从拍卖会过后,这两栋房子就一直有人监视着。 第一百六十章 我赌刘玄德不敢动我 到了下邳郡国良成县,沂水流过东面挡住去路。 这是徐州漕河运输物资的繁忙地带,除了下邳县外这是最重要的河道,贯通徐州南北和东西各县。 此刻来往的船只,都被打着刘字旗帜的官船拦截住,不许漕船往南或者往东而行。 骑兵沿河畔南下,就避免不了被河边的船艘碰见,因此早就暗地里征调官船一路控制河 “一定要是修士吗?”骢毅试探的问道,自己是异能者要是参加不了可就操蛋了。 恶魔厄运的头已经再次坠下,不知是被那灵魂之中的火焰烧的没有了力气,还是被兰登那句话气的。 周舟听到这话,心里泛起一丝寒意,眯了眯眼睛,双手十指微微一曲,按下腰马。 林老爷子病重的消息在暗地里流传是一回事,被人用手机拍下来然后卖给新闻媒体那是另一回事,他还没做好迎接股市冲击的准备,一旦传出林老爷子危在旦夕的消息,林氏集团上市的几家子公司会受到严重影响。 年龄全部都在二十岁上下,个个线条硬朗五官鲜明。着装也是一水儿黑色。仔细看,衣服上刺绣有所差异而已,从矛隼到孔雀不等,绣工极为精致,水平不在彩云绣坊付娘子之下。 其实我根本不会花这么多钱买这个项链,既然野狗能出这个项链,我再刷刷就是了,我只是欲擒故纵罢了。 我一拳朝着武建军打了过去,他竟然轻松巧妙的躲开,毫不费劲,而且用手朝着我后背一推之后,我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这让我心里震惊的不行。 韩狼顿时头皮麻,后背感觉到一股凉气,感觉到大事不妙,而后带着三眼魔狼和力魔猿连夜飞遁。可是韩狼吃惊的现,这一块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直接被封锁了,大批的修士正在搜寻。 程嘉璇没留神玄霜分析,只是听到称自己心上人是高手,一阵窃喜。想到离开古墓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他,舍不得错过机会,又拉起玄霜赶上,刻意放轻脚步。 南宫雪轻声道:“你看,多美的夕阳。”李亦杰点了点头,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是他脑中倏然闪现,却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两句话来。此情此景,仿佛也在预示着不祥。 虽然她穿着婚纱的样子十分漂亮,好像精致的瓷娃娃,但这件婚纱,不是为他而穿。 “这…”就在她震惊之余,只见,赵宝玉如一颗鱼雷,砸在了远古巨齿鲨的尾鳍上,出现了一个血洞。 “我知道我活该!我知道我错了!我爱她,真的很爱很爱她,我不想她离开我。”周煜城恳切说。 晚上的时候,夏温暖还给辰光打了一个电话,问问下一个晚上告白的地点。 “嘿嘿,要说我们妖族三大圣,我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只上古暴猿,那真真是上天入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嘿嘿……还有个憨货,是只穿山甲!”蝎子精嘿笑着说道。 云灵老人的生死,并没有太多的人在乎,他们在乎的是九幽魔谷之中的机缘。 肖华心情顿时凉了半截,暗道:果然没好运气,碰见先祖那十分之一好心情的时候。 她连忙看了一眼宋少卿。此时的宋少卿正死死地盯着黄老师,即便过了十五年,即便大家都老了,但他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刘备:我也不是什么都懂 下邳佛寺,笮融招揽信徒还在清扫寺内外的道路为明后两日的佛经盛会做准备。 这么做不是为方便百姓席地坐,而为彰显佛寺的气派。 笮融很清楚黔首没钱,只有锱铢积处满屋的豪族,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心里不止一次想把豪族杀了抢尽钱财,然后跑去其他州郡,虽说他家宅也积金堆玉,但谁会嫌弃财帛多呢,只 “不是还在和谈吗?这是什么情况?”倭国的现任皇帝:明治天皇大骂道。 千百年来,没有人找到,这些进来的人,也都是因为鬼洞开,才误闯的。 还是绝尘的话管用,纪庭琛吃饭了,所有人提起的心都放了下来,都怕纪庭琛绝食等死,曾经的他就是这样子。 以前,老爷子在时,大家都会给个面子,当面戴上,背后就扔在一边不管了。 在简筱被打趴下的时候,纪千晨开着车撞了上来,当时就撞倒几个黑衣人在地上。 “什么?全军覆没??你不是说你的特种部队已经达到了以一抵十的境界吗?居然被区区三百个伤员全军覆没??”野津道贯愤怒的冲着中田吼道。 想到这里,孙长宁才记起来,陈于淳不知道有没有高升,一般来说,如他那个位置的,又有着身份背景,两年的时间,足够他向上调整了。 我焦急的冲上前,学躯壳的模样,在嘴巴的位置一抹,希望它的嘴能够再长出来,可惜,我非躯壳,没有它那般大神通。 破庙的地下有一个坑,坑里面埋着一个大陶罐,内中是满满的白蜡,上面有许多牙齿啃过的痕迹。 普通构装体的攻击,根本没有办法攻破水晶之雾的防御。而兰斯只需要凭借硕大的拳脚,就能轻松命中并且废掉这些普通构装体。效率非常高。 只见六易六扇翅膀一挥,便化作了一道幻影,闪电一般冲出;下一瞬,六易便追上了疯狂逃跑的江维。 南宫平现在只是掌握了次元空间,对异次元是根本就一无所知,也自然是无法知道圆满神的真正手段,但他知道圆满神肯定是相当的恐怖。 他一番说话,不仅外面杨家村村民糊里糊涂,就连一同前往的王英及工作人员也是一头雾水,满脸惘然。 兰玉精神大振,双颊艳若桃花,道:“多谢老前辈!我辈漂泊江湖,就该会须一饮三百杯!莫使金樽空对月!”说完又一饮而尽。 可惜眼下众目睽睽,她又不好问吴添,究竟暗下手是谁!有什么企图? “无双姑娘,一会儿可就对不住了。”沉香对着无双歉意的一笑。 “老哥,薛雪、风岚,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圆满神就交给你们三个了!”南宫平从自己的芥子空间把老酒鬼、薛雪风岚转了出来。 胜利之后,开始犒赏三军,尽情的狂欢,有功者记功劳,该封赏的,也陆陆续续封赏。全军气势高昂,没有人会提及以多打少不光彩,也没有人会提及金军战术上的失误,全军上下都是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坐在自己跑车中的卓云,正郁闷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显示的号码很陌生,不过仔细看了一下正是之前拨打的沈雨燕的名片上的号码。 说话间,江宁肉身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看到潘华阳和周围众人一脸惊色。 “说吧,你朋友是谁?”蒙面大汉也没有了耐心,他刚才也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有两个这样的属下也不错,现在想想,多两个定时炸弹也不是很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下人心尽可笼络 “勿放箭,军士切勿放箭,吾乃下邳金曹掾长也。” 头戴一顶儒冠长相丑陋的士人,衣袍沾满血渍,高举着笮融瞪大双眼的头颅缓慢走出来。 笮融在混战中就是被金曹掾偷袭斩杀,剩下十余人几乎俱带伤,掾吏斩首逆贼功劳最大,便叫他去与玄德公交涉,其余人站在墙后偷听。 玄德公要改变主意把他们都杀了,那 任青月的情况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主动退出。 倒了一圈之后,任青霜回到了座位,正要坐下的时候,忽然袖子一带,却把一只筷子碰掉在地上了。 一场席卷三界六道的大变将要发生,任何修士都避免不了,将要被卷入其中。 他很早就想尝试一下真正的巨龙肉是什么味道了,而眼前的这个巨大的头颅通体都是黑色的,看上去也很像是龙头。 “拼了!”这个时候,元之子感觉到了无比的恐惧。他最大的依仗都已经失去,现在也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抵挡江离的封印。 众人,真的就是惊叹,无数的人,都是惊叹,因为此刻的陆峰,速度实在让他们震撼到极致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条浑身闪耀着银光,看上去凶猛到了极点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直接冲向了死亡洪流一般的兵团。随着一声急剧的吟咏,一个极其冰寒的领域,已经和那个兵团冲在最前的人撞在了一起。 因为鹿龙王子身边的人带的不多,但个个都是精英,果然不出他所料,鹿龙身后,果然有两个五级大圣的贴身护卫,还有八个,却是清一色的四级大圣。这等势力,果然是相当的可怕。 骨金乌出剑、再借鸟身烈焰穿遁补剑,一刹之中两道瞬灭绝杀,本就是苏景的拿手好戏。 见到那道身影,穆休眼珠子都凸了出來,那个攻进独尊神山的人,正是那古飞。 两边怪崖上,鹰蟒俱是将视线投来,戒备之意极重,哪怕是先前对他们有几分惧意的黑鹰,大约是回到了老巢,也竖起翎羽来。不多时,摩挲之声大起,果然是一条巨蟒自洞中露出半个身子。蛇信吞吐,满是威胁之意。 “王员外客气,可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石慧又与王凤山说了一会儿医药上的事情,才起身告辞。 他想,先前他弄到碧空风莲时,因师尊与淳于师叔用不上,他还有些惋惜。当时阿拙便提起之后说不得会遇上适合之物,如今可不是正好遇上了么?可见阿拙所言,总是极有道理的。 这下等许愿人的家里发现许愿人失踪找了许久之后,才在警察局的尸块儿中找到了他们的许愿人。 所以当巴雷特问起的时候,芳的心中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作为商人,她距离那些高高在上的豪门大族根本踮起脚都够不到。 然而她稳了,所辩内容却如脱缰野马,朝着最尖锐之处狂奔而去。 叶晏二人对视一眼,也都依言将自己的弟子令牌放进一个凹槽里。 所以这些在星盟境内制造出来的克隆体,所使用的技术再次进步了。 兄弟两人自七岁就形影不离,关祖对关sir的恨他再清楚不过。可是关sir是他最恨的人,又是他的父亲,如今却又为关祖挡枪,对于关祖来说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当然大商朝的兼收并蓄还没有将范围扩大到世界那么大,甚至未来的中国领土都没有完全踏遍。以如今的生产力,大商王朝要将这八百路诸侯完全收复都有难度,就不要祈求更多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曹豹也想做下邳相 刘备到达下邳郡国,罢免了不少与笮融沆瀣一气的官吏,其中包括下邳都尉曹豹的官职。 “玄德公,余冤枉!从未和笮融行违律之事啊。”曹豹惊慌失措的叫冤。 他在刘备进城后就被解了兵职,在都尉府待了数日,见功曹和主簿、督邮,以及户曹、田曹、水曹、仓曹、漕曹、法曹、兵曹、贼曹、医曹诸多负责掌控这些官署 我现在,特别害怕将来会变成我梦境中的那样,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是在很期待未来变成那样,有的时候,真的是挺让人矛盾的,也是有一点说不清楚了。 李强朝柳梦琪俏皮地一眨眼,和李强打了几十年球的梦琪心有灵犀地明白了什么意思。 这次自己轻敌了,幸好有几个实力较大的佣兵组织支持,才会使得大部分人选择了自己。 “你收下吧,这条项链我本来就是想送给你的,刚好今天遇到了这个机会。”韦诗淇说道。 “有你这些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尽管我爸妈反对,我也更有底气的坚持自己的选择。”韦诗淇说道。 很明显钱诚这是要把他的队伍和魂弑的中路切割开來,然后一口吞了。 想起这些,心微微的一热,就象有一块石头砸在冰封的湖面上,无端的塌了一角,她竟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来对长琴。 我看着这家伙的样子,不禁有那么一点无奈,也是有一点心酸的,但是“怎么了?今天,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吗?”我很是好奇地问,准确说,是我装作很是好奇地问。 “能让我休息一会么?”光头刀疤觉得这个牌局进行得太艰难了,想透口气。 而明月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只要是远离boss的方向就是对的,就在她准备朝着身后的方向进行翻滚的时候,脑海中突然灵机一动,瞬间改变了注意。 军中挑战是为了维持军人的血性,虽然挑战场主事会竭力避免出现伤亡,但是偶尔错手杀人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杨凯旋知道这是机会,因为崔青龙的叛国行为,崔家已经倒台了。唯一回国报告情况的崔青狼在接受严格的政治审查。他很有机会从副队长往上再升一级,成为仅次于雷大壮的三名队长之一。 燕亲王见状,神色不见变化,脚步一踏,身影退出,手一挥,青剑归鞘,沙剑弥漫,掠至战局。 “胡师兄,我柳叔说的没错,这枚妖丹应该算是师叔祖的东西了,你想要带走,还是等师叔祖回来再说吧。”戴英沉声道。 虽然无法签订契约,但笨蛋和混蛋这两头灵魂生物显然不想走了,堂而皇之的进入了魔法飞舟内,顿时引起一阵混乱。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冷静下来的茉莉,才发现手中的金‘色’十字架只是一个外壳,其中的神魂早已经逃走了,不知所踪。 万魔源源不绝,圣光消耗越来越剧烈,天语者手印再结,牵引昊阳之力,降临尘世。 今天的首辅大人幼子,依旧还是那个太安城甚至是天底下最值得嘲弄的世家子。 因为,武绮英是点燃了生命之火,才激活出血炎,但现在这一个恐怖强者,单纯这一股火焰的气势,就远远超出了武绮英以生命点燃的血炎,可想而知,这一个恐怖强者爆发的话,那有多么恐怖的强大。 “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干掉他。”林德握了握手中模拟血魄的武器,悄悄潜行,逐步接近亚伦坡。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就让孙郎去对付刘玄德吧 刘备安抚了曹豹,接着问他为何在郡府前哀恸。 曹豹想起正事,拱手装傻充愣道:“玄德公,余未和笮融勾结,怎被免去了都尉?还望明察。” 刘备笑了笑,反问道:“谁说你是因笮融之事方遭罢黜的?分明是尸位素餐做事无能,才将你罢免的。” “啊?!” 曹豹猝不及防,当场愣在原地张大了嘴巴,几 风光走近他一步,看了他一会儿,唔……这个长相果然很和她胃口。 “青青,爸爸这次恐怕不能答应你了。”我艰难地说,嘴里苦地难受。 我甩了甩头,我都在想什么呢!赶紧把注意力全拉回到手机屏幕上。 且不说那最强高校紫微学院和七所一等重点高校,便是那余下的二等重点高校,也依旧是横跨在自家参赛队的一道天堑。 不过也好在搬来的是杜西光,若是别的陌生人,估计会更麻烦一点。三腿之前是见过杜西光的,所以也算是认得他了。 可是无奈的是,这个比笑话还大的笑话的确是个事实,而且是个铁证如山的事实。 此时的林翰龙手中的法宝血刀都已脱手,毫无兵器能抵挡皇甫云的进攻,他竭尽所能对抗,还是避之不及。 看到她竟然丝毫不减的朝自己撞来,拦车的人在看到车撞来的瞬间身体本能的就躲闪开了。 绯红而衾薄,唇部线条极致优美,稍稍轻启,隐隐看到洁白的贝齿,与最隐秘的猩红。 他没有说话,宠溺的目光定格在夏希被吻得有些水润的唇上,眸底闪过一丝忍耐。 苏青慢腾腾的穿上白色的棉拖,披紧了身上的睡衣,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 “老头子来真的了!”王槐也不再留手,手中印决一变,赤炎火蟒身上再次燃起了一层碧绿色的火焰。与此同时庞大的蟒身也随之涨大了一圈。 如今他古狰一方,二祖、七祖都是巅峰级强者,四祖虽然是大祭司,但是并没有太强战斗力,适合战场辅助。 这轮圆环只需微微一震,道道赤芒洒落间,便已将虬漠和寂衍的攻势湮灭。 这样下去不行,无论是无锋还是拳头,伤害都会传导到我的身上,想要取胜,必须想办法借用这碎石的力量才行。 他收回视线低低的叹了口气,然后靠在树荫下又无声的点了一根烟。 因南域疆土辽阔,凡夫俗子就算是穷尽几十代人也无法走完,考虑到各大势力前来赴宴的路程,李不眠将原本三天的宽限时间,延长至了足足七天。 “如果在一山坳里设下此阵埋伏,定会让中了埋伏的人全军覆没,而且不需要一兵一卒就可以做到。”桑锦阳顿时眼睛一亮。 赵奕领命为慕雪芙诊脉,须臾的时间仿佛漫过了很久,就像是外面已经经过了太阳东升西落的朝夕。 眼看着,九道剑影就要接触到夏流身体,后者轻轻低吼一声,继而手捏剑诀,顿时,一道青色的火焰,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之间。 魏博再次面对徐梦琪温柔的语气,顿时又是一阵心动,“再见,晚安!”说着,就像是吃了瘪一样,逃荒似的跑了。 蓝色的光影虽然完全消失了,但玄魁也消失了,似乎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似的。 风秋艳不由愣了一下,随后就明白了。她和夏天曾经通过量子通信通过几次话,所以可以说是别来无恙了,只不过这次是真人相见而已。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坠青云之志 兴平二年,十一月初三,天气渐渐变冷,雨水也一阵密一阵疏。 徐州郯县东乡青瓦白墙的院舍,青年儒袍文士蹲在菜畦用镰刀收割今岁最后的葵菜。 割完今日的菜做膳食,文士起腰望着竹筐里冬葵,摇头叹息道:“始终还是没门路啊,州吏稽考竞争的士族豪族实在太多了,明年若还未考为吏,就只能先回淮阴了。” 夏黑一团鬼气烘到了他的身上,却没有一点的损伤,只是激怒了鬼娃娃,一眨眼的功夫他突然出现在了三七的面前,动手攻击她,不巧的是,穆白就在三七de身旁,穆白的拳头蓄满了戾气,烘的一下将鬼娃娃击飞。 原來丝丽家是餐饮大亨,难道他们可以在一天里,把消息传遍整座城,又能轻易发现卡洛的踪迹,还真是沒看出來。 “怎么回事?海格那家伙干什么去了?他不是负责保护丝丽的吗?”达瑞大惊失色,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知道知道,就是知道才出来的。孙哥,你真不记得我了?”康氓昂恬着脸,一脸的谄媚。 “也没有!”蟑螂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他本是想搞点鬼出来的,不过被银狐给制住,他要是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银狐也不要出来混了。 荒郊野岭连个灯都没有,只有一轮弯月在半死不活的散发光亮,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坟地里。 我闻声望去,来的正是楚阳,但此时的他一脸冷漠,再也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 虽然此时很多人嘴上都不服,但是心中却对九州的这种情况无比的羡慕。 将这五百人交给马克,先给他们安排住所,分发制服什么的。而达瑞自己则回到了家中,找来了兽灵两姐妹与丝丽。 银狐的脸色本来就没有恢复,听见康氓昂那刺耳的笑声,更是不爽。不过康氓昂是他的主人,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这口气只能朝这些寻上门来的虫族身上出。 “等我。”这是屠夫的声音,猛地一拍脑门,自己答应帮助屠夫炼制丹药,竟然忘记这一茬了,摸了摸鼻子,顿时后悔了起来。 两人如此走走停停,沿途不但避开许多怨灵聚集之地,还收获许多灵材,较易轩之前半月的获取还多出几分,果然不出四五天,闾丘帅就带着易轩来到莽林边缘。 一查,发现竟然是某个已经英勇牺牲的家伙干的好事。墨泗筠愣了愣,只好把这憋屈往肚子里面咽,继续参加这计分制的武比。 左君此话一出,三个老东西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六只眼放着精芒不停的在左君全身上下游走。 接下来的一个月,易轩每天花费不少时间静坐练气,将甘俊驰送的补元丹吞服了二瓶,原本精进的练气二层修为再次有所提升,而江半莲与冉寄瑶在这段时间仍一直闭关无法相见。 众人信步进入城内,这里的情景截然不同,正是开市之时,各酒家,商贸,客栈,店铺正在营业到热闹之处。 原本黑色的土地,变成了血红色,无数的骷髅士兵从巨坑当中爬起,他们训练有素,身上带着浓浓煞气。 “怎么样?”俞雪兰满心期待,面色羞红,甚至带着几分兴奋的朝苏扬问道。 曹鹏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哈欠,等着合适的机会,然而忽的眉头微微一皱,看向这次的展品。 第一百六十六章 鲁肃: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刘备把陈登调来下邳,使其兼任下邳郡国功曹。 在陈氏知无不言把十七县豪族的详细情况介绍个遍后,刘备也稍微了解知道该从哪方面入手拉拢。 这便是当地士族主动投靠的好处,还是下重注帮忙那种。 “使君,下邳三十余家豪族,只有五家与陈氏数代有姻亲关系,实力不强不弱,耕地不过三四百顷,可以引为援 顿时,那些士兵们不知道怎么办了,看了看天武院长,又看了看调查组的组长。 此时此刻,她脸上有些憔悴,手中却持有一根巨大的棒骨,骨身幽蓝,一看便不是凡物。 说回他的天场源,这个世界诞生的天场源,有些多了,我看到他见到的那个眉子清的时候,很觉得吃惊,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有两个天场源出现,而且都是修士,还见面了。 凛不想占用她的时间,更不想影响她的工作。当然,说忙也不全是推辞。合区前夕,事情确实多。比如最近几天,他已经开始大量扫货。 袁英一边喊吸引注意,一边御剑瞬移了过去!就在杏儿就要香消玉损的时候,袁英挡住了对杏儿的致命一击! “我靠!地震?”袁英惊叫一声,赶忙支起法盾,别特么一会被活埋了。 如果你中途产生杂念,就必须将灵气净化,但是如此一来,创造的式神就如同涂上了立可白的白纸,失去了完美的特质。 只是,王振却不知道,他要如何才能将金克丝的神魂带回去,在他的认知里,断开精神力的链接,是唯一可以将英雄送回去的方法,可是现在,他与金克丝的联系早就已经断开,还要怎么回去? 几乎是瞬间就到了袁英眼前,一拳就将袁英打飞出去,袁英人在半空就“呯”的一声爆开,化作一个足球。 这个地方很邪恶,能让人产生强烈的欲望,不顾一切的去献祭,还能左右人的思想,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总觉得现在遇到的这名对手非常棘手,比之前遇到的还要棘手,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很多首很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发生。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同一种人,倔强、孤傲、重情。虽然来自不同的世界,但却有着同样的内心。 “老公,最后我们霍氏和h集团要承包设计市府大楼的工程,谁获胜了?”夏暖心故意的问道。 沈三丫没好意思去叫门,她家本就比旁的人家起的早,这会儿,村子里才陆陆续续地有了动静。 当然,以江如龙的心性,却不是那种冲动的鲁莽之人,他很清楚叶枫的实力,所以自己出面是不可能的,而是暗中联系了许多武道高手以及杀手组织。 “团团人好,怕她宁爷爷饿着,所以才来帮忙的。”宁南星夸得很真挚,顶住了沈长致的探究的目光,面色不改。 “我是南开医学院的研究生,这个病人的情况,只有我才能处理,如果你在这里碍手碍脚,延误了病情,我就会将这个情况,告诉病人的家属,到时候,出了问题,你负责!”张梅梅望着凌峰,冷冷说道。 沈团团正躺在屋子里的躺椅上,闭着眼睛休息,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不用想昨晚上沈团团又是没有睡好。 被那充足的光线照进眼里,楚易不由自主的闭眼睛。在眼睛闭的那一刹,一种从心底喷积的危机立时蔓延全身。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刘使君功可为王 “鲁君,你的履忘记穿了。” 这时僮仆终于赶了过来,把履放在地上。 鲁肃告罪一声,低头穿上。 刘备叹道:“子敬忘履相迎啊。” 心中有些感慨想到以前是他这样去见良才,没想到如今换成别人来见他。 鲁肃颇为不好意思,施礼苦笑解释道:“玄德公突然拜访使让肃仓促惊愕,一时间失了分寸 “你去魔军大营做什么?”凤于飞皱着眉头问道,难道他是为自己偷解药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疼了点,但是那种感觉……还真是挺好的!”妖娆舔了舔红唇,一脸媚笑。 我欺身而上,借着这股风劲,如箭般射向他们,扔出手中两个他们同族之人砸飞五个,剩下的四拳八脚统统打飞,将他们全部准确的扔进府邸大门里。 “告辞了。”一挥手,有通神巅峰实力的烈岩就被五行子禁锢,失去了抵抗能力,宛若婴孩一般,在五行子这个神道六重天的超级强者面前,他根本和婴孩没什么区别。 浑浑噩噩之中,那稚雅的声音不断回响在我的脑中,如低吟细语,许多我都没有听清,唯有这最后一句话,在我的脑中轰然响起,不断的放大重播,如雷霆劈开天际,震人心神。 林晓裳摆摆手,示意无碍,继续用充满渴望的眼睛看着叶琪,那光芒柔和得有些刺眼。 丁靖析想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以常理难以想象的事情,用非常的方式往往都能轻易想通。 “那你继续休息,做好饭,我再来叫你。放心吧,我会打理好一切,有些时候别让自己太操劳了。”常生说道。 这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战术,但在这种局势下,也是最稳妥、最有效的获胜方式。 凯特琳知道林总、道森先生就是刚才那份死亡卡片上的受刑人林智和道森。这两人都是意中成集团的元老人物,nemesis连下重手,难道是要把意中成集团彻底摧毁吗? 送走一批记者,剧组的工作人员又到了,这些人和韩宁都是熟悉了,下来就是开玩笑,让他们领了礼品就上游轮。接下来是参加这次杀青的电视剧铁粉,韩宁也不吝啬,一样的照顾。 叶辰是太虚二重境,不仅修成十大天功,更有两世身加持,不可能以常理度之。 “你是参透天命的人物,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可以轻易碾杀我。可是,天命强者并非唯一,你这样会犯众怒!”老者道。 “什么呀?看你眼睛里都有血丝了,怎么可能睡好了?是不是睡的不习惯?”范唯唯关心地叫道,语气中带着责备和心疼。 凑足了五行之数,这才施展出五行兵道,从而力破关辽的天道绝学“冰封印”。 “铁拐李说的是,这次我们真是要感谢你,现在我们没法感谢你,等你到了天庭,我们一定拿出来多年的收藏招待道友。”吕洞宾说。 霍青和江洋、张坤、老七。就是在这种形势下。被推到了林阔台的面前。 这里到处都是人哮天犬也不敢说话,只是使用神识和铁拐李沟通了,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接着介绍了韩宁。 林天想到有这么好的机会提升,说不定还能在那封仙殿,找到自己合适的新弟子。 “我不要!我是一名忍者,我要去战斗,保护村子!”圆音挣扎着,义正言词地说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假使扬州无我 十一月的冷风轻轻掠过,淅沥的雨让河水更显涟漪。 扬州丹阳宛陵县的曹操则心情大好,丹阳郡多有贼寇豪强,对他的政令时常表面上遵从,暗地里违背。 甚至还有人敢嘲笑他的出身,曹操有说有笑并不发怒,却悄然把那人的相貌记于心中。 后面率军两度击败袁术和刘繇,让他曹孟德在江东威望大增。 借 点头,旁边的叶老早就已经是哈哈大笑了,笑的都有点咳嗽了。 毕竟原本的山包,还有草地等等设计就至少得3个月的时间,但现在全都因为陈烈的一意孤行而夭折。 当然,危险肯定会有,毕竟叶晨前世那名斩杀了黄金猪的幸运儿,境界达到了渡劫期,最终还是突然间消失了。 “这世界上的工业集团这么多,你妹妹为什么会选择攻击奥斯本工业?要知道那个实验基地可是很隐蔽的。”方天问出了个关键问题。 “他们在我们中原犯下的累累血债,就算是他们都死了,也是偿还不完的,这样直接让他们死了,还算是轻松的,要是他们都落在了我们中原其他的江湖中人的手中,我相信,他们的生活一定都会是身不如死的”。 话说回来要是自己的能量没有被封印自己到处击杀妖魔鬼怪干嘛?吃多了闲着没事干吗? 这样一来,可以说是大大的减少了无双城内发动骚乱的问题。独孤一方不能不谨慎,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么坐上无双城城主的。他现在就要防止这种事情的重新发送。 高天尊在未来宁愿放弃自己的永恒不朽的生命,也要把收藏者救活的基情来看,一旦惹了收藏者,就等于惹了宇宙天神之中也属于顶级的高天尊。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就算是不出声也好,也无法对顾大山等人有什么样的帮助。 之所以有此变化,是因为自己腾空而起,加入到末世之中,催动宇宙毁灭,所以宇宙诞生,自己就是顺利的融入到这个宇宙之中。 这就让李白得想办法,摆脱现在的情况才行,让宋凌霜那露珠,在他这牡丹花上,自然是得换个手段。 现在的李飞升只有悔意,若是他能够在来的路上笼络一下夕阳,或许,他们此刻就会站立在夕阳身旁,成为那众人瞩目的焦点。 “你还要我怎么表示?”她连母亲煲给父亲大人的汤都抢来给他喝了,他还想怎样? 星宿阵法只是他知道的众多辅助修炼阵法中最低级的一种,更高级的阵法需要的材料更加珍贵,在地球上也找不出来。 陆煜骅无语,为何他感觉他哥自从当了爸爸以后,待遇变得更好了呢?连爷爷竟然都帮着他说话,简直没天理。 “太硬了!此人的铠甲也是圣人兵,根本没有破绽!”萧龙凝重道。 宋凌霜不说话了,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李白自然也没有话可说,两人都是沉默着,很多时候李白都是躺着,看着上面的天空,夜色之下星光闪亮。 看向虚空,当头最亮一颗星辰,猛然间,一道真气,脱体而出,在张岳身体四周,辗转反复的运转起来。 而在镇子不远处的上坡上,一大片的庄园沿着山势已经成型,放眼看去,连绵一大片,仿佛布满了整个山坡一般。 不过,不管韩子睿以及目前执掌万邦的高层心里到底是怎么想,陈立此时也不愿过多的揣摩。 第一百六十九章 曹操:学刘备则事可成 让陈宫连拉带推出了府邸的张纮,待到迎面凉风一吹,他脊背感到莫名一寒,心底闪过后怕。 张纮郑重地揖礼谢道:“若无公台相救,余几乎不能安然走出堂下,多谢了。” “走吧,既然出来了,我就和你走走罢。” 陈宫着笑,摆手说道。 见外边的雨水停歇,望到雨滴在树叶上飘落,陈宫在侍卫手中接过裘皮,裹了裹身上的衣袍。 “子纲,今日为何会如此不智?” 陈宫和张纮踱步了一段路,忍不住问道。 说起来他和张子纲早年就曾相识,当年其弱冠时入太学,后到外黄跟濮阳闿学习《韩诗》《礼记》《左氏春秋》,时常来往于东郡,在郊外有过几次碰见。 没想到十数载后,两个别离故乡的异地之人,竟有缘在江东不期而会。 不然换做别人,他陈公台可不会站出来掺和其中,搞不好还会得罪曹公。 张纮略微叹气,望了眼挺立的树株,说道:“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刘使君寥寥数语却道破了天下士人之心。” 天下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他们零落离散的士人也各处居无定所,兵匪盗贼可不管你是不是士人。 除非实力强劲的望族直系,有宗族培养不需要颠沛流离,不然旁系远亲也和普通士人没什么两样,逃往各处躲避祸乱,今岁不知明岁之事,不知何年是尽头。 乱世中被诸侯辟用的机会比先前多了不少,可风险也随之而来。 谁也不知道谁会赢到最后,选错了便有身死的危险。 陈宫也默念了几遍,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佩服刘玄德的智略,招贤纳士以宽厚待人,谁不想投靠这样的主君,在这点上袁本初和曹孟德都差远了。 “公台,我准备辞去田曹长吏之职,回家闲居一段时间。” 张纮心灰意冷的说道。 谁知这决定,顿时把陈宫吓了一跳,他赶紧劝阻道:“不可,不可,子纲此事万万不可为。” “为何?”张纮有些不解其意。 陈宫见四下无人,随从又隔着甚远,遂附在他耳旁,细声说道:“子纲,曹公近期行事越来越有法家之风,你刚在堂前谏言未遭采纳,若此时再去辞官,曹公必会认为你在胁迫他,不杀则御下无威,不出数日,你一家老小定有杀身之祸。” “子纲,不要以一时之气,置全家性命于不顾啊。” 张纮被吓得瞪眼双眼,惊愕不已道:“曹公怎么会如此,竟敢无罪而诛杀名士?” 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连淮南袁术听闻他的名气,都要给几分薄面。 曹孟德竟然会因为他不想为吏便派人来诛杀,这种行径简直闻所未闻。 “子纲,曹公自从在东郡兵败刘使君之手,痛定思痛下,行事作风已和原来不同了。” 陈宫摸胡须感慨道。 他和程仲德是一点点看着曹操转变的,已经快不是当初做东郡太守时的曹孟德了。 把刘使君当做最强的对手,整日在研究青州事务处处效仿。 刘使君喜欢率军亲征,曹公也领兵常住中军用曹仁、曹纯、夏侯渊、夏侯惇为将,还带上了长子曹昂和族子曹休亲讨刘繇和袁术。 明岁曹公又定下了征讨豫章郡的同时,吴郡也要修水渠、陂池灌溉农田,命降服的会稽太守王朗继续开辟良田。 欲要大力整治扬州各郡,开荒屯田,劝课农桑。 假如有一天曹公突然和他说要在各郡度田,陈宫也不会有丝毫诧异。 在效仿刘使君的路上,只要拿来能用得到有效的,曹公会毫不迟疑的强力推行。 这么卖力不为别的,只为想赢刘玄德一次。 聊城之战,手握数万大军却不敌数千人,成为曹孟德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 汜水之战是徐荣设伏导致兵败,他还有借口慰藉,可与刘备的聊城之战,是正面战场以多对少接战厮杀而崩。 孟德曾在私底下与他和程仲德说过:刘玄德行事有大略,我事事效之,必然会有所成。 “曹公这……唉!” 张纮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最终无奈叹息。 早知如此,他就不来丹阳投曹孟德了,现在连走都难走。 ……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陈宫推着张纮出去以后,曹操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 只是忽然有佐吏手持木牍前来,让他颇感惊讶,已顾不上张子纲之事。 曹操急迫问道:“人在哪里,快带他进来。” 没一会儿,一路风尘仆仆的士人被带到堂前,其余掾吏已让其屏退,空旷旷的厅堂只剩下曹操和程昱以及护卫。 士人拱手道:“颍州辛氏辛毗见过曹公。” 辛毗头扎帻巾面色土灰的打扮模样,让曹操忍不住一笑。 笑问道:“佐治,怎么如此憔悴?” “路过兖州不得已而为之,后面又需路过沛国、九江,故以此装扮为妥。” 辛毗不卑不亢的答应道。 曹操坐在席上笑指道:“这么说你是在袁公路那来的,他肯放你安然无恙的过江,心胸倒有些长进。” 辛毗没有接话,他如何让袁公路同意的这和曹孟德无关。 辛毗向前半步,作揖道:“毗奉袁公之命出使扬州,乃为联汝南袁氏与曹公共取徐州而来,徐州富饶的五郡之地,曹公可有意取乎?” 曹操先啧啧称奇,接着冷笑说道:“当初哄骗刘公山和我去攻打青州平原也是这番话,后面到我兵败濮阳,也没看见袁军一兵一卒。” “如今又想故技重施,让我主动去招惹刘玄德,把兵祸引到南边,用三郡之地给他争取时间,我岂会让袁本初如愿?” 辛毗不慌不忙,拱手道:“攻打人心依附的徐州自然是困难,但有豪族为内应,曹公与汝南袁氏再率军各占一郡,并非没有可能。” “刘玄德将琅琊、东海、下邳三地废郡兵而置设军府,不过在解除当地豪族对郡兵的掌控罢了,下一步必会在各地行度田令,诸多豪族私底下早已联缀举事,若有曹公与汝南袁氏介入,徐州必然可夺也。” 辛毗压低声音道。 这是他在徐州豪族内部打探到的消息,除了玄德公外,曹孟德是第二个知道的,绝对保真。 感谢书友20170715152035220的打赏! 第一百七十章 布飘零半生 十二月,刘备返回下邳县处理来自各州的事宜,同时北面的琅琊郡国有消息传来,驻军在开阳的臧霸终于想清了,不顾昌豨、孙观、吴敦、尹礼等人劝说,要孤身乘船赶来下邳拜见玄德公。 临行前,臧霸对来送行的众人说道:“自黄巾暴乱以来,天愁民怨以至四海分崩,多少生灵涂炭,玄德公明断自天授,良策驾群才,故能以众击寡,以治击乱,以强击弱,以天下之所顺击亲戚之所畔,故能十战十胜,百战百胜。” “刘使君宽宏大度,连黄巾渠帅都能接纳何况我们,无需为我心忧,余去去就回,为众友人寻觅封侯之事。” 臧霸朗笑拱手上船。 相信玄德公不会对他怎样,只要有匡天下之心,就不会杀他。 如果赌错,那就只能错了,不过先行半步罢了。 泰山都尉的管亥已领选锋营的战兵驻扎在琅琊,北海郡调来的辅卒交给战功升迁的于禁在统管,听说此人善练兵,也是令人头疼的对手。 再不去拜见,待东海的丹阳兵卒操练好,那就等刀置脖颈,三面被合围了。 刘备对臧霸的心思也猜到几分,故早早给他开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 要么彻底归降,要么就赶下海,绝不容忍在他的管辖区域有握重权的贼寇游动。 “使君,这是黎阳的温侯送来的信函。”书佐吏快步越过厅堂,递过来急函。 一旁料理事务的鲁肃听见,站起身揖礼接过书佐的文牍对印后,双手转交给刘备。 刘备到哪里,三州的事务就要往哪送,离开下邳的时候,州郡诸多事务已堆积成山。 只有在征战期间,各郡太守发往刘备军中的文牍会相对减少些。 刘备打开木牍,仔细看后不禁笑道:“看来奉先这回真的想清楚了,竟然任由我把张文远调任徐州。” 先前陶谦表他为徐州牧时,吕布便遣张辽前来祝贺,言语间想把缴获的战马、军马卖往南方各州,却被郭奉孝以律令为由悄然堵了回去。 最后只能将其中数百匹军马平价卖给了刘玄德,而刘备则令虎贲骑将一些受过伤的马替换给兖、青两州的各县传驿,这些交通要道皆需要马匹,保证传驿送抵公文的正常运转。 不仅是马匹,吕布擒获文丑骑兵的马医,刘备也高价买下来,在各传驿均设有马厩,设厩啬夫及厩佐专门负责畜养马匹,置马医就近照顾役马。 若有马瘦、马病、马走失、马暴殁的情况,皆要问责传舍长、邮长、亭长还有厩啬夫、厩佐、马医,根据事情的严重性来惩罚赔偿。 刘备害怕有些东西用着就被官吏变成他自己的了。 除了马腿盖印,还建立马匹户籍,每匹马都要详细记载毛色、特征、牝牡、年龄、身高备份到各郡县,防止有人弄虚作假。 刘备一边修补完善各州郡被破坏的制度,一边在削弱吕布的实力,以至于入冬后吕奉先养不起骑兵财政近乎拖垮,有些兵卒甚至偷马逃离,其夫人几度劝说,还有迁去平原的张扬也送来书信说:“奉先要早看清时势,不要像他一样,除了一家子人外什么都没了。 边郡武夫厮杀了半辈子,还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想想后半辈子和子孙应该怎么过,总不能老了,还要持矛上阵杀敌罢。 你出长安没带天子一齐逃出,导致天子落入李傕郭汜手中,处境远不如董卓还在时,可谓受尽欺凌。 设使天子得势,只要有人说起往事,天子记恨起来,奉先你全家必遭诛灭。 如今天底下只有一人可以容纳你,那便是玄德公,倘若一意孤行,日后怕是没有与你再书信的机会了,只能去墓前置酒祭拜,望奉先好自为之。” 同州张扬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吕布思虑数夜许久,终于肯弯下腰归顺。 黎阳和荡阴都送给了刘备,不在信中提自己是司隶校尉一事,也不提联手破袁绍后他借道回并州了。 刘备惊愕之余,试探性将张辽远调千里到徐州,没想到吕布也同意了。 甚至说他部下还有成廉、魏越等勇略之人,玄德公都可调用,在书信中对刘备十分尊敬,已看不出恃身矜贵的模样。 刘备握着木牍半响,最后感慨道:“奉先真的是变了。” 遂回书给吕布,让他继续驻军在黎阳,待自己把徐州之事处理妥当,那便是夺魏郡、甘陵、渤海三郡之时。 拿出一卷空的竹简,写给关羽使他调部分粮草给吕奉先,差遣细心的掾史吏去黎阳和荡阴看看兵卒有无变化。 士卒的真实反应才能看得出吕布是否有归降之心。 刘备忖度想道:“黎阳与荡阴两地落入我手中,远在幽州的袁本初听到后,应该完全坐不住了吧。” 不管有没有打赢公孙瓒,在邺城方向他刘玄德没任何掣肘,把城墙修的再高再厚,也改变不了被包围的情况,何况守久必失。 刘备琢磨着袁绍最迟明年二三月,必然会在幽州撤军回守邺城,他与袁氏决战河北也近在咫尺。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怕是剿灭不了还占据并州、幽州数郡的袁本初,毕竟他在发展的同时,袁绍也没在踏步不前,攻公孙瓒时涿郡、上谷郡、代郡、广阳郡皆为所得。 何况想把冀州的袁氏门生故吏全铲除完,还需要下番工夫。 而南边的众多诸侯,原本想引诱袁术攻下邳,没想到竟然按兵不动,连代汉涂高的谶语都消散了许多,童谣也不在徐州传唱了。 建号称帝前摇的举动也停下来,只让纪灵和孙策屯军在下邳旁边便不动了,使刘备微微一怔。 这可不行啊,你们现在一个个这么学乖,我怎么好放心北归和袁绍交战。 恰好这时有人递来密信,说徐州豪族在私底下串联意图举兵叛乱,刘备一瞧是老熟人辛毗来告密。 他和其余士人在过兖州差点被游侠发现端倪,因此都走散了,凭借袁公给的密函绶印在道明身份后,终于找到几家对玄德公心怀不满的豪族。 辛毗把豪族聚拢到一块,接着准备渡江去寻曹操和袁术。 临走时又写了份举事的豪族名册给玄德公,然而刘备看完便还给他。 在辛毗诧异的目光中,刘备轻笑说已经记下了。 让其将这份举事的名册过江带给曹操,袁术此人保不了密,容易走漏消息,还不如只告诉曹孟德。 纵观扬州诸侯,仅有曹孟德叫他最不放心,刘备笑道:“听闻孟德占据扬州三郡,部下良才颇多,今不设策击之,他日必成后患,还请佐治诱曹孟德过江而来。” 辛毗恍然点头,没想玄德公与袁公竟然有同声之应。 第一百七十一章 荀彧愁得要脱发 眼看岁末将至,刘备不可能扔下徐州诸多事务回平原郡。 只能叫荀彧统管好青州事项,又给老师卢植和夫人阴珺各书信一封,如今天气寒冷愈甚,要记得御寒保暖。 对关羽、张飞、赵云、牵招、简雍、荀攸等都有嘱咐。 刘备把满宠调任到彭城郡国为督邮,又把高顺、李典领兵卒屯在广陵县,防备曹孟德突然来袭。 数次核实彭城郡国簿籍上计的户籍垦田、钱谷进出府库的情况俱与徐州州部无法对应,数目差额较大。 刘备一怒索性罢免彭城相薛礼之职,暂时不设郡相,由州部代为管理。 责令广陵太守赵昱和琅琊相萧建,仔细稽核各县赋税、户籍、耕田、府库粮草钱财,武库甲胄军械,毋要伪自增减,勿为欺谩,以避其检。 与此同时,刘备令郭嘉和糜竺派遣众多主簿、录事、主事、主记掾等州吏前往徐州两地,挨郡挨县的钩校所有上计簿籍,不许有任何遗漏,一有发现弄虚作假乘伪行诈者,除太守与郡相外,无论官职立马下狱问责。 各层属吏要做到账账核对、文字校对、账物检核。 刘备想着要不是今年到了年底,青州、兖州官吏都在忙碌没有空闲,真想调一些徐州官吏去另外两州看看,看别人是怎么做事的。 明年看来要从青州各郡县调拨大量属吏来徐州,教这些官吏如何适应新的处政方式,陶恭祖治下的官吏体系不仅效率低下,还喜欢作伪账簿凭空捏造,好苟得钱财,吏胥有为者甚多。 这种官吏上不能匡主,下无法益民,皆尸位素餐。 陶谦是怎么忍受住这群属吏的,要换做他刘备,早把这群人给换完了。 哪怕遭受叛乱,也要把这些人给剔除掉。 看陶谦用的都是些什么人,曹豹、笮融、张闿、臧霸、昌豨等人,没有一个不是两面三刀。 陶恭祖盘踞徐州多年就没看到他任用哪些盛名之士。 刘备想到徐州一摊烂事,不由感慨良多。 好在还没被曹操屠过的徐州,可算得士民殷富,等他擒杀了笮融,看到其家宅里积金累玉,米烂成仓吃著不尽,只能庆幸率骑军下手速度快,要真让笮融把这些东西卷走,不仅是他恐怕荀彧都得心疼死。 荀文若天天为府帑开支愁得不行,不是征民夫挖渠道、修水车、开荒地、建陂池,就是调人打造军械、箭矢、刀剑、弓弩、槊矛、各种甲胄。 尤其养着越来越多的马匹,需要各种大小豆料还有麦、粟、秸秆、积茭、苜蓿,一匹战马与军马的精粮饲养抵得过七八个战兵。 玄德公率骑兵在河内郡和匈奴单于交战,缴获了不少马匹、牛羊等畜牧,又快马加鞭赶去徐州,把在青州调度粮草的荀彧差点给累坏了。 这些畜牧都是要嚼食秸秆草料,特别是马匹入冬前要多吃精粗饲料才能长膘熬过寒冷的冬季。 荀彧愁的连头发都掉了不少,好在这时徐州还有大量粟米和秸秆,能减轻青、兖的负担,让他松了口气。 摸着头顶的梁冠,荀彧有些担心有天会像逆贼王莽需要戴帻施屋来遮掩秃顶无发。 刘备远在下邳,自然猜不到荀文若的担忧,将堆积的事务处理完后,忍不住挺起腰杆伸了个懒腰。 见众吏还在堂下忙事,连鲁肃也停不下来,刘备嘴角含笑。 这种把自己的事忙完,看别人忙碌的感觉,倒也不错。 “诸位,今日天色还尚早,备去府院踱步走走,我已吩咐膳夫准备好飧食,大家膳食后再回去罢。” 刘备起身笑说道。 汉代郡吏皆是集体住在府邸的前面的十余个院舍办公的,且无法携带家眷,因为不是单间。 只有黄堂隔开的后边数个院落,才是太守和郡相二千石居住的地方。 刘备带着典韦出去穿过几个院子,恰好碰到一掾官领着稽考完的数十士子,故笑问长吏道:“可有良才筛选遗漏?” 无论稽考州吏或郡吏的士子,都需经过前边两轮考核,第三轮才会到他面前问策。 第一轮失败就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第二轮失败还有次机会补考,第三轮亦有次机会。 只有三轮都通过了才能为吏,刘备及掾史吏根据士子表现出来的才干,量才录补到诸曹官署。 长吏沉思片刻,行礼回答道:“使君,倒有三人拔类超群,普通属吏难以量才。” 刘备随口一问,见有人才高一筹,也来了兴趣,复问道:“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 长吏思索说道:“一是广陵人士卫旌字子旗,二是下邳淮阴人士步骘字子山,三则是淮南成德人士刘晔字子扬,此三人盖过剩余七十五人矣。” 听罢,刘备眉梢里充满了惊喜,这又是网了几条大鱼啊,步骘和卫旌居然和张昭一样,还没有过江东。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只可惜听说徐州张纮早年过江而去,怕此刻已被曹孟德辟用了。 刘备遂道:“此时二轮稽考可有完成。” 长吏点头拱手答道:“回禀使君,已稽考完,首轮通过者共计四十二人。” “那好,一个时辰后,你将通过的四十二人带去前边的院落,不用再等三日,现在我就有时间来校考。” “诺!”长吏拱手而去。 还没走多远的刘备顿时听到身后的士子传来一道道低声惊呼,许多人倒吸口凉气。 出来就和玄德公撞上,这就要开始第三轮稽考,未免也太快了罢。 刚过考核的士子喜意荡然无存,脸色肉眼可见的愁云惨淡起来。 不是谁面对玄德公,都能在大庭广众下纵谈天下之事,说的滔滔不绝,旁若无人。 他们不回去斟酌言论,怕等见到玄德公连话也说不准。 只有二轮未过还需要补考的士子略微轻松了点,老子圣贤说得没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众人交头接耳,身穿儒袍头扎帻巾的步骘与卫旌则不为所动,他俩从州吏稽考到郡吏早游刃有余地。 步骘察觉有道目光注视着他,回头一看是更年轻的士子也神色怡然。 对上目光,那人拱手打招呼:“余乃淮南刘晔刘子扬。” 第一百七十二章 豪杰如过江之鲫 一个时辰转瞬即过,四十二名士子被掾官长吏带到置好案台的院落。 院舍内岿然不动地站着数十持械的军士,神情肃然让众人不敢再多望几眼,赶紧挪开目光。 离案桌二十步的前方摆放五张胡椅,负责考核的主吏还未到来。 稽考的士子进了院中就不敢再交谈,也不敢先入席就坐,有些人宽大的袍服背部已经渗透了汗,期望能拖就拖久点罢。 掾官依通过名次排列坐席,刘晔与步骘、卫旌都在最前排。 刘晔若无其事打量各处,心底暗道:“刘使君辟用属吏的方式异于寻常,竟不是直接征辟当地豪族和士族,反而让豫州和徐州,还有淮南来投的士子统一考核,最后在郡府前用蔡侯纸布告名册,把前三名用赤色写在顶端……” 这无疑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传闻这种辟吏稽核的方法在青兖的郡县相习成风,靡然不觉。 也让玄德公量才启用的名声不胫而走,连刘晔远在扬州数年来都常有耳闻。 他乃光武帝子阜陵王刘延之后,年少便名传淮南,汝南许子将曾点评刘子扬有佐世之才,袁术也动过征辟他的念头,后来不知为何又杳无音讯。 朝廷所封的扬州刺史刘繇和拿着袁本初任命的曹操皆写信征辟用居住在九江郡的刘晔。 想着刘繇也是汉室宗亲,虽势力不如袁公路与曹孟德,但毕竟是朝廷诏命的刺史,刘晔正准备前往豫章郡效力,忽然北方一则消息传遍扬州。 收复雒阳的刘玄德被陶谦表为徐州牧,让刘晔把刘繇遣人暗地送来的书信直接掩埋。 有了刘使君这一选择,谁还理会南边的扬州三诸侯,真正的英雄豪杰应该是敢与袁绍并争河北,成先祖光武之势横扫天下。 三人决胜出胜者,玄德公搞不好都率汉军南下了,倘若曹孟德和袁公路其中一人占据扬州。 荆州牧刘景升也是汉家宗亲还握有长江上游,届时他要是举州归降,江东的长江天险瞬间瓦解。 荆州水军沿长江而下,水陆并进便可直取江东四郡之地。 刘晔思来想去,找不到扬州单独一地能抵抗住北边而来的汉军。 现在关中地区被凉州贼子祸害得凋敝不堪,百姓逃难者甚多,天下人口最富饶之地就在河朔数州,五谷粟米粮食充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用于军队年年征战。 要投靠一方诸侯,为什么放着威名赫赫的刘使君不投,反去投势弱的刘正礼,听说玄德公的夫人也出身新野阴氏…… 同样崛起于乱世,同样逐鹿于河北,同样亲率强旅纵横驰骋,同样天子被困于关中,同样在大力度田。 让刘晔有些激动,不敢再细想。 要不是此刻还没兴转世轮回之说,刘晔都忍不住怀疑刘玄德是光武皇帝转世了,不能说太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南方的士族和豪族,还有诸侯及刘氏宗亲觉得刘备像光武刘秀,使南阳郡的豪族们扼腕抵掌,瞒住刘表偷偷联系颍川士族。 而北方的诸侯袁绍和麾下幕僚都觉得刘玄德棘手程度,宛如高祖在世。 “铮!铮!铮!”一阵清亮的铃声响起。 郡府在各个院舍的角落均挂有铜铃,特地安排小吏负责看守,官吏遇见急事拉铃,铃声一响,就有人小跑赶来处理。 现在铜铃却用来提醒士子入席就座准备稽考。 “拜见玄德公!” “见过陈功曹与各位长吏。” 刘备带着陈登和掾史前来校考问策之题,士子们见到纷纷躬身施礼。 “无需多礼,大家先入座罢。” 刘备笑道。 看见使君温和的笑容,让许多人减少了几分紧张,舒缓了心态。 有士子暗想道:“看来玄德公并非徐州官吏传言的可怕,一副冷若寒霜动不动就罢黜属吏,倒也挺和蔼近人。” 众人发现掾官分发的蔡侯纸厚薄均匀,质地细密又色泽鲜明,更便于书写。 刘备望见大家有些发愣,不由解释道:“这并非是蔡侯纸,乃东莱左伯左子邑将蔡侯纸加以改良,多取材麻料和桑皮,令纸张具有柔韧性,能较好的保存,又造价便宜。” “青州郡县已开始用左伯纸代替竹简与木牍,兖州与徐州各郡的文牍、籍簿、文册,以及来往文书,都会逐渐使用纸张代替,更便于官船和役马传送各地。”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步骘抚摸比蔡侯纸改良不知多少的左伯纸,汉以文书御天下,使郡县上令下行、上禁下止,有此物在,不管秋冬岁尽各县户籍垦田和钱谷赋税等事务俱能快速查验。 州郡记载的各种档案文书,查阅起来比先前快了不知多少。 “玄德公已领先诸侯一大截啊。” 步骘心里嘀咕道。 莫非这便是积小胜为大胜?!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声音:“诸位今日问策,备本想亲自一一对问,可突然改变时间有些仓促,故发下左伯纸让大家在纸上书写,然后再呈给我阅览,但凡通过者可自择诸曹属吏,前五者可录补为郡相门下记掾、议生、书佐与散吏。” 步骘心头一紧,无论如何他都要占前五之名,只要在玄德公身旁为吏,再小的属吏也能为之。 不仅是他,在场众多士子包括卫旌与刘晔,无人不想进问策前五,虽然是撰写文书却远胜去户曹、田曹、仓曹、金曹为吏,除非诸曹录补的是官署正副掾长与史吏。 不过这群士子一来就想做掾史长吏,几乎是在做梦。 今时不同往日,伴随刘备势力越来越大,前来趋附的士人实在太多,因此才设下门槛开始筛选。 数年前,刘备还羡慕四世三公的袁绍有良才络绎不绝地投奔,如今他招贤令一出,豫州扬州士人闻风而动,这就是声名赫赫带来的好处。 刘备瞧着底下的士子,在刘晔与步骘身上稍微停顿,不觉心喜道:“徐扬豪杰真如过江之鲫,令我尽情网捕矣。” 孟德、仲谋,这炙手的天下以你们魄力把持不住,还是让我来罢。 第一百七十三章 舆论的重要性 待问策答卷的左伯纸一交上来,刘备仔细阅览下能进考核前五,只有步骘排在首位,刘晔险列在第五,卫旌稍逊一筹,排到第八名。 在看到刘晔的答卷时,刘备还思索要不要将其除出前五,问策是如何取淮南,刘子扬身为九江郡人士,非但没提出几条实际的建议,反在文中捧吹他刘玄德。 好像只需大纛挥动,淮南袁术和刘繇就会拱手而降。 看得刘备微皱眉,刘晔此刻还是年轻了。 刚想把刘晔的答策列为第六时,陈登劝止道:“使君,刘子扬此人我在徐州亦有耳闻,知道其有实才,如今未过弱冠之岁,又未接触青州吏治之风,不知玄德公喜爱实干属吏,难免考虑不周。” “使君治下刘氏宗亲为官为吏者虽多,但光武一脉依附者屈指可数,刘晔乃阜陵王后人,又经名士许劭点评遂名动淮南,此刻冒风险来投,若连使君身边的书佐都无法留任,只恐寒了扬州及宗亲之心啊。” 陈登侧过头,拱手细声说道。 让刘备还是给东汉宗亲几分薄面,什么琅琊王、东海王、下邳王、彭城王,这些继嗣诸侯王在天下士人心目中地位一般,但只要和名士沾边就变得不同了。 天下名士的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都是靠着名声混饭吃,一旦名声在你这里不能变现,其他人看到投靠之意也会减轻几分。 名士又往往掌控着风评,除非别人没得选,只能投靠你,那时候才可以无视名士。 而现在天下还未真正尘埃落定,名士可以到处跑,还能散播谣言,对于这些人还是要谨慎处善为妥。 刘备不由颔首点头。 他想到了二则事,一是历史上扬州刺史刘繇因担心被许劭嘲讽而不敢任用东莱同乡的太史慈为将。 二是曹丕未篡汉之时,孙权向曹魏称臣,钟繇劝他不要轻易相信,而曹丕信心满满地回复:如果孙权敢背叛自己,便使人重办汝南许劭的月旦之评,让名士去点评孙仲谋,叫他成为士人口中的笑柄。 虽然两人都是反例,但也因此能看出名士点评和舆论炒作在天下世人心中的影响。 刘备行事以来无论是出兵讨伐诸侯,还是度田剿灭豪强,皆讲究师出有名,让人抓不到把柄。 对于得罪他的名士,抓住后也没有杀戮,最多也就只是软禁而已,就像刘岱此刻就可以自由地在东莱郡与其他儒士把臂同游,除去有些钓鱼的意思,只要不私自逃走,刘备基本上不会对他怎么样。 对于舆论宣传,刘备比名士更清楚其重要性,他能有今天的名望,也脱离不开黔首百姓和市井游侠编成故事和歌谣的传唱。 或许再过数十年,他的某些传奇故事应能和高祖斩白蛇起义变得让庶民百姓耳熟能详。 不同于秀儿只搞谶语,走豪族路线不同。 刘备则是谶言与通俗易懂的故事两手抓,谶言让士族豪族不敢小觑,而朗朗上口的故事,让黔首知道刘玄德仁厚之名,再加他在乡里增设的诸多小吏,不会让豪族轻而易举鼓惑百姓来和他作对。 听见陈登的提醒,刘备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把刘晔的排名往上提了下。 先前的第五名补到户曹,算是给了些补偿。 在处理完郡吏稽考事宜,又书信给糜竺和郭嘉等人敲定今岁祭祖与举办傩戏盛事,毕竟此事是玄德公入主徐州数月兴举操办的盛典,之前雷厉风行罢免了不少官吏,使得徐州人心惶惶。 借此机会也有安抚徐州士族百姓之意,既然郭奉孝、糜子仲、陈元龙皆认为不可略过,要重重操办,而徐州府库些许钱财还是拿的出来的,刘备也就随他们去了。 十二月中旬,满宠果然不负厚望,查出了彭城楚元王刘交之后,这些年霸占庶民田地、纵奴杀人、偷漏赋税的豪族多达八家,有些甚至是夺同宗族的耕地趁孤儿寡母吃绝户,满宠撰写的公文递到下邳让刘备赫然而怒。 正当他想亲往彭城郡国之时,雒阳与东郡传来消息,关中朝廷已派出使节赶来徐州,而出使者乃是太仆赵岐,这让刘备微微一怔。 心道:“怎么什么事都凑到年底来了,李傕和郭汜二人又在发什么疯。” 在他发檄文讨伐张扬时,早就和关中朝廷撕破脸皮,双方文书来往互骂。 如今突然又派使节过来,就算太仆赵岐拿着天子诏书过来罢免他又怎么样,朝堂公卿和天子被凉州贼霸占多时,所有来黜免重建雒阳宗庙的刘氏子孙刘玄德的诏书,皆凉州逆贼的矫诏罢了。 青兖徐三州的官吏根本就不会接诏书,此刻关中朝廷来传诏的车队就被张飞和荀攸扣留在河内郡的温县。 关羽、张飞都差遣人来询问该如何处理太仆赵岐等人。 刘备回书让他们探清天子诏书的内容,若是来罢免他刘玄德州牧之职就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其实李傕与郭汜在刘备半年前率军强压境下,互送质子和好,又把天子和公卿派兵卒轮流看守,关系恢复如初。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让贾诩与张济等赶去劝和的凉州武人松了口气。 可自打刘备不尊关中朝廷诏书以来,荆州刘表也学样漠然视之,益州的刘璋和张鲁决裂后就再也没有使者去过长安了。 冀州的袁绍早就私刻印章,扬州的袁术更把前去传诏的太傅马日磾给气得丧命。 别的关东诸侯要么道路被隔绝,要么就对朝廷置之不理。 李傕郭汜没想到与刘备反目成仇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凉州人。 天子和三公九卿皆成为摆设,以前诸侯怎么也会时不时送些布帛细绢来朝拜天子,现在则什么都没了,天下枢纽的司隶还被刘玄德掐断。 在宫廷尚书贾诩的劝说下,又断言刘备此时绝无打算攻关中的可能,凉州众武夫沉思细想后,不如与刘玄德捐弃前嫌。 遂遣太仆赵岐赶往关东任刘备兼徐州牧,而李傕决定再添一把火,让天子册封刘玄德为邺侯,摄冀州牧。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一伤,只要袁绍和刘备激烈交战,对关中才有好处。 天气转冷了,大家要注意御寒保暖啊,我这几天感冒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改年号建安 兴平三年,春季正月七日,天子刘协在长安大赦天下,同时改年号为建安元年。 宫廷尚书贾诩再次站出来为刘协说话,想让诸侯来朝拜,那需先建立天子权威。 长安宫殿不幸失火焚烧,不如择一地再建宫殿,为天子住所。 贾诩私底与李傕、郭汜商议,先前就因对天子和朝堂三公九卿施暴过甚,导致关东诸侯皆不将汉廷放在眼里,以后想诏书政令出关中,还需对天子与大臣多些尊重。 不说别的,至少也要像曾经董公一样。 李傕和郭汜两人相视,不由点头赞成,经过刘备事情后,他们发现把天子与大臣欺凌太狠,关东诸侯也不认天子了。 给麾下校尉封的官爵也会跟着大不如前,同意在长安修建新的宫殿,愿意多给天子薄面,不会当众让天子和大臣难堪,以免人多口杂传出去。 两人又问了太仆赵岐带诏书去徐州,却遭截留在河内郡之事,他们应不应该管? 贾诩摇头笑道:“离间计已成,至于刘玄德接不接诏书已经无所谓了,消息传遍冀州,袁本初绝不会容忍他的邺城成为刘备封地。” “我们只须静候两虎相攻就好。” 李傕与郭汜也不禁露出笑容,还是文和想得周全。 然后贾诩蓦地想起什么,褶皱着眉再三嘱咐道:“贵人伏寿已被天子立为皇后,还望车骑将军别让李暹做些令汉家蒙羞的事,惹得天下刘氏宗亲进兵关中。” 经贾诩提醒,李傕也想到自己的侄子李暹最近心神不定,总是盯着刘协的住所瞧。 原以为他看上宫里哪位美人,没想到竟然是相中了皇后伏寿,不由地怒骂一句,好大的狗胆。 他都没动过天子的皇后,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或许也只有董太师尝过此中滋味罢。 李傕暗想道。 不过他也不确定,那个时候他在外边领兵,只是听到军营里有些小道消息流传,听闻太后、皇后、公主皆被董公…… 这种事情肯定会极度保密,知情者怕早已死的不剩了。 李傕压下心血来潮萌发起的欲望。 毕竟他的权威远不如董太师,要做出这样的事,凉州的段煨、马腾与韩遂等人皆要闹翻天,更别说关东诸侯了。 再来一次诸侯齐伐关中,他和郭汜可抵挡不住。 李傕沉声道:“文和放心,我会提醒李暹收起一些心思,天子与皇后再怎么说也是君,傕还不至如此不智。” 贾诩见李傕神情不像有假,故而微微点头。 他还真怕这些同僚把好不容易巩固的时局,直接玩崩了,那只有想办法跑路了。 在董太师被吕布诛杀后,能稳住凉州局势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有登高失履之危,事关全家性命不得不慎重考虑。 见李傕与郭汜两人说话越行越远,茫然无知他还没有跟上来。 贾诩抬头望向远处,轻微叹了口气,怔住不知在想什么。 “唉…” …… 关中天子改年号建安,而豫州在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广泛传播下,一直占据在汝南和颍川的数万黄巾军几番犹豫后,在渠帅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人带领下,归依了四世三公的袁术。 袁术实力大增,因此兴奋在寿春设筵宴宾客三日,期间愉悦对阎象笑问道:“岂不为人心归顺袁氏乎?” 主簿阎象无言可对。 近邻的徐州也收到数万黄巾归顺袁术的消息。 但刘备实在没时间去理会那么多,去年十二月下旬,从下邳赶回了东海郯县参加驱鬼的傩戏盛典,便一直在忙碌。 雒阳的荀攸差人送来信牍,白波贼于年末攻东垣县虽未克,却引得张飞大怒,欲领军前去东垣。 好在被荀攸及时劝阻说:“眼下雒阳兵少,应安稳守住河雒之地,即便与白波贼交战打赢了也没足够的人手将河东郡占住,还会引起关中凉州人的警惕,到时使君和袁绍交战,需再分兵驻守雒阳,无疑削减我们的实力,反增强了袁本初。 河雒与关中有白波贼在前面做缓冲,是一件好事,况且他们不善攻城,纵使围城也没什么,不过流寇罢了,我们也能想办法拉拢。”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看到荀攸的文书,忍不住感慨道:“公达真乃王佐之才,有他在河雒我就放心了。” 接着写书信给张飞,先问最近的状况,然后层层递进温和说明念着兄弟情义,故将最重要的先祖宗庙之地托付给他,凡事多和荀公达计议,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多持稳重,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 刘备没责怪益德,反而勉励了他一番,让远处雒阳的张飞不由感动。 荀攸又在信牍询问太仆赵岐应如何处理,刘备则沉思片刻,下笔回书道:“河内、河南都在重建,既然这群官吏空闲不干正事,那就别走了,全部拉来处事,不做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砍柴,每天只供一餐。” “能做事就供三餐与住所,若有人闹腾起来,说他们为祸乱社稷的凉州贼效命,我刘玄德就算把他们诛杀了,天下人也不会说什么。” 荀攸收到书信不禁感叹,还是使君有手段。 刘备在郯县忙到建安元年正月二十日,把所有事宜处理完后,就将目光对准了彭城郡国。 之前被诸多事情打断,现在则可以来处治这些刘氏宗亲的违律之事。 顾不得和甘氏、环氏两女感慕缠怀,同衾共枕,刘备再次住进军营操练军士。 虎贲骑有部分留在下邳由太史慈统管防备袁术,还有部分则在东海郯县。 春季不少马匹熬过寒冬比较瘦,刘备故没有打算把虎贲骑也带去彭城,只带了锐冲营的士卒及典韦与刘和还有黎阳赶来的张辽。 本来想让远道来的张文远歇息一番,但他却主动请缨随军前往,刘备拗不过只好答应。 待春雨稍微停歇,在糜竺想送糜氏小妹到州府,又怕使君以年岁未至而拒绝的担忧目光下,刘备把州部托给糜竺与郭嘉,便率军策马直趋彭城。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造谣一张嘴 “嘚嘚嘚……”急骤的马蹄声由东而来,激起郊外阵阵尘土。 乡野田间砍樵的黔首百姓惊恐望着来临的骑军,几乎拔腿就跑。 “吁!吁!” 刘备勒马有些疑惑,让哨骑伍长带人前去寻问,一问才得知这些百姓都是刘氏宗亲,有人流言惑众说玄德公对彭城刘氏不满,欲在各地杀人夺田。 说刘使君对自家人薄情寡义,想将大宅良田强奴巧婢,悉数据为己有,想把居丛亭、绥舆、安上犯事的刘氏诛灭,连彭城王刘和也要遭废除。 也难怪当地百姓看见骑军扭头就跑,全被各种耸人听闻给吓到了,就算不信也不能不防。 彭城县刘氏甚多,不仅有楚元王刘交之后,还有孝明帝子最早的彭城靖王刘恭后裔分散在各处。 刘恭死后由儿子考王刘道嗣位,而他兄弟均有分封刘丙为都乡侯,刘国为安乡侯,刘丁为鲁阳乡侯,孙子刘顺为东安亭侯。 待刘道死后他的九个儿子也被分封为亭侯,日积月累下来,汉室宗亲遍地都是。 耕田的农夫,砍柴草的樵夫皆为刘氏宗室,谣言一出三人成市虎,言论立即甚嚣尘上。 有人说玄德公要将刘氏尽数诛杀,有人说只是收取耕田,也有人说刘使君好美妇人,正好借故诛灭夫家收其妻女进府院享乐。 正月是祭祖时节,各家刘氏齐聚在一块,用道听途说来的传言议论纷纷。 听到哨骑汇报打探到的事,刘备付之一哂道:“我还没施以雷霆之怒,有人以为造谣裹挟民意,就会被放下了吗?” “看来是真不懂我啊。” 张辽、典韦、刘和以及锐冲营的数百士卒乍闻到这样的谣言,皆是怒容满面,可找不到人出气,又不能把当地百姓怎么样,只好切齿咬牙手里紧攥着佩刀和矛槊。 “走吧,先进城见过满伯宁和被下狱的豪强再说。” 刘备遂道。 他路过百里外的吕县,那也有刘氏宗亲居住,却没有过如此谣言,这里的刘氏豪强不削株掘根,怕要成精了。 刘备扬鞭一挥,催促胯下马匹前驰,骑兵紧随高擎旗帜,以难阻挡之势奔涌而去。 …… 彭城县数里外,满宠与郡府官吏还有诸多豪族宗长、族长前来迎接玄德公,同来的还有穿着冕服的彭城王刘和,虽然腰身肥硕,此刻却紧绷身子手下意识揪着衣袖,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道路。 连突然听到马的嘶鸣,也会被吓得一哆嗦。 在流传的谣言里就有他遭玄德公废除的可能,要是以前朝廷权威尚在肯定不怕,但如今嘛,少帝都能被废,何况他区区诸侯王。 而且诸侯王在封地是很无聊的,难免就会自己找些乐子,玩得很花,要认真追究起来,很难会找不出证据。 刘使君特意在青州调任来的满宠就是一酷吏啊,又专门放在彭城,很难不叫他想歪。 “玄德公到了。” 人群中有人提醒,只见驰道远处气势磅礴的骑兵渐渐勒马减速,没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见过使君。” “见过玄德公。” “刘和见过玄德公。” 满宠和众多官吏齐揖礼道。 彭城王刘和也赶紧躬身行礼,不敢在此刻端架子。 刘备翻身下马,笑拱手说道:“各位何须多礼,专心处政便好,怎能劳烦来迎备。” 群吏一听赶紧连连施礼,心底暗道:“不好玄德公怕是听到风声,已心怀怒气。” “使君,是宠无能,招致恶徒裹挟百姓造谣生事。” 满宠伏身羞愧说道。 刘备将他扶起,轻拍其手臂宽慰道:“此事和伯宁无关,所谓蠹众木折,隙大墙坏,备原以为刘氏宗亲会懂得体谅百姓,现在看来也和其他不法豪强一般。” 这是要逼他下手啊,刘备也明白满宠的难处,虽说徐州度田的事项,早就和调来掾吏商议好,并从彭城开始。 但这里毕竟汉室宗亲甚多,豪族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要换做其他地方,满宠早把豪强杀的人头滚滚了。 人群中众多的刘氏宗长偷偷竖起耳朵听玄德公和酷吏满伯宁的谈话,结果心都凉了半截。 除去被下狱的那几家宗长的家族最先造谣,剩余的夸诞之言,都是他们在其中推波助澜,想让玄德公知难而退不在彭城度田,侵犯他们的利益。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现在看来避免不了了。 再则万一谣言被查出来,那他们皆进退无所据矣。 想到这里,几家宗长脸色不由瞬间煞白,旁余懵懂无知,直系将大祸临头。 有宗长艰难地呼气,心里骤然发狠,既无路可退,那就联合各家率曲部举事。 让刘备知道徐州不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地方,这次他过来不过才带了数百兵卒而已,正好趁此刻人心惶惶,挟带百姓将刘玄德擒下! 目光暴戾的豪族主事人,想着等刘备进城后,立马派亲信去找剩余共同进退的豪族。 然后听见刘备轻笑道:“诸位,百姓间流传的谣诼诬谤,此实为谣言也,且传谣之事我已有眉目,请诸位勿要归返,先前往城内暂住在传舍,待我为刘氏刮骨去毒,最多不过三五日便可还家。” 想举事的豪族宗长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不禁心底谩骂道:“不过贩屦出身的刘玄德有什么资格管我光武皇帝一脉。” 骂完脸上却带笑容与众人拱手齐声道:“我等领使君之命尔。” 恰好余光瞥过彭城王刘和,见他肥胖的身材行礼最为恭敬,不由发出嗤笑,亏得还是孝明皇帝后,竟对先汉没落的宗亲毕恭毕敬,真叫人引以为耻。 “典君。”刘备微不可察的点头。 “诺!” 典韦粗嗓门应答,迅速手持军械带着锐冲营士卒把在场的两百余人看管起来。 使君既兴师动众要一个不剩地带走,那来迎接的豪族里必有居心叵测的人。 搞不好空穴来风的污蔑之言,就出在这些豪族之手。 典韦沉着脸想道。 见数家勾结的豪强宗长被轻易控制,刘备嘴角含笑,大海捞针是难,但按图索骥不就清晰多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打的就是你 到了彭城县,刘备立马让满宠把几家刘氏豪族下狱严刑拷问,引得众人魂惊胆颤,有须发皓然的豪族老翁,颤抖手说道:“玄德公这是为何,我等不知所犯何罪啊?” 刘备笑起来,安抚道:“宗长毋忧,备收到检举,有不少宗族在密谋生事,除了这些参与的人外,其余人皆无事。” 剩下的刘氏宗长彼此大眼望小眼,心想玄德公似乎真没打算把大家一齐下狱,只把平日嚣张跋扈的宗长、族长带了下去。 兴许真如玄德公所说有人检举,此刻公为刀俎我为鱼肉,宗族部曲多也无用,还远在数十里外。 谁会想到赶来迎接刘使君就回不去了,皆被带到城里传舍安顿。 那几家刘氏主事人瞬间面如土灰,不断叫屈喊着冤枉,刘备却视若无睹,依然与彭城的官吏豪族谈笑风生。 见青州军里领头的壮汉拔出佩刀,凶恶目光一扫,还在反抗的人瞬间就老实了。 皆自我宽慰道:“吾怎么说也为宗族之长,没必要和粗鄙的武夫计较。” 下狱不一定会死,当场反抗绝对会死。 十余人不敢再动,任由士卒绳索捆绑,很快带了下去。 三老与豪族见状不禁祈盼自己宗族最好没人牵扯其中,否则后果怕很难预料。 看来玄德公不会因同为汉室宗亲就手下留情。 不过想来也对,自孝景皇帝时起,但凡掌权柄的刘氏,哪个不采取手段对付自家人,推恩令到现今还在分封…… “做刘氏也难啊!” 不少人心有默契互望了一眼,忍不住叹息。 遭下狱的豪强嘴很硬,可架不住满宠用刑的手法更硬,撑了不到两个时辰,各种密谋之事如倒豆子般全都说出来。 不说不行,实在太疼了。 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身为汉室宗亲从未来过监狱,以为使君不过吓唬他们而已,又无切实的证据,凭他们身份怎么也要多问几日才会用刑吧? 没想到方至郡狱就被狱卒捆绑严刑拷问,动作非常娴熟。 难怪周勃和韩安国都会感慨狱卒之贵也,倘若放在先前这些役卒见到他们谁不谄媚? 有宗长被打得实在受不了,鼻青脸肿怒斥道:“张平,你可知我是谁?” 一狱卒不觉停手,讥笑道:“君乃安上乡东安亭侯之后嘛,小人岂有不知。” “那你还敢如此对我?玄德公并未说用刑,你们私下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莫非觉得刘氏好欺负?” 挨打最狠的宗长不由脸红筋暴道。 这些鼠子鄙夫见他在十余人里最年轻,竟然派三个人围着打,别人皆是两个人拷打,为何到他这里变成了三个狱卒。 张平待听完,恭敬对上边拱手,然后骂咧咧道:“你侵占他人田产,外人不知晓,难道我们这些乡人也不知吗?” “半年前你们宗族还将两名婢女无故打死,若非昔时郡相薛礼包庇,汝等怎会无事?” “朝廷早有律法,天地之性人为贵,其杀奴婢者,不得减罪。今日你若再敢乱叫,必让你受剥肤之痛。” “竖子你敢?!” 张平狞笑道:“尽可一试,看我敢不敢。” 相当熟练得拿起特制的刑鞭,抽出一记响声。 这时旁边的人扛不住了,主动把各家勾结的事交代一清二楚,只求给个痛快。 负责监刑的长吏冷笑道:“汝等散播使君谣言,又欲意反叛,若早交代还能免除一顿毒打,早早上路不好吗?偏要被打到痛楚彻骨才肯安心。” “也不想想犯人皆嘴硬不招,郡狱置刑具有何用?专对付你们这些死到临头,犹不知悔改之人。” 长吏不禁摇头,当真是横行霸道久了,不知牢狱之事。 待证据确凿送到刘备手上,随即下令刘和与典韦率三百战兵披甲直扑北乡、安上乡,将五家刘氏全部擒拿,敢持兵反抗者杀无赦! “使君,辽也愿与刘君、典君同往擒贼。” 张辽眼见典韦和刘和领命,赶紧上前一步拱手请令。 跟随使君而来就想着平叛立功,现在有机会他怎么能不去。 “好,既然文远也想同去,那便一起前往吧,此时正处晌午,要用策不当还真无法在天黑前击破五家豪强。” “先前让你们熟习孙吴兵法如何破敌,眼下就看是否真学会了。” 刘备抚掌笑道。 彭城附近的豪族只有庄园,还没来得及建坞堡,况且还是领精锐骑兵前往。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就算五家豪强有五六千部曲,骤然遭受袭击也别想调集起来,再者无甲兵卒还能强到哪去。 等三人率部离开后,刘备又叫鲁肃撰写公文传到周围郡县各亭,令游徼、亭长、亭卒守住要道。 但凡路过无持传符、过所者,皆先捆绑拷问。 汉代十里一亭,五里一邮,俱设在交通要道上,亭长与亭卒负责逮捕奸盗之徒与形迹可疑的人,在青、兖二州亭长及亭卒早就替换成退伍军士。 刘备的势力在徐州乡里虽渗透的慢,但东海和彭城的邮亭早让他用辅卒逐渐调换。 刘氏五家豪强被击溃的溃卒,如果从此躲在山里不出来也就算了,要出来早晚会被拿获。 若说郡县为血肉,那亭里就如神经末梢,想要掌控好徐州,就须从最底层的小吏着手撬动豪族和士族盘踞的树根。 …… “开门!” “我乃汝家宗长请来的宾客,再不开门我等就走了,刘君责怪皆由你承担,那时必要你顿首在余面前谢罪。” 安上乡刘氏豪族庄园外,来了二三十人裹着宽袍大袖,在不停地叫喊。 刘氏部曲在庄园里边回喊道:“你们从何而来,又有什么凭信?” 从墙缝可以看出百步外的数十人,腰间虽挂着一些刀剑,但确有几分骁勇之势。 摸不清他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宗长去迎刘玄德还未归来。 “我乃并州游侠张远,因董卓之乱逃难到豫州沛地,听闻彭城刘氏结交宾客故来效力,路上遇到刘君见我等风尘仆仆,便让我们先来庄园歇息,他拜完贵人就随后而来。” 张辽用一口地道的并州雁门郡方言说道。 让刘氏众人听得似懂非懂,本不应放他们进来,但见其真拍马走,又怕担责。 仔细数着才二三十人不到,就算放他们进来能如何? 庄园有决策权的中年人思索片刻,果断对身旁人道:“开门让他们进来,先卸下马匹和刀刃,待宗长回来再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击破刘氏豪强 待刘氏庄园前门大开,百步外的二三十人,以平常速度驱马慢行,待快接近六十步时,陡然夹紧马腹加速冲来。 站在望楼上的中年人眼尖发现对方宽松的衣袍内裹的并非像裘皮,而极似——扎甲。 见其骤然提速,不禁咯噔一下,心跳变得剧烈挥手大喊道:“快关门放箭!快关门!!” 可惜已经晚了,门打开了就一下关不上,何况短短数十步对于战马的提速,还没反应过来马蹄声就已经在耳旁响起。 “铿!铿!” 张辽冲在最前拔出腰背环首刀,其余锐冲营士卒也纷纷拔刀。 一时间喊杀声与兵器相交声四起,远处轰隆的马蹄声,更让中年人恐惧感袭上心头。 在徐州彭城能调度如此规模的骑兵,只有徐州牧刘玄德,密谋之事定然遭泄露,宗长怕已凶多吉少。 如今各家根本没准备好,对上青州军无疑以卵击石,焉然不败。 低头望见稀稀拉拉的箭矢飞出去没有对前边的数十人任何损伤,两方完全是天壤之别,而对面已经杀至门前。 中年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下全完了。 张辽带人冲杀到庄园门口,接着下马与豪族部曲兵刃相接搏杀到一块,凭借身上铁甲在人群中左劈右砍,人数虽少却锐不可挡,杀得对面节节败退,鲜血淋漓了衣袍。 “我奉刘使君之命,前来剿灭叛乱,凡放下武器者不杀,敢持扙诛戮殆尽!” 张辽用豁口的刀刃,用力贯穿对面胸膛,手臂紧勒住对方脖颈,让他叫不出声来,然后怒目大吼道。 因靠太近脸上也不免沾满鲜血,吓得剩余豪族部曲不由后退几步。 有人还想持长矛或木棍再度杀上来,却被张辽身后的震天响的骑兵直接吓得崩溃。 有刘氏宗族立下重赏,只要能擒杀门前数十人,皆有百金赏赐,不少人红着眼想大发神威掩杀过去。 看见后面尘土飞扬的骑军,平放丈八长的马槊,带着肃杀之气,纵马奔驰而来。 你叫我穿麻袍拿木棍上去打?!干他娘的,果然百金不好拿。 豪族部曲及庄客瞬间丢下木棍与枪矛四散而逃。 张辽则在他们身后乘势追杀,把后背露出来的兵卒,比先前更好斩杀。 “杀!” 典韦也跟着冲杀进来,见地方不利于骑马来回奔杀,索性干脆下马拔刀砍杀。 刘和则带了百骑绕到庄园后门,见许多人从后边溃逃,立即策马冲杀。 庄园外很快就流血浮丘,尸横遍野。 而庄园内不仅是豪族部曲与庄客的惨叫声,还掺杂着妇人孩童的惊叫声。 见典韦追杀不降者杀得上瘾,似乎忘记了劝降,张辽只好站在高处,继续喊道:“汝等死而不悔,定要叛乱到底,那就只好将你们杀尽方休。” “将军勿要恼怒,我等降了,降了!” 躲在望楼最顶端的中年人见事仿佛还有转机,赶紧探出头喊道。 他被困在上面根本就不敢下去,生怕堵在望楼下的青州军将他乱刀砍死,有殒命之危,导致部曲与庄客无人指挥乱作一团。 听见张辽要斩尽杀绝就再也藏不住了。 转身对惊惶的僮仆说道:“快持我印下去让他们都投降,现在降罪责较轻的人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再晚就被全遭杀戮殆尽了。” “宗长虽遇不测,但刘氏血脉不能毁在我们手上,不然先祖将无人祭祀,快快下去!” 中年人说话时差点被飞来的流矢射中,将他吓了一跳,险些就死在请降前了。 而张辽边在厮杀,也在注意对方是否求降,担心使君麾下的士卒拼杀上头真把刘氏剩余人杀得七七八八,传出去无疑会影响玄德公的名声。 就在此时,经数名僮仆口传的请降之声,一传十,十传百。 望楼又急促鸣金,见跑不过骑兵早无心再战的庄客皆伏首在地请降。 典韦命人找来绳索一个个将其捆绑,又逼出躲藏在庄园内的数百刘氏,经军吏粗略统计后,俘获叛乱豪强直系男女四百二十七人,其中男子五十六人,妇人百七十四人,孩童百九十七人。 部曲和奴、婢共计千五百三十三人,有不少人在乱军中逃走,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氏宗亲,刘和怒骂道:“天下倾覆,汉家危亡在即,唯有使君刳精呕血,安抚百姓重整河山,你们同为高祖之后非但不投效,反欲兴兵叛乱,我羞于汝等列为宗室。” 刘氏众人被骂的没有人敢抬头,都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和骂到气处,从军士手中抢过马鞭对着跪在最前面的诸子男子劈头抽下,打的不少人惨叫哀嚎。 眼前这群人论出身要比使君高的多,却只会为了利益锱铢必较,连他们没落的平原刘氏也不如,亏得还是彭城光武之后。 我呸,蠹虫狗贼! 刘和打完犹不解气,仍然切齿愤盈。 典韦和张辽早在其拿过马鞭,就不约而同看向此处庄园的布局,惨叫声则没怎么听到。 周围的士卒看见刘和挥鞭怒骂,心底皆畅快不已。 这些人身为刘氏宗亲,他们能够在战场斩杀对方,却不好在其投降后进行羞辱。 但刘和就不同了,不仅是官职最高的主将,还是跟随使君时间最长的宗室,在玄德公尚为高唐县令时就已鞍前马后。 别说折辱同为高祖后裔的叛乱之人,就算手刃几个,想来回去使君也不会有什么责怪。 “典军侯,此处叛逆已然丧胆,我留下数十人交给你看守,不出两个时辰便有彭城驻军的辅卒前来接管,我与张都尉继续率军前往下一地,你看如何?” 刘和带着典韦、张辽去旁边商量道。 “我无异议,愿听从军司马之令。”典韦拱手道。 这些豪族部曲被绳索捆住手脚,又人心惶惶,士气低落,短时间应不会有什么风险。 “那好,使君常言兵贵神速,此地就交于典军侯了。” 刘和朝典韦拱手笑道。 他对于典军侯还是颇为敬佩,当初在雒阳切磋过几番,只是没有一次打赢过。 感谢书友雨露逗夕亭、纯情的牛羚、凉弟的打赏!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刘备:用豪强血补天哉 天色渐渐昏暗,星斗闪烁。 哨骑快马从东面赶来禀报:北乡与安上乡的五家豪强俱被击破,有三家予以顽抗,有两家旁系收到音信,在刘军司马、张都尉还未杀之际,就带乡人缚绑直系前来请降。 让彭城附近的豪族皆大为震撼,玄德公今日才来,数个时辰就把盘根百年的五家宗族摧折,未免也太迅速了罢。 虽然说有两家是自己拿帚清尘,主动把勾结的叛贼擒获,保留血脉祭祀先祖,也没让庄园遭受兵祸之乱。 但青州军强悍的战力无疑让许多略有微词的豪族士族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庆幸好在没和他们勾结抗衡玄德公,不然自家恐怕也难逃灾祸。 众人想一想冒着灭族的风险,就为了百顷田地与不缴赋税节省财帛来蓄养奴婢、部曲、宾客,拿这些也打不赢刘备麾下的精兵强将。 这才数百人就将他们的部曲庄客打得溃不成军,听闻像这种兵卒,刘玄德还有数千,数万在青州没有动用。 卵与石斗,只会麋碎无疑,那先祖所积蓄的东西不是都付之逝水了吗 不少刘氏宗族忽地想通了,玄德公果然有理有据,词正又理直啊。 天下危亡在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身为汉室宗亲定要为挽救危局出力。 怎么能有私心杂念,掂斤播两呢,不就是重新按籍丈量田地,稽核僮客人数,补齐缺失赋税,释放奴婢和部曲罢了……哪比得上汉家摇摇欲坠之危。 还在传舍暂住刘氏族长、宗长用玄德公的话,开导了一番,心里顿时好过了很多。 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去拜见玄德公,强调自己愿意支持度田之策,他们可是光武皇帝后人,岂会不遵从先祖制定的律令,之前不过稍许迷误尔。 经刘使君用雷霆手段为他们拨开云雾,重新见天日矣。 不少豪族找传舍长要来空牍竹简,然后置在案桌,颤栗哆嗦地手捏住笔杆写完递送的拜帖。 而另一边的刘备听完哨骑的汇报,遂让他先下去歇息片刻,侧身对满宠说道:“伯宁,先前因罪下狱的八家豪族子弟皆可依律判决,无须看我颜面留情。” “诺!”满宠揖礼道。 刘备想了想复道:“此刻彭城相与功曹均被罢除,你为彭城郡国唯一的督邮,乃奉州牧之命在此处督大小事务,若查检出作奸犯科者,无论身份俱可付以刑律。” 随着琅琊郡国的臧霸率昌豨、孙观、吴敦、尹礼等各县贼寇审时度势的归附,琅琊开始废郡兵立军府,留下于禁领部屯守琅琊,管亥则统选锋营开拔到了东海郯县。 来到徐州的战兵就有锐冲营、选锋营、虎贲骑,还有新增的陷阵营,以及万余辅卒。 征调来的武官则有太史慈、张辽、管亥、于禁、李典、高顺、刘和、典韦及依附的臧霸。 幕僚掾吏二荀没来,但也有郭嘉、糜竺、满宠、陈登、毛玠、高柔与新录补的属吏诸葛瑾、张昭、陈矫、鲁肃、刘晔、步骘、卫旌等人。 其中满宠被刘备调来彭城,毛玠调任琅琊,陈登在下邳,郭嘉在东海有高柔为佐吏。 其他各地可以循序渐进的度田,只剩广陵郡还没完全掌控了。 刘备思索着眼前的徐州局势。 若非有这么多军卒精锐在徐州各郡,他也不敢边度田,还边想办法诱引曹孟德和袁术了。 就是不知辛毗过江能否不负众望,毕竟曹操的威胁要比冢中枯骨袁公路要多几分,不削弱不行。 用过膳食后,刘备又和满宠关于彭城度田的事宜倾谈许久,直到半夜才疲倦安睡。 翌日,刚起身洗漱完,就听见士卒来禀道:“刘氏各宗族纷纷送来拜帖,想求见使君。” 刘备闻言哑然而笑,对满宠说:“看来经过一整夜,让大家都想明白了。” 早在青州平济南黄巾时,刘备就发现自己善于劝说,只要先掌握真理再对其分化瓦解,便可让豪强很快迷途知返,悔过自新了。 刘备晾了他们一个时辰方才召见。 见面众人立马躬身行礼,须发皆白的宗长面带羞愧说道:“玄德公,我等放乎一己之私,而忘天下之治,以家忘国,以私忘公,只求苟利,幸得刘公耐心劝导,今日终翻然醒悟。” “还望玄德公放心,度田之事彭城诸刘氏必定服从不敢违逆。” 刘备搀扶起对方,关怀问道:“备也怕太为难宗室因此一直不好开口。” “不为难!” “玄德公此事不为难矣。” 众宗长连连施礼,急迫道。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心暗想道:他们为难不要紧,最好不要让刘使君为难,对方为难的不是度田,而是不知该杀多还是杀少。 刘备听见这么一说,欣慰笑了笑,复指天道:“天下内忧外患,实乃多事之秋,今得众宗族宰肉相助,刘玄德安敢不以血补天哉。” 是染指我们的血来补天吗? 有人不由腹诽道。 “玄德公此言甚为激昂,语挚情长其味无穷啊。” “玄德公威动海内当为刘氏之最也。” 这些豪族宗长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恭维起来,一个比一个还要阿谀奉承。 “诸位莫要奉承我了,既然决定度田,那便先缴纳部曲于军府,再依流平进如何,至于缺漏的赋税也无需再补,今后交齐便好。” 刘备轻笑抚掌道,语气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他已很体谅地免除豪族交付的钱财,待把部曲和僮客奴婢减少些,赋税就更少了。 可谓减轻了他们的负担,就不能得寸进尺了。 众多宗长听得眼皮直跳,玄德公真狠啊,一来就拿除部曲庄客,这些人要没了他们岂不成待宰的牛羊,日后任由他摆弄?! 刘氏众人面面相觑,想找人带头说句公道话,发现谁都在低眉垂眼,无人敢抬头反对。 特别是须发皆白的楚元王刘交后裔宗长,还腆着那张老脸在这抚须颔首。 让人不禁心底怒骂:“老匹夫,说好的彭城刘氏共同进退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高祖就应该去打霸王 建安元年,仲春二月初九。 就在刘备与彭城的豪族达成共识,收缴部曲庄客度田之际。 豫州陈郡国的陈王刘宠遭刺杀殒命,引得豫州官吏与士族豪族震动。 陈王刘宠乃孝明帝玄孙,当年董卓祸乱雒阳,关东诸侯起兵讨伐,刘宠也率军屯驻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名动一时。 也有过雄心壮志想兴复汉室,可惜陈国北边就是宗亲刘岱,南面是汝南袁氏,其余两边不是宗室封地,就是望族遍地的颍川。 刘宠只好待在陈郡国静观其变,这一待就是数年之久,直到被刺杀身亡。 豫州正为陈王的死震惊之时,另有一则消息传来,更让他们愕然失色。 汝南袁公路令孙伯符在钟离率部四千余人,北上攻取沛地,还任孙策为沛国相。 陈珪赶紧写信求援徐州,刘备收到传书时,孙策已经率部到达义成县临近沛国。 “使君,沛地绝对不能落入袁公路之手,昔时高祖皇帝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现今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流传甚广,若让袁术夺得,其声望会更高。” 鲁肃听闻后站出来,拱手谏言道。 此刻袁术只是在明面上还没做叛逆事罢了,使君身为汉室宗亲,绝对要制止袁术。 “子敬放心,无论与下邳陈氏的关系,亦或沛地的重要性,我不会看着袁公路就这么轻易拿下此处。” 刘备肃然说道。 先是拉拢黄巾,又派人刺杀陈王刘宠,现在让孙策攻沛国,别人不知袁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还不清楚。 袁公路已经在为称帝铺路,传国玉玺捧在手里,快让他忍不住了。 刘备心中思量,走近拍了拍鲁肃的肩膀,轻笑道:“子敬,我正想着断除袁术一臂,没想到他就自己送上门来。” “我已征调选锋营以及部分虎贲骑共计两千五百余人,还从征四千辅卒,包括锐冲营在内出征七千大军至沛国,此役我不仅要袁术无功而返,还要直逼九江郡,把他引为倚仗的数万黄巾军打得望风瓦解为止。” 没办法,既然曹孟德半天不动,似乎还出兵去了豫章郡攻打刘繇,只能说辛毗办事不利,那就只好先及锋一试,拿袁公路开刀了。 况且都是汝南袁家子,袁本初被他三面包围邺城,若袁术不享受同等待遇,天下人只会说他刘玄德欺负袁绍。 听说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那就让他盖高祖之风来会一会看,小霸王究竟有多耐打。 刘备翘首望朝南边咧嘴笑道。 他很是期待…… 而刘备却不知此刻南面已经因为一件事情吵翻天,孙策差点和袁术部将拔刀相向。 …… 扬州九江郡,义成县郊外的军营主帐内,此时吵得纷纷攘攘。 孙策的部将程普、黄盖、韩当、吕范、孙河、蒋钦、周泰等人皆怒目对视袁术心腹重将张勋,其麾下李丰、梁纲、乐就也横眉立眼。 “张将军,袁公任我为沛国相是早已说好的事情,为何又突然改为都尉,岂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我孙伯符?!” 相貌威武的孙策骤然拍案而起,甚为不满道。 身为汝南袁氏却三番两次言而无信,一次是九江太守给了陈纪,二是承诺只要把刘繇赶出庐江就让他任庐江太守,眼下是第三次许诺只要攻取豫川沛国就让他孙伯符任沛国相。 结果大军还未出发,就派了张勋为相而改任他为都尉,直接让孙策发怒当场。 袁术真乃无耻之徒尔,他孙伯符从未受过如此多羞辱,全拜袁公路所赐。 孙策越想越恼怒,手握不断紧捏佩刀,怒视着袁术增派的来将。 “伯符息怒啊,此事多怨黄巾何仪,他投靠袁公之后,竟想要太守之职,问遍所有人觉得伯符年轻不足以为太守,遂索要沛国相二千石官职,因其新附袁公也不好寒了他的心,但更怕寒了孙郎的心。” 张勋说话间,稍微停顿偷看孙策一眼,见他虽然还在恼怒,握着刀柄的手却放松了,不由也跟松了口气。 他才带了两千人过来,真害怕孙策脾气控制不住,直接把他斩杀在营帐。 就算后边袁公报了仇,他也死不瞑目。 斟酌片刻,张勋继续说道:“因此,袁公为了堵住何仪的嘴,便先让我领沛国相协助孙郎尽快取沛地,待半年后再改任伯符。” 余光瞥见孙策又握紧刀柄,张勋赶忙补充了一句:“此乃袁公指天立誓,为勋亲眼所见绝无半分虚假。” “哈哈哈!”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孙策仰笑起来,然后咬牙说道:“趁我此刻还按耐得住刀刃,赶紧带着你的人马滚出军营,若敢晚半分,我必叫此地尸横遍野。” “孙郎,余这就走,这就走。” 张勋赶紧笑道。 在袁公的麾下除了纪灵外,他和乔蕤还是比较敬佩孙策敢引军冲杀又骁勇善战,不愧为孙文台之子。 待张勋走后,孙策怒吼一声,拔刀劈下案台,直到刀刃劈断为止。 程普、黄盖、韩当等老将皆不敢靠近劝阻,新依附的吕范、蒋钦、周泰就更不敢了。 只有同为孙氏宗族子,昔日又是孙坚腹心的孙河出来劝道:“伯符,怒急伤身啊,如今孙氏皆靠你一人,不能因袁公路反复无常而气坏身体。” 孙策将断刃重重插在案台,转身怒骂道:“袁术此人枉为四世三公之后,我与阿翁为其拼死效力,却连郡相之职也不肯给予,若非为故吏已久不能背离,今日我便杀完这些袁军,解心头恨。” 程普、黄盖不由点头,袁术的确欺人太甚,对其他人不错,就是在欺负孙氏。 而人群中的吕范沉默了会儿,拱手说道:“孙校尉,此时不能与袁公路决裂,往后却并非不能,与其义断恩绝甚至不会授人口舌。” “子衡可有良策教我?”孙策抬头问道。 吕范望了眼帐外,孙策立即会意令蒋钦和周泰去帐外守住不让人靠近。 吕范见状则大胆说道:“伯符,可曾听闻淮南多地流传代汉者当涂高指向袁公路乎?” 孙策眉头一挑,沉声道:“我自然知道,汝南的黄巾正因此而投靠归附。” 袁术不就是拿黄巾作托辞,夺了他的郡相之职。 想起来就让人可恨。 第一百八十章 难道周公瑾也是说客? 以淮南流传谶语的沸热,谁都心知肚明是袁公路为自己攫取声望罢了。 吕范靠近几步,压低声音说道:“范观袁术或有僭逆称帝之心……” “不可能。”孙策下意识地反驳,又不由皱起眉头,袁术先许诺他为沛国相,现在却食言任心腹大将张勋做郡相,想将沛地掌握在他亲信手中,若说欲代汉自立,夺高祖皇帝的沛县,那趋炎慕势之徒,更会不知多少。 孙策有点惊疑不定,按理来说袁术有何功劳能代汉自立,当年王莽要篡位还经过多年的铺垫,为黔首百姓减税赈灾,拉拢天下豪族让多数人心服,方能让汉帝禅让天子之位,袁术比王莽差远了。 别说是袁氏子,就算先祖袁安复生,也比不过昔年王莽的权势与威望。 且王莽征四十余万兵卒,在昆阳一战被光武皇帝大破之,如今左将军刘玄德实力比光武皇帝更强。 袁公路与西面刘表、南边的刘繇、东面的曹操皆素不相和,哪怕有汝南黄巾投靠,顶多就能征调四万,怎敌得过刘玄德? 他若是袁术,纵然有僭逆之心,也要先收取豫扬两州,再趁刘备与袁绍决战之际,攻徐州便足以问鼎中原。 孙策理智觉得袁术不会如此愚蠢,但心底又认为袁术或许真干得出来。 他望向吕范,有些犹豫说道:“袁公,不至于驽钝失智罢。” 这岂非将天下目光吸引到他身上,逼着汉臣来剿灭他吗? 凉州贼如此大胆,还不敢称帝…… 最重要的就是袁公路自身凭什么僭逆称帝,就凭那句谶语? 吕范也不确定,只是袁术反常的行为,让他有这种猜测。 故拱手说道:“伯符,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不如早做打算。” 孙策苦笑,吕范并非一军主将,不知粮草军械和钱财来之多不易,没袁术在后边供给,他麾下士卒不用几天就作鸟兽散了。 “子衡,我自思之。”孙策抚慰了吕范一句。 适逢其时,有军士在帐边禀道:“辕门外有自称孙校尉故人来访,望校尉不吝见客。” 孙策皱了皱眉,问道:“来人可通报姓名?” 军士答道:“无有,那人自称是校尉总角之交,需亲自去辕门迎接,不然他就准备在渡口乘船离去了。” 黄盖和程普、韩当不禁心有不喜,就算是少时好友,来到军营辕门也无须主将亲自接吧? 倒是孙策没半分恼怒不说,脸上还露出一丝喜色,急忙掀开帐幕,快步跑出去。 让营帐里的众人面面相睹,不知所措,也赶紧跟在孙策身后。 “公瑾!” “来者可是公瑾乎?!” 听到远远的叫喊,一身儒气的青年转身朝声音处望去,见有人远远在呼喊,顿时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扬,面容温暖而又俊朗。 “伯符,我在这!”周瑜也跟摆手道。 待到孙策靠近后,两人把臂不由仰天而笑。 周瑜上下打量几眼,故笑道:“伯符怎么比在历阳战曹操时更清瘦了,为将者征战沙场,太瘦了可不好啊。” 孙策闻言,故作恼怒道:“还不是因为你周公瑾不肯随我出征,策日思夜想下焉能不瘦?” 然后两人再度笑了起来。 这时程普、黄盖、韩当、吕范、孙河、蒋钦、周泰等人才赶到孙策身后。 周瑜见状拱手施礼,感叹道:“瑜见过诸位将军,历阳一别,今日得见方知诸位更是虎威日盛啊。” “适才相请之言不过与伯符戏耳,还请诸位勿怪。”说完弯腰一躬。 周瑜清楚这些都多是孙坚旧部,看待孙策如同子侄,一时戏言容易引得他们不悦。 毕竟周瑜也没想到军士传报时,孙氏部将都在营帐内,搞得兴师动众全都来接,使他面有愧色。 程普、黄盖、韩当等人听见周瑜这么说,脸色也好看了些,皆拱手回礼。 “走,公瑾,先进营帐再说。”孙策拉着周瑜的手臂含笑道。 之前因张勋带来的愤怒,此刻已不翼而飞,只想好好和周瑜叙叙旧。 待回到了军营,众将皆拱手告退,前去忙其他事情。 先前放下手头上的事赶过来,是为了表明立场告诉张勋与袁术,他们是站在孙策这一边的。 此时张勋已走,他们还有许多杂事要做,不可能一直守在军帐内,况且只不过是伯符少时好友的周公瑾,难道还要诸将站在这里伺候不成? 周瑜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然后手指孙策摇头说不出话来。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孙伯符误打误撞把所有人召在一块,可把他给害惨了。 一时半会儿,这些孙氏旧部的芥蒂,恐怕难消散了。 他忍不住感叹道:“伯符,你这可害苦了我。” 孙策当然也明白,轻拍周瑜的肩膀,笑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接着孙策正色问道:“公瑾,你不是跟从父在庐江吗?怎么会突然来义成县?” 周瑜走到帐边掀开望了眼外边,侧身说道:“我是为你才往这边来的,不然在钟离就沿河去了徐州。” 孙策没问周瑜为什么会去徐州,两人虽为少时好友,但有些事他也不好插手其中。 只笑问道:“你刻意来寻是为何事?” 周瑜却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伯符认为曹孟德如何?” 固然不解其义,但孙策仍沉思片刻,道:“曹孟德用兵谨慎,我与他多次交战难以取胜,如今占据江东,当为难缠的对手。” 周瑜鼓掌笑道:“曹孟德尚且难对付,那将其驱赶到扬州的刘使君,岂不是更有英雄之姿,伯符以为扬州三诸侯能比刘使君否?” “自然不行,刘玄德为平原县令时,许多诸侯不是太守就是刺史,可现今席卷天下者,却为刘玄德也,目前占据三州又复雒阳,冀州袁绍也无法比之。” 孙策毫不迟疑道。 扬州各诸侯,有两个均交过手,刘繇是他手下败将,曹孟德麾下部将也就曹仁、曹纯和夏侯渊有些棘手,至于夏侯惇不提也罢。 即便如此,若袁公路敢把兵权尽数相托,他就敢过江为袁氏擒杀曹操。 第一百八十一章 周瑜:伯符就听我的吧 周瑜笑问道:“伯符可知淮阴侯典故?” 孙策点了点头,遂道:“策与公瑾推心置腹,有何事皆可说来。” 周瑜拱手,复说道:“昔日在项籍帐下为执戟郎中,虽和楚将钟离眛交好,始终不受重用,投高祖皇帝却被拜为大将,若非居功自傲,遭吕后所杀,韩氏必屡世公侯,岂不比在项籍帐中被龙且嘲笑更好?” “大丈夫当雄飞翱翔于天,安能雌伏,生当封侯,死当庙食,安可为人役哉?!” “如今刘使君有光武之略,汉室之隆指日可待,只须平定河北,当势倾天下,席卷宇内。” “正值此刻青、兖、徐、豫、扬五州士人离亲戚,弃乡土,从玄德公于矢石之者比比皆是,此天下大势所趋,所从者乃望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志耳,颍川望族闻风而动,其余泰山、河内、陈留、淮南、琅琊各地士族子弟皆在出仕,连荆襄士族也派人前去和刘使君交好,你我为总角之交,难道瑜还会欺骗你不成?” 这一番话听得孙策眉梢耸动,握拳欢欣踊跃,他在扬州早受够了气。 要是有更好的选择,谁还愿意待在袁术麾下,只是……现实却更难。 孙策沉思良久,最终叹道:“策与刘使君无有门路,即使想投也难,况且袁氏为恩主,不敢无故背离啊。” 周瑜提醒说道:“伯符,目前袁术不能重用你,甚至戏弄。而曹孟德占据江东使你无乡可归,荆州刘表又有杀父之仇,除了刘使君外,还有什么去处。 今攻沛地又得罪刘使君,纵使英雄豪杰威震淮南,也无用武容身之地,将来如何是好。” 见孙策犹豫不定,周瑜继续道:“当年令尊大人,胸怀匡复汉室之心,指言董卓荡覆王室,今不夷其三族悬示四海,则死不瞑目。汝南袁氏数代皆为食君禄的汉臣,扶汉则为尊袁,袁术不过袁氏子尔,岂能代替袁氏。” “公瑾你……”孙策见周瑜三言两语就把袁氏和袁术隔开,不由有些愣住。 周瑜遂笑道:“袁公路之心路人皆知。” 他拍了拍孙策的手臂,复道:“伯符,你只需引军前往沛国先屯兵在郊外,对袁术之命充耳不闻即可。” “有传闻袁氏已据传国玺,即使沛地不可得,袁公路也必然欲罢不能,叛逆之心只是早晚的事,那时便可与其划清界限。” 孙策思索着他的话,摇摇头说道:“公瑾,没有袁术提供军械粮草,我何以在沛国支撑,况且军士的家眷几乎都在九江郡,此计不妥。” 周瑜笑了笑,说道:“若刘使君会率兵出征九江呢,伯符以为如何?” 孙策刚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忽地想起周瑜准备去徐州之事,或许庐江周氏和刘使君有密切联系,方能这样笃定罢。 有时还真羡慕周公瑾的世家,不像他四处碰壁。 也许看出孙策所想,周瑜出言解释道:“周氏与刘使君并没有来往多密切,只是有略通书信而已。” “说来也奇怪,去岁六月份有书信从青州而来,几经流转到达庐江,待世父打开一看才发现竟是刘使君亲手所书,对周氏多有夸奖。” 周瑜面色古怪的回忆道。 “竟有这等事?”孙策闻声也诧异不已。 其实他们不知道,那时刘备以私人名义连写好几封书信送到徐、扬两州,只是有些信札在路上丢失了,有些则已经带人过江,导致书信没送到。 周氏则运气较好,方才收到了。 “河北袁刘决战在即,刘使君必然先要稳固后方,扬州此刻当为用武之地,所以我才赶来相劝,我怕你率军去了沛地,等待的不是陈珪一触即溃的郡兵,而是横行河北与中原极为强悍的青州军,听说青州骑兵人马俱披甲,沛国又多为平原,伯符你如何抵挡重甲骑兵。” “哪怕尊令尚在面对百战百胜锐不可挡之师,也不敢有取胜的把握罢?” 周瑜发自肺腑的问道。 他不是怕孙策去打陈珪,他是怕孙伯符去送死啊! 以数千人抗衡沛地身后的徐、兖二州,怕真如庄周所说,夫不知已身为螳螂乎,怒以其臂挡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 搞不好他周公瑾以后只得每年去沛地祭拜少时的总角之交了。 若修史书兴许还会记下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的典故,为后人所讥讽,何必如此呢。 孙策不禁沉默了,他崛起于淮南,没怎么和骑兵交手过,但常听程普、韩当、黄盖、孙河提起过骑兵之威势,阿翁在时也感叹讨伐董卓时,曾凶险被徐荣击败,又遭受胡轸与吕布率骑军围攻,好在两人不合,才让他奋力杀出来,顺便斩杀了董卓的部将华雄。 可见骑兵对于步军来说,的确难以对敌,况且他麾下身穿铁铠者,尚不足千人,其余皆是皮甲。 当初俘获曹军屯长时,听其说过青州军几乎尽披铁甲,那时曹孟德才在聊城之战中数万人被正面击破,一路败退到了濮阳,最后逃难到了江东。 沛地为高祖皇帝奋起之所,任何有实力的汉室宗亲都不会放任不管。 倘若真在平原上遭遇刘使君,那他如何安然撤离? 孙策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什么好的方法来抵御披铁甲的马步军。 想叫袁术打造数百辆战车送来,但袁术平日里连运送军械粮草都吝啬不已,现在求他让工匠打造战车即便他同意,在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听周瑜这么一说,孙策顿时觉得进退两难。 也难怪袁公路还让张勋带来了援军,可两千人又有什么用。 不觉把目光转向周瑜,咬着牙道:“公瑾,你说我当如何是好?” 周瑜笑起来道:“伯符莫非忘记了先祖孙子所言,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你尽管暂时屯军在此,待我前去彭城面见刘使君后,再写来书信,若信得过我周瑜,便可依画策行事。” 孙策手掌重重拍在案台,下决心道:“好,我就依公瑾所言,望公瑾早日来函。” 说罢,后退三步对周瑜躬身揖礼。 他不想孙氏部将就这么为袁术弓折刀尽,在沛地拼杀得流血成渠,还连一太守和郡相也捞不到。 替人厮杀不就是为了功名利禄,袁公路与项籍无二,见人有疾病则涕泣分食,有功当封赏者,就算印绶的棱角被磨损了也舍不得给。 而袁术嘴里常当众感慨:“使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 却连许诺的太守也不愿给他孙伯符,须知他并非坐享其成,乃是冒死拼杀来的。 “此贼可恨!”孙策暗骂道。 不是我负你,是你言而无信欠我太多。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此军威武雄壮否? 三月十一日,微风拂拂。 虎贲骑、选锋营的二千五百战兵和四千辅卒皆赶到彭城,郡县的田野顿时金鼓齐鸣,旌旗蔽天,兵卒们鹰扬虎视着当地豪族。 让无数人暗道庆幸,好在没和那几家刘氏搅和到一块,否则必然被剿灭。 请来观看军阵操练的各宗族千余人,俱敛声屏气不敢动弹,望着浑身只露出眼部缝隙,散发凌厉杀戮之气的披甲骑兵。 有宗长的心里不禁打鼓,要是庄园被攻破,怕连跑都没机会跑,撞上这种全裹铁甲的怪物,只能如朽木死灰般绝望。 不由感叹玄德公还是讲情面,愿意给他们迷途知返的机会,没有直接借题发挥把刘氏各宗族骈首就戮。 换成其他心狠手辣的人就不好说了。 刘备对众多汉室宗亲,抬起马鞭笑指道:“诸公,此军威武雄壮否?” “雄壮,雄壮,此锐士极其雄壮!” “是矣,是矣!” “此兵卒犹如熊罴猛虎之势,如风如雨,如雷如霆,震震冥冥,能令天下皆惊啊!” 刘氏宗室个个竖起大拇指,点头如捣蒜般夸赞道。 这一趟彭城郡国的大小乡里豪族都来了,全在心里想着回去后,立马主动丈量耕地、释放部曲僮客和流民,绝不能给玄德公和督邮满宠添任何麻烦。 核对各家耕田的事宜,郡吏县吏怎么可能会比他们自己更清楚呢。 管亥跺了跺脚下的泥土,瞥过众多豪族宗长,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这数年间在青州剿灭豪强,从齐郡剿到北海,再从北海杀到东莱,接着又率军去泰山度田讨逆,老实说这比当年做黄巾杀豪强还要爽,不仅从喊打的黄巾贼摇身变成了汉军都尉。 从率黄巾军掳掠各处使百姓害怕不已,变成了黔首庶民复见汉军至,欢喜并拾壶浆犒劳军卒,导致道路堵塞的王者之师。 这种转变让管亥感慨万端,唯一不变的还在剿豪强。 从黄巾举事的光和七年到改年号建安元年,十余年间不是在杀豪强,就是领军走在杀豪强的路上,他敢说使君麾下诸多将领,哪怕包括关羽、张飞、赵云在内,找不到比他更懂如何攻破豪族庄园与坞堡的武官。 只须临阵观敌就能看出豪强部曲的军阵操练是否烂熟,他用多少人就能冲溃对方。 尤甚在讨北海郡国豪强叛逆时,对面一看到他的旗帜就在望楼惊恐喊道:“黄巾贼管亥,怎又是你?!” 当年管亥率数十万黄巾贼围困北海,杀得各地豪强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多少人逃跑去了东莱郡或者徐州,还有人乘船去了辽东避难。 听到刘玄德平了黄巾,他们才敢回来的,没想到刚一举事又遭到管亥来攻打。 北海豪强忍不住叫喊道:“管亥贼子,为何你偏要和我们过不去,此刻还要领黄巾贼来侵犯我北海吗?” 管亥气急败坏骂道:“干你娘!放你的狗屁,乃公为汉军都尉,你才是反叛的逆贼。乃公率领的皆为平叛汉军,鄙夫侮辱我太甚。” 由黄巾降卒筛选而增设的选锋营和柴营士卒听到后,搁不住跳起脚指着对方詈骂。 汝等全家才是贼,我们乃使君麾下的汉军,你们这些贼子竟敢谋反,好大的狗胆,今日便要灭汝朝食。 而管亥骂着骂着也渐渐回味过来,心里纳闷他做黄巾剿豪强,成了汉军武官依然奉命在诛灭豪强,怎么感觉自己还是渠帅,找来染氏一问,而染氏沉默了会儿,叮嘱他做好分内的事就行。 管亥摸头皮想到黔首庶民对刘使君的拥护,能隐约瞧见在各地救民的大贤良师身影。 不同的是,使君对付豪强是以刚柔并济的手段,如救病治人先用药养好身体,再以迅疾之势拔除病根,反观大贤良师遇重病垂危之人,则下猛药医治见效快。 按眼前情况来看,还是刘使君手段更胜一筹。 管亥回想起以往种种事,感觉彭城郡的士族豪族或许还有心怀不轨的潜藏其中。 待各宗长、族长走开了些距离,管亥踱步到使君身旁,在典韦目光注视下,咧嘴凑近细声道:“使君若感觉不方便动手,选锋营可晚拔营一段时间,我领军过来看了一路,徐州的豪族远没有青州豪族谨慎,无论墙高还是部曲的戈矛,皆准备不足。” 望了眼典韦与刘和,管亥更小声道:“如果换我率军,不能在数日间把彭城县附近的豪强尽数剿灭,亥甘愿受罚。” 刘备听了,笑道:“上兵伐谋,其次伐兵,有时过多的诛杀会激起更多反抗。回头把孙子兵法注解的谋攻篇抄录十遍,并附上十篇不同心得,在到达沛国前交给我,不许用他人的见解。”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管亥瞬间头皮发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苦涩说道:“使君,能不能少点?” 刘备似笑非笑道:“身为都尉却被撰写心得感悟吓住,日后出任两千石太守如何应对文牍杂事,难道要让当地豪族把持全郡政务,只管做你的享乐太守。” 治理一方首先要治吏,使吏对官有畏惧,从而不敢冒犯、欺骗或欺侮出任的朝廷官员。 有能力的官员通过整治属吏,方能治理好全郡各项事务,得到黔首百姓的拥护。 管亥支支吾吾半天,想说各州豪族在他剪灭过程中就为之胆寒,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他架空,欲言欲止片刻,拱手道:“诺!” 刘备轻拍他肩膀安抚,深知有的豪强被雷霆手段吓破胆,选择蛰伏起来。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把部曲交出大部分,后面就更好清剿了,对于这些人他还耗得起。 只要是不法豪强,无论是否汉室宗亲,皆视同一律,他可不像开局一个碗对宗室过于纵容。 “子敬,可是元龙又有文牍回书?” 刘备见鲁肃赶来,不由问道。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早在二月就令下邳功曹陈登用漕船运送粮秣到沛国相县,为大军征讨屯积粮食和豆料,至于军械则要待他率军到沛地再运过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周公瑾来了 鲁肃却摇了摇头,揖礼禀报道:“使君,有庐江周氏递来拜帖,声言应刘使君之邀,故前来拜见,此刻正在不远处等候,是否让他过来?” “周氏来者是谁?”刘备接过典韦递来的布帛,擦拭帮管亥掸去肩膀的尘土时,不小心落到袂口的灰尘,整理了下衣冠。 要接见初次相见的名士,还是得注意下形象,不然别人会认为你无礼,说他刘玄德器满意得,视人犹芥了,须效仿周公吐哺,才能天下归心啊。 “此人自称周氏周瑜字公瑾。” 鲁肃拱手答道。 刘备眉梢里充满了惊喜,不确定问道:“来的是庐江周公瑾?” “回禀使君,是周公瑾。” 鲁肃不清楚使君为何突然激起了兴趣,但还是如实道。 “快将其请来,我要与他细谈。”刘备抚掌笑道。 只要这些徐、淮士人还没被曹孟德所用,用来固守江东之地,都要想办法挖来为汉家效力。 孟德已经去攻打豫章郡,若是被拿下江东四郡,曹操就要得陇望蜀,不是要攻打刘表的荆州,就是袁术占据的剩余扬州,及他治下的徐州了。 那时他北上与袁绍决战,容不得曹孟德在后面捣乱,不过说起曹操来,有件事却颇让刘备高兴,在兼任徐州牧后,陈留太守张邈便同意让曹彰和曹植前往平原郡给他嫡长子刘永做玩伴。 听到这决定,卞氏有些担忧说道:“女妾从未听说曹君说起玄德公是他昔日故交,我怕……” 话音还未落下,张邈就明白了卞氏的顾虑,笑着抚须安慰道:“玄德公宽厚待人,仁义之名天下皆知,连敌对的刘公山也未加害,何况孟德一郡太守乎?” “且孟德远在扬州任刺史也未听闻与玄德公兴起纷争,玄德公肯看重此二子,亦是他们的福气,卞夫人何必如此担忧。” 卞氏听罢微微点头,张太守的一声夫人只是在尊称她罢了,她不过是曹君妾室,虽育有三子终改不了乐女出身。 何况曹君将她与三子托付给张邈曾经说过:“张孟卓为操少时好友,吾不在家时遇事要多与其商议。” 故卞氏行礼道:“女妾全凭张太守做主。” 因担心曹彰与曹植过于喜欢玩闹会招惹他人不满,她便亲自带去平原照看,而九岁曹丕不肯与卞氏分开,也哭吵着一起去。 张邈怎么劝曹丕也不听,只好无奈同意,在名册上又多增加了一人。 那时刘备收到书信不禁有点诧异。 他记得曹丕在《典论》里说自己六岁知射箭,八岁已知骑射矣,怎么还离不开卞氏,和他本人自诩的英姿似乎有些参差。 但三曹意外之下全到手了也挺不错,匡扶汉室得从娃娃抓起。 曹孟德隔得远没办法培养,那就让他来培养罢,至少不会再成为汉家反贼,省的曹氏兄弟阋墙,相煎太急。 待刘备忆完回过神,鲁肃已然带着身穿儒袍头扎巾帻的青年靠近,躬身拜道:“庐江周瑜拜见刘使君。” 刘备向前将其扶起,笑道:“曲有误周郎顾,庐江周公瑾之名,备早有耳闻。” “瑜在淮南不过些许薄名,没想到也为刘使君所知,实乃惭愧。” 周瑜俊朗的脸略有几分羞愧说道。 他希望是以远略志向传名天下,而非以精通乐曲传名在耳。 周瑜望着刘备,再度拱手道:“瑜生长在江河边,常见波涛滚滚一泻千里的江河之势,仍说不出愿乘长风破万里浪的壮言,使君多年前的在徐州观水浪时便脱口而出,数年间奋身而起劈风斩浪,真乃大丈夫也。” 从刘备扫平青州黄巾名动天下,就有许多事被人翻出来,自然包括早年路过徐州的感慨之言。 听到周瑜这么称赞,一副多年迷弟的样子,听的刘备略微老脸一红。 也不知少时手指桑树夸下的狂言,此刻会不会在涿郡私下流传。 “看来以后说词用典要注意点了。”刘备暗想道。 想到去岁年末郭嘉还找乐师为之编曲,又问词调是否满意。 刘备只好让他先忙碌州部事宜,这些待以后空闲再说,遂将话题岔开。 又与周瑜倾谈了会儿,能看出此时的周公瑾已才学颇足,有心将他挽留下,故直言笑道:“公瑾此行前来可愿出仕徐州乎?”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周瑜拱手说道:“瑜此来正是为使君排忧解难的,庐江周氏无意间得知汝南袁公路欲分兵两路攻取沛郡国,特来告知刘使君。” “是哪两路?”刘备笑问道。 他乐意给周瑜表现的机会。 “一路为孙策所率由义成北上进军沛地,一路则由黄巾渠帅何仪率部从汝南攻谯县。” “汝南黄巾共计两万众,而孙伯符所部加上袁术大将张勋在内不过六千余人,从明面看何仪强而孙策弱,实则不然。” 周瑜侃侃而谈道。 见刘使君饶有兴趣在听,令他心里不禁更振奋,这正说明了没有因年龄而对他轻视。 周瑜胸有成竹道:“虽说袁术派出两路大军来袭,但实际只有一路有威胁罢了。” “孙伯符与瑜为总角之交,来时便已劝说其缓攻沛地,待有用之身投效明主,瑜可用庐江周氏信誉担保,已然劝动孙策暗附使君,眼下只需击破汝南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人便可解沛地之困。” “汝南袁术内怀异心,先幕僚长史杨弘游说掾吏,后更散播代汉谶语,试图为其张目名望,今玄德公可急征袁公路使之失权柄于淮南,即便再有叛逆之心,也无人敢依附。” 周瑜献策说道。 “使君,眼下曹孟德与刘正礼交战豫章郡,而荆州刘景升早对江东虎视眈眈,刘繇以一郡之地敌曹操三郡难以持久,待刘繇败退时,江东与荆州或许又将激起风浪,使君则可趁此机削减袁术势力,汝南袁氏再怎么不和,面临生死危亡时,定会外御其侮。” “故欲破邺城袁氏,当先折断其臂,击破袁公路,牵制曹孟德。” 第一百八十四章 袁术:反了,反了 周瑜神采奕奕的说完拱手,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刘使君的身上,想看他有没有满意周氏的画策。 刘使君为世之英雄,应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有周氏与公瑾相助,何愁袁术不破。”刘备顿时大喜,笑道。 这是淮南首家来投的豪族,即便来的不是周瑜,他也不能不重视。 刘备言来语去又和周公瑾谈论了半刻,恰巧刘氏宗长联袂而来,想以行度田做交换,让宗族子弟出仕。 周瑜见状只好有些意犹未尽地揖礼告退。 待把诸多宗长应付完,彭城度田之事告一段落,那就该去沛国了。 刘备望朝身旁典韦、鲁肃两人,遥指豫州轻笑说道:“此去应当克复中原。” 三月二十日,七千余人行兵列阵,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浩浩荡荡在彭城沿河南下取道萧县,再行至沛地的相县。 临行前,众多豪族三老赶来驰道边送行,两边都挤满了人。 刘备最后叮嘱了满宠严控度田事宜,对诸位宗长拱手拜别,翻身上马率骑军绝尘而去。 路过萧县时见了陶恭祖的二子,还在行丧期间的陶商和陶应,两人躬身见礼不敢抬头望刘备。 刘备好奇问其故,陶商低头说道:“阿翁在时要我们兄弟二人事使君如兄如父,故不敢造次失礼。” 听得刘备愕然愣住,然后咬牙语重心长道:“令尊真乃用心良苦啊。” 陶应年龄不比他小,陶商甚至还大过几岁,亏得陶恭祖说的出口,而且阴魂不散,哪都有其身影。 刘备心中暗骂道。 顿时有种不想去祭拜陶谦的冲动,好在他能耐住脾气,在心里骂咧咧,脸上还带笑意将两人搀扶起,说道:“陶君如此孝心为陶公行丧,都消瘦了不少,还须照顾好身体。” 这句话一出,让陶商和陶应几乎泪如雨下,忍不住抱头大哭,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 汉代对孝尤为看重,此时为至亲服丧被士人卷出新的高度。 在先汉只是儒生的初级读物,不登大雅之堂的《孝经》到了现在,却一跃和《春秋》及谶纬平起平坐了。 士人要熟读孝经,懂得尊重孝道,觉得人者皆有情有性,虽尧舜不能灭其情,只能使其性战胜情,对于孝的遵从能战胜身为人的享受之心,及各种欲望,甚至不畏生死。 尤其在对至亲至友丧葬期间的悲痛思慕之情,别说消除个人的欲望,就算贵为两千石太守,那也要致仕退职而去,要有半分留恋就能看出是个不孝子。 陶商与陶应两兄弟这段时间,各种享乐心被剥夺,蓄养的美貌乐女和舞女都被陶谦生前赠送给了外人,纳的姬妾也被强留在徐州,只能带着正妻和子嗣在这里服丧,再也听不到令人沉醉的丝竹之声,吃的差,住的也差。 正妻相貌平平又成婚多年,早没惊喜可言,抚摸自己的肌肤都比摩挲细君更觉得有趣。 这样的日子才过数月便苦不堪言,那再持续两年…… 想到这里,不由悲从心起,听得玄德公这么温声问来,瞬间催人泪下,兄弟两人只想抱头痛哭。 他们深知没什么才能,有今天的富贵全靠阿翁厮杀强夺而来,就算把徐州交给他们也守不住,那些大丈夫之志,还是交给刘使君这般大丈夫去做吧。 陶氏子胸无志向,只想斗鸡走犬过一生。 但知子莫若父,陶谦就怕两豚子把持不住下半身,在服丧期间搞出有损声誉的丑闻让陶氏扬名天下,干脆断去他们的后路。 刘备也微怔,想到服丧身心憔悴,不过随口提句罢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哭的肝肠寸断让人动容。 拍了对方的手臂以示安慰,不觉感慨说道:“陶公倒是生了两位忠孝子啊。” 有些人在长亲活着的时候胡作非为,待其故去便会痛改前非,这两人或许也是这样。 此刻孝道盛行于世,难免让刘备误判以孝心对其解读。 典韦与鲁肃,还有随军的周瑜,他们对陶氏子不知其详,也跟着点头。 管亥、刘和在领军扎营故没有跟来。 全军在萧县停留休整一日,翌日清晨天微亮,大军再度拔营,一辆辆辎重车由北向南缓慢使挽马拉行。 军旅行进途中,刘备收到了陈珪急遣送来的两封文牍,在书信里说孙策不知为何率部临近虹县,没有与汝南黄巾互相呼应。 但西边黄巾军进兵迅疾,此刻已在陈兵围攻谯县,渠帅何仪还兵分两路在攻打酂县和郸县。 郸县若失,那郡县相城就暴露在黄巾兵锋之下,沛地急需玄德公的援军。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看完立马提笔回信,他距离相县不过两百余里,三日便能到达让其毋心忧。 目送信使急忙驾马而去,刘备转头对周瑜道:“孙伯符果然言而有信,既然他在虹县郊外按甲不动,待袁术有断粮草之举,徐州下邳可供粟米草粮,公瑾可回书让他无后顾之忧。” “多谢使君。”周瑜拱手说道。 他这些日子跟孙策有书信往来,知道对方以不任沛国相为由,直接不理会袁术的军令,让袁公路大为恼火,案台都踢翻几张。 但袁术始终不肯给他沛国相的官职,孙策退而求其次,要求任九江太守或庐江太守,把袁术气了一通,连对主簿阎象和长史杨弘怒斥道:“反了,孙郎这是敢反我不成,我乃孙氏恩主,他竟敢如此无理!趁机索要官职,众吏要皆学他这般,术将何以御臣下?!” 杨弘连连咳嗽提醒袁术,阎象也皱起眉头,行礼说道:“袁公还需谨言慎行。” 袁术知刚才失言于众,遂不动声色的坐下。 “袁公,可先将庐江太守任给孙策,毕竟他现今在沛国率部厮杀,也无法赶去庐江赴任,至于来日事,待来日再说,无需急在眼前。” 杨弘摸着胡须,话有深意道。 袁术复喜道:“此乃良策也。” 庐江周氏在寿春有掾吏,自然可将消息传给周瑜。 “伯符,千万别在关键时候选错路啊……” 周瑜暗暗道。 他如实告知了孙策,只看对方怎么选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汝南黄巾贼 沛国郸县郊外的田野,几家农夫与农妇忙碌春耕,不远处树株发新芽生长。 凡是青草没锄尽的地方,都是一片翠绿盎然。 近来春雨扬扬,今年或许将有好的收成,百姓难得脸有笑意。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十数人裹着黄巾驾马冲到村外,对着农夫就是引弓搭箭。 “嗖!嗖!” 箭矢破空而至,猝不及防的农夫连中数矢倒地,农妇直接被吓得呆滞当场。 黄巾斥候纵马拦住她们的去路,村里这时鸣起尖锐的响声,有数十民夫手持锄头和木棍冲出村外救援。 身着扎甲的黄巾骑兵不惊反喜,先拉开距离搭弓放箭射杀了十数人,见对方士气崩溃转身逃回,立即策马拔刀冲杀。 “噗嗤!”一道鲜血冲天而起,头颅已经飞落不知去了何处。 为首的斥候长追杀的最畅快,手起刀落如同砍瓜切菜般轻松。 太蠢了,就这么把后背露出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巾黄斥候长挥刀时,心里轻蔑不已。 两次冲杀就把对面杀的七零八落,让他们没有一丝成就感。 “带人进村看看里面还有多少人?” 斥候长吩咐说道。 他隐约听见这群人把孩童与妇人往后边山林转移走,可惜就算让他们早走一两个时辰,斥候也能沿踪迹骑马追上去。 要是连这工夫都没有,早就不做斥候了。 转身朝其余数人道:“把这些青壮的头砍下来,待会儿带去吓唬郸县的守卒,说他们的援军已被击溃。” “是!” 没多久,村里也响起厮杀声,很快就停息了,进村的黄巾快步出来,甲片与刀刃血迹斑驳,刀上多了几个缺口。 “有几人躲在里面想偷袭,被我们顺手宰了,没有看见妇人和孩童,应该是刚才交战时趁机跑了。” 斥候长望了眼仅被捉住的几个瑟瑟发抖的农妇,随手点两人去追击逃走的妇人孩童。 然后自己走向那些农妇,见她们身材骨瘦如柴,长相极其平凡,甚至有些面貌不佳,也不惊讶。 这些农妇天天风吹日晒,肤色变得黝黑泛黄,这些年又常有饥荒,能活下来已经不错,怎么可能会养得起一副好相貌。 也只有豪族士族的权贵之家的女子肉食吃得好,又无需劳作,才能有姣白的身材和容貌和整洁的白牙。 尤其是歌舞出身受宠的婢女,皮肤更是皙白润滑。 斥候长想起他在颍川曾经抢过的美婢,身材的确是一绝,可惜不堪玩弄没几个月就死了。 到后边就再也没遇见这么好肤色的女子了,不禁引以为憾。 黄巾斥候长边在回想脱去甲胄,其余兵卒早跑去按着几个农妇扒光衣袍,任由她们惨叫也无用。 来的路上暗中查看了周围,知道现在最为安全,不需要有人再警惕。 跟着渠帅出征沛国在刀头舐血,当然要适当的松爽,这群妇人虽灰容土貌也将就着弄吧。 斥候长直径走到别人为他留下那个长相最好的面前,将刀插在地上,抱起腿弄了起来。 黄巾军到现在基本成了流寇,走到哪就掠夺杀戮到哪,抢钱财,抢妇人,到处发泄自己的私欲,用黄巾贼称呼正好符合。 半个时辰后,十余人骑马怪叫而去,继续去追剩余的妇人和孩童希望能多抢些钱财,留下狼藉满地的无头尸身和一缕不挂下体残破不堪的女尸。 还有未耕完的麦田。 …… 两百二十里外的谯县黄巾军营,虽然士卒正在攻城,军营主帐内的渠帅却没有停止享乐,抱着掳掠来的婢女,帐中架着一个大铁釜煮的沸沸腾腾,釜内烹煮着宰杀的牛肉。 这是从攻破的豪族庄园抢来的牛,可惜在路上遭受惊吓,只能把它杀了当作肉食。 何仪与何曼相互举起酒樽敬酒,嗅着肉香与酒香,何曼笑说道:“还是沛地好啊,不愧是当年刘邦兴起之地,无论是美人美酒,还是美食皆让人余香满口,久久不忘。” 说罢,拥着怀里的美婢吸吮唇舌,手也没有停歇,不停的在其身上游走。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主座上的何仪却置若罔闻,也搂了搂美姬,笑道:“多亏了我向袁公请命才能和孙策小儿共取沛地,袁公承诺所供所取皆为我等所有,无需送往寿春,可谓是厚恩啊。” “是啊,袁公待我们甚是不错,自打投靠起钱财布帛就没短缺过,若早几年归顺就好了。” 何曼亲吮完抬起头,笑道。 接着又看向怀中的美婢越瞧越喜欢,不愧是谯县典籍传世的戴氏,连小妾也养的这么好看。 谯县其余的曹氏、许氏、丁氏、朱氏四家见居住于西面世传《施氏易》的戴氏被黄巾贼攻破庄园抢掠一空。 吓得毛骨悚然,掩面失色,遂将部曲庄客联合起来,稍微击退黄巾后携家带口躲进谯县里,借城墙抵御黄巾贼。 何仪、何曼、刘辟、黄邵等人见谯县短时间难以攻破,因此分兵由何仪、何曼率主力军继续攻打。 刘辟率部前去取酂县,黄邵领军攻郸县,同时也可以阻断沛国郡兵的援军赶来援救谯县。 “报渠帅,九江寿春传来书信!” 信使快步赶到营帐外禀报道。 “拿进来。” 何仪在信使手中接过书信,仔细看了半天,发现有些字竟然写得极为难辨,有心发火又怕失了颜面,遂对怀里戴氏姬妾道:“你给读一读里面写的什么,要听得不对,今夜就不用伺候我了,把你赏给麾下数千名弟兄,去和那些不听话的作伴。” 声音不大,却让戴氏姬妾脸色瞬间煞白,浑身如筛糠,前两日恐怖的场景犹如浮现在眼前。 颤颤巍巍接过书信,努力保持不发颤念道:“袁公得知徐州刘玄德在下邳与彭城的漕河征调粟米粮秣,极可能率军援救沛国陈珪,需多加谨慎青州军奇袭掩杀。” “徐州牧刘玄德?就是在青州力破我黄巾四十余万的刘备他率军来沛地了?!” 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叫何仪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何曼也冒冷汗抬头,他兵卒就有在青州逃来的,管亥那时带的可是黄巾精锐,结果被刘玄德一仗干碎。 听说刘备麾下有全身铁甲面如恶鬼索命,刀剑枪矛难以劈砍的怪物,当初遭遇这群恶鬼才打崩阵角。 第一百八十六章 措辞有点不对劲 三日后,刘备率军如期而至相县。 沛国相陈珪领属吏出城迎接,置备了诸多的酒食犒军。 “沛地父老百姓翘首以盼玄德公久矣。” 陈珪一再作揖行礼道。 “陈公,这是何意呀?” 刘备指着跟在陈珪身后的随从,端着棜案放有印绶。 “余羞愧难当,蒙恩为沛国郡相,袁术肆行暴虐摧城,百姓哭泣声尚闻,珪守持一隅无力御敌,沛地百年之兴,一朝而毁岂不惜哉。” “玄德公时望所归率军诛暴,沛地皆愿从于公者,此乃为良也,望玄德公毋以委为辞。” 陈珪诺诺连声道。 好家伙,刘备眉头微微一动,诧异的看着陈珪的表演。 难怪催得那么急,原来是想连沛地都扔给他,望着两鬓斑白的陈珪,不由感叹真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怕早想将沛国送给他,只苦于找不到说辞罢。 现在借着袁术攻沛地,直接把沛国相让给他刘玄德,还给了合理出兵淮南的借口,叫袁公路吃不了兜着走。 眼下只要刘备接印绶,那袁术就和青、兖、徐三州干上了,不过…… “陈公不可。”刘备轻微叹气,推辞道:“备率众而来只为平乱安民,并非贪图沛地,还是把印绶收起来吧。” “沛国盼望玄德公久矣,今如旱灾逢甘雨,望公莫推辞。” 陈珪恭请趋奉道。 “玄德公,莫要推辞啊。” “沛地不能没有玄德公。” “袁术逆份背离汉主,沛国倾覆在际,令忠贞之人垂涕,请公以百姓士族为重,勿要推让。” 沛国属吏功曹、主簿、书佐等人跟在陈珪身后也纷纷劝说道。 而头戴儒冠,身穿官布袍,留着短山羊胡须的青年劝诫的声音最大。 一下子盖住了其余的掾长佐史等人,让刘备也不禁把目光瞥过去。 陈珪见状指向引荐说:“玄德公,此乃沛地主簿,出身颍川陈氏名为陈群字长文,昔日太丘长陈君之孙也。” 见自己果然引起了玄德公的注意,陈群无疑心中窃喜,急忙上前数步,低眉作揖道:“颍川陈长文见过玄德公。” 刘备轻轻颔首,遂笑道:“我听过文若提起过你,为颍川杰出的俊才,数年前曾书信去陈氏,没想到长文竟在沛地仕出。” 玄德公不提还好,一提陈群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那时刘备任青州刺史,公孙瓒接连败退返回了幽州,袁绍声望大震,陈氏上下都不看好刘玄德能在冀州牧袁绍和兖州刺史刘岱的围困下杀出来。 对于荀彧的来信,陈氏都是婉言拒绝,况且青州地处河北,不少颍川望族更看好袁绍占据河北四州。 刘备是宗室,也只是先汉宗室,而幽州牧刘虞还是光武一脉的宗亲,虽有贤名却成不了大事,迟早被袁本初所兼并。 谁料风雨晦冥,天下士人皆以为刘玄德即将身陷囹圄,没想到东郡之役击破刘岱数万卒,又攻邺城生擒名将颜良,败文丑于洹水,斩杀匈奴单于子,河北大震! 短短一年时间,令天下疾风暴雨,大雾冥晦,因此而为变,所有士人均始料不及,意想不到。 接着兴平元年刘备复破刘岱,尽收兖州八郡国,八十余县,兴平二年率军攻河内、河南收复雒阳祭祀宗庙,颍川举郡而附。 同年陶谦上表刘玄德再兼徐州牧,而强如袁绍者不能制。 纵观天下最强诸侯袁本初,初平二年就和公孙瓒交战,时至今日建安元年,用六年时间还与公孙氏激战不休。 再比较刘备迅疾的摧城拔地,不是高祖遗风又是什么。 遥想到高祖皇帝三年灭秦,四年灭楚般的迅速,士人忽然膝盖发软,好想膝行而前。 许多士子收拾行囊拜别当地县令县长,准备远行投靠玄德公,现在路途远点没事,或许过两三年就打回乡里了,那时就富贵还乡。 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可先上船的陈氏无疑慢了数步,只能跟着难兄难弟的辛氏抚髀长叹。 “玄德公,当以百姓为重啊。” 陈群拱手,真心实意劝道。 如今颍川陈氏只想追赶荀氏与郭氏,为玄德公的基业刳肝沥胆,所献区区才智为公省事焉。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沉吟片刻,将身前的棜案印绶一推,复道:“古人云,无功不受禄,备率军而来尚未破贼,何以兼领郡相?” 陈珪眼睛一转,隐约猜到几分刘使君明知领沛相更有借口前往淮南击袁术,却迟迟不肯受,怕是因沛地和别处不同,为汉家兴起之地。 高祖曾言: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魂魄犹乐思沛。 如今怕差了堵住悠悠之口的奉命。 陈珪不禁埋怨自己还是准备不足,差点让玄德公下不来台。 遂肃然整理袍冠,挺直腰杆上前一步,对着上天拱手道:“昔时我高祖皇帝,从沛县起军遂有天下,念及家乡父老之功赦免赋税,世世无有所出,若高祖泉下有知,岂能容忍袁氏祸害沛地父老,望使君念高祖之愿,哀怜之百姓,名副其实领沛地父兄除暴诛乱,并复庶民之乐土也。” 说完从随从手中接过棜案印绶,跪地高举于上。 “请使君念高祖之愿,摄沛地。” 功曹与书佐等属吏异口同声的下拜高呼。 说什么这次也不能让陈群独异于人,刚才是没想到陈长文竟如此别出新意,用高喊来彰显与众不同,也不怕弄巧成拙得罪玄德公。 诸多长吏说完才发现,陈长文似乎并没呼喊。 只见其竖子待他们喊完后,方不慌不忙踏出半步,谦恭下拜道:“使君出自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后,所攻所伐皆为平乱,运独断之明,则雷厉风行,此高祖神灵在上天施及子孙祐汉也。” “使君当继统以正君尊奉所祖,岂能因一时虚名而废天下?!” “望使君不可不思。” 陈群说完,重重跪地连下三拜。 沛国的诸多属吏听的都不由傻眼了,怎么还能从这么多方面来劝? 这到底是摄沛地,还是摄汉家? 你陈长文这套言辞未免也太领先了吧,放在数年后再用,怕也很合时宜啊! 能不能别老另开蹊径,会显得我们很迂拙啊。 长吏们心底苦涩道:“做吏太卷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高祖显灵了 面对此情此景,刘备还能说什么,只好把陈珪与陈群托扶起,那热切与期待的目光,让他难以拒绝。 再推辞就会玩脱,使得人心不附。 接过棜案将印绶高举,刘备肃然道:“备定不负高祖之愿,安沛地,匡天下!” 会逢其适,在刘备话音落下,刮起一阵南风,吹得“刘”字大纛哗啦啦作响,赤色漢帜迎风飘舞,荒野骤然扬起一片尘土。 似乎冥冥之中得到了高祖刘邦的允可,众吏见玄之又玄的事,皆有些惊愕。 沛国功曹见状立马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万岁,刘汉万岁。” 其余人回过神来,跟着呼喊万岁。 连典韦、刘和、管亥,以及随军的鲁肃和周瑜皆跪地跟着异口同喊。 这阵风来的实在太巧了,在谶言与鬼神之事盛传的汉代,谁都忍不住猜想究竟是不是高祖皇帝在授意使君。 如今汉室屡被践踏,若无玄德公横空出世,遏制野心之辈,不知有多少人想裂土割据一方,可以说此刻正值危急存亡之秋也。 若高祖魂魄犹在,除了玄德公他还能将汉家托付给谁。 跪在最前面的陈珪和陈群伏拜高呼,不经意与使君身后的鲁肃和周瑜眼神对视,心底不谋而同地想道:“此二人莫非与我想的一样?” 见陈群在几人里喊的声音最大,皆禁不住暗想这也卷。 喊声从拜见的诸多长吏,传到附近军中将士的耳朵,顿时也跟着呼喊起来,喊声越传越远,后面的士卒全部高举枪矛与旗帜如山呼海啸般高喊。 “万岁,万岁,使君万岁,大汉万岁!” 刘备也被众人的呼声吓了一跳。 见风来得这么及时,忍不住怀疑难道真是高祖刘邦在示意应许? 刘备抬头望向天空,依旧是淡淡的几片白云,让人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还好没看到什么一张巨脸藏在云中,不然他也要被吓的呆愣。 高祖皇帝可以授意,但不能跑出来吓人。 待风声渐去,士卒的呼喊声也逐渐停息。 刘备挥手传令道:“大军暂驻城外,锐冲营及军吏、散吏随我进城,刘和领辅卒接管城墙城门。”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忽略安全问题,越是临近成功之时,愈发不能疏忽大意。 城池的重要各处必须要自己的军士接管,不然他宁愿不进去,直接住在军营,也不给埋伏在暗处奸同鬼蜮,行若狐鼠之徒有所乘之机。 他诛杀了这么多不法豪强,谁知有没豪强的门客,想要暗中行刺为故主报仇的。 命只有一条,不说孝灵帝刘宏差点被刺杀,连高祖刘邦也曾差点遇刺,不久前的陈王刘宠遭刺客所杀,极有可能就是袁术所为。 陈珪走在前面引路,刘备已思绪万千。 想着除了典韦外,是不是再多收些人作为贴身亲卫,早期的云长、益德、子龙都成了一方太守,不可能日夜跟着他,子义也在下邳任都尉防范九江袁术。 张文远虽说跟在军营,此刻地位宛如客将,要等立功勋才好将他任职武官,且张文远有朝廷册封的都尉之名,把他放在亲卫的位置上,刘备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由猛然想起一人也是豫州人士,不知此刻会在汝南还是沛地,以其勇武及能力应该不会至今默默无闻。 忖度过后,刘备遂笑问道:“陈公可曾在沛国听闻豫州陈到陈叔至?” 陈珪有些皱眉的回忆,然后摇头道:“沛地陈氏出名者甚多,陈叔至此人或许在其他郡县罢。” “玄德公若想寻此人,可公文传至豫州各处,除袁公路治下的汝南郡外,其余鲁国、梁国、陈国不敢不行使君之命也。” 刘备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依陈公之见,布告各郡国罢。” 进徐州以来,忙得他几乎没停下,要不是来豫州,他都想不起还有陈叔至未入囊中。 …… 兵贵神速,得知三县被黄巾贼急攻,刘备推脱了陈珪和众多沛国掾吏想要设宴款待的事宜。 当着众人的面,刘备正色道:“现今各地百姓遭受暴凌妇人惨死,幼孤忍为悲痛颠沛流离,听之令人酸鼻,仁者师正当挥军除暴,多待一日,百姓便多受一日之苦。” 随即下令整顿兵甲,待人马休整半日后,末时拔营出征。 刘备原本是想沿河畔进军临睢县,其后再解酂县之围击谯县的黄巾,却被传来的黄巾贼暴行给激怒,立马调整行军策略。 不顾粮草的消耗增多,引兵从相县直扑郸县附近的黄巾贼将其剿灭殆尽,再伐木搭建浮桥渡谯水,强攻汝南郡的城父县,把数万黄巾贼的归路拦腰截断,勿使其逃回汝南。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同时调令颍川守军佯攻汝南濦强与西平,吸引汝南郡袁术军的注意力。 听到黄巾到处杀戮黔首百姓的暴行,连管亥也不由咬牙怒骂:“何仪、何曼等贼子真是该死!” 然后看向刘备请命道:“使君,选锋营愿为全军先锋击破这群汝南贼,为百姓报仇雪恨。” 张辽也跟着请令,愿意跟着骑军突袭至郸县,贼军必然猝不及防,他愿身先士卒从阵后冲锋必可一举而胜。 此法符合刘备的心意,他也想快速突袭,步军速度还是过慢,这些贼子又是流寇,万一让他们跑回汝南驻城而守就不好打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野战中将其全歼。 这里是平原,可以把骑兵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南边的诸侯没任何人拥有上千骑军,何况杀掠成性连养数百普通的驮马也养不起的黄巾贼? 就算有马匹,顶多也只用到斥候和一些黄巾头领身上。 哪怕虎贲骑只有七百人,加上锐冲营两百骑军,还有军医马医等共计九百五十三人,又是三马一骑,足以在这场战役中发挥决定优势。 刘备召集所有军侯、军司马前来议事,命刘和领千人辅卒先在相县欢庆两日,然后假装成先头部队,大张旗鼓前往临睢县。 管亥领选锋营往西南方向的郸县按急行军速度进兵,鲁肃和周瑜随军处理繁杂军务,兼顾统筹粮草。 张辽与典韦跟随他刘玄德率骑军星夜兼程突进郸县掩杀黄巾贼。 待下完军令后,刘备目光扫视诸将道:“此战当快速进兵,力求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歼敌于野外。” “全军若有敢怠慢,轻视纵敌者,定斩无赦!” “诺!”诸将拱手领命道。 军令下达,全军开始整装待发,检查各种军械、甲胄,各屯录点士卒,骑兵为马匹刷毛喂水,喂食豆料。 军医也在检查草药有无潮湿霉变。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如何宰天下 三月二十九日,天色灰蒙蒙地阴暗,时不刮起阵阵南风。 数百里的路途,没有辅卒随军运送粮草,骑兵轻装简行,用麻布捆绑军械、箭矢、甲胄驮在能负重的马背。 剩余的干粮和马匹豆料、镰刀、草药、布袍及杂物则驮在另一匹马身上。 三匹马用绳索牵绑住缰绳,防止急速进军时,突如其来导致马儿受惊奔窜。 好在处于春季,青草茂盛及时解决了携带大量的草料难题,只需多带大小豆料和一些清水。 汉代县城大多背靠河流因取水方便而建,而这次进军刘备反其道而行,没顺河水走更近的临睢县,反倒舍近求远攻郸县。 人耐得住口渴,马儿长途奔跑却耐不住渴,水源成了进兵的关键,没有熟悉当地的向导在前面带路,全军没跑多远就得掘井挖地取水了。 在不熟悉地形的环境下,有个可靠的向导直接关乎战役的成败。 “使君,翻过这座山丘,前面还有二十余里就接近郸县了。”陈群勒马停在一处陡坡,仔细辨别方向后,笃定地道。 这一路上他和玄德公关系亲近了不少,谈论了许多天下大事,有些见解让刘备也不禁点头夸赞,陈群见状则把称呼换成使君。 陈群赖以数年间在沛国为主簿的经历,走遍了附近诸多县乡,对各地熟悉的很,又仗年轻体力充沛善于骑马,便顺利抢下骑军向导一职。 让沛地年过半百的长吏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他们虽然也熟门熟路,但骑兵急行军需要长时间不离马背,以他们的身子骨来说,怕带完路就得溘然长逝。 运气不好还会横死半路,自己生死事小,耽误玄德公出兵则是大事,向导还是让给陈长文罢。 沛国诸多长吏暗暗安慰道。 其实陈群也不想卷,只是他来得太晚,不多做些事就跟不上前面的队列了,只好在心里对同僚惭愧请罪。 “长文啊……”刘备也想劝说,却发现这场景有些眼熟,去岁张范好像也是这般抢着带路做向导。 后边平定两河后被放在雒阳辅佐荀攸处理河内、河南的士族与豪族事宜,毕竟留侯张良后人还是有些分量的,能够做好河内士族的中间人。 张氏和司马氏都做了表率,支持荀攸在河内郡度田。 其实打天下就是这样,每个地方都需要开创者自己去跑一趟,不让那个地方见见血,士族和豪族就不懂得厉害,不会产生畏惧心理,当地目睹杀气腾腾的军队,就会权衡利弊不敢仓促反抗。 从古至今只有强兵劲旅,才能稳住各地的统治,能登天底下最高的位置,不是大家推举你的,而是把反对的都打服或说服了,你才是最强的。 得天下者,能驾驭天下所有人。 只要刘备率大军到过的地方,他就不担心再有人反叛。 汉初陈平感叹:善宰肉者,能宰天下。 把各地势力像庖丁解牛般使之皮毛分离,筋肉分离,骨肉分离,分肉甚均,算是成功出师。 各乡宗族豪族也并非抱团,彼此为了田地常有持械斗殴之事,要有人生异心,其他豪族承认打不过刘玄德麾下青州军,但还打不过邻乡敌对宗族。 敢有异动就举告郡县,联袂汉军剿灭叛逆,反正度田大家都有利益受损,既然有豪族愿意站出来自我宰肉,大家皆愿意去分一杯羹。 平叛立下战功还有田地赏赐,宗族子弟还有更好的仕途,何乐而不为。 胳膊拗不过大腿,不代表拗不过另只胳膊。 战国时,每逢秦国打赵国攻掠土地,待秦国退兵后,赵国都要掉头去攻打燕国,这就叫西失东补,我打不过强秦,还打不过你个弱燕。 能做到宗族的宗长都是聪明人。 “使君,不如由我领哨骑先往打探敌踪。” 张辽驰马过来拱手道。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上阵杀敌,哨骑与敌交战最为血腥残酷,但在勇武之人看来,却是求之不得。 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道理,持马槊弓矢骑战厮杀,又有何惧? “文远先领哨骑为全军前锋,沿途所遇敌军可杀戮殆尽,毋使黄巾贼斥候有逃窜报信之机。” 刘备思索片刻,同意了张辽的请求,随即下令道。 战场接敌前需斥候对斥候,只要剐了对方的耳目,此役便赢了一半。 “诺!”张辽轰然领令而去。 …… 郸县的黄巾贼久攻城池不下,于是又分兵去各乡抢掠粮食钱财,渠帅黄邵早收到何仪的传信,却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原文在六#9@书/吧看! 他率领的只是偏军,谯县和酂县方向才是黄巾主力所在,刘玄德怎么可能会来攻偏远南面的少量之敌,而至谯县不顾呢。 那可是豫州部所在地,事关豫州颜面,而且朝西边进军沿途还有城池供应粮草军械,怎么说也是攻打其他渠帅对刘备更有利。 虽是这般想,黄邵却还是把手里仅剩的数十斥候分散在远离军营的田野间,警惕可能来袭之敌。 “什长,附近十余里的乡县都被抢掠完了,我们不如去别的地方转转?” 黄巾斥候长不由眉头一皱,渠帅令他们一什游走在郸县东面十里远的距离戒备,其余斥候负责北、西、南三面。 他们要是走远了,短时间可赶不回来,万一汉军突袭过来,就有全军覆没之危。 “什长,几位兄弟刚娶新妇家中需要置办不少器物,百姓贫穷衣不遮体,抢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前段时间不是抢了一些妇人吗?” “我从她们口中得知黄乡有南边迁徙来的豪族嵇氏,将先祖群墓葬在此地往东南十二三里处,此刻守墓的人跑光了,不如我们……” 有人嘿嘿一笑,建议说道。 豪族庄园部曲太多,凭他们十几人根本拿不下来,趁着嵇氏畏惧黄巾把人手缩收回庄园,不如转头去把对方先祖墓给掘出来。 豪族不像他们拿不出钱财安葬长亲,如今厚葬成风,搞不好会给先祖堆得金玉满室,那就赚大了。 来攻沛地不就为了钱财吗? 不然跟渠帅冒身死的风险,告别新妇踏上战场拼杀,难道还为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呼喊的誓言。 斥候长有些沉默,最近找的村子没什么东西可捞,连妇人也一般,不如搞点金器回汝南找商贾买几个美婢。 渠帅即便有赏赐,可谁不想钱财多享受一下。 不就挖人宗族祖地拿些钱财,他们连活人都敢杀,何况躺在墓里的枯骨,即使泉下有知又能对他们怎样。 斥候长想到这不禁点头,干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下血本了 黄巾斥候出发不过数里地,刚拐过一片田野,便听见密集的马蹄声在前方响起。 “嘚嘚……” 斥候长顿时一惊,抬头瞥向前方百步距离,田中狭窄的道路,十余汉骑恰好迎面撞上。 对面汉军明显也发现了他们,无需吩咐立马放平长槊,伏身来势凶猛般杀近,厮杀声响彻荒野。 “杀啊!” 前排骑兵持槊,后排骑兵拉弓仰射配合有序。 黄巾斥候跑的太快,没办法一下子减速,想要掉头箭雨破空而至,马匹中矢刺痛抬蹄狂奔,带人摔倒在地。 斥候长仗着骑术好,将自己藏在马的另一侧,用马腹遮挡箭矢,待对面一轮射完,立刻翻身搭弓对射,双方都有人倒下。 也判断出汉骑后续没有援军,人数比他们少五六人,此战有打赢得机会。 心中发狠想道:“既然已经撞上那就靠近搏杀吧。” 双方心念一致,皆想在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靠近,为首的汉军武官拉缰绳夹马腹,持槊冲锋。 黄巾斥候长也握矛对住直刺,感觉脖颈一凉,视线变得颠簸,然后感到眼皮沉沉的。 最后依稀望见熟悉的身影鲜血冲天而起,接着轰的一下倒地。 “好像是……” 念想还未落,天色就已经黑了。 张辽连刺死数人,最后一槊扎在黄巾斥候的甲胄上槊杆差点崩断。 他不由得勒住马甩了甩手臂,让哨骑前去追赶黄巾仅剩逃跑的两人,见田野躺得基本是没了声息的黄巾贼,稍微松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只过个山丘就和黄巾撞至,恰好又在田野中间的过道,往两边走马蹄不一定跨得过去,只能冲杀了。 好在贼军比他想的要弱,冲阵太快不知逃窜的有无黄巾头领,若真跑了就没法向使君交差。 张辽思索着扶起唯一被射中摔倒的骑士,此刻又有哨骑从东面赶至,见满地尸身只好打扫完战场,再继续靠近郸县。 没过多久,十数具尸体已被掩埋,哨骑们赶紧纵马朝西南边驰去。 这些人不过是开胃菜罢了,主食还在十多里外的郸县等着…… “使君,张都尉派哨骑传报郸县的黄巾贼这几天分散到各乡抢掠豪族庄园,只有渠帅黄邵率部四千人在北面围攻城池,其军犹然未知斥候覆灭。” 军吏拱手说道。 刘备看了眼天色,此时虎贲骑已然距离郸县不足六七里之遥,趁天黑前完全来得及掩杀至对方身后。 遂下令停止休整歇息,直扑黄邵大军,只要把渠帅斩杀其余人只会一哄而散。 军吏吹起号角声,士卒纷纷上马,如同汹涌洪流策马而去。 …… 沛国郸县城墙外,喊杀声四起。 黄巾驾梯正在攻城,一时间城头城下弓弩齐射,礌石滚木推落砸的人惨叫连连。 黄邵率部攻打只有三四百人驻守的城墙,在几日连攻下变得摇摇欲坠。 伐木搭建的高台上,渠帅黄邵见到北面城墙已经有士卒攀登上去,不觉有些惊喜欲狂。 可惜好景不长,裹着黄巾的兵卒很快就让守军推下,有几人猝不及防也连带被砸死。 黄邵顿时觉得脸上热辣辣,重重拍在案台,骂道:“这群守军怎如此顽强,把他们援军的人头丢进城内,竟然还没士气崩溃,区区数百人却阻挡我十日之久。” 他不由对身边亲信抱怨道。 亲信听见苦笑说:“渠帅,我黄巾自举事以来到处杀戮豪强,他们为了活命必然拼死守城,不至矢尽援绝是不降的。” 想到渠帅十日前还在企图招降,结果被人家白白拖延了两三日,不然早攻下郸县了。 在对方随时有援军来袭的情况下,最好是速战速决。 可惜自家渠帅脑子犯抽轻信了对方,后边觉得受到欺辱又恼羞成怒,派兵到各乡劫掠,导致人怨沸腾。 纵使他身为亲信,百般劝说也无用。 黄邵当场反问道:“我无需在此地扎根,既然豪族敢戏弄于我,那他这些远亲我就不会放过,定叫他知晓我军之威。”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黄巾军随后开始了报复性杀戮和掠夺。 亲信想了想,拱手谏言道:“渠帅,何渠帅曾书信告知徐州牧刘玄德率军进沛地,我们如今在郸县耽误许久,没有城墙坚守,万一刘玄德突然杀至,后果不堪设想,可先引军往铚县与蕲县避开汉军锋芒。” “不可。”黄邵摇头说道:“袁公有言在先,沛地南边为孙策率军所取,且城墙更加坚固,那几个县更靠近徐州彭城和下邳,若刘玄德进兵沛国在那边杀来,我该怎样应对。” “恐怕会皆为其所败,只身骑马逃回汝南罢?” 亲信思来想去,他们在谯县攻打不利,又分兵来到这已有快月余的时间,要往南边走碰到刘玄德那就真完了。 可此地久攻不下,刘备收到消息往这来,他们怎么在野战中打赢青州军。 刘玄德大破黄巾而威震天下,黄巾士卒听见他的名差不多闻风而逃,何况正面接敌交战。 “渠帅,如今之计须在三日内攻下郸县,有城墙为依托才有立足之地。” 亲信深思熟虑后,说道。 黄邵发现只能这样了,遂道:“好,就依你言,传令士卒但凡先登城头者,重赏两百金、妇人二十人,牛羊各十五头。” 顿了顿语气,心里滴血补充说:“先登城头者,可以在我帐内的百名妇人里挑选,无论身材样貌,我皆舍得。” 黄邵也下血本了,把掳掠沛国的容貌姣好的妇人拿来激励士卒,平时这些妇人被他放在军帐自己享乐,把这些人视为禁脔,别人连看眼都难,此刻却能舍所爱,任由他人挑选去玩弄。 军令传至全军,黄巾士卒听了士气大振,脚下生风,杀喊往城墙涌去。 而恰在此时,后面却传来了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往城墙冲杀的兵卒忍不住回头望去,眼里露出惊骇乃至恐惧的神色。 地平线尽头,“刘”字大纛迎风招展,与黄巾中军旗帜已然快旗鼓相望了。 第一百九十章 喜欢穿红袍就好了 怒风浩荡,旌旗猎猎,号角长鸣。 兜鍪插赤色飞羽,身着铁铠的汉军骑兵以急风骤雨的声势呼啸而来。 马蹄声响彻云霄,盖过了郸县郊外所有喊杀声,如雷灌耳发聋振聩。 汉军纵蹄狂奔以锥形冲杀没任何防备的黄巾中军主将所在的高台。 因为地方太显眼了,像炳烛之明在黑暗闪耀,让刘备远远就能看到,正想给对方致命一击,便望见黄巾渠帅搭台登高竖着牙旗。 在战场明目张胆地标明位置,又没精兵在侧,犹如在万军丛中插标卖首,不亚于麾盖下横刀立马的作死行径。 刘备令旗号挥动用重骑在前开路,集中骑兵冲破一个缺口,敌方就会乱了阵脚,只要劈头盖脑只管冲杀中军,黄巾没了统一指挥,抵抗都将徒劳无功。 而黄邵也未想到有骑兵突然杀至,拒马和壕沟等布置都没有,普通士卒根本挡不住重甲骑兵的冲阵,如同薄纸轻松被切开,有些兵卒甚至没待马蹄靠近,就已经丢盔弃甲的溃退。 “是刘备来了,跑啊!” “青州军又杀来了。” “快跑啊!” 先前豪情万丈激励士卒的渠帅黄邵气得眉毛倒竖,赤红着双眼在高台怒吼道:“敢弃军者立斩!后退者立斩!” 耳边“咻”一声传来破空的低吼,用手探去见手掌一片猩红,耳廓被飞来流矢射烂。 “快把我的兜鍪拿来!” 黄邵顾不上再指挥黄巾抵抗杀来的汉军,趴伏在高台,额头青筋暴起叫喊道。 差点脸就中箭了,要没侧过头箭镞恐怕就插进眼眶了。 亲信抢过一面盾牌挡在身前,把兜鍪递给黄邵,在乱军中吼道:“渠帅,汉军距高台不足百步之遥了,再不撤退便来不及了。” 黄邵听了便想张口骂人,你带兵在骑军追击下撤回给我看。 这地方多为平原,刘玄德巴不得黄巾大败而逃,他就可以在后面冲杀。 到那时率来郸县的数千兵卒,能安然撤回去千人都是万幸了。 他回汝南还做个狗屁渠帅,怕直接变头领了。 黄邵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视了亲信一眼,拒绝道:“不行,我能有今日的富贵,就是靠手下数众,不可轻易舍离。” “此刻天色临近黄昏,只要想办法再坚守片刻,汉军必然不战而退,况且各乡还有援军尚在,那时多面合攻,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心中除了舍弃不了本钱的兵卒,还有抢来的百名妇人至少三分之二没碰,还没玩够呢。 在至关重要的时刻,越是沉没的成本大,越让人犹豫不决,叫人下不得决心。 幕僚又没拥有这些东西,当然可以轻易出主意,反正自己又没有丝毫损失,割的也不是他的肉。 亲信赶紧慌忙说道:“夫壮士断臂求生,乃防蛇毒攻心也,此刻危急时分更甚剧毒,渠帅应当临机辄断,不受其乱。” 亲信抬头瞧着正往这杀来的汉军,杀声扑面而来,且愈离愈近。 近千的骑兵冲阵,而黄巾军队却分成几块,有的还在攻城,前后左右皆不能呼应,这个时候拿命也顶不住对面的骑军啊。 一旦让对方杀到高台底下,别说渠帅跑不了,他也跑不了,等待只有枭首示众的份。 “渠帅想想在汝南的幼子,若是今日遭受不幸,子嗣如何在乱世中赖以生存?” 亲信见汉军冲的更近了,高台底下全是乱哄哄,脸色惊慌的兵卒,根本就无心再战。 想靠他们守住,完全是痴人说梦话。 忍不住转头,抓住黄邵的手急迫说道。 你征战多年,子嗣要么病死,要么被人杀死,只剩下唯一八岁幼子,你要是死在这里,那他就绝对在汝南活不下去。 这一番话,无疑让黄邵怔怔在原地,思绪被打断,仿佛忘记下一步要做什么,手里佩刀也无力下垂。 亲信见有效,强忍住心底欣喜,紧忙抢过渠帅的刀,转头对旁边亲卫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护渠帅撤退,先往谯县方向撤退与其他渠帅汇合,再做对策。” 要不是他机灵想到了这个借口,你们这些人今日怕全得跟渠帅死在郸县,都快火烧眉毛了,还在这茫然无措。 亲信心里暗骂道。 而另一边,刘备抬头望见高台上的黄巾渠帅已然不知去向,立刻疾声大呼道:“莫要放跑了黄巾渠帅,穷寇急追,除恶当务尽!”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周围的骑兵听到使君的话,也跟着齐声同喊,顿时战场一叠连声震天动地。 听到背后此起彼伏的喊杀声,黄邵吓得立马挥鞭窜走,不敢回头观望。 还在抵抗的黄巾士卒瞬间士气崩溃,纷纷丢盔弃甲往后退却。 对付这群弃甲的溃退兵卒,刘备索性舍弃长槊,拔出自己的长刀左劈右砍,不少人肢解断臂惨叫连连,被杀的哭爹喊娘。 刘备骑在马背,一刀把对方头颅斩落,怒骂道:“滚开,别挡我的路,不想死于刀刃之下,立即束手就降!” 刚才还能隐约看到黄邵的身影在数十人的护卫下惊慌失措的逃窜,转眼他被这群乱哄哄的溃兵拦住。 结果杀崩对方,还没策马追出多远,又被左边一群遭骑兵驱赶逃命的兵卒拦住去路,让他恼火不已。 待刘备再抬头望去,黄邵被战场混乱的人群遮挡,不知所踪,怕已闻风远遁了。 叫他难免有些遗憾,不由脱口而出道:“要是此贼喜爱穿红袍就好。” 话音落下,便听城头有百人齐声高喊:“使君,使君!” “黄贼往西北方向跑了,带人马往西北处逃了。” 刘备勒马倾听片刻,不禁喜上眉梢,忍不住抚掌大笑道:“好,此言来得甚好,天有绝人之路,黄贼今日必死矣。” “典君,令你带百骑绕道西北追杀,不提对方人头,不许罢军归还。” “诺!”守在刘备身旁的典韦听罢,拱手领命。 锐冲营两百骑在冲阵时,也紧跟在刘备身旁,在他们心中使君安危重要,立功倒在其次。 第一百九十一章 袁术只会浪费 待典韦领骑军去追击黄邵,刘备率军来回冲杀尚在抵抗的黄巾兵卒。 “嗡!”右侧飞来一支箭矢,狠狠地扎在他的甲胄上,顿时引得身旁骑士大惊失色。 “使君!” “使君!!” 骑军们忍不住大喊,快速策马挡在前后左右。 刘备拔出箭矢仔细掂量,望了眼众人摆手笑道:“无妨,不过流矢罢了,连里面的内甲都没贯穿,无须担忧。” 身旁的骑士见箭镞并没有血渍,而使君面色如常,才终于将心放了回去。 他们害怕使君其实已经中了箭伤,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才强行拔出箭羽装作无事的样子,那就事情严重了。 “使君,眼下形势已定,黄巾贼在四散溃逃,无须使君犯险亲身追杀,还请移军阵后!” “请使君移军阵后!” 锐冲营剩下的百余骑军尽数拱手,复说道。 刚才见飞来的箭矢,吓得大家的心差点从胸膛里蹦出来,人人皆不觉心跳加剧。 哪怕在战场上对阵强军独自饮血冲锋,也没比这来的刺激,再来几次他们怕要当场吓死了。 刘备笑了笑没说话,不过他也没再继续率军冲杀,而是停在原地,瞭望张辽等人及虎贲骑在不断追杀黄巾溃兵。 一墙之隔的郸县外边,不出会儿,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兵卒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招降吧,别再杀了。” 刘备沉思少刻,说道。 让这些恶贯久盈,事迹彰著的黄巾贼降卒以后就放在豫州终身作役力为自己赎罪,全杀完有点可惜。 豫州地处中原,又水系河流颇多,非常适宜大举兴修水利,修建陂池和河渠,能引水灌溉十余万顷良田,光靠中原与淮南淮北,日后就能养活许多百姓。 就算遇到突发的天灾,也无需从河北调粮南下赈灾。 在历史上数十年后,邓艾兼修广淮阳、百尺二沟渠,上引河流下通淮颍,大治诸多陂池于颍川郡,穿渠三百余里,溉耕田二万余顷,又使淮南与淮北皆相连接。 当时邓艾认为:淮南淮北水丰更胜于陇西,若是大量开河渠,以引水浇溉良田,一年便可积累五百万斛粟米为军粮,六七年的时间,可积三千万斛粮食于淮地粮仓,用不了多久就能仓廪充实富足。 以至于后面诸葛诞在寿春和司马昭两军对峙那么久而军粮不断,多亏了早年邓艾在淮地兴修水利与屯田。 由此可见淮南的确是块宝地,放在袁公路手里简直暴殄天物,这么好的地方能叫他糟蹋成民生凋敝,人竞相食的惨状。 让刘备不知说什么好,回望了眼南边的九江郡,心暗想道:“袁公路啊,再耐心等一段时间罢,待我把攻沛国黄巾贼剿灭了,就去淮南找你,可千万别学曹孟德跑了。” 就在这时,战场投降的呼喊声络绎不绝,还有连续不间断的“哐当……”弃矛声,黄巾溃兵被杀得彻底放弃抵抗。 其实他们早就想投降了,可苦于汉军没有招降,因此也不敢放下武器站在原地不动,谁知来的是绳索缚绑,还是迎头一刀?只得到处乱跑躲避骑兵追杀,跑赢袍泽先活下来再说。 黄巾出身的兵卒,若论厮杀远不如甲胄精良的汉军,可论长途疾跑的耐力,不是他们吹嘘,青州军要不是骑马突袭杀来,让他们没收到任何斥候传信,倘若早些闻讯,此刻怕能跑到十里外了。 在黄巾贼看来,打不过汉军是正常的,但两条腿跑不过汉军,那就是他们该死了。 以丢盔卸甲的速度逃窜,除非汉军的步军同样也舍甲去追,否则别想追上。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当年在乐安一役,刘玄德以步军对步军临军对阵,倒算得上光明磊落,眼下怎么耍赖用起了骑兵四条腿打两条腿。 岂非欺负他们军营无马吗? 虎贲骑的军士没有在乎黄巾降卒心中的不忿,无论步战马战,虎贲士卒皆不畏惧这些贼寇。 只是使君有令,要他们招降罢了,不然干脆索性杀完,还能为后面省些粮食。 数百骑士翻身下马取绳索,脚踏残肢断骨及未干的鲜血,面带肃杀之气的恶鬼面甲,一步步靠近黄巾降卒。 让伏首在地的降卒惊慌无比,先前还有的不忿瞬间无影无踪,手脚发软连连磕头求饶道: “莫杀我!莫杀我!!” “我降了,莫再杀我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有人带头后,其余人跟着纷纷磕头请求饶命,对上全身披甲的汉军,已被杀得胆寒发竖,就算磕的头破血流,也不敢再拿起武器反抗。 刘备没有再留意降卒的事,命人来到郸县底下叫喊,让县令县丞打开城门出来汇报郸县自黄巾贼侵犯以来发生的大小事。 叫他们统计遭毁坏的良田,核对惨死的百姓人数,还有各乡豪族的损失。 开库调拨钱粮弥补家中仅剩孤寡老幼的黔首百姓,派遣县吏协助军吏查出黄巾贼里十恶不赦之徒,斩首悬示县外于彰其众。 县令县丞先后出城,看到了玄德公的沛国相印与刘使君身后流血成渠,首足异处的残骸。 两人颤颤巍巍拱手说道:“使君,黄巾贼因久攻郸县不下,恼羞成怒将附近的豪族旁亲几乎斩尽杀绝,又纵兵到更远处的铚县乡里掠夺。 而先进城的豪族宗长在城墙督战部曲时,与县尉遭弓弩射杀血流不止方身故,如今部曲和县兵死伤过半,若是出钱财抚恤,怕以郸县收缴的赋税钱粮远不够用啊。” 刘备认真听着,也颔首点头,以一县抚恤这么多人怕是不够。 遂差军吏前去清点县衙库里具体的钱粮数量,防止有人弄虚作假。 刘备侧身望向驻扎在西面较陡土坡的黄巾营盘,张辽还在率军激战。 黄邵这些日子攻破诸多豪族庄园,抢掠了那么多人收缴不菲的财帛,他和随从逃命必来不及携带,那就一定留在军营里。 “文远踏破此营后,或能解郸县的财匮力绌罢?” 刘备忖度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士族子弟看重颜面 建安元年(196年)四月初四,雷声不绝雨即随,月初作雨始,三日犹未止。 刘备率虎贲骑击破郸县各乡的黄巾残余兵卒后,准备前往谯水伐木搭建浮桥渡河去汝南郡。 可惜谷雨将至,数日大雨如注,水势湍急暴涨,激流滚滚倾泻而下。 鲁肃、周瑜、陈群都献言:“大军拔营讨伐剿贼于聚众,尚须应天时,见可而进,知难而停,怀内顾之心,方能所向克捷。” 意思是劝使君别着急,黄巾贼主力就算收到郸县黄邵所部全军覆没的消息,短时间也跑不掉。 我们被河水拦住,何仪、何曼等人同样也被河水阻拦,以黄巾贼的组织力,不可能在天气恶劣的情况下架桥渡河,除非对面不是黄巾,而是与青州军一样强悍的强军。 刘备想了想,自己的确有些心急,差点犯了高祖刘邦打冒顿时的轻敌冒进之心,丢下大部队光想着兵贵神速了。 其实他有一股焦虑,云长不久前送来文牍,袁绍已在三月中旬回到邺城,然后整合调拨幽、冀、并各郡的粮草兵甲。 青州与兖州弥漫着风雨欲来,有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 河北与中原各地的豪族与士族都屏气慑息,感受到了紧迫压力。 调集南北七州千万户百姓,从青州平原到雒阳跨度数千三分天下盖有其二,能决出定鼎天下的两大诸侯,已经势如彍弩,让人坐立不安。 从厮杀的战兵与辅卒到运输粮草军械的民夫,双方能卷进近百万人的激战。 上一次这么大规模的征调兵卒决战,还是数百年前光武定河北之战,却也没让河北与中原的士族豪族都胆战心惊。 此次,刘氏胜则汉室再兴,袁氏赢则仲氏取代刘汉,成者席卷天下,立万世之安,败者江河日下,转瞬即亡。 人心浮动之际,远在青州的荀彧多次写来书信,劝刘备早返青州,凭借自身的威望,坐镇平原郡快速稳定各地。 刘备也向他保证,无论南方诸侯有无削弱,两个月内必然率军归返青州。 时间有限,再加上军队需要休整,最迟五月中旬就要率军北返,在此之前豫州与徐州的大小事宜皆要处理妥善。 刘备心里盘算完,拱手对三人笑道:“多亏子敬和公瑾,还有长文提醒,不然备就犯了轻敌冒进之心。” 三人不敢受礼,都不由避开。 “使君,黄巾贼寇不足为虑,唯有忧虑者乃淮南袁术,若是能击破淮南盛名的纪灵、张勋、乔蕤等人,必可威慑淮南数郡,令汝南袁氏不敢轻举妄动,窥视豫州与徐州。” “如今袁术已调孙伯符和张勋前去攻打向县,乔蕤驻军下蔡以拱卫寿春,又差遣纪灵趁扬州刺史刘正礼征调皖县、寻阳两地兵卒去豫章郡抵御曹孟德的间隙,趁其空虚之时,从居巢领部猛攻两县以取庐江全郡。” “在瑜看来,袁公路麾下大将除去孙策与纪灵外,其余人皆盘木朽株,只可为一夫之用,而无兼领军伍之能,使君破谯县黄巾后可率军直下九江,摧破张、乔二人,兵临寿春震慑东南。” 周瑜揖礼而道。 有庐江周氏的讯息渠道,周瑜对扬州三诸侯之事如指诸掌,所有事情对答如流,尤其是袁术麾下诸将官吏的能力性格如何,早已烂熟于胸。 汝南黄巾他不熟悉,但只要说到扬州,他周公瑾就能如数家珍,只要稍微有点名气的人,皆可在性格与能力方面进行详细分析,提供有效的对策。 这也是刘备比较看重周瑜的一点,有了庐江周氏暗地投靠,相当于袁术势力的战争迷雾已然对他失效,如同开了天眼看淮南,只要周氏的行径没有被发现,那袁公路任何风吹草动的事,他刘玄德很快就能知晓。 鲁肃听了不禁微微叹气,这就是盘根多年的士族啊,鲁氏只是扎根在一县,而周氏却已遍布淮南。 乡里豪族和士族的差距,无异于从云天之上到深潭之底,若放在平常时候,怕纵使百年也追不上。 若非生逢乱世,焉有机会目睹高门大户的权势? 鲁肃看了看左边的周瑜,又望向右边的陈群,而陈群见鲁子敬望来,遂笑对他轻微点头示意。 虽不知道鲁肃心中所想,但此刻也能猜到几分。 先前不提,现在出仕玄德公麾下,颍川望族只是让他有个好的出身罢了,想要在今后位列三公九卿,还得要靠自身能力。 想想青州属吏传过来的每月稽考事项,陈群就不由头疼,万一他要是垫底了,那就把颍川陈氏及大父、大人、叔父的颜面丢光了,还不如乡里豪族出身,起码不会有这么重的负担。 陈群想到每月在郡府前击鼓布告全郡的官吏绩点,每逢倒数的俱要广而告之,叫他忍不住冷汗直流。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生怕别人指手议论道:“此排名倒数的人是谁?” “这你都不知吗?此乃名士太丘长之孙,有陈子称谓的陈纪之子,陈氏三君皆于当世负有盛名,可惜生个不肖孺子,尽失陈氏颜面,使陈氏成为颍川笑柄,假使我有子如此,必趁夜将其溺没于厕。” 陈群脑海闪过很多副画面,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对于讲究脸面的士族子弟,甚于是士族中的望族子孙,因为自己为官为吏无能,让长亲蒙受羞辱,却又无力反驳,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本来乐趣之事就较少,见别的士族子弟在各处为官丢脸,天下士族还不得传疯了,要被些清谈之士记录在文献中,百年后即便不留名于青史,也能留污名于世间。 陈群丧气暗道:“究竟是谁在给玄德公出谋献策的,荀文若与荀公达为何不制止,反将此法推行到各地,士族中没有才德之人,怕是不敢为官为吏了……” 不禁转念一想:“两荀莫非为了在各郡清减官吏?” 那也应该向豪族动手,怎把矛头悄然转向士族了。 这种做法对宗族有典籍传世的望族打击最大,先前子弟皆可为吏,而现在却使庸才无法为官吏,除非愿意舍弃脸面。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刘氏的信用 陈群沉思良久,也不知此举是好是坏,只有多过几年才能分辨得出。 眼下还先做好他的沛国主簿吧,多努一把力,让使君对他刮目相看。 刘备摆手让三人就坐在榻席间,叫典韦烧来一釜的热水,没有茶具就用耳杯代替,温杯冲泡茶叶,再分茶给鲁肃、周瑜、陈群、典韦四人。 说到茶叶,他也颇为无言,明明把产自青州的茶叶分为春夏秋冬四种,却被士人冠称刘公茶…… 刘备端起耳杯轻嗅清淡的茶香,见外边的斜风细雨,怎么也没想到率军出击的途中,还能让他忙里偷闲。 对付这么多诸侯以来,好像唯有打袁术使他最为放松,除了孙策就没什么能让他感到略微棘手的人。 其大将张勋、乔蕤等人,只要对方敢来和他野战,就能打的淮南袁军旗靡辙乱,立马土崩瓦解。 要想办法把袁术在九江的兵卒引诱出来才行啊。 刘备想了想,对周瑜说道:“公瑾,孙伯符有无办法使张勋、乔蕤主动来交战。” 周瑜斟酌少顷,拱手答道:“使君,孙氏父子二人虽皆为袁氏故吏久矣,但想影响袁公路的决策怕绝无可能,孙伯符倘若被袁术看重,又岂会接连遭戏弄,许诺完又改他人为九江和庐江太守。” 刘备也明白这道理,只是颇为可惜,要乔蕤在下蔡县坚守不出,他就无法短时间内打到寿春城,吓吓袁公路了。 “使君…”周瑜欲言欲止,有些话不知此刻是否应不应该说,孙策虽然暗中依附,但也是给出了条件。 在袁术那里要到了庐江太守之职,遂欣喜写信给他,问倘若孙伯符投玄德公处可位列多少石? 都说玄德公为人慷慨有大度,想看看能不能对他大度。 “公瑾有话但说无妨,何必犹言吞吞吐吐。” 刘备见此景,不由笑道。 “使君,孙伯符得知袁公路将任他为庐江太守故欣喜不已,想问使君是沿才授职,还是不拘常次破格提拔?” 周瑜苦笑拜问道。 刘备听罢,忍俊不禁指向屋里摆放的舆图道:“我这里有两种方式,皆可任职二千石太守,一是按部就班累积功勋逐渐升迁,二是像班定远立下大功,哪怕一日九迁官职扶摇而上,备亦舍得擢用。孙伯符不在这两者之间,但我可以给他额外一种方式,就看他敢不敢效仿终军来主动请缨。” 鲁肃、周瑜、陈群、典韦几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过来,周瑜按捺不住问道:“敢问使君,如何请缨?” 刘备遂笑道:“徐州琅琊郡国虽有臧霸、昌豨、孙观等人归复州部,却还有不少的盗匪贼寇横行于山野间,每逢收成时节便下山抢夺百姓钱粮。琅琊萧建只能自保,无力进山剿灭贼匪,我便将其罢免,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任相。 而臧霸、昌豨、孙观一干人等也被征调去兖州任城郡国,琅琊只剩军司马于禁协助督邮毛玠度田,此地缺了杀伐果断的郡相,孙策要敢请缨剿平所有盗匪,压制反对度田的豪强,可让他先试用琅琊相,等彻底功成后,改正式任琅琊相。 此地盗贼多如牛毛,倘若方法不当,哪怕费数年也未必能剿灭干净,非智勇双全者不可为,不知孙伯符能为否?” 刘备不由抚掌笑道。 琅琊的臧霸、昌豨、孙观、吴敦、尹礼这些人与泰山郡和琅琊郡国的贼寇常有往来,有几分游侠之气,宁肯调离他州任职,也不愿亲自动手去剿灭贼匪。 刘备就索性随了他们的意,干脆利落将几人全部调离,让于文则领兵进山剿贼,结果泰山太守应劭急传文牍,说又有贼寇跑去了泰山,劫杀了不少百姓,还差点偷袭成功攻打下县城。 让刘备愕然不已,提笔回书痛骂了他一顿,叫他令各县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加强防备,倘若真被贼匪攻下县城屠杀抢掠而去,当直接问罪太守。 文牍传达的严肃态度,吓得远在泰山郡的应劭脸色微变,脊背莫名一寒。 先前刘岱看在他是名士的份上,即便有罪也不会重罚,但玄德公就不同了,要真是重罪,他可不管是不是名士,只会把你当做寻常官员长吏按律定罪,所有官员一视同仁。 “使君,孙氏旧部人数众多,任由孙伯符带去琅琊怕甚为不妥,而收缴孙氏旧部就易让人离心,孙策的性格瑜甚为了解,刚强自傲非当世英雄不可御,处理不当或为祸患,望使君思之。” 周瑜转念想到孙策的心性,最后还是拱手提醒玄德公要防范。 两人虽然是总角之交,但有些事情周瑜是不会替他隐瞒的,公归公,私归私。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轻笑道:“无妨,琅琊有带兵慎重的于禁在,即使有不忍之事发生,也不会被其所趁。” “况且…让孙策带旧部赴任又如何,只要他能为我擒下袁术部将张勋,我率军回青州之日,就是他试任琅琊相之时,公瑾大胆的告诉孙伯符,袁公路能给孙氏的我能给,不舍得给的我亦能给,果真立下重功,将来出任刺史州牧又何妨,刘氏向来功必赏,罪必罚。” 周瑜不由呼吸急促,大丈夫当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玄德公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听了也忍不住心动。 刘氏的信用力,比袁氏不知强多少倍,有功必赏四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难,伯符只要对比汝南袁术就知道遇到明主有多难求。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不投玄德公还能投谁,难道还真相信袁公路的庐江太守之职,就不怕那时又改成了都尉。 玄德公敢用刘氏二字担保,岂不比袁术更可信。 相比于当初为袁术打庐江立功而任太守,此刻只要借机擒下张勋,不让自己在淮南留下背主骂名,只需略施小计便可解决。 周瑜想到数种擒拿张勋的方法,就看孙策愿不愿意拿张勋立这从天上掉下的功劳。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何为任侠之气 四月初八,雨声变得淅沥,道路稠的泥泞。 所有的马匹都将马蹄套上,辎重车也多分配人手推动,防止器具太沉陷进淤泥里。 不仅是军械,粮草运输时也要注意不能沾雨水,一旦受潮就容易发霉。 供给战马与驮马的豆料,发霉了被马儿误食,不出多久就会腹泻无力。 周瑜和鲁肃带着辅卒把粮草军械套了多层防水,预防潮湿霉。 军营开始擂鼓,战兵与辅卒赶紧做好收尾,所有的大小器具收拾完,营地该拆的要拆掉。 部分辅卒已经被陈群带去了谯水河边伐木搭桥,管亥领选锋营的战兵检查完器械,披甲率先渡河戒备,辅卒紧随其后推辎重车过桥,一辆接着一辆有条不紊。 接着到虎贲骑渡过,刘备率锐冲营走在最后过谯水。 渡桥时望着因下雨暴涨的河水,刘备不由想起孔明最后一次北伐,也是令孟琰率军先过武功水东岸,而司马懿趁着水涨,猛攻立足未稳的孟琰营地,孔明遂快速命士卒搭建浮桥,隔岸用连弩强射击退司马懿,等桥完全建好,魏军也撤退了。 半渡而击是破敌的常用手段,即便黄巾贼不用,也不影响刘备做好防范。 哪怕郸县激战与渠帅黄邵被典韦斩杀的消息没有及时传出去,也须谨慎用兵不胜敌,不为敌所胜。 到今日拥数州之地,刘备也败不起,败了力压山河的锐气就没了。 就会让天下诸侯错觉,原来刘玄德也并非不可战胜。 …… 沛国谯县,喊杀声震天响,城墙上的豪族部曲、郡兵与攻城的黄巾贼打得血肉横飞,碎首糜躯者比比皆是,墙垛上的血液干涸后染成了暗红色。 两万人的黄巾驱使百姓围攻,想尽办法消耗谯县的滚木礌石,守军为了不被轻易消耗在黔首百姓手里,直接在城墙上架起大釜,釜下堆积着柴草烧的熊熊烈火,然后将沸腾的水泼下。 一时间遭黄巾驱赶的百姓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即便守军心有不忍,知道这些都是乡里父老,也不敢停手,若被黄巾贼攻破县城,所有人皆要死。 何仪与何曼为了激励黄巾攻破谯县,许诺破城之后,兵卒可屠城搜刮财帛,掠尽人子女妻妾。 又派人四处掳掠百姓前来攻城,意图耗尽守军的箭矢和滚木,待黔首死光,黄巾贼才踏着老少尸骸,开始冲登城头。 时至今日城内拆除了诸多屋梁,箭矢早在两日前消耗殆尽,此刻士气萎靡不振,假使没援军赶来,他们很快就得刀折器尽,难以为继坚守住谯县了。 大多数部曲没精没彩的形灰心槁,也影响不了闻讯赶来的游侠。 为首身材魁梧的壮汉,膀阔腰圆有巨力,能飞石掷敌,摧碎黄巾贼的攻城器械,杀起人来狠厉无比,但凡有攀登城墙的贼寇,皆被钝器锤的粉身碎骨血流如注,肉块向四外溅出,使贼闻风破胆惊得不敢摄其锋芒,闻之畏惮退走。 他领众多游侠防守的城墙,是黄巾贼不愿意攻的。 “杀啊,杀啊!” 此刻城墙外发喊连天,贼寇摇旗大喊杀声助威,许褚仍然一接如旧席地对坐端举着盛在竹器里的糒和以水浆嚼咽,里面有些硬物,也能坦然自若的咽下去。 相比之下,身旁的游侠吃到硬物忍不住脸色痛苦的皱成一团,差点疼得眼泪流出。 急忙吐出来,拾起一看竟是砾石。 黑脸游侠怒骂道:“我等闻贼子攻城,舍弃乡里拼死来谯县助阵,不料想县尉竟敢克扣干粮,真乃小人也,今夜乃公就进县衙手刃其贼,为诸位出了这口恶气。” 说完,拿起剑就要下城墙,打探县尉的方向。 不想被只大手紧紧的逮住手腕,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许褚,黑脸游侠疑惑道:“许君为何拦我?” 旁边留着浓髯的游侠,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不想你去送死啊。” “君以为自己是杖剑直进韩府,击杀数十甲士,于阶上轻易刺死韩相侠累,方才自戕的聂君聂政吗?” “不说克扣干粮一事的真假,单论县衙守卫森严,此时黄巾攻城使县令、县丞、县尉身边皆有不下于十余甲士,你就算闯进去又如何行事?况且黄巾贼正在悬赏县尉的人头,莫非你还想亲痛仇快,暗助贼寇不成?” 浓髯游侠觉得很好笑,遂斜眼讥讽道。 “敢羞辱我与贼寇暗通,余饶不了你。” 黑脸的游侠受辱顿时冲冠眦裂“铿!”一声拔出剑,怒指对方骂道:“竖子可敢来与我决死?!”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来就来,我岂会怕你?” 浓髯游侠挺剑而起,嗔怒道。 “好了,何至于此!大家轻生重义,舍身前来为谯县解危,今日在此无故激斗,岂非丢了游侠之雄的颜面?算看在我许褚的份上把剑收起来,不然你们两皆别想好过,我动手可收不住力。” 只见许褚说完,夺过黑脸游侠的佩剑,“咔嚓”一声,重重插在城墙的缝隙间深入数寸,剑身没进去三分之一,差点当场崩断。 黑脸游侠见他人都望过来,而浓髯的竖子昂起头转向一边,怒冲冲掀开衣袍露出带血痂的伤口,怒目而视道:“余守此墙与贼寇大小力战十三次,身受创伤四次,同乡五人皆死尽,今日却遭小人如此侮辱,我还有何脸面生于世间,返回乡里?” “不过有死而已,有何惧哉!” 说罢,迅速拔起地上的剑,架在脖颈欲自刭以证襟怀坦白。 “别!”浓髯游侠眼睛陡然睁大,喉咙发出破声,他已经来不及解救,只能看着铮铮铁骨的侠义之人惨死在他面前。 心里懊悔不已,怪自己就不应该多嘴。 你受伤了怎么一声不吭啊,不用医者草药来辱没,光靠身体强挺住是吧? 要知道你是豪爽气节之人,就早和你交为好友打成一团了,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浓髯游侠惊得忘记了呼吸,想用手去抓住剑刃,结果扑了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刘玄德到了 好在许褚眼疾手快,瞬间持握住剑柄,夺下佩剑拾起地上的剑鞘,将其藏锋归鞘,双手郑重的递给对方,肃然道:“请恕褚今日方知晓左君之气节,往日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勿要见怪。” “待黄巾贼寇退走,许仲康必定与君痛饮三日赔罪。” 浓髯游侠也赶忙按住心中一悸,拱手长拜道:“我差点误会义士以至于险些铸成大错,若无许君在此,吾必将羞愧而死,左君要想责罚怪罪,我当甘愿引颈受戮,即使立刻死于剑下,也得其所哉。” 左姓游侠佩剑骤然被夺使得自刭的想法落空,也反应了过来。 见浓髯游侠一副拱手低眉,道歉后甘愿受处置的样子,也不由心软,他见过此人向前杀贼,死不旋踵,是真正的游侠之士,不比他要差。 倘若此刻真拔剑把他杀了,怕就应了贼寇暗通的那句话,但就此揭过这事,又叫他心里愤愤不平,毕竟这不仅对他的羞辱,还让同乡战殁的游侠蒙羞。 犹豫未有所决之时,许褚看出了左姓游侠的为难,不由建议说道:“两位可待黄巾败退后,再白刃斗殴以报恩怨如何?” “好,余就听许君之言,你也无需留手,若技不如人死在汝剑下,亦无任何怨言。” 左姓游侠拱手说道。 “这……好罢。”浓髯游侠攒眉苦脸,只好答应下来。 见其背影远去,忍不住“啪啪”重拍自己的嘴,叫你老是爱碎嘴子。 许褚目光瞥见,不禁点头道:“打的好就应该多打,若非看在乡人的份上,必把你打得没机会嚼舌。” “不管你们争斗如何终结,我要看到这位义士还活着,否则……即便你跑去淮、汝、陈、梁间,褚也必手刃你。” 许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许君,我…唉!” 粗犷大汉欲言又止,最后悻悻待在原地,望见他人继续去守城墙,蹲下捡起洒落的干粮,一颗颗放进嘴里嚼咽,这些炒得半生半熟的粟米,可不能浪费。 他之所以会站出来讥讽黑脸游侠,就是猜到这谯县怕是要断粮了。 如果城中断粮,纵使把县尉碎尸万段也变不出粮食,只会让城外的黄巾贼受益。 浓髯游侠瞧见别人怪异的目光,不觉在心里长叹。 就在这时,正在攻城的黄巾贼突然响起撤退的号角。 还在攻打城墙的贼寇争先恐后,如潮水一般退散,有些兵卒甚至还在心里怒骂头领:“真尔母婢也!” 南面城头的那个壮汉,跑来西面怎么也不说一声还让他们冲,上去就差点被锤死,走得快的人头颅飞的更快,幸好他们手脚慢,看见熟悉的身影赶紧止住脚步。 不管后面督战队的催促,就是慢腾腾半天不动,一直耗到收兵为止。 有那凶人在城墙,不是赶着去立功,是赶去上路,大家是为钱财而舍命厮杀,不为活的不耐烦去拼杀。 那人力大如牛,在云梯爬上去只探出头颅就被飞来一刀枭首,兜鍪也防不住脆弱的脖颈。 有些黄巾兵卒想着,要敢逼我送死就先砍死你,没有我们拥护何氏,他能做个狗屁渠帅。 一边在想,一边撤退速度丝毫不慢,毕竟今日时辰还未到就下令收兵必然有什么事。 假如真是对面来了援军,跑慢了也得死在战场。 有些军中老油条忍不住叹气,要当初在青州投降刘玄德就好了,听闻管渠帅已经成为威风凛凛的汉廷武官,曾经的降卒也成了精锐汉军。 而他们还跟着何氏饱一顿饥一顿,今日不知明日会埋骨在哪。 投靠了袁氏却没分封官职,同为渠帅怎么选择明主差距那么大。 黄巾撤退不到一个时辰,谯县隔着河水的西岸,远方雷声滚滚,数千匹马发振聋发聩的蹄声,犹如狂风暴雨呼啸而来。 太阳西沉,倾斜的斜阳,映照一面迎风招展的赤色大旗,上面清晰的绢刻着:“漢青兖徐州牧左将军劉”几个大字。 谯县城墙上的县令、县丞、县尉以及曹氏、许氏、丁氏、朱氏、夏侯氏各豪族宗长与县乡三老和郡兵、游侠皆瞪大了双眼望向城外扬起尘土,进兵严阵以待,昂首挺胸雄壮的铁甲骑军。 众人浑然不知自己呆呆地张开了嘴。 身处在中原腹地,从未见过这般规模的重甲骑兵冲阵场景,犹如万张强弩并发,一路向前,无可阻挡。 对敌者不知该用多少条命才能抵挡。 金鼓齐鸣,荒凉的西岸田野上,千余骑军渐渐分散开,数十骑出阵往前百步而止。 刘备传令身后的辅卒准备沿河择取高处就地扎营,管亥领选锋营在三里外结阵去攻取黄巾贼先前过河留下来的浮桥。 将对方留守的兵卒轻易击散后,与对岸黄巾二万人的大营遥遥相望。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刘备带典韦、鲁肃与骑士策马前往高处,瞭望谯县城头以及黄巾军营。 微风掠过,卷起旗帜。 此刻战场悄然变得寂静无声,仿佛原本鹰兔狩猎的山林里闯进了一头猛兽,压的大家皆不敢大声喘气。 刘备望了望远处,不由笑扬起马鞭,对鲁肃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知晓明日将有决定生死的大战,双方都变得安静起来了。” 鲁肃恭敬拱手道:“此使君摄天下之威也,令人畏惧而胆寒,怯声怯气莫敢谁何。” 刘备笑了笑,没有接话,反而问起另一件事道:“实没想到子敬比起周公瑾和陈长文更有勇略啊,能与我驰马同行急行军数日不下马鞍,身为文士却让人刮目相看。” 想到周瑜和陈群现在还领着千余辅卒运输辎重在后面追赶,现在想来刘备还有点想笑。 当初骑马磨的两人腿都快肿了也默默无言不吭声,要不是他细心发现的早,搞不好没月余时间腿都好不了。 行军途中没有马车,刘备特意让军士搬空两辆辎重车,然后强命周瑜、陈群用草席作垫躺在车上,跟着粮草军械慢慢运来。 沛地道路颠簸,还许言他们可以走慢些,即便失期也不违军法。 本想将两人安排在一辆车,好让他们在来的途中也不无聊,能够攀谈解闷,后边想想还是算了,虽粮草军械占位甚多,还是能腾出多辆车的。 少个人还能多铺些稻草,汉代所有车具都没有任何减震措施,稍微压到夯土的小石块,就会剧烈晃动,还没坐多久就叫人头昏眼晕。 这也是刘备身为州牧宁愿骑马,从来不坐马车的原因,一旦马跑快晃摇起来,那真是活受罪。 鲁肃听到玄德公这么问,也想到了躺在后方车队的两人,不禁嘴角一翘,拱手说道:“使君,肃早在数年前便看清天下大乱在即,乃从夫子学击剑与骑射之术,常往来南山中射猎,故而骑射娴熟,虽不如典军侯般勇武过人,手刃五六人却不在话下,寻常盾牌引弓射之,皆可箭矢洞贯尔。” 拿周瑜和陈群与他对比,论出身自然比不上颍川望族的陈氏,以及庐江的周氏,倘若要论厮杀搏斗,不是他自吹,两人绑在一块也非他鲁子敬对手。 无论骑战步战,要擒杀两人不过手起刀落的功夫罢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要清理门户 谯水河畔的浮桥前,战鼓催马,杀声贯耳。 汉军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管亥举兵初过河,黄巾万人便杀奔而来。 “冲!” “杀啊!” 何仪、何曼两人虽说没猜到汉军从谯水西岸杀来,但绝不能给对方站稳脚跟。 让汉军占据浮桥,骑兵就能大举过河,以黄巾的组织力在平原地区,拿什么能打得赢骑军。 对面只需假装冲阵数次,定有人被吓的丢盔弃甲,撒腿就往后跑。 能在上千骑军迎面冲锋时,依然面不改色的持枪矛竖立严阵以待的军队并非没有,但肯定不是他们麾下的黄巾军。 黄邵在郸县就遭汉骑冲阵,导致阵脚大乱,兵败斩首而死。 他们放在南边的百余骑斥候,就为了防刘玄德率军突袭掩杀而来,不想没派上用场,汉军绕远路杀至。 这下粮草怕是要切断了。 何仪与何曼面面相觑,事不可为就得把袁公的命令暂时抛诸脑后,保存自己的实力要紧。 恰好看见渡河抢夺浮桥的汉军牙旗打着“管”字,何曼眼底一片愤愤,咬牙切齿道:“此贼必然是管亥无疑,听说他卖身投靠刘备后,得以高爵丰禄,没想到却为汉廷来杀我黄巾,真乃狗贼也!” 何曼眼神如刀,望着汉军打出来的旗帜,恨不得剜了管亥,咬牙粗气道:“我耻与其同为渠帅,看我率部杀了管亥,悬他首级于旗下。” 何仪没有拦住,见他率部而去想着杀杀汉军的气焰也不错,便令兵卒大肆擂鼓助威。 而此时的汉军阵内,也响起了急促的擂鼓声。 “咚咚咚……” 谯水浮桥前,双方没有任何试探,上来就厮杀到一块,荒野瞬间血肉狼藉,鲜血流成渠。 管亥在军阵中望见熟悉的旗麾,也哈哈大笑。 原本处于中军指挥的他,用粗嗓门大笑道:“取兜鍪来,我当是谁,原是这鼠雀之辈的何曼,黄巾真正的渠帅死绝了吗?这鼠子也敢举旗自称渠帅,叫人笑掉大牙。” 管亥被此獠逗笑,没想到无能之徒还混出名堂来了,竟敢主动来迎战。 遂裹甲下令中军举旗往前接敌,他要正面会会此贼,看有几分长进。 黄邵没杀成,就拿何曼、何仪的人头来祭祀沛国的百姓罢。 管亥皮笑肉不笑的默想着。 就在前方何曼率部突进之时,发现对面的汉军配合间隙简直让人觉得可怕,万人打二千不仅没打出敌军破绽,甚至把汉军逼退半步都没做到。 汉军先架弩仰头左右齐射,然后持大盾架枪阵,立于原地纹丝不动。 纵使他们黄巾万人大张旗鼓攻来,也没有人畏惧带头逃跑,引的军阵士气崩溃无法维持阵形。 让何曼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到双方交战没多久,前排的黄巾兵卒明明人数远胜过汉军,却被反杀的连连后退。 对方手里的枪矛用的太过娴熟了,都能抖出枪花了,出枪速度极快专挑他们身上无甲的地方猛扎猛刺,尤其是脖颈和面门,近乎大半枪矛都往这里扎。 有黄巾兵卒手臂被汉军环首刀砍到,刚张嘴大声惨叫,下一刻就让长枪贯穿了嘴,枪头从脖颈后穿出,然后再拔回,鲜血顺着枪尖流淌,凄厉的叫声瞬间而止。 看的周围的同僚袍泽忍不住头皮发麻,从气势汹汹杀来的进攻,变成了步步后退只想护住自己的要害,而束手束脚的打法。 但在战场上,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后边涌来的黄巾往前推,让前排接战兵卒顿时倒了大霉,冲不破汉军举大盾的阵形,被后面推着往前走,躲过左边,躲不过右边,让各处扎来的枪矛刺死当场。 对面是全铁铠士卒,黄巾裹血力战也拼不动,顿时心里绝望,士气跌入谷底,争先恐后的往后退。 正在此时管亥的旗帜挥动,汉军行兵列阵,扯鼓夺旗般勇猛精进,黄巾更加节节败退。 何曼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前军数千人这么快就败了,这才多久? 思虑片刻,咬紧牙挥手让中军与后军从侧翼攻汉军阵形,他笃定对方在追击途中,绝对无法有效的保持阵形,只要对方散开来,他就能凭人数优势磨死对方,取得最后胜利。 来时在何仪面前夸下海口,说必定斩杀管亥,现在据兵多优势反被其所败,岂不是让他把脸都丢尽。 光是想想,就让何曼面庞涨成紫红色,他可以被刘备击败,但绝不能被管亥击溃,否则颜面无存。 抬头无意间在汉军中望见了管亥的旗帜,不由大喜过望,暗喜道:“乃天赐良机,管亥竟敢如此大意,只要我搴旗杀将,汉军必然不攻自破。” 战机蓦地出现,若不及时抓住稍纵即逝。 可中军、后军已经冲上去交战,短时间也撤退不出来。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只能冒风险带领身旁的数百精锐前去冲锋陷阵斩杀管亥才能获胜。 何曼想到这儿腾身而立,大吼道:“击破汉军在此一举,各位兄弟随我直奔对方牙旗斩杀管亥,凡前进舍生忘死者,皆有重金酬谢,吾何曼说到做到!” 众人听闻鼓噪而起,举械高呼不止。 一鼓而下,何曼率兵身先士众冲在最前方,直捣管亥所在。 正在激战中的管亥蹈锋饮血,锐未可当持矛刺死两人,便抬头瞧见何曼的麾幡朝他冲来,也是颇为惊喜。 “是我小瞧了此獠,不曾想竟敢如此勇武,率军左冲右突赶来我面前送死。” 管亥起哄大笑,不说他这几年常和关太守、三将军等人讨论如何突阵杀将,就凭先前的武艺,何曼也别想临阵擒杀他,何况还处于中军之内。 怎么连鸡豚狗彘之辈都想冲阵斩将,你以为自己有赵太守、太史都尉的勇略不成? 管亥气的想笑,压着股怒火,指挥旗帜挥动径直迎上去,轰然撞到一块,黄巾中刺者发出闷哼的痛叫声。 即便牵制住了汉军大部分人马,以披甲精锐交战管亥百余人,人数也占据优势,结果还是打不过。 何曼震惊无比,甚至在交战时心神恍惚被军士抓住间隙刺穿脖颈,霎时血流如注,摸住脖颈想止住血,却觉得身体愈发重,扑通倒在地上,弥留之际望向天上的云,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汉军高举的长刀。 “噗嗤”一声,头颅被当场斩下,军士提起何曼人头,吼道:“黄巾渠帅已死,凡放下武器者不杀!” 汉军跟着大喊,黄巾惊惶失色,抬头四处张望见中军旗麾真的不在,登时全军崩溃争相逃命。 “真败了。” “我军败了,快逃啊!” 何曼的头颅被递送到管亥手中,他提起来仔细一看果是此贼,拿给传信骑兵,道:“把这人带去给使君罢,选锋营从征到此,终于有了薄礼。”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复见我汉家威仪 待骑兵快速把何曼人头送到刘备面前,让他不禁有些诧异。 只是让管亥过河守住浮桥,怎么就把一个渠帅给弄死了,那他还等明日渡河干嘛,仅剩下何仪还不够骑军数次冲锋,今日事就能今日毕。 几句话问完交战的前因后果,刘备下令虎贲骑集结起来,扑向对岸黄巾大营。 让辅卒把砍伐用来扎营的树木,改成锤营重器,趁着还没天黑,直接乘势击破对方营壁。 此刻黄巾遭逢大败,肯定人心惶惶,惊恐不安。 要是速度够快,半个时辰就可攻下黄巾因陋就简的营地,再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刘备心中默默盘算了时间,还好来得及。 金鼓响起,密集的马蹄声往浮桥方向赶去,骑军到了河畔边,刘备瞧见管亥没分兵去追一哄而散的黄巾溃兵,反而领军顺势攻打黄巾大营,不由得称赞道:“不错,管都尉的兵略越来越谙练了。” “知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掐其喉咙,按其脊背的重要性了。” 刘备轻笑说道。 只要击破何仪所部,剩余的黄巾贼溃兵,无论逃到乡里亦或躲到山里,都是死路一条,县乡有豪族部曲,山中有猛兽,哪怕百人成群结队,没携带任何生活用具,躲在大山也难以生存。 若是千人成群,那更好办,调管亥前去剿灭即可。 之所以把选锋营千里迢迢从青州调来此处,不就是想让他们找时机进兵汝南郡,斩断袁术一臂吗? 汝南丢了,袁公路治下就只剩九江与庐江郡,这要还敢称帝号,衣袍效仿天子之制,把九江改为淮南尹,那刘备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临死也要连蹦带跳,引天下人侧目而视,只有他袁术一人。 想到历史上的袁公路,因盛夏想喝蜜浆,无蜜可得,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得这么个下场,顿时伏床呕血而死。 临死之际也没搞清处境的人,刘备可不敢保证袁术兵败就会翻然悔悟,知晓代汉者当涂高并非指他。 按道理来讲,正常人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称帝。 就算让刘备引军北返,豫章郡的刘繇被曹孟德所破,庐江旁边还有荆州的江夏郡,此刻汉室宗亲的招牌被他扛起来,宗室之内没有比他声望更高的人,假如写信给刘景升,让其遣将率军攻庐江,刘表不可能不卖他这个面子。 刘备望朝南边,心道:“袁公路啊,我要是你,此时就应该夹紧尾巴做人,你都快被汉室宗亲三面包围,还折腾个什么劲,早点认清现实吧,不至于气血攻心,还能多活几年不好吗?” 为了让袁术早日清醒,刘备决定攻破何仪、何曼后,留下管亥领部去攻打兵围酂县的刘辟,他则率骑军沿河道南下到龙亢县见一见孙伯符,顺便把袁公路麾下大将张勋擒获。 要是有机会,那就把乔蕤也给收拾了。 …… 如刘备所料,剩余的黄巾惊恐万状,本来不擅长修建营地,还遭遇熟悉黄巾打法的管亥对症用药,攻破营地后叫军士边打边喊。 他们多年前也是黄巾,投至到玄德公麾下才明白什么叫拨云见日,而你们除十恶不赦之人外,其余人量罪而罚,过最多者不过做二十年役力即可赦免,罪责轻者行役更少,郸县黄巾因此而降。 如今营寨被破,已然穷途末路,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哉,难道想尽数埋葬于此地乎? 还没等士卒齐声高喊第二遍,黄巾兵卒就已经纷纷倒戈卸甲投降。 汉军说的话他们信不过,难道管渠帅的话,他们还信不过吗? 管亥做渠帅的时候,何仪与何曼等人还不知道在哪呢,黄巾不杀黄巾,我们降了,我们洗心革面的降了。 待刘备率军策马而来,看到的是无数黄巾降卒跪在地上的场景,舍此外就是脑袋滚落在地,一脸惊恐,张大嘴巴瞪圆眼睛的何仪。 刘备微微愣住,这也太快了吧。 他才刚到啊,两万黄巾就这么平定了? 不仅仅是刘备,站在谯县城头上的各豪族宗长和官吏、游侠全都看傻了眼。 从玄德公率军抵达,到黄巾贼顿首投降,连一个时辰都不到,数万之众的黄巾贼子就这么轻易的降了? 由于距离远,他们听不清青州军喊了什么,只看到他们一路破敌,连黄巾营地也阻挡不了冲锋陷锐般的攻势,攻破后就尽数伏地而降。 良久过后,才有人抚须幽幽感叹了句:“玄德公麾下的青州军果然奋迅如霹雳,怪不得能以御四方,横行天下,诸侯慑服。”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其余人听闻皆不由点头。 不对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先前黄巾围谯县好几番险些被攻破,多亏了许褚带着游侠顶住了攻势。 且眼下已经缺粮,用不了多久城内就得人相食,守城士气更加跌落,搞不好就有破城之危。 就是这样给了谯县各家豪族部曲与郡兵莫大危机的黄巾贼,竟然这么轻易被打的溃不成军,片甲无存。 这不是设伏,也不是袭击两翼,而是堂堂正正的正面野战,以两千之众击敌万余人,一路追杀击破营壁,先后大破两万,声势烜赫之军莫过于此。 谯县县令忍不住歌道:“壮哉,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有平原玄德公奋发而起,国未可量也,其军其卒俱有烈烈雄风。” “听闻玄德公有威严美姿,今日或复见我汉家威仪也。” 说着县令在衣袖掏出细绢,擦拭垂涕。 许氏和朱氏宗长忍不住暗骂,真是不要脸的县官,这不就是当年更始帝命光武皇帝领司隶校尉之职到雒阳修缮宫殿时,前往迎接官吏说的话,不要以为我们宗族没卷册记载,听不懂你在阿谀奉承。 许氏宗长不由点头道:“玄德公神旌乃顾,递行天讨,为我汉家隆也。” 朱氏族长也笑说道:“天命有常,汉德盛明,方能有玄德公奋身而起。” 听者皆点头称赞。 唯独有一人忧心忡忡,众人视之原是曹氏宗长。 第一百九十八章 豫州游侠 “曹宗长,为何怏怏不乐?” 许氏宗长见到,禁不住笑问道。 平时这老家伙仗着自己曹氏乃曹相之后,世出二千石不把其余宗族放在眼里,现在怎么魂不守舍了。 想起来了,原来是当初兖州东郡太守曹孟德回乡招募兵卒,曹氏宗长把宗族一半部曲都给了曹操,还送上了诸多曹氏子弟,还有夏侯氏也给了三分之一的部曲。 许氏宗长余光瞥过夏侯氏宗长,见他望着城外的青州军也在发呆出神。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活该!叫你们两家平日里仗势欺人。 丁氏出来打圆场,开解说道:“哪有怏怏不乐,只是目睹如此雄军,想起了往事罢了,许宗长可不能乱说。” “对,对对。”县丞与县尉也插话道。 他们被黄巾围得早,不知道沛国相之职已经被陈珪拱手送给刘备,虽然感激刘使君率军来解谯县之危,可豫州之事与徐州兖州无关,万一玄德公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还要谯县各宗族齐心协力才能应对。 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闹矛盾了。 曹氏宗长回过神,侧头看了看许氏宗长,又看了旁边劝架的丁氏,再抬头看了眼夏侯氏宗长。 不由喟然长叹道:“是老夫轻易相信了孟德的话,才牵连夏侯氏与玄德公交恶,好在孟德不胜其任,方没有领兵卒真正得罪青州军,实乃万幸。” 话虽然这么说,但曹氏宗长心里却心疼不已,曹孟德兵败聊城,不少曹氏宗族子弟在乱军中没有逃出来,也随着士卒埋葬在那里。 后面孟德拿着袁本初的刻印去扬州,他没再多给宗族子弟,也是有这原因在内。 曹氏数百年的积累,要多出像孟德这样的宗族子弟,曹氏早给败完了。 只有家中阿翁早故的曹仁与曹纯两兄弟,带着最后的家底跟曹操去了扬州。 早先以为曹子廉已经死在战场上,没想到竟然被玄德公释放眼下在北海为吏,想来刘使君应该也不再计较曹氏之事了罢。 曹氏宗长暗中思索道。 丁氏过来拍了拍他手臂,安慰道:“玄德公有大度,乃成大事者也,岂会计较曹氏先前的过失,再者孟德不也没有继续与刘使君为敌,何来的恩怨之说,曹公敬请放心。” 恰好这时城下有青州军骑士高喊道:“吾主左将军玄德公已兼领沛国相,诸位还不赶紧前去拜见,县令、县丞、县尉、县三老何在?” “使君有令,即刻开城门前往军营帐幄答话!” “谯县望族曹氏、夏侯氏、许氏、丁氏、戴氏、朱氏宗长可在城头?我奉使君之命前来相请诸位。” 城墙上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众人都被消息惊住了,怎么沛国相都换人了,陈珪就这么愿意把两千石之职轻易给交出去了,莫不成是玄德公暗地里逼迫的? 众多豪族官吏眉头一蹙,思绪万千。 过了片刻,丁氏宗长往下回复喊道:“谯县各望族皆在城墙,只是戴氏宗族据说遭黄巾贼斩尽杀绝,到底有无人逃走,我们也无从得知。” 城墙底下的骑士也有些怔住,但很快反应过来,补充说道:“我会向使君禀明此事,还望各宗长准备少刻及时前往军营,使君已经设席坐等候诸公。” 这不是什么有去无回的宴席罢? 有人心中猜测暗道。 没办法,不久前才目睹青州军是怎么样杀崩黄巾贼,众人心里皆心惊胆战,纵使听闻青州军有王师之风,但谁也不敢拿自己命去赌对方军纪一向严明。 自古兵匪难分,况且青州军还不是一般的杀气赤浮,拔帜善野战。 可不去又不行,如果说他们是当地虎豹,那玄德公就是蛟龙得水载威而来,宗族部曲连黄巾都打不过,怎敢与青州军为敌。 丁氏宗长望了一眼沉默的众豪族,手撑墙垛探头回道:“足下放心,我等宗长待会儿便前往赴席,必不让玄德公失望。” “好!”骑士听见点了点头。 接着继续向城头叫喊:“使君听闻豫州游侠许褚有朱亥之勇,信义著于豫州各郡县,昔日信陵君魏无忌以诚意相邀义士朱亥,其遂随信陵君窃符救赵、存魏退秦立下汗马功劳,今效魏无忌之诚,命我持百金前来邀许君为天下扶倾救危,侠之大者乃为国救民也,敢问此义士可在谯县?” 说话间,骑士掀开马背竹筐装着的黄金,正是从黄巾军营缴获而来。 望见马背置有百金之多,许多游侠和部曲忍不住悄然的咽了下口水。 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金,此时不是数百年前孝武皇帝时期的权贵,那时豪族家宅能有诸多的马蹄金与麟趾金。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此刻天下的黄金早缩减了许多,真金都埋葬到墓里去了,流通的只不过是赤金铜钱。 没想到玄德公竟派人持黄金来招募许褚,百金就是足足有一百斤啊! 汉代用斤为单位,一斤金则为一金,汉时一斤重量约等于后世半斤,何况此刻黄金稀少,物以稀为贵。 面对金晃晃动人心弦的百金,没有哪个游侠能保持不动容。 难怪盛传玄德公有任侠气,纵侠朱家与剧孟复来,也无法与之相比,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 城墙上的许褚喜见于色,忍不住抓耳挠腮,他虽名动豫州,却没想到玄德公能拿跟随信陵君窃符救赵的朱亥来对比他。 那可是跟随信陵君而扬名天下的朱亥啊,但凡游侠谁不想遇见魏公子那样的人物。 “谯县许仲康在此,不过些许薄名罢了,怎敢让玄德公用重金相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玄德公之言如雷贯耳,许褚心往已久,愿分文不取,从此鞍前马后为公匡扶天下!” 许褚在城墙上掀拳裸袖,拼尽全力吼喊道。 城上众人的耳朵都被声音震得嗡嗡响。 传令骑士也被猛地吓一跳,长笑答道:“真义士也,我乃使君亲卫陈留人典韦,玄德公有言:豫州慷慨游侠甚多,仲康如有气节之士举荐,皆可任用军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开天辟地之路 天边晚霞渐渐暗淡,柴草堆成的篝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间隔十步置放的火盆照亮了整座营地。 刘备让辅卒与战兵一起动手把黄巾营地清理好,在远处挖坑掩埋了留在战场的尸体。 骑军喂马刷毛,还有部分辅卒整理军械与重新修缮营地。 黄巾降卒收缴兵器甲胄,只能分批先安置在营地外,等待明日再说。 膳夫们带人埋锅造饭,起釜与甑来蒸煮米饭,忙的不可开交。 每逢大战后,为了激励士气,刘备都会令膳夫长烹饪携带的肉食,架大锅倒麻油,让膳夫们捏鼻子炒着滚烫菜肴。 此刻能够用来榨油的东西实在太少,饲养的畜牧有些比人还瘦,没几块油脂肥肉,山里野兽就更不用说,炸不出油,肉质也难嚼。 只有张骞通西域带回来的芝麻和西周时期就用来提炼油的大豆,能勉强用来榨油。 刘备也知按照正常发展,炒菜至少要等南北朝时植物榨油兴起,才会盛行于世。 因为这会儿食油多取自动物脂肪,温度稍降就会凝滞,且极其珍贵,就算他身为州牧也不好天天用动物油脂炒菜。 再者只给自己开小灶,这不是他的为人,此时的烹饪菜肴的做法,早让刘备苦不堪言已久。 遂大手一挥在青州各地种植芝麻,推动工匠锻造铁的同时,铁锅也悄然在平原郡出现,除了军队用到炒菜外,还给派遣工匠到各郡教金曹如何造铁锅,让炒出来扑鼻香的饭,凭实力渐渐改变众人的习俗。 那时荀彧劝说道:“使君,大力推行庖厨之事,怕会影响名声。” 刘备则笑了笑,指着铁锅道:“我若不留下点痕迹,岂不是白来了?此次推行各地究竟如何,不出数十年自会知晓,秦汉岁历至今四百馀载,所出的律法政令不也时时在变,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 “天下事物与时俱进,才能万古常青,要做的是承先启后,承前草创的事宜,启后代规模安土息民,备前人之美发扬光大,使海内澹然,此功德方能垂之永永,百代不忘,而非行王莽之事,做复古之举。” “文若,我们走的是开天辟地的新路,任重而道远啊,路上荆棘芒芒,怎能因为些虚名而放弃。” “怎样打下百年乃至更久的夯实基业,就决定在你我手中,天下不仅是刘氏天下,亦是数不清,道不尽的万千百姓赖以生存的天下,黔首百姓非我刘氏之僮仆,嬴秦因何而亡,刘汉因何而兴,要当谨记。” 刘备说完,荀彧深深躬身长拜,起身说道:“使君今日所言,必留在笔笔青史中,使后世者见字摩挲而谓息哉。” 刘备笑了笑,轻拍他的手臂,道:“文若,别想太多事情,好好跟我干吧,一岁枯,一岁隆,天底下还有很多事在等着我们齐心协力去办,现今天下弊端可比高祖、光武时棘手多了。” 荀彧若有所思的点头,投在使君麾下数年,他也隐约感受到了天下祸乱的根源到底出在哪,现在处理起来,可比光武当初面对的难多了。 就算他以后接手颍川荀氏宗族,怕也敌不过百年扎根在天下各地的世族。 即便如此,使君却还感慨幸好现在遇到,有机会重新塑造,倘若再过百年,他刘玄德恐怕连冒出头的机会都没有。 荀彧听了便直摇头,觉得使君杞人忧天了。 玄德公盖有高祖之风,又为汉家宗亲,即便晚生百年,若逢乱世依然能立众人之上。 刘备听后笑而不语,也不解释。 让荀彧别想太多,跟他把眼前事情做好,先在青州把各种铁器农具推广开来。 只有让老百姓吃饱饭,后面的事才好办。 就这样吃炒菜的方式也没阻拦,顺利传进军营,让士卒纷纷改手用箸,不然拿手抓滚烫的菜肴就不方便了。 待到典韦带人领着谯县豪族曹氏、夏侯氏、许氏、丁氏、朱氏以及县令、县丞、县尉,许褚游侠等人还没有踱步到军营,就已然闻到浓浓郁郁的饭香味。 营地后面上百口大锅在烧火炒菜,被风轻轻一带,军盘里全是勾起食欲的香味。 许氏宗长抚着胡须,嗅到饭菜味道,不禁看向典韦,老脸笑道:“典军侯,此烹饪何物怎会如此香味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孔子言:不懂就问,是智也。 这些年青州总有些稀奇的事物,引得士族豪族追捧,就比如茶叶与精盐,不托点渠道还真难购买。 尤其是茶叶,许氏宗长也有几罐,但是他就不喝,专用来摆放在厅堂给别人来看。 每当宾客投来羡慕目光,便让他心里极为舒畅。 乐女舞女豪族宅中都有蓄养,根本就不稀奇,婢女好看又如何,过了迷恋年岁,早视之如常事。 但青州产来的茶叶,他的渠道能比别人购买的更多,就让他心里舒坦不已,把茶叶装在精美器具里,哪怕再想喝也能按耐住,见客人目光再也挪不开后,再开罐冲泡。 原文在六#9@书/吧看! 这个时候就能听到宾客们发自肺腑的竖起大拇指称赞:“许公大度豁达,殊不易意,怀名士之风。” 然后他会笑着推辞,实际心里暗爽不已。 典韦看着人人伸长脖子,嗅着香味好像没见过世面的农夫,轻抚鬓角胡须道:“这是青州新的烹饪方式,诸位倒有口福了,使君今日犒赏全军将士,还设席款待诸位,乃我随军来从未见过之事。” 典韦想了想,他随使君从兴平二年出征到兴平三年,记错了,应该是建安元年。 的确没见过使君埋锅造饭的时候,还顺带请豪族入席,再不济也在郡府县衙设宴,这还是头一遭。 曹氏、夏侯氏、许氏、丁氏、朱氏听见典韦这么说,眼神纷纷一亮。 没想到玄德公这般看重我等,曹氏与夏侯氏宗长更加可喜可愕。 和丁氏对视了一眼,三人暗中点头。 不管怎么样,玄德公既往不咎,又兼任沛国相,哪怕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他们也要答应。 曹氏与夏侯氏那可是刘氏忠诚的盟友,必须要让宗族子弟率马以骥追随玄德公,重新匡扶汉室。 曹氏宗长暗暗嘀咕道:“看来要写信给孟德,叫他把子孝、子和放回来,毕竟在扬州也站稳脚跟,他们回来还能赶上河北之战。” 曹氏宗长想到曹仁冲锋陷阵的勇武,颇有先祖曹参之风,放在孟德身边有点浪费,恰好可为玄德公赤膊上阵,立下汗马功绩。 又望向夏侯氏,心道:“要不把夏侯妙才也叫回?” 反正孟德也熟兵略,把夏侯元让留在江东就可以了,用不了那么多子弟。 第二百章 故汉征西将军 “见过玄德公。” 由曹氏宗长走在前面,众人齐声揖礼道。 刘备将各项事宜处理的错落有致,又巡视完各营,顺带安抚了投降的黄巾人心,做完后带着鲁肃亲身出辕门迎接谯县的豪族。 “备见过诸公。” 刘备也笑点头拱手说道。 然后在众人自主的站出来引见下,刘备打量着在场的谯县豪强诸多面孔。 心底啧啧称奇,想道:“孟德这一回是真被我偷家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上辈子你占我的涿郡,这辈子我占你的谯县,叫你曹孟德也尝尝没自家人帮助,奋起有多艰难。” 刘备笑着招呼众人,心中有股难以言说的得意,太爽了。 看到玄德公笑容满面,曹氏和夏侯氏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 曹氏宗长向前一步,见礼说道:“多亏玄德公解谯县之围,又使我们得以复见汉军威仪,谯县各宗族愿持牛羊、布帛、细绢、美酒迎劳犒军,请玄德公切勿推辞。” “备多谢诸公拳拳盛意。”刘备说罢,目光瞥向前方的曹氏宗长,笑起来道:“天下汹汹,百姓思安之心日益,无人不想早些平定八方风雨,听闻曹氏有能征善战的良才,何不招来辅汉,随我率军北伐,攘除袁凶,兴复汉室,以报曹氏食汉禄四百年之职分也。” 曹氏宗长手心冒出汗,焦急下拜道:“不知玄德公所言是曹氏何人?若得公看重即便千里之外,也必书信前来从于使君麾下为汉将军匡扶汉室。” 夏侯氏宗长也跟着诺诺连声。 刘备忍俊不禁,这可是你们说的,我可没逼迫。 他遂说道:“我听曹子廉常叹,曹子孝有天人之勇,曹子和亦骁勇善战,夏侯妙才所向无前,夏侯元让品行清俭,曹氏子修也略有俊才名,备既来谯县自当征辟之。” 曹氏和夏侯氏听的有些愣住,结巴半天,才咬着牙道:“玄德公征辟的五人皆不在谯县,此刻处于扬州江左,从于扬州牧曹孟德麾下,子修更是孟德长子,如今也在军中领兵,怕不可须臾而离。” “至于曹子孝、曹子和、夏侯妙才,宗族必书信于他们,令其早日回乡衔尾相随以从玄德公。” 曹氏宗长用衣袖擦拭了额头的冷汗,再揖礼回道。 丁氏、许氏、朱氏和谯县官吏、三老尽数噤如寒蝉,辕门前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看出来了,玄德公在找曹氏和夏侯氏的麻烦。 就算和两家有姻亲关系的丁氏也不想站出去,与两宗长并排站如喽啰,大家纷纷不留痕迹往后退了半步,让前面两人更显眼。 刘备似笑非笑道:“扬州牧?备记得扬州只有刺史刘繇为天子册封,不知此刻哪来的扬州牧,难道除了关中长安,天底下还有一个朝廷不成。” “曹公年高有德,请为备试指言之。” “这…这……” 曹氏宗长的脸色瞬间煞白,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毕竟这话应该怎么圆回来? 一个扬州怎可能会有刺史与州牧同时出现,且还在兵戎相见,肯定有真有假。 就算天下有两个朝廷,也有个是叛逆。 孟德的扬州牧就是冀州袁绍遣人来淮南所赠,袁本初刻玺于北方,早被玄德公宣扬的路人皆知,被打为汉贼。 如承认曹氏从袁氏行忤逆之举,袁家远在汝南郡,而他们宗族就在谯县,县城也被刘使君的士卒接管,还有青州骑军虎视眈眈,要是回答错了,怕一个曹氏子弟也别想跑掉。 曹家数百年都未有的灭族之祸,没料到就在眼前。 “玄德公,此事犹如百口莫辩,但孟德扶汉之心,应当天下尽知,袁绍欲意废天子而立宗亲刘虞,便是曹孟德公然反对,没有与其同流合污。” “曹氏报国切切于心,天地神灵可鉴。” 曹宗长心脏一阵狂跳,解释道。 生怕说慢点曹氏就没了。 没想刘备忽然笑起来,扶稳曹氏宗长,安慰道:“适才乃是一时戏言,曹公毋要见怪,备当然知晓孟德的心意,欲为天下讨贼立功,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宗长可书信孟德,叫他好好在江东开耕良田,如任济南相时,灭豪强清郡吏,使河海清宴,他日定有机会从征万里觅封侯,守其初心,始终不变,又岂止万户哉。” “到现在我也能听闻济南百姓称赞曹孟德,昔年治理豪强郡吏之功,愿孟德终保金石志,勿令其心有夺移。” 刘备轻笑提醒道。 是做回心心念念的汉臣,还继续做割据一地的汉贼,就在一念之间。 待他陈兵于江岸,那便前悔不可追了。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将士欲灭江东而立功勋,只能把孟德送上路了。 “曹氏和夏侯世受汉家之德,身当披肝沥胆,誓于死节不拜他门,愿随玄德公诛奸逆,雪天地之痛,以报乱我汉室之仇。” 夏侯氏与曹氏皆伏身下拜,痛声说道。 袁绍的势力远在天边,而刘备近在眼前,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诸公快进帐入席就坐,备处于军旅,招待不周还望恕罪。” 刘备敲打了曹氏和夏侯氏,然后抬头望着剩下的宗族,热忱笑道。 其余人听见顿时低眉作揖,趋奉道:“玄德公忙于军略,还能设席款待我等,令人闻宠若惊,怎敢介意不周。” 刘备这时望到众人身后魁梧的壮汉,见他激动的有些红脸赤颈,遂问道:“莫非是名动豫州的许君许仲康?” “白衣许褚拜见玄德公!” 许褚心不由主地欲在远处跪拜刘备,却被打断道:“壮士快快请起,许君之名备早有耳闻,今日不喜破黄巾,当喜得仲康矣。” 刘备快步而到,用力将其搀扶起。 接着看了看典韦,又看了看许褚,忍不住抚掌长笑道:“有典君许君追随左右,纵使处于百万军中,刘玄德又有何惧。” 刘备左臂拉住典韦,右手牵着许褚,心中欢喜不已。 待再从汝南寻到陈叔至护卫在旁,只要不作死就不怕豪强派人行刺了。 第二百零一章 袁术:我的处境竟然这么危险? 宽广的荒野,几只麋鹿涉过小河,低头嚼食新鲜蒿草,偶尔有野兔飞快窜过,使杂草零落颤动。 一阵南风掠过,麋鹿停住进食,侧耳在倾听什么,忽然惊吓散开。 “嘚嘚嘚……” 地面震动声越来越响,远处的黑影像卷起的海浪拍打而来,如平地风雷激荡响彻扬起尘土,一眼望去车辚辚马萧萧,骑士举首奋臂使“漢”旌旗高擎,赤帜拂日蔽天。 刘备在谯县待了三天,身体力行明确拒绝了曹氏、夏侯氏、许氏、丁氏想送美婢姬妾以减轻他出征时的索然无味之举。 即便把宗族之女送来军营也被他立马派人送了回去,解释说道:“备治军一向严谨,绝对不允许有妇人留宿于军营,还望诸位谅解。” 见玄德公真不是在假装样子,众人才打消顾虑,接着便问:“玄德公兼任徐州牧,身旁不可没有婢女照顾起居,而僮仆太过粗鲁不够细心,还是多留几个为好,我们这就将用马车将众女送去徐州便可。” 刘备赶紧说道:“无须多礼,备在徐州已有三妾室,况且每日忙碌于州郡之事,实在无暇他顾。” 听的众多豪族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便打起精神,暗道:“既然玄德公能在徐州收姬妾,说明也是乐于房中之事,只要差人去打听就能知晓爱好,是喜爱娇嫩而有丰韵,还是纤腰楚楚可怜动人,亦或者长身玉立风姿绰约,只需寻到有国色容颜绝世之女,就不信玄德公不会收进宅中。” 刘备没想到还有人死性不改,见十数少女被送回后,又找来鲁肃让其将在黄巾营地救出的人妇有家可归的,一一遣返归乡。 已无处可去的,则派人送往相县,待此次征战结束择家中无妻的军士妻之。 周瑜到了谯县听闻黄巾一个时辰即破,立马请缨乘船前往龙亢县,劝降孙伯符顺便设计擒拿张勋。 刘备遂颔首同意,让周瑜尽量声势动作小点,让袁术误以为龙亢还有军卒尚在,若九江下蔡也掉以轻心,他就能率军奇袭一战而下,届时就可以直逼寿春。 周瑜听罢,拱手领命而去。 接着刘备把许褚拍胸口担保推荐的众多游侠纳进锐冲营步军,让管亥领选锋营及黄巾降卒前去酂县剿灭最后的汝南黄巾贼,自己调骑军一路沿谯水南下。 谯县至龙亢数百余里,相当于横跨大半个豫州,刘备在进兵中途把位处谯水东边,隶属汝南郡的山桑县给攻了下来。 虽然只是小城,但不攻取就容易被截断漕运粮草,宁愿花费些功夫,命辅卒伐木打造攻城器械强攻城头,在张辽请命先登之下,不到两个时辰便已攻破。 刘备留下部分辅卒驻军此处,以防汝南郡生变,他继续率骑兵南下,在距离龙亢百里有余,让哨骑匆匆赶来禀报的一则消息给惊愕到了。 淮南袁军竟在龙亢彼此内斗相互攻伐……搞得淮南都为之震动。 袁术部将张勋见孙策迟迟按兵不动,怀疑孙氏暗中与刘备有了勾结,故偷偷书信给袁公,袁术收到后怒不可遏,想将孙氏众人尽数监禁下狱,再查明此事。 长史杨弘劝焦急说道:“孙氏纵然有变也只在孙伯符一人尔,与其他人无关,袁公不可因怒而行事,否则万事俱休,将来欲行大事,还需要孙氏鼎力相助啊。” 主簿阎象也站出来极力劝阻袁术,道:“孙策勾结刘玄德之事,此刻尚未知真假,即便动手也不能轻易走漏风声。” “原因有三,一是孙策手握孙坚旧部,其军战力在淮南首屈一指,若激起叛乱短时间无法平定。其二孙氏还有孙香及从江东逃回的孙贲犹在袁公麾下效力,且孙氏有征战之功,贸然下狱则使人心寒。其三刘备已进兵沛地击黄巾,假如听见淮南生乱,必定率军而来。 驻扎在下邳郡国的太史慈也必会有异动,那是两面夹击九江郡,纪灵此刻却不在阴陵,若阴陵县一丢,九江七县必遭受青州军兵锋所指,刘玄德再从北面压来。 请问袁公那时是准备迁去庐江,还是退守汝南?” 阎象道破袁术下意识疏忽了自己的处境,看着横行淮南兵甲甚多,实则进退不可,周旋不能。 想攻取豫州被刘备率军所扼,想全取扬州数郡却兖州来的曹孟德占据江东阻遏,至于想拿下荆州那就更不用说,连麾下最善战的孙文台也折在荆州,还被刘表赶出南阳,跑到了寿春。 身为幕僚的阎象其实很想骂醒自己的恩主,你现今夹在刘玄德、曹孟德、刘景升三者间,这些人当中只要有人胸怀进取之心,就必会攻取淮南。 因此淮南虽富饶,却是四战之地,非强军不能守,需多笼络悍将兵卒人心,结果袁公还几番戏弄孙策。 这也就是羽翼未丰满的孙伯符,若换成其父孙文台怕早就拔刀相向了。 阎象心里叹气不已。 后面还让杨弘搞出了带汉者当涂高乃袁公路的谶语,把刘玄德也招惹过来。 原文在六#9@书/吧看! 阎象暗地感叹,苦笑道:“袁公,你就少点折腾罢,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比邺城袁本初更早死无葬身之地呀。” 袁术听了阎象的分析,不由皱起眉头问道:“那该如何处理孙郎之事?” 阎象拱手说道:“袁公可使驻扎在下蔡的乔蕤领苌奴、刘详、陈兰等人率六千兵卒携带财帛大张旗鼓的前往龙亢,接管大军出征事宜,然后引军前往攻打沛地时,借机多赏赐兵卒,再设酒宴款待孙策的及其部将,趁其无防将孙策一干人等监禁剥夺军权,遣快马把他们送回寿春查明事情真伪即可。” “君之所以能明者,乃兼听也,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仓促而断,请袁公三思。” 阎象起身下拜道。 袁术沉吟片刻,点头道:“阎主簿说的在理,便依你所言,命乔蕤领苌奴、刘详、陈兰等人前去接管孙郎兵卒。” 谁知袁术和他的心腹幕僚皆没料到,看似手到擒来的事却被乔蕤无意走漏讯息,让孙策提前获知了。 第二百零二章 此周瑜之谓也 “孙伯符,袁公待孙氏不薄,你怎敢背主?” “袁公有命凡阵前倒戈,皆有财帛重赏,敢随孙策叛主者杀。” 战场上两军相隔数百步结阵对峙,乔蕤使百余士卒大声呐喊,回声在龙亢平川旷野激荡久远。 孙策的军阵里顿时一阵骚动,兵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信谁的。 乔蕤大骂孙伯符背主,而孙策反过来骂张勋与乔蕤在袁公面前凿空指鹿,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我孙伯符为袁公先后立功,许诺任九江太守与庐江太守,就因有你们这群惑世盗名之徒,多次搬唇弄舌,使袁公听谗言数次毁诺,今日又欲制人与死地,有汝等乘伪行诈之人在,不知日后有多少人将死于非命。” 孙策额头青筋暴起,同样让百人怒骂回道。 两人虽然在相互辱骂,却没人敢第一个动手,双方都心有顾忌。 乔蕤面对这种情况也感到头疼,他也没想到军吏里竟有孙伯符的人,还刚率军赶到平阿,孙策就收到了密函,直接带人把张勋拿下,顺便还吞并了张勋带过去的士卒,无论兵卒的强悍,还是人数优势皆在他之上。 要真打起来,恐怕他还打不过孙伯符,只能想办法动摇对方的军心。 而孙策也怕把名声给毁了,两边的骂声不断,就不敢领兵冲杀过去。 周瑜登台观乔蕤军阵,见其军左右两翼空隙较大,站立都有些东倒西歪,只有前排阵形整齐,遂侧身对孙策道:“伯苻,乔蕤忽然率军而至,下蔡与平阿两县为寿春屏障,为了防备玄德公的青州军,乔蕤、苌奴、刘详、陈兰等人定不敢征集全部精锐,因此对方军中当多为辅卒,倘若你佯攻正面,择勇猛之士攻左右两侧,乔蕤领来的六千兵卒必败无疑。” “为将者当断则断,此天赐良机,我们比乔蕤更早结军阵在此,吴子言:战场之势,金之不止,鼓之不进,动则无威,虽有百万何益于用?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 “伯符当率部迅速整兵,然后举旗急击之。” 周瑜瞭望后,忧虑说道。 他劝孙策赶快下定主意,再这样僵持下去,结阵时间久了,不说士气会衰减,连身体也会疲惫不堪。披甲比乔蕤士卒要久,就不要浪费时间,小心在战场玩脱。 “公瑾,事出突然,我一时难以下定决心,袁公路虽对我几次戏弄,却对孙氏极为厚待,我若直接引兵击之,岂不和并州边陲的吕布如出一辙,天下会如何轻视我孙伯符。” 孙策叹气解释道,他还是要点颜面。 这数十年间,士族子弟赴任到各州郡为官,举荐豪族为孝廉变成门生故吏,被举荐者再反哺举恩主后人,在这种暗地里的规则下,如对故主忘恩负义,就易被天下士林唾弃。 他孙伯符乃孙子后人,总不能学吕奉先吧? 原本想等待机会,再投靠玄德公,不至于让人议论孙氏背主,结果没想到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意料外。 不知道哪里走漏了消息,让张勋得知了这件事,逼着他下决心擒拿张勋。 孙策不禁把目光转向周瑜,心道:“公瑾,你是在逼我决定啊。” 哪怕没找到证据,他也敢拍胸口保证此事定跟周瑜脱不了干系。 “伯符,前虑不定,后有大患,畏首畏尾,身其余几。” 周瑜意味深长说道。 “玄德公善于率骑军兵贵神速,旦夕之间便可至龙亢,见淮南袁军两军对立,而伯符迟迟未决,若急战而擒杀两军,伯符非但无寸缕之功,更沦为阶下之囚,那时失名、失利、失军,当为之奈何。” “夫临事而惧,好谋无成,怎能立大功,行大事。即便此时名声稍损,他日也可救过补阙,据瑜观天下大势,四方分崩离析至今,形势已然明朗可见,天子居于关中不可复兴,刘璋、刘表虽为宗室却坐守一地,迟迟无开创立业之心。” “淮南袁术动以万众,却无韬略在胸不自听断,诸将幕僚皆庸人尔,江东曹孟德用威持军逼迫豪族,乃志在财币,无恤民之心。” “河北袁绍非有忠良明智,屡遭挫败于公孙氏手中,虽强盛却无覆幽州之能,恐无所成业。而公孙瓒一息尚存,无需多言。辽东公孙度地广人稀与蛮夷混杂,百余年也无可起立。” “天下豪杰惟有玄德公非常人也,施救万民之命,威德加于四海,兵势强摧诸侯。方今海内淆乱,人思明君犹子慕慈母,古之兴者,在德薄厚,玄德公行迹如皎皎日月,必能立高祖之业,复光武之兴。 伯符所虑背袁氏名声不足一提,他年垂功名于竹帛,驰名当世而获褒满车。” “今岁伯符二十有一,日后若屡立功勋,那邓禹时年二十四得封酂侯,食邑万户的故事,未必不能重演。” 周瑜娓娓道来,最后抬手指朝北边数百里外的酂县,遂喝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有时下决心的时候,置身于其中反而会朦朦胧胧,只有被点破才会似梦初觉。 孙策听完周瑜的话,浑身一震豁然贯通,只要刘氏兴起,袁氏就为叛逆。 就算名声受损又如何,他是背暗投明,孙氏也食汉禄岂能为袁氏臣。 玄德公若定鼎天下,谁要敢站出来说他孙伯符背离袁公路,为袁家鸣不平,那就是真正的汉贼。 他知道袁术私藏了传国玺怀有不轨之心,日后暴露出来,可拿此为由彻底与袁氏恩断义绝。 “公瑾,若无你几番相助,策差点铸成大错。”孙策转身对周瑜长拜道。 哪怕着甲躬身不便,也挡不住他的真心实意。 周瑜扶起孙策,笑说道:“你我乃总角之交,岂会欺骗你。” 不待孙策回话,周瑜轻叹复道:“我常游历于长江水浪之上,见江水虽流程缓慢,却终有东去大海之志,而人生之志则难以实现,叫人抱憾终身。” “大丈夫处事,与挚友共投明主,立盖世之功,上能报知遇厚恩,下能护兄弟手足之情,此周瑜之谓也。” 卡文了,太卡了。 第二百零三章 还能往哪里跑? “公瑾……” 孙策甚为感动,人生难得一挚友,能够为他孙伯符的前路奔波劳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孙策感慨万千,认真地说道:“夙蒙公瑾殊眷骨肉情深,今日之事,策必决断争之。” 让众多士卒随他声音,朝向乔蕤军大喊道:“袁公偏听偏信,不辨忠贞善恶,倒行逆施宠佞幸奸邪之辈,以至于势利小人进谗害贤,众目昭彰之下亦要骗杀士卒袍泽,三军随我擒杀乔蕤!” 孙策说完,立刻命军士擂动鼓声。 以旌旗幡麾为节,令士卒迅速就位。 第一轮鼓声响完,全军已经整兵,第二轮鼓声响完,武官带着兵卒结阵。 当第三轮鼓声响起,开始进军以刀盾手前行,持枪矛者次之,士卒麾左而左,麾右而右,不服从令者,可当众诛杀。 “伯符,莫要糊涂啊!你现在收军还来得及。” 乔蕤见孙策说动就动,吓得不由变了脸色,急忙站在军阵高处,大声喊道。 见对方的军纛也在跟着中军前进,在战场之中没有听到,依旧在稳步前进。 乔蕤瞬间慌了神,对士卒喝道:“你们快点把我刚才说的话喊给孙伯符听到,我可以写信帮他在袁公面前说情,只要他现在停住进兵即可。” 赶紧吩咐部将陈兰去前军阻挡孙策,苌奴领兵守住左侧,而刘详引兵守备右侧,他则自己镇守中军。 “伯符,伯符你要三思而后行啊,想想还在袁公麾下的孙香与孙贲,你要将他们置于何地?!快快住手,此刻还为时不晚。” 连方喊话后,孙策军中依然不为所动,架起弓弩仰射乔蕤率领的淮南袁军,战场顿时箭矢破空。 “嗖!嗖!嗖!” 一大片箭镞落在密集的人群之中,惨叫声起此彼伏。 乔蕤见事已不可为,只得愤愤怒骂句:“孙策真汝母婢也!” 转头命士卒准备迎击敌军,事到如今就只有杀了,到底能不能干得过对面,那得打过了才知道。 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 双方有万人厮杀到了一块,长角叫响彻天际。 不停有人倒下,却无人在意,双方激战杀红了眼,平川旷野已然血流漂杵。 既然撕破脸皮,孙坚部将程普、黄盖、韩当等人与孙策怀着多年对袁术怨恨,不顾箭矢亲身冲杀在前,蒋钦与周泰护在孙策左右,生怕他遭受意外。 “杀!” “杀!杀!” 盛怒之下喊声震天。 孙策找准了中军旌麾处在,迅疾冲杀过去想擒住乔蕤,只要把主将斩杀就彻底尘埃落定了。 而对面的乔蕤瞧见自己军阵的两侧已经快被击破,前军的阵形也在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敌兵冲破。 心里顿时生出了脚底抹油溜走的想法,如今张勋等部被孙策擒获不知生死。 袁公麾下大将信得过的只剩他和纪灵,纪灵远在庐江郡,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 他乔蕤要是死在这里,还有何人为袁公守住下蔡,将来又有何人为汝南袁氏建功立业。 身负袁公重托,岂能在此地草率身亡命殒。 乔蕤在心里开导了一番,感觉好受多了。 又望了望,快要接近崩溃的前军,猛地带着亲卫策马往西南逃去。 “好在先前没有渡谯水,不然必被孙策所擒。” 乔蕤暗自庆幸,此刻后方大军尽数乱了阵脚,他弃军逃跑的行为成了压垮淮南袁军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六千兵卒作鸟兽散,败得稀里哗啦,士卒四处逃命。 孙策还想继续追杀,却被赶来的程普劝解道:“孙校尉穷寇莫追,我们还是赶紧收拢溃兵,作下一步打算吧。” “如今和袁公路彻底撕破脸皮,而士卒的家眷多在九江郡,若不及时安抚怕人心溃散,纷纷潜逃回乡,那我们就真的无兵可用了。” 孙策这才停住步伐,含怒望着逃地快无踪影的百余骑,下令金铎而止。 …… “快,别让孙伯符追上来了。” 待一口气跑出七八里外,连马也开始气喘吁吁时,乔蕤依然用鞭挥打马身,只想更快的逃离此处。 只是他们胯下的马已经承受不住劳累,任由他鞭打速度仍在减慢,马儿发出痛苦的嘶鸣叫声。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淮南物产丰富,但也缺乏优良的马匹。 北方商贾贩卖马匹,几乎被刘备垄断,而且卖的都是没什么耐力的马,只能简单的载人出行。 早先吕布曾派人来淮南找袁术贩马,后来不了了之,让袁公路白高兴一场,当幕僚面怒骂吕布,果然反复无常,无信无义,亏得当初没有收留他。 其实那时,刘备得知吕布要把从文丑那里缴获的军马卖给淮南袁术,便直接派属吏前去制止,私自贩卖战马与军百者,无论是谁皆按汉律处置。 吕布正在巡视军营,于是在军帐里见了属吏,听完对方来意后,看了眼挂起的冀、青、兖三州舆图,沉默了一会儿,遂点头会意。 不同意也不行,袁绍吃了这么大的亏,恨不得把他与并州兵卒碾为齑粉,再和玄德公交恶,那就真进退无路了。 吕布颔首恭而有礼,笑道:“使君定下的律令,布必然遵守,还请长吏告知玄德公。” 待送州吏走远后,吕布才返回营帐坐下,摸着快生髀肉的大腿幽幽叹气,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心里竟有些后悔,当初来了雒阳…… 淮南不知中原之事,错怪了吕布,又因贩马之事陡然无果,让谈好价格又交付部分财帛的扬州商贾纷纷谩骂吕奉先言而无信。 “这些从青州买来的马匹耐力也太差了,拿水浆来,吾要喝水。” 乔蕤忍不住抱怨道。 马儿已经跑的无力,只能停下来暂时歇息片刻,然后再度启程。 虽说最害怕孙策追过来,但孙伯符麾下也没什么马匹,一时半会儿应该追不过来。 想到此处,乔蕤遂放下心来。 反正待会就走,也没布置斥候去往远处戒备,况且马儿都无力再行。 乔蕤大腿被磨得刺痛,只能在亲信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石头坐下休息。 谁知才刚坐下,地面骤然传来剧烈的颤动声,抬头望去远处的驰道边,有千匹马呼啸而来,卷起漫天尘土。 乔蕤举起的水囊“扑通”滑落在地,手指颤抖心底一阵发冷。 只见为首骑士高擎着一面迎风招展的“刘”字旗。 第二百零四章 为什么要跑到我口袋里来 虎贲骑马背挂刀弓,千马同辔形如镰刀,骑士夹紧马腹疾驰,发出阵阵吆喝,蹄声轰天震地倾泻而来。 刘备策马置于中军,忽然有哨骑来报,前方意外擒获了袁术大将乔蕤,让他略感疑惑,这还没赶到龙亢,怎么就撞到乔蕤领的袁军。 细问下才得知,原来是一群溃逃的兵卒,恰好撞见张辽领哨骑前去探路,只用简单冲锋就把对面杀的哭爹喊娘。 乔蕤连马都没来得及爬上就被张辽擒住,其余残兵败将瞧见主将被擒,也不做挣扎索性果断一哄而散。 刘备居高临下看着让张辽用粗绳缚绑带来推摔在地面,灰头土脸抬头四处张望的乔蕤,心内觉得有些喜感,扬鞭笑道:“乔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奈何汝要西行入我囊中?” 乔蕤听到刘备问话,慌乱之下抬头望见旌旗蔽空,意气骄满,鞍马光照的刘备,心中一惊,随后转惊为喜。 碰到赳赳武夫,根本摸不准对方脉搏会不会砍下他的人头,拿去立功领赏。 现在碰到玄德公那就好说多了,至少不会像这些粗鄙武夫一样,将他打的鼻青脸肿再绑在马背。 乔蕤手脚皆被绳索绑住,只能身体在地上匍匐而进,抬头吐出泥土,嘴里大喊叫屈道:“玄德公,蕤从未与公交恶,也无逆汉之心,还望放我条生路,勿要斩我!” 刘备笑说道:“袁术悖逆之举,淮南人人皆知,你为袁公路大将岂有不从之理,就算杀你也非私怨,乃国仇尔。” 乔蕤想了下,觉得玄德公说的很有道理,点头如捣蒜道:“蕤愿降,蕤愿降!公可斩杀予以顽抗之辈,不能强杀我一庸夫,而失天下降者之心,还望使君三思后行。” 典韦用手将他拉起来,吓得乔蕤赶紧顿首,剖肝沥胆为刘备献计献策。 “玄德公杀降不祥,非明主所为,将我下狱问罪即可。” 乔蕤只想活着,不然他也不会弃军临阵逃跑,为了活命什么都愿意做。 刘备被他逗乐,遂改变主意说道:“既然如此,来人把乔君押送至下邳郡狱,日后若逢大赦,再赦免吧。” “啊?!” 乔蕤吓得发出轻微破声,下狱只是对比被枭首祭旗,稍略好点处置罢了。 郡狱可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说环境极为恶劣,就狱卒也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在里面待久谁知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玄德公,我……” 乔蕤还想再为自己求情,而刘备轻笑道:“若胆敢再言,则永世不赦,君敬可思虑之。” 乔蕤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声,有赦免可能咬咬牙说不定扛得住,要永不赦免,那就只有奄奄待毙了。 默念想道:“玄德公说的赦免,恐并非天子刘协每年在长安下诏的大赦吧……” 那种诏书先前传进关东,没有诸侯实际去赦免狱里的盗杀与犯人,朝廷诏书归诏书,地方做不做就是两回事。 传闻刘玄德早已和凉州贼反目成仇,想来也不会再遵从他们的矫诏了罢。 “先拉下去吧。”刘备挥手吩咐,直挺起腰眺望了远方,对鲁肃笑说道:“孙伯符不愧是孙文台之子,颇得乃父骁勇善战之风,真汉将军也。” 刘备扬起马鞭一挥,笑道:“走,随我去见见江东孙郎。” 骑军轰然领命,跟随使君快马朝东面驰去,马蹄声迅速消失在平原易野。 旗帜行至谯水西边河畔,孙策由斥候汇报得知玄德公率骑军将到,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侧身对周瑜道:“幸好有公瑾在,不然此刻策将与乔蕤军交战到一处,必危矣。” 周瑜也有些吃惊使君的进兵速度,不过他没表露出来,反而笑道:“善者动也,其势变化莫测,玄德公乃卢公弟子,用兵洞中机要,剖决若神,善于出其不虞,纵使千里之遥也能瞬息以疾掩迟而来,近乎风行电掣。” “何况龙亢还处在漕河之侧,粮草军械运输之轻便,更是旦夕可至。好在伯符当机立断,方才避祸就福,此非周瑜之功。” “既然使君已至河岸,伯符不如领诸将与我一起去拜见玄德公。” 周瑜欣然建议道。 孙策闻声沉思片刻,颔首点头。 拉开的弓没有回头箭,已然是覆水难收,淮南与江东彻底回不去了,再裹足不前也无用。 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前去拜见玄德公,还能加以恩惠。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孙策直接带上程普、黄盖、韩当、吕范、孙河、蒋钦、周泰等部将,又让军吏缚住张勋与梁纲两人充当薄礼送给刘使君。 乔蕤军中的陈兰已殁在战场,苌奴和刘详逃的不知所踪,张勋部将李丰、乐就也在先前夺兵权中殒命而亡。 孙策担心礼太薄了,若是生擒了袁术大将乔蕤与张勋,正好带去相见玄德公,此时却跑了一个,实在美中不足。 周瑜听闻后,失笑道:“袁公路所仰仗的诸将不过张勋、乔蕤、纪灵,还有伯符四人,可依我看来,其余三人皆不如你孙伯符,刘使君爱才若渴,极善识才,东成县高望乡的鲁子敬只闻名于乡县之,仍获玄德公到访求贤。” “瑜耳闻在青、兖两州更有无数乡里小吏,被提拔成县郡长吏,以伯符才略,玄德公怎会顾小失大?” 孙策这才止住微微忧心,带着众人与周瑜一起出营渡河前去拜见玄德公。 见虎贲骑的大纛麾旗而至,孙策立即下马带领部将程普、黄盖、韩当等人揖礼毕恭毕敬的长拜在路边。 刘备远远望到周公瑾侧旁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的青年在谦恭作揖,而孙氏部将也皆无着甲,同样躬身而揖。 不禁轻微点头,孙策懂得礼节知进退,那就能更好任用。 否则就得和吕奉先一样,慢慢来敲打叫他认清现实,这把锋利刀才用的顺手。 待转念想完,刘备翻身下马,欣喜扶起孙策,轻抚其肩,大笑说道:“今日终得江东孙郎。” 又对鲁肃、典韦、张辽、许褚感慨道:“当年诸侯讨董按兵不前,唯孙文台心存汉室奋力收复雒阳,心如金石,真汉家之臣也。” 第二百零五章 刘备势大,此不可与争锋! “自董卓造逆以来,地坼天崩灾谴频繁,天下复失纲纪,阿翁讨董只为辅翼汉室,若此刻尚在必从于玄德公,以匡扶我汉家天下。” 孙策听见刘使君当众多人的面夸奖父亲孙坚,不由热泪盈眶,急忙拱手说道。 玄德公此言一出,算给孙氏叛离袁术给定性了,以后谁还敢议论他孙伯符背主,就绝不放过这些贼子。 孙策令人把张勋、梁纲带上来献给使君。 谁知刘备只是简单过问了一句,便将此事揭过,拍了拍孙策的肩膀,笑道:“伯符可愿为我引见身后诸位?” 孙策立马让程普、黄盖、韩当、吕范、孙河、蒋钦、周泰上前拜见玄德公。 “我等拜见玄德公!”众人齐声拱手道。 “诸位请起,无需多礼。” 刘备含笑虚抬手扶托,心里极其畅快。 江东孙氏算是搞定了,就只剩下孟德还在顽抗,不过也没事,即便曹孟德敢划江而治,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此刻南方这边三大诸侯,刘繇自顾不暇,袁术先是折损了黄巾三四万人,后边又损失了乔蕤、张勋与孙策,还折兵卒近万二千人,称得上是伤筋动骨。 原本还想图谋豫州,为后面代汉称帝做打算,还派刺客刺杀了陈王刘宠,结果没想到他成为刘备率军南下以来损失最惨的诸侯。 曹操若再打下豫章郡,占据江东四郡,实力怕都不比袁术差了。 要说袁公路之前还有称帝的可能,那现在经过大败,怕只能躲在角落里舔伤口了。 自以为符合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言,只简单交手就被汉室宗亲刘玄德打得大败亏输,淮南四将折损了三个,幸免于难的纪灵还因调兵去攻打庐江皖县,才没有被袁术派遣去豫州,不然谁也不敢猜想会是怎样。 连远在庐江的纪灵都感觉脊背莫名一寒,好在他争赢了乔蕤得到出征皖县的机会,不然…… 在刘备安抚孙策兵卒以及淮南袁军投降的士卒时,随着逃回九江的溃兵把这则晴空霹雳,令闻者咋舌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淮南。 如平地一声雷,使人骇心动目。 也让刘玄德在淮南、荆襄、江东诸地区蓦然声威大震。 先前虽然也被刘备收复雒阳的声势,引得天下为之侧目,但毕竟离他们还是较远,而如今却是真正打到了淮南,除了交州外,几乎与东南边所有诸侯地盘有了接壤。 结果任谁也没想到,刘玄德三月从徐州出兵,这才到四月底就把南边隐约为最强诸侯的袁公路的麾下士卒打的溃不成军,掉头鼠窜。 当初邺城的袁绍也不过折了河北名将颜良而已,而袁术攻豫州之战,直接没了三个。 这对比才知道,袁本初不愧是袁本初,比汝南袁公路强多了。 刘玄德沛地一战就把南方众诸侯完全打得惊醒过来。 无论调度粮草与军械,还是进军速度和如狼似虎的青州军,和他们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刘表收到掾吏匆忙来报的消息后,立刻找来了蒯良,而蒯良仔细看完文牍后,拢合木牍久久不语。 刘表再三追问下,蒯良才长叹一口气,苦笑道:“夫破人者与被破于人者,岂可同日而言之哉?” 在场的蔡氏等人也沉默不语,皆被刘玄德麾下的强兵劲旅所惊吓。 但让蒯良感到大为震撼的,不是众人看到的青州虎贲骑军,也非操练娴熟的步军。 而是依托在这些兵卒后边的恐怖般的调度与组织力,绝对是县吏编户齐民到了乡里每家每户,绕过了豪族与士族深扎在了乡里间,没有豪强在隐瞒人口与钱粮赋税,一旦征战能够直接动员所有的物资。 遥想到刘备在各州行度田之事,哪怕底下有豪强数十家举兵反抗,也要强行度田。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刘玄德兵败一两次,也能很快卷土重来。 当年秦王嬴政灭楚国,李信率军二十万大败而回,仅仅只过一年时间,秦王嬴政便下令秦国名将王翦率六十万大军再度南下灭楚,彻底覆灭了八百年楚国。 只有国家兴盛之初,才能整治尾大难掉的各地权贵,整合土地人口与钱粮赋税,秦能并海内兼诸侯,就是如此。 他们还在想着割据一方,刘备的大略早就超过了天下诸侯,已然在为今后打下稳固基础。 “以御堂堂之锋,合从众人之势,而庙算天下,真乃英雄也。” 蒯良虽从未和刘玄德见面,却不由对其极为感兴趣,忍不住暗暗称赞道。 他今日算知道了四百年前天下诸侯面对高祖时的手足无措,与两百年前诸侯面对光武皇帝时的顺从之心。 先前还觉得刘、袁两家决战河北,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现在却发现袁氏死定了,拖得越久对袁本初越是不利,再过一两年怕是粮草积蓄也远不如青兖徐三州,刘玄德只会越打越强。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用不了多久,天下将重归于刘氏之手。 “诸君,你们说刘玄德是否会一鼓作气,在淮南覆灭袁公路?” 刘表略感头疼的问道。 虽说宗室有刘氏奋身而起势是件好事,但这也来的太快了吧。 自从董卓退守长安,他受诏书前来荆州才坐稳几年,此刻却有种迫在眉睫的紧急。 要让刘玄德把淮南占据了,那汝南郡和庐江郡就和他荆州的南阳与江夏接连到了一块。 之前好不容易把人心浮动的南阳豪族与士族压了下去,这下怕又要抬头了。 袁术要真被剿灭,那南阳与江夏两郡怕向北拥护投刘备者将比比皆是。 尤其南阳多为平原,适合骑兵聘驰。 荆州北部不像江东有长江天险作阻,刘玄德要是来了,骑军兵锋怕是能直逼襄阳。 那他刘景升还能去哪,退守江陵吗? 刘表想到荆南数郡对他的政令阳奉阴违,纵使身为荆州牧能管辖的不过南阳郡、江夏郡和南郡。 一想到袁术覆灭,他怕也要跟着没了,就心如芒刺纡郁难释。 “刘玄德啊,为何汝能独步天下,谁堪与你并能矣?!” 刘表神色怅惘道。 第二百零六章 徐州豪强:我们反了 建安元年,五月仲夏,天气变得急遽炎热。 远在千里外的刘表在面对刘玄德时,仍尚有余悸,何况近在咫尺的袁公路,那更是汗洽股栗。 袁术拼命的征调九江、庐江、汝南三郡的士卒和民夫守在义成至下蔡一带的地区,刚攻取皖县的纪灵也被调集回来驻守义成县,好遏制住河道不让刘备的粮草军械顺利运来淮南。 孙贲与孙香前往寿春负荆请罪,差点遭斩首弃市,袁术拍案把酒樽猛掷地,怒叱喝道:“孙策竖子,毁了我袁氏大业!” “左右,给我将这两人拉出去枭首示众,看日后还敢不敢有人反叛袁氏。” 主簿阎象与掾吏李业急忙劝道:“袁公不可!反叛袁公乃孙策一人尔,非孙氏也,不可滥杀忠臣失人心啊。” 头戴儒者冠,留着三叉胡子,身材瘦长的华歆也踏前半步,拱手劝说:“袁公,淮南眼下有倾覆之危,应当收揽人心施以恩惠,方能得人效死力共抗强敌。 “淮南年年征战,百姓早已疲惫不堪,若免除赋税一年,士卒和民夫定欢声雷动,兼善天下人心所归,刘玄德必会钝兵挫锐于淮南。” 长史杨弘也施礼说道:“袁公,此时当以笼络人心为紧要,不可率怒而为。” 其余的掾史长吏纷纷拱手献言。 一时之间,堂下劝谏之声不绝于耳。 袁术则是怒极反笑,指着堂前众人说道:“汝等怕是在为将来做打算,欲为自家留条后路罢?!” 话音落下,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还在着急献计献策的掾吏顿时鸦鹊无声,这罪名下来谁顶得住。 袁公要杀就杀,反正杀的是孙氏又不是我们,只是后面若有宗族子弟欲投刘玄德,那他们也只好举族而投了。 只要一人投刘,宗族其余人皆要问罪,那还不如整个宗族去投。 众人心里复杂的想道。 谁能保证家族没有贪生怕死之徒投敌,既然要被牵连问罪,那就别无选择了。 “袁公,此言一出乃天下之大害者也,为人君而侮辱其臣者,古来不过桀纣之君,袁公倘若不能怀爱人之心,仗以权势而辱下,必祸息不止,安可得长久乎?” 华歆理正词直,没丝毫避讳地拱手向前说道。 他早年拜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管宁师出同门,此刻已是名闻天下的名士,根本就不怕袁术能拿他怎么样,有话正色敢言。 “你……” 袁术自知理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还望袁公勿因孙策一人之罪,牵连孙氏。” 阎象、杨弘、李业也急忙拱手道。 袁术拗不过众吏之意,摆手道:“罢了罢了,术信赏必罚,那就将孙贲与孙香鞭笞数十,再免去官职。” “袁公明鉴。” 杨弘施礼称赞道。 在淮南众多官吏闻刘玄德兵临九江,皆战战兢兢,汗流接踵吓得气不敢出之际。 …… 另一边,刘备得到庐江周氏传来的消息,知道袁公路困兽犹斗,只往南数十里收复向县,让太史慈攻下钟离县就停住步伐。 不是刘备不想继续进兵淮南,而是在他离开徐州后,因度田事宜与罢免州、郡官吏事项心怀不满的豪族俱举兵而起带部曲攻打县城。 四月底至五月初,诸多豪强打着奉天子诏书伐无道,诛宗室奸贼的号召,意图席卷整个徐州。 其中以琅琊郡国和广陵郡闹的声势最大,牵扯到五六县,下邳与东海有二三县波及到,唯独彭城郡国没有任何豪族闹腾。 在各地激起的喊杀声中,刘氏宗亲安分守己,甚至各宗族愿意出粮出钱帮助青州军戡定叛乱。 刘备赞赏了宗室的明智之举,对于他们送来的钱财一律收下,但并没有让满宠直接解除府兵对于彭城各地的管控。 同时令下邳功曹陈登与太史慈快速平定叛兵,待其讨平作乱的豪强,命陈登接替广陵太守赵昱之职,领着李典和高顺尽快率军平息广陵郡越卷越大的乱象。 太史慈因功升迁为下邳相,继续清剿零星的豪强叛乱。 而东海郡国因是州部所在,有豪强举兵很快就被扑灭。 只有琅琊郡国当地大小豪强与贼寇互相勾结,竟然攻破了数县,聚众号称五万兵卒,甚至勾动了隔壁兖州泰山郡的豪强举兵反叛。 泰山与琅琊两郡被打压的贼匪几乎尽数牵涉其中,在各处烧杀抢掠。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粮道漕运被绝断,又道路不通,毛玠与于禁迫于兵少,只得暂时引军退守开阳。 好在之前度田时,毛玠已告知北海相孔融须防备琅琊豪强和贼寇率部攻打北海,叫他早点做防范,才没被叛兵进北海掳掠。 刘备在沛国边安抚孙策及妥善安排好淮南袁军降卒,边关注着徐州各地的豪族举兵之事。 此刻州郡县牵扯其中的大大小小的豪强,已然不下于八十余家。 “使君,大军还是早日返回徐州为好啊。” 见刘备当临事之时,仍然沉着镇静地挥笔书写一道道文牍遣送到徐州各地,周瑜都有些忍不住焦虑。 玄德公也太神态自若了罢。 这么多家豪强举兵而起,不赶紧讨平这股作乱之风,只怕后边会愈演愈烈。 倘若时间一长,等曹孟德平定了豫章郡就很有可能乘间作祸,引兵渡江而来。 刘备抬头循声望过去,见周瑜心急如焚般拱手建言,遂笑道:“公瑾毋急,此乃刮骨疗毒也,徐州多年常有不法豪强圈耕田,逼迫百姓卖民为奴,看似富裕无比,实则皆为民脂民膏。” “我治徐州如医者医人也,箭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肩作创,刮骨去毒,然后乃除顽疾病患尔。豪强嚣张跋扈已久犹如人病在骨髓,刮骨之痛不可不承受。” 刘备正色解释道。 不是他想要对豪强下手,而是豪强太离谱了,徐州这么大的地方各种耕地人口赋税,这些年不知道被隐瞒了多少,他走访乡里一问肥沃的耕田,几乎都为豪族所有。 百姓耕种的都是贫瘠不堪的田地,收成极差只能勉强苟活,且上缴的赋税比豪族良田更多,若遇灾年必要卖妻卖女。 刘备查遍州部文牍记载,发现在光武度田后,徐州垦田尚有近七十万顷,眼下只剩三十二万五千三百八十四顷的耕田,记录在册年年缴纳田税。 只听说过陵谷变迁,沧海变成桑田,没听说过退田归海。 豪强侵占田地由来已久就觉得理所应当,先前的徐州牧陶恭祖都不闻不问,为什么迎来刘玄德,还要清查丈量田地,收缴部曲与僮客,导致他们的利益受损。 这个时候别说刘备,就算天子敢下诏夺他们的田地,补缴赋税和收部曲也要举兵而反。 第二百零七章 海上丝绸之路 周瑜也不禁点头。 其实岂止徐州,天下各地不都是这样,豪族士族侵占田地,就连乡里间的小豪族也有百顷耕地。 特别在此刻汉统衰落之时,律法政令成为摆设,更肆意的强取豪夺耕地,而诸侯只能拉拢豪强不敢过于得罪。 能在天下如此度田者,仅玄德公一人尔。 “玄德公,琅琊郡国贼寇与豪强反叛不止,不如让我率部赴任讨灭群贼。” 孙策在旁拱手请命道。 刘备大笑,遂道:“我正有此意,伯符前往琅琊定可助孝先、文则一臂之力,应仲瑗不懂兵略,届时可调于文则复往泰山郡平叛。” 早在数日前,他就和孙策商量好调其去琅琊任郡相,允许他带本部三千人同往。 孙策虽知晓刘使君不会剥夺他的军权,可听见允许他携带旧部前往徐州,依然忍不住激动不已。 在过河投靠那一日,除了把张勋等人带了过去,他还将自己的传符交给玄德公。 没想到玄德公只拿过看了眼,就将其交到他手上,复笑道:“即为汉室忠臣,手中岂可无兵匡扶。” 让做好为鱼肉任由宰割的孙策愣在当场,接着醒悟过来,激奋的欲重重下拜,结果被拉住手臂,抬头一看,原是玄德公。 只见刘备抚其肩轻笑道:“孙郎岁不过弱冠,将来未必没有勋业麒麟阁之功,天下四海可立功业不知凡几,伯符当努力勉之!” “使君。” 孙策有些哽咽,自从阿翁死后,他一个人扛起了孙氏,将所有人安顿在吴郡,独自过江来到袁公路麾下为其效力厮杀,几番出生入死身无所获。 早知刘使君如此仁而爱人又招贤纳士,当初就应该过江北上直接前往青州依附,岂会受袁术多年戏弄。 “伯符!” 孙策回过神来,见周瑜正在偷偷拉扯他的衣袖,才知道使君在叫他,于是赶紧快步上前领命,认真地说道:“策蒙使君厚恩,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今受命任琅琊相,到任之后必视死若归铲除祸患,剿灭盗贼匪寇与豪强,报使君之恩。” 刘备闻言,想起某件事赶忙叮嘱道:“伯符,不管勇武如何,不可独自而行以身试险,如今刺客之事频出,陈王刘宠便亡于此,冷箭流矢不可不防,孙郎切记。” 虽然不懂使君为何要特意嘱托他防范刺客,但孙策还是颔首点头,心中却暗感慨:“刘使君乃有长者之风,深仁厚泽。” 刘备可不想看到孙策去琅琊郡国剿杀豪强,最后意外死于刺客之手,那也未免太可惜了。 待安排孙策后,恰好看见周瑜眼神闪过一丝羡慕。 刘备心里顿时了然,周公瑾看见孙伯符立下功勋都前往琅琊任郡相,而他还是随军军吏怎么可能会不羡慕。 想着总把周瑜带在身边处理军务也是浪费,况且庐江周氏在他出征沛国时,传递了诸多重要信息,且还迫使孙伯符对袁公路反戈一击,可谓立有赫赫之功。 现在出征淮南告一段落,刘备怎么可能会不赏周氏呢。 “公瑾,你常年游历在江河之上,颇为精通水军战法,日后若平定淮扬、荆襄与交州数地皆少不了水军出力,江河之船有往来如飞鸥的走舸,专用来破军的艨冲和斗舰,甚至还有四五层高的楼船,俱乃当今江河水域的霸主,但备在青州曾耳闻一种大船,上平如衡,下侧如刃,可以破浪航行,驰于海上,船身若破则有间隔隔之,船舱能积一年粮,养豚酿酒于其中,公瑾可知其船否?” 刘备笑着问道。 别说周瑜怔住了,连旁边的鲁肃和陈群也面面相觑,他们从未听闻有这样的大船。 周瑜紧皱眉头,努力回想起他看过的所有书籍卷册,硬是找不到玄德公所描绘的船只。 回望了眼陈群,只见他也轻微摇头,颍川陈氏典籍虽多,但对于船舶的记载几乎没有。 周瑜又把目光转向鲁肃,鲁子敬苦笑摇头。 这段时间他和周公瑾关系娴熟起来,也愿意帮一把,但他家中不过乡里豪族,即便处靠在徐州与淮南交界处,也未耳闻过这样的船。 总不能为了交情就对使君瞎编乱造吧,这样他宁可不张嘴。 而典韦与许褚则目不斜视站在玄德公身旁两侧,他们当然也听到了使君的描述,虽然也好奇不已,但也不会因此开口问。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周瑜眼神瞥完军帐,发现没有一人能够帮到他,面色微红,行礼道:“瑜才学短薄,还望使君不吝赐教。” 想到先前在徐州时,还吹嘘自己懂得水战,精通任何船艘,懂得船舶的战法,没料到这么快就被打脸。 刘备笑了笑,继续说道:“备还曾听闻在河畔边造船容易被水冲走,可前在岸边挖掘大坑,在其中造船,待船造好以后,再掘开口子引水入坑,船立即漂起驶进江河,公瑾认为此方法可行否?” 周瑜沉思良久,斟酌道:“瑜纵使未曾见过此法,但听玄德公所说的确为良策,比原来在江河水边征调工匠夫民数百人修造大船,却遭上流因雨势暴涨的江河水冲走,最后耗尽财力夫力,徒劳无功要好的多。” “敢问使君,先前造船之法与这掘土之策是何人所献,瑜想拜见请教一番,此必为良匠也。” 刘备咳嗽一声,解释说:“此人或殁于黄巾之乱,我亦许久不曾再见。” 周瑜听罢,有些遗憾的叹气,说道:“惜哉,不能一见。” 刘备暗想道:“我虽找不出人来探讨,但能给提示让你慢慢捣鼓,不期望造出来的大船能乘风破浪渡海,只要沿着海岸畅通无阻就好。” 遂笑道:“公瑾可愿意在徐州督办建造此船?备希望将来的汉军不仅行于江河之上,更能行于大海之间。” “听闻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献象牙、犀角、玳瑁于孝桓皇帝,便取道从海上而来,彼可往,我亦可往。” 第二百零八章 天汉当广袤无垠 “使君,西秦不过蛮夷也,若远渡海外,必穷兵黩武奢侈无限,容易让百姓空竭,万民疲弊,望公明察啊!” 周瑜顿然一惊,玄德公学谁不好可别学孝武皇帝,那有文景之治打下的坚实基础,我们可没有这个家底。 刘备笑摆手道:“公瑾勿虑,备很清楚天下百姓的情况,绝不会勤兵黩武征伐四方,只会量力而行,一代人做一代事。” “秦皇之鉴还犹在眼前,建长城抵御匈奴、修灵渠为岭南调度粮草、还在各地修建驰道,确是惠泽后人,但是他的路走得太急了。” “只有出身细微,知道百姓的痛苦在哪,能怀将心比心,才不会让黔首百姓因徭役死伤无数。” “荀子有言:君者舟也,百姓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刘备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黔首百姓的爆发力,把天下百姓不当人,只要稍微有点火苗就能燃起星星之火,燎原之势。 奈何豪强想方设法把绳索往别人脖子上套,明明自家耕田有沟渠水最先流过,土地也最为肥沃,还想把沟渠给挖断了,让后边贫瘠的田地连水都没有,不然何至黄巾举事。 天下兴衰之事,多数有一群人在那贪得无厌,说白了就是欠杀,待把刀架到脖颈就老实了。 刘备下意识地将目光瞥向军帐外,忖度道:“此世若无我刘玄德,你们徐州豪强早被曹阿瞒屠杀得家破人亡,好好说话商量开窗不听,非要我把屋顶掀开才满意。” “别说不给你们机会,有本事就把天给捅破,我照样能够拿汝等头颅补上去。” 刘备驻守在徐州足足有万五千披甲士卒,还有那么多良臣猛将,打豪强六、七万的无甲部曲与僮客,就不信还能翻车了。 对面也就看着势大,实则分散在各郡县,他们要能把几万人集合到一处,刘备就更高兴。 鲁肃忍不住说道:“使君胸怀仁心,必将成就千秋大业。” 刘备收回目光,复笑抬手指着外边说道:“备心中的大汉,应当有在万里之外自由驰骋,收纵自如的豪气,天汉者广袤无垠也,天下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兴衰之事宛如人之白叟黄童,须历经少年、青壮年与暮年,从成长到朝气蓬勃,再到力不能支,至衰老岁暮,汉家有高祖之兴,也有哀平之暮,有光武兴起,亦有桓灵之衰。” “若无我拔剑而起,汉室必然衰亡,孝武皇帝曾有叹息: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代汉者当涂高。刘玄德不过庸人尔,岂敢立千秋万代之业,只希望大汉不会就此停下步伐,哪怕日后衰亡,也能给后世留下华表,让他们承汉时雄风,顶天立地继续向前。” 刘备笑说着,伸手似乎想要把顶端的苍穹捏在手中。 现在还早,犹能给后世无数王朝留下标杆。 鲁肃、周瑜、陈群、典韦、许褚皆被刘备这番话给震撼住了。 身为刘氏宗亲却敢这样坦坦荡荡地把汉室兴亡给说出来,哪怕是高祖与光武说到刘汉天下的兴衰也不由有些避讳。 秦始皇嬴政恨不得国祚传万世,曾对大臣说:“自今已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但使君谈论起汉家却能直言不讳,敢说天下没不衰之基业。 “使君,大汉必然能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鲁肃伏身拜道。 “玄德公,大汉日后定将千秋万岁,天下太平。”陈群也赶紧说道。 “使君,煌煌天汉,天厚火德,即便岁暮也应当有宗室子孙再受命。” 周瑜沉吟片刻,躬身说道。 刘备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反而说道:“公瑾,待徐州平叛之后,造船之事尽托付于你,领徐州造船事宜督郡县水军大小事务。” 周瑜不由皱眉,细声问道:“使君,徐州水军目前有多少兵卒,战船共计有多少,瑜初来乍到怕不好统管太多的士卒,不如择一武官为主,我则佐之。” 不像孙策有摆在明面的功劳,又擒获袁术大将再举兵来投,哪怕被重用也是理所应当。 他周公瑾力的功劳全在暗处,若道明了功绩,那远在庐江的周氏宗族怕有覆灭之危,要不说就会引得官吏不服。 到时要和江淮水军作战,恐会影响大事。 在玄德公的追问下,周瑜将他忧虑详细道出。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没想到刘备颇为不自然,叹道:“公瑾啊,实不相瞒,如今徐州只有漕船、商船在运输粮草与军械,艨冲和斗舰、楼船等战舰船队几乎没有,需要你在淮南江东,甚至荆州多挖掘善于水战的良才填补空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他不想调拨水军武官,而是陶谦先前根本就没想过发展水军,一个劲捣鼓他的丹阳步军。 麾下实在是调不出善水战的人,云长此刻对水军也一窍不通,只有靠周公瑾把架子搭起来,后面再想办法往里面填充。 还是要尽快拿下九江郡,把合肥城附近的河流贯通长江,方能让曹孟德坐立不安。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一乐,对周瑜勉励道:“公瑾,扬州牧曹孟德不善水战,日后若需驾船击破曹军水军,还得多靠你呀。” 周瑜正被水军连架子也没搭起来,搞得头疼不已,突然听见玄德公这么一说,不由有些愣住。 为何使君对曹操如此了解,怎么就能知道他不善水战。 且身为江东之主,要不懂水战怎么能守得住长江天险。 周瑜忽地想起按理说,曹孟德为袁本初少时好友,州牧之职也是袁绍承制册封而来,刘、袁大战在即,此刻徐州有豪强举兵反叛,但曹操身为袁绍附庸,居然能在江东风平浪静,坐视玄德公整合徐州。 周瑜忍不住换位思考了下,如果换做他即便在攻打豫章郡,也会定让人领军过江袭扰徐州,绝不会让使君轻易剿灭叛兵。 他不觉猜想:“难道如使君所说曹孟德真不懂水战,怕士卒过江就回不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 还是玄德公好 五月中旬,徐州近百余家豪强裹挟闹事快,但青州军整备兵马平叛的速度更快。 举兵以来每日都有豪强庄园被攻破,不到半月的时间,下邳郡国与东海郡国共计二十二家豪族遭剿灭。 让没参与其中的士族和豪族感受到了强烈的惊骇,声势浩荡的反叛竟然被讨平的这么快。 青州军仿佛早有准备,许多驻扎的营盘里都藏了攻城冲车,遇到有人举兵反叛直接推出冲车,破壁而杀进豪族庄园。 不少叛逆的豪族宗长到死也没想明白,刘备的兵卒为什么会反应的这么快,刘玄德明明没有在徐州,为何还能对士卒如臂指使,只能带着深深的疑惑上路。 在孙策领军从沛国出发,前往琅琊郡国讨贼时,在下邳郡国的陈登也收到了任命文牍,心有窃喜之余,立即将郡中平乱收尾事项交给太史慈,自己则带随从赶忙赶往广陵郡。 广陵太守赵昱这人虽然在徐州有贤名,但陈登深知他无应变之能,且做事犹豫不决,叫他处置料理这些兵略事务,根本就处理不来。 担心广陵事态失控,陈登乘官船顺流而下到盱台县,然后改换成马车日夜兼程赶往广陵县。 因为赶得太急,一路颠簸的他头晕目眩,叫停马车,陈登有气无力问道:“此地还有多久到广陵?” 三十余人的随从队伍,有许多人常来往下邳与广陵对于这些路熟悉的很,登时两人仔细辨别了方向位置后,拱手说道:“陈君,大概尚有百六十里,距离此地不远应有一亭舍,不如去那里歇息少刻,待陈君恢复后再赶路也不迟。” 广陵郡叛乱四起,陈登早叮嘱了随从千万别称呼他为太守,而且最好不要打出旗帜,万一半路上遇到叛军,就太明显了。 他陈元龙可不想死在赴任的路上。 听完随从的建议,陈登摆手道:“如此甚好,马车行驶慢点,使君常言身体为人之根本,当养身自爱才能长久,今日行至暮旦就先寻亭舍休憩一晚,明日再继续赶往广陵县。” “你们随我一路风尘仆仆,想来也是劳累的很,等到了广陵,每人皆可多获五百钱。” 陈登宽慰说道。 众多随从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咧嘴拱手笑道:“多谢陈君厚赏!” 算上先前许诺的五百钱,再加这后边的五百,那就足足有一千钱。 等再多凑点钱就可以把马钱给还了,省的分期每季偿还给州部。 自从玄德公来了徐州,北方也运来一些代步的马匹,且价格比原来便宜多了,之前在商贾手中购买马匹需要四千五百钱,而现在只需三千钱就能在州部买到,还能根据个人名气或找人担保,便可分季度偿还,签写契约在马腿盖印之后,只需交五百钱就能把马儿骑回家。 不仅如此,甚至马匹以后在青、兖、徐三州的任意亭、舍可享受马医免费治病三年,这无疑比在商贾手中买代步马匹划算多了。 玄德公来了徐州,让游侠和黔首百姓的生活变好了许多,绝对不能让这些碍事的豪强扰乱了安宁。 队伍中不少随从想到这里,不由嚷嚷骂道。 徐州刚一扫陶公之时的靡乱,这些不法豪强就跳出来闹事,玄德公就该罢免你们这些无能之辈,省的你们为官为吏作祸四方。 不过半会儿,陈登与众人便已经快行至亭舍前,忽然“嗖!”的一支箭矢破空飞来,插在地面颤动。 “汝等乃何人,路过此处可有传符凭证?如若无有劝你们早点返回乡里,玄德公大军顷刻将至,不要听从豪强之言误了性命。” 数名亭卒站在亭内的丈高的望楼之上,搭弓引箭冷意注视着突然而至的人马,其中一卒父高声大喊道。 亭舍管乡里盗杀之事,设有五兵、弓弩、戟楯、刀剑甲铠,这些军械在平日里带剑佩刀,持盾披甲擒杀盗贼绰绰有余,但是现在面对各县各乡豪强举兵反叛,虽说方圆十里一亭,但包括亭卒与亭长在内连十人都不到。 面对成百上千的豪强部曲只能堵死大门,居高处而守住亭舍,数日前他们才刚刚历经一场厮杀,连亭长都不幸战殁死在当场。 若非逢陷阵营在附近的乡里讨平叛军,有哨骑斥候恰巧看到这边燃起的烽烟,他们恐怕得全死在这了。 “莫慌,莫慌,我等乃是从下邳至广陵公干的郡吏,自然有传符为证,诸位可仔细检验。” 为首留着浓髯的大汉拍马上前,拱手解释道。 接着拿出怀中的传符举起,慢慢靠近亭舍,嘴里嘟囔道:“诸君莫放箭,我等乃长吏随从都是好人,与那些逆贼无关。” 大汉说话声音很大,生怕站在望楼上边的亭卒没有听到,直接松手放箭把他射杀了。 他身上又没着扎甲,随便挨上一矢不死也残。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待将传符抛进去后,亭父检验了许久,对着门躬身行礼喊道:“长吏切莫怪罪,我们也是职责所在,亭舍大门被泥土堵塞,一时半会无法清除,长吏若要休憩不如趁此刻天色未晚,往南前行十二里还有一亭舍,无论守备的亭卒还是矛戟挂弓带矢的军械比这里要足,更适合落脚歇息。” 亭父无奈的喊着,心里也在连连叹气。 亭舍设立在道路旁边,来往的官吏皆可凭传符居住,却也不是每个亭邮都可遇见位高权重的长吏,连负责几个乡里治安的游徼与乡啬夫,整个月也才能偶尔见到一两回。 像这种带着数十随从赴任的长吏,就算亭长还在也得罪不起,但如今真的没办法。 将堵在门后的诸多泥土移开,至少要怠慢长吏几个时辰,然而等对方走后,周围尚有豪强未讨平,若叛兵突然杀至,来不及再堵住门口,众亭卒必然会尽数战殁在这里。 这样算下来,得不得罪公干的长吏已经无所谓了,左右难逃一死,还不如再苟活久点,以后问责就问责罢。 亭父说完,诸多随从们立马气指骂道。 干他娘,好不容易找个地方歇息,竟然还要被驱赶到十里外。 陈登下马车听得很清楚,了解亭卒的不易,若非走投无路,绝对不敢得罪长吏。 轻微叹息道:“诸位莫要为难亭卒,先在亭外歇息片刻,再接着赶路罢。” 第二百一十章 赵昱:怎么会有这么多间? 随从骂骂咧咧的出发,亭卒和亭父站在望楼上歉意的拱手恭送。 马车行不过数里地,山林间突然有稀疏的箭矢“嗖!”“嗖!”的飞来。 连陈登乘坐的马车也挨了几箭,箭镞扎在车厢侧面引起马儿惊吓嘶鸣。 驾车的随从反应过来猛挥马鞭,驾车逃出箭雨范围。 剩下的人有些仗着骑术好,边躲避箭矢边拿起弓射箭反击。 “这些人并非豪强部曲,应该是附近的盗贼匪寇,好大胆子竟敢伏击官吏!” 浓髯大汉在混乱中观察人数和对方的衣袍打扮,咬牙推断道。 “快去保护陈君往右边走,我带人断后,快!” 众多随从听到领头人大喊,也瞬息反应过来了,自然的分成两拨人马,其中多数人去护马车逃离,少部份落在后面引弓射箭拖住对方。 见这群贼寇又无甲胄,用的武器也各式各样,甚至还有人拿着木棍,骑马的不过二三十人,从刚才一轮的箭雨推算,撑死了也就五十来把弓,且射术烂得很。 躲在近八十步距离的丛林里伏击,仅仅只射伤他们这边两个人罢了,还有个因马腿中箭矢,吃痛抬蹄狂奔,将他狠狠抛地摔伤的。 浓髯大汉扭头望到陈登乘坐马车的车厢,虽遭二三支箭矢,但在迅疾行驶下箭镞俱震落在地,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幸好箭没扎进去,否则万死莫能赎罪,也无脸面再回下邳。 见其余的随从护着马车越跑越远,浓髯大汉立即对身旁的人,吼道:“走,我们也撤。” 此刻当务之急,是把陈太守安全护送到广陵县,不是在这里与贼寇殊死拼杀,待将陈君送到之后,再回来和这群贼子算账。 况且有贼寇盘踞在这,日后必有青州军前来绞杀,轮不轮得到他们来报仇还是两回事。 浓髯大汉抽出箭矢,手挽长弓在急驰中抬起便射,箭镞贯穿追在最前面贼寇的胸膛,吓得旁边的盗贼连连怪叫,勒马不敢追得太快。 干他娘的,出来做贼寇是专来抢钱财,不是来当活靶子的,对面有善射者,谁敢拍马直追? 众贼寇你看我,我看你,精明地拉住缰绳降低速度,谁也不肯骑最前面去追。 反正现在广陵到处都比较乱,这里没抢到去别的地方抢就是,何必为一个目标紧追不舍,刚才也就试探下虚实,既然拿不下那就算了。 而另一边,浓髯大汉见对方没有再追上来,吩咐其余人扶起受伤的同伴去追赶陈君。 坐在马车里的陈登也被喊杀声吓了一跳,听到箭矢扎在车厢的声音,立即俯身趴在车内。 好在驾车的随从反应迅速,旋即勒马挥鞭往另外方向跑去,喊杀声渐渐不可听闻。 陈登才微微放心,仰起身子席坐好,拂了拂袖口灰尘,心底庆幸自己有惊无险。 这时听见驾车的随从焦急问道:“陈君,可有受伤否?” “余没事,你是否有受伤,还有其余人呢?” 陈登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让随从顿时松了一口气,将悬着的心放下,遂喊道:“陈君放心,我等皆无事,这群应该是趁豪强反叛玄德公,趁机出来劫掠四方的盗贼,虽有近百人,却不过乌合之众罢了。” “待平定豪强之乱,再剿灭这些人易如反掌。” 马车里的陈登感慨道:“清平之世可以教导百姓与豪族学礼,而乱世则无大用,需要法之重典,以除弊之轻重。” 众人急行三日终于赶到广陵县,在赵昱的诧异目光下,陈登拿出了豫州传来的文牍,宣告玄德公的任命,当着广陵郡功曹、主簿、督邮、五官、上计等诸多郡里长吏的面接替了太守之职。 赵昱虽因不懂兵略导致广陵郡豪强叛乱难以遏制罢了太守位,但刘备念他尚有几分能力,故将其调去海陵县做县令。 赵昱听着陈登在黄堂大声朗读他的诸多过失,想到此刻徐州法家横行,酷吏以彭城功曹满宠和琅琊功曹毛玠最为盛名,倒在他们手上的豪族宗长和官吏不知有多少。 其他郡国手握重权的相、都尉,如萧建、薛礼、笮融、张闿、曹豹等人,受罢黜的罢黜,遭下狱的下狱,更惨的是下邳相笮融直接被刘使君领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杀在佛寺。 赵昱听到这些人几乎都没好下场,心里早做好被玄德公下狱的准备,毕竟反抗是反抗不了。 兖州的李典与高顺一来就控制了郡兵,而且那陷阵营的士卒也骁勇善战,屯兵在城内虎视眈眈。 先前还有反叛的豪强暗地里写信给他,好里应外合攻破广陵县,赵昱左思右想了整夜未眠,最后第二日将书信交给了李典。 犹记得的当时李曼成笑对他,作揖道:“府君悬崖勒马,当为时未晚。”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听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想到一举一动皆被人看在眼里,要不将信件检举出来,他怕也要被问罪诛杀。 待李典离开府邸后,赵昱的夫人从侧门进来,见他哆嗦的腿起身,连忙上前把他扶稳问道:“君为何如此敬畏此人?” 赵昱指关节紧捏的微微发白,颤声后怕道:“我……我昨夜差点害全家老幼尽数遭诛了,就差那么点,我就回了反贼的信。” 赵昱的夫人听见也不禁头皮发麻,因为递进来书信的就是她兄长。 到底是他兄长做了间,还是兄长身边的亲信让人给买通,才把这件事检举出去。 夫妻两人细思之下,即便在白天也胆寒不已。 这细密的陷阱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完成的,玄德公怕早就知道有多少家豪强会反叛,提前在各处安插了人手。 赵昱忽然想到当年兖州刺史刘岱传到各地的讨刘檄文,其中就有说到:涿郡刘玄德善阴养死士……各地游侠争相依附。 现在想来,刘公山的确有先见之明,眼下玄德公都买通人到他家里来了。 陈登余光瞧见赵昱越来越面如死灰,遂将改调赵昱为海陵县令的任命也告知于众。 把赵昱顿时惊醒,绷紧身子颤颤巍巍地拱手道:“余多谢玄德公厚爱,必不负所托。” 他是徐州遭问罪的官吏中处置最轻的人,日后未必不能做回太守。 赵昱感谢说得真诚恳切。 没有反例对比,不知此刻的庆幸。 第二百十一章 刘备:必须要重赏到位 建安元年(196年)五月二十日,晨曦冉冉东起。 已移军到沛国相县的虎贲骑、锐冲营开始收拾东西杂物及洗晒的衣袍,准备拔营随使君撤回青州。 将士人人喜眉笑眼,征战许久终于可以回乡了,都颇为激动。 自从随使君讨伐河雒以来,别的军营都已经轮休过了,只有他们跟着使君马不停蹄来了徐州镇守,接着又到豫州沛国击破黄巾,即便有封赏但也异常疲惫不堪。 要不是使君以身作则与将士同甘共苦,恐怕底下早就牢骚一片。 与此同时驻守在下邳的另一部虎贲骑也收到了归乡休整的消息。 连任下邳相的太史慈心里也有些羡慕,即将返回青州的军士,蒙使君厚恩现今他已为两千石,也想回东莱郡见见乡人。 刘备仿佛知道太史慈在此时心中会有涟漪,故早写来书信道:“子义稍安勿躁,大丈夫在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备得消息有人言汝南袁公路暗藏传国玺,怀不轨之心。” “而下邳最临近淮南,倘若袁术有变则可率军急击之,为汉家夺回玉玺,届时子义为汉室立下功勋,再以二千石之尊,受册为侯,将来过乡里,荐祝祖考,如白日绣衣,县乡三老百姓者,岂有不荣羡之理。” “丈夫鼓动拔起,其志致盖远,不拘一时之夸耀。” 太史慈看见书信,心里登时一震,遂提笔复道:“古之圣贤建功立业,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进,终得树功于百姓流传诗歌也,慈虽不敢比大禹,却仍心怀立汗马之功,以报玄德公之殊遇。” 刘备安抚好了太史慈,又将陈珪任为兖州泰山太守,调任应劭为彭城相。 叫应仲瑗去征讨流窜到泰山的贼寇,他领千余辅卒差点让贼寇埋伏给剿灭。 让刘备望着加急送来的文牍险些眼前一黑,其余各州各郡都是胜仗,打的豪强部曲望风而逃,唯独泰山在那打败仗。 于是赶紧调于禁任泰山都尉率部讨贼,琅琊兵事交给孙伯符去妥善处理。 把管亥改任为沛国都尉,领选锋营驻军沛地负责蚕食汝南郡三十七县,还给了他临机辄断,先行招降黄巾的权利。 徐州动乱哪怕刘备没回去坐镇,也被诸多良吏渐渐平息了下来,让他极为赞赏。 开府库发钱粮细绢奖赏众多的有功之臣,州吏共计百三十三人有功,郡吏八百七十二人立功,县吏乡吏合计四千九百五十六人。 此外还有法吏、军吏千一百七十三人,武官三百五十二人,士卒斩杀首级立功者,共计万八千四百九十二人,期间有许多豪族部曲临战时左袒弃叛投刘,抢着带领青州军攻打豪强庄园。 导致军吏在战后核对斩首人数时,远超过调动的兵卒人数,稽核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杀良冒功,才将名册层层上递,惊动了各地带兵平叛的主将与太守。 许多官吏询问这些人是否按照正常的士卒在战场斩首录功,这样发放钱财无疑要比原来预计多出不少。 刘备思索片刻,回信让他们按正常军功记录,汉家不亏有功之臣,功必赏,过必罚,况且小功不赏,则大功不立,徐州平叛按战场斩获来计算。 又在青川调来曹署把缴获良莠淆杂的铜钱熔化,按青州五铢钱大小分量重新铸造铜钱。 用漕船或辎重车拿麻袋装满,一辆接一辆运到徐州各地分发给众人。 府帑光钱财支出就高达数千万钱,还不包括粟米和布帛等奖赏,漕河掀起一片繁忙景象,有人哭自然就有人笑。 当一车车装满的五铢钱运到军营,让士卒瞬间挪不开眼睛,崭新的钱币仿佛在闪耀光芒,有不少还是在青兖两州急调过来的。 这让刚加入使君麾下没多久的兵卒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要知道这可是分量最重的五铢钱,不是先前在各处流通参差不齐的铜钱。 待军吏按名册点名,一个个上台阶以功赏赐,领到钱财的士卒脖颈通红,高声呼喊道:“万岁,玄德公万岁!” “大汉万岁!” “使君万岁!” 一人带动,全军振臂呼喊,声音越传越远。 士族与豪族宗长远远听见军营里的呼喊声,感慨道:“玄德公此举尽收徐州人心矣。” 而刘备在相县并没有忙碌完,边处理徐州诸多事务,还要兼顾兖州青州之事。 把徐州与兖州官员相互调动,连长吏也不例外,就连新辟的张昭、诸葛瑾、陈矫、步骘、刘晔、卫旌也调到兖州为吏。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又从陈留蔡氏、泰山羊氏、陈留边氏、河内司马氏、河内张氏征辟宗族子弟调赴徐州为吏,打破属吏只辟用当地士族和豪族的惯例。 陈留太守张邈小心翼翼书信给刘备说:“士人不习惯仕出异地,无论饮食习惯与当地风俗,语言皆有异,玄德公不妨斟酌之。” 刘备在信里反问道:“天下诸君食汉禄,当公而忘私,国而忘家,难道不做官就不能去异地赴任为良吏吗?” “为官为吏,究竟是以风清气正,恪尽职守为先,还是以寸利必得,趋名逐利为先?张君即事汉家亦当持正不阿,勿蹈唯诺之习。” 刘备言辞严厉连张邈的字也没继续称呼,直接生疏称为张君。 这可把张邈吓得大惊失色,他之前就乱说话得罪了袁本初,现在要把玄德公也得罪,那张氏就完了,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郡兵被废除,兵卒掌握在军府手中,没有州牧印绶,他身为太守也调不动人。 不由埋怨陈留郡诸多士族和豪族,暗道:“以后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去和玄德公说,不要把我张氏拉下水,徐州度田一事,杀得天下皆瞠目结舌,各处都暗地传言光武复来。” 使君治下青兖徐三州,只剩兖州还没大规模度田,只在东郡和泰山郡略有推动。 这时不赶紧讨好玄德公,还敢上去摸虎须,真是在嫌命长。 念及此处,张邈突然有了调离陈留郡的想法,谁爱做陈留太守谁来做,我不干了。 第二百十二章 士族之心 徐州度田导致豪强四起,在天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州郡的士族和豪族传得沸沸扬扬,有好事者暗地里取笑徐州天翻地覆在即,刘玄德该如何收场,不会灰溜溜丢了徐州,逃回他的青州罢。 消息传到河北,袁绍也忍不住对众多幕僚,大喜道:“徐州近百家豪族同反刘玄德,这下他在徐州坐不稳了,徐州一丢仅凭青、兖二州的粮草积蓄,如何敌得过我冀幽两州,光度田一事,就能够让他尽失河北士人之心。” “河北之战,我袁氏必然大获全胜,继而安定天下,匡扶汉室。” 袁绍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天下权柄掌控在士族与豪族之手,此刻的士族不同于豪族手中握有大量部曲,士族虽然在天下各地为官,彼此举荐,彼此联姻,但更注重释读宗族传世典籍,方便更好为官,手里的部曲和僮客对比豪族则少了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士族会世出二千石与三公的原因,因为把心思放在了钻研“典籍”上面,至于豪族能运气好出二千石高官,那就偷乐吧。 士族以出仕天下为官,豪族则占据当地为吏。 自打黄巾之乱起,士族就过得苦不堪言,到关东诸侯讨董时,董卓又派军杀到颍川,给了士族狠狠一击,让他们豁然大悟,天下已经彻底乱了。 先前注重典籍,忽略了训练部曲,只有依附诸侯才能生存下去,否则碰到董卓这样的粗鄙武夫,只能骈首就戮,任其宰割。 而天下最盛名者,就是当时的袁氏袁本初,因此冀州一时之间士人从者如云,再加上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和所有大小士族几乎都有交际。 连远在豫州的士族都不觉跑去邺城,更有甚者甚至举族迁徙前往,直到现在相比其他各地,河北为官为吏的士人也是最多的,多到各种利益皆要争夺,人多了资源有限,不拼命抢连孝廉名额都抢不到。 就在众多士族以为会在河北继续卷下去时,青州的刘玄德异军突起,不仅打的诸侯抱头鼠窜,连南北二袁也被打得鼻青脸肿,颜面尽失。 刘备一出,天下莫敌无往而不胜,在收复雒阳祭祀宗庙之后,威望更是在士族心中达到了巅峰。 天子仓皇逃窜西京,值国家危亡之际,能还于旧都,匡扶宗庙者还有谁? 两百年前是光武皇帝,那么这回…… 相比孝灵皇帝一脉,丢尽了天子颜面,刘玄德的横空出世,让天下士族瞬间两眼发亮,看到了平定乱世的曙光。 相较于跟着袁氏在这里与别人卷,还是跟着老东家刘氏更香,毕竟祖上皆是汉臣,若有的选择,谁不想继续做汉臣。 他们又非豪强无所谓,读了这么多治世经典,有的宗族又被称为天下楷模,还是在意几分脸面的。 何况要再立新朝,三公九卿还有空缺呢,因此不少卷不过的士人想弃官回乡,却被袁绍以律法按在河北不能动,虽不敢明面对抗,但在心谤腹非之时,也暗暗盼望王师早日收复河北,让他们重归汉家。 这种暗潮涌动之事,袁本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方面重修律法非至亲丧事,不可随意弃官,再者即便去各地赴任也不能携带家眷前往,有效遏制住了河北的人心浮动。 现在刘玄德竟敢对豪族这样动手,那早在河北占地无数的豪族还不得拼死反抗。 有了这些豪族的全力支持,再加上士族的依附,足以和刘备硬碰硬了,袁绍怎能会不欢喜。 “袁公,刘玄德自以为有光武之能,此刻已然是刚愎自用,徐州度田声势之大,可谓背离天下人心,刘备将败于袁公。” 淳于琼走出座席,先拱手作揖,然后摇晃着头,品头论足道。 “袁公,仲简之言差矣,刘玄德乃英雄也,即使处于逆境,不可轻易忽视,且刘玄德倘若度田成功,以徐州数十万顷肥沃田地,来年必得粟米无数,届时必刘强而袁弱,为今之计只有早图,向西尊奉天子,挟大义以制衡刘备。” 田丰受不了淳于琼又在这里蒙蔽袁公,站出来施礼谏言道。 可惜他低估淳于琼在袁绍心中的地位,也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只见袁绍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手径直指朝田丰,带冷意道:“田别驾,刘玄德是否为当世英雄,也用不着你在大堂之上大肆宣扬,田君究竟为冀州别驾还是青州别驾,望君熟思审处。” “袁公,我一心皆向袁氏,怎有背离之心,句句推心置腹,实乃为袁公忧虑谋划,岂是那阿谀奉承之徒所能比?” 田丰刚直不退,起身拱手说道。 自袁氏入主河北以来,他田丰就为袁公奔走四方,当初冀州刺史韩馥部下耿武和闵纯持刀抗拒,也是他处死两人,又带头安抚官吏人心,袁氏才能顺利掌控冀州。 没想到今日,袁公竟说出这般叫人心寒之语。 田丰心急之下,有些藏在心里已久的话脱口而出。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让还没入席的淳于琼脸色大变,侧坐在一旁的逢纪也颇为不满,觉得田丰话有所指。 想起两人私下里的恩怨,逢纪立即朝袁绍行礼,说道:“袁公,眼下安定河北人心最为紧要,方能率军与刘玄德决战定天下,田别驾虽拘泥于固执,但仍怀有好意。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刚直者不懂灵活变通,即使一时失言而乱军心,还请袁公念在田公昔日功劳,莫要责怪啊。” “逢元图,我与你有何恩仇,竟要如此诋毁?”田丰怎么可能没听出逢纪看似在为他说话,实则落井下石,直接拿扰乱军心的罪名往他身上安,就怕袁公不留芥蒂。 不就检举了你两次处政不公,要真是方正不苟的名士,又何必怨我。 田丰也侧身对逢纪怒目而视。 “袁公,河北早有士人因刘玄德兵锋而心生畏惧,如今田别驾不留余力为刘备大张声势,若不责罚,怕今日过后刘强袁弱之言,将宣于众耳,恐河北人心难收。” 淳于琼幽幽叹气,拱手道。 一副受了委屈也要为袁公献计献策的样子,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外来人呢,哪怕是旧臣也不被河北士族放在眼里。 第二百十三章 恐士卒将畏刘如虎 “袁公,田别驾乃一时失言,可重罚其俸禄以示河北众吏,唯独不可用杖刑堵塞谏言之路,当初李斯劝谏秦王犹言: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业也。今若一味堵塞忠言,必叫河北忠义之士裹足不前,不敢再谏直言,望袁公思之慎之。” 沮授见田丰太刚直,不由暗叹气,一句话把大部分人都得罪完了。 他仔细观察众人的脸色,又见袁公似乎有重罚之意,只好出言为田丰开解道。 袁绍想了想,眼下河北士人还是需要多加拉拢,重处了田丰事小,影响了他与刘备决战才是大事。 遂说道:“也罢,既然公与为田君求情,那我就不施于笞刑了,就罚田君二年俸禄,接下来也无须再来大堂议事,待什么时候来寻我认错,我允许了,才能再来堂前。” “此刻,还请田君退下吧。” 袁绍摆手示意道。 “袁公,我……”田丰还想有话要说。 却被袁绍打断,冷冷呵斥道:“退下!” 沮授急忙上来拉住田丰,在他耳边细声道:“别再惹袁公发怒了,不然谁也护不住你,今日必下狱不可,元皓难道忘记了战国时的息壤誓言,甘茂多次不肯进攻韩国,就是害怕秦武王听信谣言让他退兵功亏一篑,因为他远在千里外,而其余人则在秦王跟前每日离间之,元皓若是遭下狱问罪,以此刻口快得罪同僚之举,焉能有命活着走出狱?” “想想家中尊大人,想想家中妻儿,你若被下狱她们怎么办?” 沮授用心良苦劝道。 他实在不想看到强敌来袭之际,袁公治下众吏还是人心涣散。 要真这样下去,恐终为刘玄德击破矣。 田丰有些微微发愣,就这么被沮授连拖带拽给强拖了出去。 主座上的袁绍也暗暗叹气,田元皓忠心是有,可老让他下不了台。 好像天底下就他田丰足智多谋,非等闲之辈,其余皆是碌碌庸才,就让沮公与去好好劝劝他罢。 眼见袁公也无意把事情扩大,淳于琼和逢纪只好略有遗憾,打恭作揖退坐回席,继续商议徐州之事。 另一边,沮授拉着田丰的衣袖把他拖出了府邸外的街巷便松开了手。 抬头恰好望见东边拨开云雾的阳光,正喷薄而出,沮授感慨道:“白日一照,浮云自开,人生之志亦如此啊。” “好一个浮云自开,河北若不心怀谨慎,依然小瞧刘玄德,怕等的不是浮云自开,而是青州军兵临城下了。”田丰听见沮授的感慨叹谓,没好气地拂了衣袖,板着脸说道。 “田元皓啊,田元皓,哈哈哈。”沮授忽然仰天长笑了起来,等他笑完擦拭了眼泪,才不紧不慢道:“眼下确是刘备势大,但袁公岂能不知,在幽州时已经和乌桓单于蹋顿联姻,又拉拢了鲜卑诸多部落,纳子远之策赏赐工匠与铁器,而并州的匈奴又与刘玄德有旧怨,一旦与其交战可以招来诸多助力,兵分多路强取青兖。” 田丰皱起眉梢,不禁问道:“公与似乎有破刘良策,可否与我言说?” “不可说,不可说。” 沮授笑摆了摆手,负手在后踱步而去。 田丰赶紧追上,沉思道:“青州平原郡与兖州东郡地形适合骑兵突进,要是有大量的步军,再配合铁甲骑军,击破刘玄德应该不在话下。” “据我所知刘玄德麾下就有支千人骑军,名为虎贲骑随他征战四方,但青兖骑兵数量远无法和河北抗衡,如今袁公有六千骑在手,倘若多披扎甲,哪怕无乌桓、鲜卑、匈奴助力,也足以碾压虎贲骑。” “现在独缺天下大义没有掌握,我才向袁公建议向西尊奉天子,要有天子在手,何愁刘玄德不破,可惜袁公不愿意听我后面的建言。” 田丰叹气说道。 他将心里话说完,以为会得到沮公与的赞同,没想到沮授停住拊掌,笑问道:“元皓为何会笃定,袁公必会迎天子?” “我先前也与你一样不明白,后边却渐渐想清楚了,袁公非不愿迎天子而是不能。” “且雒阳被刘玄德占据,吕布又归顺了刘备驻军在荡阴县,此人与部将皆骁勇善战,先前攻张燕之时,我们便看出吕奉先反复无常,早知那时就应劝袁公寻机诛杀此贼,也不会有文丑河内之败,让刘玄德攻下雒阳,一念之差啊。” 沮授长嘘短叹道。 有吕布守在荡阴,又有关羽在东郡为其相助,河内为司隶之地,要是有强兵驻守,根本就不好攻打,又怎么去奉迎天子,况且天子还在凉州贼手中。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而东郡太守关云长也是不好惹的主,之前文丑驻扎在邺城时,经常与其交手从未讨到好处,还有河内的张益德听闻也异常骁勇,高祖的曹参与樊哙也不过如此罢。 刘玄德在哪找来这么多熊虎之将,沮授心里纳闷不已。 田元皓没和青州军野战过,不知刘备兵卒厮杀起来到底有多凶悍,但沮授却暗地里问过了河北名将文丑,而文丑当时沉默片刻回答道:“再多交战几次恐麾下兵卒,将畏刘如虎。” “遇刘玄德最好以防守消耗粮草,待对方人困马乏之际,再出兵击之,方有所获。” 沮授听了细思冀州和刘备交手以来,真就让其来去自如,他沮公与所设的计策,刘玄德视若无睹从不上套,就算拿出孙膑围魏救赵之策,刘备也仍不为所动,还险些在洹水河畔斩了文丑。 老实说和这样的对手交手,沮授有些恐惧,也有些钦佩。 “唉!”田丰也想到了什么,明白了袁公奉迎天子的尴尬处境。 只是无大义在手,而刘备又初战告捷,必然会动摇河北人心,为今之计只盼望刘玄德昏招频出,袁公一战而克青兖。 “走罢元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有天命在肩,必天助之,我等一介之士,尽力而为便好。” 沮授望天轻笑道,说完对田丰深深一揖,然后扬长而去。 第二百十四章 龙者,能大能小 不仅是冀州,关中长安的李傕、郭汜、贾诩等凉州诸侯也收到了消息。 已经是大司马的李傕在府上宴请郭汜和贾诩议事,恰巧驻军在弘农郡的张济军中缺粮,便来长安购求粮草,李傕干脆将他也邀请到府邸。 乐女在席间丝竹并奏,众人酒酣耳热,每至觞酌流行,李傕问道:“文和,刘玄德在徐州杀戮豪族,是否会引发关东剧变?” 宫廷尚书的贾诩有些疑惑,作揖问道:“大司马所虑为何事?诩实不知还请明言指之。” 李傕放下酒樽望向贾诩,复道:“文和我是问,刘备这般度田杀的豪族人头滚滚,会不会如同董公招致天下士族与豪族群起而攻,要是刘玄德轻易被袁绍击破,我们与汝南袁氏可怀有深仇旧恨,袁本初若席卷天下,必会挥师攻打关中报袁氏之仇,凉州怕会大难临头。” 李傕很担心刘备在徐州玩脱了,导致内部生乱被袁绍捡了便宜,最好能够让袁、刘两家在河北持续斗争不断,凉州诸侯才能在关中长安长久下去。 他想了想,又复道:“袁弱,我们则助袁,刘弱,我们自然也要援刘啊。” 李傕做到了位在三公之上的大司马,眼界终于有点改变,清楚的明白叫他兼并凉州大小诸侯,都无能为力,更别说出兵关东占据天下。 认清现实后,只想安稳在长安待下去,不管关东天翻地覆,只要别波及关中就好,要是牵扯到那就只得提前插手其中。 贾诩还没回话,驻军弘农郡的张济却忍不住皱眉,直言不讳道:“大司马此言差矣,刘玄德甲坚兵利军中皆为精锐之师,凉州军即便在士气和军纪及阵形的操练程度,都已远不如青州军了。” 张济看了眼李傕与郭汜,见他们似乎在沉思,遂拱手说道:“济乃屯守在弘农郡,先后多次与占据河内、河南两郡的张益德和荀公达交战,两人配合有度数次将我击退,若非为了恢复两河的百姓民生,恐怕早就杀进关中,迎回天子了。” 郭汜神色怀疑问道:“我听闻河雒之地的士卒,多为豪族部曲编练而来,编进军伍不过一年时间,能见多少血?不过是多分发了几亩田地的农夫,车骑将军何必夸大其词。” 说到后边,郭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绝对不相信,就一年时间就能够让豪族部曲比凉州军更骁勇善战,要知道他麾下的兵卒可是在胡蛮之地,真刀真枪的蹀血杀出来的。 河内兵才打过几次仗,也能拿来对比凉州军,张济想诓骗粮草也不寻个好借口,这样的无稽之谈,他岂会相信。 郭汜遂伸出手指着张济,戏谑道:“车骑将军莫非因为从子张绣险些为张益德擒杀,在此故意架谎凿空,想让我们坐立不住,替你挥师河内斩了张飞为你从子报仇乎?” “我劝车骑将军,不要想着借我们的手报仇雪耻,张绣既然败于张飞,日后率军赢回来便是,难道独青州人蛮勇,我凉州人就不悍勇骁健?” “骠骑将军你……”络腮胡的张济脸色一青,愤懑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之。 自己缩在关中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抱着凉州人武备天下第一的模样,老子好心告诉你们今时不同往日,刘备麾下的兵卒才是一等一的强兵。 几次和河东郡的白波贼联手出兵攻打渑池、宜阳、东垣等地,想将这些县城夺回来,都被青州军击败。 差点连最英勇的从子张绣,都险些被张益德突阵刺死罹难于战场,而你们这些人远在长安享乐,只有我在面对天下真正的强军,还在这里出言讥讽。 想到这里,张济面庞涨成紫红色,只对大司马李傕略微拱手,又瞥了眼郭汜,憋着怒气愤恨而去。 都是厮杀出来的武夫,他根本罔所顾忌郭汜,有种就带人出关和他临阵拼杀。 郭汜见张济因随口而出的戏言,就驳了他的面子,径直气冲冲地离开。 也眼神冷如刀子,狠狠地剐了张济的背影,心里默默的在想些什么。 “唉……”贾诩心底微微叹息,凉州人就是这样的草台班子,口不择言拔刀相向俱是常事,张济这样已经是极为克制了。 自从董公死后,已然没有人能够驾驭得了这群莽夫悍卒,他贾文和最多只能勉强用利益把他们缝合在一块,让这辆残破不堪的马车继续驱车向前罢了。 这辆马车早晚还是会土崩瓦解的,剩余人不是横死在车内,就是栽倒坠地殒命于覆车之外。 “诩若死无葬身之地,岂能安息于九泉之下?”贾诩悄然叹道。 遭天下大势裹挟至今,凉州人早已骑虎难下,要当年王允愿意放他们条生路,凉州军又怎会攻打长安凌辱天子,一步一步的踏入绝地。 此刻天下诸侯除了袁氏与凉州有血海深仇,其余的都有化敌为友的可能,可以择其中最能问鼎者释放善意,但绝不能让长安的三公九卿以及天子起势,不然凉州武人将会被杀绝,他贾诩自然也逃脱不了。 先前刘玄德发檄文讨伐凉州让他大惊失色,最后见青州军剿灭张扬和匈奴单于后就停在了河雒之地,重修宗庙祭祀先祖。 贾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刘备并没有辅佐天子刘协的意思,顿时让他心里惊喜。 新莽之乱,光武刘秀收复雒阳祭祀宗庙,后于河北成就大业,续汉两百年兴盛。 刘备于青州崛起,天子刘协对其没任何恩惠,反倒是董公不顾三公九卿反对,表刘备为青州刺史,又表青州牧。 后边刘玄德攻刘岱与袁绍,凉州皆有助力,乃至眼下让其牧关东冀、青、兖、徐四州,又封邺侯。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若不是凉州把持朝政,就凭刘玄德的末微出身,任何上表必会被三公九卿驳回,又怎么能和盘踞在河北的袁本初斗到现在。 皆为凉州细微之动也。 贾诩忽然有些细思极恐,自从董公在雒阳和天下士族彻底闹翻以来,最得利的不是名满天下的名士,恰巧是出身不起眼的刘玄德。 “光武乘时龙而御天,夫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就在贾诩想出神之际,大司马李傕打断了他的思绪,问道:“文和,白波贼与黑山贼常有往来,不如借朝廷名义也册封招降黑山贼张燕,以利驱使其在刘备兵败时,出并州居高临下攻打袁绍,你看如何?” 之前为防范刘玄德攻打关中,李郭两人用天子诏书招安了在河东郡作乱的白波贼,册封官职又赏赐钱财布帛,各种将军名号不要钱似的随便封,终于让白波贼心动,最后归降了朝廷。 如今倒可以通过白波贼与号称百万的黑山贼首张燕联络上,只要肯听朝廷号召,各种官职任他选。 贾诩闻言思索少顷,颔首道:“大司马此计不错,只要能让袁刘两家争斗不休,定可保关中无恙。” “好!”见贾诩也赞成,李傕不由笑了起来,抚掌道:“无论关东诸侯再怎么势大,只须天子和朝廷在我们手中,便可以驱使任何人为我所用。” “董公挟天子以令诸侯,真乃良策也。” 说着李傕便举酒樽相邀郭汜与贾诩都搂着舞婢歌吟笑呼,酣饮醉酒。 第二百十四章 龙者,能大能小 不仅是冀州,关中长安的李傕、郭汜、贾诩等凉州诸侯也收到了消息。 已经是大司马的李傕在府上宴请郭汜和贾诩议事,恰巧驻军在弘农郡的张济军中缺粮,便来长安购求粮草,李傕干脆将他也邀请到府邸。 乐女在席间丝竹并奏,众人酒酣耳热,每至觞酌流行,李傕问道:“文和,刘玄德在徐州杀戮豪族,是否会引发关东剧变?” 宫廷尚书的贾诩有些疑惑,作揖问道:“大司马所虑为何事?诩实不知还请明言指之。” 李傕放下酒樽望向贾诩,复道:“文和我是问,刘备这般度田杀的豪族人头滚滚,会不会如同董公招致天下士族与豪族群起而攻,要是刘玄德轻易被袁绍击破,我们与汝南袁氏可怀有深仇旧恨,袁本初若席卷天下,必会挥师攻打关中报袁氏之仇,凉州怕会大难临头。” 李傕很担心刘备在徐州玩脱了,导致内部生乱被袁绍捡了便宜,最好能够让袁、刘两家在河北持续斗争不断,凉州诸侯才能在关中长安长久下去。 他想了想,又复道:“袁弱,我们则助袁,刘弱,我们自然也要援刘啊。” 李傕做到了位在三公之上的大司马,眼界终于有点改变,清楚的明白叫他兼并凉州大小诸侯,都无能为力,更别说出兵关东占据天下。 认清现实后,只想安稳在长安待下去,不管关东天翻地覆,只要别波及关中就好,要是牵扯到那就只得提前插手其中。 贾诩还没回话,驻军弘农郡的张济却忍不住皱眉,直言不讳道:“大司马此言差矣,刘玄德甲坚兵利军中皆为精锐之师,凉州军即便在士气和军纪及阵形的操练程度,都已远不如青州军了。” 张济看了眼李傕与郭汜,见他们似乎在沉思,遂拱手说道:“济乃屯守在弘农郡,先后多次与占据河内、河南两郡的张益德和荀公达交战,两人配合有度数次将我击退,若非为了恢复两河的百姓民生,恐怕早就杀进关中,迎回天子了。” 郭汜神色怀疑问道:“我听闻河雒之地的士卒,多为豪族部曲编练而来,编进军伍不过一年时间,能见多少血?不过是多分发了几亩田地的农夫,车骑将军何必夸大其词。” 说到后边,郭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绝对不相信,就一年时间就能够让豪族部曲比凉州军更骁勇善战,要知道他麾下的兵卒可是在胡蛮之地,真刀真枪的蹀血杀出来的。 河内兵才打过几次仗,也能拿来对比凉州军,张济想诓骗粮草也不寻个好借口,这样的无稽之谈,他岂会相信。 郭汜遂伸出手指着张济,戏谑道:“车骑将军莫非因为从子张绣险些为张益德擒杀,在此故意架谎凿空,想让我们坐立不住,替你挥师河内斩了张飞为你从子报仇乎?” “我劝车骑将军,不要想着借我们的手报仇雪耻,张绣既然败于张飞,日后率军赢回来便是,难道独青州人蛮勇,我凉州人就不悍勇骁健?” “骠骑将军你……”络腮胡的张济脸色一青,愤懑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之。 自己缩在关中什么事都不知道,还抱着凉州人武备天下第一的模样,老子好心告诉你们今时不同往日,刘备麾下的兵卒才是一等一的强兵。 几次和河东郡的白波贼联手出兵攻打渑池、宜阳、东垣等地,想将这些县城夺回来,都被青州军击败。 差点连最英勇的从子张绣,都险些被张益德突阵刺死罹难于战场,而你们这些人远在长安享乐,只有我在面对天下真正的强军,还在这里出言讥讽。 想到这里,张济面庞涨成紫红色,只对大司马李傕略微拱手,又瞥了眼郭汜,憋着怒气愤恨而去。 都是厮杀出来的武夫,他根本罔所顾忌郭汜,有种就带人出关和他临阵拼杀。 郭汜见张济因随口而出的戏言,就驳了他的面子,径直气冲冲地离开。 也眼神冷如刀子,狠狠地剐了张济的背影,心里默默的在想些什么。 “唉……”贾诩心底微微叹息,凉州人就是这样的草台班子,口不择言拔刀相向俱是常事,张济这样已经是极为克制了。 自从董公死后,已然没有人能够驾驭得了这群莽夫悍卒,他贾文和最多只能勉强用利益把他们缝合在一块,让这辆残破不堪的马车继续驱车向前罢了。 这辆马车早晚还是会土崩瓦解的,剩余人不是横死在车内,就是栽倒坠地殒命于覆车之外。 “诩若死无葬身之地,岂能安息于九泉之下?”贾诩悄然叹道。 遭天下大势裹挟至今,凉州人早已骑虎难下,要当年王允愿意放他们条生路,凉州军又怎会攻打长安凌辱天子,一步一步的踏入绝地。 此刻天下诸侯除了袁氏与凉州有血海深仇,其余的都有化敌为友的可能,可以择其中最能问鼎者释放善意,但绝不能让长安的三公九卿以及天子起势,不然凉州武人将会被杀绝,他贾诩自然也逃脱不了。 先前刘玄德发檄文讨伐凉州让他大惊失色,最后见青州军剿灭张扬和匈奴单于后就停在了河雒之地,重修宗庙祭祀先祖。 贾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刘备并没有辅佐天子刘协的意思,顿时让他心里惊喜。 新莽之乱,光武刘秀收复雒阳祭祀宗庙,后于河北成就大业,续汉两百年兴盛。 刘备于青州崛起,天子刘协对其没任何恩惠,反倒是董公不顾三公九卿反对,表刘备为青州刺史,又表青州牧。 后边刘玄德攻刘岱与袁绍,凉州皆有助力,乃至眼下让其牧关东冀、青、兖、徐四州,又封邺侯。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若不是凉州把持朝政,就凭刘玄德的末微出身,任何上表必会被三公九卿驳回,又怎么能和盘踞在河北的袁本初斗到现在。 皆为凉州细微之动也。 贾诩忽然有些细思极恐,自从董公在雒阳和天下士族彻底闹翻以来,最得利的不是名满天下的名士,恰巧是出身不起眼的刘玄德。 “光武乘时龙而御天,夫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就在贾诩想出神之际,大司马李傕打断了他的思绪,问道:“文和,白波贼与黑山贼常有往来,不如借朝廷名义也册封招降黑山贼张燕,以利驱使其在刘备兵败时,出并州居高临下攻打袁绍,你看如何?” 之前为防范刘玄德攻打关中,李郭两人用天子诏书招安了在河东郡作乱的白波贼,册封官职又赏赐钱财布帛,各种将军名号不要钱似的随便封,终于让白波贼心动,最后归降了朝廷。 如今倒可以通过白波贼与号称百万的黑山贼首张燕联络上,只要肯听朝廷号召,各种官职任他选。 贾诩闻言思索少顷,颔首道:“大司马此计不错,只要能让袁刘两家争斗不休,定可保关中无恙。” “好!”见贾诩也赞成,李傕不由笑了起来,抚掌道:“无论关东诸侯再怎么势大,只须天子和朝廷在我们手中,便可以驱使任何人为我所用。” “董公挟天子以令诸侯,真乃良策也。” 说着李傕便举酒樽相邀郭汜与贾诩都搂着舞婢歌吟笑呼,酣饮醉酒。 第二百十五章 在下刘备刘玄德 六月季夏,刘备率军撤回青州,途经兖州山阳郡的湖陆县再度休整。 走过一片菜畦地,眼前的老屋已是残垣断壁,半塌的围墙可以望见满院荒草足有半人高,累累裂痕的柴门被风吹得吱吱作响。 拉住了想要推门而进的典韦,又用眼神意示许褚不要出声,刘备上前轻敲了敲柴门,屋里传出咳嗽声,问道:“谁啊?” “在下刘备字玄德,乃为军府送粮食布帛而来。”刘备拱手说道。 “咳咳,刘玄德?没听说过。先前送粟米和小麦不都是张长吏吗?怎么又换人了…你等一会儿,我起来开门。” 屋里苍老的声音,说话间带着止不住的咳嗽,言语间有些疑惑。 而刘备却没有不满,在门外拱手回道:“那就多谢老丈了。” 大抵在门外候了许久,院里才传来拄杖的脚步声。 “嘎吱一下”刺耳的声音响起,两鬓斑白瘦骨嶙峋,有些身形佝偻的老丈打开了柴门,一股异味闯进典韦和许褚鼻中,让他们不禁捂鼻往后仰。 刘备依旧不动,揖见问道:“敢问老丈,可是李棱家眷?” 老叟眼神不好,只得眯眼打量面前的众人,觉得他们的袍服好像比乡吏更好,不由奇怪问道:“咳咳,小人正是李棱祖父,我家那竖子又跟着刘使君在战场缴获了什么好东西,劳烦长吏邮寄回来了?” 一边咳嗽,边作揖赔罪道:“长吏莫要见怪,我家竖子乃穷苦卑贱出身,未见过什么好物件,自打选拔进军府做了辅卒,只要有缴获的东西就喜欢往家里寄,看我那后屋都快堆满了。” 老叟虽在责怪说着,脸上却不禁笑成褶皱,他青壮时也上过战场打过仗,一般人在战场能活命已是万幸,自家那小子还能有斩获,说明他之前在家里苦练的枪刺之法,还是有些效果,起码就比别人强。 不求他有多厉害,只要比别人强,那就能在战场活下来。 刘备也笑了笑,回道:“金石在军中常有毅力,操练时也最为刻苦,能在战场斩获颇多,理所应当。” “长吏莫不是李棱的伍长或什长罢?不然怎会知道那竖子的小名。”老叟有些惊讶的问道。 能知晓士卒小名的,除了伍长和什长外,就少有人知道了。 必然常和手下兵卒混在一块关系较为亲近,才会知道。 但看刘备的衣袍和头冠就不像伍长和什长的穿着,理应为更高的武官。 果不其然,只见刘备点头笑道:“老丈好眼力,我乃金石所在的军屯职任屯长。” “我就知道是贵客。”老叟也笑说道,接着连忙问:“刘屯长,大军是不是已经结束征战,自从我家那竖子跟随刘使君征京都以来,好久没有书信寄回家了。” “去岁冬季也不写信问问,万一我若死在屋中,我看他回来还能看到谁,刘屯长那竖子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又轮驻军在外乡吧?” 老叟又笑问道,心里却闪一咯噔,因为太过反常了。 屯长都回来了,他身为士卒怎么可能会不回来,除非回不来了。 汉军之中,只有从军而战死者,会被收敛骸骨归乡,乡县给以衣衾棺葬具,然后派遣长吏视葬。 “刘屯长莫要吓人,我岁数大了,家中只剩下幼孙,还指望他为愚吊祭送丧呢。” 老叟登时腿脚颤颤巍巍,脸色强笑着道。 刘备赶紧将老丈扶稳,沉声说道:“老丈勿要惊慌,我来此处是告诉好消息的,金石他在军中被玄德公看重,已被调拨为亲卫编进锐冲营,现在属于战兵,耕田又多增加五十亩了。” “只是他要马不停蹄随玄德公返回平原郡,没路经此处,遂托我顺道来看看他的祖父。” “这是他随军征战立功,发下来的赏钱让我给带回来了。” 刘备说完,便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麻布包裹着的钱财,欣喜地打开给老丈看,说着用手比划李棱在战场上的英武,直夸的老丈忍不住笑出声。 最后将其轻轻交在对方手中,刘备复道:“金石蒙使君看重暂不会返乡,我已经向乡吏打招呼,战功所获的五十亩田地可雇附近百姓耕种,收成时可收粟米。” “刘屯长果真没有骗我?” 待到刘备转身要走之际,老叟捧着麻布又忍不住问道,话语中带着冀望。 “当然!”刘备朝东拱手笑道:“谁敢在兖州拿玄德公之名开顽笑,此事乃当真无疑,老丈请毋虑也。” “玄德公真乃长者之君也,竟如此看重我家那身微命贱的竖子,即便他为使君战死沙场,我亦无恨了,人生在世得贵人器重,夫复何求。” 老叟沉默了会儿,接着老脸笑出褶皱说道。 刘备闻言立原地,继而后退一步,揖礼深拜。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老丈,快回去吧,备告辞了。” 说完拉着典韦和许褚踏步离开,直到数十步后,才转身回望了眼,老丈依然孤零零的站在门口。 刘备抬衣袖拂拭,背着典韦和许褚,抬头望天,说了句:“今日的风沙真大。” 回头却看见许褚与典韦也在抬头看天,刘备也不拆穿,遂干咳一声,道:“走吧,尚有杂事要处理。” 不过策马行二里余,就见近百人官吏浑身如筛糠的候在田野间,锐冲营的军士披甲持械肃然而立。 刘备指着冷笑道:“我曾多次下严令,对战殁袍泽的钱财抚恤为重中之重,切不可贪污受贿,莫谓言之不预,没想到即使这般也私欲难止。” “连设在县衙外的军府,也能叫你们这群蟊贼蠹虫混进去为吏,看来太守与都尉俱是无能之徒,还以为在孝灵皇帝之时吗?” “典君将人尽数下狱,子敬由你稽查这湖陆县军府事宜,无论查到谁在这种蠹虫身后,均可重刑处置。” “诺!”典韦和鲁肃齐声拱手道。 “立马下文书调任济阴太守赵云接任山阳郡太守。” 刘备吩咐道。 “玄德公,我知错了,看在李氏宗族的份上饶过我们吧。” “玄德公,饶命啊!” “使君,此事与我无关,我全然不知情,还望明鉴。” 诸多官吏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第二百十六章 白马盟誓可为王 “子敬,备现在知高祖为何会感慨,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了。” 待所有官吏都被拉下去后,刘备对鲁肃感叹道。 “三州之地就有人敢铤而走险,把主意打到了袍泽的抚恤上面,看来要对各州吏治紧抓尤为重要。”刘备不禁沉吟说道。 鲁肃则思索片刻,拱手道:“使君,当年光武皇帝能抓吏事,用尚书台代替三公,让诸事归于台阁,三公之职不过备员而已,是因早已建立新朝,可以名正言顺行使各项权柄。” “如今天下未定,使君推行新政,让很多人无法适应,聪慧者本来就少,见闻薄寡的官吏占据多半,哪怕知道使君需要实干之吏,也会抱有懈怠之心。” “子敬,可有对策教我?”刘备有兴趣的问道。 鲁肃侧头看了眼周围的军士与军吏,然后施礼说道:“使君,事关重要,肃有建言却不可传于外,请先屏退所有人数丈远。” 刘备微微一愣,摆手让锐冲营的亲卫稍微站远点,身旁只剩典韦和许褚两人,好像没听见鲁肃的话,依然纹丝不动。 典韦咧嘴瞪圆了双眼,只要鲁肃敢让他退下,立马抡起拳头把这狗屁鲁子敬揍一顿,使君也拦不住。 许褚也神色不善地望向鲁肃,他们是使君的贴身亲卫,如果强行屏退就是对两人的轻视。 鲁肃怎么敢得罪典韦与许褚,赶快拱手说道:“典君与许君无需退开,两位皆是侠义之士,又得使君信任,肃自然放心。” 解释完了,才感觉压力瞬轻。 见典韦有动手抡打他的意思,鲁肃心头一惊,他虽有武艺傍身也要看和谁比拳脚。 要是和典韦、许褚打起来,不说使君能不能拉开架,就算再来几个鲁子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许、典两人都是能扛起军中大纛的猛士,有举鼎之力,一拳抡来他鲁肃怎么说也要在床榻躺个月余时间。 何况两人皆是使君亲卫,他又为随身属吏,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若哪天处理文牍晚了,走出办公院舍时,已然灯火昏暗,被守在门口锤练武艺的典韦和许褚误伤。 两人赔偿俸禄事小,他鲁子敬的骨头疼痛多日,那才是大事。 刘备见状也轻笑道:“子敬,你们俱为我信任之人,古人云: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但凡有事都能直言快语,为我弥补缺漏和过失。” 鲁肃郑重的躬身拱手道:“蒙使君诚挚相待,肃不敢不进倾心露胆之言,纵有千人所指亦敢直谏。” “孝灵皇帝崩于雒阳以来,却使各地诸侯征伐不断,帝陵被盗掘,宗庙遭毁坏,少年天子丧失实权,汉家威严屡次遭受践踏,光武之汉已亡于刘宏之手,此‘汉’难以兴复。” 这话一出,不仅刘备有些诧异,旁边的许褚和典韦都惊呆了下巴,赶紧把目光瞥向前方,装作自己听不见的样子。 典韦不觉暗想道:“跟随使君以来,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辈,敢犯颜直谏汉家不可复兴,也就玄德公不为所动,换做其他的宗室,鲁子敬怕不复堪命了。” 鲁肃原以为自己的一番话,会让使君震怒,已做好解释的准备,没想到刘备只眼神略微复杂片刻,就摇头道:“子敬,继续说吧。” 稍微斟酌了话语,鲁肃拱手复道:“使君不为光武宗脉子孙,无以继承前汉光武之事,当承以先汉高祖之业,开创后汉之基。” “惟有这般才能名正言顺清空掣肘,扫除百年积累下来的弊端,真正匡扶汉室再造天下。” “主公尚未开府,虽实为州牧,手底下的官吏却在名义上为天子刘协之臣,以至许多长吏懵懂无知,无法区分主公匡扶汉室,乃是匡孝灵之旧汉,还是‘崭新’的大汉。” 听见这么一说,刘备恍然大悟,地盘越打越大,但实际并没有改变官吏的看法,对于兖州人来说,不过从一个汉室宗亲,换成了另外的刘氏宗亲,只是管得严而已。 还没有走出孝灵皇帝刘宏卖官鬻爵,非亲不用,非财不贪的路子,毕竟刘宏才死了七年。 刘辩和刘协没掌过权,兖州也没历经黄巾之乱,没遭曹孟德和吕布抢夺州郡,饿得以人相食。 这些官吏潜意识以先帝行事为标杆,用刘宏统御天下的方法看,他们已算是难得的清官,不过贪些黔首兵卒的抚恤罢了,玄德公何必大动干戈。 刘备想明白了,顿时唏嘘道:“敢情在天下间,我刘玄德才是矜奇立异啊。” 难怪鲁肃拼命劝他尽早摆脱影响,原因就在此处,让人可以分清区别。 见众人都在沉思,鲁肃想到自己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干脆索性全盘托出。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遂向前踏出一步,恭而有礼道: “汉初时高祖与功臣、诸侯王刑白马盟誓约信: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若有无功非上所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待使君战胜袁绍后,平定天下摄功最高,可按高祖之誓,约以功臣之后和刘氏诸亲再刑白马盟誓,择土进爵为王。” 以白马之盟自封为王,越过了关中朝廷,倒是个好方法。 刘备暗暗心想道。 这一套下来天下人也没办法指责他不遵循礼法,这可是高祖之誓,谁敢站出来说高祖盟誓已然作废,无论名气多大,直接可以诛杀他。 在崇尚孝廉的汉代,连忠孝之心都没了,活着也是在浪费粟米。 另一侧,鲁肃继续拱手道:“等使君彻底讨平河朔,安定河北各州后,则可率兵讨伐关中凉州贼,收复长安祭祀长陵。 那时使君怀禹、汤之明,更兼四海之望,而皇子刘协因董贼册立以据帝位,才德不能胜任致天下涂炭丧失宗庙,不能奉承大统,唯有玄德公以功高德重,安定汉家山河社稷,当承汉统再兴之。 忠良之士必翘首以盼王师,有聒噪者则挥军讨之,顷刻之间便能重定天下,扫除弊端匡复汉室。” 话音落下,鲁肃拱礼笑道。 第二百十七章 什么荧惑星有变? 六月中旬,在刘备暂歇兖州之际,身处长安的擅长观星的太史令王立在夜晚恰巧瞥见,太白守天关与荧惑汇合到一块。 王立瞬间额头冒出冷汗,喃喃自语道:“荧惑相移,天下必有大变啊!” 说话间将目光望向东边的河北之地,心底忧虑不已。 翌日,便急忙赶去登门拜访宗正刘艾,待其遣退僮仆婢女后,立马作揖说道:“宗正,余为昨夜呈现的星象而来。” 头戴高冠的刘艾闻言,轻抚胡须笑道:“太史令无须着急,待铁釜烧沸,细品茶水之后,可娓娓细说而来。” 见宗正因李傕和郭汜等权臣给天子与三公九卿的礼遇竟有了些惬意,王立忍不住焦虑说道:“宗正,汉祚倾覆在即,刘君也能如此优游自适乎?” 刘艾听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手指顿时僵住,瞪大了双眼望着对方,好心请你饮茶汤。 你竟然跟我说汉家社稷要覆灭了,知道我是谁吗? 我乃刘氏宗正,掌管天子亲族或外戚勋贵事务,敢在我面前说汉祚倾覆,怕不知死字怎么写。 刘艾反应过来,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气得面容扭曲,拍案而起指责道:“大胆!汝食汉家俸禄,竟敢在我面前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来啊!给我将此人拿下。” “慢慢,宗正此乃我失嘴之言,且听我容禀。” 太史令王立被循声赶过来的僮仆数人抓住衣袖和衣襟,不顾他跪坐在榻就要强拖出去。 王立也慌了神,赶紧说道:“宗正,余昨夜所观的星相事关汉室兴亡,不敢与外人细说,只能找刘宗正商议,把我驱逐于外乃细微末节之事,可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斯事体大,不可不察。” 刘艾忖度久良,看向王立没好气道:“今日要是说不出缘由,必将你殴打出府邸外。” 说完摆手,让数个僮仆暂且退下。 遂重坐回床榻,摆正了身子,刘艾问道:“说罢,有什么惊世之语,皆可说来,我当倾耳细听之。” “昨夜我观星象见荧惑相移,金火彼此交会,天下当有革命之象也,自古以来荧惑异动,皆有大事发生,秦皇嬴政之时曾有荧惑变动,又有坠星下降东郡落地为石,不久秦亡。 孝成皇帝时亦现荧惑,于是帝崩于长安,最终绝于子嗣,以至汉家遭王莽篡位。 而昨夜又有荧惑会动,金火交会之象,宗正以为天下当如何?” 王立小声拱手说道。 把话说完,他心里也好受多了,这种事情就不应该一人知道,虽然太史令专掌天时星历,国祭丧、娶奏良日及时节禁忌,瑞应灾异等诸多事宜,对许多事见怪不怪,可当昨夜看到荧惑异动,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有诸多例子在前面,这回汉室可能挺不过了。 听见王立的禀报,刘艾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惊得忘记呼吸,眼睛陡然睁大望着面前的太史令。 “不可能!汉室虽衰权臣已无废立之望,若敢废天子而自立,天下诸侯必然讨之,李傕郭汜不可能失智。” 宗正刘艾回过神,惊魂未定地反驳道。 “况且天下还有诸多刘氏宗亲尚在,北有幽州牧刘伯安,东有青州牧刘玄德,南有荆州牧刘景升与新册封的扬州牧刘正礼,西南还有益州牧刘季玉,几人皆为汉家擎天之柱,汉室怎可能会有倾覆之危。” “就算荧惑异动也不足为信,不足为信矣。” 刘艾连连摆手,不愿相信地说道。 只是四肢略微有些发凉,天下诸侯势力当算二袁最强,倘若他们齐心协力联手扬州的曹操攻打刘玄德,天下究竟落入何人之手,谁又能得知。 刘氏不会将亡于袁氏之手罢。 宗正刘艾想到这里,侧身急迫问道:“此星象可还有其他解读之意?” 王立想了想,拱手说道:“宗正,依星象与卦象解读,革卦的卦象是兑上离下,兑为金,离为火,《易革》象辞曰:泽中有火为革也,故有革命之象,三晋之地必有王者兴起,遂平定天下。” “古有商汤与周武王革命,而顺天应人,此卦象所指应当与古时相同也。” 刘艾听罢,错愕不已。 三晋地区不就是刘备与袁绍相争之地吗?也是光武皇帝兴起之地,占据河北者进可吞并天下。 商汤灭夏,周武灭商都是把前朝给覆灭了,莫非真乃是天兴袁氏。 刘艾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好端端的骤然被告知汉室将要倾覆,哪个刘氏宗亲能经受得住,何况他还是宗正。 “可有解救之法?” 刘艾俯身过去紧忙问道。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太史令王立摇了摇头,悲切道:“昨夜一夜未眠,余翻箱倒箧查遍了长安城保存于世的星象典籍,均无有所获。” “此星象所指,非人力能挽回。” 听到太史令信誓旦旦的话,刘艾终于放弃期冀,瘫坐在床榻上,拿出丝帕擦拭泪水,怆然道:“我汉家难道要亡于此乎?!” 听得宗正大放悲声嚎啕,王立也不由伤感说道:“星象如此,刘宗正不必过于伤怀,凡人只得观天之道,迎乾坤日月之变,岂能为逆哉。” “宗正可择时机禀报天子,告知星象变化。” “唉,罢了罢了,也只能如此了。” 刘艾止住哭泣,丝帕已经弄脏,拂起衣袖擦拭最后的眼泪,复叹道:“太史令你可是给了我足够的惊吓,三日后的朝会你与我一起禀报天子吧。” 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星象有变不可能只有一人看见,若撞见荧惑变动,也可寻善观星者解读寓意。 汉家风雨飘摇,怕将传遍天下了。 李傕与郭汜两人刚对朝堂天子和公卿大臣有了礼仪,此事一出恐又将生变。 “要提前告知宫廷尚书贾文和让他劝说李、郭二贼不要肆意妄为才行。” 刘艾思虑想道。 有贾诩从中劝导,能让大臣们的处境好过很多。 想着多年受苦辛酸事,刘艾不禁悲从心起,哽咽难言道:“大汉,你怎么要亡了呀?!” 吾来长安屈身事贼的苦,岂不是白吃了…… 第二百十八章 典韦有种找赵将军切磋 “什么?荧惑星象变动,恐汉室将覆?!” 贾诩错愕不已,愣在原地。 他刚择完地准备新建宫殿让天子居住,宗正刘艾和太史令王立两人就联袂而至,见面便给他来了一惊雷,蓦地被震得心神恍惚。 定了定神,贾诩的应变能力比两人强得多,随即压低声音,追问道:“具体卦象如何?” “卦象金火交会,乃革命之象,魏、晋必有王者兴。” 王立连忙长拜道。 “魏、晋之处……”贾诩轻抚鬓角的胡须,起身踱步沉吟不语。 而后仰头大笑,喝道:“原来如此,实乃天命所归啊。” 宗正刘艾眼有泪光,气得骂道:“贾尚书,汉室朝不保夕,国步艰危生死攸关之际,有什么好笑的?” “假使汉祚垂危将命若悬丝,你等凉州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诛杀袁氏的血海深仇,袁本初又岂会放过,还痴心妄想他能指水为誓吗?” 刘艾面色青红交加,胡须也一颤一颤。 他心都快凉透了,没想到贾诩竟然还会失笑,高喊什么天命所归。 贾诩笑完后,斜眼望着太史令王立,摇头细问道:“太史令以为,魏、晋之地王者,当为何人?” 王立有些诧异,没想到宫廷尚书贾文和会忽然问他。 遂心里盘算半晌,接着挺直腰杆,向东边一拱,不卑不亢回应道:“天命往来去就,非常人能抗衡,况且五行轮转常盛,代火者唯土而已,魏晋之地为袁氏宰之,袁氏祖为陈姓舜帝后嗣,属土盖以火德,色尚赤色,土能替火,故承汉者当晋也,能安天下者,必陈袁姓氏。” 贾诩眉梢里充满了意外,心中思量少顷,恍然说道:“太史令果忠于朝廷,然天道深远,勿复多言。” 贾诩顿时明白了,这又是朝堂里隐藏起来,心向袁氏的官吏。 今日倒是双喜临门,幸得知了刘玄德承汉家天命外,又筛出来一条小鱼。 袁氏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怎么杀都有漏网之鱼,总想方设法站在袁氏立场。 贾诩遂颔首道:“来人!将太史令王立下狱,此人断卦不明,疑误汉家社稷妄议乾坤,将其缚于理官,数议审狱后,我再禀明天子,弃市处斩。” “贾尚书,贾尚书,余为汉室忠良之臣,所言之事乃为星象所指,没有半分私心作祟,我无罪呀!” “天道有常,天命两百年当有变化,非人力所能抗衡,不可平白无故治罪啊。” 太史令王立头如捣蒜般顿首在地,没想到贾文和前一句还夸他忠于朝廷,然后退了几步到悬挂剑的墙边,马上脸色陡变,翻脸无情。 他瞬息没反应过来,便被推门而进的凉州兵卒按在地上,然后就被拖走。 “贾尚书言者无罪,何况太史令的职责乃掌天时星历与福祸祥瑞,更无可讳言,岂能粉饰道哉,王立无罪啊……” 声音愈来愈小,直到细不可闻。 贾诩处置了太史令,转身笑着招呼宗正刘艾,说道:“此人必为袁氏故吏,只为袁本初一力吹嘘,即便星象是真,那革命之象,也非指优柔寡断的袁绍。” 刘艾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此刻心里早后怕不已。 刚才被太史令搞得昏了头,竟敢怒骂凉州贼子当中掌握生杀大权的贾诩,就算三公得罪他,也只需在李傕郭汜面前搬弄口舌,便足以使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尚书此言有理,艾险些遭受贼子蒙骗,天又怎会断我炎汉,纵使关东叛逆不绝,朝堂也定会在大司马和骠骑将军引领下,回天再造补缀乾坤。” 刘艾艰难地强颜为笑,作揖说道。 贾诩则笑了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他先前也被惊吓到,后边忽然想到魏晋有王者兴又能兼革命之象,只有历精图治能重整山河之人才能担得起汤、武之革,怎么看袁本初也不符合卦象。 那舍去袁绍外,魏晋之地只剩惟一诸侯,那就是被诸多士族暗传为谶语所录,以卯金刀平天下的刘玄德。 传闻刘备不纳美婢,凡事喜躬行,仁而爱人,常有大度,又喜施钱财耕地,盖有高祖之遗风,横行四海而武略逾常。 这才是能一匡天下之明主,而袁绍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夺盟友韩馥冀州,其人也因他身死,占据最富饶的州郡却无法横扫天下,以至于北有公孙瓒掣肘,东南有刘备突起异军,夹在二人间数年无尺寸之功。 反观刘玄德却能往西征兖州与河雒,向南收徐州与中原。 而袁本初枉为四世三公的袁氏子,若对比秦末,刘备可比高祖,但袁绍却连项燕孙的项籍也无法相提论足。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智略之士早看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勉强为彭越、英布之流,岂能与太祖高皇帝并争天下。 不过区区之众还处于懵懂无知罢了。 贾诩目光落在正宗刘艾的身上,不觉嘴角含笑,抚须想道。 …… 夏季阵阵蝉声叫响,驰道一队骑士从西面策马而来,卷起了漫天尘土,迅速消失在北面。 在山阳郡湖陆县罢免了太守、都尉以及当地的县令、县丞、县尉又责罚了三老,处置了军府的诸多武官与军吏,刘备继续率军归还青州。 行至山阳最北边的瑕丘县,就有哨骑赶来汇报:迁任山阳郡的赵太守正一路风尘仆仆骑马赶来面见使君,此刻已到十六里外的传舍。 刘备顿时欣喜笑道:“子龙来的很快啊,想必处理完郡务就策马日夜兼程赶来,真飞将也。” 身旁许褚小声问典韦道:“听说赵太守有虎威将军之称,必骁勇无比,典军侯常在军中切磋角力,可与赵子龙将军较量否?” 典韦瞥过了他一眼,知许仲康话里有话,调侃他整日找人切磋。 当下沉默不语,不作应答。 许褚嘴角微微扬起,心想你典韦也有不敢招惹的人,平日里这么牛,怎不去找太守切磋角斗,就仗着资历老,欺负他手下的游侠。 听说使君两位义弟也武力非凡,怎么不见你典军侯也去切磋讨教。 第二百十九章 常胜将军 “使君!使君!!” 没过多久,驰道尽头响亮的呼喊声,在平原上激荡久远,众人举目望去,一队骑士纵马而至。 眼见领头的骑士快接近两百步距离,还没有勒住缰绳,许褚不由自主地挡在刘备身前,目光略微担忧的注视前方。 刘备拍了许褚的肩膀,笑道:“仲康无须担心,子龙与我有弟兄之义,百步外必然能及时勒马停住。” 果然话毕,远处的骑士就猛地拉住缰绳,在马蹄未停之际,已然手执马鞍而下。 “好骑术。”众人心里不禁暗赞。 “使君,云差点来迟,还望使君恕罪。” 赵云不顾身上的汗水,立马准备下拜拱手,却被刘备用手拦住,笑道:“子龙见备何须如此生疏,你我虽有上下之分,却也有兄弟之情,既见兄长,礼节到便可,就无需重礼了。” 刘备满意地打量赵云,突然眉头皱道:“子龙近来怎么瘦了,这可不行。为将者怎么能身体清瘦,何以应付沙场征战之事。” “典君亲遣军士手持我调令到州部府库取供半年的膘肥肉食送到山阳郡太守府,让庖厨和膳夫每日烹饪。” 刘备转头拉着赵云的手臂,笑说道:“来年我要看到一个身强力壮的虎威将军,而非久事牍案以至身材消瘦的赵太守。” “云,多谢使君厚爱,明年必然赳赳挺拔,方不负使君之恩。” 赵云不由为之动容,使君一见面就能细心发现他瘦了,对他赵云关怀备至,手足情深莫过于此。 刘备闻言轻拍了赵云的手背,拉着他踱步到树下乘凉,遂道:“子龙在济阴郡为太守治理郡县之事,我亦有耳闻无论是豪族还是百姓,皆对你赞不绝口,既劝课农桑,带官吏行于田间教导黔首百姓顺天,察季节的耕种方法,以保不废农时。 还在郡府门外放置纸笔,号召百姓指出为政的得失,差使散吏在亭门将种种缘由记录在册。又剪恶除奸下狱了诸多嚣张跋扈的豪强宗族子弟,可谓才智丰茂,行为廉洁啊。” 刘备把赵云放在济阴郡,原本是想让他守住在兖州的基本盘,只要几个郡县还在手中,就不怕有当地豪强想迎袁绍进兖州。 未曾想赵云给了他个惊喜,将地方治理的出乎刘备意料之外。 继云长之后,又一武官出身将郡县经略地井井有条。 谁知赵云听完,却面带愧色拱手道:“云不足以当称赞,不过在亦步亦趋的仿效使君治理平原县之举,没有半分创新。” 而刘备笑了笑,摆手道:“我治下太守虽多,许多政令摆在眼前,却依然不能躬行实践,只抱着名士之风不抓事物大小者,不下于十指之数。” “没有亲自走访勘察,就不懂如何具体治理州郡,大汉之所以各地溃烂至此,就是轻浮之风四起,各地举荐的名士官吏好清谈无实干,图虚名不做实事,做起事来头重脚轻不知深浅,让不法豪强得以霸占土地,奴买百姓为仆。” “甚至不少官吏与豪强更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备在徐州度田杀的这么狠,就因为这些人太多。” “当官处事以务实为先,子龙你已经做的极好,日后必为辅国之才。” 刘备说完又忍不住拍了赵云,对他鼓励道。 赵云拱手说道:“豪末不掇,将成斧柯,法令不严则会姑息养奸,治吏与治军大致相同,云治军则身先士卒,苦难同享,军纪严明,先恩后威,袍泽方能在战场拼死用命。” “因此军旅得以常胜,非云一人之功,乃上下同心同德,施政之事亦如此,还请使君毋忘济阴功曹、主簿、督邮、主记、书佐及十八诸曹官署掾史长吏与小吏之功。” 赵云作揖恭请道。 刘备听的微微一怔,遂抚掌而笑道:“子龙,从不居功自傲,正己而治人,可谓善政善军也。” “既处军伍可获常胜,将来为官九卿亦如此,愿子龙永远做备的‘常胜将军’。” 周围的众人听见玄德公对赵太守竟有这么高的期望,都不由有些原地愣住。 鲁肃、典韦、许褚等人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赵云的背影。 皆不禁感慨道:“使君当真乃手足情深,不仅是对关太守与张太守,连赵太守也不分彼此,友于兄弟啊。” “使君,赵云微末之身,岂能得使君如此看重?当之有愧也。” 赵云热泪盈眶,久久不能言语,立马屈膝跪倒拱手而道。 “子龙,快快起来!” 好在刘备反应快,先用左臂拦住跪拜,又用右手用力将赵云拉起,转身对众人介绍,笑道:“此常山赵子龙,亦乃吾弟也,于患难之中相处至今,才德兼备遂任太守之职。 典君且熟悉,但子敬与仲康乃中原、江淮人士未曾相见,备好为你们引见一番。” “见过赵太守。” “见过赵将军!” 鲁肃和许褚两人拱手见礼,赵云也立即拱手回礼。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刘备又笑对赵云道:“子龙,此乃徐州韬略智谋之士鲁肃鲁子敬。” “这位猛士乃名动豫州的游侠豪士,谯县许褚许仲康可比之朱亥。” 赵云点头颔首,认真地施礼道:“常山赵云赵子龙,见过鲁君、许君。” 鲁肃与许褚自然也不敢托大,再度拱手行礼。 赵云又抱拳对典韦道:“典君,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典韦在许褚怪异的目光中,笑咧咧着嘴,热情的拱手道:“多谢赵太守挂念,韦追随使君以来吃得好,睡得好,此生别无所求,只想鞍前马后护使君周全。” 当初典韦与毛玠被刘备书信陈留太守张邈,在郡县寻求调至青州平原,路过济阴定陶就是赵云接待了他们,也是典韦第一次感受如此亲近游侠的太守。 因此对赵云一直抱有好感。 只是典韦不知道,赵云听说是使君亲写文书特调的两人,就知他们必有过人之处。 路过定陶时,遂以礼相待。 “使君,怎么不曾见刘君?”赵云在人群中并没看见刘和的身影,不禁奇怪问道。 “他呀……”刘备笑了下,说道:“如今试任沛国相,暂时没办法回青州了。” 谁让他刘玄德接任沛相时,突然刮起大风,吹动大纛麾旗,如果不派刘氏宗族子弟前往小沛祭祀高祖,那就得被唾沫淹死。 想到刘和在沛地数月走不开,替他祭高祖魂魄,又短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领沛相,只好叫他先试任了。 跟随多年功劳与苦劳都够了,只是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遂辟陈长文为功曹,辅佐治理沛地,也不至让刘和手忙脚乱。 第二百二十章 为玄德公刻石记功 “子龙,山阳郡的大小事务,我就交给你了,替我看好袍泽的身后事,别让蠹虫再叫百姓寒心。” 刘备将收回来的印绶,郑重的递给了赵云。 “云,必不负使君所托。” 赵云谦恭作揖道。 “有子龙在,备无忧矣。” 刘备笑了笑,望着众人说道。 在瑕丘县把太守印亲手交给赵云,刘备率军继续归返,大量在兖州从征的辅卒纷纷被遣返回本籍所在乡里。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卒遣散回乡,各地郡县开府库以军府军功簿册发放钱粮、肉食、布帛、甚至各种生活器件与耕田器具。 不幸战殁在沙场的士卒,也有抚恤钱财和良田发放,又择无力抚养的子孙进郡县的农官学,成为农学僮,在学业的五年内,口粮与衣袍皆由军府支出,以减少百姓的负担。 许多黔首百姓得知自家子弟跟随刘使君征战整年,终于得胜归来,皆眉头舒展,眼含笑意,乡里之间的庶民百姓喜上眉梢,热闹的气氛几乎赶得上年末。 百姓主动拿出多余的粮食来犒劳还要北返青州的战兵。 而刘备对前来送粮的庶民百姓,笑着婉拒道:“如今天灾频发,蝗灾、旱灾时常卷土重来,盛夏越热,寒冬越冷,还是多留一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往年饥荒至而易子相食,须卖妻女为奴婢,才能生存下去。备之所以均田地,就是希望诸位能在面临灾祸时能熬得下去,不至于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埋骨地下。” 有老者流泪感慨道:“公甘愿分利于我等黔首,古今未曾有遇如玄德公者,老叟年老体虚无以随军出征,愿为公刻石铭功,使我子孙世世不忘。” 刘备面对老者祈求的眼神,沉默片刻,然后含笑叮嘱道:“老丈为刘玄德刻石,需多护好身体,他年我再度南征,路经此地在村口重逢,老丈也能拄杖前来迎接我刘备。” 老者听见后,顿时泣数行下,连连点头答应道:“好,好,只要玄德公再来吾高乡里,无论老叟如何,必然前去迎接。” 刘备特意叮嘱,就因东汉时期为官吏立碑歌功颂德的风气盛行,连县令都享有生前身后名的殊荣,更何况他刘玄德。 尤其是在均田令推行的青兖两州,有不少百姓工匠为他刻石,甚至有百姓冬天冻死在家中,不拿钱财去买柴草,也要买石块替他刘备去刻碑,光平原县一地,石碑就多达数百块。 百姓白天耕地,晚上成群结队偷偷去山里面开凿石块,运回家中雕刻,夜色不好还有人摔下山崖。 短短几年间,整个青州碑石数以万计,刘备见劝导无用只得下令强禁,官吏接到州部的禁令叫苦连天,因为他们也为玄德公刻碑了,这回跟着要被罚俸禄。 眼见百年盛行的风气屡禁不绝,荀彧建言道:“强堵不如疏通,使君怀仁厚之心有功于百姓,大汉受儒学久矣,但凡忠孝者无不思报答之心。” “如不受报恩,岂不令百姓寒心?” 在荀彧的劝说后,刘备遂允许各县可以刻石,但每个县只能立一块碑,若有百姓因刻碑而身亡,乃问责长吏。 又让官吏多加劝导,才渐渐扭转了这股风气。 把自发前来犒军的黔首百姓劝回家,刘备松了口气,行至东平郡国见了牵招,各地又有文牍送来州部让刘备决断处理。 兖州太守与县令得知玄德公在山阳郡为兵卒抚恤一事大发雷霆,罢黜了诸多官吏,有的还被下狱问罪。 还要在兖州整顿吏治,官吏们人人鞠躬屏气,连钱财调拨都效率极高,通宵达旦就把名录核对完毕。 州郡最繁忙的官署除了户曹外,就是负责打造军械与农具铁器的金曹,工匠与长吏都忙的不可开交。 因为许多辅卒在选择发放物器时,宁愿不要帛布和肉食,也要选铁器农具好用来开垦田地,金曹掾史长吏眼看库存逐渐耗空,询问是否多开铁矿来锻造铁器。 县令无法决断,只能上报郡里,郡再上报到州部,最后递到使君的案桌前。 刘备自然同意,令书佐撰写文书传至各郡,宁愿多开铁矿打造农具,也不能停下军械铸造,特别是枪矛刀剑、箭矢不能停。 此刻与冀州袁绍的战事已然迫在眉睫,届时要在各州郡调兵,这种日常在战场上的消耗的武器,当然要越多越好。 青、兖对于弓弩的打造也在步步扩增,袁绍擅长用强弩对敌,刘备也在想办法遏制。 你有的我要有,你没有的,我也要有。 想到这里刘备不免有些遗憾,要是能把孔明的连弩捣鼓出来,就能让袁绍在战场上吃不了兜着走。 哪怕袁本初把北地的乌桓、鲜卑胡人骑兵全叫来助阵,也能把对面连射的哭爹喊娘。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用武刚车阵加连弩,沿着河畔往前推进,所有的粮草辎重由漕河转运到军营,任由骑兵再多也别想轻易截断粮道。 倘若争夺运河与袁绍有水战之事,则把周公瑾也调来河北,指挥船艘编练迎敌,也算为将来为渡江水战积攒经验和练手了。 刘备心中思量,想道。 “玄德仅仅一年未见就威仪更胜以往,越来越有明主之风了。” 牵招坐在榻席侧面仔细望着刘备,不由感叹道。 遥想中平六年,闲居在家中忽地收到了少时好友刘玄德的书信,相邀他建功立业。 要不是书信写的真诚恳挚,那时孝灵皇帝还未崩于雒阳,天下又未彻底大乱,他思来想去觉得在乡里也暂无出路,索性打算来青州看看。 结果来平原这一待,就是天子驾崩,董卓废帝,诸侯群起讨董,接着青州又起黄巾之乱,玄德发愤而起,讨黄巾、平青州、破兖州、继而横扫中原,大有光武兴盛之势。 牵氏宗族来信函劝他投袁氏的族老顿时傻眼,态度立马来了个陡转,天塌下来也要做好汉臣,劝牵招少管宗族,就好好出仕在刘使君麾下,少时好友自然要鼎力相助。 见识了宗族卑谄足恭的嘴脸,令牵招也颇为无语。 不过他在心底也常感慨,当初来平原县无疑是此生最明智的选择,多亏玄德念旧情,想起了他牵招…… 第二百二十一章 西域胡姬甚爱之 “玄德……”牵招想着往日之事,侧身突然瞥见刘备鬓角浓密的青丝,竟生有几根白发。 先前可从来没有过,那时玄德一人包揽处理许多事务,再怎么辛苦歇息半日也能精力充沛,更不会有白发。 没想到收复雒阳后,一年的时间就如此劳累,尤其徐州诸多豪强反叛,在天下间掀起轰动。 远在兖州的他都不免有些胆战心惊,但承受压力最多的无疑还是玄德。 牵招醒悟过来此刻已经不是在平原县,玄德也早不是县令,而是肩挑天下二十三郡,治理近千万百姓,最能复兴汉室的诸侯。 别人觉得他愈发威严,而不知其中的辛苦之事。 想到这里,牵招叙说过往的心思,瞬间淡了几分,反而拉近坐姿劝说道:“玄德,你还需多顾及身体,不要总忙于军旅与案牍吏事,凡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太过耗神,有时还需多加放松,听听丝竹之声也是极妙。” “我看一郡太守的享乐,也比你要好得多,如今兼领数州之地,怎么不能对自己好点。” 刘备闻言轻笑说道:“子经,我当然知身体为万事根本,只是有些事备若不管,那就没人管了。” “天下诸侯不知多少,但有几人敢度田,有几人能为黔首百姓均田,各州糜烂至此,不对症下药又怎么能解救倒悬生民,不把挖根治本怎么救士族清谈之风。” 刘备笑着反用手指道:“要是生在太平盛世,我愿与你斗鸡走犬,多娶几室妻妾,遂做乡里游侠多好。” “行商赚了钱财,我再邀你与云长、益德,出长安一起前往西域看看,备听说西域胡姬甚美,又长袖善舞,若不见识人生岂不无趣?” “不想玄德竟喜欢胡姬?”牵招略微诧异,难怪先前不肯纳妾,被大家劝诫多生子嗣,方才纳了许多妾室,不承想是爱好独特,此刻中原胡姬的确甚少。 牵招若有所思地点头,拍着胸口保证道:“玄德,胡姬之事交给我罢,即便再难我也会想方设法,将此事办妥当。” 只要刘备不沉迷于房事把身体搞垮,再怎么稀奇古怪的爱好,只要能放松身心,他也要将事给办好。 刘备忍不住回瞪一眼,笑骂道:“子经,我怎么发现你有佞臣之风,此兖州去西域万里之遥,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运送胡姬,即便容貌再倾国倾城,谁能这般奢侈,不怕遗臭千代吗?” “这……”牵招瞪大了双眼,当场愣住。 玄德所说和他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准备托人去并州买匈奴部落胡姬,为何遗臭万年,牵氏在西域又无熟人,如何能去诸国购买,玄德莫要开顽笑。” 刘备听罢哑口无言,最后抬手指着他道:“滚!” 然后不由得笑出声,牵招也跟着大笑。 天下谁不知道,匈奴部落普通的妇人常年放牧,又身材圆润皮肤黝黑,且又喜欢剃头,千人里也难挑选一白美姬,比他说的西域胡姬差远了。 坐在堂下的许褚和典韦面面相觑,好久没见使君笑的如此畅快了,这难道就是与二千石的少时好友的见面吗? 怎么和他们游侠一样,探讨着天下大事,然后就歪到了聊美人和仗剑游历四方?! 典韦心里想到若是生在盛世,使君欲带人游历西域,路过陈留之际,他也定要跟着一起去。 使君将胡姫描述这般美貌,让他有些心痒痒,也忍不住想去看看。 “玄德,还是要多纳心怡的妾室,你看我今年又多添了二子一女,可谓喜庆矣。” 牵招说完抚摸蓄起来的胡须,挺起腰杆略微有些得意。 刘备笑了笑,拱手祝贺道:“备在此恭贺子经,收获颇多啊。” “不过去岁,我也在徐州纳了二位妾室,皆有倾国之姿,又善琴喜舞,一美姿态优雅妩媚,另一美韵致柔和可人,家宅也算有扩充了。” 刘备也在旁笑说,略有几分不经意道。 牵招承认自己有些酸了。 玄德势力越来越大,许多人都想着巴结他,哪怕士族有国色之女也甘愿奉上,这一对比起来两千石相就差远了。 牵招有些不忿道:“玄德,早年你说让我任西域都护府安西将军,不知还当真否,我倒要看西域胡姬有多美,倘若容貌甚美,我也当多纳之。” 不管身体撑不撑得住,反正不能在子嗣轻易输给玄德,不然就会被他笑话。 刘备笑起来道:“好,既然子经有为大汉重开西域之心,我自然无不允许,若能效仿张骞凿空西域壮举,持节前往更远处扬我汉家之威,赏赐胡姬百人又如何。” “日月所照,汉使所至,皆为汉土。”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牵招见玄德说起来西域就滔滔不绝,尤其是改了孝宣帝的定胡碑,让他不由嘴角微动。 下意识地说道:“玄德,你比孝武皇帝和孝宣皇帝还要霸道。” 前面的汉帝他牵招不清楚,但对玄德是再了解不过,怕是真准备将来对西域三十余国大动干戈。 若让效仿班定远只带数十人就建立都护府,也未免高看他牵子经了,有几个人能像班超那样借兵灭国。 “玄德要是天下平定,还是要多休养生息几年,频繁出塞用兵易耗费民力,当初对西域用兵,乃为折断匈奴之臂,如今匈奴已经归附大汉,可缓慢通西域。” 牵招思索着刘备的话,遂劝道。 “子经,你有所不知。” “没有匈奴还有鲜卑,就算没了鲜卑,会有其他的外族迁移过来占据草原,再握有河套与西域,那将犹如昔日强盛的匈奴人卷土重来,须知汉家用百年战争,才将匈奴拖垮。” “假使再来一次,受苦的还是黔首百姓,勿为子孙留后世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纵使不计钱财成本,也要追逐到底将其消灭。” 刘备抚掌笑道。 他的态度向来很明确,大汉不是让人随意挑衅的地方,要么不击,击则当灭国矣。 哪怕跑到万里外,也要派使节查明动向,联合诸国讨灭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必须要汉化 “赤云衣,歌大风,饮如鲸,气似虹,玄德有吞残虏之势,浩浩汤汤,兵所未至气已吞。” 牵招不禁点头感慨道。 太像了,简直太像高祖皇帝,无论行事作风,还是以耕田封赏功勋士卒,又重申军法,对汉军进行整顿。 特别是从青州开始分赏土地,这是只有汉初高祖执行的律令,以军功爵赏田宅,优待将士吏卒,功臣常说高祖能与人分天下,这就是分天下。 光武皇帝也没有这种气魄,说是继承先汉,实际上许多政令只沿着新莽时期进行缝补。 “百年来,天下英雄惟有玄德你呀。” 牵招心中感慨万千。 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能看出玄德的韬略。 刘备忍俊不禁,指着牵招道:“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假使备能气吞万里如虎,囊括四海纵横驰骋,此生之愿足矣。”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下终究是要以农事为主,再怎么气吞河山,也要先让庶民百姓填饱肚子,穿得起麻履与衣袍。” “甚喜胡姬之事为戏言尔,备之所以对西边念念不忘,乃是因为万里外有中原尚未有的种植良种,是我汉家百姓急需之物。” “如今汉兵久久未至西域,外族轻视之心日益渐盛,哪怕将来不出汉军,也要用武官领鲜卑、匈奴的骑兵之利,以夷狄攻夷狄,使西域不敢轻视汉使,为计之善。” 刘备笑着说道。 蛮夷汉化乃是大势所趋,与其等着鲜卑、匈奴人日后主动汉化,还不如让他来推一把,择其忠良者赐汉姓。 如今儒家教化之风盛行,那就多派一些清谈之士,前往蛮夷部落教导儒家经典,反正现在这些人太多,一抓一大把。 与其青春空作赋,皓首穷经,还不如都丢到鲜卑、匈奴、羌族的部落,让他们理论与实践结合,省得空老于林泉之下,学问派不上用场。 至于蛮夷部落,若有酋长予以顽抗不肯学习汉文化与儒家经典,那就别怪他刘玄德言之不预。 朝廷含辛茹苦收降你们到并州、幽州、凉州、辽东是怕你们在草原挨冻挨饿,此刻还派儒者千里迢迢前去教导,竟还不肯学习,以蛮夷为荣。 那就别怪汉军犁庭扫穴,汉家不需要夷狄占据郡县,天下耕地均给黔首百姓且嫌少,设使有酋长不想成百姓编户齐民,就学北匈奴西迁罢。 愿意留下来汉化便拊掌欢迎,不愿意也不强求。 至于不想编户为民,又不肯离开,还想在这里放牧的部落,那就抱歉了。 连豪强都被度田令杀的人头滚滚,没道理对蛮夷网开一面,岂不叫豪强在黄泉高喊不公允,死不瞑目啊。 刘备心中暗道。 “玄德路过兖州一路大张旗鼓,也有安定兖州士族和百姓之心吧?” 牵招端起杯具抿了口茶,细问道。 “确有此意…”刘备循声轻点头颔首,接着笑说道:“现在我与袁本初就如当年光武与王郎,他盘踞北地,我屯兵南边。” “他想拉拢兖州豪强在交战之际,突然举兵掩杀我后方,而我也偷遣人接触河北士族,让其多为袁绍‘献计献策’,使各方士族争斗不断……” 牵招思索片刻,说道:“袁本初好谋无断,要士人幕僚各种意见纷纷,怕更难辨别出谋划策之人的忠心孰真孰假,袁绍恐早就头疼不已。” 不得不说这一招,直接往袁绍要害处打,不是洞悉袁本初性格的人,是绝想不到此策的。 此计莫非是荀文若,或郭奉孝所出? 牵招轻抚胡须想道。 青州只有这两人是当面见过袁绍,又对其失望而离开邺城投玄德的,除去郭、荀外,他就想不到别人了。 面对牵招的小声寻问,刘备只笑了笑,没说话。 …… 建安元年七月,青州平原的秋季播种已经开始犁地松土,去除田野间的杂草。 在田曹属吏的引导下,农夫不断开垦原本贫瘠的田地,又挖沟渠修建水车引水灌溉,使得不少耕地变得肥沃,特别采用了大豆与小麦轮番种植,无疑让收成变得更多。 偶然得知原是刘使君授意掾吏和农学僮四处传唱耕种方法,让百姓禁不住有些激动。 使君真乃神人也,自从来了平原郡,让他们黔首能肉眼可见般过更好,租借铁器农具,修建陡池,造水车灌溉,方便耕耘。 甚至各县还置有医署为官吏与百姓看病,官吏可以用钱财,百姓仅用粮食抵汤药费用。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此刻农耕过后,不少农夫聚在一块互相讨论。“汝等听说了吗?从沛地来了位走访青州各郡县救病治人的名医,传闻此人有扁鹊之才,高唐县有人肚大涨肿,医署医者不能救之,但此人却可开肠破肚,刳割多日而不痛。” 黄脸农夫摇头,啧啧称奇道。 被他招呼过来的众人,先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然后讥笑道:“阿粟,莫要在此妄言,汝又未亲眼所见,传言之事岂可当真。” “玄德公有言,眼见方为是,传闻未必真,乡里谣传之事,不可尽信。开膛破肚乃何等之痛,猛兽家禽岂不能忍受,何况人哉?” 黄脸农夫见大多数人不相信他的话,顿时有些心急,结巴半天回应道:“这……这乃是听吾从母昆弟所言,岂会有假,此为他亲眼所见。” 有一浓密胡须的中年人笑道:“此乃他人所见,非你所见也,焉知其没有说谎乎?” 黄脸农夫直跺脚道:“吾昆弟老实本分,对父母兄弟忠厚孝顺,从小无谎话,此事必然是真!” 有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摇头道:“假使此良医有扁鹊之才,必然名传各州,敢问此人姓名。” “医者名为华元化,在豫州与徐州医人十余载,无人不夸其医术精湛。” 农夫回忆说道。 说完后,众人都摇头表示从未听过。 就在这时,笑出声的那人怀疑道:“该不会你昆弟收了他人钱财,故替其扬名乡里,好趁机赚取我们的钱罢?” 黄脸农夫气得抡起拳头就要打,让乡人死死拦住,而那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鼠子,若敢晚走一步,必叫你躺在此处。” 农夫怒骂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家的诱惑 平原州牧府邸的后院也热闹异常,许多绰约多姿,谈笑甚媚的女子聚集一堂。 言氏、荣氏、乙氏皆为平原郡豪族嫡女,管氏虽为豪族庶女,在众多青州出身的妾室里,最丰肌秀骨净娟娟。 而且诞下一幼女,深受刘备喜爱。 除此外,还有济阴郡魏氏的嫡女与庶女,以及带有异香的魏淑,她容貌属于娉娉袅袅肤白的长娇美人。 在众妾室之间就她与管氏颇为受宠,让其余五人羡慕不已。 夫人阴珺望了望魏淑和管氏,又转头看了今日才刚到平原的环氏和甘氏,感叹自家夫君真是享尽齐人之福。 收的四位姬妾皆有国色,甚至有小道消息传闻陈留蔡氏也想将蔡邕之女送进使君宅院。 她不相信对于此事,自家夫君没有听说过,却没悄然劝阻,由此可见也怀几分意动。 毕竟数年前还在闺房感慨自古才女薄命,若蔡氏女真做了他的妾室,恐怕也不会拒绝。 阴珺目光瞥过环氏与甘氏绝美的容貌及凝玉身材,听送她们二人过来的属吏说:使君在徐州曾与两女共度半月,后来又不知何缘故搬去军营,从那后就没常住在府院了。 哪怕去岁年末返回徐州东海郯县,也多日居住在军营。 这让阴珺有些佩服夫君在面对两女一起服侍也能忍得住,以天下事为重而不贪图软玉娇香,这股毅力的确不同。 此二女容貌皆符合刘备的审美,在这种情况下也说出征就出征,一走就是半年将两人送来平原府邸。 “沛国甘氏见过女君。” “徐州彭城环氏见过主母。” 两人见阴珺高梳髻头弁笄,身着对襟齐腰襦裙,天生的冷白皮明眸皓齿,眼神温和仪态万方,心里刚猜想会是谁,却被婢女告知乃刘君之正妻,心脏瞬间怦怦跳个不停,赶紧见礼道。 刘君常年出征在外,家宅后院之事皆由女君处置,要是得罪正妻阴氏,那这辈子就完了。 若是将来更进一步,那就不仅是自己,还连累了宗族。 阴珺眉眼柔和地将两人扶起身,说道:“夫君胸怀天下,常治理各州郡而无时间顾及家宅,我也不求别的,只愿大家和和睦睦不给夫君添乱便好。” “夫君以律法治官吏百姓,妾也同样以律治宅院,不使内外异法也,即便你们初来乍到,也望周知。” 争宠之事,不仅夫君心烦,连她也心烦。 尤其听闻不少官吏的姬妾争宠而互相残杀,她可不想这种事也发生在刘备身上,因此提前敲打这些妾室,所有小心思最好不要有。 “甘氏遵循女君之命。” “环氏必然听从,不敢有违逆。” 两女远道而来,皆有些害怕正室阴珺,故急忙说道。 早在徐州时,她们就听刘君笑说过阴夫人乃是他处于微末之妻,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比拟孝宣帝之许皇后,光武帝之阴皇后,得罪了夫人他可不会站出来求情的。 而现在见到阴氏又怎能不害怕? 阴珺见两人身子有些颤颤巍巍,然后扬起笑容吩咐膳夫前去准备丰盛的荤食,以招待甘氏与环氏。 接着目光望向众多的美人妾室,她眼睛里情绪复杂,心道:“夫君,如今家宅藏有这般多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也没把你吸引回来,到底何日才返回青州啊。” 都快一年了,还不回来。 要回来必然不让他轻易离开宅院……眼下长子都快四岁了,也该孕育次子了。 想到这里,阴珺勾人的美眸微眯着,忽然笑若千万梨花盛放。 …… 率军行到东郡东阿县的刘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让前来拜见玄德公的薛氏宗长关心问道:“使君莫不是夜晚感受了风寒?” “也是,出征在外若无婢女悉心照料必易疲惫生病,既然如此薛氏有一嫡女相貌娇美,但颇为细心懂得顾人,老夫这就让族人将送来,最多两个时辰便可送到县城。” 说着就要起身走出县衙,刘备赶紧让典韦将他拦住,解释道:“薛公,婢女之事且搁下,如今海内纷乱,又有袁氏割据河北,若整日沉迷于女色,备如何率军击破袁本初,而得志功成事立?” 这句话一出,薛氏宗长立即停住了脚步,对他来说玄德公成就大业,比他送宗族嫡女为婢女更重要,东阿薛氏已经将全部家当下注在刘使君身上,宗族子弟尽数出仕在青州和兖州。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要是玄德公兵败袁氏,薛氏也将跟着重创,此时他比兖州任何豪族都想着刘备能赢。 只有使君进步了,他们才能跟着进步。 所以一听见刘备打喷嚏,他就心急立马安排人来伺候,想要玄德公以最好状态去击败袁绍。 特别是在此刻徐州各府库的粮草军械,已经用漕河开始悄然调动到兖州储存,就知刘、袁两家的交战迫在眉睫。 面临天底下最强的两大诸侯交锋,没有谁会不着急,也没有谁会掉以轻心。 当年光武纵横河北也差点死在王郎手中,后边王郎更是占据河北十郡,而光武仅仅手握两郡,最后却是王郎兵败被杀。 如此看来,天下大势变化无常,不到尘埃落定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果怎样。 刘备将薛氏宗长安抚了一番,亲自将其送出县外,让薛氏宗长老脸红润不已,连连拱手施礼。 在随从僮仆的搀扶下,蹒跚拄杖向玄德公辞别,然后乘坐马车远去。 刘备不由有些敬佩,年近古稀还能利索乘坐马车,看来身子骨极佳。 在送走薛氏后,鲁肃来报有役马从河内荡阴县传来加急书信,让刘备眉头轻皱。 听名字就知是吕布来信函,不在荡阴好好防范袁绍,书信找他不知所为何事。 刘备在鲁肃手中接过文牍,坐回簟席打开细细观看,不禁没好气笑道:“这吕奉先听闻我要回青州,故想携带妻女拜见,欲将他与麾下部将的家眷皆留在平原郡,才能让他们放心厮杀,为汉室建功立业。” 让刘备心中一怔,以为吕奉先又想搞什么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古今文经之争 建安元年七月中旬,难得连日细雨绵绵,将闷热冲散无余,田野间的少年为阿翁拔着蒿草,幼童在相互追逐打闹。 惹得送水来的妇人指着自家孩童一阵叫骂。 平原郊外前来迎接玄德公的官吏与大儒皆看到这一幕场景,禁不住抚须得意。 “康成公以为如何,与天下各地纷乱相比,此是否为仁政乎?” 头戴鹖冠,身穿宽大袍服,高瘦须发斑白的卢植忍不住问旁边的北海大儒郑玄郑康成,而郑玄也在点头称善。 他治学多年以古文经学为主,又兼采今文经学,集两家之所长,对于从刘歆时以来百年的古、今经学之争早已看透。 无论是学随术变的今经学,亦或术随学立的古经学,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之争,在圣贤的典籍传记里字字查阅注解,以证明谁的言论更符合圣贤所言,谁是虚假佯称。 特别是在后边越演越烈的古、今两家争锋中,古经学出现了杜撰伪造的圣人经典字句,有的字还是在古器物中抄录来的,就为彻底压倒今经学。 随着时间推移,从景伯公到子慎公,再到季长公时,今文经和古文经已然逐渐融洽,两派儒者的争斗也少了许多,此刻天下处于大乱之际,在人心思定下,两派渐渐有了融合之势。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刘备提出了“效学经典,经世致用”颇有些靠近今文经的思想,郑玄也仍然愿意以年近七旬,应卢植邀请不远千里在北海赶来平原郡探讨文经学。 “玄德推崇古为今用,以史为鉴,典籍结合实事治理黔首百姓,既有古文经之风,也有今文经之应,舍两家缺点,而取两家之所长。” 卢植不由为刘备解释了一番。 不解释不行啊,要不是此时天下大乱,以玄德身为他卢子干的亲传弟子,但行事作风与思想上更靠近今文经学派,还把儒者分为君子与小人两种,让大家效仿先师孔子走出自己的路。 又提倡经世致用,要求儒者施行仁政治民,而此民并不单指士族和豪族以及士大夫,更包含整个天下之民。 没他在背后为弟子站台,怕早在天下掀起波澜。 如今形势逐渐明朗,又先后在北海强力度田,诛杀了不少的豪强,使玄德麾下兵锋也更盛几分,让有不同意见的儒者皆识相地闭上了嘴。 古今文经学派的儒者都不约而同对刘备态度复杂,既想随声附和,也想让他更支持一派。 偏偏刘备的态度模棱两可,要两家都按照他的想法来,看似身为海内大儒卢子干的亲传弟子,让古文经派感到亲近,但他的言论又同样让今文经派也觉得亲切,就在两派踌躇不前时,又惊奇发现刘备重用法家酷吏在各地整治。 这回好了,连儒家作风都没了,直接偏向法家了。 偏偏玄德公又是极有主见的人,想要为官为吏就得按他的方法来,两派儒者又回家查找典籍,试图找出儒家与法家的共同点。 没办法,谁让儒家认为无论天下什么道理都会在经书里出现,而且这种道理哪怕过了许久,也能被拿出来使用永不过时。 所谓“天不变,道亦不变”,如果有变绝对不是先贤的言论典籍出错,而是他自己注解错了,理解错了,要怪自己学艺不精。 但自从孝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经典就要为当权者所用,在王莽篡汉时,儒家为了证明王莽的正统性,不仅要添加新五德终始的说法,还要在各地制造祥瑞,把方士的鬼神谶纬全部纳入进去儒家体系,只要王莽需要什么,他们就能提供什么。 到最后,编着编着儒者自己也相信了。 这些鬼神谶纬在天下流传的时间一长,哪怕光武帝刘秀想要登基为帝,也凭借《赤伏符》写:“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向天下说明他符合谶纬,是名正言顺的受命符称帝。 后面有大臣劝诫光武刘秀,不能老靠解读谶纬来决定天下大事,谶言不过用来迷惑世人的荒诞之言,这种怪诞不经之事,结果不过非好即坏,卦象撞见合宜的时候,自然就是对的,怎么能一直相信? 刘秀听了赫然而怒,直接驳斥。 有些东西加进来容易,去掉就无比困难,时至今日刘备能够在北海与东莱大力度田没被儒者声讨,也有他极其符合金刀之谶的原因之一。 儒家讲究忠孝,和谁作对也不能与承天命者唱反调,况且刘备的行为又契合“仁”政,又勤于政事,宽厚爱民。 虽然杀人杀的多,却都是违法乱纪之人,因此心里感官复杂的很。 既符合圣贤之言,但又不符合儒者观念,刚觉哪有仁君不讲究教化,直接按律诛杀,又有人站出来说:玄德公也是劝导了数次,而豪强视若无睹,无可容忍才出兵征讨,且周武王不也有杀伐过多,以至血流漂杵的牧野之战吗? 瞬间把他人的话堵了回去,让北海众多儒者哑口无言。 卢植眼见许多儒士为玄德之事,在北海卷起一轮接一轮的争吵。 干脆借着辩论文经的名头,将他们尽数邀请来平原郡,想办法慢慢将众儒说服,而郑玄无疑是最盛名的大儒,只要他也肯从此为玄德站台,那天下各地的儒者必然对青州趋之若骛。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卢植为了整合儒家都站在自家弟子那一边,已然是积劳费神,疲心竭虑了。 “子干啊,你为弟子做了太多事,倘若日后玄德出手来整治儒家,你可会后悔?” 头戴儒冠须眉交白的郑玄抚着胡须道。 他虽未有和刘玄德有过见面的机会,但也在青州的施政当中看出了刘备的性格,做事极为果断,且雷厉风行。 人都是有私心,学儒家典籍的儒者亦如此,有不少清谈高论之士,让他们为官为吏,不一定有能力。 但不任用他们,那就可能会掀起诸多言论。 光武一脉的天子能够容忍,不代表刘玄德也能容忍。 将来要对那些人整治起来,身为海内大儒的卢植又将置身何地。 第二百二十五章 装病谁在行 没想卢植听见忍不住笑道:“蠹众则木折,隙大则墙坏,儒者之中难道就没有腐鼠乎,农夫为保护粟米而捕鼠,岂非理所应当?” “怎能因腐鼠的皮毛颜色美丑,而加以区分对待。官吏任用自有汉家制度,有能者则居其上,无能者处于下,乃是天理寻常之事。” “若有人利欲熏心想结党而对抗,即便玄德将其逮捕下狱,我也绝不会站出来为他们说话,何况将来之事,岂能得知。” 卢植边咳嗽,也抚着胸口说道。 方今天下滔滔,民有倒悬之危,不就是有人为自家夺取利益才造成的景象吗? 当初关东诸侯讨董,无一人敢奋力向西,盟主袁绍策动诸侯讨伐董贼,结果变成了另立天子。 然后又成了冀州牧领车骑将军,而袁术在南阳也有样学样,同样刻印自己册封。 一时之间天下诸侯纷纷不遵从汉统,开始了自表为官,汉家之衰就从那时而起,好在有玄德奋身匡扶汉室,不然焉有汉官威仪。 卢植斩钉截铁的言论,把郑玄说得愣住在原地,回过神来指着卢植笑道:“好你个卢子干把话说的这般在理,我险些被你蒙蔽了。” “如今你只需养好身体,不说十年之寿,少说也还有七八载,岂能不知将来之事。”郑玄抚须笑道。 他们两个凑在一块,别的儒者不敢上前搭言,给二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不然惊世之言早传出去了。 也正这缘故,郑玄才敢直言不讳的问,换做平日里,他不会问出这么忌讳的话。 不料卢植听罢,却忍不住叹气。 他卢子干要再年轻十余岁,便可帮玄德讨灭诸侯,兴许还有机会见汉家再度兴复。 “康成公,子干已垂暮之年,近来常有心无力,恐时无多日也……” “植不图子孙计,此生只求汉室延续,天下再度归于一统。” 卢植将自己的身体状况详细告知了郑玄,让对方惊愕不已。 连忙压低声音问道:“子干,此事是否当真?” 郑玄与卢植师出同门又有数十年的交情,对他的身体情况自然无比关心,许多同门都先后离世,假使连好友卢植也走了,他怕也难撑下去了。 卢植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郑玄慌乱的脸上,遂颔首,干咳一声道:“康成啊,我邀你来平原郡,也有将子嗣托付给你的想法。” “吾这些年为大汉戡平动乱,身体早已受创二十余处,每到阴天疼痛难忍,之所以还支撑得住就想等刘氏继光武旧事,令四海儒士与豪杰景从云集……” 话音还未落下,郑玄就急忙搀扶住他,宽慰道:“子干的心事我已经知晓,只须好好休养身体,其余北海儒者之事就交给我罢。” 郑玄想到卢植面色虚弱在床榻躺了近两个月,也就听见刘备返回青州,方勉强打起精神前来迎接。 他真害怕好友带着遗憾就此离世。 遂轻抚卢植手臂,说道:“子干,不瞒你说,在我看来早日结束征战,对天下人皆有益处。” “康成当真没有骗我?” “君子言出必行。” “好,天下儒者之事就托付于康成公了。” 卢植拱手揖礼道。 磨了这么久,终于让郑康成答应了下来,也算他为玄德讨伐袁氏送上的最后助攻。 即便死也无遗忧矣。 而就在此时,有骑士策马赶来汇报,使君率骑军不出半个时辰将先行到达平原,荀彧领着平原郡的大小官吏,还有夫人阴珺带着长子刘永,听见皆面带喜色。 荀彧嘱咐属吏再度检查好鼓、瑟等诸多乐器,径直走向卢植和郑玄,躬身见礼说道:“卢公、郑公,使君得知诸公不顾高龄前来迎接,故舍下军械和辎重,率骑兵轻装前行赶回平原,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便可至郊外。” “卢公与郑公与其在此等候,不如进幄帐暂且歇息一番,待使君将至时,彧再遣人告知,公以为如何?” 荀彧双手作揖,恭而有礼道。 对他来说两人为天下大儒,皆不可轻易怠慢,何况卢植还是使君的老师,可以说在青州平原辈分极高。 因此卢公和郑公执拗要来迎接使君,再怎么婉言相劝只要对方不听,他也没办法能拒绝。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只祈望两人心中有数,知道年岁已高在身体不如青壮的情况下,能赶紧进搭建好的素色幄帐休憩片刻。 可千万别有人晕倒在郊外,那他荀彧就得被天下儒者切齿嚼牙般口诛笔伐了。 “文若,老夫在此地再站会儿也无妨,你们能撑得住,老夫也一样如此。” 卢植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丝毫看不出强撑精神的样子。 还没等荀彧说话,郑玄却眼睛陡然睁大,愕然道:“子干,你……” 心里瞬息反应过来,不由差点骂出声,卢子干真乃竖子尔! 仗着多年友情来蒙骗他,叫他关心则乱,一下子就没想到卢植会拿身体状况来欺骗。 本来就听说卢植久病刚好,还真以为卢子干放不下匡扶汉室之愿才强撑罢了,没想这两个月皆是躺在床榻假装病。 想到这里郑玄也难免有怒气道:“好你个卢子干,枉我们多年故交,不曾想如此欺骗,汝有将我当成你的至交好友乎?” 卢植急忙连连礼拜,带着歉意说道:“正因将公当做好友,所以欲将大事相托,吾学兵家之事久矣,难免沾染诡道之习,情非得已望康成公勿怪。” 说着掀起袍服准备跪地顿首谢罪,却被郑玄一把拉住,看了他许久。 摇头叹气道:“卢子干啊,你是算准了我定会答应你,君子当真可欺以其方…” 郑玄怒极反笑起来,用手指卢植道:“当年我就不该去与你结识,以至今日还为你所欺,余此辈何其惨也。” 卢植见有台阶便顺势而下,也扶住他的手臂,遂笑道:“康成,多年故交怎能见外,那才是丧失了情分,玄德为我的弟子,论起来不也是你弟子乎,岂有不帮之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袁绍:看来我不得不先离开邺城 朝霞升起,晨光淡淡。 “嘚嘚嘚……” 马蹄声骤然在驰道尽头响起,接着越来越响顷刻间震耳欲聋。 一队队激昂冲冠,弯弓挂刀,长槊竦云端的骑士纵马而来。 笳鼓齐呜,中军还打着杆汉家旗大旌,迎风招展不已,犹似力摧敌阵,如视天光破云。 卢植见状不禁唱道:“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郑玄也抚须点头,赞赏说道:“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刘使君麾下军士奋迅如霹雳,且又进军有度,阵形种别群分,部曲有署,军士吏锐兵刃,彀弓弩,而已有周亚夫细柳军之威也。” 就算不懂兵事的郑玄也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 骑军渐渐勒住马蹄,停在距离众人的百步之外,刘备翻身下马主动迎向前对卢植和郑玄,拱手作揖道:“备见过老师与康成公。” 卢植笑盈盈地仔细打量刘备,扶起他笑道:“玄德平安回来便好,征战扬士卒之能,图成败之计,虑生死之事,乃为将者威严使然也,却还需多顾虑自身安危。” “北海老儒叟郑康成,见过刘使君。” 须眉皓然的郑玄也轻笑着拱手见礼道。 没有端着大儒的架子,语气相反很随和,给刘备留下了极好印象。 “康成公与老师为多年故交,可唤我玄德便好。”刘备也笑说道。 三人风生畅谈了一番,最后刘备将两位年岁已高的大儒送乘马车,然后站在原地目送其先行返回歇息,才松了口气。 刘备侧身望着踱步过来的荀彧,苦笑说道:“文若,备听到老师与康成公亲自前来迎接我,给人的压迫感,更胜过袁绍命麴义率军数万余进屯在甘陵县。” 荀彧也报以苦笑,歉意拱手道:“使君,卢公和郑公为海内大儒又辈分极高,连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听闻郑公带着北海众多儒者前来平原辩论文经,也不敢再让麴义频繁前来骚扰。” “就怕流矢射进城内误伤了大儒,那有四海之望的汝南袁氏,便要隳节败名了。袁绍且如此谨慎对待二公,更何况我颍川荀彧乎?” 刘备仔细想了想,也不禁笑着摇头。 只要稍微注重名声的都不敢误伤了这两人,当初在朝堂连无法无天的董卓也不敢动手,何况袁绍这种士族出身的子弟,那就更爱惜羽毛了。 当然,他刘玄德自然也是不敢,甚至连丝毫怠慢都不敢有,要知这两公比他要高出个辈分,在讲究孝道的汉代,怎么都能压他一头,是绝对要拉拢而不能得罪的。 刘备对远处翘首以待的夫人阴珺以及长子刘永,微微笑着点头示意。 脱下腰间挂寄托平安的玉司南佩的衣袍,交给典韦叮嘱了一番,好告诉夫人他遵守承诺,平安归来了,待处理完事宜后就过去找她。 让身旁的荀彧看得神色略有赧然,要不是他过来插一脚,这时使君已经过去见自己的家眷了。 正想着事情要不留在后面再说,耳边就响起了刘备的声音,他笃定地笑道:“文若慢走,我深知你性格清秀通雅,如果不是急事,肯定不会这个时候来找我。” “究竟是何事让荀君如此担忧?” 刘备抚掌笑问,他记得在徐州剿灭了百余家豪强之后,在财政粮草上极大缓解了青州的府帑财政压力,而且光钱粮粟米就赚了数亿钱。 文若应该高兴很长时间才对,怎么又开始焦虑了。 “使君,袁本初调令麴义、朱灵、蒋奇屯兵数万在甘陵郡国,让高览、张郃、董昭从征三万余屯守渤海郡南皮县,把治所改移到邯郸,又将众多官吏家眷尽数北迁,邺城只留下淳于琼与文丑驻军万余。” “此举恐意在断绝青、兖两州,在攻打青州的同时,亦想动摇兖州士族豪族之心。” 荀彧肃然拱手说道。 谁知刘备听完前边的话,眉头略微皱起,待等听到后半句却反而笑着宽慰了荀彧。 先前他一直在稳固兖州士族和豪族,这次回来也在兖州停留了些时日,将各地官吏调度了一番。 陈留郡的张邈与张超两兄弟早和袁绍反目,东郡与济阴郡的豪族在他身上下了重注,况且还有云长屯兵在北防范。 济北有鲍允诚去安抚也无大碍,东平郡国有子经在,子龙又调去了山阳郡。 兖州的军、吏事务基本上已经调度完,正处于水泼不进的状态,袁绍想去撞个头破血流就去撞罢。 倒是对袁本初终于舍得离开邺城前往他处,有些感兴趣。 刘备忍俊不禁道:“袁绍倒选了个好去处啊。”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邯郸那可是光武与王郎河北之战,争夺的关键之地,不知他要效仿光武还是效仿王郎,但邯郸虽先让光武占据,后边却为王郎覆灭之所。 诈称为汉成帝之子的王郎(刘子舆)被耿弇说服耿况、彭宠等人率突骑摧枯拉朽般从幽州上谷郡往南边打,所过斩大将、九卿、校尉,斩首三万余,定涿郡、中山、钜鹿、清河、河间五郡二十二县。 幽州发来的军队,直接把大势已成的王郎打懵了,形势急转而下,接着就被光武率军围在邯郸。 这也是袁绍为什么之前一定要击破幽州公孙瓒的很大原因,何况临近冀州的涿郡还是刘玄德的乡里所在,一旦冀州和青州两军僵持起来。 而刘备平原在北更靠近幽州,有公孙瓒相助,而他在南边邺城,岂不就是两百年前河北之争再现? 对于袁绍的担忧,刘备也略微猜到几分,眼下邯郸的确比邺城的位置更好,邺城虽为河北重镇,却被他三面围困,万一攻破了城墙,手底下官员的家眷就全没了。 前往邯郸无疑为最佳选择,邯郸周边易阳、梁期、武安三县,互为掎角之势,北面则可据河而守,为战略要冲之所。 只是……就这样退到邯郸,就不怕手底下的官吏想起了王郎旧事,导致人心惶惶吗? 刘备不由好奇地问荀彧道。 荀彧近一年来守在平原郡,比他更了解袁绍麾下之事,且荀氏之间的传信,即便不说隐秘之事,也会稍微透露些动向。 “使君,袁本初深知迁移邯郸的弊端,只留下家眷在此,他已领幕僚佐吏等人进驻安平郡的信都县。” 荀彧拱手施礼,语气有些古怪道。 刘备听罢,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出声来。 原因在于信都就是光武逆袭王郎的翻身之地,为了稳固官吏人心,他袁绍连邯郸也不久待。 这是承受多大心理压力,才硬跑到信都来调度冀州的诸多事宜。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就打到完全胜利 荀彧也自然想到了隐秘之处,遂拱手作揖道:“由此可见袁绍色厉胆薄,绝非世之英雄也,夫英雄者,当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唯有玄德公能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卯金修德为天下之所望哉。” 荀彧真心实意地说道。 他有时也忍不住感慨良多,幸好当初没有应曹孟德的邀请前往兖州东郡为长吏,好在机缘巧合来到青州拜见卢公,又见到了刘使君。 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后,让他终于下定决心留在平原。 否则不知还在哪里整日蹉跎岁月,更不会得使君重用,常以挚友相待。 为人臣者此生若逢这般明主,夫岂有何求而哉。 荀彧感慨着,不禁想起了郭奉孝的择主之言:“大丈夫有毕生之忧,无一时之患,情如流水,逝去难归,丈夫何必自取哀愁,只求毋效力于吴王夫差与越王勾践之主,为世人所笑所怜。” 想到郭嘉,荀彧则立马作揖道:“使君,袁绍分兵两地,当为我军可乘之机也,而随军征战献计献策,又举无遗策,天下却莫知其不可当者,莫过于荀公达。” “若调度公达前来随军,为使君弥补缺漏,必能敌河北智略之士如:许攸、沮授、辛评、逢纪、田丰等人。” 荀彧举贤不避亲,在这种紧要关头,宁愿举荐将荀公达调回平原,也不想避亲去推举好友郭奉孝为主参军幕僚。 因为他深知郭嘉的心性,极其喜欢冒险击敌,而使君只要觉得状况合理也会兵行险要。 这个时候最好召回善于临阵决断的荀公达,才能更好为使君拾遗补缺。 让他在雒阳渡口乘船顺流而下,不用多久就能赶回平原郡,也比调郭嘉方便多了。 刘备闻言顿时笑了笑,轻拍了荀彧的肩膀,遂说道:“文若无需担忧,我早已书信公达返回平原,算算路程应该就在这几日了,河北智囊众多,中原与江淮又岂无善于巧计策略之士乎?” 刘备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鲁肃招手笑道:“此乃江淮帷幄运筹之士,徐州鲁肃鲁子敬。” “东城人士鲁子敬见过颍川荀君。” 鲁肃不卑不亢的见礼道。 荀文若之名他早有耳闻,在青、徐、兖、豫四州之间名传盛广,此刻又领二千石的济南相之职,兼青州佐官留典州事,负责统管调度后方。 在玄德公南下徐州之际,总领青州郡县大小事务,可见对他的信任远居于众多幕僚掾吏之上,可比昔日太祖高皇帝之萧相。 荀彧也忍不住仔细望着头扎纶巾,身材高大的鲁肃,见其孔武有力恐怕又是如崔季珪那般,身怀一手极好的剑术罢。 “颍川荀文若见过东城鲁君。” 荀彧语气温和的施礼道。 刘备将两人引见过后,带着他们踱步说道:“云长在东郡择锐战辅卒,编练成突将营与无前营共计三千七百五十二人,再加上梁都营与横枪营的近四千余人皆为战兵,加分散驻扎兖州各县军府的战兵,已不下于万八千人。” “而在青州的虎贲骑的重骑四百三十二人,轻骑六百五十七人,哨骑四百一十三人,征讨河雒以来虎贲骑非但没扩增,反而折损了不少弓马娴熟的军士……” 刘备说话时不由停顿一番,心里略微心疼。 这都是他精挑细选的骑军,折损战殁了百六十七人,不是负伤而是直接战死。 强压下情绪,刘备复说道:“眼下平原郡有先登营、射声营、铁甲营共计六千余人,现今我打算把锐冲营再扩增精锐辅卒为战兵至千余人,那时青州各处军府就有满两万战兵。” “我决意河北之战,青兖征调战兵三万,辅卒六万余,征青、兖、徐三州运送粮草、军械、辎重民夫十五万,再征召剩余辅卒坚守住两州邻近河北的诸县。” “大军分两路进军,云长攻魏郡、赵郡国、巨鹿郡,我则亲率青州军攻甘陵郡国,直扑安平郡信都,此战要么不打,要么就以动如雷霆之势一路打到幽州,不至涿郡绝无撤兵之言。” “无论他袁本初找来乌桓人、鲜卑人,甚至是匈奴人助阵,不管多少人,只要敢来定要将他们全部砸碎在河北。” 刘备目光一凝,杀气腾腾地说道。 “可先发讨袁氏檄文告知河北豪族、士族,但凡敢有出部曲与钱粮依附袁绍,而反叛汉家者,无论宗族名望人数多少,皆以族灭处置。” 这一战要彻底把袁绍打为谋逆之臣,只要敢从袁氏而抗拒汉军者,管你是不是门生故吏,还是利益所趋,只要予以顽抗不投降,那就只好杀一儆百,先拿十家、二十家、甚至三十家开刀。 什么时候给了他们一种随袁氏谋反也会不被追究的错觉。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在汉初敢反叛者均夷三族,而他刘玄德留有情面,只诛祸首一宗族罢了,不牵连无辜者。 大汉从高祖时起,养贤士大夫四百余年,结果这群人变成了越养越会来挖汉家根基的蠹虫。 恰好此刻大多数抱团在河北,那就省得他去各地找。 说到这里,刘备驻足打趣笑说道:“河北之战,犹如虫害啄梁木尔,北伐之事非灭袁氏,乃为灭蛀虫,只为重栽树木得以新生。” 荀彧沉默片刻,然后拱手说道:“使君为匡扶汉室而诛杀奸邪之徒,当为天下之昌也。” 谁叫玄德公说得很有道理,他荀文若也没有办法劝阻,况且此乃争天下之事,又哪能对敌心慈手软,即使杀戮再多,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死到临头也不投降。 这么喜欢做袁氏的门生故吏,那还不如从袁绍于九泉之下,还能留下点名声。 荀彧心底虽这么想着,却还是有些担忧已经迁移到邯郸的荀氏宗族子弟。 暗暗念道:“你们千万别在关键的时候选错路啊。” 而一旁的鲁肃则没有建言,毕竟刚来青州对各处不熟悉,过于频繁献策,会给人留下抢功的印象,将来容易失和。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此生如履薄冰 阴珺牵着长子刘永先行返回了府邸,直到栖鸟夜飞,日落西山之时,膳夫早已备好饭飧,自家夫君方才踱步回来。 刘备见面就牵起夫人阴氏的手,颇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细君,文若尽心竭力克尽厥职,想要禀报诸多事务,我俩说着便忘了时间,实乃为夫之错。” 荀彧包揽的事情很多,本想粗略说完仓曹计录和畜计、器计、钱计、田官计的蓄积,在北海与东莱两地,早年因饥荒卖妻卖子女为奴婢的,都已经由郡县出钱财将其赎回,恢复成庶人身份。 又夸奖曹洪先前在北海与满宠配合得不错,处理了不少触犯律法的豪族子弟,引得北海相孔融极为赞赏,现今被调去东莱郡在简雍手下为西部督邮。 刘备听着忽然问荀彧道:“曹子廉性格喜贪财,没在北海郡国贪污受贿吧?” 荀彧则摇头回道:“未曾听闻此事,也无人检举,自从受命北海为吏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守正不桡,为青州良吏也。” 刘备耐心听完,遂笑说道:“备险些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了。” 如今的曹洪处境可不比在曹孟德处,作为降将本就身份尴尬,要还敢贪污受贿,按照青州律令又要下郡狱,曹洪此生怕不想再踏足进去了。 荀彧之所以会和刘备说起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曹洪身份特殊,而是为了削减此时隐形的二重君主制。 凡青州、兖州、徐州、及豫州颍川和沛国,除了太守和郡相、都尉由他任命外,郡与国其他重要的掾史吏也由他亲自辟用和调任各地,州部可以直接插手郡事,避免当地豪族和太守沆瀣一气。 功曹、督邮、五官掾、主簿、主记、上计掾等负责主要事项的属吏皆对刘备负责,只辅佐太守治理一郡,若有变动可以径直上书刘备。 而郡与国里面的史位、从掾位、待事掾、待事史、从掾、冗吏等,依旧是由郡县官员辟用。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直接将手摸到了郡县,又避免了官吏天高皇帝远的在地方坐大,也不会再有:州郡记,如霹雳,得诏书,但挂壁,县官不如现管之事。 在此时社会风气里,由于儒风盛行导致府君和诸多辟任的属吏越来越有君臣化,举主和门生两者之间的关系紧密无间。 尤其在一些士人眼里,州部发下来的文书还有修改的律令,都比不上恩主和自己的关系重要,哪怕要反叛汉家,也有很多人愿意跟随故主。 越是信奉这种恩义的人,越讲究忠臣不事二主,同时士林之中的风气,也会称赞他们忠贞不渝,甚至会立碑歌颂。 如果无故反叛旧主则会遭受唾弃,社死于天下士人之间。 有人明言指道,郡吏从于太守本有君臣名分,为掾吏者往往周旋于死生患难之间。 像吕奉先那种拿恩主丁原的命换取官爵,在士族眼里如同行走的污浊,着实打破了他们的下限。 刘备敢收权辟用掾吏,也因他身体精力充沛,能亲自负责诸多事宜进行集权,换作一般人处理这么多事情早就累垮了。 不过这也才三州二十余郡罢了,还有更多的州郡没纳入管辖范围,再多起来连他也忙不过来。 “还是要早些将官吏重新改制,我不可能一直大小事皆悉以咨知啊……” 刘备暗暗思索道。 可别到时忙碌完又两眼一黑,醒来换了地方。 荀彧没看见使君已然想出神,依旧拿着袖口掏出来的文册简单说了青州各曹署的变化,欲将诸事重新交回给使君,结果一说就收不住,又在城墙外边走边说绕了半圈。 直到天色黑了,锐冲营的军士抱来柴草染渍油脂点燃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才把愈说愈起劲的两人惊醒,刘备见天尽黑就让荀彧回去歇息,剩下的事后日再说,那时也需好好讨论河北之战的部署。 而典韦也恰逢其时附在刘备耳边,小声道:“使君,夫人差使僮仆前来禀报,膳食早已备好,询问良人何时归还?” 好在荀彧离得稍远并没有听到,只对使君点头称善,先拱手告退。 目送其背影远去后,刘备回瞪一眼典韦,没好气道:“典君为何不早些提醒我返回宅院,天黑成了这般才说。” 典韦嗡声答道:“使君在认真谈论天下事,韦不敢肆意打扰,夫人若有怪罪,使君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便可。” 刘备重重地拍了典韦的肩膀,让他忍不住咧了下嘴,待架住了对方臂膀,带着笑意说道:“刘玄德何人也,岂会让典君背锅?!” “走,一起去我府邸院舍用膳吃食。” “使君无需如此,韦今夜还未想佐餐解饿啊,况且还约了许仲康角斗,来日罢,待来日再去。”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典韦焦急求饶道。 一阵好说歹说,刘备才松开手放过他,轻笑道:“以后无论在与何人谈论事宜,只要有事皆可前来汇报,不得丝毫怠慢。” 典韦听罢,诺诺连声。 而在家宅等候已久的阴氏见夫君都来赔礼道歉,她还能责怪什么,只好幽幽叹气望着刘备道:“君征归来,不辞劳苦尚且不忘国家大事,妾能何以责怪。” 那她阴珺岂不成不明事理,无贤德之妇了吗? 刘备上前将她搂在怀中,抚慰说道:“我征战在外也常牵挂家宅之事,想早归返平原与你们相聚,但备为数州之主总忙碌政务,多有身不由己处。” “外人以为刘玄德赫赫之光,声振寰宇威慑诸侯,实则不过受洪流大势推动的寻常人,也有喜怒哀乐,也常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无奈官吏与将士俱寄希望于备,翘盼我终为明主以成全其功业。” “此刻正如光武所言:人情得足苦于放纵,快须臾欲又易忘慎罚之义,诚欲传于无穷,犹如临深渊,又如履薄冰战战栗栗,而日慎一日。” 刘备抬头远望天上星空,喟然长叹道。 自从来到这里便身不由己,总感到身后有东西在追赶。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考试自古以来就有 “使君……”荀彧斟酌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作揖道:“豫州士族来书信寻问关于各郡的掾史属吏的稽考,以及察举孝廉考核,建言能不能略微宽松,毕竟孝和廉并非通过考就能考出来的。” “说此举有违汉家以孝治天下、以礼教立国的根本,玄德公为汉室宗亲,应广开才路恢复纳士仁政,用贤任能平定四海。” 刘备听罢,忍俊不禁道:“备难道不是在采擢荐进,所以对官吏不断稽考,其实为避免沧海遗珠,更好选拔重用实干之才。” “而高举深藏的贤士,常不在意功名富贵,只求闲居于山水之间,孔子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依我之见倒不如让贤才们隐逸山林,好好安享晚年。” “何况此刻采取的考核,不过仿照昔年左公的察举制度加以修改罢了,阳嘉新制行十数年,却能够让天下不敢妄选,十余年间称为得人,如此良政却在孝顺帝崩后戛然而止,实在是可惜。” 刘备不觉感慨良多。 科举制度的萌芽在东汉孝顺帝时期就已经出现,大臣左雄见各地举荐的孝廉很多都虚有其名,还有大量权贵子弟占据名额,他便上表改制要求孝廉举荐者必须在四十岁以上,具有实际经验与知识水平。 孝廉还必须要通过考核经典与策论,再进行复考公文的写作水平,把原来只要求孝和廉方面的道德要求,扩增成儒学、文吏等诸多科目,进行整体稽考评估。 更让权贵头疼,万一郡守国相所举的孝廉被朝堂尚书台给否决,不光举荐的孝廉要被退回去,那察举他的太守与刺史等官员也会被追究责任,更严重还会因此受到罢免。 相比下,起码他刘备还放宽了年龄限制,只要通过考核确认有才干,再年轻也能够任用,这样体贴了,士人怎么还得寸进尺不满意? 荀彧听完使君叹息解释,不由有些怔住,随即嘴角苦笑。 而刘备笑了笑,没有再提想放宽的意思。 其实只要士大夫不搞事,按时交补赋税,想怎么隐居都无所谓。 也猜到是哪几家士族书信给荀彧想来打探口风,仗恃些许名声就想跃居高位,只能说想的太好了。 他并非受儒家熏陶已久的宗室,士族想用儒礼来束缚,简直是做梦。 这些士人都什么时候,还分不清时代变了,需要用不同方式来适应,还想用数十年前那套来掣肘,真以为他度田与均田没有作用吗? 先前汉室的权利从朝堂滑落到地方豪强身上,只要稍微拉紧就会有豪强裹挟百姓造反。 但他现在渐渐把黔首百姓分割出来,以军功分赏的军吏卒创造一个新的社会阶层,拥有强大的政治势力和经济基础,战兵与辅卒都分发耕田,战兵免除徭役,辅卒所有赋税减半。 使得多少百姓愿意追随使君麾下从征立功者不知多少,择其优良者选拔入伍。 兵卒轮流征发与刘备一起浴血奋战,被甲持兵驰骋疆场,成为刘氏最有力的拥护者。 再算上这些人的子嗣会被择取选拔进武堂与农官学,加上不断的立功与各种官爵赏赐,日后的将校吏卒及其家属,都成为了依附刘备的军功受益阶层,当天下统一时,这些底层出身的兵卒随军府分布在各州,可以用来遏制越来越庞大的天下士族。 而且这些人与刘备的亲密关系,将会更有进取之心。 如同汉初时,高祖皇帝以五百亩田宅分赏灭秦灭楚的士卒,这也是为什么功臣诛吕氏时,周勃用一句:拥吕氏者右袒,拥刘氏者左袒,就能顺利接掌北军直接平叛。 韩信能够被高祖轻易进军中夺权,或许也有这原因在内,所有立功的士卒皆是高祖皇帝按照汉军军法因功奖赏,对于给钱财给得多的天子,谁会想与他作对。 刘备和荀彧边踱步倾谈,荀文若也借着机会也将青州的诸多事宜,简略说了一番。 路过田野时,不少百姓看见了刘使君,也都在远处雀跃高呼,忍不住想要靠近。 “拜见使君!” “使君终于回来了。” “平原当为使君乡里也。” “玄德公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正在田地里帮忙的农学僮也兴奋不已,主动站出来维持秩序,害怕百姓激动起来,不顾持械军士的阻拦,直径冲到玄德公身旁。 “勿要冲撞,勿要拥挤……是谁踩住了我的履?” 有学僮惊呼一声,在混乱中麻履被踩脱落,他也不敢低头弯腰去捡,就怕摔倒在地遭人踩踏了。 刘备连忙招呼道:“诸位毋心急,备在平原待了那么长时间,诸位难道还没见过我刘备吗?”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顿了顿话语,刘备对想靠近的黔首百姓,遂指朝自己笑道:“刘玄德又不是天下稀奇之物,也亦非貌如国色,长得与诸位一样,没有多出鼻子,多出眼睛来,何至于围来观看?” 接着随手指向人群中的一人,刘备轻笑说道:“我为县官时,拿户版竹牒前去乡里稽核户籍,阿牧你却谎称自己只有二子,让阿娇险些闷死在藤箧。” “若非我见状有异,怕有不忍之事发生。” 皮肤黑黄的中年农夫用手摸头,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感慨道:“要不是使君救了小女,又怜悯我收成不好,出钱财补足了数年的口赋,真不晓如何是好。” 刘备遂笑道:“为民救难解危,为官吏之责也,且平原亦乃吾乡,为父老援溺振渴,自然理所应当,诸位既为乡人也非不熟悉,还是尽早散去,各行其是吧。” 刘备拱手对众人笑道。 大家才终于愿意散开,去田地忙碌农事,但还是不时抬头望向刘使君处。 “文若,我们继续边走边说罢。” 刘备瞧见平原县已经不远了,既然荀彧这么负责,那就干脆听他把事情汇报完,估摸着刚好能走到城门口。 吩咐许褚告知等候的其余人先进城,他还要和荀彧聊会儿。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此生如履薄冰 阴珺牵着长子刘永先行返回了府邸,直到栖鸟夜飞,日落西山之时,膳夫早已备好饭飧,自家夫君方才踱步回来。 刘备见面就牵起夫人阴氏的手,颇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细君,文若尽心竭力克尽厥职,想要禀报诸多事务,我俩说着便忘了时间,实乃为夫之错。” 荀彧包揽的事情很多,本想粗略说完仓曹计录和畜计、器计、钱计、田官计的蓄积,在北海与东莱两地,早年因饥荒卖妻卖子女为奴婢的,都已经由郡县出钱财将其赎回,恢复成庶人身份。 又夸奖曹洪先前在北海与满宠配合得不错,处理了不少触犯律法的豪族子弟,引得北海相孔融极为赞赏,现今被调去东莱郡在简雍手下为西部督邮。 刘备听着忽然问荀彧道:“曹子廉性格喜贪财,没在北海郡国贪污受贿吧?” 荀彧则摇头回道:“未曾听闻此事,也无人检举,自从受命北海为吏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守正不桡,为青州良吏也。” 刘备耐心听完,遂笑说道:“备险些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了。” 如今的曹洪处境可不比在曹孟德处,作为降将本就身份尴尬,要还敢贪污受贿,按照青州律令又要下郡狱,曹洪此生怕不想再踏足进去了。 荀彧之所以会和刘备说起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曹洪身份特殊,而是为了削减此时隐形的二重君主制。 凡青州、兖州、徐州、及豫州颍川和沛国,除了太守和郡相、都尉由他任命外,郡与国其他重要的掾史吏也由他亲自辟用和调任各地,州部可以直接插手郡事,避免当地豪族和太守沆瀣一气。 功曹、督邮、五官掾、主簿、主记、上计掾等负责主要事项的属吏皆对刘备负责,只辅佐太守治理一郡,若有变动可以径直上书刘备。 而郡与国里面的史位、从掾位、待事掾、待事史、从掾、冗吏等,依旧是由郡县官员辟用。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直接将手摸到了郡县,又避免了官吏天高皇帝远的在地方坐大,也不会再有:州郡记,如霹雳,得诏书,但挂壁,县官不如现管之事。 在此时社会风气里,由于儒风盛行导致府君和诸多辟任的属吏越来越有君臣化,举主和门生两者之间的关系紧密无间。 尤其在一些士人眼里,州部发下来的文书还有修改的律令,都比不上恩主和自己的关系重要,哪怕要反叛汉家,也有很多人愿意跟随故主。 越是信奉这种恩义的人,越讲究忠臣不事二主,同时士林之中的风气,也会称赞他们忠贞不渝,甚至会立碑歌颂。 如果无故反叛旧主则会遭受唾弃,社死于天下士人之间。 有人明言指道,郡吏从于太守本有君臣名分,为掾吏者往往周旋于死生患难之间。 像吕奉先那种拿恩主丁原的命换取官爵,在士族眼里如同行走的污浊,着实打破了他们的下限。 刘备敢收权辟用掾吏,也因他身体精力充沛,能亲自负责诸多事宜进行集权,换作一般人处理这么多事情早就累垮了。 不过这也才三州二十余郡罢了,还有更多的州郡没纳入管辖范围,再多起来连他也忙不过来。 “还是要早些将官吏重新改制,我不可能一直大小事皆悉以咨知啊……” 刘备暗暗思索道。 可别到时忙碌完又两眼一黑,醒来换了地方。 荀彧没看见使君已然想出神,依旧拿着袖口掏出来的文册简单说了青州各曹署的变化,欲将诸事重新交回给使君,结果一说就收不住,又在城墙外边走边说绕了半圈。 直到天色黑了,锐冲营的军士抱来柴草染渍油脂点燃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才把愈说愈起劲的两人惊醒,刘备见天尽黑就让荀彧回去歇息,剩下的事后日再说,那时也需好好讨论河北之战的部署。 而典韦也恰逢其时附在刘备耳边,小声道:“使君,夫人差使僮仆前来禀报,膳食早已备好,询问良人何时归还?” 好在荀彧离得稍远并没有听到,只对使君点头称善,先拱手告退。 目送其背影远去后,刘备回瞪一眼典韦,没好气道:“典君为何不早些提醒我返回宅院,天黑成了这般才说。” 典韦嗡声答道:“使君在认真谈论天下事,韦不敢肆意打扰,夫人若有怪罪,使君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便可。” 刘备重重地拍了典韦的肩膀,让他忍不住咧了下嘴,待架住了对方臂膀,带着笑意说道:“刘玄德何人也,岂会让典君背锅?!” “走,一起去我府邸院舍用膳吃食。” “使君无需如此,韦今夜还未想佐餐解饿啊,况且还约了许仲康角斗,来日罢,待来日再去。”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典韦焦急求饶道。 一阵好说歹说,刘备才松开手放过他,轻笑道:“以后无论在与何人谈论事宜,只要有事皆可前来汇报,不得丝毫怠慢。” 典韦听罢,诺诺连声。 而在家宅等候已久的阴氏见夫君都来赔礼道歉,她还能责怪什么,只好幽幽叹气望着刘备道:“君征归来,不辞劳苦尚且不忘国家大事,妾能何以责怪。” 那她阴珺岂不成不明事理,无贤德之妇了吗? 刘备上前将她搂在怀中,抚慰说道:“我征战在外也常牵挂家宅之事,想早归返平原与你们相聚,但备为数州之主总忙碌政务,多有身不由己处。” “外人以为刘玄德赫赫之光,声振寰宇威慑诸侯,实则不过受洪流大势推动的寻常人,也有喜怒哀乐,也常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无奈官吏与将士俱寄希望于备,翘盼我终为明主以成全其功业。” “此刻正如光武所言:人情得足苦于放纵,快须臾欲又易忘慎罚之义,诚欲传于无穷,犹如临深渊,又如履薄冰战战栗栗,而日慎一日。” 刘备抬头远望天上星空,喟然长叹道。 自从来到这里便身不由己,总感到身后有东西在追赶。 第二百三十章 吕布:个个说话都好听 七月二十一日,青州平原府邸的前堂人声鼎沸,自从刘备出征雒阳后,府里的黄堂很久没这么多掾吏聚集过。 堂下席间坐满了来自各州郡的属吏,荀彧、荀攸、荀衍、崔琰、鲁肃等数十人,还有几番上书要赶回平原的郭嘉。 舍此外,还有两人头戴武弁有些格格不入,其中一人更坐立难安。 一位是投于刘备麾下,征讨汝南黄巾以来常冲锋在前的张辽,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两日前刚带妻女来拜见玄德公的吕奉先。 吕布望着众人,其实他很想与周围的人搭话,但不知道怎么开口,玄德公的属吏虽没像袁绍那些幕僚说话对他指桑骂槐,却也隐约感到对他的冷淡。 相比之下,张文远就比他圆熟了很多,一直在与人交谈言笑晏晏,看的吕布心里竟羡慕不已。 正在与荀攸谈论事宜的刘备恰好瞧见了,吕布的落寞之色,遂抚掌笑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而奉先早岁曾前往邺城助袁绍击破张燕,想必见过不少袁军的诸将校尉,可否与备细说?” 听见玄德公的询问,吕布顿时眉梢里充满了惊喜,连忙将手中的酒盏放置于身前案桌。 他激动地拱手说道:“使君有问,布岂敢不言之,袁绍麾下惟有凉州麴义最擅长骑战与步战,可惜因凉州出身常被士人轻视,布曾与他有一段交情,故而略为熟悉,玄德公倘若想招降此人,布愿意修书信于他,反袁氏而匡扶汉家。” 吕布说起来便滔滔不绝,随即又复道:“河北文丑虽为骑将却不能对骑军如臂使指,有勇略不过庸夫尔,当初河内之战,假若布多出数百骑必能擒杀文丑,使其身首分离,献此獠头颅于玄德公案台。” 看着有些志得意满的吕布,刘备忍不住嘴角含笑,非常顺时施宜对众多属吏,轻笑说道:“奉先英姿勃发,贯颐备戟而勇冠三军,河北名将岂是奉先敌手,时人云: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可谓名下无虚矣。” 荀彧、荀攸、郭嘉,甚至从徐州下邳调来的刘晔等人皆不禁颔首点头的随声附和。 “吕将军与王公拨乱反正欲意中兴,虽功亏一篑,壮举却能尤为称赞。” 郭嘉起身拱手说道。 “攸那时于长安谋划刺董,可惜因走漏消息被董贼下狱,若无温侯及时诛杀董卓,荀攸怕早已命落黄泉。” 荀攸正襟危坐对着吕布,揖礼而拜谢道。 吕布笑得快合不拢嘴,还是玄德这里好啊,完全不像袁绍那里的士人,个个对他爱答不理,这些人一说便说到他心底最得意的事。 那就是追随王公诛杀扰乱汉家的董卓,没想到还救了荀氏的人,吕布赶紧躬身回礼,说道:“公达何须此言,布不过诛贼寇罢了,能救下荀氏良才,此乃天之幸也,岂敢居功。” “温侯于长安斩杀董卓,挽救汉室危难,此刻又从于玄德公匡扶天下,乃是自悬崖勒马为时未晚,若是平定河北再立下大功,日后必定功名垂于竹帛也,大丈夫鼓动拔起,其志致盖远矣。” 荀彧也抚着胡须,露出笑容称赞道。 吕布听见连连摆手说不敢当,只是笑得嘴角快要裂到耳根边上了。 好久都没有听到士人这么称赞他了,上一回这么夸奖,还是在长安刚斩杀董卓那几天,出身边郡虽然没凉州被关东士族轻视的厉害,却也好不到哪去。 边郡武夫做梦都想让中原士族豪族高看一眼,若有选择那许多人宁愿把户籍迁徙到司隶,成为关东人,可惜朝廷不允许内迁。 把吕布安抚了一番,刘备继续问荀攸雒阳宗庙重建之事。 荀攸施礼说道:“已经重新夯实好地基,工匠正处置从荆州运来的巨木,以及烧制瓦当。” 刘备笑了笑,想起荀公达还特意为烧瓦当之事书信给他,是按照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还是制云纹如意瓦当,亦或者效仿先汉将瓦当铭文为“惟汉三年大并天下”或“单于天降”。 荀攸隐晦地提醒,历经桓、灵党锢之祸,不少士族对光武一脉丧失所望,特别是孝灵皇帝卖官求货,自纳金钱盈满堂室,卖官鬻爵将钱财纳进私库,退国为家,自弃九鼎。 还给犬类戴进贤冠着绶带,把明、章二帝以来,持儒家牛耳为天下表率的汉家威仪,彻底打碎崩塌,堂堂汉家变成了豪族刘氏。 使得亲痛仇快,让心怀不轨者暗中窃喜,忧虑汉室者寒心销志,无意复兴炎汉。 荀攸劝刘备尽早能够与光武一脉划开,干脆在此刻瓦当上就用先汉的风格,以彰显两家泾渭分明。 汉灵帝刘宏得罪天下百姓,得罪天下士人的祸不能接在手上,他将汉家威严扯到地上,只顾着自己享受,甚至允许赊账做官,上任后再补钱。 还嘲笑桓帝不如他,不能作家,无藏有私钱,如此无天子之相,威严扫地以至于把祸报到子孙身上,区区董卓就敢废帝杀后。 荀攸说得心灰意冷,明明天子富有四海,还要想办法将国库里的钱变成他的私钱,孝桓帝都能坚守住身为天子的底线,而孝灵帝…… 刘备宽慰了他一番,心里却明白刘宏为什么观念尤为不同,那是因为在他想法里,家比天下重要,何况帝位又是捡来的。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小时候与其母董太后家中缺钱,有过拮据的日子,长大后必然会想办法弥补原来的创伤。 谁让外戚权贵和士族喜欢立小皇帝,便于掌控朝堂。 若效仿霍光立成年天子,就可以看出对方的心性,哪里至于反噬天下。 这个锅,凡参与的权贵皆要负责,真正无辜的是百姓。 刘备心底忖度道。 而荀彧在旁默默的听着,沉思了片刻,不由揖礼说道:“使君,半年前朝堂派遣太仆赵岐来传诏,封邺侯而摄冀州,依我愚见可以受命。” “只要接受此命,便能更明公正气地讨伐汝南袁氏,使贼人闻风丧胆。” “使君,此言不妥。” 不承想荀攸当场持反对意见,对荀彧一拜,又对刘备一揖礼,说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公达,为何不妥?”荀彧反问道。 神色略有些诧异,没想到荀攸会反对他的建言。 荀攸沉吟说道:“关中朝堂有异,神器被凉州贼子占据,以至天下滔滔,若再受命岂不是为贼寇所制乎?” “孝灵皇帝早弃天下,让群臣远近莫不失望,使得黄巾四起,至今尚未平复。” “幸天命有常,汉德盛明福祚孔彰,玄德公承续高祖之烈,上应天心下得民望,众吏献策,又内外同心,稽合神明。应当祭祀宗庙,再出兵讨伐敢乱我汉家者,岂不更为名正言顺?!” 荀攸毫不客气的反驳了族叔荀彧的观点,让对方愣在原地。 荀彧没想到荀公达从雒阳回来,犹如变了个人似的,先前还和他观念相近,此刻还需要尊长安朝堂,没想到如今却要直接把天子刘协给撇开了。 望见荀彧的诧异,荀攸轻微叹息,拱手解释道:“我在修缮雒阳时,曾在废墟里挖出无数骸骨,幼小骸骨者甚多,数可用万计,奉使君之命,将所有白骨埋葬于城北的北邙山。” “又修建宗祠用以祭祀无辜丧命的士人和黔首百姓,那时有逃难返乡的百姓面对昔日门庭的残垣断壁与齐人高的蒿草,号啕大哭,在苍茫天地之间哀唱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 “恰有荧惑星有异动,则有士人痛哭奔走于田野言汉家将亡,何处当有王者兴,有老叟遥指东方,以一人治天下,不役以天下奉一人,唯有刘使君也。” “此难道不为应天心,而顺民意乎?” 荀攸拱手说得掷地有声,让堂下诸多掾吏陷入了沉思,荀彧自然也不例外。 只有吕布和张辽两人不禁对视,神色发窘有些面红耳赤。 吕布遂拱手对刘备,解释道:“玄德公,董贼行天怒民怨,罪恶昭著之事,布也有劝说,可惜此贼不听我言,欲手刃之,又恐其势大无法建功,只得包羞忍辱屈身事贼,于宫门内诛杀了董贼,已报汉家,望玄德公明鉴。” 心里也有些害怕,刘备翻旧账把他在雒阳干的那些事情拿出来治罪,索性将罪名全推到董卓身上,反正董贼也开不了口。 刘备见吕布惊恐不安的辩解,心想早干什么去了,稍微停住片刻才说道:“当年光武皇帝见赤眉军诸将,本欲治罪后念其有三善则既往不咎,备愿效汉家故事,念奉先得富贵而不忘故妻,又悬崖勒马斩杀董卓,三是痛改前非投效汉家宗亲,故而不予追究。” “望奉先今后好自为之,勿再有一念之差,否则沉舟可补,覆水难收。” 吕布听罢,顿时大喜过望,有了玄德公今日的承诺,他就彻底没有担心了。 “多谢玄德公厚恩,布必为公效死力尔。” 吕布顿首叩地感恩拜之。 而正坐于高堂上的刘备隐约觉得,这场景怎么有点熟悉。 忽地想起什么旧事,不觉脸色一黑,赶紧让吕布起身,日后不准再拜,他受不起这份大礼。 众掾吏遭吕布打岔,纷纷在荀公达的话里回过神来。 荀彧犹豫再三,还是拱手道:“关中朝堂册封使君为邺侯,而邺通‘业’,有开创之意,起于邺者,乃取天下始业也。” “先前星象之事,解为魏晋有王者兴起,若使君受命为邺侯封邺县,恰应之于魏郡,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承此天命,可使河北各郡望风归降,兵不血刃而天下平。” “袁绍能聚士人于河北,舍去四世三公门生故吏之声望,还有则是借助当年党人遗风余泽,使君若能在讨袁檄文中对于党人抱有怜悯之心,必能令天下侧目,士族重新归心于刘氏。” 荀彧此话一出,连郭嘉、崔琰,还有刚来不久的鲁肃都忍不住望过去。 当年党锢之祸,情况十分复杂,况且又过了数十年,何必要旧事重提。 好在荀彧也知道自己话有所失,补充说道:“此乃彧一人之愚见,只为更快讨平袁氏,剪除其羽翼矣,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天下遭受战乱久矣,人心思安定,要是能令士族和豪族望风而投,岂不是更好?” 将心中深思熟虑的话说完后,荀彧对刘备揖礼再拜。 “文若啊,文若你怎么也开始被宗族影响了?” 郭嘉手握便面,暗暗感慨道。 颍川诸多士族见使君势大,大有一举兴复汉室之望,又想跑出来为他们争取利益,或许也是怕将来度田会度到颍川郡,想借机多拉拢些河北士族罢,只是到底是哪几家打算跳出来呢? 众人应荀彧的话,再度沉思之际。 刘备则笑起来说道:“但凡不被他人蛊惑,舍身敢于请命而为国家者,皆为忠良之士,比起只图虚名,仅以名望结交的清谈名士强了不知多少。” “真正的‘士’常以天下为己任,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进也亦忧,退也亦忧,敬天爱民,所忧者乃是天下芸芸众生。”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此‘士’即便身虽死,却能与日月齐光,为后世所记。” “四百年前秦国李冰父子主修都江水渠,方便益州百姓灌溉田地,已有享誉数百年,以备所见哪怕千年后,我等皆已作古,李冰父子犹然名垂天下,而祭祀不绝。” “假使诸位能为官如此,备又复有何求?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以自家门户私计为利,豪强抢占田地之时,能够对百姓多怀怜悯之心,又哪会有度田之事?” “与其寄予希望于法不责众,还不如及时痛改前非,早日迷途知返,文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刘备端起酒具,亲自走到荀彧案桌前为他斟酒,遂笑道。 不把思想给他们捋一捋,这还没平定天下,就要被桓、灵时期,苟延残喘的老家伙给带偏了。 那岂不是又要走上东汉党锢之祸的老路。 在刘备的心中,整日钻研典籍的士族不应被人带偏与他激烈对抗,恰恰应该共同携手,共创一个崭新的天下。 有揽英雄尽入吾彀中的豪情,亦有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的循循引导。 荀彧望见使君热忱期盼的眼神,也忍不住慷慨激烈,心情澎湃。 急忙起身不顾鞋履倒屣,深深拜道:“彧此生,岂敢不惟使君之命试听,从君以安天下四海之志,始末不渝。” 得使君如此拳拳之心的提点,怀君臣之至公,心神无贰,即便三代以来也少有这般仁厚之君。 颍川荀文若此生岂能不效死乎?! 荀彧长揖一拜到底,决心再也不受宗族影响。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典韦:我见一妇极美 “力胜者可以举大器,智胜者可以断大事,志胜者可以适大愿。” “文若,努力奋勉!往者不谏,来者可追。”刘备将荀彧扶起轻笑,宽慰道。 为人主者,最害怕走着走着,自己变成了独夫,有什么事可以多推心置腹的沟通,一晚同榻抵足而眠说服不了,那就多倾谈几夜,总有说通的时候。 然后他再和荀文若、荀公达去说服其他重要的掾吏,把多数官吏说服了,上下齐心协力,那就政令畅通无阻了。 如同兵法,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 汉家兴盛之初,绝对不能让某些士族来扯后腿内耗。 就在众掾吏在商讨河北之事时,忽然有加急文书递来平原,刘备接过打开一看,没有任何慌乱,反而抬起木牍,对众人笑道:“袁本初这回终于能抢先下手,已调度麴义进兵鄃县,与平原不过数十里之遥。” “就是不知麴义想要主动与我军野战决定胜负,还是准备攻打平原县,好将我生擒活捉。” 刘备话语没丝毫害怕袁军一副陈兵来势汹汹的模样,谈笑复道:“既然袁绍已经等不了,那就满足他,先整兵而后击之。” “传令开武库发放甲胄、矛、斧、枪、刀、大盾、弓、弩、箭矢等军械,工匠民夫继续打造武刚战车至少需要千辆,好对付袁绍招募来的乌桓与鲜卑的胡人骑兵。” “先登营、声射营、铁甲营尽扎营至平原十里外,柴营补充辅卒好打造器械拒马,虎贲骑与锐冲营休整时日不变。” “令军司马于禁留下部分兵卒以防泰山贼,其余征调屯兵高唐县,校尉赵震领辅卒屯般县,校尉韩牧统士卒驻军乐陵,骑都尉张辽率军驻守鬲县。” “命沛国都尉管亥进军汝南剿灭逃窜的黄巾贼残部,下邳相太史慈驻军至淮陵以防淮南袁术异动,广陵太守陈登领李典、高顺,谨慎防范江东曹操。” 说到曹孟德,刘备就不禁想到自告奋勇的前往江东给其挖坑的辛毗,没想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后边隐约听到辛佐治被曹孟德强行扣在江东,辟用为吏不肯放回河北,让刘备有些哭笑不得。 想到曹操强扭瓜解渴,遂转头对旁边站立的许褚,肃然说道:“仲康,你这两日修书一封,替备去问问那谯县曹氏与夏侯氏宗长,平定河北战事已开,为何还不见曹仁、曹纯、曹昂,还有夏侯惇、夏侯渊前来投军?” “莫非当日是在戏言打趣不成,望两家宗长多念曹相国、汝阴侯之隆,勿谓言之不预。” 乱说话来骗人是会有代价的,尤其骗他刘玄德,曹操跑去扬州隔着长江天险,就以为能高枕无忧吗? 就算和袁绍交战,我也要腾出手给孟德好好上一课,不能轻易让他在江东坐大。 刘备心里暗嘀咕道。 许褚听后,立即拱手趋奉而去。 而站立于身旁另一侧的典韦,见使君对曹氏、夏侯氏略有执念,然后想到了什么,俯首贴耳细声道:“使君,我这几日起来操练,听见家宅隔壁新搬来户人家,只有一妇三子,那妇人似倡家出身,且极其美貌,年约三十罢了,擅长乐器与舞蹈,双鬟高髻,丰神绰约,身材宛然并蒂,想必极善生育,纳之可多补子嗣,听闻其君也为曹氏。” “不知因何原因来到平原,怕也是孤儿寡妇,使君若不便纳进府院,可借故至韦家宅中,不过一墙之隔,与美妇喁喁私语,也极为方便。” 刘备听罢,不觉微微一怔,试问道:“此妇莫非乃姓卞氏乎?” “使君竟也知晓?!” 典韦瞪大了双眼,不由张大了嘴巴,实在没想到玄德公整日忙碌于案牍,竟然还会知道他家旁边孤孀美妇的姓氏,莫非两人早有私情密语? 虽然知道使君喜爱善于跳舞,身材丰腴颀长之女,可是这才多久,不过回来数日罢了,便瞒过他典韦,神不知鬼不觉地摸清了卞氏。 也不对,夜晚他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声音传出,难道使君早与妇人相识,方才知道这么清楚。 莫非那孩童里面有玄德公幼子,只是不方便带进府邸,故而留在外面私养,也对不然怎会恰巧搬到我家宅隔壁,分明是想让我暗中护着。 典韦思索片刻,不由敬佩使君心细如发,连纳外室也悄无声息,没走漏半点风声,要不是他细心,差点都没发现这不言之托。 遂附耳小声道:“使君请放心,余必谨言慎行,不让任何人得知,倘若实在思念幼子,可借故来吾家饮酒,我则悄然守于门外张望。” 刘备本欲不想继续开口辩解,省得风声越传越乱,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只是典韦脑补的太过分。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他只有长子和小女,哪来的幼子。 何况至今连卞氏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和她生育子嗣,高祖遗风也不是事事隔代遗传,他刘玄德可没偷过寡妇,汝妾子吾养之,不过戏言罢了,孟德也尚在人世,怎会夺人所爱? 刘备把各种调令吩咐完,又使书佐赶紧撰写文书。 忍不住瞪了眼典韦,咬牙小声说道:“此乃子虚乌有之事,望典君勿复言,若叫我听见有关卞氏子嗣传闻,在青州暗地里流传,恐君将来有大长秋之劳。大丈夫生于天地,生死且不惧,何畏区区宫刑,典君如此心细,当常伴备左右。” 吓得典韦脸色瞬息煞白,哪个游侠想做宦官,就算宦官之首,也无福消受。 急忙解释道:“使君平日让我凡事慎思之,不可鲁莽行事,卞氏极为美貌犹有风味,将三子养育甚好,若纳为妾室为君生男育女生,乃汉家之兴也,汉室衰落于此,不就是天子的子嗣不昌,甚至绝嗣。” “韦拳拳之忠,乃是真心实意,为使君忧虑矣,不过一妇人罢了,典韦愿出斩匈奴单于所获数百金为君购求此妇,献于府院。” 典韦诺诺连声,拱手细说道。 使君快说罢,这美妇是谁家姬妾,就不信数百金也换不来,大不了那三子还给他们便是。 第二百三十三章 袁绍没有办法的办法。 刘备还没来得及说话,堂下最临近主案的荀彧、荀攸忍不住干咳一声。 哪怕典韦再窃窃私语,以他的粗嗓门,底下但凡靠近点都能听到。 本来还在讨论应对袁绍之事,被典韦这打岔,连荀彧也施礼谏言道:“使君,长者云:多育养之妇,更能顺利产子,此妇真能育养三子又极为壮硕,倒不如依典军侯之言纳进府院,夫人若不愿,彧可书信劝说,使家宅安宁。” 也难怪荀彧会这么说,他向来忙碌政事,几乎每日起早贪黑,对于使君家宅之事,了解的并不全面,仅知晓夫人阴氏最受使君喜爱,为人也颇为贤德,又勤俭持家。 但以阴氏性格会不会在纳妾的事情上见怪,荀彧也不好判断,毕竟这种事情也极为隐秘,常不为外人所知。 汉代有许多妇人占有欲极强,想方设法独霸自家的夫君,而这数十年间,最让天下印象深刻的妇人就是权臣梁冀之妻孙氏。 因此为了避免使君多纳妾室而导致家宅不和,他们这些属吏尽君臣之本分,写书信劝诫阴夫人,玄德公子嗣累累才是汉家昌盛之始。 刘备哑然失笑,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此事就此打住,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卞氏乃曹孟德姬妾,又为他育养三子,曹丕、曹彰、曹植,备之所以写信从张孟卓处将其邀来,并非贪恋其姿色,欲夺之同床共枕,是见曹彰与曹植之年幼,可以给吾子当做玩伴而已。” “因此才恰巧知晓,美妇之姓氏矣。” 刘备回瞪了一眼典韦,不禁苦笑解释道。 “原来如此。”荀彧和荀攸闻言,颔首点头。 只有典韦满脸失落,还以为又能立功,没想到真是他想歪了。 不过使君竟然不避讳地邀请卞氏来平原寄住,按照市井游侠的看法,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曹孟德自己丢下妾室子不管,依附袁氏叛逆跑去了扬州,还自刻印绶为扬州牧。 玄德公却能不计前嫌如此照看,对于曹氏子而言犹有养育之恩。 将来曹氏子长大成人,不应该以“尊大人”怀有反哺之情来侍奉使君乎? 使君成了曹氏子的尊大人,那提前纳其母卞氏为妾岂非合情合理,再生育数子也正常不过,不知玄德公为何抵触。 天下人更喜欢这种成功育养过的妇人为妾室,强于在徐州纳的环氏和甘氏,无需担忧育儿夭折的风险。 典韦摸了摸头,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荀彧和荀攸本想再劝劝,毕竟主公妻妾虽多,此刻却只有一子一女,但听见刘备这么说,也暂时打消了劝说的想法,继续说起来如何对付袁绍。 老实说袁绍来犯之事,在他们的心里还比不上劝使君多生点子嗣的重要性。 刘备对着众人说道:“眼下袁本初使麴义进军鄃县,想必渤海郡的高览、张郃等人定会率军南下,其意图不过为了干扰平原、济南、乐安三地的秋耕事宜罢了。” “青州即便袁军进兵压境我也没有任何担忧,唯独担心东郡云长处,为了防止袁军避实就虚,强取兖州,明日公达、子敬、季珪三人立即乘官船赶往濮阳,协助云长防范甘陵与魏郡之敌,待军械粮草调度足备之后,立即出兵攻邺城,取文丑首级来见。” “鲍允诚由济北郡国功曹改任为东郡功曹掾,负责征调当地的豪族部曲守城,届时我会亲修书给各家宗长,让他们配合。” “诺,遵使君之命。”荀攸、鲁肃、崔琰立即起身拱手应答。 “文若守平原不变,奉孝……奉孝随军吧。” 刘备吩咐完荀彧,就看见郭嘉使劲在摇便面,试图引起他的注目,想到他对于随军征战执念较深,劝说也没用,只好答应了。 不放心问了一句:“豫州名医华元化被我用重金请来青州救病治人,其有扁鹊之能,奉孝可有去投医看治?” 郭嘉摇了摇头,说道:“回来青州甚是急迫,耳闻华元让医术精湛,此刻还未去过。”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调养一番,待面色红润后,再随军出征,否则食少事烦,岂能久乎?”刘备禁不住叹气道。 沉思少顷,侧身对荀彧问道:“文若,豫章郡的刘繇恐非曹孟德敌手,此刻曹操征豫章已有半年之久,设使此人败亡,待孟德整顿兵马后,不是攻淮南袁术,便是攻徐州,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 “遣使遂轻诣荆州晓以利害,说服士族、豪族与刘表攻打江东,文若觉得如何?” 荀彧思索了下,揖礼答道:“可以一试,但不必抱太大希望,刘景升虽为宗室,却岁有五十过四,早无进取之心,除非曹孟德率军攻打荆州的江夏与南郡,以巩固长江天险。” “否则刘景升绝不会主动出兵,为使君牵制曹操,但也不会被袁本初拉拢,而进军颍川和河南尹、河内郡。”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如今袁绍于冀州先出兵欲与使君交战,看似气势熏灼,实则不过借助气高胆壮罢了,先前数次野战不利退而守城,此番绝不敢一战定乾坤。 必然是大张旗鼓守城,再派出精锐骑军与乌桓、鲜卑人扫荡青州、兖州边境焚烧耕田,昔日匈奴闻汉军来,埋羊牛所出诸道及水上以诅汉军,实为埋尸于水作大疫,袁绍若效之再以逸待劳,等我军疲惫,再招胡骑击破。” “以彧之见,袁本初不会急战,当逐渐蚕食青、兖,使袁术和曹操能整顿兵卒,那时三面合围。” 此言一出,其余掾吏皆有些大吃一惊。 而刘备、荀攸、郭嘉、鲁肃等人早猜到袁本初可能会借疫破敌,毕竟能赢的手段就那么多。 倘若学胡人不择手段,先聚城而守,待对面饮水患病,身体虚弱之时,再从城里杀出,的确能重创青州军。 只是大疫一旦出现,那就不是袁绍能控制得住的,他敢冒天下大不韪吗? 而荀彧的回答是:“敢。” 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能够在党锢之祸后,迅速成为三公,就因善于审时度势,不和宦官对抗,甚至结交曹孟德这种宦官子弟,收凉州董卓等人为故吏,绝对是那种道德底线灵活的人,只要不被人发现,他就敢做。 第二百三十四章 凉州人一直在被黑 建安元年(196)七月二十八日,袁军大将麴义率部已陆续抵达鄃县,全军四万余,沿途征调民夫八万人,兵卒中有半数以上,是征战过幽州打过公孙氏的宿将旧卒。 剩下的万多是近两年对抗盘踞在冀、并二州太行山脉的黑山贼,由郡国兵编练的士卒,这一部分则随朱灵驻军于百里外的灵县为掎角之势。 刘玄德率军攻鄃县,灵县守军也能击其侧翼,截断大河的漕船粮秣军械的运输。 因鄃县城坚却地小,麴义只好令前锋蒋奇领士卒修建坚固营垒,分部驻扎在城东与城北两面,正好对着平原郡。 还特意下令一定要把营壁修得坚固,即便野战不利,也能退守营地以弓弩拒敌。 得益在凉州以及与公孙瓒的交战中,用弩遏制强敌的经验,麴义军中携带了大量的强弩,普通的皮甲能够轻易洞穿,就算一般扎甲在近距离下,箭镞也能扎进去皮肉。 强弩可远而射之,用来对付刘玄德精锐的青州军,无疑也是利器,麴义遂建言告知袁公,袁绍思索后也颔首同意了。 甚至使心腹幕僚逢纪任监军校尉,督甘陵郡国数万士卒,又让逢纪带去面谕,只要麴义能击破刘玄德,功足当封侯赏爵,田宅美婢乐女皆有所赐,叮嘱其勉力为之。 让麴义兴奋不已,登时心痒难挠,哪怕逢纪充当监军来分走他的军权也没有见怪,反倒是拊髀雀跃,喜见于色整夜难寐。 自从公孙瓒被击破后,袁公很久没对他这么大方了,只击破刘备便有这般奖赏,诚若要在交战中射杀了刘玄德,亦即立下河北之争的首功,那时他麴义必然在冀州功高无二,哪家士族敢小觑于他? 此功可肩比荡荡之勋,金印系肘也当无愧。 在亲自走访各曲、部,又巡视完蒋奇修建的营垒后,麴义难得忍住他的倨傲,对站立在旁的蒋奇,点头夸赞道:“义渠修得如此坚固的营壁,即便刘玄德率全军强攻,也要撞的头破血流,死伤枕藉不可。” “义渠颇有名将之风,可比驻军细柳周亚夫也。” 蒋奇虽心里鄙夷凉州出身的麴义,但也知此刻对方为主将,又有袁公的心腹幕僚逢纪杵在旁笑着抚须,静静观看他们两人。 怎样都不应该表露出对其的鄙弃之心,遂打恭作揖,应付的回了句:“多谢麴将军夸奖,奇愧不敢当,不敢自比于平诸国叛乱的周亚夫。” 麴义笑容僵硬,眸光阴沉沉地瞥向蒋奇,在他看来这么吹捧对方,怎么也要低眉趋奉般仆仆亟拜,这随口一答。 不就是关东士人,对于边郡贯有的鄙夷不屑,嗤之以鼻的态度吗? 数十年前凉州三明,哪怕在边疆多立功勋,可去到雒阳依然被世人瞧不起,让这些中原士族视如敝屣。 对于凉州出身的武夫和豪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蒋奇应付式的随意态度,无疑勾起了麴义心底最敏感的地方,先前在冀州被官吏奚落和侮辱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站在侧旁的逢纪也不劝说,反似笑非笑,更带着副看好戏的模样。 麴义攥紧了拳头,几番想将手放在刀柄上,拔刀好好教训蒋奇还有视若无睹的逢纪。 他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强忍住心底怒气,愤然踱步离开。 待其走后,逢纪先望了左右,接着抚须正色般对蒋奇道:“麴义为袁公倚重破刘玄德军的主将,你置身于军中,既知其为人好自矜夸,又喜气满志骄,折腰多些趋奉,更有利于军旅和睦,为何不肯为之?!” 蒋奇差点脱口而出,你逢元图身为袁公派遣的监军校尉,不也是藐视看轻凉州麴义,我不过态度随便了些,你逢纪怎么好开口来指责我。 平日里你们这些士人,不都在袁公面前说麴义的坏话视人犹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时在这里装什么? 逢纪似乎也清楚,军中校尉与诸将对麴义的轻视由来已久,其中还少不了袁公在里面推波助澜,目的就是不想让麴义在军中凭借屡次击败公孙瓒,树立起太甚的威望。 也是害怕麴义学董卓一样,在征战中掌握士兵树起威望,最后变成了他的私兵。 如同当年的董卓讨平凉州叛兵后,对于朝廷征调直接抗命,言所将湟中义从及胡兵,牵挽车使其不能返回雒阳担任少府官职,说有诸多士卒强行拦住马车不让他走。 董卓上书朝廷,不如让他留下来先安抚士卒和胡兵,等安抚完了再回雒阳接受任命。 结果这一安抚,一直抚到雒阳大乱前夕,董卓赫然率军驻扎在隶司弘农郡,静静等候来自袁氏的密信。 而袁本初亲身历经董卓反叛,再也不能容忍同为凉州出身的麴义在将士当中威望素著。 袁绍甚至有时当着心腹幕僚的面,感慨说道:“凉州人反复无常,又与羌人混杂已久,通胡人习俗以利为先,心中无属吏君臣之意,不可久养啊。” 荀谌、沮授、辛评、许攸、审配、逢纪等人闻言都不禁点头。 关东士族对于凉州的歧视由来已久,羌族又时常叛乱,又抚又剿灭皆难以止住羌祸,百年来不断的汉羌战争已消耗汉家近四百亿的钱财帛布,持续百年放血比孝武皇帝出击匈奴的损失还大。 也有官吏向朝廷建议干脆放弃凉州,反正京都在雒阳,丢了凉州也无伤大雅。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却被朝廷反驳回去,凉州绝对不能丢弃,凉州要是没了羌祸将直接蔓延到司隶,甚至还会大范围侵袭益州,再加上迁移到并州的匈奴。 稍有天灾人祸,搞不好长安就会沦陷于胡人之手,光武皇帝虽定都雒阳,但长陵、霸陵、茂陵、杜陵这些重要的陵墓都在长安附近。 汉家怎么可能会愿意放弃凉州,就算年年有羌族不断地迁移到凉州与汉人争夺土地,自春及秋无日不战,也要出兵讨平叛乱。 简单放弃凉州并不能让羌人停止迁徙的步伐,只会把战火带到司隶,把长安附近打得稀烂。 天下士人就是在这种想放弃凉州,但又没办法舍弃,反连连输血运送财帛,加上凉州胡汉混杂,行事粗鄙不堪,便长期轻视抵触凉州之人。 别说麴义,就算凉州三明也难逃鄙夷。 逢纪准备返回城内,临行前仍不放心,复交代道:“与刘玄德之战,乃决定袁氏定鼎大事,我为监军校尉,蒙袁公授独断先行之权,凡敢延误战机,导致兵将失和者,无论何人皆可就地斩首。” “义渠,莫要让我难做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荀彧:我料袁绍必败 在袁军屯兵临近平原县时,刘备也点兵完毕,吕布将妻儿留在了平原,自己返回荡阴准备率军策应关羽攻邺城。 先登营、声射营与铁甲营,对于再度随使君征战沙场,皆扼腕抵掌振奋不已,军令下发后,许多正在操练军阵的士卒袍泽听闻消息,群情激昂般用拳头将自己胸膛敲地砰砰作响。 接着见军吏持“劉”字大纛进军营,更是禁不住红脸赤颈的呼喊:“汉家必胜!使君必胜!!” “万岁!万岁!!” 连高擎旌旗的典韦也被感染,跟着高声大吼:“使君万岁,大汉万岁!” 震响的呼声不绝于耳,且愈演愈烈惊起了平原郊外阵阵飞禽扑翅腾空飞走。 刘备正在黄堂处理青州政务,骤然听见城外的喊声,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对着堂下伏案办公的荀彧说道:“我不过让典君先持大纛进军营,怎么就搞得如此大的声势。” “幸好麴义离得甚远,不然把他们又吓回去,我怎么好方便调军将其围困歼灭。” “袁本初将数万兵卒放置在我面前,是担心我粮草运输不便,故为我节省粟米消耗,他日平定河北,袁绍不幸身死,有故吏偷偷前往祭拜,我必然睁只眼闭只眼,还他遣麴义前来送死之情。” 不管袁本初是用历史上打曹孟德的方法,率大军和他决战平原郡,还是先进军战略要地强守城池,再分兵到各处偷袭骚扰,想叫他也要跟着分兵前去应对,好在分散的过程中,被来去自如快速突进,骑兵众多的胡骑击败。 亦或学匈奴掩埋牛羊尸体于水源以巫蛊诅咒青州军,刘备都不会如他所愿。 不说冲车可以攻城,就算袁绍把城墙加固到天上去,他刘玄德能掘地破城,说到底还是临军对阵决定胜负。 除非有地形之险,兵力施展不开,否则在平原上再怎么守也有被攻破的时候。 何况除了武刚战车,还早让工匠打造了八十余辆外表看似辎重车实则能装巨弩的床弩,乌桓和鲜卑人要是想纵马来抢辎重粮草,就能给他们足够的惊喜。 胡人要是没来,就先把惊喜送给麴义,花费重金打造的床弩弦以大木为弓,以长矛为矢,引机而发即可远射千余步,麴义要是敢列阵对敌,那就让先登营携带满载辎重粮草的车队走前,其余战兵间隔数百步在后引诱其主动来攻。 要是袁军精锐在初期野战过程中,遭受诱骗全歼灭,袁绍还能拿什么士卒来守城。 就连那日的荀彧也是这么认为,先前哨骑快马来报得知麴义进兵鄃县还心怀担忧。 可当听见袁绍竟然派遣逢纪作为监军校尉,荀彧顿时大喜过望,侧身神采奕奕地拱手祝贺使君,轻笑笃定道:“彧在此为我汉家喝彩,袁军必破矣!” 刘备遂问其故,荀彧再度拱手作揖,笑说道:“袁本初先发檄文讨伐使君,招募胡骑广发兵卒,看似大张声势实则心虚胆怯,其军看着虽多,部分为郡国兵,部分为久役之士,还有部分为招募征发的七千乌桓突骑,虽已南下却还在河间乐成,而鲜卑骑军此刻还在幽州,胡人喜于秋、冬劫掠,春季北返放牧。 由此可见袁绍之强不过充其一时,军队虽多却凌乱无章,无有军纪约束,胡人大规模南下,最先损失便是黔首百姓与当地豪族,若是劫掠过度必使民怨沸腾,重演公孙瓒遭受豪族反叛旧事。 其次,袁绍心腹幕僚众多,但性格各有差异,绍能用却不懂得其心性,田丰刚直不懂收敛易刚而犯上,许攸对钱财贪婪不能克制自己,沮授虽有谋略却不能揣摩袁绍之心,辛评有大略而无急智,审配忠心而疏谋少略,逢纪果决却自以为是。 袁绍麾下掾吏幕僚多但相互排斥,不能同盟齐心戮力,合衷共济共抗外敌,此刻竟然使恃才矜己的逢纪为监军校尉,以督更骄傲自满的麴义,两人性格之缺,非但不能拾遗补阙,反有阋墙之衅,已为枯骨之馀,聊以塞命罢了。 使君不妨先让荀公达随军画策设谋,诱以击破麴义与逢纪二人,再前往东郡也不迟。 诚若把鄃县这几万精锐歼灭,可一战而克袁军锐气,令文丑等匹夫之将闻风丧胆。” 待荀彧说完,堂下瞬间一片寂静,荀文若远在青州平原郡,却比袁本初还了解他众多幕僚的缺点,必然是有特殊信息渠道。 青州本地的豪族掾吏忍不住心底叹息,这就是颍川荀氏的优势吗? 难怪能得玄德公如此看重,作为主掾吏凌驾于他们之上,看来荀彧除了才识渊博,善于施谋设计,统筹兼顾外,也有其他原因备受器重啊。 他们不过青州的乡里豪族,再让他们拼命打听,也难打听到袁绍心腹幕僚之事,何况这种事本就隐秘,无怪在青州为吏却被豫州压了一头,输的不冤。 刘备与荀彧、荀攸不由相视一笑,立即抚掌笑道:“好,就依文若所言,公达暂时先随我击破麴义,再前往东郡辅佐云长攻文丑所部。”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荀攸看着文牍传来的消息,思索片刻便起身至刘备面前附在耳边细道:“使君,此刻粮草尚未增调补齐,徐州各郡仍然在运输粟米,鄃县离平原县不过数十里之遥,率军旦夕可至,可麴义不敢前来攻城,无疑是畏惧野战。 平原郡驻守的兵卒亦有过万,且骁勇善战,遇强敌能裹血力战而不退,何况使君纵横天下,击敌有如摧枯拉朽,令群虏胆颤,麴义与逢纪必忌惮不已。 可先大张旗鼓搭建高台立大纛于营寨中,以示袁军斥候,而后择无赫赫威名之将前往鄃县,用战兵作辅卒,使君于府邸后院换衣袍甲胄驰进军营,再以为将征讨麴义。 此策犹如秦国武安君攻赵括,袁军急立功以挫青州士气,见我军示弱,主将心怀自视甚高,必轻敌而主动追之,覆手可破麴义、逢纪,再拔鄃县,大震冀州。” 第二百三十六章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秋风萧瑟,草木凋谢,一行白鹭向东而飞。 刘备站在丘陵之上,抬头登高望远,身后有杆韩字牙旗,迎风招展。 郭嘉见状笑了笑,说道:“使君,一路行军而来,见百花凋零,青叶枯黄,河水奔腾永不复归,如此多的景色何不作乐歌一曲。” 刘备心中差点没搁住,望着郭嘉、荀攸、韩牧、许褚、典韦的目光皆下意识地落在他身上。 遂摆了摆手,认真地说道:“与麴义交战在即,无有雅兴作歌而唱,他日对袁绍大获全胜,我再登高而唱乐,也为时不晚,能称赞的美景又何止秋季。” 郭嘉和荀攸听见不由摇头叹息,感觉错失了件美事。 使君所作的乐歌豪迈慷慨,有大家风范,今日见过这么多美景,唯独缺了诗歌以壮军威,不免叫人心生遗憾。 玄德公平时“借”名言名句,给了大家过多的期待,才有了郭奉孝的突然背刺,以为使君妙手可得文章,于是把行军,百花凋零,树木枯黄,河水奔流,几处关键全道出。 就是想让使君再度扬名士林之间,不成想差点弄巧成拙。 刘备暗暗感慨道:“看来奉孝平日里还是太闲了,要多给他挑副重担才行,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这次回去顺便让他抓下田曹与水曹的秋耕之事。” 现在就敢来稽考他,将来还得了。 恰好和百姓一起秋耕,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作息规律调好,才能更长寿。 刘备忽地觉得对于郭嘉的身体,他还是关心的太少了,先前管的太过柔和使其体质依旧虚弱,常面黄肌瘦,这次回去就给奉孝来个强制性管理,首先就是要像三弟益德那样戒酒。 而郭嘉看见使君的目光久停落在他身上,心头也不由有些疑惑,然后见使君又把目光移开,遂忍住好奇,不再寻问。 刘备也没准备现在说出来,待击破麴义后,回去再给他个惊喜。 “使君,孙武有言:高陵勿向,背丘勿逆,敌军若占据高处,则不可仰攻,敌若背倚丘陵来战,当不可迎击。 原因在于敌背丘陵为阵,就无有后患可全力对敌,自下趋高者力乏,自高趋下者势顺,则当引其敌军至平地,再迎击之,不可径直迎敌。 眼下我们以此法引诱麴义,此人为袁军大将必然也习得过孙子十三篇,见到这样的地形,怎么会举兵来攻。” 韩牧很诧异使君竟然选择进兵至丘陵地形,不怕麴义谨慎不来,岂非白忙活一场? 刘备还没说话,荀攸就笑起来,解释道:“韩校尉,我军用疑兵之策,甲营持大纛在平原未动,命校尉率辅卒近五千人进冀州修筑营寨,校尉领军停在鄃县十四里外的丘陵,以辎重车围成外圈,令三千兵卒开始伐木,声势之大袁军斥候早已望见。” “倘若此壁修筑完成,数日后大军再来便有了立足点,况且地形易守难攻,派遣重兵把守,可将粮草军械水车皆屯放于此,袁军先锋蒋义渠修建的城东与城北两营盘,以城北离此最近。” “无论麴义与逢纪是奉袁绍之令准备进攻平原城,还是仅驻军给予青州重兵压力,只为分散偷袭扰青、兖边境,俱不可能对此营壁的修筑视若无睹。” “此营寨犹如置针着于常坐毡中,刺之当流血难止,必为麴义患之,若见斥候探马而报,知我军中多为辅卒,必率大军拔除此壁。” 荀攸轻抚鬓角胡须,笑着为韩牧解惑,将始末原由慢慢道来。 之所以行军停在这里,就是为麴义而设计好的,用战兵冒充辅卒轮流砍伐树木,消耗体力来打消对方的顾虑。 哪怕袁军有斥候一直在远处观望也不怕,因为此战先登营就不是用来发挥主要作用的,真正对敌是声射营。 使君打开武库调拨了四千六百余具强弩,还有新打造的八十架战车床弩,绵延不绝的辎重车携带的多为军械,光箭矢就带了数十万支,此地居高临下,丘陵后边不远处又有小河支流。 用辎重车和弩车暂时围住丘陵,麴义倘若带弩率万人而来,也可凭借强弩遏制住对方,静待先登营的战兵恢复体力,再破壁追杀。 只是可惜,骑军因常随使君征战沙场而名扬天下,要带骑军过来就易让麴义与逢纪起疑,步军虽骁勇善战,但在追击溃兵时,斩获却难比较骑兵。 让荀攸感到白璧微瑕,没带骑兵不一定能顺利擒杀袁军主将。 韩牧听着有些目瞪口呆,由于军中的校考要求,他也将家中使君注解的《孙子兵法》竹简翻阅的色泽光亮。 甚至还能背诵,可论灵活应变,还是赶不上随军军师荀公达。 刘备见他神色若有所丧,轻拍了韩牧的肩膀,遂笑道:“韩君,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知道对方情况才能料敌所想。” “对于有些兵家来说,用兵就是用险,无险则无胜,险中弄险,方能显才能,而麴义恰恰就是喜欢兵行险要之将,为人自视甚高,如今将五千人摆在他面前,只要破壁杀将斩首五千,便能打破青州战无不胜的士气。” “这对他来说,哪怕冒风险强击不攻之敌,也是值得,何况还大有胜算。” 刘备见韩牧仍旧略微怅然若失,又语重心长宽慰道:“韩君可曾听过赵国名将庞煖的故事乎?!” 韩牧闻言,摇了摇头。 他不过一县尉,只是幸运遇到使君,否则哪有出头之日。 刘备回忆笑道:“庞煖曾经与武灵王论兵,却直到数十年后才被赵王重用,那时近乎年近八旬,大器晚成已是垂暮之年,燕赵交战一战破燕军,擒杀燕国名将剧辛,而后率五国联军伐秦,兵锋直指秦国咸阳。” “庞煖早年与剧辛相识,燕王问庞煖为将如何?剧辛知其愚钝,故言:易与尔。却被覆军杀将。那时乐毅、赵奢早已亡故,廉颇奔逃楚国,老将庞煖研习兵法数十年,终于可以崭露头角。” “备敢言魄力更胜赵王,老将亦喜任用,韩君何须灰心丧气,勤能补拙积二十年之功,久征沙场必终成名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韩君当以庞煖故事勉之。” 刘备遥指军营一匹年老的驮马,笑着鼓励道。 只要手底下的人肯发奋努力,积累量变为质变,他有的是耐心等待去重用。 “能得使君看重……必以庞煖旧事奋勉,不求取得滔天富贵,只为对得住使君今日勉励之言。” 韩牧激动的以膝触地,垂涕而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田丰:袁公,河北决战一定要听我的 就在刘备进军挖坑埋麴义的同时,离平原郡数百里外的安平郡,袁绍刚把冀州的事务迁到信都郡府,就遇到让他头疼的事。 田丰又来找他建言,说逢纪不适合任监军校尉,更不能把他和麴义放在一块。 否则河北之败,当始于逢纪、麴义也,应该让前往渤海监军的沮公与代替逢元图,将两人相互调换。 袁绍听得脸色铁青,面上带着愠怒,拍案起身怒道:“田元皓,念你昔日有恩于我,今日不再计较,若还敢出以动摇军心之话,必将你下狱治罪。” “袁公,逢元图性格与麴义类似,若遇变故绝不会谨慎劝说,反而会冒险而行。鄃县距离平原郡太近可为要冲生死之地,需要谨慎行事的校尉监军,才能稳住不败。” “逢元图虽善军略,却不能制住麴义,此岌岌可危,即便有蒋义渠与朱文博在侧,也犹如孤立无援,危祸只在旦夕之间。” “袁公不能仅量才器使,更要论德以用啊,袁公!” 田丰焦急地对坐在床榻上的袁绍深深长拜。 他来信都县来得晚,将官吏的亲眷全送到邯郸后,乘坐马车快速赶来。 没想到冀州已经定好了战略,沮授先一步去了渤海,逢纪随后被派往甘陵郡国,审配去了邺城协助文丑守城。 辛评被遣去协调鲜卑突骑,就连坐了冷板凳多年的郭图也被重新任用出使并州匈奴,游说匈奴贵族攻河雒之地。 身旁只留下荀谌和许攸两位幕僚,再加上刚从邯郸赶来信都的田丰。 当获知其他人的去向,田丰倒觉得还好,可是等听到逢纪与麴义两人组合到一块,瞬间让他心凉了半截。 赶忙询问州部属吏,甘陵方向有无战报传来,得知没有任何战事,才稍微松了口气。 接着得知冀州四万精锐,已然陆陆续续的驻扎在鄃、灵两县,顿时让他额急出密密一层的细汗。 赶忙让僮仆先去传舍放下带着的縢囊,他则不顾路上风尘仆仆,稍微整理衣冠后,赶去郡府后边院舍拜见袁公。 而袁绍看见他挽袖大步而来,立即感到太阳穴跳动厉害,吩咐乐女携琴而出,只留下许攸和荀谌陪坐在榻席上。 果断先开口打断道:“元皓今日乃是休沐,不言州郡之事,若有要事,可待明日再说。” 袁绍为了压下所有异言,专心和刘玄德决战,近来已是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歇息一日,实在不想再因田丰搞得他艴然不悦。 没想到田丰却不禁皱起眉头,揖礼谏言道:“袁公进冀州乃欲伸匡扶天下之大志,岂能因忧烦所渐阻,以艰辛而不为,当不惮其烦,知以细节微末之事。” “天下英雄谁可堪敌手?不过刘玄德矣,丰纵使远在河北也未听闻其喜爱丝竹之乐,留恋于美婢之间。” “反耳闻刘备此人常业业兢兢,敏于事,又慎于言,终日勤勉谨慎,不敢懈怠。” “上行下导以身作则,使青、徐、兖吏治为之焕然一新,用数年时间廓清孝灵皇帝积累的弊端。” “刘玄德为汉家励精图治,选贤任能,有战国燕昭之明,袁公不可步齐湣王田地后尘,应该亲自坐镇甘陵而非守信都。” 袁绍想过田丰会来劝诫他,没想到田元皓是这样来劝。 不过还是忍住脾气,挥手左右给田丰赐坐,待其正坐后,袁绍解释道:“元皓刚从邯郸而来,对于信都之事还有所不知,绍正与乌桓单于商议让其劫掠平原郡大河以北七县事宜。” “数千乌桓突骑已过衡水,距离修县不远,三四日便能抵达平原郡北部,届时可轻骑入境焚烧田地,既动摇官吏人心,又让刘玄德颗粒无收。” “高览、张颌、董昭再随后进军攻打平原各县。” “诚若关羽攻邺城,责令审配、文丑守城先消耗兖州军力,待鲜卑突骑南下东郡,使其回师救援。文丑则可越过内黄、繁阳、阴安三座坚城,往西南攻荡阴,再攻黎阳,沿大河过白马津,以威慑濮阳,撼动兖州各郡。” “再差使掾吏前往陈留郡晓以利害,倘若士族豪族起兵相助,我愿歃血为誓绝不食言,承诺凡起兵者世世富贵,张氏兄弟冒犯绍之事,也不再追究。” “逢纪与麴义屯兵甘陵待时而动,青州凋敝则攻青州,兖州颓败则取兖州,我在信都领骑军震慑乌桓与鲜卑,若前军战事不如意,绍当尽倾冀幽各户之兵,亲率大军前往平原郡与那刘玄德决战!” 袁绍挥臂投袂而起,扬眉奋髯说道。 田丰听罢,还是觉得有欠稳妥,忍不住拱手问道:“袁公,假使那张邈与张超仍有芥蒂,非但不肯举兵,反将使者斩首示众,那当如何?” 袁绍忽然笑起来,拍案说道:“我早有应对,多次暗地派人前往扬州,让曹孟德起江东之兵攻打徐州,假意低头奉袁公路为汝南袁氏之主,驱使其调汝南兵卒取豫州陈国、梁国,借以威慑兖州陈留、济阴、山阳三郡,让其知晓汝南袁氏齐心协力之声望。” “何况我还派遣使者远至荆州,以党人身份劝说刘景升使之屯兵南阳,震慑颍川郡。” “兖州还有数郡尚未度田,诸多豪族不过是暂时慑服在刘玄德治下罢了。” “否则刘备何以任用关羽、牵招、赵云为太守防备兖州?!” 这是他幕僚许攸、沮授、逢纪、辛评等人从征幽州时就定下来的策略,为了保密只有几人知晓。 只是没想到袁术竟然在沛地折损了这么多员大将,还有依附的数万黄巾军,要这些兵卒不损失,此刻攻陈、梁两国必可以震动兖州,令多地豪族闻风而降。 田丰思索着不由点头,想到了各处大小分军后,兵将与监军的相配,赫然眉头皱起。 遂赶忙施礼说道:“袁公,万万不可让逢元图与麴义为监军、主将待在一块,此二人性格相像,恐有败军之象,倘若因此两人令河北大局功亏一篑,将不堪设想,不如让沮公与替监军校尉,督甘陵兵事。” 却没看见袁绍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袁绍:我羡慕刘玄德 “元皓不过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本初无须在意。” 许攸见袁绍忿然作色,立即拱手说道。 先前旁观乐于见田丰与逢纪两人交恶,只是田元皓建言归建言,说什么袁公不仅要量才,更要论德任用。 当着他许子远的面,明目张胆地说这番话,不就是暗有所指吗? 总有些人觉得能轻易将他做踏脚石,想尽办法离间他许攸和本初多年的关系。 “元皓会推举沮公与为督甘陵郡国的监军校尉,怕是在私底下相交甚密罢。” “况且那时在邺城,逢元图还仗义为元皓求情,为何见怪至今乎,更不应以违心之言,释当日之恨。” “你和元图皆为袁公幕僚,应同心同德才对,怎么能疾之若仇,挟嫌报复尔。” 许攸抚须笑说道。 看似在劝导实际也在火上浇油,荀谌则嘴唇略动,似乎想说番公道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子远,你……”田丰微微愣住,没想到许攸非但不一起相劝袁公,反而对他落井下石。 不知道万一逢纪与麴义兵败青州,会直接让所有观望的士族、豪族皆踌躇不决,纷纷望而却步。 这样一来,还怎样携大势之威,力破刘玄德?! 若是没有排山倒海之势,如何能动摇青、兖、徐三州,使得天下士人蜂趋蚁附。 袁公不是败在刘备手上,而是败在你们这群放任一己之私,却忘乎天下之事,私心杂念之辈尔。 “丰舍命请斩许攸,以涤荡冀州上下官吏自私自利之心,袁氏祸患不在刘氏,而在萧墙之内也,无有为公之意,俱为利益相争,不以斧钺诛一挟贵倚势之人,如何能杀一儆百以警示官吏。” 田丰长跪而拜道,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 袁绍本怒火中烧,当瞧见田丰泣数行下,泣血捶膺的模样。 心底也不由有些心软,狠狠地剜了眼许攸,他自然也听出来许子远在投膏止火,田丰性格刚直不阿,不知在哪得罪了许攸,故在此借机公报私仇。 袁绍连忙下榻,连鞋履也来不及穿,抬手搀扶起跪在地上的田丰,感慨说道:“元皓赤胆忠心,绍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军令朝出夕改,则会使人轻视律令,君无威严何以御下乎?!” “况且元图早已知定南破刘策略,又为河北智谋之士,怎么可能轻易被刘玄德所诱骗,元皓,你过于多虑了。” “倘若你们能够同心僇力,绍又何愁青州难破,天下不平。” 袁绍拉着田丰一路走到席榻,待安抚其坐下后,才扼腕叹息道。 底下的人在争权夺利,他又何尝不知道,人皆有私心杂念,只要别太得寸进尺,听之任之又何妨。 没有名利的吸引,天下又有几人会倚傍袁氏门户,不舍利又怎样能拉拢得住士族与豪族。 有时半夜无睡意醒来,他也会北望青州平原,羡慕刘玄德能够肆意度田,即便有豪族反叛也能毫无顾虑地挥兵剿灭。 而他袁绍就不行,要是也在冀州度田,汝南袁氏数十年积累下来的门生故吏,必定人心涣散,河北的士族和豪族也会群起而反。 尤其是此时袁、刘决战之刻,他更会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害怕自己落得和王郎一样的下场。 更甚至戏想,假使当初窦氏迎立的涿郡刘备,而非河间一脉无人君之相的刘宏,天下又会是什么模样,汉室是否会焕然一新。 不过很快便将这臆想抛诸脑后,袁绍很清楚这是刘玄德给他的压力过重,才会让人生有谬想天开的想法。 这件事也让袁绍警醒起来,连他都有一些动摇,更何况其余人,必须要以权势压制冀州官吏,使之不敢有异心。 其他幕僚皆能猜到,唯有田元皓没看明白呀。 袁绍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见田丰也坐到了榻上,说明眼下袁公已然无责怪之意,旁边的荀谌思索了会儿,揖礼说道:“袁公,军令轻易改弦更张,则有损人主之威,不如即刻发文书严命逢元图与麴义,还有朱文博、蒋义渠等人,绝不可率军出城与青州军交战。” “必须要等待乌桓突骑南下后,使得青州军主力征调向北面,才能因时而动,否则违命者即斩。” 袁绍闻之面带喜色,夸奖称赞道:“友若此言甚善,就依你所言,命书佐立马撰写文书,快速传送至鄃县,让元图谨慎为先。” “我之所以许利招募胡人南下,就为了无形耗竭刘玄德麾下战兵,我军则可以佚待劳,以饱待饥,破其军阵,绝不可争先击敌。” “再令蒋义渠谨扎营垒,莫要忘记颜良洹水之败的大意。” 袁绍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叮嘱了一番。 刘玄德用兵喜欢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且进军速度极快,稍有不慎就会吃大亏。 接着侧身望向许攸,遂说道:“子远,希望你向我举荐派遣前往襄阳的掾吏能游说刘景升,即便不助汝南袁氏,也不可让他相助刘备。” “否则淮南袁公路与江东曹孟德皆要遭其牵制阻遏……” 想到这里,袁绍不禁在心里暗骂刘玄德,竟然趁着他北攻公孙瓒的间隙,把青、兖、司隶三地连成了一块,将他的势力全阻隔在河北。 先前还能刻印任各地官吏,将手伸到各处,可自打雒阳在凉州贼手中收复之后,不仅士人南北书信来往受到隔绝,哪怕用回乡的借口,也会被各郡县扣留。 导致他派往联系南边诸侯的信使一群一群地被捉住,最后只能不过邮、亭、传舍,只拄杖靠着腿沿山路走,跨越人口稀少的河内、河南、颍川,才能到达荆州。 袁绍还无意听见冀州属吏对同僚抱怨说道:“此用腿行两千里之遥,所过处荒无人烟,毒虫猛兽横行,犹如张骞凿空西域之艰辛矣。” 忍不住心有亏欠,后边凡有掾吏奉使荆、扬者,俱善待其父母妻儿,免除后顾之忧。 接着又想到了辛毗,带着他用承制刻印册封曹孟德为扬州牧的诏书,前往江东后就一去不复返。 后来才知道是被曹操强行留下,袁绍遂令人从府库取出五百金送到辛毗的宅院,用以抚养其妻女。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与将军同往 信都方向严令逢纪、麴义坚守的文书,还在书佐掾提豪笔撰写阶段,离有数百里远的鄃县就已发现在十三四里处,有青州辅卒伐木修筑营壁的消息。 鄃县的天气有些阴沉,令城墙上值守的士卒站久了皆忍不住有点倦意,纷纷呵欠连天,什长见状用刀柄赶紧敲打墙垛,让兵卒打起精神。 这也是为了他们好,麴将军治军甚严,若被他巡视城墙抓到立盹者,不仅会罚军俸还要处以鞭笞,越是精锐,军纪抓的就越紧。 骤然间远处战马嘶鸣,袁军急忙向外张望,原是前去探查消息的数十骑斥候回来了,让他们提起来的心也跟着猛地放下。 只要不是青州军来攻城,一切都好说。 当初攻打兖州聊城,那群不要命也要守城的辅卒给很多人深刻印象,听闻战兵比辅卒更如狼似虎,擐甲挥戈固死而不退,比公孙氏麾下的兵卒还能征惯战。 若有选择的余地,真不想和他们厮杀的血肉横飞,青州人连命都不怕丢,听说死了还有翻倍的钱财抚恤,这还怎么去和对方搏杀? 袁军斥候急驰到城门口叫了一番后,东边站在城墙上的士卒核验了身份后,将城门轰然打开,斥候们头也不回,挥鞭策马直冲街道,到了县衙前才勒马停下。 “报!鄃县往东十三里方向有青州军五千余辅卒,携带大量驮马辎重车,背靠丘陵地带急于修筑扎营,伐木运输以及工匠者不下于三千人。” 斥候屯长、队率等人进县衙急忙禀报给麴义,恰巧逢纪此刻也在当场,听见后不由眉头一皱,追问道:“远眺旗帜打出是何人为将?” “禀监军校尉,那素色牙旗绢刻着:‘韩’字。” 斥候屯长拱手,低头说道。 “韩?!” 逢纪沉吟不语,抚须思索着有关青州韩姓武官的名字,然后不由得嗤笑一声:“我以为是何人,不过是一庸夫尔,青州武官中姓韩的仅有县尉出身的韩牧,其人连表字都没有。” “能力更是闻所未闻,在军中多负责辅卒修建营地与埋锅造饭杂事,除了对刘玄德忠心耿耿,便别无所长。” “刘备遣此庸夫作先锋安营扎寨,倒合情合理,不过却也舍得派出两千战兵护其周全,看来在刘玄德心里地位不低啊。” 逢纪轻蔑地笑道。 而麴义听见消息心中大喜过望,不留痕迹用余光瞥了眼逢纪,却还装作谨慎皱眉,问道:“诸位军中无戏言,你确定瞭望青州军有至少三千人在砍伐树木,且周围十余里并无其他驻军吗?” “回禀麴将军,斥候骑兵皆敢以性命担保,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 前来汇报的斥候主官几人,齐拱手异口同声说道。 从军征战多年,谁会拿探报的消息来开顽笑,全家性命都不够杀。 麴义也只随口一问,主要是表现给逢纪看的,他自己早对于麾下斥候打探的消息十分放心,毕竟这些人皆是他在军中选拔出来的骑射精锐。 又常给予钱财、细绢拉拢,根本不担心斥候武官会集体反叛,再加上不少斥候骑兵还在打探,就算有异动也能轻松提前获知。 且青州修建营地极快,战机千载难逢,稍纵即逝。 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其立足未稳之际,掩杀而去必能攻破尚未建好的营壁,斩首数千,又能缴获铁甲,立下河北之战的首功,更能震慑青州兵卒士气,何乐而不为。 但不能表现太过明显想要立功,不然逢元图宁愿错失良机,也不会让他率部前往,这鼠子就是袁公派来监督他的。 麴义对逢纪拱手,肃然说道:“监军,刘玄德善将兵,擅长顺天时,就地之势,依人之利,故所向无敌,能常逆少击众者也,不可轻易击之。” “逢监军既然领袁公命督甘陵兵事,当以谨慎为先,韩牧率军前来建营必有倚仗,不可轻动。” 说罢,麴义便打算摆手,让众多斥候武官屏退。 不料话音刚落下,逢纪便立即喝道:“暂且住手!” 然后转身讥笑道“麴将军此言差矣,韩牧庸夫尔,所仗不过二千战兵,因此背靠丘陵为营,可居高临下而守,营垒完成则难攻破,倘若还未完成,搴旗斩将垂手可得。” “此刻应当急发兵击灭,今日不破,明日必成忧患。” 逢纪心底冷笑不语,麴义故意这么说,不就想蓄意报复数日前他看戏之事,让他虽督甘陵兵事,却被青州连表字也无的庸夫吓到。 日后那丘陵营垒成为刘玄德进兵冀州落脚之处,就有借口向袁公告状罢了。 乃公岂会上凉州小儿之当乎?! 逢纪抚须得意地想着,又复道:“兵闻拙速,此刻不可狐疑,当令蒋奇卷甲电赴而至。” “此事不可!”麴义立刻摆手,开玩笑这是首功之争,怎能将功劳轻易让给他人,何况还是给蒋奇,绝无可能。 见逢纪眉头皱起,麴义则补充说道:“蒋奇所部多为持刀盾步军,此战应当乃用急攻取胜,应调遣我所部持强弩凭借器利而射之,且辅卒少披甲,必可立功。” 想要出击建功,就别想绕过他麴义,让蒋奇领部前往,假如急攻不下,损兵折将过多,影响了士气,那逢元图与蒋义渠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逢纪转念也想到了,如果想先于众多幕僚为袁公立首功,就绕不开麴义的配合,他也不可能越过主将直接调兵。 如今只好放下恩怨,以立功为主。 逢纪在堂内来回踱步,斟酌复道:“机不旋踵,间不容穟,麴将军快去点所部兵马,携带强弩与刀盾掩杀而去。” “敌军五千余人,不知要带多少兵卒,方可破军杀将。” “孙子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我常涉军旅用二则足矣,率卒万余必可斩韩牧头颅。” 麴义抬手竖起指头,揶笑道。 除非那刘玄德非但没在平原郡,反专候在那等他,否则万人必可踏破敌营。 “好,纪当与将军同往而去!” 逢纪遂拍掌下定决心,这功劳怎么也不可让麴义独享,他才是袁公任命的监军校尉。 第二百四十章 此菜尚温! 麴义整顿军卒后,使骑兵千余持旌旗在最前,步军持强弩,辅卒用驮马运箭矢,举兵急速前往丘陵地带。 临行前,逢纪差使军吏去往蒋奇营寨让他坚守两处营垒,不得擅自出击,以防青州军偷袭。 然后翻身上马,随军飞奔而去。 为了兵贵神速,麴义决定不在路上多做休整,令士卒一口气直接冲到丘陵数里外,再做短暂歇息。 好在率领的都是袁军精锐,经常整兵练习踵军,对于短距离行军早已轻车熟路。 所谓踵军,通常距离大部队百里余,准备好三天的干粮,进入临战状态快速行进,按规定时间到达会合的地点,能够迅速响应战场变化,随时支援前军,确保全军队的作战效率,机动性和战斗力都是顶尖的。 踵军后发而至进入战场,往往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换句话说,要是这支袁军精锐覆灭在鄃县,对于驻扎在甘陵的四万袁军来讲,如同折断一臂,还是强而有力的右臂,对平原郡的钳击攻势,也将荡然无存。 这万余袁军就像一把极其锋利的割刀,切肉时可手起刀落,将对方剁成两段,倘使明晃晃的肉块,在砍下去的那刻,突兀变成石头,那么结果——不言而喻。 …… 凡善用兵者登高四望,必得敌情,麴义自然也不例外,不登高望远观察敌军,除了黑山黄巾贼与那白马公孙瓒,谁敢把部队直接投入战斗。 麴义让兵卒垒土堆起高地,紧接着登高瞭望“韩”军,见其此刻已经停下来伐木,士卒似乎正在坐地歇息,整座背靠丘陵的营寨快要完成三分之二,让他也不由惊叹青州军扎营的速度。 要是与逢纪再犹豫久点,恐怕就要白跑一趟,幸好现在还来得及,攻打尚未成型的营垒,可以破壁而入。 看到敌军将辎重车以半圆形放在营前摆开,怕是想用车来阻挡罢,可惜他并非无铁甲的胡人,仅凭借用辎重车结阵,也想阻碍万余精锐,无疑痴心妄想。 只需让兵卒伐木撞车,便可轻易突破车阵,只是有些辎重车似乎颇为怪异,满载的物资还未卸下,麻袋且裹于其上,就推出来拦敌。 麴义定睛看了许久,接着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不可仰。 这韩牧定见营寨建好在即,而踪迹已被斥候发现,为了争取时间才出此下策,将所有的辎重车皆推出来阻碍敌军,必然就包括还未卸下器具的车辆。 真乃庸将也,将兵事视若儿戏,此辈不足以高估。 麴义与逢纪相视哄笑,两人皆是果于自信之人,本来就对于韩牧轻视几分,现在亲眼看见其布阵本领更平平无奇。 就是送上门的功劳,世人都说刘玄德善于慧眼识珠在微末中发掘人才,没想到也有走失眼的时候。 至于见对面的军中有不少身材高大,身披铠甲携带大盾的战兵,在列队巡视营寨,麴义也并不奇怪。 军队出征不会只领辅卒,必须有能作战的士兵,五千人里有二千战兵已经是极多了,平常将领顶多携带千余人,剩下全是打杂的。 由此可见,刘玄德已然极其重视这庸将,正好可借他人头震慑青州。 逢纪对麴义微微点头示意,麴义会意立即拔出佩刀,直接发令擂鼓进军,让骑军围绕吸引注意力,袭扰对方士气。 步军持盾配合弩兵急射靠近,辅卒用砍伐的树木撞击车阵,然后再破壁杀进。 待军令层层传下后,麴义抬头望了下天色,笑对逢纪说道:“今夜必叫此丘陵化为灰烬,夷灭其军饔飧也。” “咚咚咚……” 麾旗挥动,战鼓陡然擂响,袁军箭上弦,刀出鞘,电光石火之间,骑兵已先行踏马围绕营寨拈弓搭箭,为的就是扰乱对方部署。 只要兵卒混乱起来,就可一战而克。 这是他们攻打公孙瓒的惯用手段,极其好用。 而青州军听见马蹄声骤然响起,早将哨骑隐藏的刘备轻笑说道:“我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摆好一席饭菜,终于把客人等到了。” “算算时辰,假使膳夫备好了晚飧,此菜应该尚温才对。” “麴义用弩凶猛,我就不登高望远临阵指挥了,韩君按照先前规划好的兵略部署即可,骑军无须管他,用弓弩射退即可,先登营竖起大盾护卫,另一部养精蓄锐,待敌军气竭时立马追杀。 对了,床弩不要急于击发,待对方步卒近于五百步再发,倘若见对方中军旗帜前移,那就更需忍耐一会儿。 床弩与强弩皆要集中使用,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宁可放着其他方向的敌军不管,让先登营架枪盾迎敌,也要顷刻间射出万矢,将一面敌人射杀重创,令其余人胆寒而恐惧。 床弩先发贯穿敌盾,待二三息后袁军胆破心惊,混乱之时强弩再随后速射,哪怕将弦拉断,弩身摧毁,也无需在意。” 刘备起身肃然吩咐韩牧道。 “诺!”韩牧高声应答,重重拱手领命而去。 随即营地里也响起了鼓声,一通鼓,军士娴熟的整理兵器,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恶战。 二通鼓,武官与士卒手持军械,迅速列阵就位。 三通鼓,随着令旗挥动,什长管全什,队率管全队,屯长管全屯,乘鼓声快步行军列队到早指定好的各处待敌。 声射营早已披甲持军械,因此反应速度最快。 刘备在营帐里听着外边密集的脚步与擂鼓声,心底默算士卒列阵时间,对荀攸与郭嘉等人,欣喜笑道:“不错,声射营与先登营,哪怕在我征徐州时,也没在平原疏于操练,甚至比以前更快数息,也不枉我辛苦将其拉扯成军。” “眼下越来越有强军之势,大小武官与军吏能把军阵收放自如,还有军法吏整顿军纪,我观两营犹如望小儿成才,心中窃喜难以言喻。” 老父亲的含辛茹苦,终见成效,“幼儿”已会自动索敌,破敌了。 刘备不由抚掌而笑。 只有待临近战事,才能检验出平时有无偷懒耍滑。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别担心,此战胜券在握! 骤降的南风卷动旌旗,丘陵地带的喊杀声冲天而起,袁军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如潮涌至向青州军杀去。 “杀!杀啊!!” “杀敌者,皆有重金分赏!” “麴将军有令,能破壁而进破坏其军阵者,斩下主将头颅者,斩获敌中军旗帜者,可赏八万钱,布帛百匹!” “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此刻不舍命相搏,更待何时?!给我冲杀敌阵!” 袁军中有武官骑马执环首刀对士卒,大喝道。 步军结刀盾在前,弩兵手持强弩在后,在旗帜的带领下高歌猛进,气冲志骄的杀去。 兵贵速胜,不贵在久。 为了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麴义与逢纪决定除了中军压阵,斥候分布在十里外,其余兵卒全部投入,争取一战而克,避免青州援军突至,与这五千人前后夹击。 九百步,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已经快要接近强弩有效射程了。 弩兵立即弯腰以绳钩弦张弓,借助腰和腿部的力量拉开强弩,然后袁军就突然听见战场上瞬息如迅雷震响,远处有箭矢裂石穿云而来,颤音响彻绝聋。 “嗖!嗖!嗖!!”一箭矢飞出,近百箭跟着飞出。 最前排持盾迎敌的刀盾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口瞬间一凉,整个人连同盾牌,被巨大的惯性带飞往后撞,接着眼前一黑,再也不知后边的事。 后面那倒霉的士卒也跟着被撞飞,锋利的长矛已经将两人贯穿,矛头带着血沫,疾如雷电继续向前飞去,又穿过后边两个弩兵。 近百支长矛横穿冲锋的军阵,让袁军步伐瞬间慌乱,惊呼声不断响起。 尤其前面持刀盾的兵卒,目睹同僚盾牌连胸膛皆被射塌陷,甚至有倒霉的连同下半身被射成两截血肉横飞,场面让人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强弩,怎么用长矛作箭矢,还能射得这么远,还怎么用盾挡住。 只要稍微挨到就非死即伤,死相极其凄惨,有人下半身断裂,甚至一时间还没死,痛苦惨叫不绝于耳。 引得人心惶惶,莫名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最后什长拔刀将他头颅斩下,才终于停下了嚎叫。 即便稍有动乱,却还有更多兵卒争先恐后的往前冲,前排的弩兵终于已经接近射程范围,将重弩抬起准备仰射。 却惊愕的发现,更多的箭矢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几乎发声即就有人应弦而倒。 “快躲在我身后!快!” 身材高大的刀盾兵反应过来举盾替弩兵挡箭,同时也诧异为什么对方的弓弩能射的这么远。 然后忽地想起来,青州军居高临下地俯射,杀伤力与射程必然更远。 只是麴将军不是说对方不是多为辅卒吗?怎么还藏有这么多弓弩……念头还没想完,就已经被再度袭来的长矛穿透盾牌和胸口。 中矛者立毙,刀盾兵念头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这仅仅只是战场的小片缩影,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射杀。 而袁军弩兵的反击,也让荒野郊外更多箭矢横飞,可明明袁军人数占据优势,却在战场被对方弓弩按着打。 四五轮对射之后,士气几乎要衰竭殆尽。 他们看不到对方伤亡如何,但却能眼睁睁地看见,身边不断有人遭受床弩射杀,而先前骚扰的骑军也不敢靠近支援。 有的人开始脚步不留痕迹往后退,也有人毫不畏惧,手持刀盾满脸狰狞怒吼着在拼死突进,只求攻破青州军的营地,以命换命为同乡袍泽报仇。 “杀!杀青州人!” “杀青州狗贼!为乡人报仇!” 前排的刀盾兵不畏箭矢带头冲锋,勇猛无比,连带着许多人士气重新振奋,继续往前冲。 眼见岌岌可危的士气被稳固住,后方登高瞭望战场动向的麴义与逢纪,却不由而同的皱起眉头。 这战场和他俩人预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且青州韩牧为什么会携带这么多弓弩,刚才箭如雨下的攻势,明显不是两千战兵引弩而射的速度。 尤其是那重弩的射程,吓得他们两连忙换地方登高眺望,幸好没有将大纛竖在土堆上面,不然要有长矛射来,哪怕穿扎甲在身也挡不住啊。 等到重新登高,才发现战场形势似乎有些古怪,按照青州军箭矢的射速,不应该箭雨逐渐稀薄起来。 除非弯腰拉弦急射后,已然精疲力竭。 只是……那韩牧会如此愚笨吗? 逢纪不禁望向麴义,却见对方神色凝重的望着战场,手紧紧地按住佩刀,不知在思索什么。 其实麴义也心绪如麻,有种不好预感一点点被放大,按道理来说韩牧敢孤军前来扎营,必然是有备而来,携带弓弩甚多的确在意料之中。 何况刚才军阵遭重弩贯穿有溃散之势,此刻也渐渐稳固住了,跟上刀盾兵的脚步,距离青州营寨只有两百步之遥,要是现在鸣金铎收兵,岂不是白死伤了这么多人。 而且还给了青州军喘息的间隙,更会影响接下来的士气。 至于箭矢恰巧的减少,那是因敌军在急射,特别强弩上弦需要耗更多的体力,再怎么身材壮硕,如狼似虎的兵卒,在速射完后,皆要歇息恢复体力。 青州军能顷刻间射出疾风骤雨般的箭矢,无疑说明了他们在齐射,而非轮射,敌将惊慌失措下这般部署,也是正常不过。 眼下各种状况,都十分契合如今战场所发生的事,再善谋者也不可尽数料敌于前。 虽是这样想,麴义仍莫名感到有些不对劲。 可理智又告诉他,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 哪有打到一半,因主将直觉不对就鸣金收兵的道理,若对方趁势掩杀,那就是自讨苦吃。 麴义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既然已经举兵而来,那就下定决心将其击破,怎能遇战不利就折返回鄃县。 岂非让那蒋奇传为笑谈,让他在冀州丧失颜面?! 麴义深呼吸口气,遥指青州军营壁,安抚逢纪笑说道:“此贼已日暮途穷,技止于此耳,看我断其喉咙,食尽其肉乃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袁军急躁杀起了性子,眼见离辎重车不足百步,更大踏步往前冲,一心只想为乡人报仇。 士卒持刀盾戾气嗜血,忽然间又听到剧烈拉弦声,心头蓦地清醒过来,浑身结起鸡皮疙瘩,一轮重弩齐射,数百步外都可连创数人,眼下挨近去抵挡,还不得血流肉烂。 袁军被激起暴戾恣睢的气势肉眼可见般弱了下去,面对这种重弩,就算持两面盾牌也不见得有安全感。 冲在前面必死无疑,死相惊心惨目,中矛者必摧身碎首,身上甲胄不起任何保护作用,连内脏都破碎在当场。 这时往前冲的士卒纷纷在求生本能的影响下往后缩,心里安慰自己,冲到这里也该换人了。 谁料想后边的袍泽竟然不肯留缝隙,一个个架盾把他们往前推,摆明想拿前排的命做掩护。 后面的人也清楚,须有人舍命挡住箭矢,才能活下来,既然前锋步卒都冲这么前,干脆再拼命帮兄弟一把。 只需挡住这轮飞射而出的长矛,就能撞开对方的车阵,破阵杀进其中立下大功。 眼见功劳垂手可得,破坏其军阵、斩将头颅者、获敌旗帜,就赏八万钱,布帛百匹。 怎么可能会让前面挡箭的人肉护盾就这么跑了。 “鼠子,何敢尔?!”遭用盾牌顶住,不断推搡往前的百余兵卒吓得不由变了脸色,皆赤红着双眼,怒吼道。 甚至有人眼里凶光毕露,直接转身反击厮杀,一刀将对方的头颅枭首,干他娘的! 你不让乃公活,乃公也不让你们这些鼠子活! 麴义所部不仅胡汉混杂,还招募了诸多冀、幽两州的军卒,平日就常有私斗,只是被严峻的军律压了下去,士卒心底却早怀不满。 眼下挡在前面的多数为幽州步卒,冀州兵借机报仇又能立功,何乐而不为? 麴将军因出身凉州边郡,对于幽州人常有偏袒,每逢调拨军械甲胄与钱财帛布,都是择最精良的先发放给幽州卒。 虽说这群粗鄙匹夫的确弓马娴熟,但他们冀州兵也并非力不胜任,倘若将精良的甲胄军械发放给他们,岂会处处被幽州卒压在头上。 本来略微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发放立功赏钱后,帮这群人祭祀一番,以感激他们舍命相助。 现在看来竟如此嚣张跋扈,敢悍然拔刀相向。 见熟悉乡人惨死面前,一下子点燃了冀州兵由来已久的怒火。 再也顾不上百步内的青州军,兵刃相接与幽州卒厮杀起来。 而幽州卒虽然人少却毫不示弱,刀刃在手没任何害怕,直接东砍西斫般反向突进,刀折矢尽就以徒手肉搏,锤的对方血肉模糊。 后边的众多幽州卒见自己乡人和冀州兵搏杀起来,也不想问缘故,激动怒吼冲上去两面夹击。 幽州和冀州各种地道方言辱骂,与喊杀声在战场起此彼伏,不绝于耳。 连在营盘军帐和郭奉孝下六博棋的刘备,也不禁起身诧异地望向外边。 军吏立即进帐禀报道:“使君,麴义兵卒不知因何缘故在相互厮杀,军中有人听辨,袁军彼此詈骂者,多为幽州涿郡和上谷郡的方言口音,还有冀州的中山郡国、河间郡国的口音。” “韩校尉判断或许为两州不和,导致士卒视如寇仇,我军此刻当如何决断?” 荀攸听罢立即施礼,建言道:“使君,此乃天赐良机,当立即打出使君名号,让军士在营中用幽州乡音高喊,以刘使君名令其往左走,我军则以强弩往右射,彻底离间袁军。” “再诱之以利,晓之以害,动之以情,降服幽州军,袁绍麾下除了冀州兵卒,还有大量从幽州征调的军卒,若是此战使其临阵倒戈,袁军上下必定对幽州卒忌惮不已,犹如芒刺在背,袁本初惶悚不安下,岂敢再委以重用?” “而使君则可借助乡人身份,效光武皇帝重金分赏幽州降卒,再许诺杀回幽州,然后推心置腹巡视各营,抚之以仁义,示之以威信,幽州兵卒如游子归慈母,安得不投死乎?!” “诚如所言,一年间便可大破袁绍,继而横扫河北,再刑以白马盟誓为王,大定天下!” “逆贼张鲁霸占高祖基业之地,改汉中郡为汉宁,益州牧刘璋无能屡攻不克,高祖皇帝若魂魄有知,必叹息汉室衰落。” “玄德公乃继高祖之业,承汉家天命,当择一郡复设汉中,河内郡为司隶管辖,地处天下至中,可暂时承名,日后挥师剿灭张鲁,再将名改回汉中也不迟。” “击破逆贼袁绍,使君之功可封汉王,待扫平河北,可先收复关中,祭拜长陵宗庙,定下君臣名分,士人千里投名,万里投主,闻玄德公复兴汉家,天下必争以投效。 再兵发汉中、益州、荆州、交州、淮南、江东、凉州、辽东等地,从者慰于安抚,不服当以迅击,则天下可定,汉室兴也。” 荀攸忍不住心情激动地拱手谏言道。 能够置身于这种大事中,此生夫复何求?! 大丈夫以忠以孝安定天下,建功立业,扶危为安,变乱为治,必名扬千载,垂业于万世。 …… 就在荀公达喜形于颜的向刘备献言同时,郊外土坡上的麴义与逢纪望见战场上的兵卒不知何原因竟然厮杀到了一块。 两人内心皆震惊无比,逢纪抚须的手瞬间僵住,就像被施定身术,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道:“怎么会如此,我军为何会同室操戈?!” 都快胜券在握了,你竟给我搞这么一出? 目光立即落到麴义的身上,见其也愣在原地。 逢纪气得脖子涨红,将擦手细绢扔到麴义的脸上,眼神如刀恨恨斥责道:“麴义,你是怎样治军的?若此次兵败皆为你一人之过。” “袁公欲将汝以军法枭首示众,我绝不求情!” 但麴义已经顾不上看他了,急忙让军吏挥动旗帜,调中军快速压住阵脚。 自己带护卫骑马冲下土坡,亲临战场前去劝解。 麴义边紧夹马腹,一边快马加鞭,心底焦急如焚,咬牙道:“快啊!再快呀!”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逢纪:我完了 “公达不仅善于兵事,也善于匡合之功。”刘备笑起来说道。 出谋献策的幕僚越有才干,为人主就越省心省力。 刘备将荀攸称赞一番后,止住了他与郭嘉想要同去外边临阵的想法,笑劝道:“战场箭矢无眼,奉孝与公达还是先静候在帐幄,备去去就回。” 随即让典韦和许褚为他披铠甲,然后掀开帐帘踏步而出,典、许两人立马跟着持大盾在侧旁,以防射来的流矢。 “咚咚咚……” 见使君披甲出帐,在擂鼓的军士瞬间惊喜欲狂,连带鼓声也更震耳欲聋。 刘备听见鼓声陡变,遂笑回头对击鼓军士颔首示意。 “韩君,召集军中幽州人士,以我刘玄德之名对营外高呼三声,令幽州士卒往左走,我军当用床弩与强弩往右射,待五通鼓后,你立即带人马从营寨主动杀出。” “我再调集善于骑马的士卒,假作骑军用驮马追之,以震破其胆,使汉军可从容追杀溃兵。” 韩牧听完拱手,会意的点头。 正在战场相互博杀的袁军,忽然听见青州营垒里有人在齐声大喊,一下盖住了扰攘的厮杀声。 让幽州卒和冀州兵猛地想起,他们还处于与青州军交战当中,要对方突然杀来怎么办。 这一念头升起,双方连挥戈拼杀的手也慢了几分,虽不知青州军为何没有再射弩箭,可他们在互斗中,已然损坏了不少军械,刀刃都砍出豁口,要是对方掩杀而来,必将转瞬溃败。 众人忐忑不安之际,幽州出身的兵卒顿然听见熟悉乡音,说同为幽州涿郡的玄德公也在营垒之中,还说此为诱敌之策,青州大军已在数里之外,只为斩杀麴义。 刘使君不想见乡人从征异地,以楷木作棺具归返乡里,特令此刻袒露左臂为汉家拨乱反正者,俱可既往不咎。 袁绍私自刻印为冀州牧,必然袒护冀州兵也,汝等在战场相互攻杀,待回归鄃县必将以军律处置斩尽首级。 今日归降后,凡选拔进汉军辅卒者,分赏良田五十亩,进战兵者赏良田百亩,假使无需耕田,可兑换同等钱粮布帛。 三声高呼之内,幽州士卒往左走,我军则往右射,是择甚有颜面归乡里,或以魂魄归九泉之下,皆在须臾之间。 青州军齐声说完便开始高声呼喊,而幽州卒立马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往左边躲闪。 有的兵卒听见呼喊,早就惊恐不已,自己却分不清左右,最后只得咬牙赌一把,跑到了人多的那边,让袍泽帮忙袒露左臂。 不临阵倒戈已经不行了,袁绍本来就防范幽州,眼下又出了这等犹如哗变之事,要是返回大营绝对跑不掉被斩首示众。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跟随同为乡人的玄德公击破袁氏,那时也能顺利归乡。 青州营盘里的士卒用幽州地道方言说的极快,冀州兵卒又听不懂,还在迷惑之际,漫天箭雨骤然而至。 弓弩连发之下,右边显露出来的袁军被密集箭矢射的尸横遍野,尤其在八十架床弩之下没有一人持盾能抵抗。 瞬息伏尸近千余,死伤枕藉,血流成河,各种痛苦哀嚎声,惨叫不绝。 就在此时,青州营地附近的车阵被推开,后方鼓声大噪,军士披坚执锐如狼似虎般杀出营寨,直奔袁军而去,将敌军撞得七零八落。 原本就遭箭矢射得士气崩溃的袁军,这下更是抵挡不住。 摩拳擦掌的士卒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瞬间撕裂残破不堪的布帛,接着勇猛追杀。 气势如海啸山崩,天摧地塌扑面而来,令人无法阻挡。 兵锋所过之处,袁军溃兵惨叫连连,予以顽抗者不断倒下。 “杀啊!穷寇急追,毋要放走了麴义!” “使君有令,此战务必斩杀麴义!” 战场上的青州军边结盾枪阵踏步厮杀,边此起彼伏叫喊连天。 间隙之间出枪收枪,再以环首刀斩首,士卒配合相当有默契,没给对方骑军任何可乘的机会,袁军骑兵稀疏凌乱的箭矢也没给披铁甲的青州士卒造成多大伤害。 骑将正犹豫着要不要率领骑军从左右两侧直接冲阵,来迫使青州军自乱阵脚,好解全军之围,后方土坡已传来鸣金收兵的声音。 定晴望去,正快速赶来的中军,不知因何原因直接当场溃散,而青州军的营地里也彻响了马蹄声。 骑将不敢再停留,立即引骑兵撤退,至于那六七千的步卒,如果人较聪明,且双腿跑得快,还是有机会逃回去的。 只得在心里说一声歉意,然后急夹马腹往西南方向逃遁。 在土坡瞭望战场的逢纪,之所以下令鸣金收兵,并非他看到青州军气势汹汹的杀出,就料定此战必败。 也不是看到自家骑军踌躇不前,为了保存骑兵实力就下令撤军。 而是猝然收到的噩耗,让他觉得天旋地转,心脏一阵狂跳。 那率军前去压阵的麴义竟在马背遭飞来的流矢长矛击中,连句话也没留下,倏忽之间首身分离,袁军中军见状顿时大乱。 逢纪在土坡见中军溃败,便不禁怒骂麴义怎如此无能,领军前去增援也控制不住阵脚,眼见快赶到战场就立马士气崩溃,连敌军的面都没见到就望风而逃。 败的莫名其妙,回去还怎么向袁公交代。 逢纪打定主意,待回去后定向袁公汇报,惩治麴义整军不严与立功心切,擅自出击之罪。 若不是有兵卒临阵倒戈,怎会导致全军溃败,况且那些军卒一看就是幽州卒,若非麴义常对袁公进言:“幽州人弓马娴熟,贯于能征善战,与其让他们被公孙瓒招募,还不如冀州安抚招募。” 否则焉有今日之败乎? 不过片刻间,逢纪已然想好怎样撰写文书递给袁公,才能把他从此战惨败的主要责任中摘出。 可当听到麴义殁没在战场的消息,让他心底不由发凉,预感回去要下狱的将是他逢元图了。 逢纪忍不住悲凉道:“麴义啊,怎么就如此轻易殒命,没有了你,谁来为我担责。”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什么,全军覆没了? “什么?!前军兵败,只有千余骑兵逃回来了?” 蒋奇瞪圆了双眼,愣愣地望着斥候,下意识认为此人拿他消遣,右手不由按住佩刀。 麴义和逢纪带的可皆为袁军精锐,人数还比对方多出数千卒。 领万人携带强弩奔袭十二三里去攻打青州的五千杂兵,被告知我军近乎全军覆没,正往鄃县方向逃回,还要他带兵前去接应。 这是何等荒谬之事? 难道对面不是韩牧,是叫韩信不成。 蒋奇不由觉得此人就是青州用来诓骗他出兵的死间。 好大的胆子,竟骗到他头上来了,当即便想抽刀将斥候斩杀。 赶来传信的斥候,突然瞧见蒋奇有些杀气腾腾,心里顿时一惊。 立马从怀中取出一物,将其双手奉上,解释道:“此乃监军校尉紧急下给予我取信将军的印绶,逢监军有言见此印,将军必知我所话不假。” “如今青州军正在率兵追杀监军,盼望蒋将军赶快驰援!” “此刻出兵攻其不备,或许还能反败为胜,重整我军士气。” 蒋奇一把夺过斥候手里的印绶,拿在眼前仔细打量片刻,确定就是逢纪的印,除非逢元图投敌了,或者被擒杀,否则此物绝不会落到青州人手中。 目光重新落到斥候身上,蒋奇沉声道:“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即便是监军校尉之命,在没弄清楚情况下,我也绝不会校兵前往,袁公将重任托付于我,岂能视如儿戏。” “麴义为久经沙场之将,且有逢元图在军中献策,纵使不敌也能够扎营而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败在无名之辈手里。” 蒋奇恨之切骨的咬牙道。 这一败,驻守在甘陵的袁军,看似只折损了四分之一,实则损失了过半的精锐,还影响了士气。 消息传至信都,更会动摇冀、幽二州人心。 那摇摆不定的士族、豪族必会退而观望,暗地心向汉家的官吏也会亢奋。 袁公就算对全军奖赏钱财和细绢,也没办法消除军中畏惧之心,后边还如何交战。 见蒋奇必须了解清楚才肯出兵,斥候只好先解释,当回忆战场之事,他眼中带着莫名惊恐说道:“青州军持强弩占据丘陵,居高临下射之,骤然矢如雨下,我军猝不及防,遂大败而归。” “而且青州营地内还有数十架重弩,以长矛为箭矢,五六人配合上弦于弩,矛能贯穿三盾及三卒,摧锋陷坚无所不破,千步之外仍然具有恐怖杀伤力,可使人身首异处。” 似乎想到了什么场景,袁军斥候禁不住身子微微抖动,他也差点被长矛射中。 青州军的重弩即便只在战场射了两轮,可就这两轮就已经叫人吓得胆颤心惊,再怎么弓马娴熟善射的人,遇到这种重弩也得抓瞎。 根本就不敢靠近,生怕自己刚靠近,对方又上弦准备好了。 越接近威力就越大,击中身躯瞬间摧身碎首,骨肉四溅。 “刘玄德竟有如此利器?!” 蒋奇面露惊愕,难怪麴义和逢纪会兵败如山倒,要碰到这种重弩,在冲阵猝不及防下,士卒崩溃倒也正常。 只是麴义与逢纪皆不会登高瞭望敌势,又不派疑兵前去试探吗? 蒋奇将心里疑惑一问,斥候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最后恼怒的让其滚出去,待他整顿兵马前去接应。 此刻不败也败了,假如麴义、逢纪有一人被青州军擒获与斩杀,那影响就更大了。 诚若不去接应导致两人被擒,那他蒋奇恐怕就跟着受无妄之祸。 蒋奇望了眼手中逢纪的印绶,将其重重一掷地,转身望朝帐外的鄃县,咬牙切齿道:“逢元图啊,你可真会与凉州麴义争功!” 好事没有我的份,祸事却殃及池鱼,还要我来为你们收拾烂摊子。 幸好蒋奇还不知麴义已经身死,以及幽州卒在战场临阵倒戈之事,否则会更焦虑。 …… 当蒋奇率军接到逢纪时,却见到他全然没有往日的名士风采,不仅衣袍凌乱,还披头散发,所戴的进贤冠也不知掉落到何处。 因不敢勒马停下来喝水,以致平时爱惜的胡须,及衣襟洒满水渍,模样狼狈不堪。 看见蒋奇的旗帜宛如看到至亲,逢纪几乎要喜极而泣,立即忍不住高呼喊道:“义渠,义渠,余在这里,快来助我。” 待蒋奇亲手将颤颤巍巍的逢纪扶下马来,仔细端量对方模样,也不由心里一惊,又见四周没有麴义的身影,急忙抓住他的手,遂问道:“麴将军如今身在何处?” “此刻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千万别说麴义已经被青州军擒获了,那事情就大发了。 逢纪沉默良久,仰天喟然长叹道:“义渠啊,麴义并无遭擒获,只是他不听我言,惨死在敌军重弩下,使得我军大败而归。” 蒋奇听着骤然松了口气,心道还好麴义没被擒住,可逢元图下一句话,直接让他倒吸口凉气。 扣住逢纪的手臂,难以置信追问道:“麴将军真身死了?” 这可是河北第一名将,威名更胜于颜良、文丑,哪怕兵败也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而现在却战死沙场,须知这仅仅只是冀州与青州河北之争的首战,就折损了诸将之首。 后面还打个屁呀! 张颌、高览、董昭、朱灵、文丑等辈,敢说自己用兵更胜麴义吗? 何况麴义还死在主动出击的路上,后边谁还敢袭扰青兖两州边境,哪怕看到对面兵少,也要掂量是否在诱敌。 蒋奇不禁叹息道:“袁公据天下膏腴之地,米烂成仓,又拥兼并之众,乌桓、鲜卑、匈奴俱可驱使,据牢城,握精锐,大有吞吐天下之志。 此战过后,恐诸将再无擒敌之意,只求务自保全而已,必叫刘玄德率军来去自如,胜负之势,亦已决矣。” 听到蒋奇这么一说,逢纪更是苦着脸,难以诉说。 连蒋义渠都能看清的事,他逢元图怎会想不明白,这回怕会比郭图更惨,下狱已是好事,只怕会祸及全家。 逢纪在回来的路上也想过投敌,可惜在邯郸还有不少亲眷…… 第二百四十五章 袁翁招女婿 甘陵袁军首战失利的消息,在随后数天传遍冀州的渤海郡、河间郡国、魏郡、安平郡,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令邻近的冀州、兖州数郡为之侧目,各地人言籍籍。 许多官吏虽然不敢在巷议街谈,但关起门来与自家宗族父老窃窃私议,说长道短。 好在蒋奇及时控制住了麴义殁没的讯息,没有彻底流传出去,同时择身材相似者装作卧病在床榻,又对军中宣称主将只是中矢养伤罢了。 在信都收到噩耗的袁绍,不由再度掀翻了案桌,将文牍扔到地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喘着粗气怒骂道:“逢元图误我大事,假使他严令麴义坚壁不出,怎么可能会被刘玄德分兵击破,又降幽州卒,不诛杀逢纪怎解我心恨!” 许攸和荀谌皆不敢为逢纪求情,哪怕平日里最头硬的田丰,亦不敢在这时候站出来说话。 剩下的心腹幕僚更在远处,想说情书信一时间也到不了信都。 待袁绍骂完,立马传信到邯郸与鄃县,让蒋奇将逢元图就地斩之,然后再夷其妻子。 接着又仔细看了另外一卷文书,得知刘玄德此刻已撤军回平原,立即遣人告知乌桓骑兵,暂时停进平原郡。 等候高览、张颌、董昭校整完兵马,军械、甲胄、箭矢、粮草都齐备后,率步骑共计三万七千攻平原。 让外甥高干接替麴义的主将位,把甘陵的诸多兵卒重新整顿后,领二万士卒与北面兵马联合共击刘玄德。 同时将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鄃县的沮授又调回渤海南皮为监军。 使许攸领监军校尉之职,又令府库满载六十辆钱财布帛送往甘陵以安军心,叮嘱许攸定要处理好幽州卒和冀州兵的关系。 凡事赏罚分明,千万不要再出现麴义军营中双方互攻的场景,否则严惩不贷。 调度完这一切,袁绍仍不放心的问了身旁的田丰道:“元皓善于补偏救弊,依你所观,眼下定策可还有不足之处?” 田丰闻言沉吟不语,接着拱手道:“袁公,丰并非能算无遗策,只求公能使人言之无罪,便可纳忠效信,群才策力,贡献良言。” 袁绍听罢,默默不语经久,点头颔首道:“好,就依元皓所说,日后凡你谏言,绍绝不治罪。” 即便他再怎么不想田丰刚而犯上,但在逢纪与麴义这件事当中,田丰判断极为准确。 当初若不把田丰扔在邯郸,说不定也没有这莫名的兵败将亡之祸。 刘玄德随便诱敌,两人就立功心切,轻视大意下焉能不败? 可惜麴义就这么死在乱军之中…… 袁绍听到消息,差点没在暗地里把牙咬碎。 好不容易忍受麴义这么久,就想让他如同击破公孙伯圭一样,再度击败刘玄德。 结果两人与刘备一交手就全军溃败,主将麴义还被七八百步远的流矢击毙,连跑也没跑掉。 回过神来,袁绍望向许攸道:“去到鄃县,万不可大意出击,此地离平原最近,而刘玄德喜用诱敌之术,待八月中旬与渤海郡一同共攻青州。” “届时,绍亲率大军过洹水,临近青州驻扎,三面共击刘玄德。审配与文丑及鲜卑突骑依旧攻兖州东郡,破关羽所部。” 如今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不管是争取人心还是安定人心,首先就要将刘备从平原撵出去,然后荡平青州,兖州数郡必然不攻自破。 一旦青、兖被攻破,徐州又是四战之地,刘玄德还能跑去哪里,淮南有袁公路,江东亦有曹孟德。 而益州刘璋、荆州刘表虽为汉室宗亲,不见得会接纳刘玄德。 经过先前许攸的建言,无疑让袁绍重新规划破刘氏之策。 许攸道:“本初无需太过伤身,刘备之所以在军士、粮草、军械尚未调拨齐之际,以诡道出兵攻麴义,就是因为鄃县守军为他心腹之患,不拔除不得以安心。” “如今知敌要害,只需舍弃无足轻重之处,领强兵扼其咽喉,再抵其背颈,与之交战不可持久,当率十万众一战击破平原县,拔除平原郡十余县。” 许攸言下之意,赶紧把幽州和冀州的郡国兵征调到位,士族、豪族宗族的部曲全部拉出来,再以战时军令强征他们的粮食。 不管是不是乌合之众,哪怕拿他们去消耗礌石滚木攻城也好,只要有用就把这些黔首士卒用起来。 至于担心后边粮食不够,根本无须忧虑,死的人多了,对于粮食需求自然就减少了。 许攸行若无事的献策献计,却让田丰不禁皱起眉头,几次欲开口劝阻,到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再不以人数优势,不计伤亡的攻打平原郡,河北之战怕真会输给刘玄德了。 眼下首战失利,诸将多有畏惧,战争主动权已然丧失,不用重兵压境以壮军卒胆略,后边只会慢慢被刘备蚕食鲸吞。 可这样一来,无疑要苦了士族豪族,还有庶民百姓。 田丰在内心悄然叹气。 …… 就在冀州运筹决策因麴义的死而变,率军返回平原的刘备也收到哨骑传来的消息。 乌桓骑兵七千余人,还有众多牧民驱赶着牛羊,已然逼近平原郡,此时正处在渤海修县隔河畔以观青州动向。 刘备遂对荀彧笑说道:“不愧是胡人骑兵,来的果然迅速,听闻乌桓单于蹋顿为袁本初所册封,蹋顿还娶了袁氏女为妻,与汝南袁氏有了姻亲关系。” “或许袁绍已成了蹋顿阿翁,难怪乌桓人来的这么快,袁翁招婿焉能不拼命乎?” 刘备忍不住笑打趣道。 鲜卑人还在幽州,乌桓人已杀到青州,要不是他出其不意击破了麴义,怕此刻有不少百姓要丧命胡人手中。 游牧骑兵来去轻装简从,各地驻军能守住城池,但守不住乡里百姓,邮、亭、传舍的守卒虽然能擒拿贼盗,但面对众多持弓箭的胡人,根本就没办法守住。 就算虎贲骑见到点燃的烽火前去支援,等赶到的时候,乌桓人早已逃之夭夭。 为今之计,最好趁其胆寒之际,率军扎营在平原北部,再送麴义头颅至渤海南皮,震慑张颌、高览等人。 若有时机则先击乌桓,无有则令诸县守军配合将平原、般县、鬲县、祝阿、乐陵、安德、厌次等地的老幼黔首百姓,先迁过大河,安置济南郡国。 荀彧听到使君说的话,想到携民过河的工作量,禁不住头皮发麻。 不说有百万之众,至少有数十万人。 州吏、郡吏、县吏还要清点登记诸多百姓的田地,还要安抚豪族,处理调解济南的事宜。 荀彧不由拱手说道:“使君,彧有一言,可否容我细说。”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汉家主也! “文若,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刘备也知道携民过河的工作有多艰难,但他更不想平原被打烂,庶民百姓血流成渠,宁愿选择撤离百姓,以坚壁清野对付乌桓和鲜卑。 “使君…”荀彧斟酌了下话语,揖礼道:“平原郡无地形之利,适合骑兵纵横,迁民过河颇为稳妥,可袁绍听闻携民过河必使胡人越过各城,深入腹地追杀百姓。” “最好还是先不要走露风声,由内而外逐各县迁移百姓,为了让袁本初不敢轻举妄动,可假意谎称募部分百姓青壮守城与抗击袁军。” “盖以使君之名望,振臂一呼,各地百姓必会揎袖攘臂纷纷响应,甚至取自家粟米从军,袁绍见到定会谨慎而行,不敢再行冒险之事。” 麴义兵败而亡,已经动摇军心,要是派乌桓人出击平原反被数十万百姓困住手脚,那袁军士气更是雪上加霜。 须知自从初平四年起,刘备就一直在青州鼓励百姓多练习射箭之术,还开放打猎限制,百姓进山打猎无须缴纳赋税,除了豪族的土地外,庶民猎户前往丘陵狩猎,官吏不可轻易阻拦。 又让轮休的军士在乡里任狩猎甲长与保长,除了忙农耕之时,其余时间都会拉起来操练。 好在秦汉时期,近乎全民皆兵,男子人人都要服兵役,早已习以为常,没什么抗拒心理。 何况刘使君还提高了士卒的待遇,不说发放田地免除赋税,连军俸也是其他诸侯的二倍有余,还有战殁抚恤。 从古至今只要提高待遇,就会有人捬操踊跃参加,但此刻青州军府不是每个人想进就能进,进辅卒需要选拔,进战兵更要选拔,多少人想争相入伍。 庞大的军费开支,占据了各州府帑收的赋税钱财大半,甚至连刘备自己私人行商贾侩卖盐、糖、茶叶、马匹所获得的巨额财帛全部投进军费中,用来养士卒。 连战兵都有百亩地,而堂堂刘使君据田曹官署文册记录只有五百亩耕地。 青州辅卒与战兵也人尽皆知,使君倾所有财帛养兵卒之事,让闻者无不热泪盈眶。 自己吃的是使君的饭,当以死来效力,才能回报使君之殊遇。 尤其是那当年四十万黄巾降卒,感激玄德公不杀之恩,甚至还均有田地。 黄巾招募成兵,从北海与东莱,打到泰山郡,然后又到徐州琅琊,再前往豫州汝南,征途之久没有任何怨言。 不是报刘氏之恩左袒,而是报刘使君之厚恩而左袒,哪怕刘使君不姓劉,他们也愿意跟随,就像跟随大贤良师一样。 因为他们在刘使君的身上看到了让黔首活下去的希望,不用再妻离子散,卖妻卖女,易子相食。 见过无尽的黑暗,比其他人更向往光明,计不旋踵,百死无悔。 刘玄德的所作所为,无疑符合此时士人心中的价值观:民以君为统,君政善则民和洽,君政恶则民冤乱,故君要以恤民为本,德加于民政的思想。 哪怕撰写《潜夫论》与马融、张衡等人同负名气的王符复生,见到刘备也要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真汉家主也。” 然后就待在青州不走了。 这也是郑玄为什么会从北海赶来平原,虽然有被卢植诓骗的嫌疑,但他的确对刘玄德慕名已久。 太仆赵岐被扣在雒阳后,哪怕没发放任何俸禄,依然干得津津有味,拼着一把老骨头与张范、张承两兄弟辅佐张益德,重建雒阳司隶各郡。 还有知名天下隐居在山阳郡乡里的张俭,知道河北决战在即,不厌其烦的书信给刘备,想在日薄西山之际,重新为汉室效力。 那时刘备询问荀彧的意见,而荀彧则拱手说道:“张公虽因党锢之祸,逃亡各地连累了不少人,却仍有名誉,既肯来投效,不如接纳之。” 刘备遂辟张俭为山阳郡主簿,而张俭也欣然接受,数日便乘坐马车前去赴任。 这些老家伙历经数朝风吹雨打,能快速洞隐烛微,眼睛非常毒辣,什么人能成大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随着老家伙闻风而动,让邻近各州所有不知情的士族豪族目瞪口呆,其中对刘玄德不满者,耳闻后也瞬息无言。 不得不说刘备在仁政爱民上面,远甩了天下诸侯一大截。 荀彧在青州多年,自然也清楚使君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因此献出这种折中的办法,尽可能减少袁军的阻挠。 刘备沉思少顷,遂点头同意。 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先吓退袁绍,就算他率军驻守平原北部,也不可能将士卒分散连营数百里。 乌桓骑兵趁着间隙杀来,则更坏事。 待百姓平安撤离后,就不怕打碎坛坛罐罐了,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 刘备不由抚掌轻笑道:“袁本初怕不曾知晓,保家与卫国二字联系起来,会迸发出多大的力量,他若想在青州平原决战,无疑飞蛾投火,自取灭亡而已。” 胡人骑兵威胁近在咫尺,势不容缓,刘备立即让荀彧先发文书征调大小漕船至大河,再发布告到平原各县假意招募百姓守城。 只是连刘备也没料想到,他低估了自己在青州百姓心中的威望。 短短数日之间,但凡布告粘贴的郡县,就有无数百姓游侠自告奋勇,无需钱财粮食,也愿意助使君守城。 因为来的百姓太多,男女老少都有,将各地的县衙和军府都围了起来踊跃报名。 负责招募百姓的军吏忍不住皱眉,他望到不过十三四岁,头扎帻巾的少年游侠,也挨肩擦背钻进来,没好气说道:“使君乃募青壮并非少年,你钻进来也无用。” 少年游侠脸庞涨得彤红一片,大声嚷道:“壮士志不在年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为汉家出力,又有何不可?不要小瞧我。” 军吏闻言咧嘴笑道:“要不是看你年岁尚小,就凭这几句话,我也要募你入我屯中,先回去罢,数年后再来。” “眼下军中可没这么瘦小的甲胄。” 谁知少年游侠毫不在意道:“我皮厚结实,就让袁军多射箭矢到乃公身上,那射向使君处就会少点,没有合适的甲胄,我穿布衣持长矛即可杀敌。” 浓髯军吏眉头紧锁,仍然和气的解释道:“使君有令只募青壮,老幼皆不在其中,况且每县只需千五百人,般县人数已满,诸位还是回去吧。” 军吏也在对众父老解释说道。 少年游侠的阿翁也匆匆赶来,用仅剩的一只胳膊将其拉到旁,狠狠给少年打了下,浓髯军吏以为亲眷前来劝阻,便没有在意。 没想来人却在骂咧道:“竖子,连建功立业也想与阿翁争吗?” 接着转头就嘿嘿,笑了起说:“长吏,我乃跟随使君讨平青州黄巾的老卒,人数再满也不差多添我个罢?” 第二百四十七章 景升公,要先想明白 建安元年八月,刘袁鄃县之战,以袁绍损兵折将而流传天下。 在刘备的有意推动下,海内士族和豪族得知消息,顿时纷纷攘攘,甚嚣尘上。 寿春的袁术最先忍不住大骂:“真尔母婢也,枉为袁氏四世三公后人,高门大户出身却连织席编屦之辈的刘玄德也敌不过,尽丢袁氏之颜。” 更重要的是袁绍首战即败,连汝南袁氏的名声,在世人心中也降低了档次。 他袁公路还怎么称仲氏皇帝,怎么压袁本初一头,那手中的传国玺不是白拿了吗? 袁绍啊,袁绍,你真是蠢如鹿豕,不仅公孙瓒剿灭不了,连寒门都不如的刘玄德也能骑在你脖颈驰骋。 我若有你那么多士族相助,早就攻取荆州、扬州还有豫州、徐州了。 袁术真没想到袁绍又一次与刘备交手失利,还以为他会攒些经验教训,不会再有洹水之败,没想到继颜良之后,又折损了麴义,头颅还被送了回去。 袁术骂完后,望向众多幕僚,长嘘短叹道:“诸君,袁氏当如何是好,袁本初先前派人邀我攻豫州陈、梁二国,以动摇兖州拥刘之心,可黄巾贼管亥,正率军攻打汝南数县,颍川的乐进也颇为悍勇,虽然兵卒不过千人,却屡次率军先登城头。 如今汝南五分已失其二,大将纪灵领兵抵挡管、乐两人,其余诸将还要屯兵九江,以防下邳相太史慈忽然率军掩杀而至,此刻如同捉襟见肘,诸君为袁氏门生故吏,可有计策助我袁家?!” 华歆没有出头说话,他又不是袁氏故吏,要不是袁公路强行把他留在淮南,他早就返回平原郡了。 何况平原高唐的华氏早就倾尽宗族所有独压在刘玄德身上,他与宗族常有书信往来,比淮南任何幕僚都清楚刘使君的天授之才,以及成事的可能性。 此刻他华歆不给袁氏添堵,就已然对得住袁公路送给他的钱财布帛了。 因此华歆打定主意关于青州之事,皆一言不发。 阎象、杨弘、李业等诸多心腹幕僚,也紧皱眉头苦着脸儿,表情极其忧愁。 不是他们胸中无计策可献,而是历经袁公多年的折腾,已经快把淮南的底给掏空了。 原本物产富庶,人口众多的淮南,每年都有屡禁不绝的黔首百姓携家带口逃难到荆州或者江东。 况且之前与曹孟德争江东损失兵卒过万,攻打沛国又损失过万,还有两员大将遭刘玄德擒获,孙伯符更是背主投敌。 现今自保尚且不足,哪有粮草和兵卒去攻打陈国与梁国。 从此刻开始休养生息,两年后或许能恢复稍许元气,可以兴兵北攻豫州了。 主簿阎象施礼道:“袁公,如今淮南凋敝,粮草仅够供应纪灵驻军守汝南,也抽调不了士卒前去攻打豫州以围魏救赵,不如书信给本初公,让他稍待两年,给予淮南与民休息之机。” 袁术听了禁不住哂笑,用手指道:“阎主簿你扪心自问,袁本初想要我与曹孟德助他一臂之力,若我两人皆按兵不动,他还有机会再等两年吗?” “按照如今的形势,以及袁绍的愚蠢,倘若再度兵败,怕连一年都支撑不住。” “淮南民生再怎么凋敝,哪有袁氏重要?阎君为袁家故吏,孰轻孰重还望君能分清,立即再征万卒以刘勋为将,从庐江郡北上过汝南,击陈、梁二国,为袁本初解危。” 袁术拍板定案,临机辄断道。 他又不傻,他与袁绍再怎么争斗不和,那也是汝南袁氏之事,要让刘玄德占据河北,光刻印授官的事,就能让袁家彻底翻不了身,何况还有那么多黑历史。 和刘玄德又从无交情可言,就他袁公路散播的代汉涂高为公路者的谶语,刘备绝对不会放过他。 因此再怎么拼命,河北之战也必须要让袁绍赢,即便他是婢生子。 袁术心中感慨万千,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般盼望袁本初能赢。 …… 而另一边,刘备和袁绍的使者,几乎同时间到达荆州襄阳。 不同的是,袁绍派出的使者是从暗中走小路,爬山涉水赶到荆州,刘备则是任命在颍川的孙乾去说服刘景升,一是不要冷漠坐视同为汉室宗亲的刘繇在豫章郡被曹孟德覆灭。 二是从江夏郡沿长江出兵,攻打庐江郡牵制淮南袁术。 见袁、刘两家信使一前一后而来,都想让他出兵相助。 儒雅之气的刘表有些踌躇不定,招来诸多幕僚商议此事。 蔡氏、黄氏等人则反对出兵援助刘繇,以及攻打庐江郡,甚至直言不讳道:“刘玄德不过是想驱虎吞狼罢了,想用荆州挑动淮南、江东三家之争,好为他歇口气。” “反观袁本初只需我们屯军在南阳,无需兴起兵戈之祸,就立誓言将来就必有重谢,荆州可谓以小博大也。” 刘表听后也不禁点头,蔡氏与黄氏说的在理,袁绍起码懂得发誓许诺,刘备则是什么承诺都没给他,就想叫他出兵。 堂下的蒯良见景升公被蔡氏劝的颇有意动,又想到蔡氏的姻亲关系,赶紧站出来拱手说道:“景升公且慢!良有三问,还望公能如实答之,否则蒯氏必不献言也。” 刘表循声望去,遂笑道:“原来是子柔啊,君有何事寻问,但问无妨。” 蒯良再度躬身行礼,肃然问道:“敢问景升公可有意争天下乎?” 刘表听罢有些微微愣住,沉默许久,抬头望着诸多幕僚,苦笑说道:“余今岁五十有四,常羡慕高祖皇帝五十余岁争天下,可人寿由天,近年来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出征军旅之事,怕是难了。” “倘若年轻十五岁,余当向北与刘玄德并争天下,惜哉!” 刘表的一番话既推心置腹的实话实说,又隐指出即便出征不行,他镇守荆州还是镇守的住,足以保你们各家宗族利益。 但这不是蒯良想听的,接着拱手复问道:“敢问景升公,还想子孙为汉家臣吏乎?” “秦覆以后,公可复见嬴秦宗室乎?” 蒯良随后两问,直接把刘表问的哑口无言。 他不禁用余光看了其他幕僚的反应,见不少人皆当场愣住,心底苦笑道:“看来不仅我一人被子柔之语所震住。” 蒯子柔已经问的很明白了,景升公到底想以一己之私作为打算,还是为汉家作打算? 为汉家谋算,这时就不要计较出兵的得失。 要是保存实力,仅为自己谋虑,那就干脆两家都不帮,待刘、袁河北之争,尘埃落定再投靠也不迟。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是的,我们已经投了 “子柔,依你所见,我应当如何?” 刘表苦笑问道。 他对刘玄德既羡慕也有一丝妒忌,他也是先汉宗室,孝景帝之子鲁恭王后嗣,早年更是与张俭同为八及之一,结果如今在名望上被刘备给压过了。 刘玄德是州牧,我刘景升也是州牧,世人都说刘备其势不可当,难以力竞。 可他远在荆州,左有益州险塞,又有扬州群山万壑,只要遏制上游江水,就足以抵御江东。 南阳郡虽然邻近司隶两河,可河雒一带百姓早已逃离,耕地荒废多年,田户寥寥无几,自保尚且不足,哪有余力调兵调粮攻打荆州。 在这种情况下让他轻易听从刘玄德的调令,主动出兵去攻曹孟德与袁公路,以堂堂一州之主的身份去趋奉刘备,荆襄还不得谣传刘景升虽为名士,奈何畏备如虎,为天下笑。 刘表不想去攻刘备,也不想去帮刘备。 别说刘玄德了,就算近在咫尺的刘繇,他也没想去帮,汉家数百载,宗室少说也有数十万人,若都要他刘景升去帮助,他何时可得清闲。 哪怕天子刘协陷于李、郭之手,刘表也没想过出兵关中解救,早年益州牧刘焉还暗中使张鲁占据汉中,甚至妄用天子銮驾,别以为没人知道。 那刘焉也是鲁恭王之后,虽为宗室却以自身利益为先。 刘表想到刘焉坐守益州之事,更是苦笑连连。 而蒯良继续拱手说道:“景升公,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荆襄远离中原,不知刘、袁孰强孰弱,公虽与袁本初有交情在前,但与刘玄德也有书信之交。” “倘若纳他人言,待时而动,待价而沽,乃如商贾侩卖之事尔,更损名士之风。 何况自古凡扶危济困者,施以援手趋人之急,必为人所牢记感恩,诚若襄助袁本初,论亲疏远近,功劳大小,景升公能比袁公路与曹孟德乎?助袁则位于二者之下。” “而匡助刘玄德则不然,刘使君以仁厚之名,闻名天下。此刻河北交战,袁术、曹操必然连同袁绍夹击中原,要是此时,公能雪里送炭,急人所急,功必居于首位。” “古语有云:宁居小者之首,不为大者之后。淮南、江东助袁者众多,景升公当助刘也。” 蒯良的一番话说完,揖礼便退回坐席,开始闭目养神。 蒯氏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管什么原因,最好宁为鸡口,也无为牛后。 纵观关东诸侯,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汝南袁氏绝对会站在一块,江东曹孟德自小又与袁氏交好,也极有可能相助袁绍。 既然如此,还不如反过来直接帮刘备。 何况刘玄德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日后得天下者,必刘备也。 蒯良在心里暗暗感慨,别看眼下形势,刘玄德似乎处于包围之中,但他更看好玄德公会赢。 要是蔡氏、庞氏、黄氏看不清虚实,一味想着助袁也无妨,至少今日这番话传出去,蒯氏数十年的富贵应该是保住了。 蒯良轻微叹息,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愚笨的人,难道正因为他们才使得汉家动乱不堪吗? 当蒯良把话说完,蔡氏和黄氏顿时眼神一亮,怎么就没想到功劳回报高低之事,要是襄助刘玄德,将来岂不是可以走出荆州,还能力压淮南与江东的士族和豪族。 然后纷纷改口,拱手劝谏刘表应顺应天时,凭荆州水军之利,从江夏郡沿浩荡长江袭扰柴桑、彭泽、寻阳、皖县等地,使袁公路和曹孟德疲于应付。 蔡氏宗长激动的站出来拱手道:“景升公,蔡氏子弟多擅长水战,足以击破袁术与曹操。” 黄氏宗长也不甘落后,同样起身请战。 因为荆襄之人皆知晓袁公路与曹孟德根本就不善于水战,用水军打他们就是在占便宜。 刘表望着堂下诸多掾吏听了蒯子柔的一席话语,如船舵得风便转,忽然有些心惊。 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被联合起来的士族、豪族彻底架空,还须想办法将众人分而治之。 刘表心里忌惮,表面却不动声色,依旧笑道:“好,就依子柔之言,点齐水军助刘破袁,诛除群秽,匡辅汉家。” “景升公明鉴!” 掾吏齐齐拱手喝彩道。 事情既然决定好了,就须调度兵马与船艘,好在荆州有地形之利,水军顺江而下出击极快,粮草消耗也较少。 “或许刘使君也考虑到南人不擅长步战与马战,方才建议景升公沿长江出水军罢。” 听到刘表最后一言而定,蒯良在心底不禁想道。 不过也恰如蒯良所料,刘备也害怕刘表轻敌用步卒去攻打曹孟德与袁公路,袁术主力是被他拖在汝南。 但曹操用兵可不差,即便夏侯惇与曹纯被宗族多次书信急唤北归,麾下还有夏侯渊、曹仁等人,又有江东世家依附,在平定江东数郡当中,几乎没有败绩。 对付曹孟德还要多加小心。 当蒯良代表刘表去传舍告知孙乾,景升公愿意相助刘使君。 孙乾立马郑重拱手道:“使君有言,曹阿瞒远离青州,犹如雏鹰展翅高飞,有鹰扬虎视之意,使君纵有万里擒敌之心,可眼下分身乏术。” “还请景升公以水军先击曹孟德,待他河北决胜之后,休养生息过后,便率大军南下与景升公共擒曹孟德。” 蒯良也很惊讶,没想到刘使君这么看重曹操,随即好奇问道:“曹孟德有何不同之处,竟然值得使君这般看重?” 孙乾想了想,说道:“使君曾说过,曹操豪杰也,诚若纵敌必成心腹之患,当想方设法击之,使孟德进退无所据矣。” 蒯良顿时了然点头,回礼笑道:“良多谢刘使君和公祐的倾心之谈,交战曹孟德必然谨慎而行。” 接着又好奇地问了一句:“倘使公祐出荆州,却无功而返,君又当如何?” 孙乾望了眼蒯良,意味深长地说道:“子柔,实不相瞒,就算刘荆州不帮玄德公,反助袁氏也无妨,但想进兵南阳攻打颍川与司隶,怕是难了。” “南阳郡不一定是刘荆州的南阳,但一定是刘青州的南阳……” 蒯良想抬手抚须,听闻此言瞬息手指僵住。 南阳士族已经投完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玄德公不是找我? 数日后,孙乾婉言拒绝了荆州大小官吏的相送,但蒯良执意要替刘表相送数里,孙乾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而两人踱步边走边谈,也没有再谈及南阳之事,只是粗浅的聊了河北的动向。 孙公祐先前的那番话,蒯良只能当作没听见,且谁也不告诉,否则荆州将会更乱。 荒野驰道在望,飒飒秋风卷起枯叶飘扬,两人躬身拜别,孙乾下拜笑道:“使君常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山高水长,相逢有日。子柔送乾数里,早已情礼兼到,快快回去罢,或许他日尚有共事之机。” 蒯良闻言也笑说道:“蒯氏受汉家恩,又世奉汉家无相负之心,故助景升公平定荆州,安抚百姓,宁死也愿相随刘氏。” 孙乾立即拱手,肃然道:“玄德公必复汉家故事,犹如光武平定王郎,扫平河北为汉室除残去秽,彻底匡扶天下,届时君等可于荆北翘首以待王师。” 蒯良笑着回礼,说道:“愿我汉家永绥四海!” “子柔,乾告辞!” “公祐,慢走。” 两人相互拜别完,孙乾带着随从继续往襄阳城西边的乡里,行约二十余里。 在当地人的带领下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青瓦白墙的院舍门口,孙乾先整理好衣冠仪表,然后亲自扣柴门。 听见院落里传来一句寻问:“门外站立者乃何人也?” 孙乾迈进一步,拱手说道:“我乃大汉青、兖、徐三州牧……” 话还未说完,就陡然听见青瓦白墙的院舍当中,突然传出“哐啷”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到了。 孙乾不由咳嗽,赶紧继续道:“兼领颍川太守……” 院舍里慌乱的脚步声已经靠近柴门,孙乾也恰好把话说到关键处,他则道:“……刘使君治下功曹掾,孙乾孙公祐前来拜见……” “哐当”柴门已然被一个头扎纶巾,留着三叉胡子的中年文士猛地拉开。 只见中年文士脸上的表情还余存着一惊一乍,似乎有两种神态出现在他身上。 脸色微妙地望着孙乾,拱手试探问道:“也就是说,君乃颍川功曹掾孙公祐,并非青州玄德公?” “正是北海孙公祐。” 孙乾也赶紧回礼说道。 中年文士忍不住轻叹口气,低头看了一下光着的脚,然后又用手捂住刚才起身太快,磕到案桌的疼痛处。 深呼吸后,对着孙乾再度揖礼,介绍道:“徐州琅琊人士诸葛玄见过孙功曹,不知长吏今日拜访为何事而来?” 说罢,诸葛玄心底却忍不住暗想,这北海孙公祐有话,不能一口气说完…… 这样的介绍,让他想到了子瑜在书信中说起玄德公,当初也是这么礼贤下士,去拜见徐州东成县韬略之士鲁子敬。 此事还在徐州士族里引为趣谈,让世人羡慕不已,从那以后多少士人天天清扫门庭,就想等着玄德公亲自上门求贤,然后再推心置腹,高谈阔论,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因此骤然听见如此熟悉的介绍,哪怕是在荆州襄阳,诸葛玄也惊喜交集,一扫兵败豫章郡的颓废,瞬息从床榻蹦起,就算小腿磕到也不觉疼痛,光着脚就冲出门外。 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 好在多年的心性修养,可以让他压下心里的失落,依然能笑脸相迎远客。 而孙乾自然也看到了诸葛玄装作若无其事,捂腿的动作,也看到了对方赤脚迎接,想到自己让人误会了。 孙乾赶紧赔礼,亟拜道:“乾一时失察,还忘诸葛君见谅,不过我确是奉玄德公之命,前来拜访。” 诸葛玄听见眼神发亮,打起精神问道:“玄德公也曾听闻,琅琊诸葛玄之名乎?” 你这么一说,我的腿就不痛了。 孙乾拱手笑道:“使君早闻诸葛氏之名,数年前曾书信辟君前往兖州任职,可惜君已过出仕袁术又长江,书信退返之时,使君也深有遗憾。” “竟有此等事?!玄德公想辟用我?” 诸葛玄听见,心里忽地一惊。 子瑜去岁就在徐州已经被玄德公辟用,后边又被重用调任兖州,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过此事。 我可是他叔父,这种事竟然也瞒着我。 诸葛玄又惊又愕,不过眼下不是找诸葛子瑜算账的时候,还是先把贵客迎进门再说。 待两人在床榻坐好后,诸葛玄让僮仆赶紧架起铁釜堆柴烧水。 然后侧身歉意地拱手笑道:“长吏为青州北海人士,也与徐州琅琊邻近,可谓半个同乡人,青州汤茶醇香扑鼻而名传天下,玄卸任豫章太守后,便已财力不足,无力购买青州茶叶。” “只能以荆州茶汤招待长吏了,还望勿怪。” 荆州襄阳等地也流行茶汤,但做法完全与青州不一样, 是先将茶叶制作茶饼,再将其烤成赤色,研磨成细末,然后用水煮开,加些葱、姜之类的佐料,一起喝。 孙乾自出使荆州,刘表拿来招待他的都是出产青州的茶叶,做法也是冲泡。 此刻听见诸葛玄说起襄阳茶汤,内心倒有些好奇,孙乾摆手笑道:“正合我意,可试试荆州茶水醇浓香味。” 没想到,待僮仆把姜桂余辛的茶汤端上来,一看汤面漂浮的姜、桔等碎末,孙乾立马后悔自己说的话。 想张嘴,却有些欲言又止。 可这时诸葛玄已然端起,他那一碗加了不少佐料的茶汤,卷起衣袖抬手笑邀他同饮。 为了不拂了主人家的心意。 孙乾只好豁出去咬紧牙,以左边长袖遮挡住诸葛玄的目光,右手端起茶汤,欲吐辄止般强行喝完。 迎着对方期待的目光,违心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此真乃好茶也,令人瞬间精神百倍,扫除乾自出襄阳以来的一路疲惫。” “哦……”诸葛玄颇为诧异,立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再让僮仆为长吏多端奉上几碗罢?” “不不,此茶多饮反而不好,何况还有重要在身,乾奉玄德公之命,携带书信前来拜访诸葛瑾之弟诸葛亮,不知此刻可在?” 诸葛玄怎么也没想到,刘使君竟然是来找十五岁的诸葛亮。 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揖礼歉意道:“长吏,着实不巧,孔明昨日带僮仆前去拜访庞德公,不知何时归家。” 孙乾也不由愣住,没料到使君交给他的事,还会扑空。 他还要赶紧回去复命,以及处理颍川诸多政务,没有时间在这里等了,何况待久了还会让荆州士族与刘表等人心生疑惑。 思索片刻,只能先将书信留下,反正使君也说过,只需诸葛亮愿意回信便好。 不过孙乾还是谨慎问了诸葛孔明的近况,以及此时的聪慧程度,好决定有的书信该不该留。 第二百五十章 别怕,头晕是正常的 在孙乾拜访完诸葛玄,离开荆州之际。 青州平原北部的幽州营地里,刘备亲自带着郭嘉、许褚、典韦以及数十多亲卫巡视幽州各营。 去到哪里,幽州士卒都挤成一团,争先恐后地前来围观刘使君。 听到刘备用熟悉的幽州口音和他们打招呼,甚至热情的寻问他们乡里之事,噙着笑意问他们家中有几口人,生活的怎么样,当地官吏的赋税有没有收得过多,做徭役有没有发放钱粮。 许多幽州士卒已经从青州军口中得知,青州黔首百姓与辅卒、战兵的待遇,百姓有官府均耕田,虽然田地属于州部,但可以一直耕耘到庶民百姓老死为止,再由官府收回,重新分配。 所有男丁都有田地发放,哪怕没有辅卒与战兵发放的五十亩、百亩那么多,但也非常不错了。 而军士发放的土地,则更是直接属于自己的,除了不能买卖的限制,基本上没什么缺点。 如今使君信守承诺,派遣军吏进军营登记户籍姓名,准备发放田地,让许多幽州士卒又惊又喜。 喜的是玄德公言而有信,惊的是发放的是青州新开垦的耕地。 在众多士卒围着刘备时,有人左思右想,壮着胆子小声问道:“使君,吾父老都在上谷,能不能将耕地改成幽州,家里人留恋故土,不愿移居他处。” 刘备循声望过去,说话的是身材瘦弱,皮肤黝黑的兵卒,他见玄德公看过来,神色顿时有些慌乱,支支吾吾不敢再说话。 刘备则冲着他笑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幽州尚在河地,还需要你们跟随备竭力讨伐汉贼,打回幽州就能分耕田。” “敢问使君,那还需要多久?”人群中有人小声的问了句。 刘备笑了笑,遂抬手指天,说道:“若有诸位相助,汉家恢复河北,指日可待!” 士卒听见禁不住振臂欢呼起来,相比得到青州的土地,他们更喜欢发放幽州的耕地,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想离乡。 何况使君又是乡人,还言而有信,比公孙氏和袁氏更让人感到亲近,身为数州之主,能放下身段来和他们这些黔首兵卒搭话,平日哪见过这样的事,忐忑不安的心瞬息被安抚。 待收复河北就有家乡的耕田发放,更让所有来自幽州的士卒情绪高涨,皆不禁红脸赤颈激动地欢呼起来。 哪怕刘备一行人出了营地,身后的喊声也不绝于耳。 郭嘉边骑马边称赞道:“使君此举如高祖皇帝许诺将士赏爵归家,军士因此士气大振,出兵关中讨灭西楚。” “此事一经传播,袁本初麾下的幽州卒必人心分崩离析,盼着投降汉家。” “袁绍征发豪族部曲、郡国兵、招募乌桓鲜卑,看似人数众多气势汹汹而来,实则人心不齐,难以统一调度,当不足为惧。” 刘备听完,遂道:“袁军虽然凌乱,却还不能小看,近来我扎营在平原边境,多番挑衅乌桓人,奈何单于蹋顿屡次不动,就躲在洹水北岸的修县,隔河观望。” “而驻扎在渤海南皮的沮授、张颌等人也不进军,都在等着袁绍倾冀州之兵而来,不给我避实就虚的机会,欲以轰雷贯耳之势击破青州。” “可惜不管他来多少人,如今两万战兵已征调至平原,辅卒也在征集聚来,只需百姓渡过大河,此战就再无顾虑,可以放手地打。” “就算把平原大河以北打烂了,只要击溃袁军主力,那么袁绍就再也起不来了。” “即便河北士族豪族再怎么抵抗,也如同螳臂挡车。” 刘备轻笑说道。 他就喜欢这种不断给对方压力,迫使敌军增调全部主力前来决战。 省得他一城一地的去攻,费时又费力。 袁军不想拖延时间,想尽快打压他的气势,那就来吧。 袁绍以及心腹幕僚因麴义之死,害怕将士只想着自保,而不敢主动出击。 只能放弃了守坚城,用骑兵袭扰青兖两州的谋划,继而转变成官渡前昔的打法,直接下重注出全力来决战,倒甚合他心意。 正好也可以让袁绍亲身体会下,青州两万战兵与近十万袁军的区别,到底差在哪。 打仗不是人越多越好,而是在于军队操练,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基层武官的培养,军械器械的精良,以及官吏、百姓、士卒上下同心同欲。 不知道前来决战的袁本初能占到几条。 刘备数十人出了幽州营地后,便马不停蹄的返回青州军营,营地周围除了分布武刚战车和床弩,营盘更是以月型双列,携带的驮马、挽马、骡子等畜牧则安置在后营。 后营周围挖掘三道壕沟,设立拒马、陷马坑、木栅,还藏有铁蒺藜,专门用来防备敌军骑兵绕后偷袭。 营地各个方向,还建造了高大望楼以及瞭望台,时刻有士卒把守警惕敌情。 即便乌桓蹋顿上次派骑兵过河,来青州军营地观察,自以为安全却被床弩隔数百步射毙后,就再也没有让斥候靠近刘备的营寨。 乌桓斥候只敢远远在千步外,简单地看几眼就挥鞭跑了。 这无疑让刘备精心打造的营盘没发挥出太大的用途。 望着巍然屹立的瞭望台,刘备轻微叹气,说道:“胡人越来越难缠了,我只带了三千人马在此扎营,旁边只有新附的数千幽州卒,骑都尉张文远还在数十里外的鬲县,运送粮草的只不过是染氏领的辅卒柴营。” “面对如此良机,蹋顿坐拥七千之众,而且骑兵来去匆匆,又轻装简从,竟然毫不动心,这还是生活物资与铁器不足的胡人吗?” 刘备不由感慨万千,他在平原县、鬲县、安德县三地调运粮草辎重,还有军械,就是想让乌桓人来咬钩。 不知道真是袁绍命令下的严厉,还是床弩把蹋顿给吓破胆了。 可问题是,他只在军营中放置三十架弩罢了,要撞见柴营剩下的五十余架,岂不是要吓得肝胆欲碎?! 第二百五十一章 欢迎玄德公回到他的南阳 乌桓蹋顿不动,张颌、高览、董昭的袁军也纹丝不动。 刘备对不能再斩袁军一臂,有些略感遗憾。 将手中军马的缰绳递给典韦,径直回到军中主帐,在许褚及其他亲卫的帮助下卸去甲胄。 翻出案桌上的泥封的书信,用刻刀沿缝隙一封撬开,仔细观看起来。 这也算汉家故事了,但凡决战之前,河北和中原士族、豪族就喜欢暗通信函来站队,别郡县隔得有些远,或许是害怕在途中被袁绍发现,因此来的人还算少。 送信最多的就数冀州魏郡、渤海郡、甘陵郡国,这三郡、国是承受青、兖两州压力最大的地方。 不过让刘备略微诧异的是中山无极县甄氏的宗长,借着先前有过商贾往来之旧,别的士族豪族皆是在书信中,畅谈大义凛然,欲拨乱反正,匡扶汉家,为天下建功立业。 唯独甄氏宗长,竟然说起了女子之事,说甄氏有一小女于光和五年的十二月丁酉时生,家中至亲常于睡梦中见有人持玉衣覆其上者,后来相者刘良路过无极县,而相甄氏诸子,指此女惊叹道:“此女乃贵不可言也!” 于是甄氏秘而不露,待到此女年岁渐大,便喜于读书,兄长取笑她想作女博士乎? 小女遂道:“我闻古来贤女,未有不学前事成败,以为己诫,若不知书,何以得知。” 由此种种,甄氏宗长认为此女有班昭之才,相者言其可贵,且颜色非凡,甄氏不敢许以他人,只欲与刘使君为妾。 眼下袁绍不许人与青州相通,故各地道路断绝,商队的马车随从皆停留在浮阳县。 还望玄德公攻破渤海南皮,挥师进军浮阳军旅劳顿之余,可停下来歇息半日。 刘备看到这里不由嘴角微微抽动,自从汉初薄姬被许负相面开始,再到孝文皇帝刘恒坐了天下,每逢乱世便要跑出几个贵不可言的女子。 如今还想用这种事情,攀附到他这来。 刘备沉思了一会儿,提起豪笔耐心的告诉甄氏宗长,兴复汉室还需多走正道,只要宗族子孙有才干实学,何愁无富贵可言。 日后他率军剿灭袁氏叛逆,进兵到中山郡国,诚若甄氏能说服各县归附汉家,亦是大功一件。 刘备将回信卷好封泥盖印,却发现如今根本没办法送过去,光想着劝甄氏。 一时间忘记了,袁本初在鄃县之战后,害怕冀州士气不稳,索性把靠近青州、兖州的邮亭尽数隔断,不让任何扰乱人心的书信流通。 这些愿意投靠的士族豪族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把书信送了出来。 除非他刘备特意派人去送信,可路途过于遥远,再怎么熟路的骑士也不能保证安然送到,要是半路遗失了,那些士族、豪族也要跟着倒霉。 何况避开袁军斥候,轻装进冀州腹地的骑兵,在哨骑当中也是百里挑一,拿这样的骑兵去浪费谁也忍不住肉疼。 将回信搁在一边,刘备又打开其他的信札,甘陵郡国东武城的崔氏有宗族子弟崔琰在他麾下效力,也早早写来书信,叹息部曲不足,不敢轻易举兵起事。 又解释了先前崔氏数百部曲为麴义强行征调,并非东武城崔氏有意与玄德公为敌,还望公细察之。 舍此之外,还有魏郡暴氏、信氏,渤海南皮亦称张良之后的张氏,不过这些士族和豪族,先前与刘备并没有来往交集,此刻也没什么投效,倒像害怕将来追罪责罚,提前写封书信送出来,以表他们对汉室的忠诚。 论诚意还不如无极甄氏,至少还冒着被袁绍得知的风险,将甄氏女送到了浮阳县。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摇头失笑,对郭嘉感慨说道:“奉孝啊,为何天下总是有人想用极少付出,以获得数代富贵,难道这些人不知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吗?” “既然下注压了袁氏,为何不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帮袁本初搏一搏,或许还能有意外收获,眼下稍有风吹草动,就想着改换门闾另择新主,但又害怕旧主责罚。” “河北这么多世家豪族,怕还是如两百年前一样,躲不过脖颈的刀刃,相较下南阳士族、豪族可聪明多了。” “在备兵锋还未至荆州之际,就通过颍川士族打探我的意思,各家又暗地里派宗族子弟,不惜千里迢迢,舟车劳顿赶来平原郡拜见……” 刘备想到了新野阴氏宗长,在别的南阳士族豪族差遣子弟来拜见的情况下,他已年过六旬之龄强行偷偷乘坐马车,从南阳到颍川、陈留、东郡、最后才到平原。 横跨三州数千里之遥,憋着一口气赶过来谢罪,中途差点劳累死在陈留郡,把太守张邈吓了一大跳。 阴氏宗长死在哪,也不能死在他这里,已经吃过袁绍小心眼的亏,要是将来阴夫人某天突然想到,自家宗长前来拜见玄德公,过颍川郡时人还好好的,到陈留郡就一病不起。 误以为是他张孟卓没照看好,在某些事上给张氏下绊子,那张氏就完了。 张邈赶紧书信给刘使君,听说豫州谯县名医华元化去到了青州,现今阴氏宗长突然病倒,陈留医者束手无策,不如让华旉赶来救治。 刘备看到文牍,立即差使华佗前往陈留郡,用了半个月时间,终于把阴氏宗长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夫人阴珺听说后,心有感激的让僮仆送给了华旉三百金。 也让张邈心底惊呼,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没因阴氏与使君不和的小道消息,就对阴氏宗长不管不问。 而新野阴氏宗长不顾年老体衰,也要赶来拜见玄德公,除了为早年的事赔罪外,也是商议刘景升之事。 倘若刘表因党人身份,站在袁绍那一边,决意让荆州军进驻南阳,欲攻打颍川和司隶。 可让三将军张益德率雒阳之兵出梁县,取南阳鲁南、雉县、博望县。 军侯乐进领部从汝南郡西平攻进叶县、堵阳,再两军会合围攻宛城的文聘。 与此同时,南阳郡剩余的三十余县的士族豪族皆左袒尽起部曲,举兵响应汉军。 各家约定共同举事,剿灭汉贼刘表,迎玄德公入荆州。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还是不要折磨吧 听见使君说河北世族总爱首鼠两端,此刻又在摇摆不定。 郭嘉不觉轻笑,打趣道:“使君,冀州十郡人口众多,耕地肥美,百姓殷富,谷米钱粮蓄积饶多,地势便利沃野千里,豆料食草可养万骑,能奋起百万师,虎视海内诸侯,占据河北者,可为天下之雄也。” “河北各氏受汉家恩隆,承以自先祖遗下家业,舍去金玉布帛与粟米小麦,单以各处田地而论,可想而知怕已有数千或万余顷,山地田野皆为圈占,真是富可敌国,能比‘万户侯’之贵。 宗族子弟穿锦绣,日食肉,享丝竹乐曲,饫甘餍肥之日,背先祖之德,负师友之恩,忘汉家食禄……” 刘备不由抚掌而笑,郭奉孝言下之意就是说,河北各家因为地理位置好,有先祖遗泽多年居官食禄,每日锦衣玉食,生活富足,已然把这些人快养成猪了。 袁绍在猪圈里稍微喂食点吃的,他们就心满意足,看不到外边的事,只想着先吃饱再说。 日子过得太好了,以至于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性。 郭嘉接着拱手,复说道:“既然如此,使君何不为天下除以利害,取其货财田地,以用于百姓,厚民之生也,也可告天下,密谋篡汉者,其罪可诛。” “直亲也好,旁亲也罢,俱可下狱以罪论处,毋学光武焚烧书信以示宽厚。” “河北之战,青、兖两州出兵数万,而使君以军功分赏士卒田地,又均耕地与百姓,若不大力整治士族豪族,恐怕地将不够分了。” “幽州虽然士族较少,却多为高山峻岭,又有鲜卑乌桓混杂,豪族不服礼法桀骜不驯,短时间内整治极为麻烦。” “冀州为天下膏腴之地,可多分给黔首百姓和军士为使君看守此地,无使袁绍之流再割据河北,已成其事。” 一旁的许褚,还有赶回来的典韦,听见郭奉孝的话皆瞪圆双眼,不由张大了嘴巴。 许褚忍不住心底嘀咕道:“我做游侠时遇见奸邪之徒,杀人顶多也按个算,没想到在士族眼里,杀人论宗族算的,使君诛杀不法豪强也就只杀直亲与罪恶深重的旁亲罢了。” “没想到这郭嘉竟然没有丝毫顾忌,直接想用重罪把河北杀的人头滚滚,不过我怎么忍不住雀跃……也对,杀的皆是不轨之徒,身为游侠剪恶除奸理所应当,我许褚只恰好置于军旅,绝非贪图立功分田之事。” 听的典韦也愣住,他与郭嘉比较熟悉,反应过来立马快步出帐外,扫视了一圈,以确定没被其他人听见。 自从攻伐河北以来,荀文若、荀公达、鲁子敬等人都劝说使君应该待人以宽厚之举,才能让河北郡县尽快降服。 没想到同为士族出身的郭奉孝竟然建议斩尽杀绝,虽然这番话听的在理,但要是传出去,郭嘉就得自绝于士林之中。 典韦经过多次与使君的配合,已经养成了谨慎细致的性格,瞬间就反应过来该做什么事。 刘备略微一怔,然后看见典韦快速走出去,不禁颔首点头,心道:“不仅奉孝深得我心,连典君也越来越和我心有灵犀了,我的眼神还未动,他就知道该做什么事了。” 将目光停落在郭嘉的身上,刘备忍不住喜形于色,还是法家讲究重刑,做事不给人留情面。 他就喜欢这种敢豁出去建言的幕僚,文若与公达的献策虽好,但在处理士族问题上,还是放不开手脚,对于诸多河北士族皆有点忌惮。 众多幕僚之中,唯有习《小杜律》出身的郭奉孝会在处置士族方面,与他保持高度一致。 刘备遂笑道:“奉孝不愧为备之参军,可谓举无遗算矣!” 但他还是细心叮嘱了一句:“奉孝,日后此言,还是不要在文若与公达面前提及,可私底下单独找我说。” 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郭嘉,并非信不过荀彧和荀攸,而是这种话少个人听到,对谁都好。 不然将来他对河北士族的处理与豪族一样,来个大范围抽薪止沸,剪草除根。 那郭嘉岂不是成背锅的了? 这口锅有点重,还尽是得罪人的事,郭奉孝这瘦弱身躯不一定背得动,还得从袁绍的麾下找些没什么寡廉鲜耻的掾吏来献计献策。 想到这里,刘备不由有些惋惜逢纪,为何要舍命跑这么快,搞得他带典韦、许褚想生擒对方,追了数里也没追上,倘若那时直接归降,就能避免一死了。 也就逢元图没看清袁绍是能狠下心斩杀幕僚的,鄃县之战动摇了袁军的军心,麴义不在就只剩下你承担怒火,不找人杀一儆百,怎么能以正军心。 换做许攸为监军,擅自出击捅了这么大的娄子,绝对连夜就跑了。 许子远与袁绍相交甚久,无疑更清楚袁本初的性格是怎样的。 冀州方面经过诛逢纪,还夷其妻子之事,一旦袁军交战不利,甚至兵败而归,袁军的将军、校尉怕都担心步逢纪的后尘。 届时只有两条路能走,要么力拼战死,要么率军而降。 刘备心中默默念着。 而军帐中央的郭嘉听到使君郑重的叮嘱,不禁轻微一笑,心里柔软的角落感到有股暖意,目光热切诚挚的拱手道:“多谢使君提醒,嘉自然知晓,若非此为谋国之事,我也不敢多说。” 刘备笑起来,随即补充说道:“河北虽有诸多士族和豪族跟随袁氏一起谋反,本应夷灭三族,斩首弃市悬示于众,但念及其祖宗辅汉荫德,可先下狱使其多念先祖佐汉家之绩,待将来赦其罪累,根据在郡狱的表现,州部再决定选择交州、辽东、敦煌三郡其中一地流放,以充实当地的人口。” 郭嘉听见有些微微愣住,不由拱手问道:“使君,从河北到敦煌是不是太过遥远了?都已经快接近玉门关了。况且交州常有瘴气和疟疾,去者罕得生还,如何能充实人口?” 交州各郡,尤其是交趾郡虽在二百年前伏波将军马援南征平叛,立铜柱而还后,再度重新归复汉家,但军吏经瘴疫死者十四五,使得朝廷三公九卿对处恐惧不已。 现在要把他们往交州塞,岂非把那些人折磨死,倒不如直接斩首给个痛快。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让他们都做京都人 “使君,关中与河雒之地遭受凉州贼肆意横行,对百姓杀人焚屋,千里之间民生凋敝,人烟罕至。” “不如将来击破袁绍,再把河北诸多士族豪族,迁移至司隶以充实人口。” 郭嘉拱手建议说道。 不想刘备听罢,却笑了笑,摆手道:“昔年高祖平定天下,刘敬献计说:匈奴白羊、楼烦王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关中,而关中新破,少民地肥,当补充人口益实,观天下诸国贵族,不过齐国诸田,楚昭、屈、景能起事,此刻北面靠近胡寇,东边尚有六国遗族,一旦有变,汉家不可高枕而卧。” “刘敬献策让高祖皇帝尽徙齐地诸田、楚地昭、屈、景大姓,以及燕、赵、韩、魏数国后嗣,及豪杰名家定居关中,无事可防备胡人,有事则可率军出征,为强本弱末之术。” 刘备望向郭嘉、典韦、许褚,起身感慨道:“据备得知,此刻冀州经过多年战乱,各郡豪族私自修建坞堡,不下于六百一十六坞,且皆有部曲屯兵。” “各地豪族少则近千,多则同屯部曲兵五千,尤其是在公孙伯圭和黑山贼联手攻冀州时,让这些豪族部曲得以锻炼实战。” 说话间,刘备将手指着案桌上的文牍密信,然后笑道:“奉孝,看到了吗?这就是他们的底气,有兵有钱粮在手,就算我把袁绍击破,也料定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他们不像徐州的豪族没修建数百座坞堡,部曲也没见过血的,这些胆大的冀州豪族就算豭,也是一头头有獠牙的蠢彘。除了寥寥可数的人按耐不住外,其余各家根本不怕我的兵锋。” “所以我在等着袁绍把这些豪强部曲召集起来,让平原郡变成砧板,麾下战兵成铁锤,不让他们将獠牙伸过来,又怎么把袁军连同豪强部曲锤成齑粉。 不将他们杀得心胆皆碎,举目望见汉旗赤帜而胆寒,又怎么捣碎他们的龟壳?!” “迁徙人口充实司隶,乃为了遏制地方士族豪族逐渐尾大难掉之举,并非不法豪强寄居之所,我早有言在先,但凡敢执兵杖反抗汉军者,只有死路一条,相较流放已是不错的选择。” 什么士族子弟,敢举兵反抗汉家的皆为不法豪强。 刘备抚掌轻笑,复道:“至于补充人口到关中与河雒,那就等一统天下后,再令各州各郡尽迁名望之家,把十万余户充到司隶数郡,同时也将户籍改为司隶所属。” “光武心心念念不敢做的事,就让我刘玄德来替他补上罢。” 此言一出,连郭嘉都不禁面带苦笑。 使君盖有高祖之风,迁徙豪族士族也是在跟高祖学,如今有旧例在先,无疑让推崇儒家之风的士人无话可说。 同样是关中凋敝,同样是胡人威胁,四百年前的各地贵族大姓都能迁走,凭什么你们不能迁。 这么多士族、豪族连带宗族齐聚司隶,到时候长安与雒阳就热闹了,一时间的繁华怕会超过先前的雒阳罢。 郭嘉心里感慨良多。 刘备拍了郭奉孝的肩膀,以作安抚。 就别不知足了,后世多少人想成京都人都难,此刻能有如此良机,难道还不值得珍惜吗? 大不了以后将官吏考试推行天下之后,改成计分制,给司隶户籍的考生多加几分罢。 …… 与此同时,冀州渤海郡的南皮县,街道人头涌动。 经过刘玄德击破麴义之后,除了部分兵马驻扎在东光、重合、高城、阳信四县防备青州军外,其余都被袁绍调到南皮,害怕诸将又遭刘备诱骗出击。 数万大军屯驻在南皮附近,每天都要消耗无数物资,人多的地方就有商贾侩卖,冀州众多行商当中就数中山甄氏嗅觉最为灵敏。 一早就用车队拉来了不少的粮食、布帛、彘肉、鱼肉、生活用具、衣袍等,菜市之上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当地百姓虽然害怕兵祸,但看到南皮城内外有商贾车队在此叫卖,也忍不住拿出采摘的野菜、野果、以及一些收割的葵、葱。 将这些常见的主菜摆在地上买卖,也可以选择以物易物。 监军沮授带着随从护卫走上街道,望见近日越来越多的百姓皆开始大胆跟着甄氏在这里买卖,不禁皱起眉头。 这些人在这里叫卖久了,无疑能够影响军心,但把他们驱赶走了,也会引得军中士卒不满。 眼下袁公正在冀州征调大军,各军粮草都是早就计算好的,吃的不算差,但也没好到哪去。 军营当中肉羹数日才能吃一顿,平时皆是豆羹腌菜混着小麦一起烹煮。 此刻是与青州决战之时,袁公暂时增加了军俸,因此士卒可以拿发放的赏钱,购得果菜肉食稍微改善下饭食。 还能购买一些布帛邮寄回家中制作衣袍,不然运气不好战死了,那身上的钱也跟着没了。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怕影响军心外,沮授也于心不忍,他轻抚胡须望见街道人群喧闹,往来络绎不绝,暗地叹了口气。 即便士卒轮流休整,街道也是接踵比肩,人头攒动。 接着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随从问道:“无极甄氏满载漕船侩卖至南皮,除分出商队在浮阳停留十余日,可还在别的地方逗留?” 随从思索片刻,摇头说道:“无有,甄氏一路循理守分,而且也献出千万钱与数十万斛粟米给袁公为军费钱粮,纵使先前有来往,想来也无投效刘玄德之心。” “就算想投青州,区区一豪族又能成何事,监军何必学那杞人忧天?” 随从心底暗想道:“若非他与监军是同宗族出身,还不一定会劝呢。” 沮授自打在鄃县回来就变得疑神疑鬼,看谁家士族和豪族都觉得对方有投敌的打算。 特别是先前与青州有过来往关系,甚至还书信给袁公一定要注意与刘玄德有交集的豪族。 刘备善于收拢人心,三言两语便能得人效力,凡与他过见面的最易投敌。 可惜袁公不听啊,仍然让无极甄氏到处贩卖货物。 沮授想到这就不觉摇头,袁公到底还是不听劝。 第二百五十四章 郭图:只要田丰赞成,我就反对 建安元年(196)九月二十日,冀州信都的郊外,秋风萧瑟,草木萧疏,尽化为肃杀之气。 搭建的高台上,袁绍身穿甲胄,头戴兜鍪,面色肃然地进行出征前祭告上天的仪式。 荒野郊外,士卒秉旄仗钺,旌旗蔽天,迎风招展。 田丰、荀谌、还有在并州赶回来的郭图,皆并排站立台下引领翘首。 袁绍高举杯器,向天祈祷说道:“自董贼以来,以至天下汹汹,诸侯祸乱百姓,先有幽州公孙氏大逆不道,绍不顾寒苦直抵北地,诛凶讨逆。 然幽州未平,又有宗室刘玄德欲意谋逆不轨,一夫所逆,千夫所指,故召天下兴师问罪,鸣鼓而攻,大张挞伐以示天威。 汝南袁氏子绍今日出兵,只为讨逆除暴,扫清朝廷,以安天下。” 袁绍祭天后,转身望着台下排成长列浩浩荡荡的大小军阵,还有官吏掾史及武官多达近千人的队伍,乌桓单于蹋顿也从修县赶了过来,鲜卑也派遣贵族前来参加。 望着底下众多面孔,袁绍瞋目拔出长剑,高声激扬道:“今日大小三军发兵平原,与那逆贼刘玄德决战!” “将士舍生忘死直取青州,绍以袁氏名立誓,得胜之日,田宅财帛美婢皆有重赏!” “决战,杀敌!” “决战,杀敌!!” “必胜,必胜!!” 一阵风吹动羽旄,袁军奋力激呼,摇动军中旗帜,大声喊杀助威。 誓师之后大军出发,一辆辆辎重车延绵不绝,沿途马匹嘶鸣,骑兵六千骑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各营行兵列阵,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这些兵卒里既有从豪族那里征来的部曲,也有冀、幽郡国兵,加上先前与公孙氏交战的精锐,共计近七万余。 再加上渤海原本驻军三万,还有七千乌桓突骑助阵,后边更有民夫三十万运输,邺城方向还有其他袁军,为了这次决战近乎征集了所有河北军力民力,治下的幽州五郡也在不断往冀州运送豆料、草料,以供战马军马等畜牧。 曾经心腹之患的公孙瓒,已经被他撵到了右北平郡的土垠县,仅凭渔阳郡就能挡住公孙氏的兵锋,让他忌惮的幽州骑兵,再也翻不起大的风浪。 想和刘玄德两军夹击,重演光武故事,已然绝无可能。 听说刘备还将平原郡数十万黔首百姓送过大河,无疑又增加了粟米的消耗,先前还顾忌刘玄德,如今才发现刘备不过又一项籍,涕泣仁而爱人,所谓妇人之仁也,何以成大事。 平日田丰喜欢鼓吹刘玄德势大,那此刻又如何。 见此场景,袁绍也不由得意,有点忍不住笑着对田丰道:“元皓依你之见,我军此战胜负如何?” 田丰听见不禁皱眉,望了一眼荀谌和郭图,两人却将目光看向别的地方,并没有打算搭理田丰的意思。 尤其是郭图低头轻轻掸去衣袖尘土,假装没看到田丰的目光。 如今他对田元皓恨得咬牙切齿,数日前从并州返回信都,因说服匈奴出兵无果,本来只遭袁公责骂就让他退下。 没想到田丰却公报私仇,站出来分析说道:“并州匈奴与刘玄德有旧怨,郭公则出使并州无有建功,此事疑点重重,只恐并未为袁公大业尽心竭力。” 让郭图额头瞬间急出一层密密的汗珠,赶紧对袁公揖礼,解释道:“袁公,且听我一言,并州匈奴部落的新单于呼厨泉,与其兄于夫罗早年不合,即使有报仇之心,也因河内有山脉环绕,不利于骑兵行军,因此裹足不前。 倘若绕道河东,则要先与白波贼、凉州贼交锋,待兵临河内早已人困马乏,后路更有被人切断的风险,呼厨泉并非愚笨之辈,怎会轻易出击。” “假使绕道太原郡阳曲,经常山郡国井径,再至巨鹿,则需要冀州为其供应粮草,眼下各郡粮秣已供乌桓与鲜卑,哪里还有余存可以供匈奴大军,如匈奴军粮不济,行至半路开始在冀州各郡劫掠,那该如何是好?” “胡人不通礼仪又行事暴虐,若将其放进冀州,加上鲜卑、乌桓,倘使处理不当,必将祸害河北数郡,还望袁公明鉴。” 郭图将话说完,接着冷哼一声,余光瞥过田丰道:“我身为颍川人士,都以河北百姓、士族豪族为重,不像有些名士攘人之美,而为自己攫取利,河北士人有此同乡,可谓不幸也。” 郭图说罢拂起衣袖,用一副竖子不足与谋的模样,昂首转身背对田丰。 气得田丰颤抖的手指着郭图,怒道:“我何时让你引匈奴进冀州,明明是你携带重金前去游说匈奴单于呼厨泉,花费过半的钱财却一事未成,在场诸公谁不群疑满腹?!” “这点你如何解释?” 没想到郭图听了更是激愤,连胡须也一颤一颤,面色青红交加道:“田元皓你辱人太甚,我郭图何许人也,岂会贪图这些钱财,你以为我是许……” 话音还未落下,旁边的荀谌顿时咳嗽不止,快速上前几步,拉住了郭图的衣袖,对其轻微摇头示意。 此刻大战在即,千万不要把事情给扯出来了,有些事宜待击破刘玄德,再找时机和袁公细说罢。 郭图也蓦然反应过来,立马侧身对袁绍拱手诉苦道:“袁公,河北田丰欺人太甚,日后黄堂议事,有他则无我。” 而袁绍赶忙好说歹说,才终把郭图劝住,没让颍川追随而来的士族与河北各族矛盾激化下去。 这时候两边皆不可得罪,也不能看着他们针锋相对。 经过这件事后,郭图平日遇见田丰就视若路人,连带荀谌也对田元皓有了隔阂。 待商议诸事时,只要田元皓献策,郭图就从另一角度反驳,而屡次遭郭公则否定,等到郭图献计,田丰也会提出理由来驳斥对方。 双方在没撕破脸皮前,是对事不对人,现在是对人不对事。 偏偏双方引经据典,站在袁公的立场,能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但又各持己见,彼此相非,让袁绍头疼不已。 此刻听见袁公问起田丰,郭图虽装作不在意,却悄然竖起耳朵,心底打起腹稿,默想待会怎样狠狠驳回田元皓的话。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太过自大了 田丰看见郭图和荀谌把目光瞥向别处,看似不在意,实则已经在想方设法反驳他。 即便知道这样,但有的话他也不得不讲。 田丰沉思片刻,躬身拱手道:“袁公,我军虽然势大,但自古兵在乎精,不在乎多,何况青州军卒也为久役之士,降黄巾、讨公孙、破曹操、擒刘岱、又诛匈奴于扶罗、兵威张扬、连淮南袁公路也兵败沛地。 以此观之刘玄德,有才智兵略,极善用军,常出敌之不意,故能以寡敌众,古之名将孙吴白韩,也莫过于此。 其军中又有强弓硬弩,可冲坚毁锐,绝不可轻视。” 袁绍听罢,笑脸瞬息阴沉,反复暗示自己不要发火,先前已经答应田丰不以言论治他的罪。 况且今日是出征的日子,实在不宜对掾吏动兵戈与下狱。 袁绍用了半晌时间,压下心底的怒气,依然笑问道:“既然如此,不知元皓有何高见,有何良策可以教我,绍必倾耳而听之。” 田丰见袁公能按耐得住恼怒,不由心中一喜,如同受到鼓励般,拱手笑起来,说道:“袁公,我军应当谨小慎微,待激励士卒之后,拔寨前进,步步为营,诱刘玄德来战,再设计而擒之。” “我军应该稳扎稳打,如界桥之战,攻其必救,再诱使对方前来,骑兵可绝青州军粮道,纵使刘玄德借助大河漕船运输粮草器械、甲胄箭矢。” “令驻军在鄃县的高元才和许子远,率部攻高唐县,然后在大河及漯水上游焚烧火船,船艘顺流而下冲毁青州搭建的浮桥,及运输的漕船。以水流之湍急,青州必然无法阻挡。 若能截断平原以北的漕运,哪怕刘玄德以坚固之城,据守河北七县之地,也必会为我所擒。” “此策关键之处,就在于诸将以轻卒锐兵,或精锐之骑垒土作堆攻下高唐,非以勇名闻于军中,盖精悍骁将者不能为也,否则我军强攻诸城未必能下,届时军卒持久,进退不可,周旋不能。” “诚若僵持半载,或有败军覆将之危,袁公纳我计策而行,必将匡扶汉室,席卷天下。” 田丰说完后,不由又是对袁公一拜。 而袁绍把这番话全部听完后,忍不住心中欣喜,虽然对田元皓总扬刘玄德之威,感到心有芥蒂,但此刻听到这样的破敌良策,还是决定对田丰既往不咎。 倘若真能截断刘玄德的漕运,田丰再怎么对他唾沫唾面,也能大度忍受,不再计较犯上之举。 袁绍将田丰扶起,露出笑意说道:“有元皓这般智谋之士相助,绍何愁刘备难破?!” “此策如能破刘玄德,君当居首功矣。” 此话一出,旁边的郭图按耐不住了,径直上前拱手道:“袁公,图有疑问,田元皓此计策或有私心,不过是仿效苏秦、张仪、公孙衍之属,先对刘备夸大其词来恫吓主君,再摇唇鼓吻,献计邀功罢了。” “袁公据山河之固,拥精锐之师,发百万之众,又顺士族、豪族万人之心,榻席上衣冠云集,又为甲坚兵利,讨暴除逆,天下谁人不从。” “率以十万之军,投戈于河,足以断其流,截其水,何畏险而不敢向前,岂不令天下英雄闻为笑柄尔?!” “况且夫战者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至三而竭,不鼓噪而进,天下诸侯焉能响应乎? 河北之军若不奋臂大呼,高歌猛进又如何能让淮南袁公路、江东曹孟德、荆州刘景升等诸侯振臂向前。” “倘若按兵不动,必失天下之势,使世人助刘氏而反袁家,我军应当大张旗鼓,以攻为守,乘虚迭出,猛攻青州平原各县,方能策天下响应。” 郭图打恭作揖,诺诺连声说道。 “袁公,图之所言皆发自内心肺腑,万公能深思熟虑之,兵者国之大事,不可只图兵利,而忘天下之势。” 郭图也有模有样学着田丰,深深下拜道。 让心里高兴的袁绍顿时一怔,犹如泼下一盆凉水,让他清醒了过来。 田丰计策固然不错,却也有极大的缺点。 全军稳扎稳打就意味着进兵速度慢,要刘玄德也坚持不主动进攻,那就会变成战国时期的秦国王翦与楚国项燕两军之间的僵持,比拼的就是粮草消耗。 他可没有秦国那么多的粮草储备,哪怕兵卒人数多,也能拖到对方断粮为止。 何况要越过大河攻打高唐县,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刘玄德早就把平原郡临近冀州各县,修建成坚固的城墙,又有大河作为依托。 要是效仿王贲水淹大梁之举,平原城则在高唐北部,刘玄德若移兵屯扎在高唐北面,那不又成了两军僵持。 大河及漯水两条河流,岂不是依然可以运输粮草军械,那时徐州的粟米小麦可以运到兖州,兖州又可以通过大河顺流而下,运至青州平原。 与其这样消耗,还不如一早采纳郭公则之言,发全军之势攻打平原各地,使得袁公路、曹孟德、刘景升等人望风响应,兖州豪族也能乘机应变,或亦能影响刘玄德粮道,而河北也可避免单兵作战之危。 袁绍沉吟许久,忍不住点头赞同道:“公则此言,也有一番道理。” “袁公,这……”待田丰听见,心里一咯噔,焦急拱手道:“郭公则此话不过为了与我争功罢了,并非谋国之策,公不可纳之。” 袁绍还没说话,郭图就已抚掌冷笑道:“田元皓,谁有争功之意,袁公自然能明断是非,何须你在此多言。” “汝谋略呼之欲出,如韩信想吞灭齐之功,故谋害辩士郦食其而已,不过想让袁公轻颍川幕僚,而独器重你罢了,遍数刘备破诸侯之兵略,实着为其张目。好恫吓袁公不纳你计策,就有败军之危。” “看似献策,实则是在嘲讽袁公与青州交战以来,屡败刘玄德之手,使其纵横河北,擒颜良、败文丑、围邺城、斩麴义旧事罢。” “不然何至提及诸侯之败,又惟独省略河北,元皓啊,你太过妄自尊大了。” 郭图摇头晃脑,抚须笃定说道。 我就不信这回坑不死你。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的步兵骑军已经到位 “郭公则,汝真为小人也,见人落井而不施救,反投石井下,无所不为。” 田丰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望着郭图气得牙痒痒。 居然用腹诽心谤,来恶意中伤一言陷人。 郭图皮笑肉不笑,说道:“元皓,若非被我言中,何必如此激动。” “你有无与逢元图一样,只为争夺幕僚首功,排挤其他人误袁公大事,自有袁公来决断。” “河北士族向来随风倒柳,此时被征调大量钱粮和部曲,一旦在前军青州僵持,后方有异动如何是好。” 郭图笑吟吟说道。 对于他而言,只要把事情点在了明面,就足以让袁公对田丰的出谋献策,生有顾虑之心。 看见田元皓不被倚重,也算是赢了,要能见对方当场下狱,那就更好不过。 他郭图就是这样的人,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田丰当然也知道,郭图已经和他杠上了,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当初站出来,怀疑郭公则有私心。 懒得再和郭图多费口舌,对袁绍行礼,建言道:“袁公,郭公则气量极其狭小,小怨小忿皆要报复,对人阴怀妒害,画策俱是包藏祸心,不可重用啊。” 袁绍看了看郭图,又看了田丰,最后将头转向了在旁看热闹的荀谌,遂问道:“友若,你可有良策?” 荀谌心里一惊,他又不是荀氏荀公达,哪里擅长什么兵事谋略,让他来献策不是强人所难吗? 可不说又怕遭人轻视,甚至影响了在袁公心中的地位。 荀谌低头思索良久,拱手说道:“袁公,眼下冀州兵多将广,又有良将无数,既然两策各有所长,明主者,用人如器,而各取所长。” “不如调令朱文博、蒋义渠两人率军攻打高唐县,以断青州大河水运,高元才、许子远攻平原县,再命张颌、高览、董昭等将率部各取一县。” “淳于琼领骑军游走平原县附近,蹋顿统乌桓突骑侧重般县、乐陵、厌次等地。” “兼施两策既能诱敌,又能截断漕运,还可令天下诸侯响应。” 荀谌刚把话说完,郭图和田丰立马异口同声,急道:“不可!” 接着两人反应过来,立即又拂袖冷哼一声。 郭图向前踏出半步,施礼说道:“袁公,凡用兵者当据以精锐,以迅雷之势而击之。” “将兵力四处分散,恐为兵家大忌,刘玄德焉能放过如此良机,切莫因小失大。” 田丰也在一旁点了点头。 虽然看郭公则不顺眼,但在这时候也不会把自己的私人恩怨,带进谏言当中。 袁公要是败了对他也没好处。 “既然如此,那就先兵至甘陵,再修书与沮公与商议一番,因地制宜罢。” 袁绍忍不住微感头疼说道。 见田丰与郭图意见相左,本想寻问荀谌的建言,没想到直接被两人否决。 自从打刘玄德以来,军略一变再变,就没有顺心如意的事。 就算幽州有三个公孙瓒,也没一个刘备,能让他感到这样的棘手。 哪怕孝灵皇帝没崩殂,遇见这般强势崛起的宗室也要头疼欲裂罢。 …… 就在袁绍被众幕僚搞得头昏脑胀之时,原本屯军在青州平原北部的刘备,已然缓缓撤军过了鬲县。 此刻他正在细看荀彧递来的书信,平原县的黔首百姓,还有诸多官吏亲属,还有夫人阴珺长子刘永,以及其他妾室,皆已经顺利过河。 历经两个月的时间,平原北部七县,数十万百姓全部迁徙渡过大河,安顿到了济南郡国。 刘备见到信札,心里也终于放下心来,抬头对郭嘉笑道:“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文若,以及平原与济南的许多长吏与乡吏,待击破袁本初后,所有有功者均发放钱财、布帛奖赏。” “再择其中表现最杰出的数十属吏,乡吏升迁为县吏,县吏拔擢为郡吏,郡吏则可进州部,先从书佐文记做起,等待熟悉情况后,再转至诸曹官署。” “这一次携民过河,平原与济南的道桥掾史,做的非常不错,可赏赐百金、布帛十匹以表彰功劳。” 刘备在一边说,旁边的十数名书佐、主记,立即忙碌拿出纸册开始撰写公文。 身边的属吏已经抽掉了一大半,去济南帮忙,否则人数还得更多。 郭嘉余光瞥过,忙起来的属吏书佐,拱手说道:“使君,袁绍率大军从信都而来,全军浩浩荡荡,不下于六七万,为了减少粮草消耗,应会沿洹水进兵,不是至广川就是修县。” “我军应该如何应对?袁军若从西北方向而来,必会先攻打鬲县,张文远所部虽足备滚木礌石,但袁军以人数优势掘地攻城,文远怕也难坚守过久。” 刘备听了,抚掌笑道:“奉孝无需担忧,此刻虎贲轻重骑、哨骑、锐冲营已经休整完了,再加上先登营、射声营、铁甲营、以及从兖州调来的横枪营,各营战兵重编共计二万三千余步骑,辅卒四万六千,武刚战车八百七十五辆,床弩八十七架,攻城冲车十余架。” “既然不知袁绍究竟从何处进攻,那我便率大军直扑鄃县胆寒的三万袁军,以围城打援。看袁本初是想和我以一换一,用我鬲县三千余驻军换鄃县三万袁军,及他玩伴许攸与外甥高干,不知袁绍意下如何。” 鬲县城小而墙高,里边还有木栅扎成的营垒,就算袁军把墙挖塌,守军也能扛得住。 何况城里又有许多水井与囤积的粮草军械,以张辽的能力,搞不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因此,刘备很放心他能守住鬲县。 郭嘉想到了袁绍的性格,抬手间也不觉笑说道:“我军诚若攻打鄃县,袁本初必会来救,但绝不会立即便来,或许还会借鄃县的城墙消耗我军,待许攸与高干危急时刻才会动身。” “既然如此,使君可顺其意,先大张旗鼓佯攻鄃县,料许攸和高干两人,无有舍生忘死之意,见我军绵延不绝,袁军又战心不稳,必胆颤不已。” “可先急破城东、城北两营,拔袁旗而立汉帜,破壁斩首过万。” “许攸定会数面修书求援,一路派遣信使至袁绍,另一路就只能去驻军灵县的朱灵那里,朱文博此人,嘉亦有几分耳闻,知晓其性格忠义,听见鄃县岌岌可危,高干又为袁绍外甥,假如见死不救必遭袁本初责罚。” “鄃县被围困,朱灵不敢以兵少来救,来了又恐我军突袭掩杀,灵县与鄃县百里之遥,必然步步为营。” “使君,何不设谋擒杀之,再断袁军一臂。” 郭奉孝拱手,眨眼笑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人心思定 刘备与他相视一笑,遂问道:“奉孝,计将安出?” 郭嘉嘴角含笑,揖礼说道:“使君,朱文博领数千袁军而来,青州若不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此非礼也。 可故伎重施,再度佯攻灵县,朱灵听闻灵县被攻打,岂敢再继续进兵,定率部急于解围,我军再顺势半道击之,则可一战而擒杀,然后直取灵县。” “灵县一丢,鄃县守军必更加震撼,以许攸、高干等人自利之心,定会连夜派信使出城赶往袁本初处求援。” “届时,袁军主力若不来,我军则继续围城,以疲敌之策日夜袭扰,设使袁绍率军赶来,那就又拉长了袁军的粮草运输。 而我军背靠大河有漕运之利,使君必能击破袁绍统一河北,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祭拜高祖长陵。” 郭嘉说罢,作揖拱手,姿态恭而有礼。 刘备听见熟悉的话,抬头望着郭奉孝的身影,略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坐席上起身,将郭嘉扶起。 轻拍了对方的肩膀,顺着眺望南方,目中噙着笑意,说道:“即便不联盟任何诸侯,备此生也能竭力讨贼,匡扶汉室,恢复中原。自安喜县时起便死中求生,与云长、益德蹈汤赴火,裹血力战。 后又从常山相遇子龙,随我于危难之间,生死不弃。随后旋踵高唐与平原,灭贼寇,破黄巾,驱赶曹贼于中原,遂成大势。 如今我漢军兵分两路,从容而定河北,云长更有荀公达、鲁子敬辅佐北伐直捣‘魏’地……” “我与汉贼早已攻守易形了。” 刘备的眼神充满了光芒,抚掌轻笑道。 孔明啊,这一次再也不需要你困守蜀地了,看备如何亲自扫除这些蠹虫之辈。 郭嘉听到立即拱手,祝贺说道:“汉室微弱,董卓乱朝,使君以渺渺之身,兼高祖之气度、孝文帝之仁爱、孝宣帝之明察,光武帝之勤政,养黎民,宣教化,表行义,扶汉室之将倾,奋力挽狂澜,我汉家必定千秋长乐。” “河北袁绍、淮南袁术、江东曹操、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关中李傕郭汜、凉州韩遂马腾、辽东公孙度,皆不过碌碌之辈,何足以为惧哉!” 军帐之内的所有掾吏皆拱手,齐声附和道。 玄德公必成大业,谁来阻止都没用。 别说袁绍倾尽冀州、幽州之兵而来,就算他把并州和辽东的兵卒也加上一起,青州的诸多官吏也不害怕。 高祖皇帝与光武帝都还兵败过,惟独玄德公自起兵以来,号令严明,所向克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常以寡击众,十战十胜,百战百胜。 想让他们怕,除非刘使君兵锋顿挫,否则谁也不能夺其志。 刘备笑了笑,与郭嘉定策好了之后,又提笔回信写给荀彧,让他按照先前的计划在济南郡国安抚百姓。 照看好老师卢植与郑玄,以及那些年岁已高的儒者。 “传令各军,柴营在前披荆斩棘开路,先登营在柴营之后,接着再是横枪营、声射营,铁甲营与运送粮草军械辎重的辅卒居中,武刚车走在步军两侧,虎贲骑在战车两翼,锐冲营走在最后。” “哨骑散开十里,全军战兵、辅卒紧密配合,勿使敌军骑兵有所乘之机。” 刘备军令即下,大军开始重新调度,快速南下,不管袁绍此刻什么反应,总之柿子先找软的捏,鄃县袁军有过兵败,士气低落。 纵使袁绍派遣许攸为监军校尉发放财帛,以鼓励军心,也不会很快起效果。 何况许攸贪婪无度,袁本初又远在信都,到底能发放多少钱财还不一定呢。 …… 在刘备集结青州军主力从鬲县快速赶来甘陵鄃县的途中,鄃县难得下了一场秋雨,驱走了湿热。 即便地上泥土飞溅,也让驻扎在城东、城北两营的袁军心情稍微好些。 “不是听说袁公体恤我等冀州兵卒,会发放细绢与钱财吗?为何今日还未发放。” 有一粗犷军汉躲在营盘的角落,对着几个袍泽发牢骚说道。 另外瘦弱的兵卒听见,忍不住咧嘴道:“说说你还真信啊,怎么只记得蒋将军说袁公赏钱财,而忘记许监军校尉说需要等立功才能奖赏的事呢?” “你以为我们是在青州吗?” 粗犷军汉虽听见乡里袍泽在戏谑,却仍然浮想联翩,叹道:“这些年我在常山几度听闻,青州对兵卒发放耕地与农具铁器,连战殁也有钱财抚恤,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而稀疏胡须的军汉听到,立马摇头嘲笑道:“此事必然是假,只不过是青州诱降之策罢了,汝想想连我们乡里的田地,遇到旱灾蝗灾,都要将地贱卖给豪族,不然都无钱财缴纳赋税。” “黔首之地越来越少,再遇灾年不逃难至山里,就要卖儿卖女为僮仆奴婢,青州又哪来的这么多耕地,可以发放给士卒,成百上千亩的良田,早就到了豪族手中。” “除了便溺与涕痰,谁会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发给庶民。这般好事,我大父不曾见过,阿翁也未曾见过,我今岁三十有九,也从未有见闻到,除非先贤孔子复活,或许就有此事发生。” 稀疏胡须的军汉不禁指天,哂笑道。 天下权贵都是一样贪婪无度,想让他们发钱给你,除非就是用那钱来买你命的。 甚至有的人想买命,连钱也不愿意给,如同新来的许监军,一辆接着一辆满载的钱财,封进鄃县的县衙府库,等待战况不利,再拿出来奖赏三军用命。 真到那个时候,百人里面能有十人活着拿到赏钱,已经算不错了。 不命大挨刀不死,就不配拿军俸以外的钱财。 粗犷军汉与那瘦弱兵卒自然明白粗浅的道理,都忍不住忾然叹息。 天下连年战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不是在常山打黑山贼,就是去幽州打公孙瓒。 眼下还要跟汉家宗亲刘备交战,袁公何时才能停止征伐,他们已经服兵役太久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说刘备,刘备到 鄃县的县衙里,早早醒来伏于案台办公的许攸,没有外城军营士卒的烦恼。 本初将鄃县数万人托付给他,那就要满腔热忱不遗余力的守住此城,不让刘玄德有隙可乘。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带有责问的语气也在堂前响起。 “许监军,袁公用来犒劳将士的赏赐,为何至今日还不下发?” 许攸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望向穿着锦绣衣袍的高干,肃然道:“元才,赏赐之事,攸自有计较,我既为袁公任命的监军校尉,督甘陵兵事,所做一切皆有道理。” 高干听罢,直笑问道:“敢问监军,袁公特意从邺城调拨钱财、粮食、绢帛、金玉器件至鄃县,究竟所谓何事,请监军为干解惑。” 言语中虽然有请教之意,但高干的嘴角却露出一丝讥诮。 他就不相信许攸这么做,心里会没有私心杂念。 或许就像冀州私下盛传,许子远贪财好利,又聚敛无厌,只为饱其私囊,如今将钱财拖着不发,怕是另有打算。 高干目光瞥向许攸案桌上堆积的文牍,心底讥笑对方倒装得像模像样,做事任劳任怨,以至袁公也被蒙骗,以为其不会循私废公。 可惜许子远此人,喜爱托公行私,交游群小,行监主自盗之事。 他来时就已经决定,只要许攸解释不能令他满意,就绝不会再顾对方颜面,回去便修书给袁公定夺此事。 许攸听出了高干的讥嘲之意,遂放下豪毛笔,正襟危坐,挺直腰杆道:“鄃县我军新败,袁公为能振奋士气,养力蓄锐,故调钱财、粮食、绢帛而来,此策虽好,但攸走遍各军营,见兵卒军容不整,行动散漫,三军喧扰不安定,此败兵之象也。” “用兵必须察明利害之处,不可不条分缕析就胡乱赏赐,士卒不立功,则不能轻易犒赏,否则兵卒必生疏忽懈怠之习。” “为将者,当为智将,不可为愚将,用财帛而诱导,再择少许习陈军阵者以尝之,量人逐利之心,必将发愤向前,争相习阵,昼以旌旗幡麾为帜,夜以金鼓笳笛为节。 届时,三军服威,士卒用命,则战无强敌矣!” 许攸仰头笑说道:“元才从兖州陈留而来,想必不曾耳闻,北地有善饲马者,云:劳马日暮道远,不伤于饥,必伤于饱。养卒亦是如此。” 粮食、绢帛、金玉器件,从来不是拿来发给黔首士卒的,之所以一路送来声势浩大,那只是因为用来看罢了。 在这些财货在沿途运至鄃县,就已然完成振奋人心之举,待封存府库后,接下来就等兵卒用命即可。 假使将这些犒劳发放给无功士卒,养成他们的骄纵之心,将来若还想要,那该如何? 高元才啊,小儿岂知公有深意哉?! 许攸得意的抚须,心底却不忿暗道。 “果真如此乎?”高干皱眉看向许攸,仍然心存狐疑。 “敢问监军,袁公可知此事?” 许攸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一副你又不懂的样子,压低声音道:“袁公出俸禄,养你多日所为何用,不就是为了排忧解难,这种不便之事又岂能让袁公知晓,让公如何自处。” 见高干还在犹豫,有些不相信他的话,许攸遂笃定道:“攸与本初、孟德、孟卓,自小相知,彼此相交甚密,知心知底,本初既然任我接替逢元图,心中必有深意。” “此意非寻常人所能得知。” 许攸抚须,语重心长的说道。 言下之意便是,别看你高干是本初的外甥,论亲疏关系,我许攸不比你差。 我们在雒阳城混的时候,你高元才还不知道在哪,就算把事情捅出去,看本初是相信你多,还是信我较多。 高干只好悻悻收起责问,将话题转向青州,担心道:“鄃县离平原最近,军心士气短时间又无法提起,倘若刘玄德以风驰电击之势,急骤而来,我当如何守之?” 老实说作为一军主将,还是离刘备最近的那个,看似镇定实则心里虚得很。 高干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若论用武兵略之事,朱灵、蒋奇都要强过他,要不身为袁公外甥,主将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平日里巡视军营,别人以为他胸有成竹,其实内心早慌的不行。 不过青州无名之辈的韩牧就设谋斩杀了河北名将之首的麴义,要是刘玄德亲自率兵而来,就凭他高干如何能抵挡。 青州军又并非不善于破城杀进,难道还要他亲冒矢石去拼杀吗? 许攸顿时语塞,那刘备率军应风披靡,罕有其匹,主动出击破敌就不用想了,还不如坚守以待敌变。 遂干咳一声,宽慰道:“用兵之道,以计为首,只需运筹画策,临危应变即可。” 高干眼神发亮,恭敬的拱手作揖,道:“许监军胸怀甲兵,不知有何良策教我。” 许攸哪还有什么良方,再怎么设谋划策,也需要有人去执行,连执行的人都不行,计策再好也白搭。 本想驳斥对方,话到嘴边又忽地心生一计,别的方法可能不行,但这件事高干或许还擅长。 故招手让对方靠近,压低声音说:“夫用兵者能审时定势,以计代战,只需望见刘玄德大纛,便立即便宜施行,遣信使单骑走马求援各军。” 高干将信将疑,犹豫道:“如有援军至,遭刘玄德半道击败,那当如何?” “敢问诸将救援不力,反被刘备所擒,与将军何干?!” 许攸不禁诧异道。 鄃县都被刘玄德率军围困,顶多也就能在城墙擂鼓助威,摇旗呐喊了。 何况刘备用兵善奇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 要是率部出城又遇到麴义旧事,那将如何是好,面对这样的流矢,穿铠甲戴兜鍪也没用。 高干要去救就自己去,他许攸可不想像麴义一样,中矛矢毙命而死。 高元才听罢,忍不住皱眉。 他怎么说也是袁公的外甥,怎么能这样坑诸将,贪生怕死将来还有什么脸面见袁公? 就在这时,凌乱的脚步响起,袁军斥候什长身上染尘土,神色惊恐般前来传报。 “前军急报!” “在十余里外的北面,青州军旌旗拂日蔽天,兵卒横槊,如同洪流倾泻而来,最前方的士卒还高擎一面迎风飘扬的‘劉’字麾旗。” “我军斥候与敌骑交战大败而溃,青州骑兵三马一骑疾速追杀,我斥候折损不下百骑。” “以敌骑速度推测,不到半个时辰,骑军便可先至兵临城下。” 高干闻言瞪圆了双眼,将心里震撼,脱口而出道:“怎么说到刘玄德,他就来了。” “快快备马,送信求援!不要让青州骑兵拦截了信使!” 第二百五十九章 许攸:我怎么就控制不住手 城中鼓声响起,袁军兵卒快速备战,检查军械弓弩,身披甲胄。 辅卒和民夫赶紧将滚木礌石搬上四面城墙,以防青州军攻城。 城东、城北两处军营,更是极快关闭辕门,布置阵脚,蒋奇令弩兵持强弩把守各处要害。 待五通响鼓后,兵卒终于进入了临战状态。 蒋义渠不顾军吏劝阻,登高台瞭望敌情,余光瞥过营中兵将的临敌应战反应,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是先前精锐还在,没被逢纪与麴义轻易给葬送,他绝不会容忍许子远和高元才一来就调城外三千久役之士进鄃县重整军营。 眼下城东、城北两营寨只剩下不足七千人,要是刘玄德率大军攻打,那就不好守了。 为今之计只期望许攸、高干,能如麴义之前令他修造营壁规划那般,把城外两营视为抵御刘玄德的掎角之势,不要弃如敝屣就好。 不然再坚固的营垒,也有被攻破的时候。 蒋奇侧身看了一眼城头,心中默念道。 恰逢其会,在鄃县的城墙上,高干、许攸扶着墙垛翘首远眺,想看看青州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逃回来的斥候已经被吓破了胆,慌乱中没看清也属于正常。 “嘚嘚嘚……” 急促而来的马蹄声震响天际,为首的骑士高举赤旗,扬起泥土灰尘,其余骑兵要么持角弓,要么持丈八长槊,带着肃杀之气汹汹而来。 骑军远远沿着鄃县城墙绕起,振臂高呼道:“冀州袁绍昔日招外兵董卓进京,只为争权夺利祸乱天下,其后为夺冀州刺史韩文节之权,而引公孙瓒攻冀州,以至河北连年战乱。” “玄德公为高祖皇帝后嗣,起兵讨贼以来,从未失信于人,今为河北拨乱反正,率十万强旅而至,有临阵倒戈者,皆免其罪,若有斩袁军伍长首级者,发放河北良田五十亩,免全家赋税三年。” “斩什长首级,再加两千钱。” “斩队率首级,赏钱三千。” “斩屯长首级,赏钱五千。” “斩军侯首级,赏钱八千,良田加至百亩。” “斩军司马者,赏万钱,良田三百亩,可自择河北各郡县封赏,免赋税、徭役五年。” “如有斩校尉者,赏三万钱,良田五百亩,免赋税、徭役十年。” “玄德公有言,军司马与校尉均可乱刀分尸,持头颅、手臂、躯干、腿脚者,皆有钱财和良田赏赐。冀州袍泽为汉室建功立业,拨乱反正就在今日!” 诸多青州骑军在不断策马高声呼喊,让袁军武官闻之脸色骤然色变。 全军兵卒更是被这轩然大波引得舆论哗然,忍不住纷纷交头,议论声不绝于耳。 早就听说先前幽州卒临军投敌,就是因为有耕田赏赐,没想到这样的福利待遇,竟然又送到了他们手上,还能免除赋税。 这岂能不令人心动?! 就像青州人呼喊那样,刘使君自名扬天下以来,信义著于四海,从未失信于他人,今有承诺在先,若能立功必有封赏。 想到此处,不少兵卒将目光偷偷落在了行伍中的伍长、什长身上,军中队率、屯长、军侯这些人离他们比较远,没机会下手。 但伍长和什长就在身边,设使突然暴起,未必不能一刀斩下对方头颅去领赏。 只要我军交战落入下风,那就可以择机拨乱反正,留着力气去斩杀伍长、什长。 我军要是溃败,那就更有机会建功立业,要运气好,能在乱军中撞见军侯和军司马,只须今日过后便可锦衣富贵还乡,唯一难办的就是……如今大家都听到了,打这主意的怕不在少数啊。 粗犷军汉转头与旁边稀疏胡须的军汉,悄然对视了一眼,微不可察地摇头。 已有太多士卒开始眼神闪烁,悄悄打量伍长的人头重量,迫不及待想提在手中掂量一二。 “此乃青州欲动摇我河北军心的妄言罢了,莫要轻信,莫要轻信!” 袁军中不断有冒出冷汗的伍长、什长在巡视队伍,皆面红脖子粗的激动大喊道。 对周围一切高度警觉,生怕军中有人不长眼,轻易信了敌军的话,在交战之时直接一杆子长矛捅过来,那得死多冤啊。 心里更在暗骂青州刘备,为什么只想着招降士卒,就不想招降他们武官吗? 没有他们又怎么有效的去统管,这些来自冀州各郡的兵卒。 站在高台瞭望的蒋奇万万没想到,青州骑兵只简单的一番喊话,就让袁军上下升起了猜疑之心,武官不敢离兵卒太近。 “这可如何是好啊,敌骑离此至少六百步之遥,哪怕以强弩射之,也堵不住对方的嘴。” 蒋奇的眼神浮有焦急,在高台上左右来回踱步。 只能说刘玄德这时机选的太好,许攸扣着钱财、粮食、绢帛不发,让士卒暗中有了怨言,营地的精锐又被抽调走部分。 一旦青州军攻打营垒能锤破营壁,那士气就犹如洪水倾泻,根本堵不上。 蒋奇眼神有些绝望,自打麴义兵败,他与士卒同甘共苦建立起来的默契,就在这三言两语间,已泄完了。 他要是落单了,怕也是死路一条。 但此刻,最焦虑的还不是蒋奇,反而是名义上的全军主将高干,他在鄃县城墙将所有劝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高元才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颤抖的厉害。 刘备太会攻人要害,如《孙子兵法》所言:“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故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以静待哗。” 许攸也停住了抚须,不觉深吸口气,喃喃说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刘玄德果然极善用兵……” 感叹归感叹,许攸早在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就被刘备抓住他贪财之心,直接削弱了袁军战斗力。 心中再后悔,现在也来不及了。 顶多把钱财绢帛、金玉器件拿出来奖赏鄃县的守军,但城外的两营七千人马,怕是要彻底完了。 量以蒋义渠用兵之能,面临青州数万大军,恐怕再也驾驭不住底下兵卒了。 许攸低头望向自己的左手,苦涩道:“我怎么就控制不住你?!” 第二百六十章 挥鞭从此启程 青州骑兵来得迅速,出乎了许攸的意料之外。 随着袁军斥候被绞杀殆尽,许攸、高干等人更是有眼如盲,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马。 犹如战争迷雾,顿然笼罩住鄃县数十里。 唯一的办法便是等刘玄德兵临城下,才能搞清楚情况。 “信使都成功冲出去了吗?” 高干心中蓦地一震,赶紧对身旁的书佐问道。 早点把消息传出去,附近的援军也能早些赶来。 在得到书佐肯定的应答后,高干如释重负。 许攸这时也踱步过来,低头附在他耳边,用微细的声音,说道:“元才,刘玄德率军而来,或有破鄃县之意,为今之计只有开府库,把钱财绢帛搬来激励士气,不然我军必将内乱。” 高干闻话,怒目而视道:“若非监军画策,我军岂会有祸乱相踵,假使城外蒋义渠兵败覆没,皆为监军之罪。” 许攸不禁悻悻而退。 他也知道理亏,原本想糊弄蒙骗士卒,结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由忖度道:“以我与本初多年的至交好友情谊,就算不幸兵败,也应该会从轻发落罢,不至于落得逢纪的凄惨下场吧?” 在许攸、高干、蒋奇惶恐不安之际,刘备已经从哨骑口中得知,在骑军将劝降与分田地的话,传遍袁军营垒,瞬息引起了冀州兵沸沸扬扬,全营交头接耳甚嚣尘上。 刘备忍不住抬起马鞭,笑道:“袁军离而不合,败于赏罚不明,士卒必将擂鼓而不进,此刻应当急击勿疑矣!” “传令韩牧率先登营轻装赶往战场,舍弃辎重粮草与器具,驮马只携带甲胄、弓弩、刀枪,以及少量箭矢,其余全部抛于后军。” “军司马刘平暂领横枪营同样轻装紧随先登营其后。” “军司马徐剧统锐冲营骑兵护在两侧与二营一起同行。” “传命荣广领辅卒接替好先登营、横枪营留下的辎重军械和做饭器具,不要堵塞道路,影响后续大军前行。” “令走在最前面的染菽率柴营携带镰刀、斧头、镐,赶到鄃县附近立即伐木打造锤营重器。” “诺!”众人齐拱手应答。 接着传令的诸多军吏,纷纷策马而去,背影很快淹没在溢满田野的人群之中,再难见到去向。 刘备见状感慨道:“全军进兵绵延不绝,士卒铺天盖地,头尾难以相望,即便主将用鼓声齐鸣,举旗就合指挥军队行动,也需要时间来响应。” “备这些年,常率军出征娴熟兵事,此刻调度七万人马做到如臂使指,已然快要心力交瘁。这还多亏了平原武堂出身的基层武官,在军中替我佐之,倘若再增加数万人,我怕都不知如何是好。” “高祖能提十万兵横行天下,淮阴侯点兵亦多多益善,备不如也。” 刘备摇头轻笑道。 有时指挥过细,把所有人都记住,确能把军士如臂使指,还能让兵卒奋不顾身的搏杀,但也太伤神了。 在这种大脑高强度运转,又高疲劳,高度精神紧绷的状态下,哪怕体能再充沛,也隐隐有点吃不消。 骑在马背上的郭嘉闻声,顿时心领神会,笑拱手道:“使君与高祖之时不同,那时年年徭役不断,天下早苦秦久矣,因此秦地百姓喜迎沛公,恐高祖不为秦王。” “反观项籍坑杀秦兵,又诛义帝丧失人心,高祖兵出汉中无后顾之忧,可驱使精兵强将与项籍并争关东,游说诸侯英布、彭越攻西楚,又有淮阴侯韩信攻略赵国、齐国。” “而使君从平原起兵时,汉室宗亲多不胜数,天下只知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士人不是投靠冀州袁绍,就是淮南袁术,不是避难于徐州,就是避难江东、荆州等地。” “玄德公握中原四战之地,必须要以骁勇善战的良将守住各处关隘、牢城,遏制司隶、并州、江东、淮南、荆州所犯之敌。” “择军府寻常之将,便能横戈跃马,搴旗斩馘,而诸侯莫能与之争锋,昔日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乃吴起也,使君用兵足可比拟孙、吴,岂能不如高祖、光武哉?!” 郭嘉揖礼笑说道。 总之现在情况不同,使君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袁氏不同于项籍,虽兵略不如项籍,但在人心依附投靠方面,远要强于西楚。 那时候天下贵族又被秦皇嬴政犁了一遍,萧何又从咸阳丞相府中获得了大量文书图牍,对天下户籍耕田税收了如指掌。 山川道路、河道、城关皆有记载。 哪像使君你又度田压制豪族,重整天下吏治,还要从头统计户籍人口税收,还在各州修水利陂池与渠道灌溉,又让各地郡县革新锻铁法,打造铁器农具,推广水车引水灌田。 之所以起步慢,感觉长吏和武官都不够用,那是花了大量时间去打基础。 不然袁绍何必着急决战,因为他耗不动了,公孙瓒还未讨灭,旁边就已然出现能覆灭袁氏的诸侯。 刘备闻言,忍不住笑道:“奉孝果然最能言语,善解人意,有你随军无疑能让备宽解许多,近来忧烦已不复也。” 郭嘉咳嗽一声,拱手说道:“嘉并非阿谀奉迎的奸佞之臣,所出皆为肺腑之言,只为主公褐尽忠诚,致以才力,不过略有些口才罢了。” “嘉最擅长的还是军略,可群策群力,为使君弥补缺漏。” 刘备也点头颔首,笑起来夸赞道:“奉孝确乎有陈平决断之才,可为备之曲逆侯也。” “走罢郭侯,与我一同去擒杀那袁将蒋义渠,再破其精锐之师,早日攻取河北。” 刘备笑着打趣,抬起马鞭摇指西南方向。 而郭嘉稍微愣住,心里猛地惊喜,禁不住激动地松开缰绳,双手揖礼下拜。 他红脸赤颈,喜不自禁直道:“颍川郭奉孝多谢主公厚爱,必将尽忠竭力兴复汉室,以死相报使君厚恩。” 刘备抬手将郭嘉虚扶,然后一记扬鞭,笑道:“今日天色尚好,挥鞭从此启程,奉孝多努力呀!” 第二百六十一章 到黄泉也不相见 待刘备率大军赶到鄃县,先登营与横枪营已经将城东、城北两处营垒围住。 柴营也分出一半人手,在虎贲骑的压阵下,挖掘壕沟围困城中的许攸和高干,使其不能轻易逃走。 高干见情形危急,遂令城里的骑兵两次冲杀,但皆被青州骑军杀退。 虎贲骑欲要追击,却顾忌城头强弩与城门狭小,人多了容易堵住,人少又会遭强弩射杀。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退回城内,不然定要在使君到来之前,一口气杀进城擒住许攸与高干将其缚绑立功。 刘备赶来望了眼城墙飘扬的“高”字旗,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两处正在攻打的袁军营垒,不由皱起眉头。 只见先登营和横枪营各自攻取一寨,围三阙一用冲车锤营。 “咚咚咚……” “杀啊!” 战场鼓声隆隆,漫天箭矢破空横飞,每一片射出的箭雨都伴随着惨叫声。 看似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对方的营壁上,但刘备却明显感到进攻的力道被卸了。 遂立即派遣军吏传信招来韩牧、刘平二人,等到两人赶至,刘备正色道:“我已道明急击之,为何还要围师有阙,岂非让袁军误以为还有生路。” “此战在于攻心,迫使对方如同强弩之末,崩断弓弦,正应该穷追猛打,使其兵卒归降。” “兵法虽然不错,有时更应该因地制宜,不至于徒劳无益。” 韩牧与刘平听罢有些羞愧难当,再度得令后,立马赶回去把另一个方向也堵住,从四面一齐攻打袁军营壁,果然如使君所料,城东敌军抵抗的心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袁军伍长、什长也不敢上前督战,生怕被后面一排的兵卒长矛捅死。 刘备见自己的策略在城东有效,那里的守军被攻破只是迟早的事,因此将注意力放到了城北那座修建得更坚固的营壁处。 在典韦和许褚手持大盾的护卫下,刘备亲自登高俯视袁军大营,见城北的袁军用木栅和加厚的盾牌卯足了劲,死死顶住冲车。 目光若有所思落在了大营中央的“蒋”字旗帜上面,刘备稍微惊讶道:“没想到这蒋义渠治军,倒颇得士卒效力,比鄃县城里的高干要强出不少,不知此人比颜良、文丑如何?” “在平原的郡狱里,颜良守节不降期盼故人久矣,不知道蒋奇有无那个运气,能被我军生擒,免死在乱刀下。” 说起颜良倒有几分气节,刘备派了一些人去劝降他,对方念袁氏提拔之恩,宁死不降。 刘备知道后也懒得再劝,干脆遂了他的心意,让颜良把牢底坐穿。 不要以为在狱中就包吃住,下狱也是要耕田劳作的,不然青州哪来粟米、布帛发放给属吏作为俸禄。 假如每月光给掾吏发五铢钱,荀彧恐怕要愁死。 刘备回过神,望向随风摆动的旗帜,审候风所从来后,遂令声射营将箭镞染起火油,点火呼啸仰面而射,消磨掉对方的士气。 袁军哪里见过漫天遍野,还燃烧烈火的箭矢,况且青州军还在不停地投掷火油瓦罐,一下子就慌了神。 先前死死抵住冲车的阵形,快速土崩瓦解。 没一会儿就被撞出了个大豁口,先登营见状从缺口疯狂涌进,持环首长刀左劈右砍,凭借青州的独特灌钢锻造法,比袁军的军械劈砍起来更有韧性。 而手持枪矛的军士更是出手狠厉,捅到无甲处,还要在里边搅动一圈再抽拔出来,为的就是放血扯动伤口,让敌军流血不止而死。 运气好扎在脖颈上,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运气不好扎在其他地方,半天还死不了。 只能躺在地上凄惨嚎叫,再由刀盾手收割人头。 到处都是火势,到处都是涌进来的青州军,蒋奇麾下的兵卒再也抵挡不住,开始丢盔弃甲在营地溃逃。 有的人甚至惊恐喊道:“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快杀伍长投降,快把伍长杀了投降。” 说话间都已语无伦次。 袁军中的伍长、什长听到这样的叫喊,更不敢回头领兵卒去堵口子,生怕有人借头立功。 一个个跑的更快,赶紧把身上有武官印记的物品扯落。 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抵抗了,只有人在乱军中不断的奔走呼喊和乱窜。 蒋奇站在高台惨笑望着底下的场面,手里的佩刀无力掉落。 前军乱了,中军也乱了,四面被围,各处起火,无处可去。 蒋奇抬头哂笑望朝鄃县的城墙,悲恸自言道:“许攸,高干,若非你们这些狗彘为将,我何至兵败,袁公基业就要毁在汝等鼠子手上……” “身提黄泉,骨肉为泥。今日我丧命于此,九重泉路亦不想与尔竖子再度相见!” 说完摘下兜鍪,在亲兵惊呼声中,从数丈高台一跃而下,额头槌地身亡,只为报袁公提拔之恩。 就在此时,先登营从四面营壁攻破,尽数涌进袁军的营盘,还在零星抵抗的蒋奇亲兵终于放下兵刃请降,顿首叩地祈求为蒋奇收敛残尸躯干。 …… 站在鄃县城头瞭望的许攸远远望见蒋奇的中军大纛的旗杆不知何时倒下。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完了,完了。 如此坚固的营垒,两个时辰就被刘玄德攻破,蒋义渠也战殁在军中,这是继麴义之后冀州又一场惨败,还折损了一大将。 本初要在半路收到这个消息,怕连杀他全家的心都有了。 蒋奇也是河北士族出身,又深得本初器重,不然何至逢纪都枭首示众,蒋义渠还能统军驻守此地,不就是因此人忠心耿耿,绝无投敌之心。 想到此处,许攸后背就溢出一身冷汗,要是兵败的消息传出去,他留在邯郸的家眷,恐怕绝无活路。 转身望向站立在城墙望楼上,还探头远眺的高干,见其身体僵住,良久一动不动。 许攸猜想高元才也看到蒋奇大纛倒下的那一幕。 不禁怃然道:“元才,此刻我们两算是相依为命了,要能坚守住此城立功赎罪,便尚有机会免诛。”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南北合击,前后并进 青州军扑天盖地而来,仅以五千士卒便迅疾攻入坚固的袁营,拔袁旗立汉赤帜,如排山倒海之势,摧枯拉朽,猛烈不可抵挡。 就像猎人手中一把锋利的刀,轻而易举地划开了猎物柔软的腹部,霎时间猛力屠肠决肺,鲜血喷涌而出。 犹如猛气吞赤豹,雄威蹑封狼。 给观望的鄃县袁兵心里蒙上一层阴霾,瞧见城外鼓角相闻,军士刀枪密布,敞空的旗帜迎风飘动,弓刀枪矛铠甲增明,铿锵的擂鼓声响彻天际。 那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士卒,开始安营扎寨,军营连绵数里,还望不见头。 成千上万的辅卒将鄃县东、南、西、北四门围住,然后再深挖丈宽壕沟,怕早打算不让任何人逃走。 哪怕此刻天气微微转冷,但冀州兵看到这一幕,紧握军械的手皆冒出了汗珠,不禁把长矛攥得死死的,只求慰藉自己,青州军肯定攻不下厚实的城墙。 以前生活在乡里,最多也就见过万人聚在一块,哪见过这么多人马,举目望去,人如潮涌,万头攒动,还都是来要他们命,想斩头颅而立功的人。 连听说要发赏绢帛,袁兵也高兴不起来,没丝毫精神振作,士气仍然低落。 倒是屯长、队率、什长、伍长等武官,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监军校尉终于肯发放钱财给兵卒,他们也不用担心被底下人,强行借头立功了。 而高干见城墙上诸多的士卒都心灰意冷,神色委靡不振,心中一悸,知道再这样放任下去,只恐会真守不住鄃县,以他与袁公的关系,落到刘玄德手里必将身亡命殒。 于是赶紧健步如飞走下望楼,目光瞥向众人,高干忽然抬头高声大笑吸引注意,面对众多迷惑不解的脸庞,神秘笑道:“袁公任余为主将之时,早已猜到刘玄德会率大军围困鄃县,故让我携带钱财、粮食、绢帛、金玉器件而来,只为安抚城中袍泽士气。” “届时袁公将亲起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至,击破刘备定鼎河北,成败之机在此一举。” “鄃县举足轻重,动观大局,若能在前抵御青州军等待袁公拊背扼喉,我河北必然大胜,诸位有重功在身,焉有不赏之理,否则岂能服众乎?” “何愁袁公无有田宅赏赐,且有志之士不饮盗泉之水,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何须刘玄德给予残羹冷饭,受人乞食。” “刘备带甲十万,拔取一城而终日不克,必将师老卒怠,以我军初锐击之,可一战而擒也,此乃兵机之要,非卿所能解,故不曾相语耳。” 高干颔首说起来就滔滔不绝,不管怎么样,先把士气稳住,田宅赏赐那等后面再说,待攻取青州和兖州后,还怕没空余的田地宅院。 只要我冀州赢了,一切都好说。 望见冀州兵卒还略微心有狐疑,就差最后一锤定音的话,就能让袍泽重新振奋起来。 高干嘴角露出笑容,神采奕奕大声说道:“刘玄德屡胜而骄,麾下诸将士卒早有轻我河北之心,此战兵戎机要,就在于南北合击,前后并进一战击破刘备,国家安危,在此一举。” “将军果无骗我,袁公当真率二十万大军赶来鄃县?” 有兵卒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可比青州军还要多啊,冀州、幽州能征这么多军卒赶来支援吗? 不会是在骗他们罢。 高干闻话,立马肃然道:“干乃袁公外甥,岂会不知此事,大军瞬息而至千真万确,汝等博取富贵就在眼下。” 袁兵听见主将信誓旦旦的话,又联想到他的身份不同,一下子心里就安稳了,呼嚎鼓噪而起道:“河北万岁!冀州必胜!” 不少人跟着奋袂而起,大声疾呼。 喊声越传越广,结果喊着喊着叫嚷就歪成了:“汉家万岁!汉军必胜!” 城中近万人的呐喊,使声音响彻郊外数里,连在巡视安营驻扎事宜的刘备也不由愕然回头,望向鄃县城头,不知许攸和高干两人的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 看袁军这神采激昂的架势,也不像要举城而降的样子。 刘备下意识看了自己的军营旌旗蔽空,一面面迎风招展的赤色“漢”、“劉”旗帜,又望向远处城头插着零零星星的旗麾,还是袁、高两字出现的频率更多。 刘备一时间竟有些忍俊不禁。 旁边的典韦眼睛陡然睁大,直斥道:“高干此贼好大的狗胆,城外两营已然兵败,还敢这样挑衅我汉军。” “使君,不如令我同样带人高声呼喊,好压过冀州贼兵的气势如何?” 典韦咧嘴指着鄃县城墙说道。 刘备还没说话,郭嘉便立即拱手笑道:“使君,我看此策可行,战乃勇气也,战以气为主,气勇则胜,气衰则败,既然麾下壮士慷慨,又志威八荒,使君何不用之?” 典韦感激的看了郭嘉一眼,内心感慨道:“不想今日才知郭参军,不仅会处理繁杂军务,还颇有识人之明,知游侠壮士慷慨之气。” 心里想着待平定河北之后,他闲下来就去找郭参军一同痛饮,就看参军愿不愿意赏脸了。 而刘备听见郭嘉的建言,抚掌笑道:“不瞒奉孝所说,备正有此意。” “我大凡与敌人作战,之所以喜用选拔的勇将、精兵使其担任先锋击敌,就是为了以壮我军斗志,还可以挫杀敌人威风,使敌闻风丧胆。” “既然袁军呼喊以壮胆气,那我亦可为之。” “典君、仲康你两人择锐冲营粗嗓门者,也与其对喊罢。” 典韦挠了挠头,小声提醒道:“使君,锐冲营才多少士卒,声音怎么可能会盖过城中袁军,恐怕还要多点人手才行啊。” 刘备笑了笑,摇头道:“典君毋需担忧,你们只管先喊,三声过后我汉军必然会跟着齐声高喊,足以振聋发聩,让袁军丧胆。” 吩咐完了典韦与许褚,刘备望向郭嘉打趣笑道:“奉孝,仅仅一个蒋义渠还不够饱腹,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轮到朱文博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攻敌所必救 甘陵灵县的县衙前堂一片寂静。 朱灵先亲自核对了印绶,待确定为高干求援书信,再打开文牍细看,边看眉头边紧锁起来。 然后沉声问道:“青州军究竟来了多少?” 赶来送书信的信使,将呼吸压回胸腔,努力保持声音不发颤,稳住道:“怕,怕不少于五万人马,还望将军赶紧救援鄃县。” 信使万万没想到,朱灵听见竟然冷笑一声。 直接驳斥道:“袁公率军将至,难道刘玄德不用防守平原郡吗?怎么还能调这么多人马到甘陵郡国,倘若冀州大军从北边袭来,敌军如何能挡?” “冀州此刻有乌桓突骑助战,还有淳于琼统领的精锐骑兵,更不乏有甲骑,刘玄德为用兵大家,安敢如此托大。” “何况渤海郡的张颌、高览、董昭等将见刘玄德退兵,必然不会不为所动。” “以我估计鄃县青州军当为疑兵,无需多加顾忌,待袁公率军抵达平原郡,疑兵必会撤退。” “来人,将信使引下传舍款待数日,再让他赶回去罢。” 朱灵说着便摆手,让守在旁的士卒强行抬着高干信使先下去歇息。 “将军,我所言非虚啊,确有数万青州军掩杀而来,若非我命大,早在半路上就被青州斥候截杀了。” “兵事紧急,不可耽误……” 从鄃县赶来的信使被数名士卒一同用力抬出去,高干差遣来的信使尽心竭力,就算四肢被抬起,还能用力仰头,激动说道。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听闻不到为止。 堂前有头戴武弁的短须军吏,忍不住面容担忧说道:“将军今日如此对待高将军的信使,就不怕他记在心上,将来怪罪吗?” “高将军身为甘陵主将,又是袁公外甥,绝不可轻视呀。” 朱灵将高干的求援木牍拢合,重重扔在案台上,讥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此子心思歹毒,存有害我之心,不可听从。” “况且鄃县墙厚城高,就算刘玄德亲自率军来攻,短时间内应该也攻不破。” “而高元才有监军校尉许子远辅佐,为其出谋划策与拾遗补缺,更有蒋义渠为裨将,还握两万兵卒,即便是不敌,也能游回磨转与刘玄德周旋月余罢,怎么可能轻易失守。” 就算一头豚栓在那里作主将,凭着底下的武官也能守住县城,高元才即便远不如麴义,但只是防守而已,两万人足以拒敌。 别说青州年来五万人,就算来十万,也无需害怕。 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能战。 朱灵根本不相信,高干、许攸、蒋奇他们那边会这么轻易兵败,又不是主动出击,还有坚固的营垒和城墙据守。 何必急于求援,岂非在致援军于不利之地吗? 齐国名将孙膑因何而成名,黔首士卒不清楚,难道高干会不知道?! 不就是用围魏救赵之策,攻敌所必救,待庞涓率兵撤回大梁,率兵从半路杀出,两次大败魏军,最后更是一战擒杀大将庞涓。 连昔日战国名将尚且因救援落得如此下场,他朱文博怎敢轻易出兵。 庞涓手中还掌握着魏国最精锐的魏武卒,他朱灵麾下可没有河北最精锐的军旅,要是在半路与青州军狭路相逢,那还不给直接步麴义的后尘。 他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帮刘玄德扬名。 话虽如此,但短须军吏仍旧心有顾虑,拱手斟酌说道:“将军,不管如何还是要派兵去救,诚若坐视不理置身事外,不说监军校尉有督甘陵兵事之权,袁公听闻只恐也会心有芥蒂。” “高元才终归是袁公外甥,不可忽视亲疏关系。将军可曾见在冀州恶了袁公者,会是何等下场乎?当引以为鉴啊。” 军吏左右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还要趋附在袁公的麾下,而袁公对他的外甥极为看重,你在他心中怕远不如其外甥高干。 你要在灵县作壁上观,或故意救援不力,军中人多嘴杂,一旦事情传出去,表面上看得罪高干,实际得罪了袁公。 朱灵沉思许久,还是长付叹了口气。 咬着牙感慨道:“攻敌必救,制人而不至于人,方为用兵上乘。” “既然如此,令四千辅卒把甲胄卷起来,用麻布包裹在驮马背上,白日稳扎稳打进兵,不留有可乘之机。 我再率部三千使衔枚间行,夜晚轻装急行前进跟随其身后。” “若青州军突然率军伏击前锋,我领三千敢死之士,俱持强弩各傅箭矢,绕敌军身后齐声呼噪,强弩并发必能击破伏击之军,转败为胜,再缓缓撤回灵县做打算。” “这样一来,有战功在手,想必高元才与许子远也不敢苛责我,袁公那亦有交代。” 朱灵忖度少顷,遂道。 这样分军的方法,无疑是极为冒险之举,还让辅卒走在前面诱敌,但此刻别无其他选择,就算面对强敌,有进无退的风险,也要出击建功。 只希望刘玄德不要将灵县守军放在心上,简单派出部分兵力来伏击就好,这样他便有极大可能得胜。 朱灵暗自想道,随后就让军吏传令至军中,命三百强兵混合四千辅卒,立即擂鼓整军,准备举兵前往鄃县。 短须军吏咬牙站出来,请命道:“将军何不让我作为前锋,自为府上宾客,随军从征以来历经大小二十余战,跟随将军破过黑山贼,亦破过公孙瓒,若论胆识冀州人绝不在青州人之下,吾愿为先锋,助将军破敌。” 朱灵闻言不禁颔首点头,说道:“君随我征战多年,我岂有不放心之理,吴子云:风顺致呼而从之,风逆坚陈以待之。若遇见青州军埋伏,便固守待援,我必领军随后来救,合力破敌,大功可成。” 朱灵诚恳地拍了对方的肩膀,他必须拿出这样的信心,给底下亲信树起坚定的信念,不然还没赶到战场,前锋就已被击破,那出兵无疑就是在送人头了。 还不如直接待在灵县按兵不动,至少没性命之危,顶多日后仕途坎坷罢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骑兵可大用 挥挥手,换了件衣服,让自己表面看着清清爽爽,又吞服一枚丹药,将脸色维持在苍白虚弱的状态中。 耶无害非常明白此项政令发布以后的威力和效果,虽说这种社会劣径会“禁而不止”,但他们终究还是为天下做了一件好事。即使有一部分黑教人物会对他切骨仇恨,但他决然会勇敢地抵御一切毒恶势力的侵犯。 这是肚子发出饥饿的喊声,声音来源并非在陆韵身上,而是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真是猪,就知道吃!”“樱桃真由美”边笑着和战智湛闲聊,边和他并肩向大门走去。 或者说从一开始,切尔西全队就没有抱什么要在进攻端彻底压过马竞的想法。 “那犊子的后老婆挺靓……来人了!”流氓显然听到了战智湛的脚步声,急忙住嘴不说了。可战智湛明白了三个流氓中的一个不仅要伤人,还要干伤天害理的事,心中不由得大怒。 若是往常,陆韵早将人给甩开,可这会,她只是动作轻柔的搀扶对方。 昨天训练赛两局edg倒是都赢了,他们下路对线也很成功,也打出了压制和线杀的操作。 姚怀说着,那语气颇有意味,上方那些眼神,不就是在等着好戏开场吗。 三十六座山峰,每一峰皆有万丈之高,如一人,如仙人跪拜,峰顶直指苏青冥所站立的山巅。 早上,天刚蒙蒙亮,周瑞身子一震,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一张绝美的脸,正和他相聚不到五厘米,好像正在打量着他。 想来一定是姜力他们的到来,才让的紫阳洞天确认的姜轩的身份,此时秦羽已经跑了,他们如此大动干戈,最后还不是他遭殃吗。。。。 周瑞抓着耳垂,一脸疑惑地看着某个方向,他刚刚也看到了一团巨大的火焰冲天而降,然后才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寂静的院子里飘进来了不少的落叶,一辆生锈了的自行车靠在院墙上。 足足把玩了几分钟的时间,秦羽这才停止,而此时感应了一下,他就发现体内的真气已经消耗了不少。 这绝对算是军事机密,但艾格还是问了出来。反正……以守夜人和北境,自己与罗柏的关系,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他拒绝回答了。 面对白晨曦这种幼稚的举动我真是无语了,不过当我看清楚那道沟壑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的吞了下口水,接着再也不敢看她。白晨曦见我不配合,主动将手机拿了出来,不过也没有给我的意思,直接问我要不要出发。 “前辈放心,晚辈现在依旧可以瞬移之术。不过,现在有劳前辈在前引路。”宋征为了赶紧追上毒物,强忍着胸口传来的痛楚,对着玄辰说了一声。 “你给我滚开……”宋征艰难的开口,对着自己骂了一声,看起扭曲的表情,显得十分的诡异。 “额,可不可以治好老爷子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看过老爷子的情况,不然如果让我看到的话,我觉得治好也不是不可能。”秦羽缓缓的回应道,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风落在扫了一眼,确认属于不夜城的人都没事后,把注意力放到了周围的环境上。 而其他剑心宗的低级修真者,都在外面挤成一团,标准的抱团取暖。 至于这个达索汉有没有因为觊觎弗丁的壁炉谷的领地那就是属于残酷的政治斗争了。 “前段时间有呕吐,现在没有了,腹泻此数也少了,不过,人也越来越没精神了。”跟在后面的来顺娘忙回答道。 当然,两人的对话显然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正是两个参与考核的玩家。 玲珑山发出耀眼的光芒,徐中清终于松了口气,他爆喝一声:“砸!”刚才他被婆罗萨逼得手忙脚乱,这股火气随着玲珑山的驱动,终于爆发出来。 米悠然暗自叹气,自家老婆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提儿子,一提就乱了分寸,渡劫是不可能算出结果来的。 “等下,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的救一下这个岛上的人!”李子明对着路飞说完之后就离开了酒吧。 “你现在找我干什么?”贝拉密不解的看着多弗朗明哥,只不过更多额注意力则是在一边的李子明的身上。 叶青回到颜若玖身边,然后没有说话,只是私下扯了扯颜若玖的衣袖。 “没事,没事!”钟晋云连忙过来拉扯开来,谭风也赶着护着手足无措的穆尚天。 “汪,汪汪。”阿黄吠了两声,像是顶嘴,让艾玛领到了楼上给它们洗澡。 而之前秋雨仲掳走林洛瑶的根本原因也是因为这块秋水牌,只不过他是识货的,他知道林洛瑶的身上携带的并不是真正的秋水牌。所以林洛瑶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救走。 步啸天双手挂在篮筐之上,狠狠地朝下一拉,身体肌肉线条展现无比,青筋暴起,发出愤懑之吼。 看完这些之后司轩逸做了两点总结,如果这份报告是如实描述那只能说明两点,一是他们遇到了目前还无法认识的超自然现象,二是他们遇到了一批身手更好,而且来无影去无踪的敌人。 老妈依然是有点怀疑的看着陈义,最后陈义没办法,直接带着老爸老妈,在天上游荡了一圈,这下老爸老妈才终于相信了陈义的话。 主教练陈美茜,住院,现为康复期间,没有什么大碍,但具体出院时间要根据复查结果再定。 “我不去,我是来送饭的。”聂婉箩抗拒,保卫部,那是个光彩的地方么?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了? “涨薪水没门。你签订合同的……”叶默嘿嘿笑着,故意憋康纳一肚子气。 冯昊拿出匕首,切开椰子,大口大口喝干所有椰子,然后把椰子油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 饶是如此,她肩头也沾了几片杨花般的碎雪,脸上居然是掩不住的喜悦。 第二百六十四章 饿虎擒羊之势 灵县虽是隶属甘陵郡国,南面却更临近青州平原郡与兖州东郡两地,大河水流经灵县南边,分出一条支流,名为鸣犊河。 甘陵灵县曾在王莽时期改名为播亭,后又被光武刘秀改了回来。 往东北方向走,隔河对岸不远处就是高唐县。 朱灵在行军途中,既害怕有围困鄃县的青州军处于半道伏击,也害怕大河岸的高唐守军有异动,原本正常行军一日三十里的速度,变成了一日行不足二十里。 前去救援许攸、高干等人,至少要五、六日才能到,引得军中武官有些不解,这样岂不是更容易给对方埋伏的机会。 而且去的越慢,不是在外人看来,越不把监军校尉和主将的安危放在心上。 万一遇见那种易迁怒于人,把怨恨藏在心里,会伺机报复的官吏,不是会给自己惹祸招灾吗? 汉初张耳与陈余两人还是刎颈之交,后边就因陈余救援不力,援军迟迟没有进展,以至于张耳对其怨恨不已,导致最后两人数十年的交情决裂,日后更是生死相向。 刎颈之交且如此,何况朱将军与许子远、高元才,还谈不上什么交情,不就成了自取其咎,引火烧身? 朱灵眼见军官多有疑惑,不由解释说道:我军分前后两部而行军,正为了能兼顾全军具有战力,能更好的保存体力待敌,敌军见我有备而来,也会忌惮,不敢轻易击之。” “倘若五十里急行军,日夜不休赶去救援,必会体力耗尽,那时全军筋疲力竭,还人困马乏。反观青州军坐得致敌之术,以逸击劳,我军岂有不败之理乎?” “因此,我分军两部,料想敌军围鄃县的五万人马,至少有其四围城,还要抽调部分兵马维持粮道不失,埋伏之敌想来不过数千人数,即便前军兵败,我后军也能立即扑杀上去,此用兵先败而后胜,亦不失兵家取胜之道也。” 朱灵对帐中众武官、军吏耐心解释道。 夫战时,上下同欲才能破敌,况且行伍之卒多为愚夫,不尽量说的清楚些,真怕他们听不懂,不能理解。 有些武官与军吏且如此,更别说寻常士卒了,不把言语说的粗鄙通俗又严重,怎会能让他们易懂,不敢触犯。 朱灵用目光环视众人,肃然道:“此战之胜,就在于后军三千人马,之所以令你们衔枚而行,就是为了禁止兵卒肆意喧哗,扰乱军心。” “我再重申一遍,凡军中紧要,首先便是不许喧哗说话,每遇动止进退,自有旗帜金鼓,若无令许说话,但有开口者,着实重处鞭笞,夜间尤是切禁擅自取下嘴中木片,若有犯者杀无赦!” “但凡我军令,军司马传军侯,军侯传屯长,屯长只传队率,队率传什长,什长传伍长,伍长再传士卒,若有得令不传,传命不遵,传命不明,以至于误大事者,皆以军法重治,不留情面。” 朱灵杀气腾腾的话,让许多武官、军吏不禁缩了缩脖子。 他们知道朱文博可是个狠人,拼起命来可以不顾任何亲眷的性命,当初袁公麾下甘陵人季雍占据鄃县而反叛降公孙氏,恰好朱灵家院就在城中,于是便想要挟朱灵降公孙瓒。 没想到,朱灵直接望城涕泣道:“丈夫一出身与人,岂复顾家耶?” 不为所动依旧攻打鄃县,攻破城后母、弟皆死,自己则生擒了季雍,缚绑住送至袁公处。 一个人对至亲都这么狠的人,更何况对他们,谁不害怕。 “我等岂敢不遵从将军之命。” 众武官、军吏纷纷拱手说道。 …… 就在朱灵再度缓慢向鄃县进兵的同时,刘备妥善安排好各军营,又命柴营挖五道丈宽壕沟,围困住袁军不让其突围。 伐木打造望楼居高临下,用火箭射之城内,又择万余辅卒工匠打造投石车,派遣士卒轮流不舍昼夜,围攻鄃县的守军,不让对方有任何歇息的机会。 时不时虚张声势的喊杀攻城,让袁军精神一直紧绷,不敢有疏忽大意,直到他们习以为常,那便到了攻城的时候。 “此战,亦是围点打援,我军运输背靠大河,以逸待劳,只待袁本初率军而来,一战将其擒之,不然兖州百姓必会受鲜卑胡乱之祸。” 刘备不由皱眉说道。 他从冀州得来密信,鲜卑人已经开始南下至巨鹿郡,若到达魏郡后,便能以轻骑便利各处劫掠兖州东郡百姓。 虽然已经给吕奉先补充了三百匹战马,六百匹驮马、骡驴,以及大量粮草豆料,使其从河内郡出兵袭扰魏郡,但能不能牵制住部分鲜卑人的骑兵,还两说呢。 据密信所报,前来为袁绍助战的鲜卑突骑人马,不在乌桓部落的人数之下。 吕布固然善用骑兵,也熟悉邺城附近地形,但对方有骑兵人数优势,长时间反袭扰。 倘若不小心遭鲜卑与文丑抓住机会击破,那便让云长守东郡的兵力,骤然丧失了部分机动性,乐平、发干、东武阳、阳平、顿丘、卫县、阴安、繁阳等地百姓,更会遭鲜卑胡人肆无忌惮的抢掠。 云长领军驻扎在阴安、繁阳、顿丘、卫国四县,以车阵强弩而守,胡人见此处难攻,定会成群结队,纵马前往他处掠夺百姓。 好在刘备先前已书信关羽,必要时应当果断进军,卖出破绽诱敌深入也是可以,凡军中兵略之事,多与荀公达、鲁子敬商议,然后再施行。 每逢想到河北骑兵众多的盛况,刘备总忍不住心有羡慕。 什么时候才能像袁绍一样,动不动就能拉出上万骑兵,这便是背靠北地的好处。 他将诸多事宜吩咐完,又与诸将校尉笑着约定三日必将返回,还把郭奉孝留在此处理军务,然后亲率锐冲营步骑,再以五千辅卒用驮马、挽马运输粮草辎重,共计七千余人,往西边绕道突袭灵县守军。 临行前,刘备着甲胄翻身上马,对众人笑说道:“此役如饿虎擒羊之势,迅猛全力博之,吾擒此小儿,去去便回。”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将头颅给乃公留下 十月初六,朱灵率部离鄃县三十余里之遥,派出去几批斥候骑兵,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音讯传回。 以至于朱灵让亲信领最精锐的亲卫部曲骑兵,前去查探敌情,结果只有一人披头散发,浑身裹着鲜血,背后还插着箭矢,强撑口气赶回禀报敌情。 在得知青州军竟连营数里,旌旗拂日蔽天,鼓奏千响,旗动连连,喊杀声呼喊震天。 甚至营盘还一眼望不见头,绝对不止五万人马。 朱灵听罢不由愣在原地,张大嘴巴呆滞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不觉呼吸急促道:“我被高元才所骗,今救援不得,且进退无路,又脚无立锥,若此刻潜军突围而返灵县,未足为耻也。” “料想以我昔日之功勋,袁公也能体谅一二,非灵坐视不理,不愿意去救,实在是无能为力。” “还不如退守灵县保有用之身,他日再为袁氏建功立业。” 朱灵暗忖道,立即书信一封,封泥盖泥再差使数人,乘快马绕到西边驰道快速送至信都向袁绍解释清楚。 不能只让高干、许攸等人把求援书信送至袁公处,而他要没丝毫动作,这样岂不令人怀疑别有居心。 快速将书信写完,差遣人送走后,朱灵立马下令,后军急速掉头,以风旋电掣之势赶回灵县,此时后军离灵县也不过才出三十七里,在急行军状态下,旦夕之间便能赶返。 即便是青州军伏兵击败前军,再闻讯一路掩杀而来,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们的速度。 等对方赶来,他们这数千精锐也已安然回城了。 “咴儿!咴儿!” 士卒检查军械,收拾甲胄与器具,驮伏在马背上,引发马儿嘶叫声不绝于耳。 朱灵走出营帐,抬头望到西边的太阳渐沉,通红色的夕阳,从森林树梢掠过,静悄悄平铺在地面。 让他一时间忍不住感慨说了道:“这残阳红得……好像血渍。” “将军,前军四千辅卒与三百久役之士,正在北边十二里处砍伐树木,准备解甲安营歇息,他们离青州军最近,怕已然被敌军斥候所察觉,若不让他们舍弃辎重撤退,恐将会被刘玄德围猎啊!” 有军官快步走来,面色焦急拱手道。 朱灵闻言,沉默半响。 拍了军官的肩膀,轻微叹气开口道:“此事我岂能不知,只是眼下后军撤离,还需要前军佐之,否则青州军闻讯杀来,届时两军都在撤退,必然兵败如山,有覆军杀将之危,不可不思量。” “那三百久役之士我亦心痛,可如今虎豹在侧,只能壮士断臂求生,不至于束手自毙……” “待明日清晨,我自会遣人传令使他们撤军,此刻还须他们献出余力。” 朱灵用话宽慰了军官一番,最后唏嘘苦笑抚着胡须说道。 军官听了也不禁叹气,只能这样了。 不然两军都不一定能够撤退回灵县,只期盼今夜无事罢。 朱灵率部退的比来时更快,许多东西该舍弃就舍弃在半路,哪怕太阳西下也要动身赶回。 只是万万没想到,往回行了数十里,眼见离灵县方向只差十余里路程便能赶到,全军上下憋得那口气刚松,就猛地听到战鼓震天。 “咚咚咚……” 青州骑军杀气腾腾地从左右两侧杀出,如狼似虎,动如雷霆般洪涌而来。 “杀啊!” “杀敌,杀敌!!” “使君有令擒杀朱灵,擒杀朱灵!莫放跑了朱灵!” 锐冲营的将士在战场上群情激昂,连声大吼向袁军中军麾旗处猛冲过去。 许褚着铠甲骑良马,持丈八长槊一路捅穿十数人,没有半分感觉到力乏,突然望见敌军麾幡下有身穿精良甲胄的大将,禁不住兴奋喝道:“前方牙旗下横刀立马,必定朱灵也,如此好头,我当为使君斩之,献其头颅于案。” 呼唤左右数十骑,气势汹汹奔驰而去,气焰嚣张的很,完全没把朱灵中军的三四百骑军放在眼里。 许褚将手上粗杆的马槊,抡得飞快把前来阻拦的敌骑尽数拍落马背,此刻没有时间去一个个捅死,只能将这些人交给后面的刀盾步军来收割解决。 好在甲胄比较坚固,飞来的零星箭矢皆被挡住,马儿的前半身也有轻甲挡矢,才得以在对方的弓箭连射下得以愈发接近敌军的麾幡,许褚率军所过之处,袁军无不陨身糜骨。 路过处甚至单手夺过敌军盾牌,竖起在前为自己挡箭雨,挥抡长槊膂力过人,冲阵之时近乎力敌千钧。 刘备站在陡坡临阵观之,忍不住惊叹道:“仲康执锐披坚,领数十骑冲阵不避斧钺,精进勇猛,而力敌万夫,骁勇之姿不在三弟益德之下,真乃虎将也。” 身旁的典韦有点闷闷不乐,抬手指遥战场道:“使君,若我为骑将率军冲阵,怕早击破朱灵所部,顺手擒杀了敌将……” 刘备笑了笑,安抚典韦说道:“典君毋急,据哨骑探查所得,前方不远处还有袁军数千之众,只需将这前后两军击破,取灵县易如反掌,还怕无功可立乎?!” 拔除了灵县,则可以挡住甘陵来犯之敌,青州的西面算是能彻底稳住了。 …… 朱灵做梦也没想到,去的路上没有遭遇伏击,返回的途中却遇青州军策马疾至从左右杀出,尤其是为首的数十骑兵更是骁勇善战,马槊用得十分熟练,不仅将自己骑兵的长矛挡开,还能单手夺盾。 将袁军兵卒杀的人仰马翻。 这一群骑兵的武艺,至少锤炼了二十年之久,把他中军当作纸糊似的,轻轻一戳就破,快要将他军阵给贯穿了。 朱灵脸色煞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挡不住了!真挡不住了! 只能当机立断,放弃全军先走为敬,这群青州骑军凶神恶煞,投降怕会被当场枭首,提他首级拿去请功。 见中军兵卒溃败得比他想象更快,全乱哄哄的向后跑去。 朱灵对身旁亲卫急吼道:“撤,快撤!” 自己夹紧马腹反向当先冲在最前,瞬间几息便超过了诸多溃兵,就算把人撞倒连身踏过,也不回头看,只因那力士正在后边策马追杀,大呼道:“朱灵狗贼莫逃,将头颅给乃公留下!” 第二百六十六章 骑兵可大用 在朱灵救援鄃县全军覆没之时,袁绍率大军也到了鬲县,这是平原郡西北面的首座坚城。 袁绍原本打算乘全军士气高涨及锋而试,直接将守城的敌将劝降。 不曾想派出去的使者,反倒被张辽一阵痛骂,然后缚绑双手,鞭笞教训后叫军士给扔出城外。 “说,张辽鄙夫究竟说了什么?!” 袁绍见他派出去的属吏,回来时衣冠不整,双脚赤裸,狼狈不堪的模样,脸色瞬息比锅底还要黑,眼神闪过一抹狠厉问道。 张辽不过并州武夫罢了,先被丁原召为从事,后隶属于何进、董卓、吕布以及刘备,由此可见只是攀高结贵之徒,卑谄足恭善取媚于人而已。 如今他尽兴雄罴之兵十万众,声势浩荡而来,军械、箭矢堆集如山,骑军多不胜数,张辽竟然还敢以数千人马据城而守,敢羞辱他的使者。 卑贱枯骨死到临头,还犹不自知,真乃鄙夫竖子尔! “袁公,袁公可要为我报仇啊!” 山羊胡须的属吏忍不住涕泪纵横,哭腔道。 整理完七倒八歪的头冠,然后脱下衣袍露出被鞭笞的痕迹血条,龇牙裂嘴哭诉道:“张文远鼠子也,粗鄙不堪还不懂礼节,在得知我的来意后,立即痛骂说:汉将军岂有投降背主之臣的道理。辱骂我为投贼之吏,让军吏脱去衣袍鞭打四十,又用麻绳捆绑四肢从城墙放落……” “张辽还挑衅道:有胆就来攻,鬲县什么都不多,就是箭矢、礌石、滚木无数。” “袁公,此贼顽固不可招降啊!” “应当速速发兵击之,使青州不敢轻视河北。” 属吏顿首跪拜,踉跄膝行肘步,为自己鸣冤叫屈道。 “张辽役夫竟如此狂妄,骄横放肆,不破此城焉解我心头之恨!” “传令前军搭建高台,用强弩居高临下射之,部曲辅卒立即攻打鬲县,斩此贼首级于我。” 袁绍闻言脸上带着愠怒,将张辽的傲慢回书掷于地,愤恨下令道。 “袁公不可,张辽此举不过是想激怒我河北大军停留在鬲县,好为刘玄德争取时间攻打鄃县,万不可中其诡计。” 田丰赶紧站出来,拱手劝道。 其实在昨日就已经收到了高干的求援书信,为此田丰、郭图、荀谌三人还起了一番争执。 到底是略过鬲县,南下前往绎幕,还是趁兵力占据优势快速攻破鬲县,省的后面有敌军偷袭粮道,使粮食耗损较多。 田丰的意见是派部分士卒修建四座营壁于外,只要青州军敢出城则可用弓弩射之,既能保后方粮道,也不用大军在这耽误时间。 为今之计,当与许攸、高干等人合力共破刘玄德,且应兵贵神速,命淳于琼与蹋顿即领汉胡万三千骑兵,留下辎重粮草与军械,以千里袭人之势,攻其无备,掩其不意,出轻兵日行百里兼道击青州军。 那时就算刘备再怎么举无遗策,会防微虑远,见骑兵快速奔袭而来,猝不及防下必然大败。 只可惜,田丰的建言让郭图给成功搅和了…… 此刻听见田元皓再度重提旧事,郭公则心里一动,也跟着站出来,作揖说道:“袁公,张辽此人不容小觑,此贼昔日在吕布麾下便屡立战功,破黑山贼、又败名将文丑,跟随刘玄德南征沛国时,还生擒了淮南大将乔蕤。” “古人云: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行事先虑事,自古计谋莫难于周密,既然张辽如同刚磨过的兵刃,便不能任其自便,否则必将伤人也。” 郭图揖礼侃侃而谈道。 田丰听见立马有些心急,再度拱手说道:“袁公,不可纳郭公则之策,原因有二,一是倘若我军兵锋顿挫于鬲县,必将影响士气,要刘玄德率军袭来,当如何与之决战?” “二是刘备才是冀州大敌,哪有不寻其主,而攻其吏之事,再者王者不可因怒而兴兵,还望袁公三思啊。” 田丰为袁氏已然操碎了心,躬身语重心长说道。 袁绍不禁陷入了沉思,田丰说的有道理,郭图讲的也有道理。 而唯一没开口的荀谌见状,及时起身礼道:“袁公,渤海驻军的沮授、张颌、高览等人此刻正攻打般县与西平昌两地,可调令张儁乂率部前来围攻此城,我十万大军则继续南下与刘备决战。” “不如就用田元皓之策,命骑兵先行赶往鄃县,淳于琼也是军中宿将,可令其相机观变,临时施宜,有利则攻,无利则绕,既能鼓舞我军士气,也可观察青州军动向。” 荀谌瞧见郭图和田丰又在反戈相向,索性不站在他们任何人的立场,只依据自己的判断,来谏言袁公。 随着荀谌的一番话,袁绍终于下定了决心,拍案而起道:“好,就依友若与元皓之策,传令淳于琼与单于蹋顿立刻统骑军以疾掩迟,厉兵秣马轻装突袭刘玄德,我率八万步军随后而来。” 然后又稍微停顿了一下,复道:“谨慎刘玄德的诱敌之策,以及青州军中的远射强弩,若见有武刚车阵,即便寻间隙可乘,也不可策马强攻。” “犹记颜良旧事,纵使敌军步军人少,也不可用骑兵强冲那声势烜赫的堂堂之阵。” 待军中书佐、主记撰写完文牍前去传令后,袁绍的眼里情绪复杂。 不是他不想分兵早点去解围,而是害怕这又是刘备的诱敌之策。 鄃县城高墙厚又粮草军械充足,就算高干不擅兵略事宜,但有许攸、蒋奇、朱灵等人辅翼,刘玄德再怎么能征善战,短时间也难攻克。 还不如借机消磨刘备的兵力,等时机合适了再去救援。 袁绍思索片刻,还是寻军吏附耳叮嘱了几句,让淳于琼不要太倚重乌桓突骑,胡人天生见利即前,知难便走,风驰电卷,不恒其阵。 既要驱使其众,亦须防范其变。 目光落在军吏的背影,袁绍下意识想道:“此战诚若袁氏能胜,我必将革新天下,问鼎中原,囊括四海。”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战而歼灭 建安元年十月初八,在刘备剿灭朱灵将其头颅送于城下,城中守卒与官吏辨认后,顿时纷纷攘攘,乱作一团。 城里蓦地一阵厮杀声四起,接着剩余兵卒举城而降。 刘备只在灵县待了半日,便让驻扎在高唐的于禁分出部分军士前来驻守灵县。 又把蒋奇与朱灵军中投降的士卒,使人押送过大河南岸,至于那些跑了的数千袁军溃兵,他也懒得派骑兵继续追杀。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等候袁绍到来,只要袁本初一败,即便逃了再多残兵败将,也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两者的主次轻重,刘备还是分得清的。 翌日,他率锐冲营再度回到鄃县郊外,此刻各军营呈品字,择牲畜水草方便地形扎好,辎重车与拒马、木栅前后左右摆放有度。 刘备进主营后,立即召军吏升帐擂鼓议事,为了不让袁军有机所趁,在众多武官商议兵事时,率军突袭大帐,导致士卒无人管理,特命各营校尉、军司马、军侯分批而来。 刘备望着堂下诸多军吏与武官,肃然道:“今天下鼎沸,诸侯豪强割据一方,天子丧失宗庙,汉家四百年社稷即将倾覆,其中以享汉室食禄的四世三公最为猖獗。” “河北袁绍虚名无实,先屡次议立天子,而阴谋不轨,后私刻印绶封官赏爵,淮南袁术私藏天子传国玉玺,散播代汉谶语,衣袍皆为天子之制,家宅两妇竟预争为皇后……” 刘备说罢,望见诸将听见此言,无不对袁氏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恨不得此刻就替玄德公剿灭袁氏叛逆,使天下重新归于一统,汉家得以再度兴起。 “此战,胜负与否就系于诸位身上,刘玄德在此恭敬拜谢诸位了。” 刘备把话说完,拱手作揖对诸将下拜。 众人大惊失色,立即闪躲一边,不敢受使君拜礼,纷纷拱手道:“天下百姓遭受董卓暴虐之祸,河北与淮南又被袁氏掳掠,雒阳更是宗庙废绝,朝廷纲纪败乱,贼寇扰乱四海,唯有使君以社稷为重,万姓为心,我等岂敢不誓死追随?!” “使君率军以来奋不顾身,擒奸讨暴,诛灭汉贼,每临行阵,必亲当矢石,而风雨无阻,对诸将士无不推心置腹,赤诚相待,古语言:知恩者,当图报也,我等岂会畏危难,不敢于用命乎?” 诸将皆慷慨陈词,抬头扬眉奋髯,嗔目抵掌说道。 “好,既然如此,全军从此刻开始,进入整备趋战状态,骑军的马鞍辔、马钉、以及骑马、驮马、挽马、战马、军马的健康状况,自伍长起每级逐一检查。” “步军战兵清点检查所以军械器具,包括战车、铠甲、铁枪、长矛、长刀、铁锤、铁斧、镰刀、弩、弓、箭矢、弦、撒、袋等战时需要随身携带的兵戈与器物,此事宜虽然繁杂,却事关性命,不能有半点疏忽大意。” 刘备趁着大家情绪激愤,立即正色下令吩咐道。 待安排完战兵、骑军后,刘备话音一转,又调度起了其他人,只见他抚掌笑道:“另外辅卒、工匠、军医、马医、膳夫等人,打造拒马、挖陷马坑,以及钉车木钉,检查草药与谷米豆料等所有粮秣。” 军帐两侧忙于案台的数十书佐听闻使君的话,赶紧提笔记录在册,相互彼此对应公文,生怕遗漏了字句,导致军令下发传递不明,那就要问责他们属吏了。 平日里最害怕就是使君下令时,不停歇的长串话语。 无人知晓忙在案桌的军吏心声。 刘备目光瞥向营帐诸将,轻笑说道:“此战以步军击骑兵,袁绍麾下拥有万骑,绝不可轻视之。” “我军数万之多,扎营盘在数里间,倘若袁军协众而来,择一营强攻,我必率武刚车阵前往急救,设使敌军万骑裹势左冲右突,锐力难挡,而我军车阵未稳,遭其冲破必会乘势蹂躏。” “敌骑多我虎贲骑近乎十倍,擅自出击易受其围困,且敌欲战,我军不得不战,敌不欲战,我惟目视而已,其势在敌,敌军将变客为主,掌握全场主动权,时间一长我军锐气衰落,必不能久御。” 刘备此话一出,引得诸将顿然瞪大了双眼,不禁当场愣住,皆在心底嘀咕道:“那狗屁袁绍有这么厉害吗?!” 他要是厉害,怎么会被我们打的这么惨,攻哪哪就被突破。 什么狗屁河北名将颜良、文丑,不都被击败过吗? 麴义、蒋奇、朱灵的头颅,也不是没见过,甚至还有人用手提过呢。 这一次袁绍虽人数多了点,难道还能上天不成。 刘备忍不住笑了笑,继续说道:“袁军虽不可轻视,但能把步骑兵将操纵自如,得心应手,绝非袁本初可为之,军虽多却会为其所扰,以致因此而败。” “善将兵者,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不在人多,而在于精啊。” 刘备不由感叹说道。 袁军不是没少许精锐,只是精锐要么被颜良葬送,要么被文丑、麴义轻易给送了,眼下袁绍带着这么多士卒来决战,真正的基础骨干军官又有多少,只要厮杀搏命稍微有些顾虑,就能当场把他们打垮。 步军溃败了,以如今骑兵的运用,难道还能攻破他密集的枪阵,再去攻城吗? 刘备遂干脆利落道:“假如袁绍引步骑军缓缓而至,汉军当先结车阵以待敌,再设法将敌骑一分为二,我亲率虎贲骑与锐冲营骑军,战马皆舍弃重甲,仅军士披甲快速绕至袁军背后或左右,使敌措手不及,惊慌失措,最后自乱阵脚。” “步军战兵再顺势掩杀,不到身疲力竭,绝不撤军。” 说到这里,刘备轻微一笑道:“此战的关键之处,就在于舍弃骑军战马与军马、驮马,不顾伤亡直出其后,复突陈而归,再入再出,直到彻底将袁军打垮为止。” “哪怕敌军想逃,汉军冲阵后,也能再追奔三十余里,将其斩首而归。” “以一千七百骑,大破绍带甲十万众,一战而歼灭河北精锐,备看足矣。” 刘备拊掌,连眉梢也带笑意地说道。 袁绍你敢兴师动众来,我就敢破给你看! 一战把你的心气全给打掉。 第二百六十八章 许攸:我当见机行事 十月十三日,鄃县郊外百二十七架投石机,日以继夜地往城内飞投石块。 以至于城中没有人敢在街上走,官吏与兵卒行走时都紧贴房屋,生怕突然飞来横祸,被从天而降的礌石砸得摧身碎首,血肉横飞。 青州军站在比城墙还高的望楼,距离计算得恰到好处,居高临下持火箭弓弩射杀墙垛后的袁兵,杀人如割草,几乎把他们射得哭爹喊娘。 在这守城的七八日中,对方总能有层出不穷的新花样,让袁军刚刚适应完攻势,到第二日又措手不迭,犹如迅雷风烈变化无常。 鄃县的袁兵仿佛成了攻城战的测试场所,青州军各种攻城器械与攻城方法皆在此处试验。 许攸、高干等人也焦头烂额,疲于奔命地左支右绌,哪怕以许攸的见多识广,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攻城方式,这么多的器械。 除了在地下掘土,甚至还在城南垒起土堆,慢慢填土靠近,打得袁军身心交瘁,日夜精神紧绷,害怕夜里城墙骤然倒塌,敌军趁势杀进,以至于夜夜都被惊恐声吓醒。 不仅是兵卒对奖赏的钱财、粮食、绢帛、金玉器件变得全然不在意,就连许攸心头也偷偷闪过献城投降的打算。 这座城是守不住了,此刻如同长平之战,遭秦军围住的赵军,军中的士气早就没了。 敌军又给予压力日夜袭扰,灵县的朱灵所部也全军覆没,连朱文博自己也没逃脱,在乱军中被诛杀。 本初也不知有无收到书信,鄃县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便要城破了。 孟子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许子远也该早做打算了。 许攸心中暗道。 只是望着高干因整夜休息不好,面色阴沉在调度兵事,赤红着双眼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许攸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抬头话到嘴边,却被高元才气场所震慑,害怕言语稍微动摇,就让高干拔刀斩杀,借他头颅来提升战心。 犹豫片刻,许攸还是先决定压下翻滚的情绪,那就再等数日吧,假使援军再不到,他便偷偷出城请降,料想以他和陈留太守张孟卓的交情,以刘玄德的仁厚也不至杀降罢。 鄃县城内人心骚动,刘备则与郭嘉站在土坡上,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远眺青州大军声势浩荡般轮流攻城。 即便是胜券在握的攻城战,各军营也分出了左右两侧,结阵戒备随时会到来的袁军主力。 哨骑与虎贲骑的轻骑更是游离在十五里范围之间,绝不让敌军骑兵有突袭掩杀的机会。 郭嘉腰杆向前倾斜凝望许久,然后收回目光,用力搔了搔两鬓的发角,出征宿营就是生活条件差,每日又流汗多,十余日才有沐洗一次,浑身不痒才怪。 又挠了下后背,郭嘉清了清嗓子,拱手说道:“使君用兵出奇制胜,变化如神,兵锋所加,敌军必然授首。” 见使君临军观阵微有皱眉,虽然心中甚有不解,但郭嘉还是实话实说,鄃县守敌已不足为惧。 其实他也很好奇,玄德公不是一般地重视器械、甲胄、军械的使用。 闲暇时常召集工匠研究探讨,怎样改良能更方便运用器械,大到攻城冲车,改进攻城云梯与木桥,还有甲胄铁器的革新,甚至连马具也要插一手。 不仅把马鞍加以改良,还增添了马钉,还给有耐力的高头大马披起了重甲,使骑军在战场冲阵时有进无退,死不旋踵,猛击对方侧翼。 这一回更是加了双马蹬,不仅能发挥骑射优势,还让骑军在正面冲击与近身肉搏中不易从马背跌落,以至被后边马蹄践踏。 除兵事外,农事也造水车引水灌溉,耕田铁器农具,使官府小吏推广到各家各户,只为耕地更为便利。 为了调动工匠的积极性,甚至分出工匠等级,优者能月领赏钱、俸钱与细绢布帛。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孝灵帝任用工匠只为玩乐,而玄德公将工匠用于兵事、农事。 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道早有不同。 但随使君出征是真爽,数年下来他郭奉孝献计献策,玄德公就能落实办法,把对方打得叫苦不迭,丢盔卸甲的溃逃。 除了刘使君外,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能与他这般心意相通的明主了罢。 郭嘉不由暗暗感慨道。 刘备闻言回头,轻笑说道:“工百之事,当以利器为先,上古先贤构木为巢以避群毒虫之害,又钻燧取火以化腥臊,皆为利器之举,官吏岂能轻工匠,天下许多弊端,溯本求源不过用人不当罢了。” 接着,刘备抬手马鞭遥指城墙,笑道:“倘若袁氏也如同我一样,重视工匠,许利于百姓士卒,兵卒就不会明明据城而守,也被我打得在城中抱头鼠窜。” “我观袁兵彻夜不眠,以至多有慌张,行事杂乱无序,救火时也颠三倒四,可见早已心神恍惚,纵使城内粮草再充足,不出数日必生乱。” 说到这里,刘备禁不住摇了摇头。 “此刻备心忧的是饵没了,袁本初还会如期而来吗?” 这是他为袁绍精挑细选的决战地点,北面数百里外有洹水流淌,虽粮草辎重能借河流运输便利,但洹水南面的甘陵,除了鄃县外,就只剩绎幕、东武城、甘陵、贝丘四县。 袁军要是兵败,往西北边走是洹水,西南有界桥,南边有东郡,东北部有鬲县,再往东则是黄河。 袁绍若敢在追击下强渡洹水,溃兵为抢夺浮桥逃命而推搡起来,那不知得死多少人马。 要袁兵不逃反据城防守,就更好不过了。 眼下数万大军轮流操练攻城,全军上下连辅卒、工匠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恰好可以将几城围起来攻打。 而郭嘉听罢,不禁打趣道:“袁本初由界桥之战兴起,莫非还会因界桥沦为葬身之所。” 刘备也含笑回答:“此非备所能预料,乃殆天意也,或可为公孙伯圭报界桥之羞。” 两人谈笑间拍马回营,但令刘备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鄃县就响起了乱兵喊杀声。 连他麾下的汉兵也被惊动,以为对方悍然杀出城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烈火焚烧 丑时,夜色归阑,城北的角落一片寂静,只剩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忽地鼓噪四起,汉军按照往常来骚扰袁兵,只是今夜较以往,哨骑在北面发现了乌桓骑兵的踪迹,因此调度晚了近一个时辰。 原以为敌军会疲于应对,没想到城内也喊杀声尖叫,开始有人哭喊,有兵器互击声,还有哀嚎声传出城外,还掺杂着马儿嘶鸣声。 兵卒于混乱之中,四散奔走喊叫,以至人心惶惶。 连日情绪紧张与压迫,在汉军晚来的袭扰下,以为今夜终于能够安稳睡觉,袁军守卒纷纷倒地酣睡,没想到睡下没多久,放松的心骤然又绷紧,听见城外再度彻响喊杀声。 “杀啊!” “杀!杀!杀!” 城墙上酣睡的守军顿时精神崩溃,全军惊叫而起,此刻又刮起了阵阵南风,连风里带着渗人的感觉。 汉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有的兵卒误以为敌军已经爬上来了,看见身旁甲胄相似,惊恐下拔刀就往左右砍去,袍泽瞬间惨叫倒地。 所有人进入了失控状态,互相持兵戈厮杀,有人逃跑,有人追杀,街道、城内弥漫着刺鼻的鲜血味道。 许攸睡下不久,也被喊杀惊醒,起身披袍快步上院中望楼,见城内火光四起,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误以为青州军此刻已然攻破县城。 忍不住焦急问随从道:“高元才此时正在何处?” 左右随从也惊慌的胆战心惊,你望我,我望你,皆不能应答。 许攸压下心中震惊,惊魂未定在院中来回踱步思索,最后下定主意让随从抬来木柱,不管外边是什么情况,先把几扇门给堵住,不让乱兵冲进来趁机抢夺钱财。 自己则带领亲信将一些金玉器搬到院舍望楼上,占据地势之利防守乱军,待玄德公攻破城,再出去请降也不迟。 至于高干的下场,那就让他自求多福罢,毕竟他又是本初外甥还是主将,当舍命搏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他许攸又不善持刀厮杀,怎能冒险出去指挥乱军御敌,唯有守院以待援军解围罢了。 听闻青州军军纪严明,所过之处既不焚烧百姓墙屋,也不恃强凌弱,奸淫掳掠妇人,偷盗他人财物。 许攸心里庆幸不已,好在交战的是刘玄德麾下的青州军,不是喜欢酗酒忿争,又喧骤无礼,还抢夺习惯的河北兵卒。 “快快将金器搬进望楼,以免有人乘间作祸!” 许攸心提到嗓子眼儿,见亲信随从动作慢,眉眼中染上了焦急,不觉喊道。 目光紧盯着大门,生怕有乱兵此刻赶来撞开门。 不料话音才刚刚落下,便听见墙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带着河北地道方言口音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开门,快开门,给乃公把门给打开,不然待会我们打进去,定斩尽杀绝,一个活口也别想留!” 河北兵卒用带血渍刀刃疯狂拍打着门,话语叫嚣道。 又让手底下的人持弓弩对准门口,一旦把门骗开,不管里面是何人,立即射杀之。 现在全城都已经乱了,到处在杀人放火,城破已是早晚的事,与其这样便宜城外的青州军,还不如先抢点财货埋藏起来,以后有机会再来挖。 “役夫好大的狗胆,你可知我是谁?!我乃监军校尉许子远,高将军此刻率中军而来,你今日若是敢攻此门,定叫汝辈埋骨荒野,此时若退下破敌,便不追究汝等弃军逃脱之事。” 许攸听见外面凌乱的脚步声,怕不下于百人,想到乱兵祸事,不由打了个寒颤,出声连蒙带唬道。 不想褐色胡须的领头人,闻言咧嘴哂直笑道:“原来是监军在此,可惜中军早已大乱,高将军此刻必然自顾不暇,即使领部前来,料想监军怕也等不到了。” 说完立即下令让乡人袍泽,寻找木头来攻破此门,进门后目光所及任何人皆格杀无论,不留活口。 褐色胡须的军汉下完令,又讥笑喊道:“刘使君先前有承诺,能斩杀冀州军官者,俱有钱财耕田分赏,监军头颅与四肢不在主将之下,值财帛无数,我等立功封赏,必不忘监军厚赠之恩。” 接着亢奋举起佩刀,对众卒呼喊鼓舞说道:“为博子孙富贵就在今夜,此院必定有财帛金玉,冲进墙内擒杀监军!” “自取富贵,杀监军!” “立功归乡!立功归乡!!” 众人眼睛顿时红了起来,气势瞬息被提起来,皆握紧拳头唤喊着,拉开弓就没回头的箭。 虽不知道什么叫做投名状,但高举监军校尉的人头,足以保他们不被汉军所误杀。 大家都是汉军,遭奸贼所误打了这么久,今夜终拨乱反正,重归汉室。 许攸清晰的听见,墙外力竭声嘶的喊声,不禁一阵头晕目眩,瞬间感到四肢发凉,浑身结起了鸡皮疙瘩,他可不想被乱刀分尸。 再也不顾金银玉器,掀起衣袍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跑向望楼,在里边立即将门拴住,上楼又抽离木梯,防止有人爬来。 “轰隆!”一声巨响后,许攸隐约听到随从被杀的惨叫声,更是敛声屏气坐在望楼,不敢动弹。 又听到底下哄抢与嬉笑怒骂声,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随从亲信临死也没透露他的踪迹,让他不由松了口气。 可惜好景不长,望楼实在太过显眼,很快就有乱兵前来撞击木门。 褐色胡须的军汉进院以来,没理会地面的金玉器件,反带人翻箱倒柜,各屋逐一筛查,眼见始终没找到许攸。 嘴里刚叫骂之际,忽然望见还有座楼,无人进去搜查过,带人想推门而进,却觉门口被重物堵住,用力也推不开。 立马猜到监军许攸必躲在此处,褐色胡须的军汉想多召集些人手把门撞开,但瞧见乡人袍泽皆在往衣袍里装财帛,然后跑得不知去向。 只好吩咐自家兄弟,找来柴木堆于望楼点燃,抬头威胁许攸,狞笑道:“监军此刻一跃跳下还来得及,待浓烟过多可就晚了。” 许攸面色惨白如纸,此时跳下去是乱刀砍死,待在楼上是烈火烧死,可谓进退两难矣! 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心里无比悔恨接袁本初的军令来了鄃县,也后悔没早点偷溜出城投降刘玄德,以至落到如此境地。 想到了昔日少时与袁绍、曹操、袁术、张邈在雒阳的游玩之事,过往依旧历历在目,诸事记忆犹新,恍若就在昨日。 许攸叹息良久,又痛心伤臆,不禁悲喊道:“南阳许攸竟死于此乎!” “本初、孟德,攸死矣!” 而褐色胡须军汉持刀刃在楼下等了许久,硬不见许攸跳下,直到整座楼被熊熊烈火吞灭,木料燃烧殆尽。 第二百七十章 两军前哨战 不同于鄃县夜里袁兵发生营啸哗变,许攸惨死其中,高干趁夜突围落入陷马坑被擒获,缚绑时还曾仰天长叹:“假使援军早至,我何落如此下场?!” 高干和许攸都不知道,其实早在数个时辰前,淳于琼与乌桓蹋顿的斥候骑兵,就已然接近鄃县郊外十三四里处和巡视周边的虎贲轻骑兵正面撞到一块。 对面的乌桓斥候以为虎贲骑也是斥兵,虽然在心里纳闷中原斥候怎么如此豪横,连打探消息的哨骑也是一人三马的配置,比他们部落的一人二马还离谱,但遇见了就不会轻易放过。 前哨战向来要灭敌耳目,不把这些发现踪迹的敌骑消灭,后边的大批量骑兵还怎么突袭? 乌桓骑兵没有逃离,甚至立即吹响号角,召唤附近的斥候,接着一群头戴圆顶尖帽,穿着轻便的皮甲,目露凶光的胡人,搭弓伏身掩杀而来。 虎贲骑的军士原以为对方会逃,正想拍马前去追杀,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在召集人马,顿时不惊反喜,不同于重骑只配长槊,他们轻骑除了人披甲外,还有环首长刀与角弓,连箭镞都有远射与近射之分。 胡人假如一心想要逃跑,他们还担心这是诱敌之策,会把人骗到后面的乌桓人堆里去。 但没想到对方竟这么有勇气,敢于向虎贲骑发起冲锋,立马手松开缰绳,踩住马蹬夹紧马腹,引弓拿尖长倒刺有锈斑的箭镞,与马儿保持幅度瞄准射去。 汉军人数虽少一倍,但策马冲锋带来的凛然杀气和磅礴之势,扑面而来。 “杀!” “冲!冲!冲!!” “二十步就收弓拔刀,速度要快!” 兜鍪插红色飞羽的虎贲骑屯长,激愤地大吼道。 田野之间,近三百名骑兵厮杀到了一块,谁也不肯低头服输,瞬间战鼓催马,杀声贯耳。 双方都有人中箭倒地,但明显看得出被射落马的乌桓人更多,毕竟除了几名斥候长能穿铁铠外,其余都是皮甲,而虎贲骑的骑兵角弓与箭镞,是青州众多工匠专门往破甲杀伤方向打造的,普通汉军扎甲近距离都防不住,何况乌桓人的皮甲,能防住就不正常了。 乌桓斥候打算射完两轮箭矢后,再拉开距离继续搭弓,没想到虎贲骑不仅能够在马背将双手腾出,还紧夹马腹顶着箭雨持续往前冲。 乌桓斥候长不禁露出茫然的表情,你们只是擅射的汉军哨骑游骑啊,怎么打法跟正规的汉军骑兵一样,上来就要拔刀肉搏,马背上挂的刀还那么长,斥候不都带短刀吗? 斥候长在犹豫不决,进退之间,而汉兵已至,撞来就把乌桓砍得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以锥形分为前后三部,前骑最多有四十骑,左右两翼各有三十骑,待稍近后前骑猛地驰进,左右翼乘势掩杀两侧,瞬间切开散落的乌桓骑军,汉兵所过处折兵穿甲,残骸断肢,血肉横飞。 乌桓斥候一触即溃,驶马狂奔望风而逃。 虎贲骑留下几人救援伤者,又派三人去传报敌骑已至的讯息,再从马的背上取下箭袋系好。 整点齐剩下的骑兵立即换乘军马再拍马直追,沉闷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一度激烈的厮杀声也渐渐消散在天边。 此地仅剩余,汉旌旗迎风猎猎飘扬,军中号角长鸣,血染斜阳,风沙销白骨。 …… 乌桓斥候长边跑边回头看,嘴里不停用乌桓语怒骂汉军怎么如此邪门,不仅骑射比他们要精湛,连冲阵肉搏激战也无比娴熟,要是汉军都是这样的斥候哨骑,那还打探个屁消息。 一上去就被对方虐杀,汉人别的不提,连骑术也比他们稳,可以在马背做出高难度的动作。 还离谱的配置三马一骑,不是说中原少马匹吗? 也是对汉军的一贯印象认知,乌桓斥候长怎么也没想过遇到的根本不是哨骑,而是汉人主力骑兵。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谁也没想到,刘备会反其道而行之,不怕骑兵有损失,反把虎贲骑的骑兵主力全部放出去,专用来绞杀敌军斥候,甲胄装扮又与哨骑过于类似,皆是三马一骑,乌桓人会认错也是正常。 至于汉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良马,就得多感谢匈奴人的舍命襄助。 “嘚嘚嘚……” 胡人在前,汉军在后,你跑我追。 逃命的斥候想甩也甩不掉,紧紧被粘住,且马蹄声越追越近。 乌桓斥候一边策马奔驰,另一边拈弓搭箭还击,拼命阻止汉军骑兵靠近,同时吹响号角,想呼唤更多骑兵前来救援。 虎贲骑屯长哪怕在奋起直追下,也依然在暗地默数着追击距离,一旦骑军突出过远,立刻勒马撤回鄃县。 他们与胡人打交道不少,胡人骑兵极擅长佯装败退再聚集优势兵力反击的套路。 乌桓骑兵之所以一击即溃,如鸟兽散,望风瓦解,除了军械远不如汉军外,还有严明的军纪与对伤亡的容忍程度,也是松散的部落制度无法达到的。 许多北方的胡人,平时只满足南下劫掠妇人与物资,以富裕自己的家庭罢了。 想建立起一支令行禁止,胜不追,败不乱,整军在后,更进迭却,坚忍持久,还能容忍高伤亡的骑军。 此刻别说乌桓,就算匈奴和鲜卑、羌族,加在一块也找不出这样的“硬军”骑兵。 “渐停止步,停止追击,返回营寨!” 肤色黝黑的屯长,见前方左右两侧皆是幽深的树林与茂盛的野草,地势在这里变得收拢,且越来越窄,害怕追下去便会遭受胡人伏击,当即下令逐渐勒住缰绳,目送两百多乌桓斥候的背影,消失在天边。 众汉军骑兵皆不甘心地瞋目眺望,然后掉头策马回营。 果然没多久,在虎贲骑百余军士离开后,北边骤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大批胡人卷起漫天尘土,一个个跃马扬鞭,抽箭弯弓而来,粗略一眼望去,至少有二千骑同时赶到此地,可惜终归扑空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玄德公大方,我赌玄德公有天命 “没想到,竟是乌桓骑兵先赶到?”刘备低头在处理公文与信件,听见虎贲骑军士赶来汇报,骑军已经和乌桓斥候交战过,此时杀败敌军,正在引军追杀,忍不住有些诧异道。 他将兔毫笔搁下在案台,起身踱步到军帐挂着的地图处,注目沉吟片刻,心里隐约有几分猜想。 还要等待后续其他骑兵传递各个方位的信息,才能做最后的判断。 此刻虽不知袁绍主力到了哪里,但有些部署需要改变了。 刘备思索少刻,抬头随即让人传令,先登营今晚暂不出击袭扰鄃县,任务改由横枪营执行,各营士卒今夜轮流休息,防止袁军突袭而至。 命令下传没多久,游走在北面以及西北方向的哨骑与轻骑先后都有禀报,有大量袁军骑兵和乌桓骑兵的斥候出现在十二三里外。 以袁军斥候人数推测,敌骑总计应当超过万骑,且主力不出二十里远,若是急行军速度快,日落之际就可能会抵达鄃县附近。 刘备轻微点头示意,让夜哨再往后边查探谁为骑将,有没有步军随行,如果发现有步军,则先打探出人数与主将旗帜,纵使夜晚也不受禁令管控,可直进营盘汇报。 接着将目光转向郭嘉,笑起来道:“河北骑兵已至,看来袁本初也不远了,须先重挫对方斥候,使其耳聋眼瞎,此战需先击败袁军骑军,至于乌桓人不过疥癞之患。” “河北骑兵若胜,蹋顿则会摇旗呐喊,顺势追击汉军,假设袁绍的骑军先一溃千里,那乌桓必会扬鞭骤急奔马绝尘,往而不止的夹尾逃遁。” 刘备忍俊不禁,想起了些事情,遂笑道。 袁绍要是自信认为拉拢的胡人会为他尽心竭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只要他率军只追着袁军骑兵主将所在冲杀,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味穷追猛打,直到擒杀敌将为止。 给蹋顿两个胆子,也不敢领部落站出来,替袁军骑兵挡箭矢,除非那人就是袁绍,或许还有几分可能。 打仗凭借的就是士气,看平时操练是否娴熟,有无甲坚兵利,纪律严明若如长城,然后以奇袭、速决、突破等手段,制人而不受制于人,便可势如破竹,无往而不胜。 兵家决胜没有太多复杂操作,是那块材料,多几次率军出征就能历练出来,自然了若指掌,烂熟于胸。 何况统帅对于军队士气的加成,那是无法估量的。 有他刘玄德在虎贲骑和没有在,那战斗力都是两回事,连他麾下精锐皆如此,何况袁绍乎? 袁本初要是敢让河北骑兵先至,那就给对方再上一课罢,兵家之要,在于正奇,不可测识,方能取胜。 能把奇兵变为正兵,把正兵变为奇兵,隐蔽自己意图,使敌军看不出形迹,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非小心谨慎就不败的,后世也有人以为一条防线,就能遏制敌军,结果惨遭打脸。 刘备想到此处,不觉抚掌直笑。 郭嘉有些不解其意,揖礼问所故,刘备摇了摇头不作回答,接着又复道:“看来今夜就要给许子远与高元才一次重创,打的他们心胆皆碎,再也不敢轻易出城才行。” “不然我军一旦与袁军主力交锋,许攸、高干等人又在背后骚动,怕容易影响军心。” 刘备说罢,顿了顿话语,稍微忖度番,决定还是先把这颗钉子拔除,遂转身传军令道:“除横枪营外,锐冲营步军也同样参与攻城,让柴营寅时烧毁城下支撑木柱,见城墙倒塌缺口,两营立即攻进城中。” “倘若遇见许攸与高干,皆可死活不论,有投降者妥善处理,全军不可擅自杀降,若有人斩杀降卒,不管何人随即严处,绝无宽恕。” 自始至终不杀降兵,都是刘备的底线,谁要越过这雷池一步,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待军吏走后,刘备回到胡椅坐下,又拿起来一卷文书,原来是云长写来信札,夏侯惇和曹纯已经到了东郡濮阳,听闻两人是兄长远在江东辟来,但东郡各曹署掾史吏俱已满员,军府武官也无有空缺。 眼下文丑率军出邺城,兖州战事迫在眉睫,实在不知如何安排,才能不怠慢远道而来的曹氏与夏侯氏两人,还望兄长明示尔。 虽然先前夏侯惇与曹纯在曹孟德麾下时,和兄长有过争夺东郡的恩怨,但毕竟那时各为其主。 如今相隔数千里,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投效,关羽也并非不明事理,见两人迷途知返便是好事,岂还有责怪之理。 刘备见关羽的文书,忍不住嘴角含笑,感慨说道:“云长,知大义啊!” 紧接着,又不禁轻微一叹。 典韦站在身后,好奇的问道:“使君既见关太守书信,为何还叹息?” 刘备笑了笑,对典韦、许褚,还有靠过来的郭嘉,出言解释道:“自从接任陶恭祖徐州,我与云长在东郡一别,已然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牵挂。” “今日见书信,想起我兄弟二人阔别许久,备不由感慨,不是滋味,让诸君见笑了。” 典韦闻言马上摆手说道:“使君与关太守、三将军结为兄弟,生死与共,义重恩深,天下游侠无不皆知,可谓十人九慕也。” “典军侯此言甚是……”许褚连连点头道:“褚在谯县久闻使君和关、张两位太守高情厚谊,恨不能早相见。” 郭嘉也上前一步拱手笑说道:“使君与关将军、张将军情意深重,托付重任从无相疑,亲兄手足也莫过于此,更远胜刎颈之交,料想多年后,必引为美谈。” 不要说他们三个人,就是赵云、牵招都有些羡慕不已,也就简雍往常如故,依旧随心所欲,他和玄德的关系,不用结拜也能证明。 后来的荀彧、荀攸虽也眼热使君对关太守、张太守的倚重,但也知道这是他们不能比的。 何况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士人,还在暗地羡慕荀氏得到了玄德公的器重与信任。 虽说玄德公犹如光武一般好吏事,但他还有知人待士的高祖遗风,说给富贵连眼皮都不眨下,说给就给,哪怕自己财帛不足,也会想方设法掏出钱粮给人。 投靠的豪族谁不想代代富贵,赶来效力的士族子弟谁又不想名垂青史,因为在使君身上是真能看到希望,且指日可待,触手可得。 一句话,有玄德公在,天下诸侯不足为虑,刘氏当再承天命,中兴汉家。 士人都读过班彪的《王命论》,儒士们还知晓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剑也未尝不利! 十月十七日,经过整夜汉骑去而复返的哨骑夜战,淳于琼与蹋顿麾下的骑军斥候,损失可谓惨重。 袁军还能退回修筑的营垒,但出于草原地带的乌桓人,原本就是松散的部落联盟,虽其性悍骜,还有不少人常居于汉地,但汉军的扎营方法,他们可都没学会。 袁军更没主动去教,以致乌桓牧民还在用他们部落惯有的帐落去安营扎寨,近千帐的牧民夜晚聚在一块,在部落大人、渠帅、豪长的带领下,一顶顶的帐落拔地而起。 在将携带的畜牧缚在帐外作为警示,还派遣斥候游走,又有袁军扎营挡在前面,让单于蹋顿稍微松了口气,心想今夜能安心入睡了。 可惜到了深夜,汉军骑兵反复骚扰,后面干脆携带强弩,用沾染火油的箭矢远远射向乌桓帐落,一时间整座乌桓营地乱作一团,许多牧民在慌乱的叫喊中惊醒。 头顶髡头防虫虱,只在鬓角留绺短发的蹋顿也被随从吵醒,匆忙穿上衣袍走出帐落,见此乱糟糟的场景,顿时心里咯噔。 此刻又刮起阵阵南风,用了很大的劲,才将火势扑灭。 蹋顿转身望向淳于琼的营寨,除了传出零星厮杀声外,就没有任何被偷袭的动静。 刚才他派人前去求援,淳于琼直接用:“袁营在前,更易遭青州军袭扰,若夜间出行,贼乘暗攻打,兵卒必奔走惊辄呼动,则三军有危,望单于措置有方,以养精神,待天明破敌。”几句话就把他的人给打发回来。 想到这里,蹋顿的眼底闪过一片愤愤之色。 袁公麾下这群汉人,简直欺人太甚。 是他们非刘玄德的对手,差使者来乌桓求助,他蹋顿念及袁公姻亲情谊,故领部落突骑前来助战,没想到受如此敷衍对待。 等见了袁公,必要将今夜之事悉数说出,请公定夺尔。 另一边,淳于琼也派遣斥候游走打探,斥候单骑从密林里穿过,行马十余里驻于陡坡见鄃县火起,城中喊杀声经久不息,眼睛陡然睁大,瞳孔微微一震,不敢驰马继续向前。 立即选择折返回营,向淳于琼汇报此事,而对方听见,登时瞪圆了双眼,瞠目结舌望着赶来禀报的斥候,愣在原地有些错愕不已。 这才多久时间,鄃县就失守了?! 许子远、高元才、蒋义渠、朱文博都在干什么吃的,这里先后可有数万人马,有三分之一是征讨过幽州公孙瓒的久役之士。 比渤海张颌、高览等人的兵卒还要精锐,怎么打防守战打得全军覆没了。 还想明日联袂乌桓蹋顿去试探敌军,现在还搞个屁,明日天一亮就赶紧北返,与袁公步军汇合再说罢。 淳于琼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斥候,在心底不由忖想道。 翌日,待青州军虎贲骑再度掩杀而来,只发现袁军空荡荡的大营,以及乌桓营地被火焚烧成灰烬的荒野。 待听见哨骑快马赶来禀报:淳于琼与蹋顿已经弃营逃窜。 刘备不禁点头啧啧称奇道:“不愧为西园八校尉之一,倒有几分果断,能不拘于颜面,保有用之身,说走就走。” “不用追了,逃就逃了吧,备如不撤军,他早晚有回来的时候。” 刘备眺望远方,笑笃定地说道。 “走罢,该设筵宴来迎接袁本初了,定要让他乘兴而来,尽兴而回。” …… 建安元年(196)十月二十三日,袁绍调集步骑兵十万,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一路扬幡擂鼓,浩浩荡荡如洪流涌来。 袁绍得到甘陵守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后,连高干也不知生死,气愤下欲休整片刻便与刘玄德决战。 田丰急忙劝阻道:“青州军兵势强盛,又接连取胜,士气高昂不可力敌,应当先固守大营,使敌求战而不得,以挫敌军锐气,然后以精锐骑兵五千绕远四处出击,断敌粮道,此地离大河尚有数十里之遥,料想刘备骑兵稀少,绝对难以维持粮道。” “鲜卑骑兵正南下兖州,可使其前来青州两面夹击,此为上策也!” “我军静观其变,以大营自守,待诸侯联合伐刘,再出击决战,此为中策也。” “立足未稳,歇息不过两日,便急于出营迎敌,此乃下下策也,袁公既为山河之主,不可不慎察。” 郭图想要建言,却被荀谌悄然拉住衣袖,对他轻微摇头。 其他幕僚掾吏也纷纷劝谏,还是多歇息几日,等搓磨了青州军的锐气。 袁绍见众人皆是这么劝说,也按耐住怒气,决定再等些时日。 不想就在这时,刘备忽然遣使送来战书,指名道姓邀约袁绍会猎于鄃城北面,可观他用七千余士卒,力破河北麋鹿十万众。 自从他出兵以来,冀州诸将畏之如虎,缩手缩脚不敢野战,与土鸡瓦犬无异。 甚至还在书信底下,压了件妇人袍服,虽在信中没有提及衣服就是送给袁绍的,但也无疑让袁本初赫然而怒。 又有斥候来传报,青州军此刻已然出营,刘备以千辆武刚战车作为左右屏障,步军持枪矛结盾缓缓向前推进,骑兵在后方左右,四方游走作为策应。 军阵中央有一面绢刻着:“漢青兖徐冀州牧左将军劉”的赤帜大纛在迎风招展,步骑共计不足七千,此时已擂响战鼓,远离青州军大营一二里,其意不明。 河北一众幕僚听罢,顿时爆跳如雷,纷纷破口大骂。 刘玄德也太嚣张了,把河北上下当成泥捏的了,真敢用七千人摆开阵势迎战袁公,舍弃坚固的大营,主动向前迎战。 袁绍更是拍案而起,瞋目怒道:“汝南袁氏岂能受妇人之辱,令先祖蒙羞,我意已决勿要再劝,点军与那刘玄德今日决战!” 田丰焦急揖礼欲说话,被袁绍摆手止住,侧身扫视众人,接着“铿!”的一声,抽出自己佩剑斩下案角,抚剑环顾四方,怒道:“天下英雄岂止有刘玄德,我剑也未尝不利!” “诸位可在营中静观,看绍亲率大军一战灭刘!!”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元皓,此事你看如何? 孟冬的天色总是灰蒙蒙的阴暗,在荒郊旷野的战场上,肃杀之气越发浓重。 袁、刘两军双方剑拔弩张,交战在即。 在袁绍率军出营时,刘备已经将车阵再度向前推进了数里,然后驻足停下,以待袁军来战。 刘备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远远望见袁绍大纛在后方随军移动,又将袁军分为大小数十军阵,缓缓推进而来,骑军更分为三部,一部留在中军作为应援,一部移为左翼,一部移为右翼,乌桓胡人更在远处瞭望战场。 他不禁抚掌笑道:“袁本初愎谏而来,所谓忿兵之举,可一战擒之,何况将骑兵一分为四,不集中使用,无得骑兵之利也,虽卒多也无用。” 郭嘉却有些焦虑,他隐约眺望到袁军当中还有诸多甲骑,若待会儿袁绍用甲骑冲阵对战骑兵,那该如何是好。 使君可都让虎贲骑把马铠给卸在营地,轻、重骑皆已无马铠,如何能敌? 郭嘉赶紧拱手建言道:“使君,袁军有甲骑,我军不可轻易力战,不如让重骑此刻快马回营,将马铠驮于从马,再返回交战也不迟。” 刘备闻言则笑了笑,解释说道:“奉孝不善骑战,故有此误也为正常,骑兵为马披甲非为敌骑军,乃为破步军尔,何况袁军一骑二马,甲骑极易力竭,有进无退。” “假使追击骑兵当必死无疑,若敢来冲前军盾阵,以先登营之精锐,必可稳住阵脚,再用环首刀斩其马腿。” “况且袁军尚无双马蹬,冲撞步军极易跌落马下,遭践踏而死,他来也好,不来也罢,备皆不惧。” 刘备笑起来说道。 他故意用武刚战车为左右屏障,护住两侧以夺对方士气,再将床弩摆在后阵,故意引骑军绕后,只待袁军骑兵溃败,就是他亲率虎贲骑直取袁绍中军之时。 哪怕八十余架床弩尽数损坏,只要此战能击破袁绍十万大军,那也是值得的。 说话之间,刘、袁两军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已然开始擂响。 袁绍见刘玄德有车阵在侧,立即调令豪族部曲率先攻打前阵,弩兵持强弩分到左右两翼,以右射左,以左射右,交替仰射之,刀盾兵在其前。 临行前,袁绍叮嘱领军校尉道:“今予君强弩两万张,箭矢百五十万支,必可使矢如雨注,请为绍射之破敌。” 又命淳于琼统骑兵绕后寻找破绽,七千乌桓突骑疾驰四里外监视刘备大营,以防青州军数万卒前来救援。 交战之时,十余万喊杀声震响天际,惊起了密林的无数鸟禽。 就连驰马到数里外的乌桓人,也需急忙用手安抚躁动不安的马儿。 袁军宛如一道泄洪的闸门打开,洪水滔天流淌山坡,接着水势奔腾急剧倾泻,疯狂汹涌而来。 七千余青州军,仿佛置身于湍急的洪流,望着排山倒海的敌兵从四面涌来。 然后——声射营军士抬起强弩,快速挽弦直射。 “嗖!嗖!嗖嗖!!” 箭矢如暴风骤雨,急速倾泻而下。 冲在最前面的袁军纷纷中箭倒地,惨烈的一片连射,穿透了没披甲的豪族部曲、庄客的身体,喊杀声中掺杂着凄厉的哀叫与痛哭呼号。 “噗!”“噗!”“噗!!” 袁军之中比较耳尖的兵卒,甚至还能隐隐听见箭镞狠狠地贯穿同伴身体的声音,加上旁边尖锐的哀嚎。 无疑让人肉颤心惊,整个人毛发竖起,脊骨透寒,不禁迟疑般停下脚步,更有甚者手臂挨了一矢,立即惊吓叫喊,转身就往回跑。 有些人不明所以也跟着跑,遭袁军后边的督战士卒用长矛捅死数十人,才止住了豪族部曲的溃逃。 在声射营疾射时,袁军弩兵也赶到了左右两翼,两万弩兵射出漫天箭雨,至青州军的战阵内,箭矢就像下雨般连绵不绝。 好在刘备早就知晓冀州弓弩最多,准备好了许多大盾挡箭,诸多士卒撑开立脚,两面大盾竖起依傍,士卒置身于下躲避箭矢,何况他军中披甲率极高,短时间还是能够挡住的,不至于被轻易击穿。 最前方的先登营已经在与袁军前锋交战。 “杀啊!”“杀!!” 凭借心里一股杀气腾腾,不怕死冲过来的豪族部曲,嘴里高呼杀声壮胆。 不想先登营此刻不仅不退,竟然还敢往前踏出数步抢先出击,盾手用大盾推着往前走,盾后的枪矛宛如长了眼睛一般,快如闪电地往他们脖颈猛扎。 一扎一收之间,不少人登时血流如注捂着脖颈倒地,连惨叫声也发不出,嘴里最后咕咕哝哝几下,然后就没了生息。 连披扎甲的袁军也是同样如此,他们的长矛被大盾挡住,青州军的枪矛就从缝隙间穿出,直扎人要害处,甚至还有人狠狠搅动枪头,使鲜血流淌不止。 鲜血随着枪头流向枪杆,染红了他们的衣袖,却依然不为所动,继续熟练出枪,争取一击毙命。 先登营盾阵持续往前推进,有士卒用韧性强的长柄环首刀收割袁军伤兵,使其立毙无痛。 犹如抡起一柄铁锤,砸到哪里,哪里袁兵就碎,如同摧兵破阵,将袁军的前排攻势彻底砸碎。 高昂的士气与大开大合进兵横扫破阵,使敌军阵形顿时不稳,随着袁军精锐也渐渐不敌,有的人已机灵的打算脚底抹油,悄悄地且战且退。 袁绍站在搭建的望台,驰高熟视全军,眼见前军有溃败之势,立命中军举旗幡,令三百大戟士旋即披甲赶往前军击破刘玄德所部,然后再如锥头趁势杀进敌阵,彻底搅乱青州军阵形。 眼见淳于琼统骑兵将要绕道猛击刘备后军,只要对方后军阵脚一乱,即便左右两侧有战车作为屏障,在这宽阔的荒野平原也必败无疑。 见战场形势皆还在掌握之中,袁绍肃然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了几分。 不禁望朝还在翘首企足的田丰,用手指着前方战场,戏谑道:“元皓,此事你看如何啊。” “刘玄德可还有机会赢乎?” 袁绍原以为田丰会服个软,对他作揖拱手拜服。 没想到田丰瞭望战场,依然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事,脱口而出道:“不好,我军败矣,袁公快快让淳于琼撤军,不然必将危矣!” 田丰拦在袁绍跟前,连平常行礼也忘了,心里焦急如焚道:“袁公如今不可迟疑,骑军若再不撤就晚了。” “刘玄德破麴义用的便是重弩齐射,而眼下重弩未用于前阵,也没有回击左右两翼的弩兵,那必然就藏于后阵,假使淳于琼引骑军前去扰乱敌阵脚,必会遭遇与麴义同样的下场。” “袁公,骑军恐将危矣!” 第二百七十四章 险些为无头将军 袁绍先是嗔目切齿,愤然作色,后听见田丰的解释,才怒气渐消,沉声说道:“发号施令,事关主将之威严,不可临时反复,使三军疑惑。” “且淳于琼为军中宿将,临阵察敌为将之责也。” “元皓有何迟疑,倘若再敢乱我军心,我必重治汝罪!” “左右何在,给我将田君请下高台,送往后营安顿。” 袁绍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有建言直说便是,为何开口就说成败覆灭,好在这是望台上,要战场这么乱叫,不败也败了。 要不是先前答应过,不以言论治田丰罪责,这一路行军过来,田元皓早就在狱中了。 “袁公,定要纳我良言,淳于琼不过常人之姿,不能临阵节制,日常操练骑军尚可,若观察敌军阵脚,必需回转凑近,但凡有变,其又无临危应变之能,骑军必将大败……袁公……” 田丰纵使被大戟士架起胳膊请下台,嘴里依旧在锲而不舍叫嚷着。 “快给我将他的嘴堵上!!” 袁绍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道。 当田丰被士卒架着路过郭图身旁,即便嘴里被塞了布帛,也不由用眼神瞪住对方,然后使劲朝袁绍方位频繁瞥头,示意郭图此刻不是河北士族和颍川士族起争执的时候。 要赶紧劝袁公别把骑军给送了,这数千骑军更胜过数万步军,一旦让刘玄德破了骑兵,河北必将丧失主动权了。 哪怕还有七千乌桓突骑助战,那也是胡人的骑兵,岂会为袁公效死力。 而刚趋步上望台的郭图,也被田丰模样吓了一跳,他去处理完军中杂事,怎么转眼田元皓就被兵卒请下去,他还没来得及搬弄是非,田丰就把自己整下狱了。 “真天赐其便也!” 郭图当然看到了田丰的动作,甚至在台下就听见对方在嚷叫,但那又如何? 你的建言与我郭公则何干,袁公既然不喜欢听,我若再去说不还是一样,图岂能与你作狱友。 田丰被押下去后,望台上顿时噤如寒蝉,其余不是很亲近的幕僚掾吏,都变得默不作声。 直到郭图上来,对着袁绍径直一拜,含笑称贺道:“刘玄德此刻落入下风,我军抬手间便可取胜,图在此先恭祝袁公一战灭强敌。” 袁绍听见,侧首抚须笑道:“还是公则深得我心啊。” 接着对其招手道:“公则快来我身侧,共观袁氏破此强敌,与君抵掌齐喜。” 就在袁军高台欣然自喜之际,淳于琼也终于领绕过青州军两翼战车阻碍,直插对方的后阵。 见敌军在武刚车上挂着湿淋淋的幔布,必定是用来防范火攻的,但刘玄德将左右武刚战车分布太远,足有三百五十步的距离。 淳于琼见状瞬间大喜过望,忍不住抬头望天,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刘备如此自视甚高,合该让我今日立此大功。 这么宽的距离,就算以步军结成方阵御敌也无用,袁公已将甲骑分出一半交与他调度。 只要他率军以扑天盖地的气势,冲击敌军阵形,在气势上震慑青州军,从而搅乱他们的阵脚便可一举杀进后阵。 何况先前还在远处,便见青州骑军畏惧他们人马众多,气势汹汹而来,已从后阵撤退到更远的地方观望,这一去一回时间,足够他领甲骑八百余,轻骑三千六百骑击破敌军后阵了。 结果到了后阵,发现还有一排挂着幔布的武刚车,有士卒结刀盾阵躲在车后。 淳于琼心底谩骂道:“刘玄德还敢说我河北畏其如虎,如今也无胆短兵相接,仅用车阵绕左右、前后方敢邀战罢了。” 以往皆是汉军摆车阵来恶心胡人,没想到今日袁军骑兵也被膈应到了,转了大半圈也无从下嘴,总不能直接冲过去吧? 淳于琼对武刚轻车顿时深恶痛绝,好在越靠近敌军后阵,就越能清晰的看见后军战车的稀少程度,三百五十步距离,只摆放了大约百五十辆而已,以至每辆轻车之间的间隙非常大。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青州军战车不够用了。 对方为了防范箭矢,以及在车阵里能把士卒调度自如,故将车阵扩大,但刘玄德做梦也没想到携带的战车数量竟不够多罢。 难怪使骑军往后撤,怕是打着主意想在我军冲阵时从背后掩杀而来…… 淳于琼在心里暗暗嘀咕道。 既然已经洞察敌军意图,那便可以破敌矣! 立即让身旁的士卒吹响号角,挥动旗帜,将骑军一分为二,留下千六百骑兵逆战敌骑,他则亲领甲骑八百,轻骑两千,以步不旋踵之势,直捣刘备赤帜大纛,刺其于马下。 “嗡嗡嗡……” 随着袁军雄壮的号角声响起,骑兵快速分开,少部背敌断后,剩下的骑军调转缰绳待蓄力完成,直接全军压上。 甲骑在前穿过间隙破阵,轻骑在后拉弓往左右射,两骑结合以雁形奋勇直冲,宛如猛虎扑食,锐不可当。 眼见越来越近,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袁军轻骑已然准备引弓搭箭,而最前边的甲骑却发现,青州军不知何时掀开了铺在战车上的幔布,鼓膜如雷声炸耳,轰然发聋振聩,颤音响彻云霄,铿铿不绝。 远处有箭弩以一息千里之势,呼啸而来。 前排甲骑首当其冲,厚重铠甲也没挡住床弩两百步的近射。 霎时间人仰马翻,八十余支矛矢径直贯穿人铠与马铠,巨大冲击力,把人直接撞得腾空飞起,然后重重砸落地面,又遭没收住脚蹄的战马踩踏而过。 好在骑士被射穿血洞那一刻,便瞬间没了声息,不曾感受多余的痛苦。 但矛矢力道没有半分减弱,继续飞射向前,再洞穿数人。 无论人马,凡中矢者无不头颅粉碎,身躯糜烂,骨肉横飞。 战场上顿时人马嘶鸣与惨叫,哀声凄惨无比。 不少骑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受惊的战马,到处横冲直撞,最后被尸体绊倒。 一次近距离床弩齐射,使得近两百骑兵摧身碎首,肉薄骨并,横尸遍野,宽阔的荒野瞬息血流成渠。 淳于琼也被身旁飞过的矛矢,吓得脸色苍白一片。 差点就和麴义作伴,同为无头将军矣! 第二百七十五章 横行百万军以擒袁绍乎? 正当淳于琼惊魂未定,不知此刻是应继续埋头冲阵,还是引军撤退,却远远听到大军后方传来战鼓催促急攻的声音。 鼓噪彻响天际,也意味着需要乘势进攻,左右两翼应该在急奋敌军,他若临阵退却,那此战万一不胜,岂不是由他淳于琼来承担主责? 凡用兵试阵,需用勇者以轻锐击敌尝之,诚若一击不就,便轻易撤退,那不是白伤亡了。 战场决胜之机稍纵即逝,容不得任何人迟疑。 纵然前边有人马尸体作阻碍,但淳于琼仍然决定一鼓作气冲阵到底,直到扰乱敌军阵脚,彻底击溃为止。 号角声响彻天际,袁军骑兵再度摆开架势进行冲锋陷阵,就在他们快要接近床弩之时,后方突然传来阵阵喊杀声。 早已将步军移交给诸将、校尉、军司马等人,刘备身披甲胄亲率虎贲骑与锐冲营骑军,共计千七百骑后撤两里,当远远望见袁军骑兵有冲击后阵的举动,立即策马奔驰而来。 将虎贲骑分为尖锥形,又将整队骑军分为三部,可以给予敌军一阵冲,一阵退,一阵再冲,贯彻穷追猛打,不停顿连续作战的方式击破敌军。 最前一部以锥形,三百骑在前,左右翼各百五十骑,三部以此类推,前骑突进,左右翼乘机掩杀,皆配角弓远射近战。 最前面的骑军由许褚统之,持丈八马槊,中间的骑军为刘备亲率持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的斩马刀,最后部骑军领典韦所领皆持长锤。 全军击敌,先破甲,再斩马,最后重锤! 淳于琼冲阵前留下的一千六百余骑军,听到三马一骑携带而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响声。 先是心底赫然一惊,见对方人数也和自己差不多,只是马匹多了些而已,瞬间将心放回了肚子。 从容的先百步对射,然后再冲锋迎敌,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袁军同样的骑兵精锐,一碰到锥头犹如薄布,瞬时被撕裂得七零八碎,骑军阵形离析分崩,一触即溃,土崩瓦解。 短兵相击的那一刻,袁军被打得哭爹喊娘。 先是对射没射过,原以为肉搏能占据上风,万万没想到遭遇长槊破甲,然后就是临头遇到斩马刀,以驰马带来的惯性,一刀下去,连马头也不翼而飞,顿时鲜血冲天,全喷在脸上看不清前面的路,紧接着感觉身体一轻,视线腾空跃起。 有幸躲过前面两次冲击的袁军骑兵,还以为能暂时歇一口气。 结果还没穿完敌阵,就被长锤重锤在脸上,凡是挨过重锤的无不殒身碎首,头颅被打得稀烂。 虎贲骑一战撕破敌骑,使得身上沾满了血迹,再加恶鬼面甲,让袁军不寒而栗,心惊胆慑,不敢再度与虎贲骑冲杀,士气瞬间崩塌,纷纷吓得溃散逃命。 简直太凶残了,同样都是骑军精锐,为什么对方肉搏战与骑射这么娴熟厉害,一下子就把他们捅了个对穿。 他们仅用长矛罢了,对面又是刀又是锤,这还怎么打。 见袁军溃退,刘备当机立断,即率军追击两百余步,然后止住。 确保一战已彻底打碎了对方的胆子,使其没有卷土重来的勇气。 接着换马直奔袁军冲阵骑兵,寻找敌主将麾旗处,再度以锥形掩杀而去。 “嘚嘚嘚……” 当快要冲阵成功,突破青州军的车阵时,后边忽然彻响的喊杀声。 让淳于琼再度心惊,虽不知为何留下的骑兵这么快就溃败,但此刻只能让众多骑兵,急忙调转马匹缰绳与敌骑逆战。 只是一时之间,敌军骤然袭来,根本无法匆忙掉头,整个骑军阵形瞬息崩塌,到处乱成一团。 而此刻他的麾旗在乱军中最为显眼,刘备立即夹紧马腹调整方向,左右两翼包抄,中军疾马驰骋,把所有袁军骑兵堵了个正着。 淳于琼还在期望用令旗调度混乱的骑军予以反抗,没想到虎贲骑中军突出,毫不掩饰任何意图,直扑而来。 猝不及防之下,身边的骑兵被杀得血肉模糊,目光所及开膛破肚的比比皆是,袁军轻骑被锤得流血肉烂,几乎无法辨别面容。 连淳于琼也在交战中,被虎贲骑一伍长用斩马刀横劈削首,身躯轰然倒地栽于马下,混战中头颅不知跌落何处,骑士也不敢下马去找。 好在前后左右,皆已经亲眼目睹了他的斩将功劳,不怕战后军吏稽记战功核对不上。 什中还有一军士眼疾手快,将袁军主将麾旗砍倒,快速扯下敌军旗帜挂钩在马鞍上,夺旗之功可不逊色于杀将。 有些后脚跟来的军士见前骑已然捷足先登,没有时间捶胸叹息,只得咬紧后槽牙,争取再多斩杀几人,方弥补损失。 心里暗暗期盼,最好后边还有机会,能再遇到敌军主将。 主将淳于琼一死,没有组织起来的骑军再度被打崩,所过之处杀得敌军人仰马翻,遇到消耗不少体力来不及换马的甲骑,直接以敌进我退,敌退我追,专用角弓破甲箭镞骚扰,见其渐渐体力不支,最后再用长锤二对一,三对一锤打面甲。 用了整整一个时辰,从诱敌到歼敌,彻底击溃袁军骑兵四千四百余骑,除了先前有数百骑见势不妙,仓皇逃窜外,其余皆在奋马向北追击数里途中杀破。 连刘备也身受创四处,铠甲散发着热腾腾的白雾,浑身上下汗流不止,如同马毛带雪汗气蒸。 此刻战场依旧在厮杀不断,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搏命中死去,刘备上土坡瞭望片刻,见袁军大部分步军精锐皆已压阵在前,只剩部分甲骑与两翼千余轻骑,还有不知何时调来的乌桓二千骑游走在最外侧。 或许袁绍以为他麾下骑军此刻已精疲力竭,无力再战,便连身边的大戟士也尽数派出破阵,但这无疑给了他擒敌的机会。 刘备随即让虎贲骑驻足歇息一番,军士喝水补充体力,为马儿梳理毛发,喂食豆料与清水。 悉心叮嘱众人歇息时不可脱甲,免得力战后卸甲而亡,随后将伤马包扎止血留下。 接着再度换马、换刃,为此战做最后一击。 刘备翻身上马,抬手指向袁军中军处,遂笑道:“绍以为备不能至,诸位可敢随我持豁刃破甲,奋强弩之末,横行百万军以擒袁绍乎?!” 关于今天请假的事。 对于有些书友说我最近比较水,我自己写得却不知道水在哪里,在我的想法里大战役是包括许多小战役的,所以对袁绍的作战,是围绕着一系列敲打断其手足的作战方式,如杀麴义,威慑乌桓与渤海驻军,围高干,斩朱灵,写出袁绍阵营之间的龌龊,因为这是刘备统一天下最有力的对手,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 我本人是第一次写历史小说,也是在边写边摸索,对于剧情的处理还有很多不足,同时新人心里也非常脆弱,新书期间被喷的我就快顶不住了,要不是有些书友的支持,我也根本没想到会写到五十多万字。 老实说这本小说是没有大纲的,各种情节发展都是我根据资质通鉴的时间,以及各种事件推演出来的,历史人物的性格补充,也是根据史料以及大众对他们的看法,进行塑造的。 如果对于情节推进不满意,可以留评论让我适当加快速度,不是一来就留言说我写的水,先前我一个小时可以写千来字,上架之后一个小时顶多写500字,一章2000字我要写四个小时,如果我真想水的话,直接一个小时就可以写完。 一天抽出八个小时空闲时间,专门来查资料更新小说,除了能兼职赚到点钱,还有书友爱看之外,就是为了点三国情怀,感叹刘备的不容易。 希望最后能匡扶汉室,弥补些许遗憾。 让故事尽量能够顺利落地,大家都是平凡人,刘备折而不挠的精神,总能让人钦佩和感叹。 所以今天我想调整一下心理状态,我这段时间其实心情都很低落,强撑着在更新而已。 用一些时间好好想想后面应该怎么写,该删减的删减,该加快的加快。 最后祝大家看书愉快!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关于今天请假的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六章 袁公快撤退! 在高台以观全军动向的袁绍,远远望见他的精锐骑兵,在昔日西园八校尉之一淳于琼的率领下,这么轻易覆灭在刘玄德的后军。 这可是与公孙瓒多年交战,才磨砺出来的三千六百轻骑,还有在河北精心挑选,专用来克制刘备虎贲骑的八百甲骑啊! 这可不是文丑败在吕布手下,带的刚成军骑兵能够比的。 袁绍想到这里,不禁瞋目裂眦,胸口几欲呕血,冀州远没匈奴、鲜卑、乌桓那些蛮夷部落的马匹多,尤其良马、战马数量培育的极慢,还要荒废耕地去养马。 能有这么多战马,还是他用汝南袁氏女和乌桓联姻,才能大量买到良马。 没想到袁氏多年心血,竟然被淳于琼这市井庸愚的蠢货,一股脑给送了。 见对方虎贲骑往后退却一二里,不懂得临阵决断,先绞杀敌军骑兵,再去偷袭扰乱后阵,使青州军后方大乱。 竟留下同等数量的骑兵防御敌骑,自己便率军径直冲杀对方后阵。 也不想想刘玄德麾下弩兵,见大批骑兵冲锋也不慌乱丢下重弩四散奔逃,必然心有倚仗。 怎么还继续冲阵露出后背,让敌方虎贲骑迅速压上来。 袁绍在高台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骑兵,被两里外的敌骑疾速奔驰而来,轻松地撕碎阵形,仅追击数百步后就换马换刃,接着直冲淳于琼主将旗帜方向。 没多久就隐隐望到淳于琼的牙旗不再扬起,然后骑兵阵脚大乱,军心溃散,特别是重金打造的甲骑,在战马身躯力竭后,根本没办法单独一人换马,让青州骑兵一个个追上斩尽杀绝。 要知道养这四千四百余骑,每人皆战马与从马的双马配置,可比养五万步军还花费甚多。 让淳于琼把这数千骑兵给葬送,可比覆灭五万大军还要让他心疼。 袁绍忍不住抚胸呼天,真可叹真痛恨道:“假使有麴义在,麾下骑军何至让淳于琼这蠢货盲目葬送,真是痛杀我也!” 郭图、荀谌赶紧围上来引经据典的安慰袁绍,有掾吏更直言说道:“袁公,只要此战能击破刘玄德,即便损失全部骑兵又如何,至少对方虎贲骑也无力再战。” “袁公快看,大戟士此刻已和敌军甲士混战在一块,七万大军从三面合围刘备五千余步军,以逸待劳依次冲阵,从正午开始,料想暮旦时分,必可彻底冲破刘玄德引以为傲,横行天下的精锐铁甲步军。” “此地势平坦,又远离青州军大营数里,一旦兵败必定全军覆没,袁公,此役我军可胜矣!” 留着三叉胡须的河北掾吏站在高台,望着底下还在厮杀的两军,不觉摇头晃脑,自信地品头论足道。 恰逢其时,北边奔腾而来的马蹄声震响天际,一千五百骑人为血人,马为血马的汉军骑兵,突然在袁军阵后杀来。 为首的骑士奋臂高擎一杆素底赤色的“劉”字旗,在乌桓突骑的惊呼声中,顶着箭矢狠狠地一头扎进胡人突骑阵形,中间紧夹马腹疾速杀到,左右两翼绕侧夹击,以防乌桓人窜逃。 乌桓的大人与渠帅、豪长见此汉军奔袭的场景,原本想发挥他们在草原一贯有的天性,对方气势汹汹而来,那就先撤退避开锋芒,以耗费敌骑体力,然后再用箭矢慢慢消耗汉军。 但乌桓大人想到单于蹋顿的嘱托,一定要护袁公周全,如果没有他们挡在前面,那对方必然直奔号令高台的方向杀去。 如今只能咬紧牙,让人吹响号角,率突骑正面迎击汉军,好在袁公也给了他们不少汉式扎甲,比先前的皮甲坚固多了。 应该能肉搏纠缠一番,待袁公麾下的步骑军反应过来,他们再拉开距离射箭骚扰。 乌桓部落的大人及其统率的突骑,是在袁军骑兵覆灭后,才被袁绍召来护卫中军,所以也没机会看到先前四千余骑兵是怎样被虎贲骑打得哭爹喊娘,临阵杀崩追击几里的场面。 而传令信使也没和他们说,自家骑兵以数倍优势多打少,结果让青州军打得全军覆没的事。 因此乌桓大人沉思后,自恃今非昔比,相比之前皮甲众多,无法有效防御汉军的箭矢,有了扎甲的乌桓突骑攻敌能力更为强悍,就算是在肉搏战中,凭借从小练起的骑术,还能更胜一筹。 乌桓大人暗忖度道:“他能一路来,我亦能一路去,乌桓骑战不输于汉军。” 乌桓突骑也如他所料,在射过几轮箭矢后,也纷纷弃弓拔刀,驰马奋勇向前迎战。 待百步内终于看清对方身上几乎全是染血之后,所有乌桓骑兵皆不由得内心一咯噔,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可已经冲刺起来的马儿,没那么容易刹住脚步,就是乌桓人想撤也走不了了。 平川旷野之上,刘、袁两军骑兵再度狠狠撞到厮杀在一块。 “杀!” “杀敌!!” 青州的地道方言叫喊声与乌桓语喊杀声,交汇到一起,两军顿时人马杂沓。 虎贲骑军士策马奔腾,手持长刃杆粗的斩马刀疾风暴雨般左劈右砍,杀得乌桓人仰马翻,所过之处一片血雨腥风。 丈八长槊轻松捅破了他们的扎甲,后面还有锋利的斩马刀朝头横劈下去,接着又是带有棱角的长锤抡起向头砸去。 汉军挥舞兵器带着惯性力道,砸在人身上,力道之大,让人瞬间头颅裂开脑浆往外飞溅。 乌桓大人亲眼目睹身旁的随从,躲过了汉骑斩马刀,却让后边呼啸而至的长锤把脖颈砸的稀巴烂,整个人宛如烂泥跌落下马。 让他浑身血液仿若倒流,立马感到脊柱发凉。 在虎贲骑三部一阵重如一阵地冲击下,乌桓突骑彻底崩溃,先前获得汉军扎甲时,那趾高气扬的姿态,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搏杀之心荡然无存。 甚至不用虎贲骑调转缰绳再度冲来,乌桓部落就已然顶不住了。 乌桓骑兵立即作鸟兽散,纷纷拍马狼狈逃窜,这种事在他们草原生活中,早已经习惯。 为了减轻马匹重量,边跑边抛盔弃甲,惊恐之下动作也十分娴熟,仿佛练习了无数遍。 外侧的乌桓骑兵一交战便落荒而逃,把袁军中军最后的二千骑与三百甲骑看得瞠目结舌,刚想上去夹击,胡人突骑便仓皇逃遁。 崩溃速度之快,让人意料不到。 心神恍惚之间,虎贲骑没去追击逃跑的乌桓突骑,反不作任何停歇,调转马头接着一竿子捅到底,冲杀到了袁军麾旗四百步外。 像锋利的尖刀直接扎进猎物的腹部,狠狠地搅动肠子,然后再用劲力往上推,把猎物开膛破肚,要的就是强劲有力的致命效果。 “快!快将袁公扶上马,先避开敌军锋芒。” 荀谌见形势不妙,青州骑兵去而复返,摧枯拉朽般直捣中军而来,害怕自家骑军敌不过,立马指挥众掾吏合力把袁公架下高台。 “我不走!” “此战正值关键之处,我若此刻退走,前军兵卒要是不见我军大纛,必然军心不稳,士卒骚动,流言四起,袁氏河北之争就彻底输了。” 袁绍不顾他人劝阻,怒气将兜鍪掷于地,欲意与敌骑决一死战。 “袁公,眼下步军几乎皆调度去攻打刘玄德的武刚车盾阵,敌骑来势汹汹,前后几度交战,六千骑不能挡其锋,古人云: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何况河北山河之主,此刻岂能不顾大业,以身犯险乎?!” “望袁公以冀、幽为重,刘玄德以严律治天下,约束豪族与士族,令各州豪杰早已忿忿不平,数年之怨,各氏早已怀恨在心,还未曾表露出来罢了。” “即便此时败退,待养精蓄锐过后,他日亦可卷土复来,与刘备再争中原!” “当年高祖皇帝与光武皇帝在争夺天下时,也有过大败溃逃,只须保有用之身,顷刻间便可重整旗鼓,再度袭来。袁公当鉴之。” 荀谌对袁绍伏身长拜数次,思虑说道。 袁绍听罢僵住不动,似乎还在犹豫之中。 旁边的郭图见状,也赶紧劝道:“袁公,就算袁公撤退,前军也未必会兵败,此地距离前军甚远,士卒所见不过麾旗罢了。” “倘若想安定军心,可让中军继续持大纛,死守此处,再调度万余步军弩兵向后迎敌,必可震慑敌骑。” “袁公身份不凡,不可轻易冒险,不如先领千骑撤退到数里外,待中军奋退青州骑兵后,再回阵也不迟。” “我等食袁氏禄日久,士有知恩图报之心,必在此替公击退敌骑矣!” 郭图见袁公不肯挪动步,心中一动,立即献上计策,给出合适的台阶。 袁绍怎可能没听出其言下之意,眼见前去迎战的轻骑与甲骑也渐渐不敌。 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抬头怆地呼天道:“苍天怎如此负我袁氏,竟数次顿兵以至逆贼横行,绍何日才能匡正国家,挽救天下……” 在哀痛欲绝中,众掾吏赶紧把袁公搀扶下高台,又将他扶上马。 郭图与自愿留下来的掾吏含泪躬身拜送袁绍。 荀谌也翻身上马背,对郭图作揖长叹道:“公则你……保重啊!” 第二百七十七章 忠臣不事二主 郭图也热泪盈眶,与友人拜别道:“友若,此一别不知何日能相见,望君在信都助袁公重整旗鼓,励精更始,再度投袂而起。” “友若,定要勉力啊!” 荀谌忍住悲痛,揖礼道:“必让公则如愿以偿,以成平生之愿矣!望君保重!” 然后重重一记挥鞭跟随骑军往北面驰去。 郭图站在原地瞭望片刻,待千余骑兵越行越远后,回首望去见迎敌的千三百轻骑与甲骑的进攻阵势,已然让青州军以锥形冲撞地支离破碎。 轻骑兵一度肉搏战被杀得肉绽皮开,骨肉飞溅,立马被打出了心理阴影,见对射也射不过,更心生畏惧,变得恇怯不前,只敢绕远稀稀落落的放箭,以求遏制对方马蹄的奔袭速度。 而甲骑的表现倒令人眼前一亮,数次逆战不退,对得起袁公发放给他们的财帛与田宅,可惜在剩下的八百余轻骑在留下一地尸体后,犹如惊弓之鸟,对虎贲骑的冲杀惧怕如虎后,生怕对方忽然杀来。 三百甲骑没了轻骑配合,很快就被青州骑兵以多击少,快速用长锤抡锤头颅杀落下马。 原本还想护中军大纛的掾吏,见到这么凶残的场面,大部分官吏立即望风而遁,有的长吏赶紧抢驮马往北面驰去,有的撒腿扙剑就跑。 有人往北,有人向西,场面登时乱成一团。 郭图推开随从搀扶的手臂,抬头望向早已空无一人的高台,只剩下袁军大纛还孤零零在阵阵北风中,呼呼飘响哗啦摆动。 仅一个时辰前,众掾吏还在上面高谈阔论,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而此刻早已不见故人的身影。 郭图缓缓走上高台,见青州骑兵快要杀到台下,袁军后军大败溃逃,已经再也无力挽回,正想向前跨出一步。 却听到不远处有全身染血骑士在众人的拥护下,径直摘下面甲,对着高台呼喊道:“台上可是郭公则乎?!” 郭图有些诧异,台下青州骑兵已有军士在翻身下马步战斩杀他的随从欲要登台夺旗。 见对方似乎很熟悉他,忍不住问道:“君何人也?竟然认识图乎?” 不想那人笑起来,说道:“我常听郭参军有言,说族亲郭公则效力于袁本初,又与足下相貌符合,故有所猜测。” “刘使君气度恢宏,有揽天下英豪之志,公则既是颍川郡人士,若早降之也可归乡,与亲友把酒重聚,何有不乐哉?” 两人谈话之间,青州骑士数十已持斩马刀杀至高台最顶层,方圆百步内,活下来还未曾投降的袁军当中,只剩郭图一人。 其余袁军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听见异常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和袁军幕僚畅谈,让众多虎贲骑与锐冲营将士不禁面面相觑,彼此之间大眼瞪小眼。 谁也不敢过去临头一刀,将对方连人带旗劈成两断。 “玄德公,颍川智谋之士多矣,图不过庸才耳,何以让玄德公亲自临阵劝降。” 郭图从对方的语气中,也瞬息反应过来,骑士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然后遥想到与郭嘉关系亲近,又善于指挥骑军奔袭,还能在军中有如此威望,让兵卒能够忍耐立马杀敌斩旗,建功立业欲望的人,那就只有亲手缔造名震天下青州军的刘备刘玄德了。 再想到对方将大纛竖在步兵车盾阵中,自己藏身于骑兵,以一千七骑,数度换马来回冲阵,先后击败袁军骑兵与乌桓突骑近万人马,把袁公中军打得溃不成军。 眼下战场上七八万步军,怕也是难逃了。 倘若望见袁氏大纛轰然倒塌,全军恐怕立即崩溃。 青州骑兵再从背后掩杀,与数千步军汇合,一战便可击破河北十万大军。 郭图想到此处,不由暗中感慨道:“刘玄德果然有高祖、光武之风,敢于亲冒矢石,奋兵讨击,使敌应时崩解,河北十余万众束手降服,霸王之业成矣。” “袁公,败的不冤啊。” 刘备在不远处抬首眺望,见郭图陷入沉思之中,一边耐心等待对方回话,一边让麾下骑士下马歇息,拿出水囊喝水,顺便喂食马儿豆料,谨慎备战。 看看袁绍会不会以为虎贲骑身体力竭,见袁军大纛还未倒下,遂让骑兵杀个回马枪,好转败为胜。 刘备为了把袁军骑兵与乌桓突骑一网打尽,以便利于接下来的追击,则故意迟迟不斩袁氏大纛,就看袁绍敢不敢冒这个险。 明面上在和郭图倾谈,实则在暗中休整恢复马儿与骑士的体力,悄然更换军械。 郭图站在高台上,自然可以将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高呼赞道:“玄德公用兵,可谓正奇两用,总有出奇制胜之略,图佩服。” 刘备听闻,遂笑道:“不管袁本初会不会复来,备皆要谨慎待敌,此时乃军中将,身系士卒安危,不可大意也。” “公则,男儿当提剑汗马以取公侯,岂能附行谋逆之事,此刻悬崖勒马还为时未晚,袁绍非英雄也,不过公孙述之流罢了,何况覆灭就在眼前,郭氏何去何从,公则不妨慎思之。” 刘备抬手遥指北边,面容肃然道。 若有可能,他还真想着招降郭图,身为颍川士人又多年效力在袁绍麾下,对于河北士族的那些龌龊事了解的十分清楚。 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袁绍治下非河北人士的心腹幕僚甚多,可惜河北之战以来,对阵过的逢纪与许攸纷纷惨死,辛评去向不明,军中只剩下荀谌与郭图是颍川出身了。 要是郭图愿降,倒是一把对付河北士族的利刃…… 郭图听见玄德公的话,拱手行礼笑道:“多谢玄德公厚爱,图既效命于袁氏,当从一而终也,岂能因利背主耳。” “此刻大势无可挽回,只求速死而已。” 说罢,转身朝北一拜。 心暗道:“子远等我,余来寻你了,黄泉路上走慢些罢。” 郭图双眼紧闭,从高台腾跃而下,应时闷沉响落在地。 按捺不住的虎贲军士立即上前斩断袁军大纛,麾旗倾倒没多久,正在攻打青州军阵盾的袁军步军发现中军大纛不再飘扬,顿时旗靡辙乱。 立马阵脚大乱,溃不成军,纷纷丢下军械逃命。 车阵内旋即擂鼓,先登营、铁甲营、声射营从缺口涌出来趁势追杀袁军溃兵。 刘备则等了许久,也没看到袁绍让骑兵折返回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摇了摇头,遂分出五百骑军前去前后夹击袁军,再让骑士去通知大营立即出击奋敌。 他再领歇息好的千余虎贲骑,前去追击袁绍。 遂让军士把郭图身尸搬到马上,待此战结束后,再与袁军战殁的兵卒一起安葬,没想到军士刚抬起对方手脚就听见,没有声息的郭图发出痛彻心腑惨叫。 “痛杀我也,痛杀我也!” “怎么会如此痛?!吾的手脚是不是都碎成齑粉了,为何还未死啊!” “痛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 瓮中捉鳖 刘备也没想到,郭图从高台跃下竟还没有摔死,看样子应该是断了手脚。 虽心里感到好笑,但这时若真笑出声,就有点对颍川士人不尊重了。 刘备立时摆手,让懂得粗浅医治骨肉的士卒,上前查看究竟,再找机会把郭图带回大营。 他此刻没时间去管郭公则了,还要赶着去追袁绍。 一声号角齐唤上马,骑士再度高举旗帜,数千马蹄声势浩荡,呼啸朝西北而去,迅速消失在天边。 …… 袁绍原本在数里外,还想找机会率骑兵杀回来,却听到赶来的斥候禀道:轻骑兵已经被冲散,甲骑在交战中也岌岌可危。 只好舍弃这个打算,准备暂时先退往绎幕,令沮授、张郃、高览等人率步军前来救援,待收拢溃兵后,再与刘玄德决战。 当荀谌听到袁公的想法,立即摇头反对,揖礼道:“袁公,此事万不可为也。” “鬲县尚有张辽数千兵卒,张儁乂虽领兵过万,而我观近日传来的战报,张郃常有吃亏迹象,恐其不敌张辽,高览与董昭此刻还在攻打平原郡东部各县。” “要等他们率军到来,怕刘玄德会先一步至绎幕,为今之计,只有退过洹水再做打算罢。” 袁绍听完,沉吟不语。 先前三叉胡须的河北掾吏,也在人群中,闻声连忙献计道:“袁公,刘备骑兵近在眉睫,已然是急如星火,间不容发之时,至少也应当退守东武城。” “我乃甘陵广川人士,早年听闻东武豪族西门氏与刘玄德有旧怨,数年行贾侩卖粮食常高价卖与青、兖二州赚足了财帛,若闻刘氏胜,西门氏必然惊恐万状。 袁公可先许诺助其守城,待征调收取钱财之后,赏钱以犒劳军心,甚至亦可用财帛使乌桓人护送公渡河北归。 而西门氏亿钱瓮尽杯干,料也不敢轻易降刘,害怕度田再受损失。” 三叉胡须的掾吏,一面打恭作揖,一面陪笑说道。 荀谌听了大怒,用眼神瞪了对方一眼,急忙道:“袁公,此刻我军大败,不可再招纳乌桓随军,乌桓乃北部蛮夷也,心性反复无常,喜急公近利,唯利是图。 先前尚有步骑军十万,蹋顿不敢有异心,而眼下我军损失惨重,只剩下千余骑兵仓皇北归,乌桓乃有五千之数,设使中途忽然变心易虑,见异思迁,则我军危矣!” “此人想必与东武西门有旧怨尔,故献此计策揭人之短,只为诛除仇家罢了。” 说到这里,连荀谌也不由冷哼一声,哪怕有荀氏儒风家训,对于这般小人行径,也忍不住鄙夷不屑。 袁绍脸色带有愠怒,斥责道:“绍为汝南袁氏大户,岂能假意许诺,又夺人数代积蓄,岂不是与刘玄德无二,此事勿要再言。” 他能征调这么多豪族部曲前来决战,就是许诺不夺河北士族、豪族的庄园田地,以及奴婢、部曲、僮客。 不然河北豪族怎么会蜂趋蚁附,还不是舍不得交出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还有蓄养的部曲与奴婢吗? 刘备打击豪强,他就拉拢豪强,刘备度田,他便让利,每与备反,事有可成。 不同于曹孟德被击败后,便痛定思痛,寻找刘备强大的原因,在江东诛杀不服豪强,收其钱财与耕地以养士卒。 袁绍要是敢在河北这么搞,那士族、豪族就得主动投刘了,反正都要度田,何必跟着你袁氏做逆贼。 先前还想在冀州度田,后边随着刘玄德声势越来越大,不仅度田心思要收敛,还要对河北豪族进行妥协。 以为能借众力,一战而击破刘备,那时再来清扫河北,没想到…… 袁绍思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从西北方向的东武城,搭浮桥渡过洹水,回信都再度征召郡国兵与部曲防守安平郡。 遂肃然下令道:“传命张儁乂挫败鬲县张辽后,在引军撤退回渤海,高览、董昭回师驻守东光、南皮、浮阳三县,此三城更靠近漕河,方便粮草运输。” “让沮公与快马赶回信都以监兵事……”袁绍说到这微微顿住,忽地想起了什么事,猛然望向左右竟不见熟悉的身影,急忙问道:“田元皓身在何处,骑军撤退怎没将他带上?!” 难怪一时间总感觉有说不出的不对劲,原来是没人站出来直言进谏了。 荀谌闻话也拍掌反应过来,顿时瞪圆了双眼,与袁公面面相觑。 坏事了,先前撤退太快,光顾着和郭图道别,忘记把田丰从后营给带出来了。 没想到此役,除了郭公则外,又损失了我河北一幕僚良佐矣! 众掾吏发愣之际,陡然听见斥候传报,青州骑兵砍下大纛后,没朝步军杀去,反驰马朝西北方向疾速赶来,离此地只有五六里了。 袁绍立即心头一紧,对荀谌说道:“友若,青州骑军锐利,却在战场厮杀多时,想必已势穷力竭,所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如今我军以逸待劳,诚若在此养精蓄锐待敌冲杀,有无机会反败为胜乎?” 就算前军大败,只要眼下能挫敌军锋芒,那也算胜过一场,可替河北挽回些许士气。 在人心动摇时刻,小胜也算胜。 荀谌则诧愕地望着袁绍,如今都什么情况了,还想着反败为胜,这可能吗? 叹息道:“袁公,此时大军困顿于此,兵卒无心再战,还是赶紧渡洹水,返回信都罢。” “此处离洹河渡口,有三百余里之遥,还是快快启程为好。” 荀谌就差没直说,袁公你现在就如项籍败逃乌江,好在邺城和渤海还有驻军,还能调步军赶来守城。 不然,怕连洹水都过不了。 袁绍见众骑军皆是惊惶不安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付之一叹,哪怕他成功退守信都,大败的消息一旦传开,那甘陵、渤海、魏郡各县的官吏守卒俱会为之动摇。 又将如公孙瓒攻冀州,望风而降者,必定比比皆是。 袁绍举目四望,想将周围一切尽收眼底,对荀谌道:“再分五百骑抵敌,不可近战肉搏,用且战且退的方法,将青州追兵引去绎幕,其余骑兵与我等一同北归吧。” “走罢,不知还有无机会再来……” 袁绍意味索然的想道。 他做梦也没想到,兴师动众率河北甲兵十万,却让刘玄德用骑军一战破灭,到现在想到此事,还难以置信,恍恍惚惚似乎犹在梦中。 曾经吞吐天下的心气,也随着敌骑击溃中军,变得不可触摸,再让荀谌误打误撞地一劝,使他突然清醒过来,想到后面冀州、幽州闻讯的连锁反应,更加心灰意冷,意志消沉。 收拾烂摊子,再重整士气,无疑比打败仗还要让人心力交瘁。 …… 另一边,刘备得哨骑汇报,西北边发现敌骑踪迹,与他判断袁绍逃离的方向相似。 遂笑说道:“袁本初想要从东武城越过洹水,要让他逃遁,恐怕还能调豪族部曲守城。” “夫一日纵敌,成数世之患,诸位切莫放跑了袁绍,能斩杀袁绍者,赏钱百万,免赋税五十年,耕田千亩,军士或家中子弟可量才录补为青州吏。” 一传十,十传百,军中听闻者立刻情绪激昂,干劲冲天,一扫先前的疲惫感,变得奋袂攘襟,纷纷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斩袁绍狗头,前来请功。 能在青州度田后,还拥有千亩良田的宗族都屈指可数,何况很多人数较多的宗族,都让使君一一拆散。 许多直亲与旁亲因为利益冲突变得对立,互相监督,只要敢违法乱纪,立即举报郡里或州部。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因军功分赏千亩良田,那才是真正的衣锦还乡,所谓人生一世,可衣食充足无忧,能出门乘马,又为人敬佩,还能在家乡为掾史,亦可为先祖守坟墓,可谓人生圆满矣! 谁又能真正征战一辈子,每逢临阵厮杀,皆是以命相搏,等四十岁过了,遇阴雨天就得浑身都疼。 此刻只要追上去斩了袁绍狗头,就能提前退役了,家中再也不愁吃穿,个个恨不得快马加鞭,就算对面还带甲十万,也敢毫无顾忌地策马驰骋,横冲直撞。 刘备见军士闻言皆大为振奋,斗志昂扬,精神重新抖擞起来,也暗暗松了口气。 在拼命厮杀后,强行去追击敌军,最害怕在追击途中,士气渐渐衰竭,设使骤然遇见敌军埋伏,搞不好还会反败一场。 随即又令虎贲骑打起精神,在进兵的同时,小心提防袁军用弩伏击。 路过岔口,前边打探消息的哨骑拍马赶来提醒,敌军千余骑此刻分为两部,有一部沿驰道去了西北,另一部则去了正北面。 两路骑兵都有掾吏置身军中,而且都没有打出旗帜,斥候哨骑不敢赌袁绍究竟逃往何处,也分为两部前去打探。 刘备思索少顷,干脆让虎贲骑不分兵,不管袁本初会不会选择退往绎幕与张郃等人会合。 他相信守鬲县的张文远见敌军异动,绝不会轻易让袁绍撤退。 既然如此,还不如依照之前的判断,朝东武城方向继续追敌。 哪怕判断失误,也能星夜沿河北上,以骑兵的机动优势,疾速截断袁绍最后退路,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第二百七十九章 真乃大树将军也! 就在刘备认为张辽不会让他失望的同时,鬲县城下的擂鼓声再次响起。 张郃不甘心地率部以云梯,持弓弩再度攻城,还特意选出身材高大的士卒,搭建望楼架起大黄弩,用望山瞄准城头直射。 “嗖!”“嗖!!” 鬲县北面的城墙登时,疾风骤雨般箭矢如注,锋利的箭镞扎在城墙,以及举起的大盾上,一时之间发出阵阵噗嗤低沉的声音。 “噗!”“噗!!” 尤其是大黄弩射出来的箭矢,甚至还能穿透大盾,伤到后边持盾的士卒,张辽见状赶紧让人用竹竿挑起湿水的布幔,挡在盾牌及城墙前面数尺远,迅速减弱了对方强弩箭镞携带的冲击力。 接着,张辽又安排百名士卒躲在墙垛后面,高声呼喊谩骂道:“张郃匹夫,量平胆薄,胆小如鼠!” “乃公率二百骑军冲阵,就把你吓得连退百步,为一军主将怎能如此无胆乎?” “快来,快来!” 远远听见青州军不断地嘲讽谩骂声,让土坡上的张郃气得脖子涨红,这张文远简直欺人太甚,不就是趁他率军刚至鬲县,全军立足未稳之时,就率骑兵从县城杀出,来突阵罢了。 他引中军撤退,也是为了避免遭其所破,怎就变成胆小如鼠,还编成歌谣来嘲讽他。 张郃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张辽真乃鄙夫,鼠子尔,不识儒家礼数,果然为边郡粗鄙武夫。” “传令调集所有强弩,专射北面城墙,豪族部曲立即攻打城头,近来围困已久,今日我必要一举攻破鬲县,擒杀张文远,解我心头之恨。” 这些天他收到高览与董昭的书信,皆是攻打平原郡各县不利,哪怕挖掘地道烧塌城墙,但因为城墙的缺口小,兵力优势无法施展,每次攻进去都被对方杀了出来。 而对方野战能力极强,操练军阵极为熟练,而且下手干净利索,能一刀毙命就绝不用第二刀,专往身上没甲胄的部位竖劈。 高览与董昭两人都对此忧心忡忡,袁公先前已经下令,要快速攻破平原各城,然后率军渡过大河,横扫青州各地让刘玄德后方不稳。 让监军校尉沮授也没想到,他们三万大军会被绊在平原郡,整整数十日没有任何收获,也不敢绕过前面的县城,领兵直渡大河。 眼见袁公的书信的语气越来越严厉,特别在得知许攸、高干等诸将全军覆没之后,更传来军令让沮授督渤海郡兵事与诸将,早日攻破般县、西平昌、安德、鬲县四城。 然后迅速挥师渡河,截断青州、徐州送往平原的粮草军械,焚烧对方的耕田小麦,使其明年颗粒无收。 张郃、高览、董昭见到军令的瞬间,心底不禁叫苦不迭,也不知道是谁在为袁公献计献策,怎么不实际来平原郡看看,这些青州守军有多难打,守土抗敌的士气,不仅没有因河北大军人数众多而衰退,反而更气势如虹。 连平原民夫也敢拿木棍死战不退,兵卒能忍受伤亡连睡觉都待在城墙上,在攻城尸横遍野中,不被恐惧所吓到,这就是强军啊。 干他娘的!谁说平原守军皆是辅卒,哪家诸侯的辅卒能承受巨大伤亡,还死守城墙缺口,垒土堆不退?! 连专门打杂埋锅造饭的辅卒都这般悍勇,那战兵的凶猛程度岂不是要突破天际。 连沮授见此场景也不禁连连皱眉,暗忖道:“刘玄德究竟是用何种手段,才能让黔首如此为他效死力?” 带着这疑问许久,直到张郃军卒捉到运输粮草的民夫,将其用绳索缚绑押至营寨,肤色黝黑的民夫虽膝盖忍不住发抖,但嘴里依然在不停地叫骂道。 沮授见状横眉,遂喝道:“役夫为何如此大胆,难道不畏死乎?” 民夫见沮授头戴高冠,受其气势所迫,结巴半天,方才道出来:“人,人岂有不畏死之事,玄德公为我家均田地,不施报答与禽兽何异,丈夫死则死,气节不可失。” “被汝等捉住,我,我就没打算活着,要杀便杀,何须多问。” 沮授闻言,不由抚须啧啧称奇,打趣道:“黔首也想做大丈夫,余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来人,将此人乱棍打出去,倘若再遇见,立即扑杀之。” 瞧见军卒把擒来的民夫打了出去,张郃不解问道:“监军,不过是黔首罢了,杀之也无妨,为何独放其一条生路。” 沮授笑着解释道:“擒此役夫杀之无益,不如将他释放回营,传以消息用于瓦解敌军士气军心。” 结果连沮授也没想到,翌日鬲县就有青州士卒在城墙上高喊:监军校尉沮公与早有背袁投刘之意,欲将万余袁军葬送在城下,汝等皆为汉军,为何不早日投降? 此言一出,立马让沮授脸色铁青,连续好几日都在军营黑沉着脸。 每次念及此处,沮授也不由咬紧牙,暗骂张辽胡编乱造,为人奸狡诡谲,不愧先后从于董卓、吕布这些逆贼。 此刻听到张郃说要攻破城墙,斩杀张文远,使沮授忍不住拍手称快,说道:“好,就应该有如此气势,昨日诸多强弩从渤海运至军中,全军若有这般斗志,必能攻破鬲县。” 两人谈话之间,袁军攻城厮杀仍未停止,战场上兵器相击之声不绝于耳。 后边战鼓越来越响,喊杀声震天,两军争夺城墙厮杀得更为激烈。 张辽带着亲卫持环首长刀游走在城头各处,哪里有顶不住的迹象,他就立即带数十人舍命冲杀顶住,就算有袁兵爬上来,也很快被斩杀当场。 数十日以来,除了城下死者相枕,尸体发出恶臭味外,城墙甬道也成了双方反复争夺的战场。 鬲县虽然城小,却仍有四面城墙,三千守军为了防敌军日夜骚扰不得歇息,还要轮流驻扎在城头,除了搬运滚木礌石的民夫,就只剩三百多兵卒防守城墙。 张辽身为主将,披甲作战远超过三个时辰,战况急迫时还需搏杀退敌,每夜卸甲身体状况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每日依旧照常巡视各面城墙,给予士卒军心极大振奋,兵卒皆在私底下称道:“张将军连日鏖战,依然笔直挺立,意志坚韧,真大树将军也!” 第二百八十章 非战之罪也 城墙上的厮杀还在继续,张辽将刀劈断后,重新换刀,接着喀嚓一声,将欲要偷袭的袁兵手指斩断在地。 对方张大嘴巴,惨叫还未发出,刀刃就已猛劈在其颈部,霎时头颅跌落,伤口处血流如注。 因城头甬道过窄,更适合用长刀横劈竖砍,张辽持刃又一刀将爬上云梯快登顶的袁兵斩杀。 “铛铛铛……” 双方激战一直杀到快要日暮将至,张辽在这期间几度短暂歇息,然后再投入战斗。 直到天色将尽,才听见袁军大营响起了三声急促的鸣金,攻城的士卒如蒙大赦,赶紧像潮水般涌向后方,就怕走慢了要挨箭矢。 张辽顺手甩了甩流淌鲜血的刀柄,遂吩咐军士打扫城墙,然后抬头望向敌军营盘,见其把望楼的大黄弩也撤走了,不觉眉头紧锁沉思。 张郃与沮授今日气势汹汹而来,算上前边的箭矢攻势,激战如此之久,必然想着一鼓作气,彻底攻破鬲县,平常也不是没有夜战过,怎会因天色昏暗就放弃了。 就算豪族部曲与辅卒被杀破了胆,那还有郡国兵没动用,张郃匹夫受到这般辱骂,就这么轻易的撤退,若不是在故弄玄虚,那便是敌军陡然有变。 张辽心中思量想道。 瞬间眼神突然亮起,难道是使君在平原大破袁军主力,此刻消息传到沮授与张郃军中,才让他们决定收兵? 张辽会有这样的想法,乃因玄德公起于青兖之间,纵横驰骋,锋不可当,即便逢光武在世,亦可雄争河北。 别说袁绍领十万众,就算领二十万也必败无疑。 想到此处,张辽目光不禁落在城下的袁军营壁,倘若真是如此,那张郃、沮授今夜定会撤军。 否则玄德公率军北上,这万余袁兵就走不掉了。 要是张郃、高览、董昭的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在平原郡,河间与渤海两地都将不保,使君甚至能早日重回幽州涿郡。 张辽眼露精光,有些心动不已。 高览、董昭不在鬲县,但还有张郃在,要能突袭击破张郃所部,日后攻渤海郡手到拈来,张儁乂虽为冀州河间人,多日前已试探出对方不善骑战,唯一忌惮就是袁军中的强弩,假使趁夜掩杀突袭,电光火石之间,敌军弩兵也将无法瞄准。 何况张郃为了能更方便攻城,早将袁绍先前挖的壕沟填土,正好趁夜色袁兵撤退,将城门土墙推开,再用布裹住马蹄,捆紧马嘴,以疾雷掩其不备,必可长驱直入,给敌迎头痛击。 “若真有异动,今夜便可趁势直捣袁营,最好能生擒沮授与张郃。” 张辽思索暗道。 …… 另一边的沮授见到袁公遣来的信使,因当时情况紧急,连正式撰写文书的时间也没有,只能用布帛写下寥寥可数的几个字,再盖印交于掾吏。 当士卒将信使迎进帐内的那一刻,沮授忍不住倒吸口气,手心冒汗地揪住衣袖,猛然站起身。 只因望见了中年掾吏掀开帐帘,露出衣冠不整,蓬首垢面的模样。 瞬息让沮授有种不好的念头,呼吸艰难地问道:“袁公差你来所谓何事?” 旁边的张郃也一阵心脏狂跳,强忍着不去猜想。 “沮公,袁公……袁公他败了啊!” 中年掾吏眼眶带泪,嘴唇颤抖说道。 他心痛啊,宗族这些年的投入全都没保住,不仅四千部曲没了,将来刘玄德席卷河北,凡敢不遗余力的襄助袁氏的豪族,日后一个也不会放过,刘备早在檄文里说明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早知袁公如此不堪一击,当初就应举族迁徙去青州,怎又继踵了当年投靠王郎的那些瞎眼豪族的后尘,要有宗族子弟逃过此难,必留下祖训,遇刘氏娶阴氏妻者,须举族而投,不能迟疑半分。 亲眼目睹自家部曲被杀得尸横遍野,遥想到日后全族遭难,简直痛彻心扉。 怎么就愚钝糊涂,跟着四世三公的袁绍来反我汉家,真是被利益迷住了心窍。 中年掾吏肠子都快悔青了,懊悔和愧疚交织在心头,悲伤的泪水喷薄而出。 把沮授也看的微微愣住,不由得热泪感慨道:“没想到袁公竟得到如此多的忠义之士相助,可谓事变知人心。” 上前轻抚其背,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胜一败皆为常态,只需整顿兵马,锐养士气,必可因败为成耳,长吏无需太过伤怀。” 沮授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复问道:“袁公此战究竟损失多少人马,此刻大营还坚如磐石否?” 书信上只写着让他赶紧动身回信都重整兵事,其余诸事没有半字落笔。 中年掾吏闻言,擦拭眼泪,抬头诧愕地望着沮授,仿佛思绪被打断,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沮授在军帐左右来回踱步,遂道:“袁公兵败不可急退,令淳于琼率骑兵护在大军左右两侧,再命乌桓蹋顿袭扰刘玄德粮道,缓缓退守至绎幕,鬲县纵使短时间难以攻克,我与张将军定会想办法攻破此城,再领军南下汇合。” “沮公,袁公并非小败,是全军覆没,土崩瓦解的大败啊!” 中年掾吏彻底摔破罐子,颓丧道。 整个军帐瞬间沉寂无声,沮授犹如木头一般怔愣在原地,张郃也身体轻微摇晃。 河北带甲十万才进兵多久,就皆为刘玄德所败,还全军覆没了。 袁公此前常说曹孟德无能,以至刘备席卷兖州,怎么这次还是如此大意,田元皓、郭公则、荀友若都在干嘛,为何无人献计献策,替袁公弥补缺漏。 沮授忍着震惊,将心中疑惑问出,而中年掾吏立马变得支支吾吾,含糊其词道:“此乃刘备施计也,以七千人马迎敌,袁公见敌势弱,遂不做停留,率十万众与其决战于鄃县四十里外的高乡,不料淳于琼兵败在刘玄德后阵,乌桓突骑接敌又复败,青州骑兵直冲中军大纛,中军交战不敌,袁公只得含恨败退。” “沮公,此非战之罪也。” 第二百八十一章 趁夜攻敌 沮授听得瞠目结舌,连忙发问道:“中军为何会不敌青州骑兵,数百大戟士何在?骑军何在?弩兵何在?!” 中年掾吏哭丧着脸说道:“不在了,皆不在了,弩兵与大戟士都调去前军破刘玄德的车阵,青州人用木钉住了武刚战车,又用幔布浸水以防我军火攻,步军盾阵又极其坚固,士气高昂死战不退,甚至还敢冲阵杀出车阵外。 袁公为了尽快破敌,不使刘备与大营呼应,几乎压上了所有的步军,还派人截断了青州军大营,没想到对方骑兵竟然如此迅猛,似乎余力不竭,几番大败我军骑兵,我离开军中时,青州骑兵还紧追不舍,一路追逐袁公北归……” “什么?!”话音还未落下,沮授立即三步并做二步,搀扶着对方双臂,声音慌乱无比道:“袁公处境还未脱离危险,为何你不早说?” 这还打个屁呀,万一袁公遭刘玄德擒获,河北各郡立即分崩离析,各地太守要么自立,要么投降刘备。 袁谭、袁熙、袁尚等人更没威望能领冀、幽两州与汉室宗亲的刘玄德交战,逐鹿天下。 袁氏必将随风而逝,转瞬而亡。 沮授心里焦急如焚,可他还远在鬲县城外,远水救不得近渴。 沉思良久,抬头对张郃道:“儁乂,你常将兵,又从征过幽州公孙瓒,对张辽这种边郡骁将的习性知晓颇多,可故作疑兵然后撤军,退回渤海。” “此时袁公安危最为紧要,我当领军中数百骑兵携带干粮水浆,夜以继日赶往甘陵东武城方向,先沿西边洹水河畔,寻马蹄足迹护卫袁公,诚若实在音信杳然,多日寻觅不到,我再北渡洹河,返回信都。” “儁乂,此策你意下如何?” 沮授不禁问道。 张郃虽然觉得有些不妥,让监军把战马全部带走,那他还怎么遏制张文远,此人善用骑兵,须要用骑兵制之。 但话到嘴边又抹不开面子,总不能说自己留骑兵,是害怕张辽突阵罢。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雷厉风行,折冲破敌,以曜锋铓,吾何以畏彼哉! 他张儁乂也是河北名将,即便不及麴义,也自认不逊色于颜良、文丑二人,若真临阵杀敌,岂会不敌张辽鄙夫。 张郃顷刻之间欲言又止,接着在心底横下心,拱手朗声道:“监军尽管去救援袁公,此地留郃与河北八千步军,足以应付区区张辽。” “自从于河间郡国追随袁公征战公孙氏以来,只有我追敌的份,何惧敌军奔袭,若张文远敢来,当以强弩击之。” “好,儁乂不愧为我河北良将,那此处就全托付于你,我立即整顿兵马,给马匹喂食豆、草料与水浆,驮马我就不多带了,出了平原郡后,陂池就渐渐稀少,马儿多了对于水浆需求更大,不便于我军轻装疾速前行。” 即使是对手,沮授也不禁对刘备大力修建诸多陂池以及水渠的措施,称赞不已。 进兵平原郡以来,所有所见所闻,皆让人耳目一新。 天下诸侯只顾着征伐掠夺,对于利民利农极少能顾虑到,只有刘玄德有如此魄力,治民以大德,不以小惠,刘备累仁积德,而百姓恩深必报,无怪其名盖天下也。 可惜终归道有不同,否则还真想见见此间英雄。 看他有无如光武那般,阔达多大节,略与高帝同。 …… 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昏暗,数百匹马蹄声,快速绕道朝西边方向奔驰离去。 正在城墙背靠墙垛歇息的张辽,隐约听见原野上响起沉闷的声音,立马起身眺望远方,昏暗之下似乎有些黑点在渐行渐远。 张辽顿时大喜过望,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清楚,但对于见惯骑兵的他来讲,能一眼看出这就是骑兵远遁的场面。 不趁夜攻城,反率骑兵西行,必然是平原方向出现变故,需要领骑军前去支援。 若袁军主力有失,张郃所部定会撤军返回渤海,白日撤退怕我率军出城追击,今夜必会佯攻城头,实则引军悄然撤离。 战场决胜之机,稍纵即逝,为将者不能犹豫半分。 张辽立刻派遣四百士卒将北面城门后边的土堆掘开,自己则亲自去检查马匹的马鞍、缰绳、马钉,骑兵携带的弓矢、箭袋与刀刃。 夜晚突袭的关键之处,就在于如何鼓动声势,冲锋袭扰各处,拉弓射箭使得敌军惊恐不安,不敢应对。 敌军处于篝火堆前,看不清远处的昏暗,而他的骑兵藏在黯淡无光处,可肆意齐声呼噪,足以惊破袁军。 忽然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得“漢”帜摇动的猎猎作响。 张辽忍不住暗道:“辽拔起风尘之中,当破张郃所部,翼辅使君兴复汉室,重整汉家河山,天地鬼神可鉴。” 旗帜依旧在风中摇摆,似乎在作回应。 两个时辰后,薄暮冥冥,月升星起。 鬲县城下又响起了激烈的喊杀声与阵阵擂鼓,漫天密集的箭矢猛地仰射城头。 这一次不仅城墙北面,西面与东面都遭到袁军攻打,箭雨时密时疏,让城墙上的守军顿感如临大敌,纷纷冒着箭矢将城头的礌石搬运的更近。 只要对方有攻城攀爬的迹象,就立即举起礌石往下砸,等砸完了石块,再拆城里的木柱。 袁军不怕死敢来,等待他们的就是劈头盖脑的攻势。 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步军推云梯前来攻城。 张辽笃定袁兵必在佯攻,立即点齐三百骑军,忽地打开北面城门,策马杀出城外,将骑兵分为三部,绕后偷袭举起火把前来攻城的袁军。 “嘚嘚嘚……” 猛烈地马蹄声突然袭来,使得佯攻完成正在撤退的袁军阵脚大乱,听着声音似乎在前又有在后,黑灯瞎火分不清从城里冲出来多少人马,忍不住惊恐大叫。 “快跑!” “快跑啊!” “挡不住了。” 张辽轻而易举将城门口的袁军辅卒杀得溃退,丢盔弃甲四处逃散。 但这群溃兵不是他的目标,真正目标是此刻早已撤军的张郃。 既然此时对方已有防备,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张辽思虑过后,决定绕过严阵以待的后军,策马直追敌军前部,追至前锋冲阵破敌。 第二百八十二章 汉德虽衰,天命未改 张郃听见远处传来惊恐叫声,立刻令中军千八百士卒各置火把坚守不动,以金鼓笳笛为节,迎敌布阵架盾,再持强弩严阵以待,听见马蹄彻响,随即弓弩并发,击溃敌军骑兵。 此乃麴义在界桥破公孙瓒之法,是步军对抗骑兵的良策。 张郃眼里凶光毕露,只要张文远敢领骑军前来偷袭扰乱,必让他尝尝公孙氏的惨败之痛。 深夜漆黑的旷野,声音传得非常远,时不时瘆人的惨叫声传至军阵,听得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要不是嘴里衔有木枚,兵卒早就交头接耳,喧哗起来了。 只有主将张郃不为所动,借着发出噼里啪啦响声的篝火,目光不断地巡视各处。 时间一晃而过,迟迟不见张辽骑兵的踪迹,就在张郃心中不好的预感一点点被放大的时候。 前军陡然出现密集慌乱的脚步声,兵卒皆神色慌张,狼狈不堪的快速溃逃,甚至往中军火光方向撞来,仅两三千的溃卒,顿时就把中军北面阵脚给冲散。 张郃让士卒接连斩杀数十个溃兵也没止住脚步,皆在本能的驱使下,往有火光的安全地方跑。 张郃最后只能狠心下令,用强弩射之,使人取下嘴里的木枚,齐声大喊道:“快往左右退,敢乱军阵者死!” 不少溃卒在前后都有阻拦的情况下,也在慌张惊恐的大叫,有些人不管不问依旧往火光方向冲来。 张郃立即令中军士卒拉弦搭箭再射一轮箭矢,对于有些不敢下手的兵卒,怒眉叱喝道:“溃兵冲阵与敌军冲阵无二,若中军阵脚崩塌,必然全军覆没,此乃张辽诡计也,故意以骑兵冲破前军,此时不可再念及袍泽同乡情义。” 然而就在这时,后方响起了响亮的擂鼓声,四面皆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鬲县二千三百守军尽数冲出城外,各处箭矢齐射张郃中军精锐。 同时还在呼喊:“冀州袁绍败了,玄德公援兵已至,杀敌!” “莫要放走了匹夫张郃!” “杀张郃!立大功!杀张郃,立大功!!” 袁军中军见自己的前后左右皆被包围,而自家前军已败,后军也了无声息,立马心慌不已。 不知道青州军到底来了多少人,看这阵势有可能是敌军的主力赶到,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马,还轻而易举地击破了前军与后军。 难怪骑兵会在日暮时分突然撤走,原来是早收到消息,也就他们步军走得慢,才被青州军赶上来围住,要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歼灭在这平原易野。 想到这里,袁兵不由更加慌张失措,闻风声鹤唳,皆惊悸不安。 站在最前面持刀盾的士卒心态最先崩溃,见此地十死无生,没有人想客死他乡,趁着敌军箭矢稀疏的间隙,立即抛戈弃甲,临敌卖阵,撒起脚往后边先跑为敬。 有一就有二,有人带头跑路,连带着前排士气瞬间崩塌,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阵形,骤然兵败如山倒,人人慌不择路的四散逃命。 勇,志之所以敢也,勇气要是没了,任何名将都没办法在战场上力挽颓风,只能被溃兵裹挟,随波逐流。 张郃没想到张文远没沿着后军一路往前杀,反而宁愿绕远路去攻击他撤退的前军,把前军彻底打崩后,让溃卒来冲他的阵脚。 如今袁公丧师失律,败不旋踵,他也紧随其后一败涂地,连撤退也被张辽抓住时机,打得事败垂成。 张郃紧握马匹的缰绳仓皇逃命,忍不住悲痛想道。 “张辽鼠子,竟然如此狡诈,攻败后军宁可绕道去前面,也没有顺着直捣我旗纛,着实令人可恨。” 张郃没想到张辽能在夜晚冲阵厮杀时,还能做到这么冷静地去判断分析,由此可见张文远的确是难缠的对手。 月光躲进云里,周围一切显得愈发昏暗。 张郃携亲卫十数骑,策马穿过西面幽暗的树林,还在心痛辛苦操练出来的士卒,怕没多少人能逃回渤海,没想到突兀就与绕后的青州二三十骑迎面相逢。 双方都吓了一跳,都没想到这也能撞上,张郃顿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不要和敌骑纠缠,先杀出去!” 两军相遇,一触即发,两方骑兵立即拈弓搭箭,箭镞破空朝对方射去。 双方见状皆不期而同的伏在马背上躲避弓箭,即便如此,双方都有人被射中,倒头栽于地面。 张辽在昏暗之间,看清了敌骑中央有一人铁铠,远比兵卒要精良,必然是军司马级别以上,或许还可能是校尉,纵使逮不住张郃匹夫,此刻擒住此将,也算能凯旋献敌了。 须臾之间,骑兵熟练的分成三部,同时前锋冲敌,左右两翼包抄夹击,这是骑兵惯用的战术。 不同的是青州骑兵会先以锥形冲锋,在临近陷阵破敌时,突然夹紧马腹加速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为左右两翼争取时间。 像钳形攻势一样,真正的杀招是两侧,哪怕敌军数量甚多,也能瞬间截断成几段,然后以箭头形式三部合击一部,在较短的时间内形成局部优势,碾压对手。 “杀!” 张辽大吼一声,瞧准目标,拍马作前锋直冲过去,吓得对方忍不住哆嗦下。 张辽之所以敢这么冲,那是因为出发前早就已经换了甲胄,不怕敌骑的箭矢全落在他身上,袁军的武官则不敢擅自冲出亲兵的保护。 以他甲胄特殊处,只要敢稍微往前一点,箭矢都会抢先落在他身上。 在战场交战,无论哪方都会隐藏中军主将的位置,想要临阵攻敌,要么更换甲胄,要么不打出任何暴露信息的麾旗,不然就等于在两军激战时,开启了敌我双方的位置共享。 敌军见到都会眼热拼命,嗷嗷叫的涌过来杀将立功。 特别竖起麾盖极容易引来敌军围攻,历史上的颜良、殷孝祖皆死于在战场招摇。 张郃虽然没有携带他的麾旗逃跑,但因为甲胄的精良也能引人注目,自然躲在人群之中,趴伏在马背上,祈求前面亲兵可以顺利撞出缺口,让他得以有惊无险,逃出敌骑围困。 万万没料到,三名亲兵刺出去的长矛被对方用马槊拨开,然后迅速甩动槊杆,干脆利落的将亲兵拍下马,自己则侧身卸力。 “此贼究竟何人,怎会如此善用使槊……”张郃念头还没升起,蓦地人仰马翻,整个人摔倒在地,被马压住了大腿,下半身无法动弹。 “完了,彻底完了。” 眼见敌军槊锋临近,张郃眼神闪过悔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要是先前没有让沮公与把骑兵全部带走,也不会有今夜之败。 不选择往这条路跑,也不会恰巧撞到青州骑兵,更不会遭敌擒杀,要是刚才在中军就投降,也不会兵败被杀。 大丈夫处世,当为国家立功边境,没想此刻便是我张儁乂身殁之时。 刹那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张郃有意开口请降,却感为时已晚。 只得闭眼躺在地上束手受戮,没想到几个呼吸过去,厮杀声已经渐渐停歇,亲兵皆战死,他的脖颈也没感到任何痛处,更没被人用刀斩下来。 不由睁开眼睛,望向看不清肤色,只能看见短须军汉正翻看他马袋里面的文书与印绶,余光瞧见他睁开眼睛,忍不住畅快笑道:“汝便是张郃乎?!怎么河北名将如此不经打,当初文丑是这样,如今你也是这样。” “你又是何人,要杀便杀,无谓多言!”张郃没想到临死还要受到这种嘲讽,立即收回了想要求饶的话,面色青红交加道。 没想到军汉咧嘴一笑,让骑士用绳索将张郃缚绑住,遂打趣道:“我可不会杀你,当初河内一役没有捉到文丑,令我颇为遗憾,今日生擒你张儁乂,也可报使君重用之恩。” “你就是张文远,那粗鄙不堪的歌谣便是你编的?!” 张郃心底升腾起一股怒火,横眉竖眼问道。 打仗归打仗,动不动编童谣辱骂别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错,我就是张辽。” 张辽想到农学僮不仅善研究农事,对于编朗朗上口的乐歌更得心应手。 河北乌龟张儁乂,困顿裹足不至前,近来学成泥龟法,未敢正面显露头。 “确与我有关,不过激将罢了,你我彼此各为其主,只要能磨你兵锋,用一些手段又如何。” 张辽居高临下道。 停顿片刻,张辽又复笑说道:“我若没猜错,袁本初此刻已然大败了吧?” “先前领骑兵往西奔去的,应该是监军校尉沮授罢。” “袁绍兵败,冀州必然人心涣散,举城而投者不在少数,你觉得他还真能逃回河北吗?” “昔日伏波将军马援曾言: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也,臣亦择君矣。袁本初非天下之主也,乃为隗嚣、公孙述之流尔,实为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效投玄德公,犹如投光武,洗心革面为汉家拨乱反正,戴罪立功,建功立业时未晚也!” 张辽笑着劝道,仅仅击破张郃所部,他还不甚满意,平原还有高览、董昭呢,功劳当然要越立越多为好。 “大汉承天命四百年,汉德虽衰,天命未改,儁乂扪心自问,可愿再为汉臣乎?!”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此夜太漫长了 张郃沉默良久,最后低头说道:“郃愿降玄德公,讨伐诸侯匡乱世反之于正,望张将军恕罪。” 事到如今已为阶下之囚,袁公败局已定,不降青州刘使君,他张儁乂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何况玄德公匡扶天下,名正言顺。 眼下入主河北,大势已成,必将重定天下。 除非他吃饱了撑着,硬要和汉家刘氏对着干,既然张文远递来台阶,给了他匡谬的机会,那就赶紧顺势请降。 难道还要等玄德公来亲自劝降吗? 万一等来的不是劝降,而是斩首示众怎么办,这些年征战公孙氏,算是回报了袁氏的恩情,要是让他舍全家之命,如同朱灵一样效命袁公,那是不可能的。 “袁公,倘若你还未大败,张郃必定不降青州,奈何,奈何啊!” 张郃心中感慨万千道。 不是我想投敌,实在是大势已去,未成灰烬的公孙瓒必在幽州卷土重来,王郎之败将复现矣。 袁公先刻冀州牧、车骑将军印绶,后又私用承制封官赏爵,获罪于天,故兵败刘使君之手,由此可见天命佑汉啊! …… 就在张辽领军于鬲县的郊外击破张郃所部,在同一片沉沉的黑夜下,不仅有张儁乂舍命狂奔,还有疾驰一天一夜未曾停下歇息的袁绍。 此刻更是备受艰难,多次中途刚停下歇息不久,斥候便立即来禀报,青州虎贲骑出现在三四里外,荀谌赶紧过来扶起坐下的袁绍,再度翻身上马继续朝着渡口赶路。 旷野寒风凛冽,呼啸拍打在早已跑得衣冠凌乱,披襟散发的袁绍脸庞两侧,让他感到十分煎熬。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落魄的时刻,当初对抗董卓出京都雒阳,也没遭受凉州贼这般衔尾相随的追击。 不过才三百多里的渡口,竟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遥远。 “友若,再歇息一会儿罢,绍已经快跑不动了,髀肉磨得鲜血淋漓,再不停下来,我怕难以为继了。” 袁绍骑马并辔齐驱,对荀谌叹息说道。 他并非不善于骑马,但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一直策马未停,别说是他了,这一路逃亡不知有多少掾吏与军吏掉队,数次与青州骑兵交战,骑军更是战死了不少。 眼下身边只剩下四百多人了,冀州属吏折损了不知多少。 为了此次决战河北,先后调集了诸多官吏随军从征,有的安排在巨鹿、安平、渤海三郡运送粮草、军械、布帛、钱财。 如今大军倾覆,不仅十万人马没了,还有陷在大营里的冀州官吏,如别驾田丰,怕皆会被刘玄德擒获。 乱军之中有多少人能在逃出生天返回河北,怕是寥寥无几。 这些心腹掾吏的损失,无疑让袁绍重整冀州更加雪上加霜。 荀谌怎么会没看出袁公被一路追逐,已然快心灰意冷,踣不复振。 忖度不久前往北偏离驰道,青州骑兵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追击上来,那就先歇息会儿。 荀谌不顾自己双腿发颤地下马,向前搀扶住袁公,找石块将其扶坐好,再取出水囊递给对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整理衣冠揖礼道:“袁公,天将与之,必先苦之,欲享天下之福者,必先为天下之劳也,只为坚磨其志,苦其心,劳其力,方所成其事也。” 袁绍仰头喝了一口水,又将水囊递给荀谌,不想对方摆手拒绝,他忍不住苦笑道:“人生如朝露,友若何久自苦如此,今日与我共患难,必将久久不忘友若施水之恩。” 看向左右周围,见众人离得甚远,袁绍有些悲叹道:“我岂不知友若欲聚众激气,想要绍赫然发奋,再激厉将士,遂以此振作之效。” “只是自从河北与刘玄德交战以来,屡次兵败损兵折将,颜良、麴义、高干、朱灵、蒋奇、许攸先后摧折在刘备手中,郭图与田丰不知生死,逢纪擅自出击兵败被我处斩。” “遥想当初大败公孙瓒,河北何其强大,可谓是猛将如云,谋臣如雨,雄罴百万,没想到短短数年,冀州竟已草木萧疏,难道我汝南袁氏终无天命乎?!” 袁绍自打兵败后,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倘若刘玄德真符合金刀之谶,纵使他在奋兵而起又有什么用。 此刻大军损失殆尽,河北的士族、豪族,还有许利拉拢乌桓、鲜卑等胡人,还愿意倾力相助吗? 袁绍想到他为了和刘备决战,拜访诸多豪族与士族,征得近五万部曲,现在一战覆灭,不知多少豪族宗长会对他恨之入骨,欲取他头颅戴罪立功,而降刘备。 这样想来,就算回信都也将坐以待毙,还不如不回信都,省的落到与王郎一样下场,信都乃是光武翻身之地,就不要在他手里有瑕玷了。 河北开战不过两三个月,刘玄德便已大破冀州,席卷河北成了早晚的事,何况他还是幽州涿郡人,届时幽州各郡纷纷举兵而起,南下讨伐袁氏。 单凭一个冀州加上并州两郡,如何能抵挡青、徐、兖幽四州的围困。 想到不久将面对这样的场景,袁绍忍泪含悲,对荀谌说道:“友若,大事去矣,河北溃败不可收拾,或如人之云亡将近。” “多年谋划终究一场空,若非当年何进蠢如猪狗,不听我言使宦官行凶挟持少帝,而董卓进京都又废帝杀后,鸱视狼顾忘故主恩德,袁氏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袁绍想起这些就不禁痛恨。 天下扰攘滔滔,麋沸蚁聚至此,竟让织席贩屦出身的刘备捡了便宜,得以占据河北,成光武之事,稳固根基,然后横扫诸侯。 他怎么没想到自己会败的这么快,连淮南袁公路、江东曹孟德的书信还没有收到,就已兵败如山倒。 这岂非是天在亡他袁氏乎?! 如今追兵穷追不舍,不顾鞍马劳顿,似乎打定主意将他擒杀在洹水南面。 “友若,此夜太漫长了,我怕再也望不到天日……”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末路之途 是夜,刘备还在率军追逐袁绍,途中袁军屡次分兵逃窜,搞得虎贲骑也只好分兵追杀,以防袁绍率数十人在偏僻小路逃走。 “吁!” 刘备勒马传令道:“追击时间过长,还是歇息片刻,待夜哨传来消息,我们再启程追击也不迟。” 虎贲骑听见呼唤传令,纷纷勒马下鞍,暂时休整,有的骑士自主前去巡视,防止有敌军突然袭击。 “使君,还要追吗?袁绍也太会跑了,老是兜兜转转地绕路,如今都不知道跑到哪来了。” 典韦看了看附近,隐约能看见一些田野,还有草盖的茅舍房屋,处在荒原那边影影绰绰。 刘备不由地揉了揉大腿,目光瞥向周遭,忍不住叹道:“袁本初逃跑的毅力果然坚韧,我奋起直追一天一夜,也还未将其擒获。” “这一路上倒是捉了不少冀州属吏,袁绍就算成功逃脱,能渡河返回河北,对于冀、幽两州的调度,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待明年开春,我率军征讨河北十数郡,还不是摧枯拉朽,不出一个月便能直捣信都,何必做此无用功。” 袁氏可不是刘氏诸侯,当初占据邯郸的王郎,也是自称汉成帝刘骜之子刘子舆,才得以图谋大事,得到汉家宗室和豪族的拥护,能雄踞河北。 在河北众多宗族看来,王郎与秀儿争河北,那都是刘氏之争。 四世三公的袁氏,再怎么威望甚高,也比不上汉家刘氏发奋而起,带来的人心震撼。 何况袁氏拉拢的门生故吏,大部分都集中在魏郡邺城、以及赵国邯郸与安平郡信都。 只需攻下冀州的渤海、河间、甘陵、安平四郡、国,就能与幽州的涿郡、广阳郡、渔阳郡接壤。 袁绍经过全军覆没的惨败,哪还有余力按得住这么多郡县效力袁氏,明摆着各地皆会望风而降。 刘备思索了一会,对典韦、许褚说道:“追击至天明,若是还未擒获袁绍,就掉头返回大营,先将数万降卒处理完,再攻处于洹河南岸的甘陵四县。” “时下已快至十一月,此战过后各州休整两月,待到建安二年,再出兵北伐,一举剿灭袁氏。” 不管对方打算屯军驻守信都,还是分散各地防守各郡,先后击破高干与袁绍,共计河北十四万大军,袁绍麾下多年征战磨砺出来的军队,在这一战中,不说损失九成,至少也损失了七八成。 这比历史上的官渡之战,袁本初损失的还要惨重。 曹孟德突袭乌巢后,可没有率骑兵追他追得那么紧。 想到这里,刘备倒有些忍俊不禁了。 “嘚嘚……” 马蹄响起,哨骑快速驰马前来汇报:西北面发现袁军踪迹,斥候颇为精锐,因夜哨裹住了马蹄与马嘴,发出的声音较小,又距离数百步远,故没有交战,但从地面痕迹看来,前方袁军极众多。 刘备顿时大喜过望,抚掌笑道:“本初,这回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 “袁公!袁公快撤!!” “青州骑军裹住马蹄,快速掩杀而来,前军骑兵快要顶不住了。” 有骑士远远挥手呐喊示意,让坐着的袁绍以及身旁的荀谌瞬间大惊失色。 因过度劳累,东倒西歪躺地歇息的近百掾吏,听闻此言立即惶恐不安,骚乱起来。 “青州骑兵怎么会来的这么快,难道他们都不用休憩吗?” 袁绍再度被众人推搡急忙搀扶上马,忍不住愕然问道。 这追的太急迫了,当初项籍也没有落得这般趑趄窘态罢。 “袁公,前面七八里处有条小河,先过河我等再合力拆桥。” 袁军斥候以手指向西边急道。 “友若快快上马!我们返回河北重整旗鼓,明年再与刘玄德交战。” 袁绍心急如焚说道,他不能再损失心腹幕僚了。 “来不及了,袁公先走一步,谌随后就来。” 荀谌眼见青州骑兵已经冲杀至两百步内,见袁绍还在犹豫,挥起一鞭抽在马的后腿上,马儿吃痛立刻往前狂奔。 接着代替袁绍指挥剩下的骑兵全部去阻拦虎贲骑,又让斥候精锐跟随袁公而去,在过河后立马想尽办法拆毁浮桥。 无论还有谁没过河都不用管,一切以袁公安危为重。 荀谌急忙侧身回头,对众多掾史吏道:“谌在此督阵鏖战,诸公快上马渡河晚了就来不及了。” 眼下的场景就如同郭图断后一样,没位高权重的官吏指挥督战,已经疲惫不堪的骑兵会崩溃的更快。 做不到遏敌厮杀,青州军很快就能顺势追上去,以对方的战马配置,那时候谁都逃不掉。 这个时候只能由他荀谌结缨伏剑,尽节死敌。 大丈夫当奋不顾身以徇恩主之急也。 “杀!” 典韦、许褚以左右两翼夹击袁军骑兵,数次冲杀下来,前军接敌的轻骑几乎损失殆尽。 刘备则领三百骑冲破荀谌的布置,跃马引弓直追袁绍,边骑马边放箭射杀欲要奋死一搏的袁氏属吏。 “擒杀袁绍!擒杀袁绍!” 虎贲骑的军士见大功就摆在面前,忍不住发喊连天,呼声轰天震地。 逃在最前面的袁绍听见后边的喊声,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连紧握缰绳的手也微微发白。 迅急埋头策马飞奔,生怕有流矢扎到他的身上,不禁用力夹住马腹越跑越快。 连腿部传来的剧痛也没在意那么多了。 此刻,袁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求生的本能,让他忘记了所有的不利情况。 只是忽然马儿发出一道嘶鸣声,马蹄踏空往前倒地,瞬息将他甩了出去,袁绍只感觉视线骤然翻腾,隐约听见脖颈发出“喀嚓”一声,脖颈似乎被无形的手给勒紧了,连气也喘不出来。 眼睛再也难以睁开,头变得眩晕昏昏沉沉,尝试多次都难站起身。 就在这时,袁绍听见附近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以及随从皆被斩杀发出的惨叫。 他用最后的力气艰难地撑住翻身,朝天微弱地喘着气息,余光瞥见了有追兵勒马下鞍。 想张口说话,一股窒息感涌上来,让他气噎喉堵,眼前发黑。 弥留之际,仿佛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喊他。 “袁公!”“袁公!”“本初!” 荀谌披头散发,不顾衣袍纷乱,也不顾青州军的刀剑阻拦,跪倒在地扶起袁绍,痛哭流涕地嘶吼,顷刻间眼泪鼻涕流满脸颊,哀恸哭泣不已。 “袁公!袁公!” 袁绍咽下一口血腥,手指颤抖着拉住荀谌的衣袖,荀谌见状立即俯身倾听。 只听到袁公延息残喘,断断续续道:“降……降……毋……” 话还未说出口,人就已奄然而逝。 第二百八十五章 袁公,大业未成啊 “袁公!袁公!袁公啊!!” 荀谌悲哀欲绝,伏在袁绍身上嚎啕大哭。 不由悲彻道:“有志未酬,英雄去矣,呜呼噫嘻,时耶命耶!” “袁公,大业未成啊。” 不过一会儿,荀谌就声嘶力竭,变得沙哑起来。 刘备指挥虎贲骑军士将来不及逃跑的掾吏尽数缚绑,在士卒的护卫下踱步过来,见袁绍已溘然长逝,不禁感慨良多。 他还想生擒袁本初,没想到袁绍会忽地滚鞍下马,摔断了脖颈。 真乃天不遂人愿,慢了数步功亏一篑,倘若早下马受降,或许也不会死得如此仓卒。 摆手止住了许褚想用绳索缚住荀谌,安慰了句:“友若,无穷之死,犹一朝之生,袁本初也无须见袁氏覆灭再含恨而去,亦善也。” 荀谌闻言抬头,唏嘘抽噎道:“敢问可是玄德公当面乎?!” 他也猜到了几分,此刻青州骑兵能够不辞劳累,有这么强意志紧追不舍,除了马匹充足外,必然有威望极强的人置身军旅。 使得千余骑兵在数次冲杀后,还能保持凝聚力,没有停下来歇息过长时间,凭着坚韧的意志驾马追杀数百里,除了能身先士卒,与将士在艰难困苦中共同锤炼过的主将外,就没任何人能将这支军队的战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刘备笑了笑,拱手道:“在下刘备刘玄德,见过颍川荀君,文若与公达常与备提及友若之才,感叹君为袁氏效力实乃明珠暗投也。” 荀谌的才能究竟如何,刘备也不清楚,但不妨碍他看在荀文若的面子上稍微给予些优待。 遂又意味深长复道:“友若,今日之事,你待如何啊?” 说话间,刘备目光瞥过绳索缚紧的掾吏,言下之意便是我招呼打了,颍川荀氏的颜面也给了。 你荀谌打算做袁氏死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早点做出决定吧。 汉家不可能对于倾心效力袁绍的人,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除非能拿出投名状,不然该有的牢狱之祸,还是跑不掉。 他刘备可不像秀儿那样,搞什么宽则得众,欲以柔道御天下,即位后频繁搞大赦,把有的人赦免,那就前功尽弃了,他们可能还会跑回乡里蛊惑百姓。 与其总赦免,还不如寻找近处流放,给他们找个开荒的去处。 “刘使君,袁公临终有遗言,令河北十七郡降于玄德公……望公能网开一面,善待袁氏而不绝袁氏之嗣。” 荀谌用衣袖擦拭眼泪,用沙哑的嗓子,恭而有礼道。 刘备听罢,不由直笑道:“袁氏伙同董卓作乱雒阳,奈何董贼不愿受其摆布,诛灭袁氏上下数十口,袁本初与袁公路仓皇逃窜,一人攘夺南阳,一人盘踞河内,各诸侯名为匡扶朝廷,实则利欲熏心,只为一己私欲,裂土割据尔。” “备乃诛凶讨逆,为天下涤瑕荡秽,如农夫务田去其草焉,绝其本根,勿使能殖也。” “与我交战不敌便能归降,欲使我善待之,敢问荀君,倘若天下诸侯皆如此,汉家还有何威严?” “此刻并非王莽篡位,汉统衰落不存,袁氏为汉臣,却恣行无忌,自封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不说,还在冀州私刻印,滥用天子承制,心中岂有忠、孝之意。” “汉家于高祖开基至今,敢如此大胆者,除暴虐佞邪之臣王莽、梁冀、董卓外,还有几人?” 刘备抬手笑问,又摆手止住了欲开口说些什么的荀谌。 遂喝道:“如若没有雷霆之怒,那致汉家律令于何处,违垂堂之戒,轻万乘之重,则让天下百姓所惑也。” “友若以为备之言如何?” 荀谌把话听完,沉默半晌,久久无法反驳。 最后还是咬牙,拱手说道:“请恕余直言,玄德公欲取天下,更应当和以处众,宽以接下,恕以待人,宽宏大量,无所不容,方能主宰天下也。” “袁氏既有降意,不过只求刘使君善待,使君能德予并州吕布、张扬,以及兖州刘岱,为何不能再宽量抚以袁氏,玄德公若能如此,河北各郡县必定望风归降,不出三月必可摄服冀、幽二州,日后大军南下,诸侯念公能容人之过,必肉袒面缚,拱手而降。” 荀谌这番话一出,让刘备听了也不禁有些心动。 此刻天下尚未平定,不管怎么说,既然袁绍决定投降,你刘玄德要是拒绝了,日后其他人不一定就敢投降。 南面以及西面的诸侯更会激烈反抗,难道也要像光武一样,哪怕平定河北后,也被各地诸侯拖住数年之久,方才一统天下。 刘备认真想了想,仍旧摇头失笑道:“友若果然善于言辞,备险些为你说动矣!” 听见玄德公的话,荀谌忍不住心灰意冷的闭眼,心中悲叹道:“袁公啊!我终究还是不能为袁氏留下一脉后嗣,谌愧对公辟用提拔之恩。” 荀谌心底的遗憾和歉意不断滋生,低垂着眉眼,一阵长吁短叹。 “不过……”刘备话音还未落下,只见对面蓬头散发,打着赤脚的荀谌顿时惊喜的抬头,循声望过来。 刘备不由觉得好笑,斟酌说道:“设使友若说服袁氏与改过自新的士族、豪族去剿灭不满度田,为祸乡里又专横跋扈的豪强,备倒可以网开一面,须知晓当年王郎兵败邯郸,也无资格与光武谈论顾得全身之事。” “倘若能做到,我便免除袁氏之过,不再夷灭其宗族,仅让袁氏举族迁徙定居乐浪郡朝鲜县可矣。” “友若,可敢奉命返回河北劝降众人乎?” 刘备轻笑问道。 “这……这……” 荀谌登时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玄德公倒打一耙,反把他架了起来,还拿光武故事举例,塞住他的嘴。 这不就是让河北内乱互相残杀吗? 要是让士族、豪族知是他挑拨是非,即便此刻无事,日后派遣僮客刺杀之事,怕也不知凡几,那他终身都不敢出颍川了。 荀谌思索许久,叹息低头说道:“玄德公,待此事完成,我愿送袁公棺椁归汝南故地,为袁公守墓十年,并且终身不再仕出,望公成全。” 只能用这办法避嫌了,想必袁公在九泉下也不会怪他罢……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完了,完了 袁绍兵败后只想横渡洹水,早些返回河北重整旗鼓。 以致甘陵郡国的甘陵县、贝丘、绎幕、东武城,在逃回来的溃兵处获悉袁公人马全军覆没,剩下守城的辅卒皆望风而靡,一个比一个投降的快。 因甘陵王刘忠故去多年,子嗣早年又都遭黄巾诛杀,甘陵郡国为无主之地已久,各县三老与豪族宗长以及大小官吏,听见汉家王师胜,如逢甘雨盼玄德公久矣,纷纷拔旗易帜,拔袁帜立赤帜。 连夜将“劉”字旌旗,竖遍城墙各处,连同豪强庄园也把自家的旗帜通通拆除,皆插起来赤帜,一夜之间各处遍红。 那时不仅袁绍在忙着逃命,离青州军兵锋最近的甘陵郡国豪族与官吏都没有闲着,全在灯火通明叫醒了所有役夫、奴婢、僮仆通宵彻夜地制作劉氏旗帜。 有的豪族宗长觉得僮仆织绣得太慢,不顾老眼昏花准备自己亲自动手。 直到半天也没在布帛缀成什么字出来,才叹气作罢。 东武城的西门氏宗长听说河北带甲十万,皆败在刘玄德手上,再加先前兵败投降的兵卒,依照刘备整合的速度,仅袒臂一呼,用不了多久就光甘陵一郡,便会冒出来足足二十万汉军。 谁家庄园坞壁能够挡得住,千军万马围拢过来? 整个甘陵郡国,就数东武城西门氏与刘备有恩怨,而他们宗族还霸占近四千顷地,其中有不少强取豪夺黔首的耕田,自黄巾乱起买百姓为奴婢,都不下于千人。 每年都有一些奴婢出于各种缘故杖毙,因用财帛贿赂贪财好贿的官吏,这些人对于西门氏的嚣张跋扈,皆视而弗见,听而弗闻。 此刻刘备将要占据甘陵,青州酷吏岂非都要来冀州度田,再加上前边的恩怨,西门氏被明正典刑的日子恐不远了。 “真乃天亡我也!” 西门宗长想到此处,不禁尖着嗓子怪叫,然后头脑发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哪怕僮仆把他搀扶到床榻,也依然手脚发软,浑身如筛糠,心中早已悔不当初。 “魏国西门豹之后,难道要绝于此乎?” 西门宗长不禁抬头望天,悲切道。 一切祸根的源头,那竖子西门儒,早在数年前因病身亡,让他想负荆请罪也找不到人去做。 “快快宰杀庄园内所有的牛羊豚犬,再找来百辆车,放置布帛细绢千匹,我要趁夜赶去鄃县犒劳我汉家王师,再清点宗族所有埋藏的钱财,要全送给玄德公出兵河北,早日匡扶汉室。” “定要把声势弄得越大越好,最好能让各县豪族都知道,只要待天一亮,便出发前去拜见玄德公。” 西门宗长几乎急得要跳起来,连忙火急火燎吩咐道。 这回要彻底独断专行,不再和其余人商量,不让宗族鼠子影响到他的判断。 而另一边,刘备让军士带上袁绍的尸身,荀谌自然也只好忍住悲怆骑马跟着返回青州军大营。 在天明回军途中,恰巧路过丘陵在转角与乌桓骑兵相遇,对方以为虎贲骑已人困马乏,骑军精疲力竭,遂果断挺身陷阵射矢,想报兵败之仇。 虎贲骑前锋勒马往后退数百步,待乌桓人追至,左右两翼立即呼声大噪,乌桓突骑吓得心胆俱裂,犹如惊弓之鸟,立马就慌了神。 生怕被青州骑兵用计骗他们向前,然后又冲上来肉搏,急忙调转马头逃命。 此刻大军已败,乌桓部落骑兵也分成了数部,彼此失去了联系,都在往洹水方向逃命,只有过河烧毁浮桥,才能遏制住青州军的追击。 乌桓突骑本就是试探性的攻击,见利即前,知难便走,既然猎物还有锋利的獠牙,不好招惹。 乌桓牧民当然不会徒劳送命,号角连响数声,胡人来如激矢,去如绝弦,快速消失在天边。 刘备见虎贲骑军士疲惫不堪,只好颇为遗憾地瞭望胡人远去,不禁语重心长道:“胡人以鞍马为家射猎为俗,逐水草而居,若欲追蹑,良为难及,风驰电卷,与汉军着甲冲杀破阵截然相反,仅为便捷游走,若是一战不成,让其远遁漠北,日夜袭扰边疆,则汉地边郡难以解鞍矣。” 刘备似乎在这些乌桓人身上,看到了持续数百年面对小冰河天灾,连绵不绝南下掠夺的游牧部落。 长城以及凉州附近,胡汉三百年喋血厮杀,槁骨腐肉,血流成河,在生存面前始终避免不了。 尤其这些年刘备明显感受到,天气愈发寒冷。 临近大河的青州尚且这般,那幽州与辽东就更不用说了。 没被绳索缚住的荀谌听见刘备的话,不由愕然道:“玄德公,为何如此忌惮胡人,无论幽州乌桓胡骑,还是鲜卑、匈奴人,皆少铁铠,弓箭短刀不如汉军强弩与长槊,塞外寒冷只得内附汉室,方有一线生机,况且各部落渠帅互相敌对,只须遣长吏游说以蛮夷攻蛮夷足矣。” “自汉家孝章皇帝以来,皆用此策使得夷狄互相残杀,边郡胡人早已不足为虑也。” 荀谌没想到玄德公竟然会认为胡人将成为心腹之患。 要知道当年强盛的匈奴,号称控弦之士三十余万,不也倒在锐利的汉弩下,还分裂成两部,一部归复汉家,一部不知逃遁去了何处。 眼下草原上的胡人哪家部落能比肩昔日的匈奴,最多不过癣疥之疾,所谓举众反叛,只要汉兵一至,便可轻易将其杀败。 荀谌对胡人的言语鄙夷间,还有着身为汉人的骄傲,些许蛮夷罢了,以玄德公用兵之利,当可一战而破,再许些利益将其诸多部落分化瓦解,便能传檄而定。 刘备听罢,忍不住笑了笑。 直言不讳说道:“以夷制夷的确为良策,再辅用汉家的盐、铁物资贸易,便能分裂各部落,友若有无想过内迁的匈奴、乌桓、羌等在边疆杂居,依旧用着胡人掠夺的那套作风,使边郡各地百姓深受其害,皆想迁徙远离,长此以往,汉人少,而胡人多。” “一旦中原有变,幽州、辽东尽为腥膻之地,胡人可肆意跃马弯弓南下,那时汝等又当如何?” 刘备轻笑用手指着,问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审配:我河北究竟怎么了 荀谌沉默不语,拱手小声道:“玄德公何必有此虑,纵使高祖与光武,也无法为后人所忧虑。” 刘备眉头皱起,把对方看得冷汗淋漓,不敢对视,才直言道:“夫食汉禄又为荀子后,幼小饱读宗族典籍,更当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黔首百姓目不识书,天下之治在于贤大夫,宜忧国者而不忧,则天下危矣,如此士人饱读典籍又有何用,张口儒家经典,闭口引用古训,整日忙碌于案台笔砚之间,笔下虽有千言,而胸中实无一策。” “居其位则无心忧国忧民,虽公天下事,却攫利于门户私计,试看汝南袁氏五世三公,食汉家禄久矣,能忧天下者又有几人。” “袁术在淮南索求无度,使得百姓人尽相食,曾经富庶的淮南十室九空,袁绍在冀州姻亲乌桓,又许其掠夺汉地,士人为一己私利,不言与不肯言者甚多,此刻天下小人横行,贤大夫愈发寥若晨星,备岂能不深忧乎?” 刘备毫不留颜面的一番话,把荀谌说得脸色涨得彤红,几度想要开口反驳,又欲言又止。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辛仲治在出使平原郡返回邺城后,问他和刘使君说了什么话,总是缄默不语,闭口不谈。 原来是口舌说不过,被玄德公给怼了…… 荀谌在心里暗暗叫苦。 “辛仲治啊,辛仲治,刘使君如此言辞犀利,能一语中人,汝为何不早与我说,不然我何至于无地自容,满面羞愧。” 又想到荀彧和荀攸也没在书信与他提及此事,更是不禁叹气。 遇到能够施展才华的明主,什么都憋着不说,使得他成为笑料了,倘若将来为此事留名史籍,必为后世所讥笑也。 荀谌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虽然在后悔不该开口,但嘴巴还是动了动,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揖礼说道:“玄德公忧先于事,待事至则无忧。” 刘备见其神色僵硬,也猜到荀谌的心思,想了想,说道:“友若之言也可取之处,加以修改便为良策,以蛮夷攻蛮夷,不应该只用内附胡人,应用纳愿意归顺的胡人为汉,以胡人的方式教汉军驰骋射猎,同其所为,习其所好。” “我亦知胡与汉兮域殊风,但夷狄入汉地,习汉家之俗,学汉家典籍,一心向汉则可取汉名,为汉人也。将百万部落化胡为汉,编胡人为汉军,一齐饮食居止,共抗御侮,封狼居胥饮马瀚海。” 什么关内胡人,只要在精神上和行为与汉人一致,张口闭口尊称我汉家,说起汉土能挺直腰杆得引以为豪,就不能对人家有偏见。 天天对蛮夷鄙夷不屑,岂不就是让胡人各部落彼此抱团取暖,联合得更为紧密。 在返回大营的路上,刘备不觉感慨系之。 …… 建安元年(196)十二月,刘玄德与袁本初交战,在鄃县四十里外以七千大破袁军十万的消息轰然传遍天下。 刘备携大胜之势,兵分三路直抵魏郡、甘陵、渤海,各县守军纷纷而降,让南北诸侯为之震动失声,此消息一出,犹如山崩地裂,使得海内沸腾。 让关中、凉州、幽州、益州、荆州、淮南、江东等地诸多官吏一坐皆惊,闻者不由响震失色,骇人视听。 谁知不久,竟然又从河北传来一则消息,袁绍兵败甘陵,在逃亡途中坠马身亡,临死前令河北十数尽降刘玄德,以至河北两州如平地一声雷,使欲意反抗的豪族形势急转直下。 冀州剩余的常山、中山、赵国、巨鹿、河间、安平,以及幽州的代郡、上谷、涿郡、广阳、渔阳等各地乱成一团,邮、亭、传舍道路断绝,政令不通。 各地太守、相与县令、县长见河北沸沸扬扬,袁公又已然身死,无人有威望接领冀、幽州牧之职,便干脆与当地的士族和豪族沆瀣一气,开始不遵信都的文书政令。 骤然收到噩耗的袁绍夫人刘氏,以及袁谭、袁熙、袁尚等人,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在信都面对各地此起彼伏的骚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知如何处理。 袁尚在手足无措之际,蓦然想起与他交好的审配,差遣亲信不顾疲惫地乘马换船,一路赶到邺城寻找审配。 而审配先是痛哭一番,不顾还在交战的前军,匆忙写了一封书信丢给在黎阳与关羽、吕布对峙的文丑,便带随从沿河乘船赶回信都,在河畔边与甘陵的青州军擦肩而过,好在对方欲轻装南下攻打魏郡,意在截断文丑的归路。 连胡须凌乱也没时间梳理的审配站在河北岸,远眺青州军沿洹水向南攻取魏郡,不由在心底叹息,暗道:“希望文丑能及时反应过来,放弃邺城退守邯郸,否则大军危矣!” “河北纵使不敌,至少也能与刘玄德交战多时,怎会顷刻间就横发逆起,地坼天崩了?!” 审配直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没想到他在邺城为文丑运输粮草与军械,想尽办法攻破兖州。 袁公便已在甘陵兵败身死,十万大军一朝覆灭。 没有人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着征讨大军的溃败,那些由各郡县掾吏,调度随军出征属吏,不少来不及请降,惨死在乱军,有的则遭青州军生擒活捉。 导致临近战场的魏郡、渤海各县官吏紧缺,此时河北就一个字,乱。 “也不知沮公与和辛仲治身处何地,有无赶归信都……” 审配眉眼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河北将倾,谁能扶危定乱,承袁公遗志而定鼎天下,还有袁公欲降刘玄德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荀友若、田元皓、郭公则等人到底有无逃回河北,他真想揎拳掳袖,将这三人生拽活拖数十步,问出到底是谁让袁公如此失误。 这般蠢猪幕僚不杀,不足以泄河北官吏之愤。 “走罢……”审配收回隔河远望的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在北方,不禁暗骂道:“郭公则最好不是你在献计献策,否则我必将倾尽钱财,遣游侠杀之矣!” 审配想来想去,在这几人里就郭图会阿谀谄媚,嫌疑最大。 第二百八十八章 生为袁氏臣 信都的袁绍府邸,各曹署的掾史吏皆忙着做事,不得空闲,有主记在埋头援笔抄录文牍。 有的属吏气喘汗流,握着竹简行走匆忙,与同僚迎面相逢,连声招呼都没空打。 虽说冀州牧的政令快要出不了安平郡,但掾吏还是异常地忙乎,哪怕他们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至少也要让袁公的诸子看到他们在劳碌。 路过堂前,官吏都不由变得蹑足屏息,生怕影响到堂内那喧嚷的嚣杂声,将祸惹到自己身上。 自从袁公兵败身死,袁公的亲眷都憋着一口气,要有人稍微做错事,恐怕就会遭受无妄之灾。 袁绍辟用的属吏能力另说,但在察颜观色,以揣摩恩主其心意上面,更能明若观火。 知道有的事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不该做。 在这种危急关头,让自己忙碌起来,省得去献计献策,最后背锅要好的多。 有属吏恰巧路过前堂,便听见里面沉闷一声响,似乎有案台都被掀翻在地,放置在案桌的器具也噼里啪啦的散落在地。 让掾吏顿时心惊,赶紧拔腿三脚两步,快速地奔命躲避。 怕走慢半步就有饮器从青瓦白墙的另一侧,掷出来砸到人身上。 最近常有器具被怒掷在地,使人闻声惊吓,望而却步。 府邸黄堂也如外边属吏所料,双方因袁绍遗言争执不休,差点打起来了。 “荀友若,袁公弥留之际,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快如实说来。” 沮授张目决眦,发怒穿冠地用手指着荀谌问道。 有三四个逃回来的掾吏都望见,当时只有荀谌离袁公最近,还俯身附耳前去倾听。 但那时青州的骑兵已经将其围住,若不是他畏死投敌倒戈,怎么可能会被刘备放回来。 且回信都便说袁公有遗言:令河北各郡皆降刘玄德,毋要再抵抗。 要不是他沮公与及时地赶回来,怕是袁公诸子与夫人刘氏近乎要被荀谌说动。 真是胆大包天的狗贼,竟敢如此侩卖我河北。 每逢想到此处,沮授都忍不住攘袂切齿的望着荀谌,颍川士族果然多有败德辱行,一来到冀州便处处与河北士族争利。 眼见此刻,河北犹如山岳崩颓,江河日下,袁氏气息奄奄,鼓衰力尽之际,便想改换门闾,更弦改辙,投靠青州刘备。 面对气得掀翻了案台的沮授,荀谌也不觉直眉瞪眼,神色不悦的拂袖道:“说了很多次,袁公命若悬丝之时,用手拉住我的衣袖,示意俯耳倾听,多次言降,此事千真万确,我可指天为誓,若有虚言,我荀谌必遭覆宗绝嗣之事。” 荀谌也忍受不住三番五次被沮授在这里质疑,干脆竖起手指朝天发誓赌咒,以证明他的清白。 背主投敌之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他荀谌好歹是荀子后人,再怎么说也是讲究颜面的,怎么可能毫无节操地拿袁公遗言在此乱说,欲行无耻之尤之事。 袁谭、袁熙、袁尚几兄弟听到荀谌被逼急了,竟然敢指天立誓,皆不由面面相觑。 袁谭在心里暗暗想道:“荀公……或许说的是真的罢。” 兴许阿翁眼见大势已去,十余万尚且不敌,更何况剩下的残兵败将,如何能稳住河北。 且我们几子无人有威望能撑起袁氏重任,再难聚甲兵重振旗鼓与刘玄德交战。 为了留袁氏一脉后嗣,只好投降刘备。 袁谭自认还是略微理解阿翁忧虑的心思,此时此刻别说冀州的官吏了,连他面对刘玄德以一击十威震天下的兵锋,都有想着逃离信都,率随从逃往并州避其锋芒的想法。 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刘备鄃县高乡一战大破河北,连河北的心气也一起给破了。 先破四万,俘获高干,后又破十万,大败袁绍,挫伤了冀州的锐气,使许多人面对如此强敌,都丧失了取胜的信心,不要说士卒,连各地的主将皆开始动摇。 这样用兵凶猛的汉家宗亲,两百年前也曾出现过,不仅横扫河北,更是定鼎天下,中兴大汉,复汉家威仪。 袁氏众人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见荀谌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袁谭不禁将目光转向沮授,寻问道:“沮公,此刻各郡人心涣散,恐难以抵挡刘玄德,为今之计可尊阿翁遗愿,降于刘青州乎?” 老实说他不想抵抗了,就算迁徙到朝鲜县也行,至少还为袁氏保留了微弱的生机。 子孙将来要是立功边郡,朝廷或许还会网开一面。 “河北,断不可降!!” 沮授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记洪亮的声音打断思绪,只见胡须凌乱的审配踏步进门,对众人遥遥拱手,说道:“河北不可降,我等掾吏蒙受恩德为袁公辟用,值此刻危亡之际,岂可有降敌之心。” “丈夫大节不可夺,生当为袁氏臣,死亦为袁氏鬼,岂有拱手而降之理。” 审配厉声呵斥,声音从未有过的冷冽。 眼神更是盯着荀谌,直言问道:“友若,袁公怎会溃败的如此迅速,那时你又在何处,是谁在建言出谋献策?” 荀谌已然快要受够了回来便被这么多人问责,还不如与郭公则、田元皓一起待在狱里,至少三个人待在一块,争论起来三人都有责任。 也好过他被刘夫人、袁谭、袁熙、袁尚、沮授、辛评等人盘根问底完,还要被审配来诘责。 心中窝火的同时,也生出一股悲愤,向前踏出半步,瞠目而视道:“袁公之败,错在田丰与郭图之策矛盾相向,各执一词。” “审君看似忠心耿耿,实则只为自身气节而行,不过想身死留名于竹帛罢了,不曾为袁氏忧虑。” “如今刘玄德以正正之旗,堂堂之阵以少击众大破我军,此刻更携破竹之势,扑天盖地,乘胜逐北。” “青州军所过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既连战皆捷,又军士战马旌旗甚盛,张郃与高览先后兵败,董昭退守渤海待援,各郡太守皆闻之色变,民不安枕,敢问审君有何良策退敌?!” “君义死可矣,袁氏可存乎?!” 荀谌气得眉毛倒蛭,脖子涨红指着审配问道。 干你娘的,就你审配是忠臣,我荀友若就是佞臣吗? 负隅顽抗到底,不仅自己宗族落不得好处,袁氏也将跟你一起上路。 是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眼睛,使你审配有眼如盲。 此时不是诸侯争夺天下,而是汉家宗亲讨逆诛暴。 汝等身上还有汉臣的烙印,硬不顾死活的刚愎自用,那时一起遭夷三族的就不止审氏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赌赢就是好 顷刻之间想到利害的袁谭和袁熙两人,忍不住色变。 只有容颜俊美的袁尚还未想通,他想到审配平时与他交好,此刻却被荀谌反问得哑口无言。 心底颇有不满,仗着袁绍先前对他的宠爱,不由开口道:“荀君为何如此畏惧刘玄德,竟想灭我河北士气,刘备不顾高官尊爵之姿,耀武扬威于马背,可见不过仅将勇兵骁也,古来恃勇者乱,乱则必亡,恃势者骄,骄则必戕。” “纵使刘玄德今日能胜,来日不一定能再胜,多少王侯欲图问鼎,然转瞬一溃千里,败不旋踵者,亦不在少数,吴王夫差、燕惠王皆如此也。” 袁尚滔滔不绝地把话说完,原以为会得到审配出言附和赞赏,没想到不仅沮授在摇头叹气,连荀谌也抬头对天发出长长的叹息。 审配更是张口结舌,欲言无声。 他们幕僚之间的争执,是在死节与降敌两者之中做选择。 反正河北此刻是彻底敌不过刘玄德了,究竟是趁着手里还有兵卒,诛杀一些豪族来立功赎罪,还是誓死不屈,守节效死弗去。 至于靠他们在战场打赢刘备,那是连做梦也没想过的事,此时再与青州军交战厮杀,那便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而已。 袁公身亡命殒后,现在各处郡国兵短缺,防守已然是捉襟见肘,除五世三公的袁公外,眼下还有谁能征集到士族、豪族的部曲继续跟汉家宗亲交战。 谁还能去说服各家宗长拿出粮草、布帛、钱财、部曲、僮客,领着一盘散沙去和精锐的青州军鏖战搏杀,然后把刘玄德得罪干净。 除了夷灭三族的祸患之外,什么也没得到。 袁谭和袁熙不行,袁尚也不行,夫人刘氏就更不行了。 现今魏郡与渤海自顾不暇,其他郡县皆对州牧政令阳奉阴违,而安平郡仅有十三座县,能征之士万余。 如何去敌刘备青、兖、徐三州,带甲近十万之众,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取胜简直难如登天。 何况操练娴熟的士卒,不是耕地里的小麦,没了再收割就是,久役之士打光了,补充起来也是需要时间,没有个两三年的光景,想要有精锐兵卒的梦就别做了。 较比河北剩余的士卒战斗力和袁公出征时带的兵卒,那可谓是判若云泥。 在这般形势下,万余军卒要是在野外遇见数百的青州战兵,或许还会被打得哭爹喊娘。 见袁尚只看表面,而不明冀州底蕴,让审配内心连连叹息。 沮授苦笑不已,思索片刻,说道:“眼下刘玄德翼成中兴之势,横扫河北不可阻挡,我等要么战死信都,要么为袁氏计,举安平郡而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沮授之所以会如此悲观,那是因为他收到渤海兵败的书信。 仅高览在撤军回渤海途中,便遭到了青州军的埋伏,后军让张辽率骑军冲阵,阵脚瞬间大乱。 又遇到熟悉口音的袍泽劝降,让兵卒的士气立刻土崩瓦解,还没待对方多说几句,便俯首贴耳地降了。 高览见自己处于夹击状态,再怎么反抗也无补于事,前后进退无路,董昭还在数十里外。 又听见故人在敌军阵中叫喊,得知袁公已兵败身故,霎时没有了斗志,扭头吩咐军士用麻绳将他绑住,再去请降。 还不禁对军吏感慨道:“袁公奋起百万军,尚且一败涂地,我高览不过裨将,麾下兵卒不足数千,岂有不降之理。” 董昭倒是运气较好,有高览所部在前面挡着,得以成功撤回到南皮县。 可惜也好景不长,刘备随即调令张辽、于禁、赵震各领三千战兵、六千辅卒攻打渤海东光、重合、阳信、高城四县,然后再围攻郡首南皮。 大军还未至渤海,重合与阳信的县令及县里长吏就果断带头跑路,县里的兵卒都被董昭带回南皮驻守,只剩下一群维持秩序的役夫在你望我,我望你,那还守个屁城。 县令边命人坚守城池,边收拾行囊,趁夜带着十数僮仆持军械护卫,率先溜之大吉,因马匹少连婢女也没带。 县尉与县丞更是紧随其后,逃往乡里避祸,其余属吏有样学样,纷纷裹好钱财逃命。 除了有些黔首百姓趁着城门大开,官吏都已跑走,赤着脚跑进县城寻找各种留下的器具,连官宦家宅寻常的漆勺、钩、剪、虎子都要你争我夺。 只剩下一路行贾侩卖到重合县的中山无极的甄氏,还未随着官吏逃遁。 不仅如此,甄氏在来不及逃跑的官宦之家的僮仆与奴婢错愕目光下,用数百部曲整顿起了城里面的秩序,敢偷盗及杀人者,皆下县狱。 同时还让人绢刻素底的刘字旌旗,插在四面城墙的望楼处,使得人远远就能望见,城头随风飘扬的旗帜。 而且还择城中一空地,搭建帷幄竟发放些许钱财与粟米以安定人心。 瞬间就使闹闹哄哄的重合县安稳起来,甄氏部曲见状,皆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抚民以宽,无有异动,乃甄君之功!” 黔首百姓见真能获利,也忍不住高兴的拍掌叫好。 “甄君,真善也!” 甄君自然就是无极甄氏欲送给刘备的妾室,汉代女子也可以尊称为君,一路走来有许多侩卖之策,俱出自甄氏女,不少部曲因此受益,所以僮仆心甘情愿的尊称其为甄君。 而席坐在院中手不舍书的甄氏女听见婢女前来禀道,外边有人夸奖她,只轻笑着摇头,谦逊道:“为人本应当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畏盈居谦,乃终有庆。” 肤色白皙红润,清澈分明的眼眸,眼角下嵌着一颗小细痣,笑起来梨涡点点,果然如甄氏宗长所言,此女生得蛾眉皓齿,丰姿冶丽。 甄氏女笑罢,眉宇之间仍不禁蹙蹙靡骋,忧虑道:“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也。望刘使君能早日平定河北弭以兵乱,早些为百姓拨乱世反之正。” 自从得知宗族要将她送给声震天下,惮赫千里的刘青州做妾室,甄氏女心里就常有忐忑不安。 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猜想刘使君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能轻易赢得甄氏许多人赞扬,在刘、袁决战的紧要关头,也要将她送出。 路上也在想郭圣通故事,但更多是庆幸,无极甄氏远不如当年的真定王刘杨之势,她也不用夹在刘使君与阴夫人之间进退失据。 “但愿,我不会如同郭氏下场罢。” 甄氏女幽幽暗叹道。 第二百九十章 玄德公是哪里人 十二月二十日,青州军一鼓作气继续向河北攻城略地,准备在建安二年到来前,彻底攻取了魏郡与渤海郡,那仅剩的七座县。 得知袁绍兵败,荀彧一早便从济南渡河,带领官员长吏恢复了平原的吏治,听闻使君已将近九万降卒分散打乱安顿在甘陵各县,同时整治了当地的豪强。 刘备因为要安抚甘陵的百姓与降兵,即便是一边度田,一边查抄不法豪强的仓廪粟米小麦,也补不上数十万嗷嗷待哺的嘴。 很大的原因在于袁军兵败时,竟有属吏在各处放火烧毁粮草,想遏制青州军进军速度,虽及时抢救出了不少小麦,但大部分积草屯粮皆被焚烧殆尽。 甘陵各县前后皆有数万袁军屯驻,春耕与秋耕皆受影响,特别在袁绍大军到达后,就地征粮最为便捷,几乎征尽了黔首百姓来年的耕种余粮,眼下后方的谷仓更被人放火焚毁。 使刘备不得不停下脚步,处理起甘陵数十万百姓的生计,以及十万降卒等诸多事宜。 随军的郭嘉也献策道:“天气愈发寒冷,此刻尽起大军北上,同取冀幽之地,虽蹈厉奋发,却易顿挫兵锋。” “嘉听闻北地寒气侵袭,积雪没过小腿,呼气之间冰凌已挂在胡须,士卒动辄冻断手指,冻裂皮肤,而我军袍服麻履不足以为七万军取暖,那时战马徘徊踟蹰,军士心畏寒苦,恐战不胜也。” “不如暂时见好就收,先攻取魏郡、渤海,犹如青州张开臂膀,揽抱河北,待到来年开春天气好转,由关将军引军攻赵国与巨鹿,甘陵方向攻安平与河间,渤海守军则可攻进幽州,不过一年半载便可平定河北。” 郭嘉担心北地凄苦寒冷的天气,会直接影响青州军的战斗力。 何况幽州地带胡人甚多,虽说此刻鲜卑人听说袁军大败,已逃至巨鹿,乌桓突骑也退至河间,但他们部落马匹众多,随时可以赶回幽州,到时前后夹击,偷袭扰乱粮道,那就危险了。 见刘备沉吟不语,郭嘉又拱手揖礼,笑问道:“使君可是在担心袁氏诸子乎?!” “我曾在邺城有幸见过袁谭和袁熙,承袁氏之教而知晓吏事,然此非昇平吏治之时,不畅通兵略,盖此辈无能为也,当不足为虑。” 不是郭嘉瞧不起袁氏诸子,袁绍当初好歹也是天下楷模,对比起袁本初能引党人称赞,士人甘愿千里迢迢赶来依附顺从,他的儿子差的可不是零星半点,只能称得上豚子而已,谁家杀猪还会在乎猪的意见。 刘备思索片刻,不禁颔首点头。 河北现在的确是到处生乱,就算大力整顿各郡,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袁氏诸子也没这样的威望和魄力,去悉心整饬。 袁绍一死,河北士族、豪族权衡利弊之下,怎么可能还愿意听没有半点威望的袁谭、袁熙两人的政令。 如今甘陵降卒甚多,不留下万余战兵防守,他也有些不放心。 遂纳郭嘉之策,将大军一分为三,一部前往河北渤海,虎贲骑沿西南而下攻魏郡,剩余的留守在甘陵。 刘备此期间也催促荀彧在青州、徐州调来粮食,随着各处闻风而降,袁军降卒越来越多,尤其幽州出身的兵卒成群结队,从邻近甘陵的河间郡国、安平郡、巨鹿郡偷偷潜逃,前来甘陵投敌。 有的军士不仅自己逃跑,还顺手牵羊地杀死马夫,把军中驮马与挽马、驴、骡子骑走,还用麻布包裹武器甲胄,绑在马背上。 河北各郡盗马之事频频发生,因幽州百姓多与胡人杂居,从小善于骑马、识马,连盗马也盗得多为品质较佳的良马,让冀州派来的追兵,要追许久才能追到。 而此刻青州军还在攻打各地,这些负责缉获盗马的士卒,往往也不敢追太远,害怕在半道上遇到青州斥候,只象征性地跑出数里,便急勒马返回。 刘备对此好奇不已,怎会有这么多幽州乡人,不远数百里赶来。 一问才得知,幽州卒在私底下流传,玄德公乃幽州涿郡人,只要能请降打回去,不仅既往不咎,还能在乡里均田。 原本劝降麴义麾下兵卒的话,经过他人道听途说的传播,一传十,十传百,结果越传越乱。 待消息传到河间国、巨鹿郡、安平郡等地时,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对幽州什么地区许下承诺了。 为此也有士卒在私底下吵得纷纷攘攘。 有人说玄德公是涿郡人,许下承诺是对涿郡兵卒有效,当场就有人嗤之以鼻,直言道:“玄德公明明是上谷郡人,均田也应该均上谷郡。” 就在彼此争吵之时,有渔阳郡的士卒忍不住插嘴道:“汝等皆胡言也,我听叔父说过,玄德公乃是吾渔阳郡人士,而且还是渔阳县东乡人也,只是后来迁徙路过了广阳、上谷等地,最后定居涿郡,但归根到底,玄德公就是我们渔阳乡人。” 围过来看的兵卒,听到此人详细的解释,终于恍然大悟,顿时理清了思绪,纷纷交头接耳说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多人误认玄德公为乡人,竟然还有这般缘故。” “若非今日得人说出,我们还真不知道此种细节……那这样说我们都是玄德公半个乡人。” 听见周围袍泽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身材瘦黄的士卒忍不住得意地翘起脖颈。 这些人也如同他以前在乡里听叔父说起这件事,也是禁不住地惊叹。 而且叔父还说过,他当年在渔阳还和刘使君见过嘞! 要是玄德公还记得,他只要说出叔父的名字,或许还会比别人多分数亩地,那时就能锦袍还乡,回去再好好祭拜叔父。 身材瘦黄的士卒想到这儿,恨不得今夜就向南逃走,千里投吾家故人。 袁军兵败如山倒,再加上各种消息遏制不住地流传开,闻讯逃跑袁兵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不仅幽州卒弃军逃跑,冀州兵也跟着逃跑,因玄德公布告河北,要在甘陵郡国重新丈量土地,为黔首百姓进行均田事宜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望玄德公进漢王! 听见玄德公用良策招降了这么多袁军降卒,荀彧先是极为高兴,接着想到了什么事,嘴角微微一颤,竟有些羡慕尚在兖州的荀公达。 不像他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每日起早贪黑,宵衣旰食,既兼顾青州之事,还有连同兖州、徐州、河雒之地,以及豫州的沛国与大半汝南郡。 淮南袁术派兵攻打豫州的陈国、梁国,兖州陈留太守张邈与其弟张超、臧洪领兵驰援陈国,梁国亦有济阴郡都尉鲍信统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等人率军四千前去襄助。 不知不觉中,使君已南合荆、淮,北临河朔,其势益张,雄踞膏腴之地,盖三分天下将有其二,乃势炎炎赫赫,羽翼既成矣! 荀彧不由心中感慨万千,自初平三年(192年)夏季的初见,到此刻不到十余年,将临近建安二年(197)正月,短短数年之间,使君持锐兵横扫海内诸侯,天下莫能与之争锋。 天下之势,以渐而成,也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荀彧在内心默默思索着。 闻讯使君因岁末祭祖,将要返回平原县,故荀彧带着官吏前去迎接,见了刘备的面,先躬身揖礼为汉家道贺,紧接着话音陡然一转,肃然道:“自董卓以来,汉室衰落,宗庙乏祀,群凶觊觎,诸侯四起,使君奋起青州平原,不辞艰辛含蓼问疾,济世安民,又讨辽东公孙度、破曹操于聊城、擒刘岱于定陶,此刘使君之功也。” “致讨河内张扬,复我汉家宗庙、京畿,上可告慰高祖、孝文,下可吊唁光武、明、章,此又君之一功也。” “淮南袁术、河北袁绍僭逆承制,私刻印绶封赏官吏,逆乱天常,而谋危社稷,幸有使君执兵,以天授之才,运筹决算,奋兵于南北大破二袁,拯汉家于摇摇欲坠之危,此为刘使君又亦大功矣。” “匈奴单于於扶罗不改蛮夷之习,屡次行恶掠夺河内、河东,危及司隶,使君发王师咸枭其首,震慑夷狄,此又为君一功也。” “如今正值海内滔滔,四方云扰,使君有定天下之功,又重之仁德,为汉家宗亲功最高者,其余宗室莫敢比肩,依昔日高祖与功臣,刑白马盟誓立信,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非无功而侯,天下共诛,使君当以功高,进封为王!” 荀彧说完,然后重重对刘备一拜。 其余三百多名官员属吏皆异口同声,同时作揖下拜道:“愿使君刑白马盟誓,以最高功,进以为王,王我汉家天下!” 而附近持械站立的士卒,听见数百人异口同声的大喊,也忍不住高兴地呼喊起来:“王!!王!王!” “使君当进功为王!” “玄德公夙兴假寐,为我汉家扶危定乱,又爱民恤物,理应为王,平原王刘硕有何功窃取王位,天下分裂之际又在何处?应该废黜此诸侯王,让玄德公做我们的平原王!” 不仅只是士卒们在扬眉抵掌地高喊,连军吏之中也有人高着嗓子,呼喊道。 而这句叫声,恰恰让置身在官吏人群中,前来迎接刘备的平原王刘硕吓得脸色陡然一片青白,忍不住地咽了咽唾沫,赶紧用衣袖遮挡住自己的脸,害怕被人认出来,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卒涌过来,当场扒去他的冕服。 依照刘玄德此刻在平原郡的威望,毋庸置疑这群粗鄙的武夫,绝对不会顾及朝廷册封的诸侯王颜面,很有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事。 刘硕做梦也没想到,当初对他谦卑恭敬的平原县令刘备,竟然有一天不仅可以凌驾在他的头上,还能站在光武一脉所有宗亲的头顶。 他可是孝桓皇帝之弟啊,竟敢当众说要废黜他,哪怕孝灵皇帝还在世,处置他刘硕亦还需三思而后行。 “天下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朝廷与天子何时能复归啊?!” 刘硕感觉自己处在青州,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每日只能沉浸在往日的记忆里。 自打刘玄德任平原相以来,王宫的所有赋税收入,钱财谷米全部腰斩,奴婢、僮仆、乐女、舞女,不知有多少被遣送走,从数百到数十,再到现在的乐女与舞女连十人也凑不出。 欲找刘备理论,谁知道他竟然用汉家危亡之际,诸侯王更应该以身作则,以封地的赋税谷米补用百姓,刘氏何以得天下,乃为百姓拨乱反正。 径直把他说得面红耳赤,羞愧掩面而去,从此之后再也没去找过刘玄德。 后来出击袁绍调动军马,把他的诸侯王马车也拆得只剩下两辆,进献的美酒也越来越少,要知道他是最嗜酒的,这一下无疑是要了他的老命。 听闻不只是他,连齐王、北海王、济北王、东平王、任城王、琅琊王、东海王、彭城王等诸侯王的钱财谷米,通通被削减大半。 朝廷困足于关中,大家面对刘备锋利的刀锋,皆是难兄难弟,有苦难言。 刘硕以袖掩面,唉声叹息。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平原郊外就只有刘硕在偷偷暗自伤神。 其他的诸多官吏、军吏以及士卒全在欢呼雷动,拊髀雀跃,鼓乐齐鸣。 更远处正在慢慢返乡祭祖的百姓,听见沸沸扬扬的呼喊声,也全都循声奔向而来,以至田野之间,几乎人满为患。 犹如轰动一时,万人空巷的盛况。 山呼海啸,铺天盖地的声音传来,让刘备也不禁微微愣住。 荀彧虽然和他通过气,说眼下大破河北,又昼夜追击使袁绍身死,冀、幽必定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而使君于岁末以功进为王,来年再以“漢王”之身横扫河北,届时士族、豪族、蛮夷胡人皆不敢沆瀣一气,见赤汉旗帜遮天蔽日,必战战栗栗,汗不敢出。 操兵戈之威,执汉家之势,长锋所指,四方臣服,捭阖天下,无人可挡。 “天下汹汹,惟玄德公以命世之资,扶倾危之运,礼乐征伐,翼成中兴,将涤秽荡瑕,重拾高祖旧业,拨乱反之正,望公立刑白马,以进漢王!” 荀彧与数百官吏皆上前一步,再度伏身下拜说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从雒阳出兵,讨伐四方! “望玄德公以天下为计,早进漢王!” 见刘备仍然沉默不说话,荀彧作揖拜道。 其余官吏与士卒紧随其后,疾声大呼:“望玄德公以天下为计,早进漢王!!” 刘备不住摇头失笑,遂说道:“备,岂敢为汉王乎?!” “即便依高祖盟誓,备功可为王,而如今汉中郡早已被米贼张鲁断道,路不得复通,我如何能以汉中郡为王?” 刘备不由感慨良多,连要进封为王的封地都还在被人霸占,又怎么能称王,岂非名不正言不顺。 荀彧旋即明白,立马躬身又一拜,恭而有礼道:“汉中郡为高祖兴起之地,自初平二年为米贼张鲁所据,六月二十三日,京都长安地震,震至东北而来,长陵附近隐隐有声,摇动屋瓦。” “此必为高祖于黄泉见子孙无以为继,因此震怒也,时天下分裂,社稷无主、宗庙不存,天下百姓皆盼望有刘氏后嗣,承敝而起,复高祖之业矣!” “前日天下大乱,兵革并起,万民苦殃,使君披坚执锐,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自率士卒,救危难,平暴乱,立律法,均田地,偃兵息民,大安中原,所继业者何人,乃高祖也!” “如何不能为汉王乎?!反水不收,后悔无及。玄德公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早布告天下,还雒阳刑白马,祭祀宗庙,进以为王!” 荀彧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稍微顿了顿,让自己歇口气。 接着又拱手揖礼,复道:“值天下危亡之际,玄德公可应权通变,弘思远益,眼下汉中被张鲁所占据,改为汉宁郡,汉中基业已失,而刘焉、刘璋无力夺回。 玄德公可先择河内郡改为汉中郡,更能侍奉宗庙,待进封为汉中王,率汉军平定河北各郡,便可引兵进军关中、汉中,击破凉州贼,收复长安,祭拜长陵,再剿灭张鲁,问责宗室刘璋。” “使君可先行权宜之计,待到日后光复汉中郡,再将河内郡改回来也不迟。” “河雒之地,原本富饶无比,自董卓为祸以来,百姓凋敝,逃难四方,以至于人烟稀少,耕地有遗利,生谷之土尚未尽垦,山泽之利犹未尽出,不如迁最临近的东郡、陈留、颍川百姓用于充实司隶人口。 雒阳修缮还未完成,玄德公可先行至雒阳祭拜宗庙,再布告天下,刑白马为王。” “待河北平定之后,将青州军迁到雒阳与河内附近,日后出征可在雒阳发兵,讨伐各处叛逆,必可使诸侯闻风而丧胆矣!” 听闻玄德公大胜袁绍,青州、兖州、徐州各地士族与豪族为之欢声鼓舞,如此人心所向,岂能不为所动。 荀彧在进言称王之间,又为刘备补充了足够的理由和建议。 就是在劝使君千万不要犹豫不决,这时进封汉王,恰如轻重适其分之准。 如今大破袁绍,兵锋正执锐利,能给天下诸侯沉重一击。 玄德公领先诸侯一大截,就要把优势继续保持下去,给予他人临群而下,排山倒海之势,譬如猛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 荀彧的话音才刚落下,平原郊外的田野,成千上万人汹汹烈烈地呼号高喊,越来越多的黔首百姓听到消息,像潮水般涌来,乡野小道愈发拥挤。 “玄德公当进漢王!” “玄德公当进漢王!!” 青州男女老幼,填街溢巷,从杂乱腾涌的呼喊,到最后齐整如一,唯恐玄德公不为漢王。 刘备望见众多官吏、士卒以及黔首百姓,莫不在翘足引领盼望殷切看向他,不少人都激动地扼腕抵掌,红脸赤颈。 恨不得直接把汉家诸侯王的冕服披在他的身上,今日便在平原郊外以功高,进封为汉王。 刘备忍不住苦笑,遂道:“备若不为王,惟恐失高祖、孝文、孝景神灵在天之所望,及袍泽、父老百姓、诸君之盼也。” “备以渺渺之身,立微薄之功,托兆民之盼,扬我高祖之业,当愿承命,效高祖皇帝之信誓,与众功臣杀白马再约为王……” 刘备见平原百姓与士卒如此拥护,心底不由感慨万千,民为天下国家之根本,民安则国安。 当最上层与最下层不能进行有效沟通的时候,祸患就埋下了。 先汉与后汉的区别,无论皇后还是外戚,皆可以不在权贵中选出,太子也可以招募来自底层的宾客。 东汉的郎官,多为士族、豪族出身,皇后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最后的孝灵帝,其余成年皇帝的皇后,必出于南阳的阴、邓氏,河北的郭氏和凉州的马、窦、梁氏六氏。 从秀儿开国时起,只要皇帝幼小,他们各家太后就能联合外戚,轮流把持朝政,甚至特意立小皇帝,来维持自家的权利。 一旦这套默契的体系被打破,就会遭外人趁虚而入,开国权贵阴、邓、郭、马、窦、梁氏六氏在为权力的血腥倾轧,彼此一起衰落后。 插着缝隙挤上来的弘农杨氏、汝南袁氏在桓、灵时期,彻底成长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四世三公。 这也是孔明的出师表:“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的部分由来。 原本汉室还没有沦落到亡国的地步,虽如同一辆行驶多年的马车变得残破不堪,但六氏外戚还在执政,勉强还能再驾一段时间。 奈何只为宗室出身的刘志与刘宏,没经过汉家的培养,用自己本能操作,把光武、明、章三帝吸取了王莽篡位的教训,打压权贵又苦心构成的外戚体系,拆得支离破碎。 多次党锢之祸,无疑让士族、豪族开始抱团,直接来对抗刘氏。 许攸更胆大敢与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人密谋废帝。 刘备心中暗道:“归根到底还是后汉的豪族,比先汉多了许多,挡住了最上层与下层的交流,以至于越发展,胆子也越来越大,今日只敢干涉立太子,来日便敢废帝、弑君。” 在此之前,无论是天子表亲,还是民间的舞女、乐女皆可为皇后。 后汉就只有权贵之女才能为皇后,唯一不受束缚的便是六氏垮台后,灵帝刘宏所立的何氏,可惜何氏兄妹的操作,依然让人一言难尽。 刘备也忍不住摇头,这些人留下的一堆烂摊子,最终还是要靠他来收拾残垣断壁,重整河山,重新塑造汉家,为天下打下夯实的百年基础。 刘备的目光不觉落到触目皆是的百姓身上,只有切行实际地解决温饱问题,才能再造盛世。 如袁氏等任何野心之辈,与胡夷之祸,都动摇不了汉家。 刘氏也不需要撑太久,顶多两三百年,就有英雄豪杰横空出世,把他此刻栽下且早已腐烂的大树重新推倒,再造出崭新的汉人天下。 刘备在心里盘算着,暗感好笑道:“仲达啊,不仅孟德欠我人情,你家司马氏欠的更多,打算用什么来偿还我。” 刘备向前扶起荀彧,又抬手虚扶许多官吏与百姓、士卒面向他们,轻笑道:“刘玄德有今日,皆为诸位所襄助也,待河北之战结束后,平原县百姓皆可免赋税一年,官吏士卒每人俱发放布帛、粟米、肉食,青、兖、徐各州所有六旬以上高龄者,皆由州部发放赐布帛酒肉,备当与诸君同喜庆贺!” 接着又复,笑道:“文若绸缪帷幄,盖谋国家大计,已不在萧相之下。” 诚若依荀彧所谏言,平定河北后,将各州治事统一迁移到河内郡,那与在雒阳没什么区别。 日后于雒阳乃议征伐,出兵讨伐各地,意味着天下将从诸侯割据到重归一统,已然为时不远,可计日而待矣! 刘备忽地想到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只是从许都出兵,以讨伐各地。 而他则径直在京畿的雒阳,祭拜宗庙后,以汉王名义讨伐各州,尤其是打刘氏诸侯,一打一个不吱声。 且把各州中心地方搬到雒阳,也意味着战略将要南移,青州的注意力将从河北收回,把目光放在荆州、扬州、益州、凉州、并州这些地方,携以名正言顺踏上“六王毕,四海一”,真正统一天下的征程。 汉家大义更会自然而然,从遭凉州贼霸占的关中小朝廷身上转移到占据雒阳又晋封为汉王的刘备诸侯王霸府之中。 再加上光武故事,与他复兴中庙之举,正常人都能得出结论,谁才是真正的朝廷所在,谁是假的。 那时平定河北冀州、幽州后,拥天下六州之地,哪家诸侯敢和他开战便是死路一条。 待各州布告天下,他于雒阳刑白马以功为王,恐怕连关中的傀儡天子刘协都要为之震怖。 刘备不由忖度道。 若非长安还在凉州贼子手中,他更想去长安祭拜长陵后,再晋封为汉王。 相比于雒阳,他更喜欢长安城。 不过日后有的是机会,将河内郡改为汉中郡,就给了他出兵讨伐逆贼张鲁的借口,再加上凉州贼霸占长安,等平定河北袁氏后,再来一个个把他们收拾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好,好,好! 听到使君同意去雒阳祭拜宗庙,再杀白马以进封王,百姓、士卒、官吏皆为之欣喜雀跃。 许多人恨不得此刻便举觞称庆。 见越来越多的百姓蜂拥接踵而来,刘备害怕人太多会引起推搡踩踏之事,赶紧让士卒呼唤叫黔首百姓散去。 “文若,与备一起进城罢,我再和你细说一番。” 刘备牵住荀彧的手臂,笑着说道。 虽然说早已确定好,建安二年正月,便率部分官吏前往雒阳祭拜宗庙再进为汉王,但各种细节还是要敲定好。 布告一旦发出,也必将引起天下侧目与震撼。 再加上先前的河北之事,足能够让一些诸侯闻之头皮顿时发麻。 在返回平原县的途中,刘备突然想到在后世已然失传的《东观汉记》,此书记录了光武帝至孝灵帝百六十四年的历史,全书共计一百四十三卷,该书由班固、刘珍、蔡邕、杨彪等人历时百年编撰,可惜经过董卓之乱,有不少旧文散佚,无从寻觅。 特别是在蔡邕被王允诛杀后,诸多书籍典卷更是失传。 不过这个时候,蔡昭姬托他的福,及时跟着太傅马日磾与太仆赵岐逃出了长安,还携带了许多书籍,应该有不少蔡邕编撰的作纪、志、传,也是时候花费力气重新来修“汉记”了。 此书既然从孝明帝时期开始撰写,前后诸多大臣用如此多心血,不把这件事情贯彻到底,实在是太过于暴殄天物。 刘备觉得重新开始撰修史籍倒是件好事,又能让一些老臣为汉家发挥余热,省得他们无事可做,站出来议论纷纷。 思来想去,不如来年去雒阳,路过陈留郡找蔡琰商议此事,应该不难说服她拿出蔡邕撰写的汉记罢。 刘备心中思量道。 “使君击破袁氏后,又在甘陵尽诛不法豪强,均田地与冀州百姓和士卒,动摇河北人心,可谓立武以威众,诛恶以禁邪矣。” 荀彧边踱步,边夸赞说道。 近些日子以来,他可听说了许多从兖州与徐州传来的逸闻趣事。 玄德公击破袁绍的消息传到兖州时,东郡东阿薛氏与济阴的吴氏宗长,皆顾不上穿鞋履,从床榻起身便光着脚,跑到街上欢呼雀跃道。 “玄德公胜矣,我汉家兴矣!” 连还患病处于气息奄奄的魏氏宗长听见魏讽在耳边细说出:“使君击破袁绍十万,河北大震!” 不由惊坐起身,连道三声:“好!好!好!!”话音落下,便已含笑而逝。 待交战获胜的消息传至徐州,更是引起一片哗然,先前因为度田之事,刘备钓鱼执法,杀得徐州士族豪族人头滚滚。 让许多豪族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特别是刘备亲自去敲打的彭城郡国诸多刘氏,更从此夹起尾巴做人。 虽然表面恭谦不已,心里却对刘玄德极为不满,有些人甚至还在偷偷想着,要是刘备兵败那就好了。 至少不会担心度田的刀,有一天终究落到他们头上。 作为天下楷模的袁本初要是能获胜,想来也不会在徐州强行度田,肆意诛杀不肯交出部曲的各氏豪族。 甚至还有人暗地里骂起了陶谦,早知刘玄德如此严刑峻法,喜用酷吏治事,还不如当初迎汝南袁公路为徐州牧。 不少刘备亲辟任用的官吏,对于徐州底下的暗潮涌动,也有几分心知肚明。 表面上能把有些事情势头按下去,见到的所有士族、豪族皆是仆仆亟拜,做起事来诺诺连声。 殊不知有豪族暗地怏怏不平,心怀怨恨,久久难消。 不在徐州多扫几次,仔细地洒扫角落,是扫不完尘垢的。 那时正值刘、袁交战之际,广陵太守陈登拜访李典,一边下六博棋一边谈论玄德公出兵事宜,以及防范江东曹孟德。 陈登拾起棋子,笑着笃定道:“玄德公此刻已与袁绍交战,我只管调度广陵粮草北上即可,其余事皆不过问,登早知晓此战当为使君胜,袁绍无论携众百万而来,亦将必败也。” 李典颇为不解,乃问其故。 而陈登笑了笑,非常沉住气的将原因一一道明。 按照他在使君身边细致的观察来看,玄德公盖高祖之风,光武之能,绝对不是虚的,天下英雄唯使君耳。 区区袁绍怎么可能是玄德公的对手,不过冢中枯骨,早晚可擒之罢了。 以其担心刘使君战事,倒不如将心思放在广陵的士族与豪族的身上,再琢磨琢磨近来江东曹孟德在对岸训练水军。 假使他乘船过长江率部攻打江都,广陵数千守军又该如何应对,徐州的战船可还没江东多。 将话说完,陈登最后拍掌笑说道:“陈公云: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而使君反驳言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登听罢,深以为然也,曼成不如先与我洒扫广陵,使玄德公无徐州之忧,君以为如何?” 恰逢其会听见窗外有郡吏奔走欢呼,玄德公于鄃县四十余里外,大破河北十万众。 李典顾不得太守陈登在场,立即跳起抚掌高喊,以发泄心中的喜悦,欢悦舒畅不已,若非还在床榻上,直接就想以舞庆之。 汉代无论男女皆好舞,每逢喜庆之事,都喜欢和以舞,要是去别人家中做客,主人若邀请相舞,不同意便是看不起他。 当年蔡邕与陶谦皆因为不肯转身相舞,而得罪他人遭到报复。 等李典发泄完喜悦,惊奇地望到陈登听见如此惊天的消息,仅仅只是笑而不语。 待下完棋后,更随即从容不迫地告辞离去。 引得李典肃然起敬,作揖亲自相送到门前,目睹其脚步轻盈而去。 忍不住心中暗道:“果然是徐州俊才陈元龙,为使君所器重,遇关社稷之事,却能不动声色,淡然置之,神气自若,真乃大将之风。” 送走陈登转身回到堂内时,蓦地发现对面坐榻有明显汗水打湿的痕迹。 李典顿时诧异无比,随后转念一想,忍不住摇头失笑,说道:“不愧是陈元龙,竟将我也骗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原来是你呀! 临近一年岁末,许多地方官吏,包括二千石都要据州部调令,来平原县呈上计簿。 将每年施政情况与百姓户籍、垦耕的田地、当地具体的赋税收入及支出、狱政之事等编为簿籍呈送州部。 汉代岁尽计断九月,秦以十月为正故,因春秋两耕,刘备将其改到十一月,今岁有河北之战缘故,往后推迟了整月,变成十二月。 刘备据官吏有无完成年初给予的目标,进行责任考核,行赏罚与罢免等事宜,诸曹官署的兵事、民事、水土事,皆在稽考范围之内。 除了情况特殊,有的官员不方便离开郡县外,做的好和做的差的官员,都要亲自返回青州向刘使君述职,做的恰好合格,又没政绩突出的官员,便遣功曹、主簿、主记其中一人前来呈上计簿,同时还要面临使君的详细询问。 此刻所有的主吏,俱为刘备所辟用,许多长吏反倒与太守、相等主官不太亲近,更视玄德公为主君,甚至还会隐约监视起太守,一旦发现对方不对劲,便立时上书给使君。 孙策到任琅琊相后,才知晓玄德公治下的二千石,竟然丧失了辟用功曹、主簿、督邮、主记等权力,只能辟散吏、文书、书佐等属吏。 这无疑让他傻了眼,再加上都尉主奸盗之事与军府持有兵役征发、操练、抚恤等事,皆有分权管理,更分走了他大半的权力。 孙策仰天苦笑不已,唏嘘说道:“周公瑾啊,周公瑾,二千石失去如此多实权,你怎还隐瞒不说,不是说为总角之交,彼此互不欺瞒吗?” 孙伯符在半年时间里绞杀不法豪强政绩突出,也要来平原述职,但刘备念其初至琅琊郡国,许多律令以及治理方式还不一定熟悉,又收到孙策亲自写的文书,提出趁着天气寒冷,贯以雷霆攻势,一举剿灭琅琊盗贼。 在同意他出兵剿贼后,也暂时打消了让孙策来平原的念头。 岁末的平原县街道,百姓也逐渐多了起来,部分人已经返回平原郡,虽然有房屋在战乱中被损毁,但刘备调张郃、高览所部的降卒分配到各处,下令让他们把平原各地损坏的房屋、耕田、水渠等设施修缮后,才能解除役力身份。 哪一年修缮好,哪一年便能回归乡里。 原本这些渤海降卒听罢还私底下心有抱怨,不知需要在平原做多久役力,何况同样是投降,为何甘陵降卒不用做徭役,而他们就要,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攻打过平原各县吗? 但这也不是他们这些士卒能够决定的,军令是一层层下传,军侯、军司马、校尉、偏将,乃至太守、州牧都有份,还不如发放甲胄弓弩、刀盾,让他们杀回冀州,把这些逃跑的武官和官吏全部生擒回来,一齐做徭役。 可当众人听说了当年渡海来攻青州的公孙度的降卒们,至今还在东莱郡做徭役,不是在开垦荒田,就是在修建水渠,或者在修建驰道,除了每日都有粟米,不愁吃穿外,想返回乡里,恐怕此生都没机会了。 与那些辽东降卒对比起来,他们渤海降卒已经不知好了多少,议论之声数日便销声匿迹,日子过得苦不苦,那得要和人对比,同样是攻打青州,瞧见有人比他们更惨,那便没什么怨言了。 徐、兖两州以及河内、河南、颍川、沛国等,有许多官吏岁末还是首次来平原述职,一个个对青州好奇不已,特别是使君起家的平原郡,作为各州之首,官吏一路所见所闻,看见了诸多新奇之事。 甚至田地里有许多农县器物,皆是闻所未闻。 田野道路之间,还竖起了华表指明方向,水车哗啦哗啦地灌溉耕田。 甚至还有黔首百姓在河面开垦冰块,储藏于家中地库,以待来年使用。 百姓人人脸上带着喜盈盈的笑意,喜其服,甘其食,安其居,乐其俗,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让见闻者皆忍不住惊叹,好一副盛世景象。 昔日文景之治、孝宣之治、明章之治,应该莫过如此。 在天下汹汹,四海鼎沸的纷乱之时,玄德公硬是在平原郡干出了盛世之治…… 难怪总听说青州百姓富足,各地但凡有战乱之事,百姓都想逃去青州避难。 有许多黔首百姓听说有的官吏看到诸多见闻,还会呆呆地张开嘴,犹如被定身,愣在了当场。 有人心有好奇,宁愿放下家里事宜,也要去看看外来官吏在望见平原种种变化,露出惊叹不已的神色。 还会在他们揖礼请教时,要么负手在后,要么挺起腰杆抚须,将平原县数年之事详细道出。 余光瞥过各州官吏们愣住吃惊的反应,百姓心中虽得意无比,脸上却毫不在意,甚至还不满地摇了摇头。 刘备听到有不少百姓自发为向导,引着官吏在平原县各处观看,顿时忍不住嘴角含笑,暗想道:“也好,事实胜于雄辩,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我是如何治理平原,多学一学,多看一看。” 调动百姓积极性以治理地方,而不是简单又强硬的征发徭役,多把黔首百姓当人看,那许多事情都可迎刃而解。 时任东莱太守三年的简雍也回来述职了,还笑着打趣刘备道:“听闻河北豪族送来甄氏女,唇红齿白,面如凝脂,容貌非凡,看来玄德果然有福啊!” 接着,简雍摇头叹息道:“可惜他们并不懂,玄德喜爱长年少女,可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失策了。” 这让刘备想到了送到平原的无极县甄氏女,还是颇为有名的“甄宓”,让他有点无言以对。 士族与豪族就喜欢用宗族少女来联姻,甚至还请来相者以提高身价。 不过刘备听到简雍说起长年少女,心中略有所动,看不出端倪,神色如故的笑道:“宪和,说起来也奇怪,徐州豪族不知从哪得知备喜爱长年少女,特为我寻觅来长年的白玉美人,可谓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纳入怀中如软玉温香,柔情似水。” 简雍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什么美事都让玄德撞到,脱口而出道:“此事竟还真有人信,我也只随口一说罢了。” 饮酒打趣说出来的事,怎么还真有人相信。 突然心中一悸,抬头便对上了刘备那嘴角扬起的轻笑。 只见刘备轻叹口气,遂道:“宪和用数年治理疮痍的东莱郡,使其快速恢复民生,令百姓称赞不已,股肱之臣莫过于此,如今甘陵民生凋敝,百废待兴,非宪和不可治也。” “望年后立即走马上任甘陵相,为百姓夙夜在公,兴利除弊…” 刘备眉梢里藏着幸灾乐祸,却在肃然的叮嘱道。 眼下各州就数甘陵最为忙碌,简宪和舍你其谁也? 看你还敢不敢造我的谣。 第二百九十五章 玄德乃汉家天命人 抓住了“罪魁祸首”后,刘备不待对方狡辩,随即拿起摆在案桌的毫毛笔,准备撰写调任文书,不料被伸出的手臂挡住视线,瞥眼望去原来是简雍凑了过来。 他脸上堆起笑容,陪笑说道:“玄德,我们可是多年好友,你也知晓我爱开顽笑,何况此乃饮酒后的调侃之语。” “青州与冀州开战,我可是担心了许久,整日食之无味,你看我都消瘦了许多,便知此言必然不假。” 说罢便把脸凑近,让刘备仔细地好好看看。 刘备看到对方圆润的脸,确有一些瘦骨棱棱,眼里虽然情绪复杂,却还是嫌弃地把简宪和推开,遂喝道:“行了,行了,我已经看到了。” 顽笑过后,刘备目光诚挚的说道:“宪和,你我多年未见,且东莱远在青州东边,待我征讨完河北各郡,就要将州部迁往雒阳,怕更是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思来想去,还是先将你迁任到甘陵郡国,此处临近袁氏信都,有你在此治理,我尤为放心。” “魏郡有云长在,我亦放心,待渤海郡拿下后,再将牵子经改任为渤海太守。” “你我生死之交,岂能不为备料理心中烦闷之事乎?” 简雍听罢心里虽有意动,却仍然忍不住撇了撇嘴,下意识说道:“为何不让益德迁任甘陵相,此处临近袁氏,更能建功立业,何不让他来?” 说到底还是玄德见不得他清闲,硬要把他安排到忙乎的地方去,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不要以为他简宪和真看不出端倪来,为人主竟然这般疾恶如仇,睚眦必报,难道是跟公孙伯圭学的不成。 待我今日回家后,便在书中好好记录一笔,让后人知道你刘玄德的真面目,把你喜欢年长少女也写上…… 简雍在心里暗暗嘀咕道。 刘备自然不知道简雍在心底腹诽他,笑起来解释道:“益德还有重任在身,何况修缮雒阳之事,也事关重大,凉州贼子与白波贼时常进犯河雒,我与袁绍交战之际,杨奉与韩暹,还有那张济与张绣,三番两次攻打东垣县和宜阳县,若非益德谨慎,宜阳险些为张济所破。” 凉州贼子在他与袁绍之间左右摇摆,还意图制衡关东诸侯,就凭李傕、郭汜、张济三人,也想撼动他的河雒,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哪怕董卓复归以挟天子之势,率凉州军倾巢而出攻打河内与河南,也别想轻易打进雒阳城。 真以为他在河内打击豪强,行均田之事是摆设的吗? 也就是现在腾不出手而已,如今不仅河北在激战厮杀,淮南方向也同样在交战。 太史慈在攻打九江郡,管亥与乐进攻取汝南郡,斩断汝南袁氏的根,使袁公路早日尘归尘,土归土。 徐州广陵防范曹孟德,南阳投靠的士族与豪族,一方面暗中防备刘景升,一方面也在防弘农郡的张济。 不得不说袁氏的反扑还是颇为锐利,要不是抢先击破袁绍,怕要在各处被他们放血了。 刘备思忖想道。 而另一边简雍,听到玄德解释得这么明白,也知他逃脱不了,只好苦笑认命道:“玄德,不如等我先去雒阳,亲眼见你进为汉王,再走马上任罢。” 他没想到玄德能一步步走到现在,从当初的游侠之首,到任高唐县令屡破贼寇,又晋升为平原县令,再到平原相击破黄巾四十余万,任青州刺史平公孙度,彻底在青州站稳脚跟。 再马不停蹄击破曹操与刘岱占据了兖州,接着又讨伐张扬光复雒阳,重建汉家宗庙,而西边诸侯陶谦临危病重甚至以徐州托付,拥有三州之地,行鼎足之势,力抗南北袁氏。 到此刻更击败了四世三公的袁绍与袁术,不久将杀白马以进汉王,这数年之间的剧变,远胜先前十余年,怎能不让亲眼所见一切的简雍为之感慨万千,太快了。 所有敌对的诸侯无不是一鼓而擒,或风旋电掣一战击破敌军主力,不给对方稳住阵脚,重整旗鼓的机会。 “玄德真乃汉家天命之人,有他刘玄德在,汉室宗庙终无倾覆之危也!” 简雍不禁回想起诸多过往,暗暗感慨道。 倘若没玄德拔剑而起,天下不知还要乱多久,有多少诸侯割据一方,料想袁绍、袁术、刘岱、陶谦、刘表等人,也无实力能荡平天下。 “玄德……”想到此处,连简雍也忍不住心情激荡,拱手直言不讳道:“此刻你已带甲百万,言武力则莫之敢抗,论文德则无所与辞,社稷不可以久旷,天命不可以谦拒,眼下进封汉王,实乃利国利民之举,日后讨伐各处必能立竿见影,事捷功倍。” “何况功业即定,天人亦应,若留时逆众,久久不以正位,恐官吏望绝计穷,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大众一散,难可复合,时不可留,众不可逆。” “玄德,你这汉王做的适逢其时啊!” 简雍也本想在岁末赶回平原劝刘备,多念及麾下官吏与将士的建功立业之心,趁着此时大胜,应更进一步,让投效众人看得见更多名与利,也给天下士族与豪族指明了去向。 不然大家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想匡扶刘协,还是另起灶炉重造汉室。 时间一长,官吏憋在胸腔的那股气就散了。 甚至还会有人上书,以雒阳光复,宗庙已重建,社稷不可无主为由,让大军进军关中迎天子回雒阳,到那时无论在大义,还是名声皆会处处被动。 简雍按捺不住,问道:“为玄德献此策者何人,真渊谋远略,有韬略之变也。” 说话间,还竖起了大拇指夸赞。 刘备闻话,不由轻笑说道:“有两人你略为熟悉,正是颍川荀公达与荀文若,还有一人则是徐州鲁肃鲁子敬,此三人皆善用智设谋,有不世之略,为我画谋献策,犹如虎添翼也。” 在孔明还未成长之前,二荀与鲁肃的应变将略,可以称得上举无遗算,皆为他的王佐之才,用得非常得心应手。 第二百九十六章 谁为光武,谁为隗嚣? 两人交谈之际,一个四岁孩童小手掰在门上,露出半个脑袋在东瞧西望,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直转,显得颇为机灵与活力。 “玄德,这是你儿刘永乎?记得我去东莱郡赴任时,他也才这么点大,没想到一转眼竟生得这么大了。” 简雍眉梢充满着惊奇,这孩童看着就知道时常调皮捣蛋,应该和玄德小时候一模一样。 “快快进来,让叔父看看。” 说罢,便径直对刘永招呼道。 刘备自然也看到了趴在门上偷窥的长子,心底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忍不住提醒简雍道:“宪和,注意你的胡须,千万别扎到他了,不然这孺子定给你薅下来,文若就用胡须扎了他几次,结果差点被这孺子给挦扯完了。” 没想到刘备说完,简雍便吃痛叫起来:“疼,疼,疼……” 刘备顿时上前捉住自家小子,给他屁股打了两下,才终于肯松开手。 而简雍揉了揉下巴,差点疼得眼泪都快出来,本来想用胡子去逗一逗刘氏稚子,没想到对方竟能迅速抓住他的胡须,然后用力往下拽。 让他瞬间不得不低头求饶。 简雍下巴一颤一颤的发抖,垂首仔细检查胡须,确定没脱落几根,瞬息松了口气。 再望向刘备怀里的刘氏稚子,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遥想到其母也是南阳新野阴氏女,细声嘟囔说道:“此子年幼聪慧机灵,恐怕又如孝明帝矣!” 刘庄继位后,效仿光武不留余力地打击豪强,甚至连所有的功勋外戚也在打压范围之内。 简雍想到他与玄德是少时至交好友,但与其子关系就生疏了。 二三十年后,怕是要多叮嘱家里亲眷,不要仗着他与玄德的关系便肆意妄为,玄德不计较,不代表玄德之子不会计较。 有些事情做过火,便会是祸非福。 在简雍心中思索之时,刘备那边也训完了刘永,最后拍了拍他的屁股,让他去找老师卢植继续蒙学。 “竟是卢公在做蒙学夫子?”简雍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在东莱都听说卢植近来身体不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精力来教导顽皮稚子。 刘备点了点头,笑起来说道:“也就孺子此刻尚且年幼,等再过两三年,我便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让他跟我随军出征与奉孝、公达为伴。” 让他再过几年愉快且有趣的童年罢,后面就没那么轻松了。 虽说继承高祖之业,但孝惠帝故事,不可复演。 简雍听得忍不住咂舌,没想到刘永小小年纪就要饱受随军从征的艰苦。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也是件好事,玄德提三尺剑而驰骋天下,若长子无有魄力,怕是难以压住士族、豪族与功勋贵胄。 但这都是日后的事,他此次返回平原也有一件喜事,想和刘备分享。 简雍探过头,压低声音神秘说道:“去岁在东莱纳的妾室为我生育了一子一女,如今已有四子二女矣,玄德你妻妾虽多,可还要多加努力呀。” “纵横天下的刘玄德,还需在此事多尽力勉之,常年征战沙场,又顾及挚友情意,也莫忘其他正事。” “玄德,来年还需多努力,就算日上三竿起身,也当为汉家多添嗣子才行……不要一味跟着自己喜好来,天下又哪来这么多,长年还未出嫁的少女,望君细思之。” 简雍望着刘备不为所动,不觉惆怅说道。 刘氏总是有些特别的爱好,让底下人头疼不已。 而刘备听到对方特意显摆,忍不住笑骂道:“滚,要是还敢在我面前摆阔逞能,我就将你儿女尽赐姓为刘氏,你简宪和这辈子生育多少子女就多少跟我姓刘氏。” 简雍脸色煞白,脊背莫名一寒,竟欲绝我后嗣,何其毒也。 有种就把我也赐姓刘! …… 建安二年,正月初八,天子刘协继续在长安发诏书,大赦天下。 即便是政令出不了关中,也挡不住三公九卿的执着,至少朝廷的诏书还能成功传送抵雍州与凉州。 三年前,因凉州再度发生民变之事,隔断了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四郡,官吏上书请求另行设立一州以方便治理。 李傕与郭汜思虑后,还是决定同意,于是让朝堂诸公下诏书设立雍州,还让陈留郡人邯郸商为雍州刺史。 亲眼目睹朝堂为四郡设雍州之事,刚举孝廉不久,进宫担任郎中的弘农郡杨修,忍不住感时抚事,叹息道:“此时可比新莽末年,更始帝居长安旧事,窦融前往张掖属国任都尉,与河西五郡的太守、都尉结交过从甚密,后逢关中大乱,窦融借地势之利,率五郡山河之土,得以割据一方,最后投于光武。” “设使邯郸商为‘窦融’,谁又为刘盆子,谁为隗嚣,谁当复为‘光武’哉?” 杨修只能发出这般无力的感慨,他们这些朝堂官吏被凉州贼子劫持,别说走出关中,就算想出长安城门,没得到李傕、郭汜的允许,也是妄想罢了。 自从去岁以来,不知多少朝堂官吏皆在暗地里羡慕,出使关东遭到扣押的太仆赵岐一行人。 特别是在刘玄德击破四世三公的袁本初,消息一传来关中,让许多亲近汝南袁氏的大臣们尽数目瞪口呆,惊得忘记了呼吸。 他们还在等着袁本初率强军打进关中,扫清朝廷逆贼,重新安定天下。 没想到四世三公的袁绍会败得如此惨,连自己也在逃亡中身死命殒,眼看河北即将分崩离析,长安朝堂不少官吏都是愁云惨淡,眼中神采尽褪,犹如头顶的阴霾久久不去。 有些官吏想起早已下狱的太史令王立,恨不得扇他一巴掌,再将其狠狠地一顿抡打。 不是夜观星象变化说荧惑变动,汉室将有倾覆之危,而魏、晋之地,必有王者兴吗? 怎么指的不是占据河北富饶之地,高门大户的袁本初,反倒是起于青州,奋兵击败袁氏的刘玄德。 害得我们白期待一场,此不学无术之徒,也可为太史令。 不如早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罢。 第二百九十七章 贾诩:我也没办法 不仅是朝堂公卿大臣瘪着嘴不吱声,就连李傕、郭汜也整日愁眉苦脸,多日设宴借酒消愁,闷闷不乐。 见贾诩到来,李傕忍不住责怪说道:“文和,我依你之计,以朝廷权柄制衡关东诸侯,奈何袁本初不从,刘玄德亦不听从,如今袁绍大败,待刘备平定河北,讨伐关中,我等将何去何从?” 袁绍败的太快,以至诸多手段都没来得及用上,等到后边刘备整合完河北与中原,就凭残破的关中,拿什么挡得住刘玄德的锐利兵锋。 一旦兵败又能逃往何处,难道马腾、韩遂、段煨等人还会收留他们不成? 恐怕一到对方军中就会被人斩首,然后连同头颅送给刘备。 现今张济屡次率军攻河内,怎么都打不进去,还求援他们去攻河雒,共同对付张益德。 李傕虽然有心前往,但又担心郭汜在长安断了他的后路。 而郭汜也怕李傕反复无常,想独自占据凉州军与朝堂大权,因此不肯去支援张济。 要两人率军前往,又担忧朝堂官吏会效仿王允、吕布之事,暗地里用钱财收买兵卒刺杀。 李傕、郭汜左思右想,才发现处处被掣肘,这做不了,那也做不了,只能在关中等着洗颈就戮。 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不心生烦闷,语气难免会不耐烦。 贾诩明白李、郭二人的心烦之处,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长安的朝堂已然快成为鸡肋,三公九卿对刘玄德也没什么多大作用。 贾诩心里轻微叹息,对李傕和郭汜,先后揖礼拱手道:“李公、郭公,自古以来谋画之事,俱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非人者可完全预测,诩也无吕望、张良之才,不过凉州乡里一庸夫尔。” 见贾文和隐约有疏远之意,李傕忽地心中一怔,连忙赔礼道歉。 急忙下床榻从婢女手中接过酒具,亲自为贾诩倒酒,满脸歉意道:“傕一时失言,文和莫往心里去,倘若连文和都是乡里的庸夫,那我只能是粗鄙武夫了。” “文和,快饮此樽酒,勿再拘我失礼细行。” 李傕亲手把酒具送到贾诩手里,陪笑说道。 听到这样的赔礼道歉,贾诩一时间也险些没搁住,心暗道:“你李傕本就是粗鄙武夫,若无我之策,汝等早死在王允手上,要不是我适才示弱,你怕还想着追究我献计之罪罢,真是有恩必忘,薄情无义也。” 贾诩心底直觉告诉他,李、郭二人对他的热情与耐心快要消耗完了。 若计策再出错一两回,恐怕就会大难临头,既然长安不可久留,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贾诩不由忖度道。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疾速的脚步,李傕属吏附耳私语,让其蓦然大惊失色,手里的酒具也无声滑落坠地,里面的美酒瞬间撒了出来。 而李傕的眼神仍然充满了难以置信,张大了嘴巴,不禁失声道:“刘备怎会如此大胆,竟然敢致朝廷于不顾……” 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李傕如同受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刹那间让他思绪模糊,无法正常思考。 只在嘴里喃喃细语道:“刘玄德怎么敢如此,他怎么敢致天子于不顾,他不是汉室宗亲吗?怎敢如此叛逆?!长安天子还有何用……” 郭汜见李傕不知为何就心神恍惚,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急忙问是何事? 李傕这才醒悟过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道:“刘玄德布告天下,将于正月前往雒阳祭祀宗庙,然后依照太祖高皇帝盟誓,邀功臣见证其杀白马,以安汉家功勋,进为漢王!” 自封什么王不好,偏偏是汉王。 恰好汉帝在他们手中成为傀儡,而刘备这个汉王还光复雒阳,能够亲自去祭祀宗庙。 刘玄德讨平天下这么多的州郡,待正月过后,他们手中天子还有什么用,关东人心全归复到雒阳了。 毕竟雒阳为汉室京畿之地,已近乎两百年之久,比长安更深入人心。 郭汜虽说也震惊于刘备的大胆,却没有李傕想到那么深远,反而疑惑问道:“刘玄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封为王,我们何不发诏书给关东诸侯,使其合力共讨之,以此击破刘备,解你我心腹之患,岂不是更好?” 李傕闻话忍不住冷笑连连,直言说道:“我此刻算是明白,为何刘备会突然兴兵攻打张扬,原来早有不臣之心,欲为帝耳,征讨河内是假,收复雒阳是真。” “只为截断关中朝廷诏书,也使各处进贡断绝,让天下尽起轻汉帝刘协之心,当真工于心计也。” “可惜当初,傕未能识破此策,不然必率军击之。” 说到这里,李傕不禁扼腕长叹,为何那就没看懂刘玄德之策,使得其步步为营,最后让他们掌中的天子与三公九卿,都成了无用之物。 就算把讨伐逆贼刘备的诏书发出去,其他诸侯也不会当做一回事。 因为他们凉州人早把长安天子的尊严,践踏了无数次,怎么会因一道诏书去征讨十战十胜,百战百胜的刘玄德。 眼下哪家诸侯闻刘备之名,不会股战而栗,魂飞胆颤。 就连他李傕也是一样,让他率凉州军奋勇向前,力求速死地去阻止刘玄德进封汉王,还不如在长安享受美婢和美酒,多快活几年再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凉州军在这几年的纵欲享受下,早已不是那桀骜难驯,攫戾执猛的凉州兵卒了。 恐怕仅与青州军正面接敌,就会直接被杀崩阵脚,然后全军溃退逃命。 抢掠了无数钱财细绢和婢女的凉州兵,享乐还来不及,怎会有勇气与敌军推锋争死,裹血力战到底。 别说驰骋天下,有战必胜,攻必取之誉的刘玄德,就算马腾、韩遂等人,他都忌惮不已。 李傕心里叹气,凉州军就快变成待人烹煮的牛羊鸡鸭了。 将目光落在贾诩的身上,再度拱手请教道:“文和,此危亡之时,有何策教我,可救下凉州袍泽?” 贾诩沉默半晌,久久不开口,余光瞧见李傕与郭汜神色渐渐不悦,无奈道:“为今之计,只能择一处险要之地,修建关隘,死守关中,待天下有变,再因时而动,否则擅自出击,定遭强敌所破。” 别想着折腾了,折腾也没用,过几年一齐上路罢。 第三百零一章 漢王!! 随着玄德公到了京都雒阳,赶来参加封王盛典的士人肉眼可见地减少了议论声。 当看见郑玄与卢植联袂而至时,各州士族与豪族子弟更是热情凑过去招呼。 玄德公不是寻常人能拜见,料想各种拜帖可能已堆积如山,而自家宗族与玄德公先前也没交情,此刻再来奉承讨好,意图攀高谒贵,毫无疑问竞争太多,只能另选他处。 就这样,星际科技的老庄家这边依旧在疯狂抛售,而苏毅这边以及另外一个势力则是疯狂的买入。 赵秉燕一边激动地说着这番话,身体一边微微前倾看着我,此时她眼中的泪水已经溢了出来,因为激动脸庞也有些微微胀红,娇艳的双唇一张一合着,显得有些微微气喘。 而在天劫中心的苏铭手握斩业剑,毫发无损,眼前的天劫虽然棘手,但还无法伤到他。 幼童们大喜,看见洛清媛后,又忙着打了几声招呼,然后便驾驭遁光,结伴嬉闹着朝岸边飞去。 来福布庄,是清廷在昆明城里的一个暗哨联络点,这一次,除了准备好的路引,孙延龄为了安全,就把四贞她们夹在来福布庄出城倒卖货物的商队里,跟着进城。 吴霏霏又是狠命的咬了一口周红豪的脸颊。周红豪又是幸福又是气愤,当即将吴霏霏死命按倒,将其就地正法,幸福得吴霏霏泪如雨下。 这件法宝经过百年的洗炼,早已晋升了灵宝。这次为了对付苏铭,酆都鬼帝显然是动真格了,连他当初晋升元神之境也没有动用这件灵宝,由此可见一斑。 显然,这样的传言,是某些人借着戴良臣的嘴巴,试探四贞的态度来了。 章珍为什么不回学校,韩凌荷说给她再开一间房,她就该乖乖回校的,为什么黏糊着人家两口子?虽然是假两口。 徐璐此时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原本漂亮的大眼睛此时都哭肿了,见到苏毅进来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这特么……你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甄有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能噎着,周智这个蠢货也是,你他么把车子放到监控器下方又如何?难道会掉一块肉?不然至于像这样? 随着嘭的一记关门声,直到薰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雪之下才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不满与一丝无可奈何的味道。 但他却发现,自己的功德值又涨了三千多亿,达到了6000亿功德值。 的厉害,怎么不留下一些心法给自己呢?到时候与皇天逆战决强强联合,那该是如何的厉害? “凡事往好处想,30级皇器套装,对我而言,也拥有巨大诱惑。”扬天暗叹一声,他现在全套装备,唯有阿莫斯的佩戒换不下来,因为它融合了魔能转换戒指。 大抵就是当初攻击乞颜的时候,他的三梵破还不是很成熟,所以只能将乞颜的道行压在了他自己的身体里,不能用,自然就不能化形了。 因为研究出天使之翼的戴森研究所在英国伦敦,而最先接触戴森教授,并得到谋取天使之翼命令的就是这名负责人,所以,就算是天使逃到了西班牙,他也要负责到底。 我确实需要别人的帮助,十分需要,但从没想过这帮助会来自一只邪恶的夜鬼婆。巴里特犹豫了数次心跳后,扭头看向一旁的魔鬼伙伴,“在外面等我一会儿。”他朝针刺魔说。 第二百九十八章 刘表:我舍不得啊 建安二年,孟春正月十八,风和日丽晴朗,微风吹拂,雒阳城外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四面城门十二座,东城垣三门,自北向南依次为上东门、中东门、耗门。 西城垣三门,由南向北依次为广阳门、雍门、上西门,北城垣有两门,由西向东依次为夏门、谷门。 南城垣设四门,自东向西依次为开阳门、平城门、小苑门、津门,十二城门每门各有三个门洞,平时关闭中门洞,开通两边。 城内的南宫和北宫分别占据了南、北两半部分的中心位置,宫墙占据面积很大,墙殿堂楼阁鳞次栉比。 不过此刻在董卓的焚烧之下,都已成了残垣断壁。 雒阳内外带甲持械的军士,人人皆满脸肃然,像山峰一样高耸而坚定地直立着。 近来的雒阳仿佛恢复了,十年前那的繁荣昌盛的景象,即便只是重建了四分之一,南、北两宫中的前殿、乐成殿、灵台殿、嘉德殿、和欢殿、玉堂殿、宣室殿、云台等诸多宫殿庭院、池园还未来得及修复。 许多残破的城墙,仅仅只是堆了土垒与木栅,进行填补整修。 雒阳的街道上人稠物穰,正是热闹之时,为了不错过玄德公的封王盛事,不少士族与豪族,携带着自家的亲眷,奴婢与僮仆,还有一些随从乘坐马车,在临近京畿之地的颍川、陈留、河内、以及南阳、甚至并州上党郡提前赶来。 有些豪族一到雒阳才发现,城中的宫殿几乎没有修缮,有的是已经被拆除的闾巷墙垣,新建的宗庙、社稷、道路,以及整修和扩大了百姓的居住之地。 除了从洛水修建水渠,引水进城以外,还大力开凿了近三百九十口的水井,以解决城中百姓用水问题,水井不同于各处常见的圆形与方形,反倒是中间有了十字,形成一个田字形的井口,无论百姓还是军士在城中打水时,四口皆可用桶取水,提高了使用效率。 水井附近有划分的黔首百姓居住区域,眼下城内百姓较少,因此许多屋舍都租赁了出去。 其中租赁最多的便是来自中原各州的坐贾行商,如荆州、豫州、兖州、徐州、青州、甚至并州的商旅在此贩卖驮马、驴骡、牛羊,有的在此贩卖布帛细绢,有客商在侩卖粟米与小麦、也有青州商徒在此买卖改良后的左伯纸、茶叶、细盐、糖。 尤其是摆出来的那稀少葡萄酒更令人瞩目,当初十常侍之一的张让权倾天下,多少人想要贿赂而不得,扶风平陵人士孟佗用一壶葡萄酒,以贿赂宦官张让,终获得凉州刺史之职。 自从张骞凿空西域,各种稀奇之物流入汉地,就包括了蒲陶(葡萄)酒,流进便深受权贵的喜爱,可惜因种植影响与酿造方式,汉人自己酿造果酒,要么口感不佳,要么数量稀少。 见青州竟然有蒲陶酒,荆州当地赶来的士人皆忍不住驻足观望,在荆州蒲陶可是稀奇之物,平常可根本看不见,也就在雒阳能够看到。 “始宗,真没想到雒阳会来如此多的贩卖客商,我听闻待京都修缮后,百姓与官吏都可定居城内,城外破损的城墙,之所以还未修复,就是为了便于日后拆墙扩充雒阳城。” “听说欲将雒阳变成能容纳数十万人口的都城,诸多已然荒凉的苑囿如灵囿、芳林苑、西苑、鸿德苑、灵琨苑、菟苑等扩进城中,为里巷院宅所在。” “倘若雒阳修缮完成,必然会远超过昔日也!” 时任荆州从事中郎的韩嵩对同行的刘先感慨万千道。 身为南阳人士的韩嵩还不知道南阳各族,已经决定效仿颍川郡携名上书给刘使君,在进封汉王之前,兼领南阳太守,邀玄德公率兵驻军宛县。 只因他韩嵩为刘表所亲近,先被拜为荆州别驾,后又改为从事,为防走漏了消息,投靠了玄德公的南阳豪族,特意将其排斥在外,以免受刘景升重用的文聘察觉出异样。 同行的荆州别驾刘先,也由刘表派来京都雒阳,好看看天下人对刘玄德用高祖盟誓,以定宗庙之功,进汉王的举动会有什么反应,是诸侯群起讨不臣,还是趋炎附势,攀龙附凤,并乘天衢。 这也将决定荆州对刘备的态度。 章陵太守蒯越听到刘玄德击破袁绍,使得河北大乱,又欲在雒阳祭祀宗庙,以功封王之事,内心顿时震惊无比,立马写书信建言道:“袁氏一败,河北当决胜矣,刘公伟气雄才,匡汉家,伸大义,驱策贤豪,振扬武烈,挥旗击鼓,扫荡除凶,为天下之雄尔。” “自古及今,顺天应时者,故能立天下之大事,不计荣辱者,故能立天下之大名,不施而得报,不劳而有功者,未之有也。” “景升公拥旄为汉臣,当不可与刘公北面交恶,亦不可待时而动,待价而沽,尽早扫榻相迎,以彰宗室依附之心。” “勿忘徐州牧陶恭祖表任刘公为州牧之意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蒯越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刘表既感动又惊恐,感动的是蒯氏还念及多年恩主情谊,有事则直言相劝。 惊恐的则是刘备击破袁绍后,若再占据河北各州,以如今的威望来看,届时其挥师南下,哪怕他为了权力想抵抗,也会被荆襄各士族与豪族强架着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的归降。 到那时就算有功劳,也全算在各族宗长与子弟的身上,与他毫无关系。 刘表想了许久,把刘备崛起来所有的事迹想了一遍,不觉叹息道:“刘玄德真乃绍太祖、世祖之业乎?!” 不是他刘景升想贪图州牧之权柄,而是当初仅凭一诏书,便驰马进荆州讨平了盗贼宗帅,安抚了各宗族,还打退了四世三公的袁公路,如此艰辛万苦才巩固了荆州。 眼下这么让他把荆州交出去,又如何能甘心,毕竟陶谦可是快要病笃,才将徐州交给刘备。 此刻荆州若为刘玄德所控,虽可高枕而卧,却再也不能从心所欲了。 难啊,难啊! 还是再等等看罢,多做一年算一年。 第二百九十九章 南阳:我先投了 在刘表辗转反侧,心烦意燥之时,其他人也在行动。 南阳郡邻近司隶,诸多士族与豪族听闻玄德公将择吉日、具礼仪,在雒阳以功进汉王,几乎兴奋不已。 有家世衣冠之称的宛县朱氏与张氏、赵氏、卓氏、任氏、吴氏,堵阳县韩氏、陈氏,章陵县谢氏、刘氏,西鄂县张氏,棘阳县岑氏、马氏。 新野县阴氏、邓氏、来氏、庾氏,湖阳县樊氏、虞氏,义阳县孙氏,鲁阳县樊氏,犨县延氏,筑阳县苑氏。 武当县顿氏、元氏、晋氏,阴县陈氏等大小士族豪族共计六十余家联合私议举事,各家宗族子弟皆有参与。 在南阳郡诸多望族之中,以新野阴氏、邓氏与宛县吴氏、棘阳岑氏为主导,阴氏有女为玄德之妻,而邓氏乃为邓禹后人与吴氏、岑氏情况相近,皆为光武中兴功臣之后。 阴氏宗长去岁前去平原郡,差点伸腿暴毙在半路,刘备观其已年岁颇大,担心舟车劳顿返回,真会一命呜呼,故留下他做客平原。 对方听了倒眉笑眼开,时常拜访夫人阴氏,又提出想见见刘永,纵使被阴珺婉言拒绝,也依旧满心欢喜,老脸褶皱都快要笑开花了。 整日里在平原县东瞧西望,不是拜访这家,就是作客那家,连同为中山靖王的刘氏,也递送拜帖去拜谒过。 没什么利益交谈,就简单问一问,玄德公如何在青州奋起诛暴,便把刘元问得羞惭满面,支支吾吾不能作答。 直到将对方送走,刘元才忍不住羡慕感慨道:“事有机缘,不先不后,实乃命运之谓也。” 真是走了狗屎运,若玄德公出身平原刘氏,哪里轮得到这老翁来此炫耀。 同样为中山靖王之后,为何便宜涿郡刘氏宗族出了如此子弟。 刘元抚臂喟然长叹。 在阴氏宗长忙碌于平原各处,却让阴氏子弟等待得急不可耐,数月没书信传回,还以为宗长负荆请罪不成,反在青州遭下狱了。 有族老怒目切齿拄着拐杖,又去将阴夫人的兄长阴孟、阴方狠狠骂一顿,两人原为袁术效力,在汝南郡为县令。 听闻刘玄德在沛地生擒了袁公路麾下大将张勋、乔蕤等人,还让孙伯符临阵反叛,连平日积攒的钱财也来不及带,吓得连夜脚底抹油弃官溜走。 生怕晚了一刻,就遭县尉带刀盾与弓弩前来擒拿,以索绳缚之送至寿春,让袁术泄愤诛杀。 回新野又见到宗族无人不对他们怒眉睁目,乡里的太公与老媪竟至还指鸡骂狗,骂他们盲眼无珠,犹如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 而两人也是苦不堪言,有口难辩,谁能想到刘备会有倾天下之势,汉家宗亲遍布海内,谁知刘玄德才是光武。 在刘备一鸣惊人之前,哪家士族和豪族的目光,不放在汝南袁氏的身上。 怎么也不能怪他们眼神昏聩,要早知刘玄德才明勇略,非常人敌也,就算远在青州平原,爬也要爬过去为玄德公效力。 见阴孟、阴方躲在宅院终日不出庭门,阴氏众人的骂声才渐渐作罢。 虽说两人得罪了玄德公,宗族却也害怕将其逼死,怎么说也是阴夫人的兄长,为族人和刘使君出口恶气,便见好就收。 在阴氏千方百计联缀众豪族投刘,等待消息之时,过了许久,才有封信札悄然送至新野,打开一看只有寥寥几字,写着:“大事定矣,汝等无忧。” 让诸多南阳的士族与豪族将心放回了肚里,即便玄德公不是南阳人士,但有阴氏女为正妻,他们南阳人必定帮到底。 也就刘使君离太远,倘若在豫州或荆州,南阳各族定然罄其所有助公成大事。 纵使受袁术祸害过,也会拿出最后的余力,凑齐数万部曲,襄助玄德公匡扶汉室。 不为别的,只为复光武故事尔。 特别在获知刘使君已击破袁绍,恢复河北,指日可待,各家宗长更急于立功。 借着各家祭祖之时,悄然传递消息,共有二十三家宗族力量颇强的豪族约定在鲁阳计议南阳之事,邓氏宗长代替未能赶回来的阴氏宗长,暗地请各族议事。 见面便开门见山直言道:“今社稷有难,诸侯并起,各州分裂,惟玄德公屡破强敌,拨乱反正,以宁天下,海内英雄望风蚁附,先有颍川郡各族举郡归复,南阳为光武之乡,更应助汉兴刘,新野邓氏欲与各家共同举事。” “刘景升此前应玄德公之求,差遣蔡氏率荆州水军,沿长江顺流而下,攻打寻阳、柴桑、彭泽三地,以救援扬州牧刘繇,却无所作为,以致刘繇兵败曹孟德之手。” “荆州兵卒在彭泽县,更为曹操、曹仁所击破,主将蔡瑁也险被俘获。” “据我所知,蔡德珪为曹孟德昔日故交也,出战的水军多是招募的新卒,竟敢下船陆战,此中事宜必然有异,刘景升虽为汉室宗亲,却首尾两端,枉为刘氏子孙矣。” 邓氏宗长说完,看了看诸位的反应,见众人皆攘袂扼腕,激忿填膺,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南阳士族就该有这股气概豪迈,刘表老矣无进取之心,连攻打江东之事,都在保存实力,无疑放弃了巴结玄德公的最好机会。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与其等着让刘表带领连口汤都喝不到,让中原士族、豪族超越不说,还要被那河北士族超过,倒不如南阳郡直接甩开刘景升,提前投靠玄德公。 自黄巾起,汉室衰落以来,南阳各自门户不盛,再这么下去恐只能成为牛尾了。 此前长沙太守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又投靠了袁术,刘表兵卒不足,只好上表袁术为南阳太守。 那时南阳士族与豪族不是没想过与汝南袁氏共同进退,奈何袁公路过于贪婪无度,本身也无武略,自孙文台死后,兵锋屡次受挫,实非强主。 好在玄德公犹如锥子置于囊中,让豪族看见了新的希望,不就度田而已,若再取富贵,何惧家中无田也。 第三百章 欺人太甚! 正月二十日,刘备率军抵达雒阳,随行的还有诸多青、兖两州的官吏掾属,以及在路上跟来的士族与豪族子弟。 青州军一路浩浩荡荡进发的同时,沿途的马车络绎不绝,有如流水般,马首尾相接。 关羽与吕布还在攻打退守邺城,苦苦抵抗的文丑,如今正掘土摧毁城墙杀进,只要攻破邺城,便能进逼袁氏另一心腹要害之处——邯郸。 张辽、于禁、赵震还在攻打渤海仅剩下的两县,一处是摇摇欲坠的南皮,一处则是最北边的章武县。 章武城若攻破,刘备麾下新归复的万余幽州卒,则可径直杀进幽州的渔阳郡与广阳郡的安次、泉州、雍奴三地。 诸将负有重任在身,皆无法前来雒阳,而此刻与袁氏之战,从冀州到豫州再至淮南,虽在各处战场节节获胜,但仍然不下于五万人马,正在各处交战。 荀彧肩负调度各方粮草事项,刘备也不放心让其走开,遂令荀攸与早年师从郑玄的崔琰,从军中先行返回雒阳,准备好封王各项事宜。 结果刘备还在来雒阳的路上,便被心腹幕僚与各地官吏递来的书信搅得头疼不已。 荀彧、荀攸、郭嘉、崔琰等幕僚,以及各地的太守,如孔融、应劭、陈珪、张邈等人,还有辈分更大的卢植、郑玄、张俭、赵岐几乎前后写来信函。 卢植与郑玄更是一路乘船随行,两人脸红耳赤地为一件事争吵不休。 因高祖刑白马盟誓的时间太过久远,而雒阳城里珍藏的诸多书籍文牍,又都被董卓烧得一干二净。 汉家天子花数百年苦心积累的集藏毁于一炬,上至周、秦的竹简,下至近来数十年的典籍,尽烧成焦土。 纵然卢植早年与蔡邕调阅过许多文牍,但谁会没事翻阅白马之盟,非刘氏不可王的文书。 雒阳宫殿都成为残垣断壁,那高祖与众功臣约定的具体记载,就更找不到了,其中各种步骤,与诛杀白马数量皆已茫无所知。 众人在心里怒骂董贼死不足惜的同时,也议论纷纭,关于祭祀步骤,自然有儒家礼仪来为之填补,但刑白马之数,也尤为重要,不可不细查。 不少人便翻阅自家关于高祖之事的记载,结果翻来翻去,怎么也找不到杀白马的数量,有人猜测或为一匹,随即招人用《周易》反驳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阴阳或为雌雄也,其为一马乎?” 在发言盈庭,人言籍籍之时,卢植也说出了他的见解,正色的对刘备道:“玄德,易纬有云:一阴一阳合而十五之谓道,阳变七之九,阴变八之六,亦合于十五,阴阳之数备,有相偶之志。” “由此可见,应刑诛十五匹白马,才符合易经,阴阳交错,相反相成,循环不已,只有阴退阳进,阳隐阴显,阴阳和合,应天地万物变化律也。” 卢植用阴阳转换,把刘备说得不禁微微一怔,军中虽然缺马,那也只是缺战马、军马,白马虽稀少,却也可以在驮马、挽马里征调。 数年前公孙瓒还送了二十余匹白马,原本刘备是想送给云长、益德、子龙、子经、宪和、赵震、韩牧等人,思索片刻后,觉得武官在战场骑白马还是过于明显。 于是每年拿出数匹,专卖给南边用品相极佳的良马来撑门面的豪族,此刻剩下的正好可以拿来用。 就在刘备想采纳老师卢植言论之时,同为大儒郑玄站出来作揖,建言道:“子干此言差矣,若依易经来看,阳气上升,由七变九,阴气下降,由八变六,七与八、九与六之和皆为十五,无论六、七、八、九乃至十五都符合阴阳和合的自然之法也,因而俱为祥瑞之兆。” “现今犹如高祖之时,中原邮、亭、传舍遍地缺马,岂能为滥竽充数,而多诛杀白马,子干之言,恕我无法苟同。” 郑玄站在另一角度,不留面子地反驳了故友卢植,气得对方立马吹胡子瞪眼。 而刘备也颔首点头,同意了郑玄的建言,令众人勿再复议。 郑玄把卢植的话堵塞回去,又向刘备揖礼说道:“使君,余人之老也,形益衰,不见智益盛,惜年老而日衰,不可复见汉家之隆,愿随使君共同前往雒阳,睹我汉家来日之兴矣!届时魂归九泉之下,不与儒家先贤徒虚语。” 刘备沉默少顷,然后抬手指天,断言道:“汉室之隆,郑公可计日而待也。” 旁边的卢植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郑玄的这番话,见其须发皆白,身体日渐衰老,近来已经快看不清东西了。 他也忍不住悄然叹息,暗道:“人终有一死,所求不过临死而无愧也。” 他卢子干也如郑康成一样,只求多活几年,能见一见玄德重整山河,再复汉家的兴盛,才不枉此生食汉禄,为汉臣。 卢植见郑玄身体状况远不如他,便想放弃口舌争端,不料对方接下来的一番话,彻底将他心头无名之火惹起。 郑玄在刘备搀扶他的时候,笑容如菊瓣似的绽开,轻笑说道:“子干先前与余有言,玄德亦为我弟子也,封王事关重大,即便舟车劳顿,我又岂能不去乎?” “玄德以民为贵,君为轻,身体力行而效之,尧、舜、禹、汤莫过于此,有弟子为君如此,夫子又复何求。” “天下儒者尚念夫子几分薄面,我若不去,何以为弟子助力,玄德,怎还不唤我声夫子乎?” 郑玄白发苍苍,长眉弯垂,眼窝褶皱微陷,用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笑望着刘备。 刘备立即反应过来,纵使以他今日的功劳,用高祖盟誓而王,在顽固不化的儒者眼里,仍属于悖逆不轨,必定暗地著私史非议,而郑玄也知道此事,故用自己多年声望在为他撑腰,尽量减少谤议。 想到此处,刘备顿时感激长拜作揖道:“郑师之恩,刘玄德必不忘也。” 在历史上他进汉王,还需要天下名士许靖来帮他张扬,而康成公之名,不知比许靖高出多少层台阶。 在刘备与郑玄相视而笑之际,卢植已看得瞋目裂眦,手指颤抖道:“郑玄老匹夫!怎敢如此欺我?!” 第三百零一章 漢王!! 随着玄德公到了京都雒阳,赶来参加封王盛典的士人肉眼可见地减少了议论声。 当看见郑玄与卢植联袂而至时,各州士族与豪族子弟更是热情凑过去招呼。 玄德公不是寻常人能拜见,料想各种拜帖可能已堆积如山,而自家宗族与玄德公先前也没交情,此刻再来奉承讨好,意图攀高谒贵,毫无疑问竞争太多,只能另选他处。 郑公和卢公都是当世大儒,尤其卢公还是刘使君的老师,倘若得到他的青睐,再引荐给玄德公,必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卢植院宅的门槛近乎被络绎不绝前来拜访的人给踏破。 放到之前他或许还会恼怒,但此时却整日喜上眉梢,眼笑眉舒。 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得意道:“老匹夫,天下人皆知玄德乃是我的弟子,你又怎么能和我争。” 老夫当初只不过随口客套的话,你还当真了不成? 不过拜见归拜见,卢植却没想过引荐谁给刘备,除非确是遗漏的贤才,如荀彧一般,胸怀实干之才,那他倒愿意引荐。 在卢植与郑玄宾客盈门之时,随刘备而来的三百余掾史长吏也在异常忙碌。 调来的诸葛瑾、张昭、陈矫、刘晔四人负责在雒阳招待来自各州官吏以及士族等诸多杂事,崔琰负责搭建高台与布置之事,宗庙的肉食摆放则交给了平原刘氏宗长刘元,让对方笑得合不拢嘴。 太仆赵岐与荀攸承担起了制作天地祭祀服等事宜,由于雒阳城除了赵岐以外,就没有三公九卿在场,各地列侯来的人数也不算多,因此冠冕、玉佩、屦等袍服,便不需要制太多。 汉代封王,必须还要奏舆地图,请天子所立国名。 因刘备以功勋进封为王,乃依高祖定下之事,所以只需祭拜宗庙,向天告知太祖高皇帝后,便可登高台刑白马封王。 此刻雒阳人群熙来攘往,填街溢巷,可谓盛况空前,引得南阳赶来的邓氏宗长和随行的阴孟、阴方都感慨不已。 “京都虽然残破,没想到短短数年之间,竟隐隐有盛世之相也。” 邓氏宗长之所以把阴氏两兄弟也一同叫过来,除了让他们向玄德公赔礼道歉外,还有件事情打算与使君细说。 占据汉中郡的米贼张鲁亦或为王,南阳各县因河流便捷,漕河贯通南北与中原、司隶,郡县行商坐贾颇多,打探消息也更为方便。 故有人得知汉中在不久以前,有黔首百姓从地里挖出一块玉印,群吏见状欲尊张鲁为汉宁王,虽听闻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却也让南阳各族不觉咬牙切齿,瞬间火冒三丈,不过一米贼,竟敢占据我汉家兴起之地,还想玉印称王,可谓胆大包天也。 若敢用符命鬼神瑞应谶纬之举,效公孙述旧事,那便让玄德公引兵从房陵与上庸方向攻打汉中郡,以雷霆之怒,讨灭逆贼。 南阳各族则可用部曲为前锋,建功勋于新汉。 …… 建安二年,正月二十六日,汉家宗庙前,旗帜猎猎迎风飘扬。 前数日,雒阳常有乌云密布,而阴沉的天气,无疑令众多官吏担心有春雨将至,影响玄德公封王之事。 可此刻选定了吉日,又具备礼仪,要是更改岂不令天下失笑乎? 连荀攸与郭嘉也不禁发愁,再怎么算无遗策,也无法影响气象,蓦然天气阴沉,非凡人所能改之。 只有刘备听罢,抚掌笑道:“诸君无需忧虑,雨势平吞野,风声倒卷江,多些风雨又何妨?” 众人只好勉强扬起笑意,心底却还在忍不住担忧。 谁知是夜刮起阵阵南风吹散乌云,大风震破了漫天云雾,犹如拨云见日。 不仅是让官吏可喜可愕,更叫前来雒阳祝贺的诸多宾客、士人尽数瞠目结舌,为惊心不已。 陈留蔡氏的蔡谷颇为激动地对着蔡琰道:“玄德公,仁德能王矣,真乃扬我高祖之休命尔。” 而奉命新编漢室凯旋之乐的蔡琰,对此也不由喜笑盈腮。 于是她唇齿轻和,遂笑道:“大风泱泱,乘风之势也。刘使君必能声摄四海,以凯歌浩荡乾坤。” 蔡谷见其神色喜悦,随后漫不经心的问道:“昭姬,认为玄德公为人如何?” 谁知蔡琰已然看出了叔父的目的,面露轻笑而不作答。 蔡谷不禁回想起蔡琰模棱两可的态度,目光下意识落在高台的玄德公身上,心头炽热想道:“昭姬啊,以使君之仁厚,蔡氏数十年的富贵,便尽系于你了。” 不然一旦兖州开始大范围度田,收缴赋税与回收耕地,陈留蔡氏定会损失惨重,若没有蔡琰不知何时能再度兴起…… 高台上身着冕服的刘备望见底下人头攒动,衣冠云集如山似海,一双双灼热的目光盯着他。 仿佛将富贵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夫人阴氏携带的长子刘永,还有管氏带着女儿刘兴,都站立在几层台阶下望着刘备。 还有三弟张飞、发小简雍、老师卢植、郑玄、郭嘉、崔琰、诸葛瑾、张昭、陈矫、刘晔、刘元等人。 许褚与典韦两人则处于高台下的另一阶梯,披甲持械警惕地打量四周。 刘备对台阶下的众人轻微示意,在太仆赵岐的提醒下,双手举起酒樽,恭敬跪拜高祖敬酒奉上。 待行礼过后,赵岐高呼道:“礼毕!” 荀攸闻言立即上台,将手中的表书递给使君,以告知高祖。 刘备打开表奏,肃然朗声道:“自孝灵崩殂以来,天下汹汹,两都焚烧,宗庙乏祀,群凶觊觎,诸侯多叛,分裂诸夏,万民涂炭,神州萧条,四海困穷。” “备为太祖高皇帝之后,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举兵屡击讨贼,本固邦宁,一匡天下。” “今告慰高祖,重刑白马之誓,以匡扶汉室之功,进为漢中王,为我汉家济世安民,兴国安邦。” “昔周室毕公、毛公入为卿佐,周、邵师保出为二伯,外内之任实宜之,今雒阳社稷无位,恐天命将坠于地,备暂摄进大司马,兼领青、兖、徐、冀、幽、豫、并、司等州牧也,其余如汉初诸侯王之制。” “孝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后,涿郡刘备伏拜太祖高皇帝敬上!” 刘备说完再度顿首叩拜。 而荀攸立即打开另一表,高声说道:“君经纬礼律,为民轨仪,乃为功也。” “君劝分务本,穑人昏作,粟帛滞积,大业惟兴,又一功也。” “君敦尚谦让,俾民兴行,少长有礼,上下咸和,有功也。” “君秉国之钧,正色处中,纤毫之恶,靡不抑退,为一功也。” “君龙骧虎视,旁眺八维,掩讨逆节,折冲四海,又为一功。” “君以温恭为基,孝友为德,明允笃诚,亦有功。” “以上皆为刘备之功也,下臣知告,高祖明鉴!” 荀攸话音落下,如同疾风迅雷般,阵阵南风卷起漫天尘土,宗庙面前所有赤色旗帜摆动鼓响,高台下观者穈集的众人,须臾之间被吹得睁不开眼。 官吏们只能听见旌旗与旗杆相交哗啦啦作响声。 郭嘉见此情形,立马俯身喊道:“颍川人士郭嘉拜见漢王!!” 张飞、荀攸、崔琰、诸葛瑾、张昭,还有太仆赵岐等人全部跪倒在地,高喊道:“我等拜见漢王。” 台下诸多官吏与士族、豪族也反应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摆明了就是高祖应许了。 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尽数急忙跪倒在地,高呼道:“拜见汉王,愿我汉家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汉王!”“汉王!!”“汉王!!!” 成千上万的军士皆不禁的面红颈赤声嘶力竭,振臂呼喊震天,声浪振动了雒阳城内外屋瓦,呼声一直传到数里外…… 第三百零二章 袁术:我不服 建安二年(197)仲春二月,京都雒阳传告天下,刘备表奏太祖高皇帝,进漢中王领大司马,兼青州、兖州、徐州、冀州、幽州、豫州、并州、司隶等州牧之权,又在河内郡置诸侯国,将置傅、相、御史大夫及诸卿与百官。 此消息一出,立即轰动天下,许多人被吓得瞪目哆口呆如木鸡。 特别是文书中提到汉王刘备拥有北地八州权柄,自从孝灵皇帝崩殂以来,还不到十年时间,怎么就冒出了势力如此强大的诸侯,还是汉家刘氏宗亲。 要真让他整合剩下的几州,岂不是能和光武一样,直接在冀州设坛场,即皇帝位?! 天下有哪家诸侯,能有汉王刘玄德的威望,此刻德威所加,孰不震惊。 最靠近的河北震怖、荆襄震动、还有汉中、蜀地、关中、淮南、江东等地,但凡有相闻者,皆心底为之摇撼。 要知道当初光武在河北,也没用漢王之名,在雒阳拜谒敬奉宗庙,然后再来征讨天下逆贼。 何况那时汉家已被王莽篡位,诸侯并非汉臣也。 眼下情况却截然不同,儒家忠孝之义横行于世,诸侯又多为汉臣,世食汉禄。 而刘玄德有征讨四方,匡扶汉家之功,这是谁也无法抹除的,要是哪家太守或州牧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底下掾吏去奉这种胡诌八扯的人为主,也会离心离德,最后弃官而去。 毕竟这是关东,不是边郡与蛮夷杂居之地,官吏没有寡廉鲜耻,只会被天下人唾弃。 汉臣诸侯倘若跟宗室名望最高,实力最强的刘玄德交战,不管在名声道德,还是实力全部落入下风。 敢与身为汉王的刘备交手,只有两条路走。 要么为了权势,持城割据一方,负隅顽抗,宁死不屈,落得众叛亲离,以叛臣之名,三族夷灭殆尽。 要么早投,在新汉早做打算,至少还不会身死族灭。 当年董贼之祸时,便有童谣曾流传天下: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 恰巧说明了,少帝刘辩与陈留王刘协,皆无以奉宗庙也。 遭受徐州、兖州与沛地包围的豫州鲁国相,经过多年心惊胆颤,在看到玄德公进封汉王,又摄大司马与豫州牧时,终于放下了身为儒士的道德包袱,立即携带鲁国相印绶,前往京都雒阳交给汉王处置。 而同样的豫州陈国相与梁国相,也效仿鲁国相,在郡国兵被袁术击破后,诚若不是兖州出兵相助,两地的官吏都跑不掉。 先有恩德在前,汉王又有拥豫州牧之权,哪还有反抗的余地,还不如趁此机会投靠,为崭新的汉家重新发光发热,或许亦有机会再为两千石。 听闻玄德公已在雒阳进为漢王,出兵攻打梁、陈、汝南、九江四郡国的太史慈、管亥、乐进、张超、鲍信、臧霸等人,无不争先恐后,皆求建功立业以报汉王器重之恩。 太史慈、乐进、臧霸更是屡次先登攻打城头,仅仅只在建安二年的正月与二月之间,便已然全克梁、陈两国,大破汝南郡纪灵麾下袁兵,纪灵屡战屡败,最后只带剩余千人狼狈逃回庐江。 在九江攻打袁术的太史慈,也已经攻取阴陵、西曲阳、当徐、义成、平阿五县,兵锋直指肥水南面的寿春城与北边的下蔡县。 因此地临近河畔,反而不好掘土攻城,况且袁兵以肥水据守寿春,除非先攻破上游的下蔡县,择时用水淹城,才能快速攻破此地。 但用水淹城影响太大,初平四年,汉王攻打兖州濮阳也未曾用河水淹城,即便立功心切,太史慈又怎敢冒汉王之怒,来引水灌城。 只能策马徘徊在肥水北岸,日夜苦思冥想过河攻城之策。 不同于太史慈急迫的心情,困守在寿城城内的袁术在府邸大发雷霆,把身前案台一掀,红脸高声怒斥兵败的纪灵。 “纪灵真乃碌碌庸才,非用兵之器,只可滥厕冠裳也!” “我将汝南托付给他,竟不敌黄巾贼首管亥与那武夫乐进?!” 袁术先前还对纪灵寄以厚望,嘱托他早日打退来犯之敌,然后趁刘备北顾之际,再去攻取豫州,为婢生子的袁本初减轻压力。 没想到袁绍一战而死,让刘备名气再次大震,纪灵也在汝南三战三败北,损军折将一败如水,以至于攻打豫州陈国与梁国的袁兵,后路被切断,全军覆没在了北面。 恰逢其时,东边的徐州下邳相太史慈也善用兵,刘勋更是被打得溃不成军,连阴陵县都丢了,此刻只能退守寿春。 面对如今种种困境,袁术又怎能不怒。 遥想昔日他与袁绍,并为南北两大诸侯,是何等意气风发,怎么会在数年之间,落入如此穷途绝境。 刘玄德尚未亲自出征,兵锋已从东面、北面、西面,如排山倒海之势,朝他径直压来,自刘备南征以来,打得他袁公路手中只剩惨破不堪的九江郡与庐江郡了。 “难道当真天要亡我袁氏乎?!” 袁术忍不住抬头哀戚道。 谶语不是说代汉者,当涂高也,承汉家天命者,不就是他仲姓袁公路吗? 且他还握有传国玺,不是应该天下莫敌,四海归附,怎么会如此困顿。 “奈何?!奈何?!时也奈何,命也奈何,焉知其他。” 想到这里,袁术顿时胸中垒块,悲忿呼道。 有时愤恨起来,真想把玉玺给砸了,可高举起又有些不忍,毕竟摩挲了那么久,每夜还捧着睡觉,叫他如何能狠心。 “袁公,刘玄德势大,远非一家诸侯所能抗衡,而江东曹孟德与淮南数有芥蒂,荆州刘景升也与我有仇怨,既然无法联合,不如择其中强者投之,保袁氏无覆灭之危。” 主簿阎象席坐在堂下,为淮南皱眉思虑良久,最后暗暗叹息,拱手建言道。 其余幕僚掾吏如李业等人,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阎象说的是肺腑之言,没有谁的处境比淮南还进退维谷,狼艰狈蹶了。 纵观天下,能把周围诸侯得罪遍了,只有寿春袁公。 长史杨弘望了一眼阎象,心想对方肯定还不知袁公私藏玉玺之事罢。 第三百零三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袁公,定天下者,必明于天下之大势,而后可以决天下之,汉王据雒阳,按图籍,兴汉家,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 “依我之见不如降刘氏,以汉王之度量,必会赦免袁氏之过,袁公可细思之。” 有掾吏抚着长须,拱手作揖讨好笑道。 其余人也连连附和,并非他们没有争夺天下的雄心,而是刘玄德势头太猛了。 已然雄踞青、兖、徐、豫与河雒之地,且袁本初一死,谁还能阻止其吞并河北各州郡。 届时汉王率军南下,袁公用什么去抵抗,难道就靠残破的九江郡与庐江郡吗? 与其等着被青州军打得摧枯拉朽,暴骨无全躯,还不如尽早投降。 袁术听见堂下一片附和声,面庞瞬息涨成紫红色,眼里凶光毕露道:“汝等皆为术所辟用,就应心向袁氏,刘玄德与汝又有何恩惠,竟想替他劝降我袁术乎?” “袁氏宁为兰摧玉折,不作瓦砾长存!刘备不尊天子,乃汉室逆臣也,汝等应当与我共同讨之,岂能为其威慑,不战而降。” 袁术额头青筋暴起,怒斥众人道。 刘备犯天下之不韪,在雒阳自封为王,摄大司马与各州之权,摆明了和董卓一样,甚至比董贼更为猖狂。 他袁公路乃高门大户,汝南四世三公之后,在董贼霸占雒阳之际,便已起兵讨贼,还让孙文台收复雒阳。 在袁绍欲立刘虞天子时,更是出言反对,提出尊奉关中天子,又在袁绍夺冀州阴杀韩馥,站出来说了公道话。 怎么看他都比天下诸侯更像汉室忠臣,为何袁绍、刘备等人,皆可名扬四海,声名显赫,反观他则丧师失律,败不旋踵,逆贼刘表、婢生子僮仆曹操,先后争相侵犯淮南,连年略地侵城,以至于他成为南边诸侯中最弱。 连被刘备打得无立锥之地的曹孟德,治下尚有四郡之所,我袁术何至于此,竟连曹操不如。 袁术想到这里,内心便不禁生出一股悲愤,以他的声望,刘景升与曹孟德两家应摒弃前嫌,奉他为主,再联手讨伐不尊天子的刘备。 即便他袁公路私藏玉玺,又散播谶语,但至少没像刘备一样,在雒阳公然摄位,还敢称天下无主。 于情于理,此刻也应该遣使来访,三家成鼎足之势,共抗宗室之贼。 怎么能眼睁睁看淮南兵败如山倒,难道忘了唇亡齿寒,福祸彼此休戚相关吗? 袁术忍不住怒骂道:“曹孟德、刘景升蠢如鹿豕,不来援我淮南,为鼠目寸光,不知祸患就在眼前,若无我挡在前面,两家定为刘备所灭矣!” …… 不仅袁术被各处传来的坏消息,搞得焦头烂额。 被他骂为蠢彘的刘表,此时更是心底凉了半截。 刘备进封为汉王的消息传来,还没待他喘口气,南阳郡各士族、豪族已举郡而降引青州军攻宛城了。 南阳共计三十七县,几乎处处有豪族带部曲、僮客反叛,各地瞬间乱成一团。 驻军在宛县的文聘也被各处声势吓得不敢率军去平叛,害怕出了城门没进兵多少里路,宛县就已失守了。 只能在宛城凭借坚固的城墙,来固守待援,直到看见张益德的旗帜飘扬在城下,而景升公的兵马久久不见踪影,无疑让文聘眉头皱成川字形,眼底染浮现一抹焦急。 其实在文聘防守宛城时,刘表并非没想过遣援军疾速前往南阳郡平叛,以防刘玄德趁势掩杀而来。 主簿蒯良则首个站出来反对,打恭作揖解释道:“景升公,眼下刘玄德进封汉王,乃携天下之威,奋雷霆兮以震万里,一时明并日月,此势之大不可与争锋。” “南阳为光武中兴之乡,附汉家者比比皆是,然覆水不可再收,树木已成舟,实难挽回。” “须知荆州还有南郡、江夏、武陵、长沙、零陵、桂阳六郡,倘若再有豪族趁机生事,则景升公领荆襄之地,必将难以为继……” 蒯良话到嘴边,便点到为止。 目光略有深意地望向刘表,拱手行礼道。 荆州可不是景升公一言九鼎的地方,荆南可还有不服者在蠢蠢欲动,这才是心腹大患。 将荆州之兵引向南阳,一旦兵败,大事立即不可挽回。 假设荆州将彻底沦陷他人之手,与其送给荆南豪族,倒不如送给汉王,为子孙谋长久之计。 刘表听罢,沉吟不语许久,又长付一口气,对蒯良问策道:“子柔,依你之见,我应当如何是好?” 对于蒯良,他还是非常相信的,要不是蒯氏与蔡氏助力,当年也难以坐稳荆襄。 “令南阳守军勿要临阵厮杀,立时弃新野、走襄阳……效窦融旧事上书汉王,愿为汉家镇守荆南之地,以避开汉军锋芒。” “故楚有江川泽山林之饶,可迁州治于江陵,定荆南四郡,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进可为荆州之主,退亦为汉家之臣,此为避害就利,保业守成之策也,景升公未尝不可行之。” 蒯良拱手再拜道。 若能使上下相亲,晏然富殖,保荆州一方百姓平安,料想以汉王揽四海之胸襟,必不会重责景升公。 只要景升公别学隗嚣行短视之见,放弃了归附光武,选择据兵对抗,危众以举事,违义以挟功,使自己陷入死地。 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转圜匡救。 刘表看了看蔡氏众人,又望了望诸多掾吏,心知刘备势大,这些人不愿意和他去对抗刘玄德,但和南阳郡宗族不同,南郡有很多士族豪族与他亲近。 只要他还没与刘备交战,许多人就不会背主去投靠刘玄德,怕遭天下所轻视。 若能劝降他归顺,亦是大功一件。 眼下劝他主动放弃南阳,将精力转向荆南,既不与刘备交恶,也可依旧效忠于他刘表,堪称两全其美也。 “也罢,既然势不可遏,那便先北面称臣,交好刘玄德,以阻其攻略荆州。” “子柔,替我走一遭罢,去雒阳拜见汉王,就说荆州刘表无争雄之意,只愿安土息民,行孔孟之道,保全一方而已。” 刘表长嘘短叹道。 南阳本就人心不附,即便没了也并非不能接受,只可惜襄阳成了要冲之地。 江陵虽好,却也远不如襄阳,看来须尽早夺取荆南四郡之权,不然虽名为州牧,实则为太守矣。 面对青州的强军,刘表只能徒呼奈何。 谁让他不擅长兵略,又不能像高祖那般亲自率军出征,使得上下同心所欲。 诚若如此,天下焉能有刘玄德之事。 待想到刘备,刘表心里便难掩羡慕,漢王啊,哪家宗室子弟,年少时不想成为漢王,继高祖之业复兴汉室。 “刘备啊,刘备,为何能有如此幸!” 刘氏宗亲不计其数,只有你成了汉王,大丈夫当如此也。 第三百零四章 曹操:去日苦多 相比较于临近两家诸侯,在刘备为汉王后,便被青州军打得哭爹喊娘。 有长江天险为依托,在建安元年又讨平了朝廷派来的扬州牧刘繇,念其为刘岱刘公山之弟,曹操哪怕生擒了对方,也没将其杀害。 反而将他放去荆州,用手指笑着道:“汝好任虚名,行清谈之风,非我曹孟德之敌。今日故不杀之,乃念你兄于兖州任用之情也,去荆州找刘景升罢,告诉他若敢再犯江东,我必率军亲讨之。” 曹操用了数月时间,彻底整合了豫章郡,又击败蔡瑁,将刘繇的势力拔除干净。 接着便收到了袁绍统率十四万大军,先后全军覆灭在了鄃县,连自己也在逃跑途中滚下马鞍,死于当场。 得知音信的曹操先是眼神难以置信,待反应过来,不觉悲叹唏嘘道:“袁本初啊,袁本初,这么多年连逃跑留有用之身,还未学会吗?” 想到了袁绍早年怒骂他率数万卒在聊城,交战竟也能败于刘备数千人,还称他为勇而无谋的庸夫。 不知袁本初兵败时,有无回想过此事? 曹操悲痛之余,又忍不住想对故友取笑一番,只可惜袁绍再也听不到了。 心念袁绍之时,还想起了许攸。 一时之间心绪难止,把军旅杂事暂时交给了曹仁处理,曹操带着随军的陈宫与辛毗,踱步到彭泽的长江岸边,登土坡眺望着滚滚倾泻,奔流不复返的江水,不禁感慨念唱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曹操边放声歌唱,边想起了和袁绍、许攸等人昔日玩乐之事,翘首望向北面,眼神中充满了缅怀,抚掌怆痛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夕阳西下,萋萋芳草,都笼罩在了长江北岸的落日余晖之中。 听见远处归巢的鸟叫声,目光停落在叶片凋零还未新生的树干上,眼神饱含落寞之意。 曹操站在土坡瞭望了好久,见江面候鸟北归,忍不住叹了口气。 待收敛了情绪,便转头对着陈宫和辛毗两人,笑说道:“操感怀触绪,聊赋歌唱,非无故呻吟,乃长歌当哭之意耳,望公台、佐治勿笑也。” “岂敢,岂敢,曹公牵挂袁公之事,如此胸怀情谊,当为天下传唱,毗岂敢笑尔。” 陈宫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辛毗闻言,便立即凑了上去,恭而有礼道。 那股胁肩谄笑,阿谀奉承之色,让站在后边的陈宫不觉皱了皱眉头。 此獠太过于为主吮痈舐痔,枉为颍川名士。 见此场景,只有曹操忍不住笑了笑,用手指道:“佐治何须如此阿谀奉承,难道想以此恶我,好让我放你北归,为旧主袁氏效力乎?!” “袁本初身亡命殒,其余诸子必将半筹莫展,心气不足以决之,故进退失据,两无所容,不出半载即为刘玄德所破矣!” “况且河北再无明主,佐治何必赶回去送死,如今江东已平,当急流勇进,从操征讨徐州,平淮南,攻刘表,据交州,以此成大业耳,大丈夫志四方,不受儿女羁绊,胸怀万里之志,劳勚何足辞也?!” 曹操对着辛毗笑劝道。 自从他把对方留在江东以后,便时常想着逃跑,后见随从日夜常伴,又变得百般奉承与讨好,说起话就甘言媚词,想让他曹孟德心生厌恶,主动将其驱赶。 而辛毗对此只能苦笑不已,他听见袁公之败,不禁心惊肉跳,纵然有几分惋惜,但更多是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 原本他早就暗地投靠了玄德公,还想着转暗为明,不说追赶颍川荀氏、郭氏,至少也不能让钟氏、陈氏超过了一大截。 可现在倒好,来到江东替使君诱敌,结果却身陷囹圄,让扬州牧曹孟德强留在江东,转眼间便从兴平二年待到了建安二年。 玄德公已进封汉王,将要大定河北。 可惜他辛佐治只能南边望江水叹息,无机会为汉王建功立业。 古语云:宁为鸡口,毋为牛后。 可以猜想到颍川荀彧、荀攸、郭嘉、荀祈、荀愔、陈群等人正向玄德公劝进,而他阳翟辛氏辛佐治,只能时不时按剑望江叹气,羞以牛后。 这可多亏了曹孟德啊! 辛毗不由在心里对曹操破口大骂,眼下耽误了他多少时间,一步慢,步步慢,日后若想位列三公九卿,至少需比别人多花十年时间。 曹孟德啊,曹孟德,你让我辛氏输了十年。 “佐治,为何不说话?难道还在想袁本初之事乎?” “如今刘玄德虽拥大势,但尚未讨平河北,况且幽、并二州有鲜卑、匈奴、乌桓杂居,多年来时常有叛乱诸事,若有不服汉家者,携部落兴兵而起,强如刘备也会被束手束脚,无暇南顾。” “操可趁此良机攻城略地,倘若袁术覆灭,便征讨刘表与刘璋,据长江天险之势,足以定鼎一方。” 曹操斜眼望着辛毗,思索说道。 刘表和刘璋虽为宗室,乃守户之犬尔,占据雄州多年而不为所动,远不如汉王刘玄德,并非小觑此二人,论应变将略之势,他曹孟德足可擒之。 这回没等辛毗回答,陈宫就提前抢先一步,认真下拜道:“曹公,此一时彼一时,此刻不可再轻易讨伐宗室,汉王据天下之所望,大有兴复汉室之天命,神器归属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 “假设强伐刘氏宗亲,引得汉王怪罪,举大军南下,以江东四郡之地,如何能敌百万之师?” “何况江东各郡豪族,先祖皆为汉家之臣,岂会助曹反汉?曹氏非四世三公之后,乃为助太祖高皇帝平定天下的曹相国后人,有何威望率众反叛汉家?” “若行此策,必将自取祸患,恐为谯县曹氏带来覆灭之祸,曹公不可不明鉴。” 陈宫焦急地对曹操拱手劝道。 不要以为跟着袁绍混久了,就觉得自家也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四世三公。 你要知道汝父曹嵩乃大长秋曹腾养子,在士族眼中为阉宦之后,又无大义在手,敢反汉家就彻底完了。 第三百零五章 张鲁:我是汉家忠臣 曹操没想到陈宫会有这么大反应,虽然心有些不悦,表面依旧笑盈盈道:“公台,何须如此惊慌?” “刘玄德确势大,非我能抗也,但天变一时,人变一刻,焉知明日不会风雨将至,人又岂能料乎?” 曹操用手指着天上云雾,而笑谓道。 只是让他没想到,不仅陈宫说刘备不可抗衡,就连辛毗亦如此。 被他看重的辛佐治也拱手低眉,谦恭劝说道:“孟德公此言差矣,江东之所以归附曹氏,实乃袁氏助力尔,如今袁公兵败河北,江东豪族必惊恐万状,心归汉家者,怕已不在少数,曹公难道还未发现吗?” “天下之事,患常生于忽微,若不先内修于政,而后外攘,则交战必败矣。” “此刻夏侯惇、曹纯、曹洪皆已投刘氏,毗还听闻孟德公的故友张邈、鲍信也在汉王麾下效力,连妾室三子也尽在青州,以此种种推断,曹军上下必无抗汉室之心……” 辛毗把话说到这里,忍不住暂时停顿,去看一看曹操的反应。 见曹阿瞒也在深思熟虑,于是将心放回肚,继续复道:“孟德公若公然反抗汉家,不仅将与故交关系疏远,就连曹氏、夏侯氏宗族,也会为之仰面唾弃。” “妾室虽不以为意,但曹丕、曹彰、曹植三子,又当如何是好?可谓百年积累,毁于一旦,岂不惜乎?!” 辛毗不由“好心”提醒道。 你曹孟德想生想死我不管,但别把我名声给毁了。 本来就慢了一大步,要被你搞得背起汉贼的名头,就别怪我效刺客要离故事,为天下除贼。 辛毗在心中默默念道:“就算打不过你曹阿瞒,也总有与我抵足而眠,饮酒酣睡的时候……” 若非不得已,眼见富贵将要断绝,辛毗真不想以命相搏,且又风险极大。 陈宫这下也不由对辛毗刮目相看了,原以为他只是阿谀奉承之徒,事事皆诺诺连声,没有半点主见。 没想到此刻竟敢这般大胆,直接把话掀开来讲,看来还是有些名士气魄。 这让陈宫顿时感慨良多,然后他也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曹公,佐治之言,犹如金石,此事事关重大,定要深思熟虑之,纵使江东豪族与百姓皆戮力同心,但仅凭四郡之地,如何能成鼎足之势乎,江东虽有长江天险,却易以辅人,难以自建。” “占据荆州与交州,地广而民稀,有何用哉?南土下潦上雾,毒气重蒸,去者罕得生还,十人去九人还,又蛮夷甚多,桀骜不驯,连年叛乱,如何能守。” “此刻南阳举郡而投汉王,倘若我军攻打荆州江夏,刘景升不敌,必然会求援汉王,那时与青州军交战江夏,曹公可有必胜之心?” “孙子云:胜可知,而不可为,气者,战之所恃也。汉王有大义在手,兵卒锐不可挡,摩拳擦掌,斗志昂扬。若一战兵败,天下之大又将无立足之地,难道曹公欲逃交趾乎?” 陈宫无疑想到了当年在聊城之战的惨败,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青州军直接正面交战就将数倍之敌,锤得稀烂。 对方不玩任何虚的,堂堂正正的野战对阵就打不过,汉王麾下的青州军打他们,像刀剪轻而易举地撕开布帛。 陈宫也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汉军士卒,何况去岁又以七千之众大破十万,这般气势滔天,声势烜赫的敌军,是真不想再对阵了。 而曹操听见陈宫与辛毗都这么说,也不觉苦笑说道:“公台,佐治,操焉能不知刘玄德之强也,此真乃人杰也,非常人所能比拟,近来谯县曹氏宗长也常书信于我,叫我勿忘宗族之恩,勿反汉家行逆贼之举。” “可此刻……”曹操用手指了自己,忍不住哂笑自嘲道:“常人且须立志,志立则功就,天下古今之人,未有无志而建功。” “操为江东之主,若不立下大志,唯恐人心涣散,各郡再难为我所用。” “二位放心,倘若刘玄德在南阳郡有大军驻防,我也不会面其锋芒,而直取江夏,只会先攻交州南海、苍梧两郡。” 曹操笑着解释道。 他又不傻,怎会不知青州军难以对付,但亦知道刘表并非能轻易舍弃权势之人。 现今还需多积攒实力,审时度势,相机而变。 …… 在雒阳的刘备远比其他人更忙乎,在遣张飞与郭嘉马不停蹄前去处理南阳事后,又召见了各州前来拜见的官吏与士族、豪族。 就在这时,有意想不到的官吏,从汉中赶来拜见请罪,让刘备略感诧异。 原是汉中郡功曹阎圃听闻汉王已立,却因米贼张鲁占据汉中,只能改河内为汉中,待到日后剿灭张鲁之后,再将河内改回来。 吓得他顿足失色,立即游说张鲁,在接连的陈词利弊后,张鲁才发现他的处境,竟然比益州牧刘璋更要凶险。 此刻南阳邻近汉中,周围虽有山川之固,却难保汉军不会攻来。 况且他的死敌刘璋也是刘氏宗亲,他日汉王倘若进兵关中,在凉州贼子手中夺回长安,下一步必然是攻打汉宁郡,那刘璋又岂会袖手旁观? 届时拿他张鲁的头颅向汉王献礼,为自家赚足了数代富贵,只有他落得死无葬身之所。 “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让张鲁连连摇头,谁都能富贵,就是不能叫刘璋提着他的人头,获取富贵。 张鲁立马焦急对着功曹阎圃说道:“你走小道,快去雒阳拜见汉王,说明我仍心向汉家,之所以占据汉中,乃知益州牧刘焉此前在益州打造天子乘舆车具,欲意图谋不轨,遂与其决裂尔。” “其子刘璋更为凶恶,诛我亲眷,遽造舆服,图窃神器,为保汉中不失,实在不得已暂领之,望汉王明鉴!” 于是功曹阎圃策马飞舆,日夜赶来雒阳负荆请罪的求见汉王。 “大王,此句句皆为属实,宗室刘焉与刘璋谋逆不轨,刘焉闻董扶之辞心存益土,听相者之言则求婚吴氏,欲使其子为天子尔。” 阎圃在堂下哭诉顿首,叩拜道。 引得诸多官吏忍不住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看出刘焉父子,有这么大胆。 第三百零六章 闻大王在雒阳进漢王 刘备笑了笑,遂说道:“刘焉据益州之心,我亦有几分所知,而张鲁与刘璋起间隙之事,也略微知晓。” “还曾听闻数月前,汝主张鲁欲以玉印为汉宁王,为何如今还未裂土称王啊?” 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却让跪在地上的阎圃心脏一阵狂跳,瞬间冷汗如雨从额上沁出,身子也微微抖动,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汉王的眼睛。 半晌他才找回声音,有些发颤道:“大,大王,此为传言有误,张府君岂敢占汉家兴起之地,来裂土称王,何况我太祖高皇帝,早在汉初时便与功臣相约,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张府君有何胆量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如此逆贼之事。” “差遣我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能归复汉室,重奉雒阳政令也。” 说完,阎圃又是重重一顿首叩拜当场。 刘备听罢,似笑非笑道:“备并非益州牧,但汉中却为我之封地,如今让张鲁强占还改名为汉宁郡,名为归复,实为窃取也,君可返回告诉张鲁,欲降,当急降,不欲,便当固守。” “日后汉兵攻破南郑县,必叫张氏男子如王莽一般,斩尽头颅,制成漆器,封存于汉中郡武库。让后人看看,敢据汉家兴起之地,又欲意为王,不速降者,是什么下场!” 刘备将手里张鲁亲自写的文牍,拢合扔在案台,望着跪在堂下的阎圃,遂喝道。 吓得看似垂下头,却将耳朵竖起,在仔细聆听的阎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谁想效仿王莽故事,把头颅永远留在武库。 不过有时,便是怕什么来什么,当阎圃还在想着人头之事。 刘备忽地想起一件事,抚掌笑道:“阎君为张鲁从汉中而来,想必还没见过两百年前的王巨君罢,张鲁想效其旧事,不如就让阎君去武库问问王莽,汉家之威如何?” “子瑜,传命给武库令长,让他明日带阎君去见见王巨君。” 刘备吩咐完诸葛谨,又让颤巍巍的阎圃起身退下,余光瞥见旁边的荀攸似乎欲言欲止,遂打趣说道:“公达,张鲁与刘璋不过癣疥之疾,如今彻底平定河北才是当务之急。” “眼下魏郡仅剩下邺城守军还在负隅顽抗,渤海已尽入囊中,听闻幽州上谷、渔阳、涿郡皆有官吏豪族举兵反袁,而袁谭和袁熙欲夺巨鹿与中山国之权,正与当地征战不休。” “我可趁势征调大军,先渡河破信都,再攻巨鹿、河间、中山,最后再进兵涿郡。” “此战必将横扫河北两百余家豪强,破尽六百一十六坞壁,使其再无附叛逆之心矣!” 刘备干脆利落道。 河北豪族担心他度田,损害自家利益,那就直接先剿灭叛逆吧,只要等刀架在脖颈,就不会再担心度田的事了。 人就是那么奇怪,平时只恨财帛不多,只要有人稍微侵犯他们的利益,就如同刀剜他们的肉,等到真用刀来剜肉时,什么宅田耕地、部曲、奴婢、僮仆就都不再重要了。 恨不得把所有家财都给人,只为换取宗族一线生机。 刘备暗暗感慨道。 随即又让荀攸撰写文书,发往青、兖两州,择各地乡县扩充监狱,以免不久将人满为患,不利于管理。 荀攸点了点头,然后拱手作揖道:“各地春耕已然开始,豫州汝南郡多年遭受兵祸,非实干之才,不能殷民阜财,大王欲使何人为汝南太守、都尉、功曹、主簿、督邮、主记、五官掾?” 荀彧在青州平原揽州郡事宜,而荀攸在雒阳,也没让他闲着。 既然此刻没有随军出征,就让他兼领豫州从事,先行处理刚刚收复的陈国、梁国、汝南三郡国的诸多杂事。 因陈、梁两国的官吏少有战乱弃官逃跑之人,基本乡县行政还算完善。 只有汝南郡先有黄巾军肆虐,袁氏兵卒又与管亥、乐进交战不休,几乎把各县都打了一遍,多少坛坛罐罐都被打碎,才把汝南袁氏势力彻底拔除。 此刻急需要有人去收拾残局,重整民生,恢复农桑。 刘备听见荀攸这么问,忍不住有些皱眉,摇头说道:“短短不到半年时间,收复南北七郡之地,以致各地官吏人手短缺,而两千石太守,位高权重,须掌治民,进贤劝功,决讼检奸,劝民农桑,振救乏绝,审吏案讯诸囚,平其罪法,录各县上计事宜,倘若为官无能,必殃民也,不可不细察啊!” “崔季珪性格刚正,又清廉为民,我欲先调任其为汝南功曹,至于其余官吏还在思索当中。” “公达,可有贤才推荐乎?若量其有才德,可优先任用,以治理民生凋敝之地。” 刘备最后笑起来问道。 他很了解荀攸,既然对方问起此事,肯定不是随便说说。 定是如荀文若一样,在雒阳遇见了良才,并且亲自考核,才会有此问。 果不其然,就在刘备话音刚落下,荀攸便恭而有礼说道:“大王,攸在巡查雒阳之时,偶然得见一贤才,此人为先汉御史大夫杜延年后人,出身京兆郡杜氏,听闻汉王大破袁绍,将在雒阳进封为王,故携随从三人攀山越岭,专行偏僻小道,避开凉州贼子,扙剑而行六百余里,到雒阳求见大王,欲为汉吏也。” 刘备听着姓氏觉得有些耳熟,想到对方的行为,不由点头称善,笑说道:“此人心如金石,真汉家忠臣也,公达快说,此贤才何人耳?” 荀攸见汉王感兴趣,也不觉笑了笑,复道:“此人名杜畿,字伯侯,熟识律法,极具才能,大王可试考之。” 杜畿?!原来是他啊! 刘备瞬间想了起来,难怪听着地方与姓氏觉得耳熟。 杜畿、杜恕、杜预三代,都是有名的能臣啊。 “备于此世间,当平天下揽四海之英雄,立万世不拔之基业。” 刘备不禁欢喜抚掌,啧啧称奇。 接着让荀攸派人请杜畿进前堂一叙,他要亲自来看看杜伯侯,此刻有几分才能。 头戴深色帻巾,身材清瘦挺拔的杜畿一进前堂,便立即躬身下拜道:“白身杜畿见过大王,畿在长安屡见凉州作乱,焚烧宗庙发掘陵寝,以为天下复失纲纪,闻大王将在雒阳进漢王,犹如豁目开襟,天地融朗,遂跨州越郡,跋涉千里而来,今得见阙庭,将不死于遗恨矣!” “大王系汉室社稷,勋业光昭日月,破诸侯,定天下,以赫赫之功,再复汉家天命,天下士人无不想以鞭策托身于大王也!” 杜畿将他积压在心底许久的话,激昂慷慨的倾泻而出,然后再度作揖下拜。 第三百零七章 乃天授也 建安二年(197)三月,大风卷旌旗飘动,马蹄声震耳隆隆,铁马颤动地面,像艳阳略过轻云投下的影子,军士气势如虹,越来越近。 让在田地旷野耕作的百姓皆抬头,只见赤帜绢刻着:“漢”“劉”熟悉的两字。 有百姓忍不住高亢的呼喊道:“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男女老幼激动的相互奔走呼号。 刘备在雒阳事毕后,将稽考合格的杜畿辟为汝南督邮,率军重新回到平原,准备征讨冀州。 “大王终于回来了,我等还以为大王将弃平原于不顾。” 田野之间有不少百姓,自发地拦在路中央,声泪俱发道。 人群中也有数位须眉交白的老丈在如泣如诉,用手拍击胸膛,哽噎难言。 这让诸多军士勒马停下脚步,彼此左右互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当传到后方,刘备也心中一怔,不知到底发生何事,立即带着许褚与典韦,还有亲卫上前查看。 见有许多黔首百姓在前边拦路,刘备疑惑问道:“诸位父老,为何拦住大军去路?可是有什么心事,尽可直言以告备。” “是大王来了,大王真的回来了,我等拜见大王。” 不少围过来的平原百姓一见刘备,立马按纳不住,惊喜交集的顿首叩拜道。 听见刘备问起原因,父老百姓不觉悲咽道:“玄德公已贵为汉王,我等唯恐使君不能久居于平原……” “听闻汉中郡,尚远在益州,动辄或有万里之遥,怕此生不再复见玄德公矣!” “刘使君可是恶我青州乎?竟要去人地生疏的他乡异县为王,即便不为平原王,也可为济南王,齐王,还有北海王。” 百姓吞声饮泣,老者用袖口擦拭眼泪道。 年龄大见过这世道,明白桓、灵二帝时期究竟是怎么回事,官贪吏虐无休止,县官横征暴敛索要赋税,剥膏血以充府库,米粟玉帛满帑,补朝廷卖官鬻爵,无粟交赋税则横死狱中,那时遍地蓬蒿没白骨。 只有玄德公来了平原,不仅不横征暴敛,反而用自己行商赚来的钱财,行济世安民之事,又为人随和,以身体力行治平原县。 百姓虽然不识字,但心里似明镜,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差,大家都心知肚明。 当初玄德公刚来平原,欲开水渠引河水灌溉田地,而百姓都担心开凿河道,会有不祥之兆发生,皆不愿意凿渠道。 刘备听闻后,立即召集诸多百姓,当面对着他们笑道:“大家敬畏天地,确为好事,但引水灌溉耕田更为便利,既然如此,那就将‘劉備’二字,刻石立碑竖在大河边。” “纵使有凶恶之事,也让它们找我刘备罢,莫错怪了诸位。” 后来水渠建成,引水灌溉百顷耕地,以致收成越来越好,也没有见到什么恶兆。 平原百姓在大河边找到石碑,欲想将其推倒,却发现上边又多了许多名字。 除了刘备外,还出现关羽、张飞、赵云、简雍的名字。 下方更刻着:为我百姓弭祸,毋动。 黔首百姓不敢再推倒石碑,只是每人经过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用手去磨石碑上的名字。 大河真有不好的预兆,也不会找到刘县官。 回想起过往之事,有老丈与老媪泣不成声,涕泪交零道:“玄德公昔日曾言要治理天下,如今进封汉王位高权重,怎么反越近越离我们越远。” 刘备轻微叹气,将前边的老丈、老媪扶起,笑着细声安抚道:“备进汉王就是为了能更好治理天下,青州已渐渐民康物阜,可天下还有另外十二州民生凋敝,糠豆不赡,只有前往司隶,坐镇中央通衢之地,才能澄清天下。” 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刘备又复笑说道:“诸位父老请放心,即便日后远在司隶,备也一定牵挂平原。” 耐心听完众人的倾诉,又打消了百姓顾虑,望向那散去的背影。 刘备暗暗感慨:“百姓所求,不过暖饱而已,但想要做到又何其艰难,任重而道远啊!” 此时他返回平原,而荀攸则继续留在雒阳处事,夫人阴珺与长子刘永,以及众多妾室与女儿刘兴,皆留在了河内郡。 平原郡许多官署也开始向河内与雒阳迁徙,难怪百姓会有如此反应。 待征讨河北后,他回青州的时间就更少了。 在骑军快要接近平原县时,荀彧带着数十官吏出城数里迎接汉王。 一见面荀彧就拱手低眉,仆仆亟拜作揖道:“乐安相兼青州治中从事,领青、兖别驾,颍川人士荀彧拜见大王。” 躬身伏拜之间,礼仪极为正式。 刘备向前一步用手挡住,然后将其拉起,笑起来问道:“文若,不过月余时间未见,怎么变得生疏起来了?” “倒不如学学公达与奉孝,知我不喜礼节过甚,遂见我依旧如故。” “备能进汉王,文若功不可没,这些年讨伐诸侯,文若在青州调度粮草与军械,奖励农耕与桑植,使我无后顾之忧,得以专心征讨四方。” “昔高祖任萧何于关中,坚守转运,给足军粮,无复四顾之忧,所以能专精攻项籍,终成大业。文若之功,可比萧相国也。” “如今汉中国,尚缺一良相,不知文若可愿任乎?” 刘备遂笑问道。 即便早有所料,但事到临头了,荀彧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喜,尽管此刻为汉中国相,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为天下之相。 封侯拜相,致以殊勋。 是多少士人终生所追求的事,此时隐约在望,如何不让荀彧喜形于颜。 他连忙拱手拜道:“彧能得大王如此器重,实乃毕生之幸也。” “能横扫天下如卷席,而威震海内,非我之功,伏惟大王瑞命昭明,赖宗庙之幸,高祖神灵庇佑也。” 能辅佐刘使君走到今日的地步,已经让不少人眼红羡慕他了。 荀彧可没贪天之功的想法,认为汉王成事就靠他,他荀文若不过做了些幕僚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玄德公之才,乃天授也。 第三百零八章 公子应当早修降表 四月二十三日,青州军虎贲骑、先登营、声射营、锐冲营、横枪营、铁甲营,共计两万三千二百余战兵,四万六千七百三十三名辅卒,还未包括随军军吏、法吏、掾吏、马夫、医者等人,还有青、兖、徐诸多商贾组成的行商马队。 商旅用来贩卖将士在战场缴获的物品,或者也能帮其邮寄回家。 由于并非在当地讨伐诸侯,在出了青、兖等各州,每复一地都需要建设邮、亭、传舍来快马传递文书与紧急的讯息。 尤其是在当地官吏与百姓逃亡后,随行从征的官吏,更要加急设传舍。 在各地属吏、役夫人手紧张,一人一马恨不得当几个人使用,传送文书来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帮前方征战的将士,把各种各样的物品送回他们的乡里。 因此在战乱之地,只能先依靠行商,将缴获的物品当场贩卖,如果实在喜欢,那就只得多出钱财,让商贾获得利,再将东西运回去。 也就是刘备不允许进行奴婢买卖,任何负隅顽抗的敌军妻女,在破城或攻破庄园之后,统一进行管理。 待休战后,再由官府核实择取各州郡军中尚未有妻者,以妻妻之。 宗族男子尽下狱,日后为役力为百姓减轻负担。 刘备在出征河北前下过一道令,凡有反抗汉军而下狱者,无论老少人数众寡,五代之内不可为官为吏。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如今公然反抗亦如此,入狱者即便不足十岁的男丁,也五代内不可为官、为吏、为贾。 刘备率军出征前,笑对荀彧说道:“此次出征讨伐河北,备与汉初时城阳王刘章所见略同也,诗言: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此去讨各郡,有不服汉家刘氏,无论身份尽锄去,为乾坤再造之时。” 听得荀彧只好苦笑连连摇头,好在荀友若及时带着迁移去了冀州的荀氏宗族投靠了汉王,不然也会被锄草波及到。 想到还在狱中的田丰、郭图等人,荀彧行礼问道:“田元皓与郭公则,不知大王如何处理?” 刘备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事,遂道:“把他们和颜良关在一块,待我逮住了袁本初其余的幕僚,再一齐发落罢。” “先让他们在狱中继续争吵,最好能吵出结果,明白袁绍因何而败,待郭图腿手好了后,给他分配田地,让其秋季耕耘,尽早补上草药费用。” …… 五月十五,就在袁谭和袁熙率部讨平巨鹿与中山割据的官吏,略有进展之时,驻守在信都的袁尚差使快马传来消息。 汉王刘玄德率军搭建浮桥,横渡洹水只用三日便攻破了信都前方唯一的牢城广川县,不顾观津、武邑的守军,率军向西北再渡屯氏河,兵临信都城下,只给了两日的时间考虑投降与否。 倘若不降,破城之日斩尽袁氏头颅。 面对这样凛若冰霜的劝降书,袁尚与其母刘氏皆惊恐慌张得不知所措,原本信都守军就不多,又让袁谭与袁熙两兄弟带走了一部分,守城更加捉襟见肘。 让袁尚万万没想到的是,刘玄德进军速度竟如此之快,他得知青州军在攻打广川,确定汉军的人数后,知道怎么也无法守住信都,准备说服阿母刘氏,弃信都逃往幽州边郡先投靠乌桓单于蹋顿。 待日后刘玄德攻取幽州,再携带钱财逃往其他地方,总之就是不想去比辽东郡还要远的苦寒之地活受罪。 等数十车的钱财细绢准备好了,刘备也来了。 眼看马车已跑不出去,唯有让人前去袁谭和袁熙处求援,虽说看见信使没遭受任何阻拦的冲了出去。 但袁尚却没多少欢喜,在他看来,刘备来势汹汹,麾下大军又超过信都守卒数倍,成了兵法上的必死之地。 袁谭、袁熙逃跑还来不及,怎么能会来以卵击石,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事。 “审君,刘玄德大军围信都,袁氏应当如何是好啊?” 袁尚与刘氏赶紧将城中的审配、沮授、荀谌、辛评请过来商量对策。 脸色苍白的袁尚坐在阿翁平日与心腹幕僚议事的榻席上,发懵着望着案台,听见外边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连忙抬头看见是审配最先赶来,猛地腾起身,目光焦急问道。 而审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此刻生死存亡在即,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问道:“敢问公子,袁氏究竟打算宁玉碎,毋瓦全,还是欲保一息尚存,选择之权就在公子与刘夫人手中。” “倘若欲赴死,配愿与袁氏同去!” 审配说话间便下定决心,眼神一凝,掷地有声说道。 却把袁尚吓得不由变了脸色,急忙摆手说道:“不可,不可,审君乃袁氏忠臣,怎么能如此轻身?” “此事不可再提!” 你想死成全名声,但别拉着我袁氏一起呀,我并非不想献城投降,只是不想去边郡苦寒之地受苦。 假如汉王愿意宽容些,我早就趁机降了,哪需等现在兵临城下。 袁尚目光瞥过审配,面色有些不满,在心中嘀咕道。 审配又怎么会看不出,袁尚已心存苟且偷安之意,他不过简单试探,便轻易试探出来了。 汝南袁氏被天下人冠称为四世三公,三公之后称为“公子”与“公孙”。 可此刻袁尚又有哪几分公子作为,虽说外表面容相似,但心性远不如袁公多矣。 想说的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审配眼中的神采尽褪,勉强拱手作揖,站在原地等着其他人到来。 望见审配垂着眼沉默不语,袁尚内心反倒松了一口气。 倘使对方硬拿袁氏来压他,也不知道如何能反驳。 没让两人久等多久,辛评、荀谌联袂而来,沮授则皱起眉头走在最后。 袁尚把刚才问审配的话,重新又问了一遍。 辛评与荀谌相互对视,皆拱手礼道:“刘玄德进汉王位,天下从者甚多,荆州南阳与豫州陈、梁举郡国相投,可见大势已操于其手,眼下甲兵未得战,公子应当早降表,献信都,保袁氏,此生死存亡之重也。” 第三百零九章 四面楚歌 沮授本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听见辛评与荀谌都在劝投降了。 他也在心底一阵长吁短叹。 想起了数月前,他与荀友若、辛仲治曾一起论天下英雄,言大丈夫应仗鸿鹄之志,以襟怀豁达,功震乾坤,创盛世之业。 话刚落下,不想荀谌立即接言道:“当世能称英雄者,仅玄德公尔。” 而辛评顿时反驳,说袁公亦有收拾山河之心,观天下州牧,曹孟德、刘景升也颇有才能。 只是生不逢时,遇到盖有高祖之风,光武之略的刘玄德罢了。 倘若多给他们些时间,未必不能慷慨丈夫之志,耀锋讨四海。 荀谌却摇了摇头,笑问道:“仲治此前去过平原郡,应该知晓玄德公在青州毫无根基,先后任高唐、平原县令,屡次破贼寇有功,逢黄巾贼作乱,朝堂遭董贼所占,焦和遂使玄德公试领平原相,率一郡之兵,破青、徐两州之贼,由此闻名天下。” “刘使君奋起之事与光武亦同也。” 荀谌有句话搁在心底没说出来,若连刘玄德也不算英雄,那屡败于他手的袁公又算什么? 辛评被说得哑口无言,在天下诸侯讨董扬名之时,刘备都还没有起势,待到讨董联盟破灭,刘玄德已握四郡国之地。 燎原之势,叫人瞠目结舌。 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用,只会令世人耻笑。 沮授想到这里,也是不由感慨万千。 继世祖之后,又有刘氏宗亲,将扫平河北,重定天下。 而辛评与荀谌两人,没有理会站在他们身后的沮授,继续拱手说道:“公子投降汉王,乃奉袁公之遗命也,抗拒不降有失孝道之意,还望三思而后行。” 袁尚听罢,略有为难的叹了口气,苦笑说道:“辛君、荀君,尚焉能不知,袁氏困守信都,已是势穷力竭,数郡人心涣散,大势已去,反观青州如日方升,方兴未艾,即便诸君有孙吴白韩之才,也难敌之。” “可汉王欲要将袁氏举族迁徙往乐浪朝鲜,此乃蛮夷之地,冬日寒气凛冽,渺无人影,袁氏男女老幼在雒阳遭董贼诛杀,眼下不足数十口,如何能受得了,边塞冻裂的苦寒之地。” 说完看了看,劝降的荀谌与辛评,等着他们的回答。 袁尚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博采群议听从你们的意见,但你们身为袁氏之臣,别老劝我投降,为自家宗族考虑。 要想办法拉袁氏一把,与汉王把条件谈好,就算流放边郡,至少也要选好点的地方。 袁术一脉不知将来如何,但邺城袁氏不能覆宗绝嗣,降肯定会降的。 荀谌闻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向前拱手诚恳道:“公子,举族迁移去乐浪,已是汉王留有余地,不然必对袁氏斩尽杀绝。” 又斟酌片刻,试探性地问道:“诚若公子不愿去苦寒之地,汉王也给出了交趾郡,不知公子愿去乎?” 不仅袁尚脸色剧变,连躲在堂后偷听的刘夫人也面色瞬间煞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迁去交趾郡和去送死有何区别? 那里百里内未必有一户黔首百姓生活,交趾地势荒凉不说,还瘴气弥漫,凡所去者,久染浊秽,定死于非命。 这叫袁氏如何能去? 刘夫人再也忍不住躲在堂后,掀开草帘快步进堂,伏身便对审配、沮授、辛评、荀谌四人重重下拜,擦拭眼泪哭泣说道:“袁公在时间,常仰仗诸公出谋划策,遂讨董以匡汉,又征公孙瓒定河北,诸公于两阵之间,屡设奇谋,举无废功,今日为何顿口无言,计无所出?” “难道要任由汉王欺我袁氏孤儿寡妇,闻之漠然良久,见之无动于衷乎?” 刘氏虽为袁绍生了诸子,却仍然曲眉丰颊,风韵犹存,此刻面容憔悴,眼里泪光闪烁,不由让人更加心疼。 但审配、沮授、辛评、荀谌皆不是好色之人,何况这又是袁公夫人,此时可谓是女君、主母,更不敢亲手去将对方扶起,害怕抬头便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景色。 只得连连摆手,将对方虚服托起。 刘氏见众多幕僚仆仆亟拜,诺诺连声的作揖,也顺势起身,一身素色服丧的衣袍,面容身姿俏佳,再加上抽抽搭搭地啜泣,使见者如何于心能忍。 见夫人刘氏哽咽难言,泣不成声。 沮授不觉悲从中来,拱手作揖对刘氏,沉声悲道:“刘夫人,我等为袁氏臣,却不能助袁公平定天下,以至于今日遭受此劫,沮授实在是羞愧难当。” “可眼下大势已去,华不再扬,袁氏犹如弓折刀尽,亡在旦夕。” “非我等一筹莫展,茫然不知所措,实在是河北各郡土崩瓦解,将士皆已鼓衰力尽,鄃县一战,精锐损失殆尽。” “诸多掾吏不是兵败被俘,便是战死荒郊,以至于各处混乱四起,如何能重振旗鼓与刘玄德再战乎?” “此刻青州大军进兵迅速,层层围困信都,虽给出三日期限,乃是因为志在必得耳。” “当年项籍被困于垓下垒壁,兵少弓折而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唱楚歌,项籍乃大惊道:汉皆已得楚乎?为何楚人如此之多也。” “如今亦是如此,汉军围困信都,而城下的辅卒大半尽语说冀、幽两州乡音,言在耳目之内,守城士卒人心已离八荒之外。此时守城之心已破,袁氏八面受敌,孤立无援,将如何为继?” 沮授说到这里忍不住下跪,叩地顿首,待再抬头,已泪流满面,哭泣道:“故为袁氏计者,不若举州郡以附汉王,必将覆宗灭祀,有灭门诛族之祸,袁氏女尽为他人姬妾以供享乐。” “早降汉王,此万全之策也,今夜一过,明后两日恐有兵变之危,望主母毋再计较得失,早下决定。” “沮授生不能为袁公弥补缺漏,行定天下之策,死亦当从于地下也,主母出城请降,沮授将上城南望,自戕以目送之!” 沮授流泪说完,两手击地,顿首再拜刘氏。 第三百一十章 刘氏:听闻汉王有英武之气 沮授一番肺腑之言,不仅震惊到了夫人刘氏与袁尚,还把荀谌与辛评搞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只有审配在心里悄然喝彩,不愧为我河北人士,比起卑谄足恭的颍川士族,还是河北士族能守节。 “沮君,何至苦于此乎?快快起来。” 刘氏震惊之余,想自己亲自去扶起对方,刚行两步便反应过来,此刻她有些不便。 连忙回头给袁尚使眼色,让他将沮授搀扶起来。 袁尚这才如梦初醒,上前把沮授扶起身,安慰说道:“沮公,何须如此,自古见危授命,而尽力主事者,有几人哉?沮公可堪托死生矣,不如留下有用之身,为汉室将功补过,缀乾坤,匡天下。” 在被沮授一席话给吓到后,袁尚也害怕明后两日城中有兵变之危,他可没临阵破敌的应对经验。 况且听闻许攸也是惨死于兵变之中,万万不能步许子远的后尘。 既然心里决定立马投降,那就不能让沮授尽忠自自戕,不然即便他去了乐浪朝鲜,也将被千夫所指责。 要是背下亏待袁氏之臣的骂名度日,那还怎么和袁谭与袁熙争宗长位,他袁尚才是容貌最类父的,怎么也应该让他继承袁氏。 遂用迷途知返的语气,大义凛然的劝沮授。 紧接着,袁尚昂起头颅,抑扬顿挫说道:“袁氏倘若举城而降,今日尚且安然无恙,日后又孰能知晓,望诸公降汉王后,勿忘袁氏旧恩,遇祸事能趋人之急,救难解危,袁尚必替袁氏感激不尽,纵使远在天边,也将千酬万谢,铭感五内。” 袁尚的话说出口,刘氏不禁脸色一紧,想责骂自家孩儿说得太直白,怕引得众多掾吏心有抵触,不过转念又一想,袁氏都准备举城而降了。 哪里还用得在乎这么多颜面,还不如直言请求看在旧主的面上,日后若有急事,能多搭手帮一把,也是不错了。 即便汉王刘玄德即位天子,欲算秋后之账,也能派人不远千里迢迢前来告知,让袁氏早些逃命。 眼下汝南袁氏已不复四世三公之望,先前还能凭借权势守节不嫁,此刻怕是难了。 汉律规定,寡妇在为丈夫守完礼,必须再嫁夫家产子,如果时间到了还未嫁,官吏就会为主动为其安排择人嫁之。 刘氏想到自己为夫君袁绍守完礼后,恐要再嫁他人,忖想到乐浪郡又有多少豪族敢迎娶袁氏孤寡,一想不知自己将来会置身何处,便不禁惊恐害怕。 目光无声瞥过审配、沮授、辛评、荀谌等众多掾吏,最后落在堂外,心里暗暗想道:“可惜,从未听闻刘玄德喜纳他人之妇,不然我或将无须前往乐浪朝鲜这等苦寒之地……” 传闻刘备有英武之气,又想到她已三十有五,年岁半老,不知还有无育儿之机,忍不住为将来的日子,苦恼不已。 刘氏暗忖度道:“倘使我再年轻十余岁,那该多好。可惜了,唉……” 荀谌与辛评不知道夫人刘氏已虑谋深远,甚至还将主意偷偷打到汉王身上。 与其都要嫁给他人为妇,还不如给汉王作妾,只是汉王没有此癖好,不由叫人怅惋。 审配不等其他人回话,便拱手揖礼,摇头道:“田横尚有五百客,茹苦寒关不忍离。审配欲与袁氏赴乐浪,此生共同进退,不负袁公辟用之恩。” 沮授也想跟着去,但想到公子袁尚让他留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回答。 而荀谌与辛评,两人对视一眼。 彼此都没有打算前往边郡,荀谌是已和汉王说好,把袁氏劝降之后,就去为袁公服丧,终身不再仕出。 辛评则是颍川宗族多番写来书信,劝他早投降汉王,如今辛毗被曹孟德扣押在江东,汉王麾下掾史吏竟无辛氏之人,大汉中兴在即,辛氏恐会在颍川士族之间垫底。 让辛评借着在河北为吏多年的熟悉,为汉兵指明,哪些河北士族与豪族欲反汉家,哪些宗族明里暗地襄助袁本初,皆为汉王一一道出。 没有证据确凿的,就找人出来检举。 为汉王扫清河北立下大功,把河北各族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反正今时颍川郡犹如两百年前的南阳,此刻汉王治下,颍川士族、豪族仕出之人为官为吏最多,其次则是青州豪族,再者便是兖州,最后才是徐州、淮南等地。 袁绍之败,已经让不少河北士人对颍川投靠的士族愤恨不已,尤其对阿谀奉承的郭氏、还有备受汉王器重的荀氏,皆是深恶痛恨。 连带着辛氏也没落到好处。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倒向汉王,把这些对他们咬牙切齿的河北士族、豪族根都给掘了。 只要对方五代不能兴起,必然会落没。 届时,辛氏何惧之有。 辛评看到传来无数劝降的信函,心里也在渐渐动摇。 唯一让他有些避恐不及的便是当年与玄德公约定,袁氏若有反叛之心,他就要唾面自干,赤裸身体背负荆棘去见汉王了。 但这样还有什么名士颜面,若不是为了宗族,他真想一死了之。 辛评不免情绪复杂,心道:“早知今日之事,那时就不该与汉王约誓,在投降的幕僚中,仅我独树一帜,恐评将遭天下士人讥笑耳。” 他更后悔当初投袁公之前,为什么不先去青州看看,若是见了刘玄德,定会如荀彧一般,直接留下为郡吏。 说不定,此刻任汉中国相的人就是他了。 刘氏、袁尚、荀谌、辛评、审配、沮授,商议过后,决定在日落西山之前,开城门举城投降汉王。 说来也巧,纵使袁绍的议事堂内,从昔日近百人锐减到如今仅剩的六人,也依旧是心思各异,恍然之间,亦复如是。 …… 城外万余汉军辅卒正在掘壕沟,虎贲骑巡视各处城门,其余各营趁着天色尽黑之前,在快速地安营扎寨。 站在高处举目望去,汉兵营垒延伸数里,浩浩荡荡,赤色旌旗蔽空。 刘备登上土坡,眺望城头,思索着从哪面攻打较好。 就在此时有哨骑快马加鞭,赶来汇报讯:正北面十五六里处,有举杂乱无序旗帜的二万余步军,驮马与挽马不足千匹正往信都赶来。 观旗帜或为河间豪族部曲,为增援信都而来。 这让刘备听闻,忍不住一愣,随即对旁边同观城墙的张辽、于禁、韩牧、典韦、许褚、张郃、高览等人,抚掌笑道:“备征战诸侯久矣,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般轻视于我,率杂乱不整之军,赶来交战。” “既然如此,诸将谁可为我破之,擒其敌首?” 刘备不觉轻笑,试问道。 第三百十一章 别急,别急,都有机会 短须面阔口方的于禁立时向前半步,微微躬身拱手说道:“于禁,愿为大王讨之!” “何须校尉破敌,张郃自复汉家以来,尚未立讨贼之功,今河间有敌来犯,欲率部破之。” 听见汉王寻问诸将,张郃也激动地站出来,拱手请命道。 他因劝降高览有功,故任军司马随汉王征讨河北诸多豪族与各地不服从官吏。 此刻见有送上门的功劳,岂有不心动之理。 自打投了汉王,张郃可谓是大开眼界,难怪青州军骁勇善战,麾下的伍长、什长、队率、屯长、军侯,连操练军阵都有条约贵简,写得通俗简洁,还有军吏口耳相传,手把手教导,亦有各种交战的总结。 每一屯择一识字人诵训讲解,全屯口念心记战法,无一人遗漏。 舍此之外,每日点卯皆要背诵军律军规,战兵士卒不必顺文背出,但能记念得大概如何,即为背熟之例,而屯长以上则须条条款款背记诵熟军律。 军中亦有法吏,巡视各营严抓军纪。 骑兵与步军、车兵每日各预操行伍,惯熟听合,互相认识,任是纵横轮转,开合进止。 操练军阵之时,以锥形进兵,大阵覆盖小阵,前亦不耸,后亦不断,阵阵相连,配合有度。 而且为兵为卒又被看重,汉王常谓武官言:“军士者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有裹血厮杀之勇,士之气也,所以贵之,卫国保民,其责非轻,以役待士,而欲其出死力,捐命御寇,有何理哉?” 不仅是这样,凡军中有生病者,伍长、什长、队率、屯长一有闲暇时间,则去时时着视。 军侯则三日一探望,军司马则五日一探望,校尉则十日一探望,主将每半月一探望,其中若有病重者,则上报恤之。 如此施恩,兵卒岂能不效死以报汉王,军中号令一发,士卒奋死向前,足不旋踵。 可谓万人一心,天下莫敌。 难怪汉王能惊雷奋兮震万里,烈风席卷肃八荒,握此强军在手,天下诸侯谁可撼动? 张郃投降后,听闻汉王为平原相之时,就已经在重申军法,对汉军进行全面整顿,行新律法制度,以及操练方式。 他忍不住瞪圆了双眼,愣有半响才反应过来,唏嘘苦笑道:“这难怪袁公大败身死,此汉兵一出谁人可敌。” 之前临阵厮杀时,张郃很害怕这样的对手,如今投汉王之后,再看昔日的袁军,尽如土鸡瓦犬尔。 打仗冲锋,纵使敌军有千军万马又如何,他只率此强兵千人,足以一扫而空。 张郃拱手行礼,双眼热切的望着汉王,立功之心已溢于言表。 继其之后,高览也按捺不住,站出来激奋请令。 值此时攻打河北,若没立有赫赫战功,将来如何能在汉王麾下立足,岂不是要被他人小觑? 刘备目光扫视诸将,只有张辽没有挺身而出,请战破敌,不由好奇问道:“如此立功良机,文远为何不求战?” 见汉王相问,张辽行礼拱手,笑答道:“辽,自与河北交战以来,败文丑、守鬲县、又降服大将、斩杀董昭,可谓功勋卓著,今有立功之事,焉能再抢。” 怎么也要给别人吃肉的机会,倘若全被他抢走,那不得让人记恨在心,要是日后主将校、尉不和,岂非以私废公,耽误汉王大事乎。 与其这样,还不如卖一个人情。 刘备当然听得明白,抬手笑指着张辽道:“文远,果然不负士卒感叹,与冯异无二,真乃大树将军也!” 称赞完张辽,刘备的目光在于禁、张郃、高览身上游走,原想让于文则前去破敌,不料想张郃又向前迈出一步,目光热切而诚挚道:“大王,郃本为冀州河间国人士,当初董卓祸乱雒阳,以致天下危殆,权臣放纵,矫称诏制,各郡道路阻塞,诸侯四方蜂起,冀州几为诸侯所据,唯汉王终定河北,开王业,此诚皇天祐汉,士人之福也。” “此刻河间豪族不识天命,不知厚恩,而欲反叛汉室,河北百姓闻之无不震怒。张郃跪行戴罪之身,投于大王麾下,急欲立功以报汉家。” “望大王给予立功赎罪之机,郃必当决命争首,死不旋踵,破敌报之!” 张郃说罢,便准备掀起甲胄下拜,却被刘备快速用手拦住,用手将他拉了起来。 抬头只见汉王笑对他说道:“儁乂欲想将功补过,备岂能再无动于衷,既然如此,张郃听令,命你率锐冲营步骑军两千,立即出发向北迎敌,掩其不备,一鼓而下,破军杀将,摧坚获敌而还。” 刘备将话说完,亲抚其肩,以示鼓励。 他无疑被张郃拳拳之心所打动,若另派青州旧将前往,怕会寒了降将之心。 “诺!”张郃激动的面红耳赤,大声回应道。 然后拱手再拜而去,调度兵马先去迎河间之敌。 张郃连翻身骑马都感觉充满了力量,甚至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汉王拍过他肩膀的地方,心底极为雀跃。 当初四世三公的袁本初都没有对他抚其肩,噙着笑意以示鼓励,不过把他当做寻常一将罢了。 唯有汉王待他如此亲近,遇此明主谁能无动于衷? 要知道当年光武皇帝麾下也仅有大将军耿弇,被光武抚其肩,他张儁乂今日何其有幸,能效仿古人故事。 想到自己转身时,无意瞥过高览那震惊又极度羡慕的神色,张郃禁不住的有些得意。 内心暗暗感慨道:“郃冲阵厮杀多年,终逢明主矣!” 哪怕听说是河间乡人,只要敢反抗汉王者,他就绝不手下留情。 见张郃领命快速离去,刘备则笑着安抚其余诸将道:“诸位勿需争功,此刻袁氏未有降意,明后两日打造攻城器械,待攻破城头,进信都擒杀袁氏者,皆有重赏。” “信都一破,还有袁谭、袁熙两兄弟,在巨鹿与中山等着诸位斩杀头颅,立功进赏。” 别太心急,汉家在河北锄草捉虫,才刚刚开始而已,有的是立功机会。 刘备轻笑安抚诸将,谈笑之间,余光掠过信都城墙,不由微微愣住。 什么时候袁旗,变成了劉氏旗了? 第三百十二章 沮授:汉王你不能输给光武 夕阳西下,几乎把半边天染上了一层淡淡霞光,暮景残光照在信都城墙之上,尽显颓然。 城墙的斑斑点点仿佛见证了当年光武之兴,与后汉的衰败。 袁尚军令一下,守城兵卒丢盔卸甲之声,不绝于耳。 没过多久,就只剩刘氏旗帜在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只是此汉非彼汉。 又过一会儿,城门轰然打开,有数名袁军骑士策马而出,对汉军大声呼喊:“汉王毋攻,袁氏降矣!袁氏降矣!!” 片刻之后,袁绍之子袁尚脱去衣袍,走在最前面,低眉下首,用绳索将两手反绑在后,而面朝向前,口含碧玉以示降意。 袁绍夫人刘氏则左牵羊,右把茅,躬身前行以告请罪。 后面跟着一连数十口袁氏的男女老幼,还包括了远在巨鹿与中山两地,袁谭、袁熙的亲眷家室,诸多袁氏妻妾儿女皆悲恸的泣不可仰,泪流满面。 许多妇人神色恹恹,面容憔悴,为自己与子嗣的将来担心不已。 有些姿色颇佳,又无子嗣的美婢姬妾跟在最后面,偷偷以泪洗面,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她们更害怕自己日后的命运,不管是扣留在河北,供他人取乐,还是跟随袁氏前往乐浪朝鲜那寒风刺骨之地,下场都会凄惨。 想到要与家人生死离别,皆在抹泪哭哭啼啼。 刘备站在土坡高处,望着袁氏众人绳索捆绑,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出城,不觉得心里有些好笑。 成王败寇莫过于此,他又未夷其三族,只不过将他们举族迁去边郡,怎么说那边也属于三千里河山。 若安心繁衍生息百年,再将乐浪郡扩充几倍,也不失为异乡中原,还能避免天下士族与豪族的倾轧,何乐而不为。 只是在这过程中,袁氏或许会死不少人,不过本是有罪而免死,此刻却为汉家开拓边境,已然是极有价值了。 至少比历史上的袁氏要好的多了。 刘备在心中默默感慨道:“袁氏也就是遇到我了,换做曹孟德与司马仲达父子,专欺他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让胡儿都引为嘲讽。” 接着摆手,让许褚率军士去把袁氏最前边的几人押到他跟前来,还有跟在袁氏后面的掾吏,也通通先捆绑过来再说。 许褚没让汉王等太久,在一片嘈杂声中,把袁氏重要的人全部押了过来,像只泄了气的野禽,垂头丧气,行走无力。 若非有军士在前面拉着麻绳,这些人就差瘫在地了。 还有审配、沮授、辛评、荀谌等属吏,都被绳索将手反绑在后,更是耷拉着脑袋,拖着脚步走过来。 刘备瞭望见众人面色慌张,不敢与他对望,只有一身着素色服丧衣袍的妇人抬头张望,泪珠涟涟,我见犹怜,绰约多姿,神色甚媚。 这让把家眷留在河内郡,在雒阳之时又繁忙进汉王诸事,许久未与妻妾同眠的刘备忍不住多望几眼。 不由暗暗想道:“果然是想要俏一身孝啊!” 只是这妇人不知是袁绍何人,看此装扮莫非是正妻刘氏不成? 想到曹孟德攻打河北,比他要晚许多年,即便攻下邺城刘氏也垂老了许多。 假使恰好便为如今这年纪,不信曹孟德看见了能容忍得住。 毕竟刘氏这番打扮,连他刘玄德也禁不住多看几眼,何况那曹阿瞒…… 刘备虽在心里想着趣味之事,目光却很快从刘氏的装裹略过去,最后落在了荀谌的身上,抬起马鞭笑指着说道:“友若,我率大军兵临城下,破城诛杀只在旦夕之间,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劝降袁氏,可谓画蛇添足,徒劳无益耳!” 袁绍的遗孀夫人刘氏,原本还因刘备目光暂时停留在她的身上而感到窃喜,见其快速挪开了眼神,还以为汉王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 还在想着,万一今夜汉王想要缠绵床褥,她究竟先矜持一番,再任由汉王纵横驰骋,还是直接奋起相迎,行云流水,最后共赴巫山。 毕竟此刻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若是汉王顾及声名,欲将她阴养于室外,也不是不能心属从之,只要不让她去苦寒之地受苦,做什么都愿意。 刘氏也在心底劝自己,只要她能留在中原,也不是没机会让自己的儿子回来。 只是这一番浮想联翩还未结束,就听见刘备谈笑之间,带有凛然的杀气。 让刘氏的遐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忍不住“啊!”地一下,发出短促发颤的尖叫。 在众人未看过来之前,迅疾低下头,小声呜咽着,吓得大气也不敢再出。 其余袁氏听见汉王的话,也是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浑身如筛糠,手脚发软。 袁尚更加颤颤巍巍,下意识地想连连磕头求饶,但缚绑他的绳索又牵在许褚手中。 许褚另一头将绳索攥紧向上提,袁尚的膝盖连跪都跪不下去,双腿在半空中发抖。 袁尚慌乱无比,可嘴里衔着玉璧又不敢吐出,只能支支吾吾,口齿不清晰的向汉王解释。 审配、沮授、辛评、荀谌等掾史吏,更是闻声色变。 “大王忠孝慈仁,敬贤乐士,袁氏虽败,却犹有再战之力,袁氏诸子并非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岂可视为蝼蚁也。” “袁氏之降,是感受天命发于大王,于是心中动悸,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项伯畔楚而归汉,皆知其天命也,大王莫要泄愤诛杀一族,尽失天下之心,还望三思啊!” 荀谌被绑着手,想要作揖行礼也难,最后干脆跪在地上,叩首拜道。 此刻最害怕汉王突然翻脸欲诛灭袁氏,那当初拍着胸口劝降的他,必会遗臭万年了。 审配、辛评、沮授也跪在地,连连叩首劝道:“汉王莫忘光武故事,有杀兄之仇的朱鲔都能原谅,并且指水为誓,河水在此,绝不食言,大王日后将为社稷之主,岂能食言乎?” 沮授也焦急说道:“大王用含仁怀义之心,以征讨天下,又好侠重义,慈明无双,大军所过之处,从无掠夺之行,更胜于光武。” “光武尚且能宽宥叛降之将,大王同继高祖之业,岂能居于下乎?” 沮授将话快速说完,顿首伏拜。 第三百十七章 公孙瓒:有仇必报,有债必偿 束氏、东乡氏想起以前的往事,脸色立马比锅底还要黑几分。 刘氏、张氏、邢氏宗长也不复笑容,听闻公孙瓒的名字,众人先吃惊愣住,接着便气得咬牙切齿。 当年公孙瓒率幽州骑兵攻打冀州,也对他们进行了掠夺,还要强迫各家宗族为幽州骑兵运送麦、粟、菽等精饲料与秸秆。 说好的后边会用钱财、细绢偿还, 有其余三个备选星系距离拉卡伊9352更近。这其中一个,则具备比孔雀六更良好的环境。 事实证明,我们的制度是成功的,拥有最多的殖民地、掌握最多的资源、控制最多的人口。 “对面也不差,双手长刀,攻守兼备,刀法凶狠,可以说是刀中贪狼。”油炸鬼握紧了手中铁枪。 在这一刻,张龙飞甚至于怀疑自己并不是处在大海之下,而是位于太空之中。 黎天二话不说走过去抓起二狗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打的二狗连忙求饶,这俩巴掌多少带点私人恩怨,删的可是不轻。 虽然现在明军不怎么敢与后金士卒正面厮杀,但是还是冲了上去,整片战场拼杀蔓延一望无际,硝烟弥漫,火光升起,映的人浑身热腾腾的,满身血污的士兵拼死搏斗,一边举矛勐刺,一边从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怒吼。 “老板现在已经有三百七十六万粉丝了。”张英表情激动的说道。 当然!大部分的东方人不一定像我这般优秀,但他们一定不会让你们感到失望!”刘汉指向自己。 “这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刘汉提醒着本杰明,心机是吃不了热豆腐。 霍子航的这个训练强度,已经无限趋近于顶级的专业歌唱家的训练强度了。 曾秋云没有理会吴刚,而是略过他,径直走向了杨晓声的办公室。 玉仙子美目看向萧炎,空灵的声音响彻耳边,而后纤细的腰肢扭过,人已是离去。 诗瑶突然吼了起来。她不明白弘一究竟在想什么。或者说她是想知道是不是换做任何人,他都会这么做。可是,这后面的这个想法,她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你不能爱上青雨,而青雨也不可以爱上你。”说出了不行那两个字之后,诗瑶又睁开双眼,她必须阻止这件事情。 “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家睡觉去。”袁星说着话抬腿向前走去,准备离开了。 太监跑得太急,当他跪倒在地上之时,他头上的帽子也掉了下来,头上的头发叶随之散了开。狼狈至极。 二层的大厅里有不少丧尸,很有可能领主级别的丧尸就在其中,当然需要过去后才能知道。 她立即服用一颗红珍珠,连夜修炼,果然大有奇效,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掌心里的红点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 昨夜激战,所幸傅悦的大象奇兵及时出现,饶是如此,三星城也有十几人丧生虎口,近百人受伤。 萧炎摇了摇头,以他如今的实力,这种金钱的诱惑已经没有了丝毫作用,倘若真的缺钱,随便去搜刮一个帮众,轻易间便可以拥有数十亿帝晶。 去公共厕所以后,觉得这里厕所不怎么干净,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我不管他们间的窃窃私语,迟疑片刻后,便朝竹墙走去,这么下去是顶不住的,会死很多人,我觉得我有必要去和倪凰见一面。 第三百十三章 误会啊,误会 一种巨大的恐慌,弥漫在袁氏众人的心里,犹如迷雾笼罩着他们的命运。 使他们恐惧得精神绷紧,身体颤抖不停,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刘备笑了笑,抬手指着惊慌失措的袁尚,解释道:“光武的确平定了许多诸侯,那时汉家天下已被王莽所篡位,无论更始帝还是王郎,皆是以刘氏宗亲身份起家,而袁本初与袁公路虽有汉臣之名,实为汉贼也,岂可同日而言之哉?” “汝等效忠袁氏,又致汉家于何地?” “没有汉家的兴起,袁氏、审氏、沮氏、荀氏、辛氏岂有成为豪族、士族的机会。” “左传有云:不忘旧,信也。乌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你们这些以忠孝立身的儒士,却犹如家犬向内吠,可谓忘恩负义也。” 刘备不给袁氏半分颜面,站在土坡居高临下,哪怕有诸多汉军在围观,也怒骂道。 来了,来了,又来了。 辛评与荀谌不敢驳斥,将头垂下害怕出言狡辩会被骂的更惨。 沮授也哑口无言,不禁羞愧难当,心道:“汉王果真盖有高祖之风,连骂人都是一样。” 高祖刘邦便是如此,尤其是征讨黥布之时,与黥布相望见,遥谓其问道:“何苦而反?”布曰:“欲为帝耳。”高祖怒骂之,遂大战。 沮授想到这里,心里那口想反驳的气也消了。 万一待会儿,汉王脾气上来,用羞辱手段将他侮辱,那可真是颜面扫地。 众多掾吏只有审配面色青红交加,眼中怒火混着热泪,几次欲言又止,敢怒不敢言。 害怕自己的言论,给袁氏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刘备见无人敢壮着胆子反驳,倒是略为可惜,将目光放到了沮授身上,轻笑问道:“可是沮公与乎?” 随即又对许褚说道:“仲康,还不快给友若、仲治、公则松绑,还有袁氏子也一起松了罢。” “至于站在那边的便算了,带下去吧。”刘备用手指了指,始终视线低垂地面,带着满腔怒气的审配。 不管这人是谁,他也不想问其姓名,既然始终怏怏不服,那就先下狱,到时调到各乡县做役力。 若敢寻死,使其全家尽为徭役。 …… 就在刘备把袁氏吓得忐忑不安之际,领命而去的张郃也率骑兵先行,在平川旷野与两万余敌军相撞到一块。 密集的箭矢射出,对方立马阵脚大乱,有的人奔走呼唤,有的人转身逃跑。 一接战斗,一触即溃。 见一轮箭矢便把对方击败,虽说有些嘲笑对方的士气松散,但好歹也是战功。 张郃正想直接率骑兵绕后掩杀,却听见有人在大喊。 “误会啊,误会!” “我们河间各家是来投汉王的,并非敌军,张将军为何不问缘故,便径直引军冲杀上来?” 有须发皆白的老叟焦急不已,让身旁的数十随从,拼命连声呼喊。 哪有这样打仗的,眼见对方打着张字旗,还以为是河间张儁乂带骑兵前来迎接,结果刚接近百步之余,汉军便弯弓搭箭,他们可没有半分准备啊。 为了赶路,大部分武器放在辎重车上不说,各家部曲连甲胄也没有,如何能敌来势汹汹的骑兵。 “张将军,张将军,莫要冲杀了,莫要再冲杀了。” 越来越多的人在战场呼喊,有人丢下手中的木棍,伏拜请降。 张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对方竟然没有丝毫反抗之心,赶紧下令让军士勒住马蹄,同时派人前去传问。 一问才得知,原来这些人马全是乐成县刘氏、束氏、东乡氏,成平的张氏、邢氏,这几家豪族拉上宗族所有的部曲与僮客东拼西凑而成。 听说汉王即将出兵攻打信都,特意率部曲前来相助,没想到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先前见有汉军斥候在远处观望,他们还没怎么在意,以为自己没有打出袁氏旗帜,且汉军进兵速度也不会这么快抵达信都,等再往前面走一些路,在差遣人去解释。 没想到才一个时辰,汉军骑兵就来了。 完全不作过多的瞭望的敌势,没给他们任何间隙,到来就准备冲阵。 待各家豪族的宗长走到张郃面前时,皆是强颜为笑,满脸苦相对其作揖道:“我等不远数百里前来为大王助阵,险些为将军所破矣!” 说话时,各家主事人尽在愁眉不展,部曲都已逃跑过半,能不能再找回还是一回事呢。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稳坐河间国,待汉军攻到,再出城投靠也不迟。 而张郃内心也甚为不满意,原以为有战功可立,故与诸将争功,没想到这二万余人竟是来趋附汉王的。 “诸位,既要投效大王,为何不找差人来报,不然何至于,有这种误解发生?” 张郃翻身下马,望着战场只有数十个倒霉蛋中了箭矢,还在时不时发出惨叫外,其余的俱为豪族部曲自己惊慌失措下,逃跑推搡踩踏造成的伤亡。 至于被吓跑的那部分兵卒,就更与他无关。 只要没直接死在他的手上,以汉王之仁厚,想必不会让他担责。 何况大王打击不法豪强,又在各州收部曲,丈量田地,重定赋税。 或许不仅不会责怪他张儁乂,还会在心里暗暗为他喝彩。 想到这里,张郃不禁心中一咯噔,大王是不是已猜到有豪族会来,欲想先声夺人,杀下河北豪族的锐气,所以让他一鼓作气,整兵击之? 不对,不对,汉王如此器重于我,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张郃想了想,顿时觉得还是他自己的错,与大王无关。 为将者登高望远,以得敌情,乃为将本分,是他急于求成,太渴望立功了。 “张郃啊,张郃,要牢记凡事不可太急迫,事以急败,思因缓得。” 张郃在心里反思了少顷,接着他对刘氏、束氏、东乡氏各家宗长、族长,盛意笑说道:“各位宗长来得恰好,如今信都未破,正可襄助大王,破信都、擒袁氏,可谓天赋良机也。” 刘氏、束氏、东乡氏、张氏、邢氏各家豪族,立马眼神一亮,赶得及就好。 刚才虽有损失,现在想来也不心疼了,攻打信都城墙,部曲僮客也会死伤无数,只要有战功,就不怕折损。 第三百十四章 善除害者,察其本,理其疾 安平郡的信都县,作为光武翻盘之地,再度迎来了另一位刘氏宗亲。 刘备命于禁先行率部接管信都,让军士把守各处要害之地,又把降卒的甲胄、弓弩、刀盾等共计万九千六百二十具军械,全部封进武库,遣三百余战兵看管。 城中的粮草让辅卒尽数运出,送至城外的汉军营垒。 因为袁尚等人的投降,快要接近日落,于禁即便速度再快,也无法在天黑之前,确保信都安全无恙。 万一出了丝毫差错,他于文则也担当不起。 于是立马折身返回城外,拱手禀报汉王,言道:“如今已快暮色,而信都各处尚未肃清,恐有肘腋之忧患,大王勿往也!” 刘备还在沉吟之中,张辽也站出来拱手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大王身系汉家社稷,岂能置身于险地乎?” “袁尚等人特意选在日落而降,倘若其心不轨,欲设伏在城中,抱有玉石俱焚之心,届时人物既尽,片瓦不存,天下当如何?” “且当年高祖过柏人县,亦有贯高、赵午等人藏于厕夹壁之中,意图行刺天子。” “大王兴复汉家在即,更应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能有丝毫疏忽大意。” “望大王,勿轻小事,小事沉舟,勿轻小人,小人毒身。” 张辽拱手一拜,肃然说道。 现在多少人的功名富贵寄托在汉王身上,信都可是袁绍总揽河北之地,城中有多少死忠于袁氏之人,也未可得知。 假使藏有刺客,将不堪设想。 刘备听完于禁与张辽的劝言,笑着摆手道:“文则,文远毋虑也,备岂会不知凶险,之所以沉吟片刻,是细想是不是应该,把送来的冀州各郡户籍、簿册、田地、税收等籍簿,先看一部分,还是待明后两日,诸多掾吏抵达信都,再来钩稽核查,并非想着今夜便进城。”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进信都,睡哪都没有睡在自己大营,且周围有数万军士守护来的安全。 何况此刻已身为汉王,岂能麻痹大意。 不远处的袁尚依稀听见有人似乎在说城里设伏的事,顿时把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可没做这种事情,如果真有人敢如此行事,当与袁氏无关,必然是个人所为,但他又害怕追责。 恐怖的猜想在袁尚心头缠绕,下意识揪着披在身上不久的衣袍,身子微微抖动,瞧见汉王在远处对士卒挥了挥手,立即就有人过来,将他们十余人全部押下去。 袁尚有些惊恐不安,有心想要求饶呼叫,走近的许褚见状,直言笑道:“勿惊,勿惊,大王有令,你们今夜暂居军营,待到明日进城,再找几间院落安置汝等。” “只要不行不轨之事,必然无忧矣,待到彻底平定幽州后,袁氏便能前往乐浪郡。” “至于沮授、辛评,大王另有任用,荀君则按照约定行事便可。” 许褚奉刘备之命而来,对袁氏众人笑道。 就在说话期间,身后马儿嘶鸣,没多久便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传来,以及沉重的木轮的转动声。 “嘚嘚嘚……” 夜哨轮流收兵回营,吃过晚饭再度整装出发,有汉兵卒正推辎重车连夜出征,除了一片畜牧与器械发出嘈杂声外,其余无论战兵与辅卒,皆在分批调度,没有任何人互相交头接耳。 没有因天色将要尽黑,而惊疑不定,兵卒行兵列阵,随着旌旗麾帜而动,数万人在调度之时,尽是从容不迫,军纪之强可见一斑。 让投降的袁氏众人忍不住为之惊叹,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当初袁公率十万大军南下,若是有三万大军能做到这般令行禁止,恐怕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而刘玄德却能调动如此精锐之众,足足七万人马,原以为河北人马何其强壮,又有各家豪族送部曲蜂趋蚁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南北二袁与曹孟德响应,足以一战破青州。 料想汉室腐草之萤光,怎及天空之皓月,没想到最后竟是袁公为萤光,刘备才是皓月,此刻想起过往,怎能不让人痛哭流涕。 倘若能再来一次,必将刘玄德视为心腹大患也。 袁尚、刘氏、辛评、沮授、荀谌等人边被押送走,一边在欷歔流涕。 袁氏真正之敌,从来不是占据雒阳的董卓,也不是意图强据冀州的公孙瓒,而是从涿县而来,立足在青州的刘备。 沮授亲眼望见汉军调动,虽说仅是略窥一斑,却也给了他不少震撼,就是因知晓青州分战兵与辅卒,才更为吃惊。 连辅卒的精锐程度,也不比冀州服役三年的久役之士要差。 这种兵卒放在河北,已然可以作为交战之兵,至于军中的杂事多为民夫、役夫所为。 而在青州军当中这般久役之卒,大多时间是用来埋锅造饭、伐木搭建浮桥与打造营垒,以及运输粮草军械等辎重,这也太过于奢侈了罢。 虽然早有耳闻,但不是亲眼所见,谁又相信刘备废郡国兵役制度,而在各县建内外军府,竟能有如此大的成效。 沮授想到许攸还曾出言嘲讽,刘玄德在青州逞性妄为乱改兵制,必将自食恶果。 结果呢? 自己交战不利,困守城中,还遭乱卒残害而死。 沮授不觉自言叹道:“青州西有泰山,南临琅琊,东负海饶,北横大河,此所谓四塞之地,由此纵横四出,扫定河北与中原群雄,成高屋建瓴之势,沃野二千里,足富精兵十余万,可为帝王兴起之地也。” “汉王既得其地,待天下纷乱之时,闭关养锐,复耕粮草,伺隙而动,此乃大王之关中与益州也。” 说罢,沮授自嘲地摇了摇头。 说句实话,沮氏后悔没早见汉王。 …… 就在另一边,刘备下令把信都的降卒降吏分开管理后,又调令韩牧等诸将持袁绍留下的印信、符节,使各部率军疾速赶往安平郡的扶柳、堂阳、南宫、陉县、武邑、观津、下博、武遂、饶阳、安平、南深泽、阜城等县城,接管各项事宜。 各县的县令、县丞、县尉暂且不作变动,先掌控各地兵卒,封锁武库与粮仓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让辛评、沮授与青州调来的户曹掾史吏携带冀州钩稽的田地数量籍簿,前往豪族庄园检核垦田顷亩及收缴部曲和奴婢户口年纪的事项。 屯住在各县的兵马随之策应,若有敢举兵反抗者,无论人数多寡,立即出兵剿灭。 遇首家敢持兵扙的豪强,无需禀报给他,立刻诛族,杀一儆百,斩首示众。 刘备下完军令,对诸将抚掌笑道:“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此当为汉家撅去恶草,治病善理疾也。” 第三百十五章 汉王,给个面子吧 翌日,待于禁彻底探查信都后,刘备遂率领声射营、铁甲营、锐冲营进城。 其余虎贲骑、与部分战兵辅卒依旧驻扎在城外大营。 先登营与横枪营则随诸将、校尉分散去了各处,好磨刀霍霍向“猪羊”。 刘备还听闻河间国有豪族携带部曲前来投靠汉军,愿意把宗族部曲与僮客编进军府,还愿意补缴欠下的钱粮赋税给兼领冀州牧的汉王。 面对这几家来客,他好奇地问起,几家宗长便言耳闻汉王在雒阳进为王,消息传至河北,各家夜不能寐,又听说汉军将要攻打信都。 众宗长合计了一番,为汉吏者应当尽瘁事国,死而后已,于是便带领所有部曲,前来为汉家摇旗助威,甚至攻打袁氏也在所不辞。 刘氏、束氏、东乡氏、张氏、邢氏,说得极为声情并茂,恨不得立马为汉家披肝沥血,陷阵拼杀建功立业。 刘备听后仅笑而不语,却也令人设宴款待,只为千金买马骨,因为这是出兵河北以来,有各县豪族举郡来投者,虽然仅有半郡之地,举投乐成、弓高、成平、中水四县,也算不错的开头了。 其实刘氏、束氏、东乡氏等各家刚开始也没打算,轻易地献出部曲与僮客,只是先遭张郃临阵冲杀,等到了汉军大营。 又恰巧听见汉王在下严令,但凡度田之时,遇见首家持兵杖反抗的豪族,立即率大军攻破庄园或坞壁,要将负隅顽抗乡里宗族屠戮殆尽。 汉王下令时雷厉风行,毫无避讳之意,根本不怕有人听见,由此可知杀伐决断之心。 这可把他们吓坏了,河间豪族彼此互相观望,发现大家的嘴唇都颤抖得厉害,此刻属于自投罗网,四面被汉军包围,想脱身已然不可能。 若是等下大王问起,部曲与赋税田地之事,那该如何是好。 特别在得知剿灭首家反抗的豪族,并非以一郡来计算,而是每个县乡之间,但凡乡里有首家豪族抗拒不服,则立即剿灭。 在获知这一消息后,乐成的刘氏、束氏、东乡氏与成平的张氏、邢氏更加在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一边是性命攸关非同儿戏的大事,一边是利害得失关乎到宗族的兴亡根本。 没有了部曲与僮客,以及失去巧取豪夺的耕地,宗族极有可能一蹶不振,跌落在乡里间,或许还会遭受他人凌辱。 如此斯事体大,河间众人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趁着汉王此刻正有要事,刘氏、束氏、东乡氏与张氏、邢氏,反应过来后,立马细声商议对策。 乐成县的刘氏为司隶校尉刘称之后,其孙刘淑在孝桓帝时又任侍中、虎贲中郎将,数十年下来使得刘氏成为乡里赫赫有名的豪族。 只见刘氏宗长最先揖礼,对众人道:“我等祖上世食汉禄,今汉王为河北拨乱反正,合该归附,献赤心,成功名之所就,亦可躲避存亡安危也。” 待刘氏宗长把话说完,为张良之后的张氏族长也斟酌了片刻,拱手劝道:“汉王犹如光武,身好吏事,观其出身微末,度田之凌厉,更胜光武数分,张氏于建武之年奉诏度田,而得安然无恙。” “当年反抗度田豪强,早已殆无孑遗,骨化形销矣!” “此刻正值千钧一发之际,不可独缓,且系全族之命,可谓命在朝夕也,望诸公谨慎思之。” 张氏族长稍微叹了口气,接着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这些两百年间才兴起的乡里宗族,怎么可能会知道昔年光武度田,凡敢反抗者都没有好下场。 即便光武没诛杀完,到了孝明帝手上,那些宗族也被搞得死去活来。 多少豪族破灭,成了若敖之鬼。 张氏自打从先祖留侯之时起,就有不成文的族规,千万别想着和刘氏对着干,尤其还是不一般的刘氏。 张氏能从留县枝繁叶茂至今,又在各地建立宗族支脉,靠的便是善于认清时势与通达事务。 此刻,哪怕先祖留侯复生,见汉王如此强势,大风发兮,扬天威,横绝四海,奋振八荒。 也会揆时度势,当机贵断,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那些为了宗族利益,敢迎头对抗者,不过是飞蛾扑火,解衣抱火而已。 张氏族长不由在心里感慨,若非几家皆有姻亲关系,他才懒得管这些人的死活。 虽说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可天底下有几人,明白什么叫当务之急,亦有胆量斩断手腕去解毒呢? 汉家刚刀虽利,却不斩无罪之人。 更何况汉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刻汉中国还空着许多官位,不就在等麾下官吏将士征讨完河北立功,再论功行赏吗? 于是各家商议过后,决定舍弃部曲、僮客,又一不做二不休,释放这些年从黔首百姓那购来的奴婢,补齐田宅赋税。 只为彻底投靠汉王,以此建功立业耳。 他们都知道,此刻河北豪族虽多,但更多人是在观望,看汉王是否会在冀州如同徐州一样,掀起大规模的度田,使得各家利益受损。 纵然知晓光靠庄园与坞壁及部曲无法抵御汉军,也要在各地举事,让汉王知难而退,望峰息心。 毕竟统一天下,就是要对各方豪族妥协,哪有一竿子捅到底,冀州又为天下最富裕的州郡,难道汉王还会忍心将这打得瓦片无存吗? 且汉王亦河北人士,何苦为难河北人,要是真把人逼急了,即便此刻冀州残破,各家各郡也可以合计征召部曲三十余万,犹如天摧地塌,拔树撼山,冀州之强盛并非徐州能比拟的。 今时不同往日,光武当年面对的豪族,不过才嚣张跋扈了百余年时间,而刘备面临的则是自孝元帝时起,便已迁徙不动的豪族,又在光武之后,死灰复燃,因此皆为气高胆壮。 在刘备进信都不久,便有从常山、中山、河间、巨鹿、赵国各县宗族相继传来的书信,有的人虽言辞谦卑,却在信中隐晦的告诉刘备,凡事见好就收,不要逼迫甚急,好心提醒他毋忘项籍攻打齐国之事。 “大王欲安定河北,当以贤大夫为辅,享食茅土,以宽仁之心安抚河北,上可为社稷,下可为百姓,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尔。” 待仔细看完这些信札,叫刘备忍俊不禁。 第三百十六章 公孙瓒复来 五月二十日,一则讯息从魏郡传来,关羽和吕布已攻破邺城,斩杀了文丑。 紧接着率部兵指赵地邯郸,梁期县不战而降。 邯郸要是丢失,赵国剩余的诸县就不足为虑了。 这样的好消息让刘备欣喜,至于那些豪族写来的书信,他也没多在乎,眼下渤海郡、魏郡、甘陵国、安平郡、还有半边河间国都在他的手里。 即便被迫度田的豪强们想依靠部曲攻破县城,也是痴心妄想,没有各地武库来武装部曲、僮客,拿什么来和他打。 把各地收缴的部曲、僮客,全部分散调度到青州、兖州、甚至送豫州填补中原人口缺失。 剩下的常山国、中山国、赵国、巨鹿郡等地,许多官吏能不能齐心协力先不说,豪族与士族也更难相合为一,看似气势汹汹,实际则各家皆心怀鬼胎。 只须设策分而击之,就能使对方二三其意,临阵叛戾。 许诺先归附者可保留三百部曲,杀敌立功则有封赏,后降者无赦免。 世上还是有不少聪明人,能够看出各地豪族的劣势所在,兵散则势弱,聚则势强。 没有人能够站出来统一调度,看似人数众多,实则各自为战,不过是一盘散沙,待大风吹起,便沙砾飘扬。 刘备特意抽出空闲设宴款待主动投靠的豪族,又使其各家留置三百部曲,待随军征战后,拨回到各家宗族,先前的田地赋税也无需再补交,这让准备割完肉的河间豪族惊喜交集。 没想到这还没完,汉王接着又肃然说了句:“但凡协助剿灭叛乱,与举告作乱者,皆有军功封赏,若功勋过大,日后必不失关内侯也。” 无疑让众人心中一喜,先前随着汉统衰落,侯爵的地位也下降了许多,按照汉王的强势,先前买来的爵位,必然会被废除。 听说汉王对各郡诸侯王削减钱谷赋税之事,恐怕还会再废诸侯王。 那天下除了刘氏天子外,当以侯爵最为尊贵…… 何况以军功封赏,便意味着田地,迫于无奈交出的耕田,只要立下军功,就能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上,在这过程中不过用部曲舍命厮杀罢了。 他们则可以在家中坐享其成,如此何乐而不为。 刘氏、束氏、东乡氏、张氏、邢氏五家宗长、族长相互对视一眼,心里极为窃喜,只是碍于场合不好表达出来。 先前有过的龃龉顿时云消雾散,眼眶湿润的起身对汉王重重下拜:“大王,以龙虎之姿,遭风云之时,奋迅拔起,以寡击众,无有不胜,行重赏甘饵,可聚人也,徒以恩德怀之,是故众士乐于依附,我等岂敢不效力哉?” 要知道汉王对归降如此慷慨,他们一早就来了,或许还能蹭上攻打广川县的功劳。 东乡氏宗长还在心里暗暗叹息,袁氏投降的太快了,要等过几日他们携带部曲攻城再降,那该有多好。 “袁尚啊,亏你还为袁公之子,竟然毫无气节地投降,为何不多负隅顽抗几日,让天下人知晓袁氏的刚烈……” 几家宗长皆不由得怒其不争,连连感慨袁氏已无半分血性可言。 当年留在雒阳的袁氏一族,宁可遭受董卓诛杀,也不愿向董贼低头,为何你就不能学点? 本来有立功的机会,现在却没了,这让众多宗长忍不住想捶胸跺脚,不由对袁尚更痛心疾首。 刘备坐在堂上,瞧见诸多豪族主事人神色各异,立马心知肚明。 用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方法,是他对豪族与士族一贯做法,就是为了不让各地乡里豪族抱团。 如今他坐镇信都,分派诸将校尉先稳定安平郡,再攻取河间国剩余六县,然后再收复巨鹿、中山,常山放在最后。 倘若真有豪强能率部曲击败他麾下汉军,那他便亲自前往破贼。 就在刘备为豪族设宴杯觥交杂之时,堂外一阵脚步声响起,调来随军的诸葛瑾快步走来,对众宗长揖礼陪罪,接着向汉王递去一卷文牍,低头细声说了几句。 刘备不禁露出几分高兴,立即摆手道:“子瑜,快请田君进来,当年备从幽州购得马匹,多亏了田君运送悉心照料,不然一路上马驹不知要死多少,可谓故人之交啊。” 侧身典韦吩咐说道:“典君再让人设一案台,搬来的席坐就放在距离我堂下不远处。” 然后抬头对刘氏、束氏、东乡氏、张氏等豪族宗长笑起来,解释道:“诸公有所不知,来者为我多年旧友,特意从渤海绕到甘陵,一路千里迢迢赶来拜见备,因许久不闻音讯,一时间有些激动,还望诸公恕罪。” “岂敢!岂敢!!我等岂会介意乎?酒宴必定人多,才更为热闹,此君来的正是时候啊!” “既然是大王昔日之故交,又是从渤海而来,或许我们也曾认得,此刻躬逢可谓是有缘也,快请进来相聚。” “大王,敢问此君姓名乎?张氏居河间多年,邻近郡县无有不相熟者,或亦为我等之故友也。” 刘氏、束氏、张氏的宗族主事人听到,纷纷喜溢眉梢,一个个扬眉抵掌,看不出任何芥蒂的欣喜道。 他们只隐约听见什么买马匹运输之事,其他的倒没有听清,也没想到汉王所谓的故人,竟是从幽州而来,依旧在热情地招呼道。 刘备听罢,面色颇为古怪,本来还想解释一番,既然河间诸公都不曾介意,那他就更不介怀了,遂笑道:“如此正好,那我就为诸公引见引见,来者便是幽州公孙伯圭治下掾吏,田楷田君也。” 刘备话音还未落下,堂席间的众人就已然此起彼伏地倒吸凉气。 “什么?来者是公孙瓒治下掾吏?” “公孙伯圭又要复来乎?” 束氏与东乡氏更是大惊失色,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道。 他们两家在公孙瓒攻打冀州时,以粮草犒军,望风而降,结果没想到公孙氏不堪一击。 以至于两家遭受袁本初以此作为借口,每逢攻打幽州,便肆意来征调钱粮与布帛、细绢,几年间便将宗族百年积蓄消耗殆尽。 可以说除了袁绍外,最恨的就是公孙瓒,搜刮了他们的钱财,还打不赢袁本初。 第三百十七章 公孙瓒:有仇必报,有债必偿 束氏、东乡氏想起以前的往事,脸色立马比锅底还要黑几分。 刘氏、张氏、邢氏宗长也不复笑容,听闻公孙瓒的名字,众人先吃惊愣住,接着便气得咬牙切齿。 当年公孙瓒率幽州骑兵攻打冀州,也对他们进行了掠夺,还要强迫各家宗族为幽州骑兵运送麦、粟、菽等精饲料与秸秆。 说好的后边会用钱财、细绢偿还,结果直至兵败幽州,也没看见用车辆送来财帛。 可以说公孙瓒此人,不恤百姓,记过忘善,非有明主之才也。 张氏族长思索了片刻,目光瞥向堂后的大门处,在心中默算了下时间,觉得离田楷进来堂前,尚且需要些时间。 既然如此,有些话不如先说出来,让汉王也能有几分警惕,想必以大王之贤明,必能察觉出他的良苦用心,张氏族长起身站出来,拱手说道:“大王,余有一语如食骨留咽中也,若说出恐有危言逆耳之举,还望大王恕罪。” 刘备则笑了笑,回礼道:“张氏率部曲自河间乐成,远道而来只为辅翼汉室,使备见之,不忧河间国矣,张公既来议事,必有深计大虑,愿敬受教,但说无妨。” 听见汉王这么一说,张氏族长内心涌着一股热流,立即郑重地行礼,而劝道:“余曾耳闻大王早年与公孙伯圭同为卢公弟子,眼下卢公已拜汉中国太傅,按理来说公孙氏有重恩于大王,因其屡次与袁本初缠斗,使得袁氏无暇南顾,此可为汉家立功也。” “然公孙伯圭自恃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州里出仕名士在其右者,必遭受其害之。幽州牧刘虞至今尚被其囚禁,百姓不知其生死也。” “设若大王一味对其怀有恭敬,必使公孙氏生出嚣张跋扈之心,届时横行无忌,傲慢不逊,莫敢谁何?” “不如效仿高祖见黥布,先挫其锐意,而后再与之安抚,使其不敢骄纵也。” 张氏族长说完,再度躬身下拜,然后缓缓退坐回席间。 其他几家宗长闻言,也忍不住频繁点头。 公孙瓒在幽州交战屡战屡败,近乎性情大变,疏远宾客,无所亲信,像极了汉初时期的英布。 邢氏宗长正想着出声附和几句,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话到嘴边也立刻咽了下去。 公孙瓒当年侵暴冀州豪族,肆意杀伐无数,尤其是河间与渤海两地,被公孙氏占据的时间最长,受其威慑也是最多,豪族至今想来也有些心有余悸,可谓积怨已久。 诸葛瑾在前边引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田楷望着信都府邸各处院舍与羊肠小道,不由在心里微微叹气。 许久以前他也来过此处,那时还属于公孙氏,后来这里被袁绍霸占,眼下又归属汉王,数年之间几经变化,叫人感慨万千。 想到先前的刘君,此刻却变成了汉王,而恩主公孙氏从手握冀、幽数郡,昔日天底下最强的诸侯,在代郡、广阳、上谷、渔阳、涿郡皆遭袁绍鹊巢鸠占,只得退守右北平郡苟延残喘,以待天下之变。 好在终于等到了。 当获知袁绍讨伐青州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公孙瓒顿时欣喜若狂,拊髀雀跃,甚至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 极度兴奋下用手猛捶床榻,锤得手肘通红,也没感觉到多少疼痛。 待大笑过后,公孙瓒张嘴便对夫人痛快说道:“玄德与我交情深厚,如今为我击破袁绍,数次覆军杀将,使袁本初亦身亡命殒,无疑解我心头之恨,报我家之仇也。” “当初玄德羡慕我麾下有白马三千,既然如此,我必征讨鲜卑、乌桓等各部落,为玄德缴获收纳三千白马,送到青州以报答他的诛杀袁绍厚恩。” 公孙瓒胡须抖动,扬起头高兴道。 先前他就在幽州对着众多将士官吏许下承诺,只要有人能够斩杀袁绍,他定倾尽全力酬谢,若违此誓,必将子嗣不复。 可惜如此激励将士,最终还是败在袁绍手上,以为袁本初将率军顺势攻破右北平,对公孙氏斩尽杀绝。 他已准备死战之心,倘若彻底兵败,便先诛杀刘虞全家好报切骨之恨,再缢姊妹妻子,以免受袁氏的羞辱。 没想到袁军却止步在了渔阳郡,留下归附袁氏的官吏与近万兵卒驻守渔阳县,随即征调大军南下。 那时公孙瓒立马猜到,定是青州刘玄德来援他,忍不住赞叹玄德的仁厚之心,又担心其兵败袁绍之手。 好在治下有叫田豫的掾吏,在他忧心忡忡之时,挺身劝慰道:“汉家自光武中兴以来,无有人臣敢以私授官爵,宾客不敢以虚受,此时袁绍私刻印绶,擅用承制,可谓名为忠臣,实为窃人之盗也。” “凡忠于汉家之吏,无不想讨之,玄德公信义著于四海,此刻奋兵讨群盗,天下英雄必望风归附,此战将袁败,而刘胜。” “四世三公数十年声望,岂敌得过汉家四百年威望乎,袁绍若率大军而起,必会以卵击石耳。” “公孙氏可候袁氏之败,然后奋起幽州,为汉室诛凶讨逆,拨乱兴治。” 田豫无疑安慰到了公孙瓒,只要与他同样的认定袁绍为逆贼,那便叫他欣喜不已。 中间的话虽有些愚见,但前面与后面那两句,确实说到他心坎去了。 再怎么说,袁本初就是汉室逆贼,先私自侵占冀州,又戕害他兄弟,袁绍与公孙氏有切骨之恨,无论多久都难以消解。 他为汉臣还致力讨伐袁绍,反观汉室宗亲的刘虞却仍然与袁本初有书信往来,在他讨伐袁氏之时,还屡断军粮。 若非收到老师卢植亲自写的信函,在信中辞旨甚切劝他勿诛杀刘虞,否则引起幽州豪族与乌桓、鲜卑的群起攻之,公孙瓒再三思虑下,听从老师之言,不然早下手了。 在发兵讨伐渔阳之时,竟探知玄德在雒阳为汉王,如此陡然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当头一击,让公孙瓒用好久时间才得以消化。 反应过来后,一边派人前去祝贺,一边欲联手玄德共同剿灭袁氏。 袁绍虽死,但袁绍之子犹存,公孙氏有仇必报。 第三百十八章 我是来结盟的 一阵脚步声响传来,堂内的宗长们立时整理衣冠,皆面容严肃,正襟危坐以待“恶客”。 冀州豪族对于公孙瓒及其掾吏,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 “幽州田楷拜见大王,愿大王千秋万岁!” 在诸葛瑾引路进黄堂,揖礼而退后,头戴武弁,仅留稀疏短须,面容憔悴的田楷对着刘备躬身礼拜道。 或许是年过四旬,已然没了当年那股精神气,言行举止之间,衰颓不振,槁形灰心。 刘备仔细打量片刻,以手回礼笑问道:“备与田君多年未见,君为何会如此精疲力倦,神郁气悴?” 田楷忍不住摇头苦笑,拱手说道:“大王有所不知,公孙氏在幽州与袁氏交战,数年时间屡战屡败,又怎不叫人意志消沉,沮丧不已。” 从冀州一路败退到幽州,又在幽州败到右北平郡,若非公孙将军抗袁之意不减,换做其他人早降了。 刘备也知晓一直失败,对人心志打击有多大,遂越过此话,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田君此行,所为何事?” 听闻此话,田楷有些迟疑,再三斟酌后,拱手低眉,咬牙开口道:“当年公孙将军攻打袁绍,欲与大王约定平分冀州,大王以粮草不足,出言拒绝,此时袁氏新败,各郡归属未定,不如重拾旧约如何?” 听见公孙瓒狮子大开口,想要挤进来分杯羹,刘备心中一怔,遂笑道:“怎么,伯圭还想与备平分冀州吗?” 望见汉王语气略有不对,田楷连忙后退,躬身下拜,解释道:“楷在来的路上,闻大王将攻打信都,料想大王用兵如神,信都必可一战击破,故匆忙写信告知公孙将军,将军嘱我来道明缘由。” “托大王之威,冀州弹指可下,惟有幽州各郡官吏为袁氏任命,仍负隅顽抗,无有降意。” “公孙氏想与大王约盟,冀州归汉王,幽州归公孙,使大王无虑幽州袁兵耳。” 田楷说完,作揖趋奉又是一拜。 但刘备却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指着田楷道:“田君可知公孙伯圭为何连渔阳城都攻不破,那是因失尽民心而立功名者,未曾有也。” “代郡、上谷、涿郡、广阳、渔阳五郡官员长吏早在建安二年三月便递来书信,愿意归附汉家。” “何况袁氏已降,幽州本该为备所有,我已征调部将赵震、刘平、徐剧、荣广从渤海进兵广阳、渔阳、上谷,就不劳烦伯圭为备操心幽州之事了。” 刘备望着田楷,轻笑说道。 现今别说一个公孙瓒,就算让孝灵、孝桓复生躲在关中长安下诏书,命天下诸侯来攻,也阻止不了他尽收河北之地。 他还等着讨平河北,解决后顾之忧,便率兵进攻关中,让天下也再不归光武一脉所有。 治下十余诸侯王国也该废除了,若论他们的功绩,补迁亭侯他都嫌高。 “大王,公孙于大王有功啊!” 田楷急忙焦急拜道。 倘若不是公孙氏与袁绍交战,汉王岂能收兖、徐之地,如此大恩岂能不报,怎么此时便翻脸不讲情面? 田楷忽地想到刘备作为汉室宗亲,会如何对待囚禁汉室宗亲刘虞的公孙瓒,要是放任不管,则让天下人议论,汉王刻薄对待宗室。 要来管这件事,那公孙瓒下场又将如何? 继而想到刘玄德贵为汉王,又为占据雒阳,光复宗庙的刘氏诸侯。 在天子沦为傀儡,汉家社稷无人继承,天下无主之际,若刘玄德登坛承命,即位为天子,关东诸侯如何能抗衡哉?! 田楷猝然有些惊恐,他们在幽州边郡呆太久,忘记中原与河北剧变,依旧用原来眼光看待刘备。 汉王进兵幽州,公孙氏又将置身何地,要趾高气昂下去,即便汉王不说,朝堂之上怕也会有人请命诛杀公孙罢。 想到这里,田楷欲想说话。 却听见身后传来冷哼一声。 河间张氏族长起身,对其拱手问道:“听闻田君出身幽州,不知可听过渔阳太守彭宠旧事乎?” “此人为幽州豪族之首,在光武即帝位时,先自恃功劳一言不发,后更率军反叛,自以为功高天下,实则不过持辽东豕罢了,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不知量也!” “今不虑前事之失,必复循覆车之轨,愿公孙伯圭能引以为鉴,莫重蹈彭宠之亡。” 张氏族长抬手一揖,用不咸不淡的口吻说道。 却叫田楷脸色煞白,嘴唇都忍不住颤抖。 他作为幽州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渔阳太守彭宠故事,当年彭宠桀骜不驯,认为他帮助光武平定河北立有功勋,吴汉、王梁、盖延等将领皆出于他麾下,光武之所以能战胜王郎,便因他派了三千幽州突骑助阵,对光武有大恩。 结果光武即天子位,原部将吴汉被封大司马,王梁被封大司空,彭宠虽被封侯,却仍任渔阳太守,无疑让他更心怀不满。 后彭宠又遭光武亲信朱浮的挑唆,令他前往雒阳一行,他害怕去雒阳遭受问罪,思来想去,最终在幽州反叛。 攻打蓟县时还遭朱浮写信嘲讽道:“以前辽东郡有人家中生了白头豕,便想送到长安进献给天子,走到河东郡,才发现当地的豕皆是白头,最后惭愧而还。子以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 此话一出几乎羞煞了彭宠,即便他攻破蓟城,自称燕王,拿下上谷、右北平等地,还北结匈奴人,不过两年依旧被属下所杀。 就因人心不附,眼下公孙氏岂有实力能比彭宠。 田楷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感觉公孙氏处在了悬崖边。 究竟对汉王心悦诚服地俯首称臣,还是依然倔强倨傲,落得与彭宠同样的下场。 且公孙氏手中的兵力,连渔阳都无法攻破,又怎比得上彭宠,若仍然一意孤行,恐怕只会瞬息即逝罢。 田楷拱手行礼,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垂头丧气,微微叹息道:“汉王有尽取河北之心,公孙氏应如何是好啊?” 想到了公孙瓒的性情近乎略无忌惮,让他不禁感到喉焦唇干。 第三百十九章 袁术:都冲我来了! 就在田楷沉默之时,刘备也在等着对方回话,田楷作为公孙伯圭的心腹,由他去劝还是有办法让公孙认清现实。 也省的将来与公孙瓒在战场兵戎相见,幽州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说什么也不会交给公孙氏,即便双方交情再深,在这种事情上也不能退让。 公孙伯圭也不想想看,如今他刘玄德为汉王,幽州亦为汉家之土,岂会任由诸侯割据。 “伯圭,你可要想清楚,不要一时冲动,误了性命。” 刘备心中默念道。 他早派人前往幽州接管各郡,若公孙瓒一怒之下悍然攻打汉军,他远在千里外,只怕鞭长莫及,难以制止汉兵。 将目光瞥向田楷,直言说道:“自河北起兵以来,诸侯转相攻击,城郭皆为丘墟,生人转于沟壑,今其存者,非锋刃之余,则流亡之孤,黔首百姓哭泣之声百里可闻。望田君能劝伯圭尽早来附,备必不亏公孙氏也。” 听见汉王仍然语重心长的劝说,田楷顿时想明白了,既割据幽州已成妄想,还不如早日投效汉室,至少还能凭先前的交情稳居高位。 田楷立即躬身拱手,下拜道:“大王,楷明日便策马归返右北平郡,力劝公孙将军稽首南面,效忠臣之节也,前来信都归降汉室。” “只是幽州牧刘虞与汉贼袁绍勾结,如今全家囚禁多时仍未悔改,不知如何处置?” 刘备先是笑起来,用手指着说道:“设使田君果真能为汉家劝降公孙伯圭,我必有重谢。” 然后话语稍微顿了顿,思索须臾复道:“刘伯安为官吏时政绩卓著,常以宽仁安抚百姓,切不可使伯圭无故杀之。” “先将其遣送至信都,待我查明事情原委之后,再做定论。” “若真与袁绍勾结,必定以罪罚之,公孙氏绝不可私刑也。” 刘备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害怕公孙瓒自以为归降到他,便抢先下手诛杀刘虞一家,那便会搞得他声望极为被动。 搞不好天下人还误以为是他刘玄德畏惧刘虞的名声,因此借同窗公孙伯圭的手,隐晦杀之。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为公孙瓒顶了一口黑锅。 田楷听懂了汉王话里的意思,作揖道:“大王放心,刘伯安是否有罪,当有汉家刘氏来亲自定罪,公孙将军身为汉臣,又岂敢治之,还望大王稍微等待些时,待楷劝诫我主后,必将刘虞一家送来。” 他也拍胸脯,对汉王许下承诺。 只要成功劝降了公孙瓒,刘伯安全家就必然无恙,反之亦然。 那时候两家就只能在战场刀兵相击,一切就看公孙将军,到底能不能听劝了。 刘备怎会没听出言下之意,略带深意地笑了笑,感叹道:“若能如此,甚好。” 假使公孙伯圭硬要孤行己见,强占幽州各郡,他就只能出兵剿灭公孙氏,最多为其留下一些子嗣吧。 对明白事理的人讲情面,对方立即会感恩戴德,但要是对骄横恣肆的人讲情谊,对方只会更得寸进尺,桀骜自恃。而公孙瓒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只希望田楷真能劝住他罢。 …… 在河北袁尚带掾吏出城肉袒面缚,拱手而降的时刻,淮南袁术也遭受了莫大的危机。 由于张飞从雒阳出兵,南下收复南阳郡,又被刘备任为南阳太守,督荆北兵事,驻军宛城。 先前的文聘收到荆州牧刘表的军令,故而引军撤退,弃新野、走襄阳。 张飞因奉刘备之命,没有擅自追杀文聘,只是率部一路在后,目送其离去。 那时张飞不解问其故,刘备笑着解释道:“须给刘景升留些念想,党人多有好名,既然他愿意直接舍弃南阳,那我们便见好就收,给他也留几分颜面,将来携大势劝降则不难矣。” “孙子云:不战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且文聘也是员大将,此刻杀之甚为可惜,让他感我今日放纵之恩,使其日后来报,毕竟向南开拓,也容易耗费大将……” 在张飞一脸迷惑下,刘备不觉咧嘴笑说道,完全看不出平日汉王的威严。 接着他没有再过多解释,便改任荀攸为河南尹,治理雒阳以及防范频繁来犯的河东白波贼与弘农的凉州张济、张绣。 刘表主动舍弃南阳郡,防守襄阳的举措,让袁术大为震惊。 不顾先前的恩怨,差遣华歆出使荆州襄阳,寻问究竟是何缘故,身为天下党人,难道如此畏刘备如虎乎? 袁术左顾右盼的等了足足两个月,也没看见华歆返回淮南。 以为他遭受刘表扣押,差人前去打听,才得知华歆已成为张飞坐上宾客,在南阳郡为张益德出谋划策。 听闻此消息后,袁术勃然大怒,对着众掾吏怒骂:“华歆身为儒者竟失信于人,主动请缨去荆州,结果一去不复返,枉为名士!” 正值管亥与乐进两人平定了汝南,军士就地休整了月余时间,能腾出手来和太史慈共同收拾袁公路。 两人合计一番,上书给汉王,言道:“此时南阳已定,刘表无争雄之意,江夏守军仍与我军交好,大王亦无攻取之意。” “唯淮南袁术,国之逆贼,散播谶语,妄称天子,意图不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者,是以扶之者众也,下邳太史相伐数月,犹不可攻克九江寿春,乃势孤力薄之因,倘若三面合围,必如风吹草,其随风而倒矣。” 请战的文书送抵雒阳,刘备仔细读完,立即颔首点头同意此策,还提笔在书信里回道:“今岁与诸君共灭南北二袁。” 刘备让掾吏书佐、主记、文书,立刻撰写十余道公文盖印发出,大军粮草、器械、甲胄由南阳郡走漕河水路征调至汝南作为军粮,其余赈灾粮草不动。 颍川郡、沛国收成的粟米与小麦依旧运至汝南救灾恤患,两者不可混淆,传命让时任汝南功曹的崔琰亲自监督此事。 建安二年四月,在刘备出兵信都的同时,管亥与乐进率部攻打庐江郡、九江郡。 面对王师将要大军压境,袁术治下的县令、县丞、县尉皆出现弃官而逃的景象,更别提乡里的啬夫、乡佐和游徼、亭长、传舍长吏等县乡吏,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全躲进了山里避祸。 尤其靠近汝南郡的县城、乡里行政近乎停滞,连县兵也全跑光了。 第三百二十章 先跑为敬 在这两个月里,躲在寿春城内的袁术收到的讯息皆为恶耗。 不是这县降了,就是那县被攻破,上到太守,下至县令,无人不忧心忡忡。 淮南弥漫着一种穷途末路,举目无依的竭蹶。 黔首百姓纷纷东逃西窜,到处兵荒马乱,战事不休。 管亥攻打庐江、乐进攻打九江,庐江郡邻近汝南的阳泉、寥县、安丰、雩娄四县的官吏,几乎见汉兵一至就望风逃窜。 一县长吏主动逃跑,旁边的县城的官吏听到风声,携带财帛细绢也跟着仓皇出逃。 导致马车、驴车堵塞驰道,道路上随从喊骂声、挥鞭声、孩童的哭泣,不绝于耳。 没有马车的黔首百姓倒没这方面的顾虑,把带不走的坛坛罐罐挖坑填埋,做好印记方便将来挖出,能带的全部带上,用麻布包裹驮在后背,相互搀扶沿着小路逃进山里避祸,恰巧躲开了驰道的拥挤。 “我乃庐江寻阳周氏,你们快快让开,莫要耽误我返回乡里。” 头扎皂色巾帻,肤色黑黝的僮仆随从,抽响挥动着马鞭,指住前面拦路的马车,怒眉睁目骂道。 真是不长眼的鄙夫,车轮烂了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停在路口,阻挡大家的去路。 本来驰道就拥挤,还不将破旧的马车移到一边去,净在这耽误诸君返乡时间,如何不让人气愤。 “寻阳周氏而已,说话如此目指气使,我还以为是舒县周氏,鼠子可听说过庐江陈氏?” 另一车队也不惯着,听见喊骂声,立刻有部曲骑马过来,先是仔细打量了对方的马车旗帜,后边再问围着看热闹的其余官宦之家的随从。 搞清楚来龙去脉以后,不禁鼻孔撩天,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家鲜明的旗帜说道。 什么寻阳周氏就没怎么听说过,或许又是哪穷山僻壤的乡里豪族罢,他们陈氏可是在扬州世代为吏。 粗硬胡须的随从忍不住昂首挺胸的想道。 果然如其所料,当庐江陈氏此话一出口,周围的僮仆、随从、部曲脸色立马都变得畏惧三分。 陈氏子弟在袁公治下仕出最多,庐江、九江都有为长吏者,即便不算心腹,也能称得肱骨之臣,此时在逃亡驰道与对方撞见,又怎不让人内心陡然咯噔。 不过随即一想,对方也在弃官逃命,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待汉王大军平定淮南,陈氏在各郡助纣为虐,鱼肉百姓,又为袁氏故吏,下场会比他们更惨。 想到这里,有士人心底忍不住一乐,出口嘲讽道:“庐江陈氏名头不小,只可惜挨不到天明了,如今汉兵同时攻打庐江、九江两郡,各处兵马损失惨重,求援书信塞满了寿春府邸,袁公顾此失彼,还能坚持到几时。” “在西南与刘荆州结仇,东南亦与曹扬州嫌怨,内无贤臣,外无援军,强敌压境能为之奈何?” “眼下汉军兵分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军攻阳泉、安风、六安,一军攻下蔡,再围困寿春,还有一军攻成德、合肥,若数城破,寿春即为笼中之鸟,空窥而不得出。” “袁氏败亡在即,依靠在袁家大树上的蚍蜉,又能好到哪里去?” 头戴一顶儒者冠,单手抚须的中年人,翻身下马,冷笑嘲讽说道。 不少人听见后,立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愈发嘈杂喧嚣。 甚至有人暗中鼓掌,此人说得真好,把袁氏的困境全说出来了,如今天佑汉家,袁氏岂能成功谋逆篡位,还敢四处传播谶语,说什么代汉者,当涂高,乃路也。 篡逆之心,淮南路人皆知。 如今他们弃官奔走,可谓是弃暗投明,背贼向汉也,莫不是担忧汉军当中有不少投降的黄巾贼,害怕他们军纪不严,也如同袁兵喜欢劫掠,此外又担心箭矢无眼,不然早在县城等着王师到来了。 哪至于此刻堵在路上,半响不得动弹。 旁观者当然无所谓,但是被嘲讽的陈氏众人,犹如遭受奇耻大辱,个个又惊又怒,有人横眉竖眼叱问道:“足下何人,是何出身,竟敢如此口出狂言,莫要忘了君正置身淮南,徒呈口舌之利,可曾想过祸从口出?” 随即冷哼一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同时有人正准备围堵上来。 见他与身旁的僮仆随从,不过轮流换乘一匹瘦弱的老马,可见并非出身权贵,准备将其缚住抡打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出门在外,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中年文士手掌悄然按剑笑而不语,出行在外若无以弓、剑傍身,岂敢口出狂言,嘲讽当地豪族。 要不是在路上看到陈氏肆意欺虐黔首百姓,他都不一定会嘲讽。 汉王爱惜百姓,体恤民意,陈氏背道而驰,死在眼前还犹不自知,可见一族皆为庸夫尔。 眼见白刃斗殴之事即将无可避免,他也挺身拔剑而出,并没有害怕对方人多势众。 而不远处有一车队,其中辆马车坐着的少女趁其母不注意,探出一张皓齿朱唇的脸,正好奇地望着中年文士与陈氏僮仆的搏斗。 他们来自徐州下邳国淮阴步氏,早年徐州遭受黄巾祸乱,因此部分人避难逃往淮南,但随着袁术占据淮南,到处横征暴敛,使得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 淮阴步氏渐渐也有了归返徐州之心,听闻玄德公又兼领徐州牧,那时便想着回去。 可惜后面又接连传出,刘使君度田只为抢夺他人田地,激起了徐州百余家豪族共同举事,一时之间徐州天翻地覆,到处厮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听说死者相枕,不计其数。 吓得步氏族人毛骨悚然,不知自家究竟怎样,更不敢这时赶回去,好在后边淮阴宗族有书信传来,他们皆安然无恙,因提前听从了步骘劝诫,没有参与豪强举事,故而保全了性命。 其实步氏宗长是害怕步骘受刘使君器重,会去告举步氏直系反叛,让旁族子弟坐收渔翁之利,所以迟迟不敢行动。 第三百二十一章 步氏也想进步 步氏得知宗族无恙,还有族人在下邳稽考为郡吏,传闻还是玄德公亲自监考问策下,依然得到了夸赞。 连带着淮阴步氏都入了玄德公的眼,此刻正为投靠效力的最好时机。 躲在淮南避祸的步氏准备归返,淮南袁术便开始与徐州交战,特别在孙策弃逆归顺,投玄德公之后。 袁术更是下令给各郡县的官吏,不许放任何人前往徐州,江东荆州等地。 官吏没有持过所、传符一律不得放行,或有违者,必罚不贷,诛不避贵。 此令发出,没过多久便有几人违反,袁术立即将这几人斩首示众,明正典刑。 让许多人不敢轻易还返乡里,眼下袁公路接连大败,各地官员长吏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官吏们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能管得了,曾经下发的严令,在别人忙着逃命的同时,步氏族人便想趁此机会,直接跑回徐州下邳淮阴的乡里。 现今袁氏大势已去,荆州的南阳也已经失去,扬州六郡有两郡即将落入汉王手中。 假使荆、扬两州同为一家诸侯所有,或许还能如同公孙述、隗嚣那般与雒阳汉家抗衡十余年的时间,奈何荆州牧刘景升仍是汉室宗亲,从舍弃南阳就能看出,并无与汉王争雄之意,而且年岁老迈,守一地有余,拓土则不足。 扬州牧曹孟德能稳住江东,仍多借用袁绍之名,可惜此刻袁本初已溘然长逝,面对汉军饮马长江,江东官吏俱是心战胆栗,人人自危。 眼见往南渡江也没有丝毫前景,还不如早点回乡。 毕竟外边再好,也不如在自家宗族乡里,安全又可靠,何况汉王也知晓淮阴步氏,岂能错过如此登天良机。 据说汉王子嗣不多,岂不闻汉室之兴,始于人丁兴旺也,徐州先后有献上环氏、甘氏、近来又听说糜氏糜竺以妹妾之汉王。 数年来,汉王新纳妾室尽为徐州人士,由此可见汉王喜爱徐州女甚多,既然如此,淮阴步氏亦有贤良少女,足可效之。 步氏主事人回过神来,将目光放在其中一辆马车上,恰巧瞥见了少女姣好的面容,忍不住嘴角含笑。 其他人所献的徐州女虽多,但论天性淑惠贤良,不是他自吹自擂,那些美妾不一定比得过步氏女。 纵使皇后之尊,淮阴步氏不可触得,也可退而求其次,为汉皇的昭仪、婕妤也。 光武中兴以来,外戚权势甚重,因此有覆宗绝嗣的危险,但那是皇后与太后隶属的外戚而已。 玄德公继高祖之业,必然光复先汉基业,若设有皇后之下的昭仪、婕妤、娙娥、容华、充依…… 不为皇后外戚,既能避免树大招风,亦可常出入在天子跟前,可谓富贵应有尽有。 次等外戚宗族,我步氏做定了。 …… 中年文士挺剑与陈氏僮仆搏斗,吸引了无数好事者的围观,瞧见数名僮仆、部曲皆拿不下此人,庐江陈氏也不禁心中打起了鼓。 如今天下滔滔,战乱四起,许多士族奔走投靠诸侯,此狂徒见识不俗,而且又有矫健的身手,剑术也颇为熟练,搞不好就是士族出身。 要在荒郊野岭,杀了草草掩埋便是,只是现在被堵在驰道,一眼望去皆为官吏亲眷,人头攒动围着看好戏,若是失手杀了此人,消息必定会传出去,豪族子弟且不怕,就怕是北面来的大族。 特别听其口音,也不像是淮南人士,更让陈氏心中一悸。 眼下谁都可得罪得起,唯一得罪不起就是豫州、徐州、兖州、青州的宗族。 于是,陈氏挥手让僮仆与部曲退下,禁不住皱起眉头,拱手疾呼道:“足下究竟是何人,出身何处,为什么要与陈氏过不去?” “若有冒犯得罪之处,还望多加见谅。” 拱手见礼,话语之间已然在服软,只等着对方见好就收。 中年文士也看出了陈氏准备掠过此事,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下。 心想陈氏终于还是有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捐忿弃瑕。 想到这里,中年文士便也收起剑,拱手作揖道:“在下豫州沛地相县人,刘馥刘元颖,当初避乱前来扬州,闻汉王收复沛国,原想返回乡里投奔,奈何袁公堵塞道路,使我困顿淮南不得归还。” “言语过甚之处,还望诸位宽恕。” 说完再度拱手作揖。 “原来如此……”庐江陈氏听罢,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是一紧,复问道:“敢问足下可是汉室宗亲?” “据闻此时沛国相为中山靖王之后,平原郡刘和也……” 陈氏谈笑之间,似乎想套出其他有用的消息,正如此人所言,袁公覆灭在即,底下人比谁都清楚,即便此刻弃官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天下皆为汉土,无叛逆藏身之地。 要有引见的渠道,即便丧失颜面又何妨。 只是让他感到失望的是对方仅仅摇了摇头,拱礼道:“在下虽为沛相刘氏,祖上并非汉家宗亲。” 说到这,刘馥不禁苦笑摇头,感叹道:“我若是刘氏宗亲,早就去投靠汉王了,何至于还在淮南。之所以得知汉军进兵之地,乃故友书信所告罢了。” 刘氏得天下四百年,汉室宗亲怕早就不下于百万数,但也还没到只须姓刘,便是汉家宗室子弟的地步。 此前天下纷乱,四海鼎沸,也没有人见汉室宗亲便紧张不已。 自桓、灵以来,有些士人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怎还会畏惧汉室宗亲? 能使天下重新畏惧汉家刘氏,乃是汉王义当死难,敢提三尺剑奋身出命,摧锋率众,扬于天威,大破诸侯,为刘氏重拢人心,使汉帜再度飘扬在城墙。 汉王行度田,剿豪强,赏战功,声威赫赫,怖震天下,谁能敌对不为之胆寒? 刘馥羡慕刘氏,也羡慕汉家,执天下危亡之际,能出现玄德公这样的子弟,横扫诸侯,定鼎社稷,再承天命。 他在淮南不只一次暗自感叹,若汉王出身沛地相县就好了。 何必跑来淮南出仕,以至被袁术阻拦在此处,蹉跎时日终不得建功立业。 “袁公路,真尔母婢也!为何如此坑害乃公?!” 刘馥不由暗骂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袁术:谁来帮帮我 建安二年(197)五月二十八日,太史慈率军南下攻打成德县,乐进向东攻下蔡县,在庐江安丰已遭管亥占据的情况下,要是这两城一破,寿春就成了座孤城。 届时就算寿春怎样城高墙厚,囤积粮草军械再多,也难以守住。 面对如此凶险的局势,袁术治下主簿阎象建言趁夜突围前往庐江郡。 袁术虽有意动,再三思虑过后,还是否决了此策。 此刻想率部突围极其危险,寿春四面皆是汉军,袁兵野战根本就打不过,能坚守到现在,几乎全靠寿春加固城墙的功劳。 见兵卒如此不堪,袁术麾下诸将更对汉军望而生畏,惊神破胆,不敢轻易率军出击。 袁术也不敢将自己性命,交到一连数败的苌奴与刘详手上。 迫于无奈之下,只得一边催促庐江太守刘勋率部来解救成德与合肥之围,一边差遣心腹幕僚李业,偷偷跑出寿春,走小道渡江向曹操求援。 要能说服对方来救淮南,什么代价他都愿意承受。 临行前叮嘱李业,定要耐心劝说曹孟德,先前两家虽有间隙,那皆是因袁绍的缘故,如今袁本初已不在人世,大家应该放下芥蒂,共抗大敌。 万万不能因成见而耽误了大事。 袁术亲自将李业送出府邸,用手轻抚其背,细声交代道:“拜会阿瞒须用尊称,曹孟德与袁氏多有交情,曾为本初攻打过青州平原郡,又与刘玄德在聊城交战,两人交恶甚多,若是归降,焉知那刘备有无来日算账的心思。 那时与其担惊受怕,惶恐不已,不如此刻两家同心协力,向西尊奉天子,共抗宗室之贼。君可用此话劝之。” 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袁术只能放低姿态,求助于曹孟德。 当在江东曹操打开书信观看时,忍不住笑出声,顾不得李业在一旁脸色涨红,随手把袁公路的求援信,递给了左右掾吏互传观看。 坐在床榻上的曹操露出探究目光,轻笑问道:“袁公路当年趾高气扬,在雒阳屡次轻慢于我,怎么今日言辞如此谦卑,为何前倨而后恭也?” 低头故作沉思了片刻,曹操若有所悟,遂拊掌笑道:“莫非是那汝南已失,淮南首当其冲,再无遮挡,袁术这才翻然悔悟,想要求救于操,未免也太晚了吧?” “若二袁能早齐心协力,这天下哪有汉王奋起之事,现今袁氏大势已去,却要我率军前去淮南解围,乃欲置操于炉火上也?!” 曹操用手指着李业,不由冷笑说道。 他并非袁氏之奴,仅以言语谦卑,就想让人过江搏命,袁公路想得也太好了。 当初他来扬州之时,袁公路下令孙伯符屯军历阳数次引兵攻打江东。 若非他略懂用兵,早就遭受驱赶或者擒杀了。 眼下竟然还有脸面来找他求救,简直痴心妄想。 想到过往旧事,曹操不觉更厌恶袁术几分,愠怒道:“袁公路谋逆之心人所皆知,汉军征讨贼名正言顺,我为汉家扬州牧,绝无助贼之意。” 一旦江东向汉军交战,那便是牵一而发动全身,如今广陵太守陈登与李典、高顺,在长江北岸虎视眈眈,已让他感到颇为棘手。 水军还在操练当中,且扬州极度缺马,淮南又为平原易野,更利于骑兵纵驰。 下邳相太史慈还擅长马战,即便仅有数百匹战马,也不容小觑。 荆州刘表宁愿舍弃南阳,也不愿与刘备作对,他曹孟德凭什么要为袁术凑上去交战。 何况汉军合攻淮南,摧枯拉朽,成破竹之势,他在江东都听说袁术连番惨败,官吏皆作鸟兽散。 他若率军前去解围,那便是单独与汉军交锋,还要承担汉王的怒火。 曹操纵然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也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去帮袁术。 而听见曹公断然拒绝,李业顾不得被嘲讽激起的怒火,连忙拱手说道:“孟德公,且慢!” “袁公一直心向汉室,西面尊奉天子,淮南流传的谶语,仅是外人凭空捏造的谣言罢了。” “公不可因此而轻看袁氏,刘备名为汉王实为贼也,眼下天子尚在,孝灵皇帝并未绝嗣,天子为先帝之子,幼冲得以承统鸿业,将稽中和,广施庆惠,以诏书解自桓、灵以来所犯禁锢,又屡次大赦天下,每闻郡国或有水灾,妨害秋稼之事,便忧心忡忡,此明君之象也。” “孟德公当年讨董奋力向西,不也为救天子于危难之间,如今有宗室造逆,为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此岂能称得上汉室忠臣?” 李业出声反驳道。 心中却暗自窃喜,幸好天子刘协与三公九卿还在关中长安,哪怕朝堂被凉州贼子操控也无妨。 这是唯一能对抗刘备的旌旗,能让袁公在名义上尊奉天子,以此抗衡刘玄德,称其为汉家宗室之贼。 紧接着,李业又笑道:“当年七国之乱,宗室诸侯王反叛汉室,欲想自立为帝,幸得周亚夫安定天下,剿灭刘氏逆贼。” “周亚夫为周勃之子,曹公亦为曹相国之后,此危亡之际,靖匡汉室,舍君其谁?” “倘若孟德公愿出兵相助,袁公可表曹子孝为九江太守,将九江郡送给孟德公,以表谢意,不知公意下如何?” 说完后,李业悄悄打量了曹操的神色,不想身旁的官吏却在仰头失笑,直言不讳道:“袁公路为汉家之贼,此刻却诬蔑汉王为贼,令天下为之发笑。” 陈宫见袁术使者在堂内当着众多官吏的面,悍然颠倒黑白,淆乱是非,忍不住出言嘲笑道。 李业脸色蓦地一僵,仔细打量了陈宫几眼,行礼问道:“还未请教君之姓名,不知足下有何高见?” 陈宫冷冷一笑,拂过衣袖,瞥着他回礼道:“在下兖州陈公台见过长吏,高见谈不上,只不过愚见罢了。” “听得长吏如此指鹿为马,不觉想起赵高旧事,故而发笑,还望恕罪。” 陈宫虽表现得恭而有礼,但脸上的嘲讽,任谁都能看出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借汝头一用 “你……” 李业面庞涨成紫色,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狠狠地瞪着对方,他好歹也是淮南一方名士,去到哪里都有人尊敬不已,至今还没有人敢把他比喻成亡国之臣的赵高。 没想到来到江东,竟遇到如此鼠子,将他类比秦国赵高。 我看你陈公台才是赵高,兖州名士尽为祸国殃民的赵高。 李业在心里怒骂道。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行走天下凭的便是一张颜面,今日在江东让我颜面扫地,来日若敢来淮南,定要你寸步难行。 淮南名士李业在低下头时,眼底露出一片愤愤之色,只是迫于此刻在江东,不好发作罢了。 突然想到曹扬州还未表态,不觉期盼地抬头向曹公望去,不曾想曹操不仅对兖州陈宫出言侮辱之语,全然视而不见,反居高临下笑指着道:“公台为我多年故交好友,他之所言,即为吾意耳,无需再复多言。” 曹操这一番话,直接把李业所有到嘴边的话,全给搪塞了回去。 他立马身躯僵硬,脸上带有茫然的表情,搞不清为什么这样劝说孟德公,对方仍然不为所动。 难道还不懂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吗? 你曹孟德又并非没和刘玄德交战过,忘了先前为何会跑到扬州为刺史、州牧吗? 正当李业不知所措之际,忽然想到豫州谯县早为刘玄德所占据,曹操难免不会升有投刘之心。 那他此刻出使江东,岂不是犹如以身饲虎,有去无回了? 想到这儿,李业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早知如此就不与长史杨弘抢功了,原以为渡江说服曹操易如反掌,没想到是自投罗网。 就在李业被自己吓得心神恍惚之际,堂上的曹操却没闲着,哪怕始终没打算去援助袁术,也如同老友一般,设身处地为其使者着想,坐在床榻单手抚须,笑言道:“来者是客,李君远道而来,一路不得已,变姓名,诡踪迹,草行露宿,飞沙扬砾,舟车劳顿至此……” 然后微微停顿了下话语,复笑说道:“既然如此来往不便,操又常好客,正如汉王所言: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恰巧此府邸尚有庭院数间,李君还是在这里暂且多住些时日较好。” 此话一出,听得李业大脑轰的一下炸开,瞬间四肢发凉,额头不禁直冒冷汗。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此时是留下做客,再过几日会不会使借他枭首示众,把头颅悬挂城墙楼门之上,以示汉王断绝与袁氏的往来。 李业哆嗦着身子,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颤颤巍巍的道:“孟,孟德公之美意,业已心领,只是食人之禄,应当任人之事,临走之前,袁公有言在先,必会在寿春城头,日夜引领翘首以待我早些归返淮南。” “有主如此,李业岂敢在江东久留,还望孟德公恕罪,来年若有时间,必来江东拜会孟德公。” 说罢,连连拱手作揖,谦恭趋奉道。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出了此城,什么东西都不要,携带少许干粮,就径直扙剑向南边往山里逃跑,江也不过了。 防止曹孟德改变心意,派人在前边拦截。 往南边茫茫大山里面跑,纵使飘零九死一生,也好过被亭长、亭卒逮住,十死无生。 要是运气好或许还能逃到荆州刘表那里,为刘景升坐上宾客,实在不可为也能与刘表一起投降汉王,总比遭曹孟德借头示众要好。 李业心中一悸,默默念道。 只希望自己能死中求活,有惊无险罢。 不由想到华歆的遭遇,让他羡慕不已,作为使者就是这样,有人时亨运泰,有的人却命舛数奇。 没想到同为李氏,他的命相竟与陇西成纪的李广如此相似,难道命途多舛,就是李氏运数吗? 曹操当然不知李业心中所想,只是用略带深意的眼神望了对方片刻,又看向在场由他辟用的诸多江东掾吏,点头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李君在江东小住几日,再归去淮南罢。” 李业闻言如蒙大赦,仆仆亟拜道:“多谢孟德公体谅,业当感激不尽。” 曹阿瞒神色有异,看来今晚返回传舍,便要连夜跑路了。 …… 六月初旬,淮南接连雨水滂沱,漫天雨滴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寿春城墙,劲风阵阵吹动城内的瓦片,哗哗作响。 寿春前不久还遭受围困的汉军,以油脂粘染箭矢,然后搭建高台射进城内,那时恰好遇风卷起火势,险些酿成满城大火。 好在苌奴巡视城内,及时发现射进城中点燃房屋的火苗,才没有火光冲天,使寿春化为焦土。 此刻虽有下雨,却没让袁术心里好受到哪里去,他更害怕汉军在肥水上游挖渠蓄水,再加上围困寿春的时候,挖得数道深沟以及一早高垒的土堆,要是汉军用水攻城,必定能够浸泡城墙。 使城内泡在水里,粮食与军械很快就会发霉,腐朽的锈迹斑斑,等待大雨过后,那时汉军携带大型攻城器械来攻打寿春,肯定能一战而攻破。 到那时袁氏将如何是好? 袁术站在寿春府邸的望楼之上,望着外边大雨倾盆,如同千军万马一般朝他杀来,一阵持久凄厉的狂风横扫而过,将府邸的瓦当吹起,威力似乎足以贯穿城墙。 吹得他睁不开眼,连退数步,躲在几名亲卫身后,才好过一些。 待大风发出凄厉的呼号,渐渐掠过寿春,袁术这才喃喃自语道:“礔砺激而增响,磅盖象乎天威。张平子莫非也曾在淮南见识过此天威乎?!” 若非袁术深信自己才是符合代汉谶语之人,怕都会忍不住怀疑,这是太祖高皇帝聪鉴玄察,御天威煌煌震慑他,逆者当灭夷也。 这些年天气愈发异象,说明汉家天命已衰,为何还有刘玄德趁势而起,即将重整河山? 袁术这半年来一直在想此事,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汝南袁氏怎么就转瞬即逝,败得比公孙述还要快…… 诸侯都还没来得及裂土割据天下,刘备就已经三分天下有其二,这才离先帝驾崩多少年啊? 就在袁术沉思之际,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如同珠玉相叩般清脆绵软好听道:“袁公,时雨蒙蒙,久站此处易得伤寒之痛,不如进屋歇息可好?” 第三百二十四章 袁术怒苍天 袁术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忍不住苦笑道:“术已今岁不知明岁之事,又何惧于风寒,倒是你身体较弱,又是何故来此张望?” 来人眉目流转秋波柔递,正是袁术宠爱的冯氏,乃司隶冯方之女,当初避乱扬州,出仕淮南为掾吏,袁术登城头恰好看见,见其有国色,故而纳为妾室。 冯方先前还沾沾自喜,以为跟着袁氏能鸡犬升天,共享富贵。 可惜后边两年形势变化,让他后悔的想将大腿拍断,下注还是下太早了。 袁氏虚有其表,外强中干,汉王才是继光武之后,汉家又一中兴明主。 冯方连肠子都悔青了,只想拿头撞墙,暗自责怪自己眼瞎,有眼不识泰山高,玄德公攻打河雒之地,干嘛要逃跑到淮南,不然凭自家女儿国色之姿。 他可一跃成为汉家外戚,扶摇直上,平步登天。 现在倒好,跟着袁公路不仅富贵无望,还前途渺茫,随时可能引颈就戮。 早知今日事,悔不慎当初。 冯氏不知阿翁夜深人静时,常常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独枕落泪。 她向前劝慰袁术道:“袁公,庄子云:安危相易,祸福相生。人之一生,忧患俱来,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何苦如此忧虑?” 袁术听罢,忍不住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前面,感慨道:“天不可预虑,道不可预谋,术焉识其时……盛衰有天运,兴废复何言。” “袁公路不承天命,玉玺亦复何用。” 什么狗屁代汉者,当涂高也。什么狗屁传国玺,没有一点用处,他袁术都握有,奈何天下根本就不顺从。 反让他到处受制于人,攻荆州攻不下来,攻扬州只得其一,攻豫州更是损兵折将。 眼下汝南丢了,九江也丢了大半,庐江亦连失数县。 敢问苍天,谶语之应,在哪里?! 袁术抬头仰望怒骂道,欲举起手指,指天问地。 忽地“轰隆!”一声巨响,望楼上的众人都被震响的惊雷,吓得脸色苍白。 冯氏立马上前,将袁术拉下去,焦急惶恐说道:“袁公,天地有灵,万不可对苍天不敬。” 殊不知袁术也差点吓死当场,他还以为那个雷是来劈他的。 不然怎么会恰好在他骂完后,就有雷声突兀震响。 转念一想,袁术不禁又惊又怒,明明是天要灭我袁氏,骂你几句怎么了,我说的哪不对,为何要劈我。 他想着又准备抬头…… 诸多护卫见状慌乱之间连拉带扯,快速把袁公抬下望楼。 只留下冯氏还站在原地,凭高凝伫外边大雨如注,不由感慨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自喃道:“天下大乱,无有安国,一国尽乱,无有安家,一家尽乱,无有安身,若此城破,女妾焉得生还?” 冯氏女还不知道她能活到现在,也托了汉王的福,去岁率青州军南下豫州,把归顺袁术的黄巾军打得七零八落,使淮南大将张勋、孙策、乔蕤等人,投降的投降,生擒的生擒,不仅覆灭数万大军,还把袁公路的天子梦,彻底打得稀碎。 连带着袁术的妾室诸妇都安分守己了许多,今年正月以来汉军合围淮南,更把这些妇人吓得眼跳心惊,惶悚不安,掩面失色。 她们宗族可是为了仕途富贵,才把她们送给袁公,且袁公身为淮南之主,吃穿用度,已是不凡,府邸当中更加积玉堆金,缣帛无数,触目可见琳琅珠玉。 虽不知晓刘氏天子之尊贵,但料想袁公已然富埒天子。 有不少的妾室还隐隐知道,袁公私藏了一枚传国玺,乃是当年秦皇嬴政所有,汉家传国四百余载,没想到董贼霸占雒阳之时,竟然还会弄丢天子的传国玺。 而丢失的传国玺,恰逢其会的落到袁公手上,不就意味着,袁公有天子之运吗? 见袁公新纳妾室冯氏甚得宠爱,一边心有妒忌,一边恐会凌驾在她们头上,正想行动就得知青州牧刘玄德收复雒阳,重新祭祀宗庙,又被陶谦表为徐州牧,让自封为徐州伯的袁公恼羞成怒。 想出兵讨伐徐州,又畏惧刘备麾下的赳赳武夫,决定先找软的沛国捏,结果刘玄德就来了。 不仅袁公的天子之梦就此结束,她们彼此争夺的皇后梦也随声破灭。 汉军以战无不捷之师合围淮南,势要覆灭汝南袁氏,不仅各地人心惶惶,连带着袁术所纳的妾室宗族都惊慌失色,倘若汉王得知传国玺就藏在袁公路手中,一直未曾交出,不就坐实了袁氏谋反之心吗? 万一汉王知晓后对此深恶痛绝,欲把袁家数十年的门生故吏连根拔起,将诛灭三族扩大到妾族,那他们岂不是一个个都跑不掉了。 许多与袁术有姻亲关系的豪族想到这儿,脸色不禁一阵青白,冷汗如雨从额上沁出,心脏仿佛被紧紧的揪住,不敢再预料将来之事。 汉王对豪族的态度,可远不如光武那般柔和的态度,明摆着是拉拢士族与黔首百姓出身的军士,在狠狠打击豪族,强迫性的让各地交出部曲,释放奴婢、僮客。 远的不说,邻近的徐州度田之事,引得如此多的豪族共同举事,换做是谁都要三思而后行,听说汉王得知徐州情况后,仅仅只向各郡县的官吏、将士回了一个字:“剿!” 这个字不仅让徐州反叛的豪强闻之双腿发颤,更是让所有害怕度田的豪族,身子下意识的微微抖动。 汉王律令强而有力,说度田便会度田,说剿灭反叛就绝不留情,根本就不给人和谈的可能。 还没有反叛之前,可以耐心的说服,争取和善解决。 但只要你敢扯旗造反攻打县城,我就敢把你诛灭,哪怕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也不再给投降的机会。 就算是漏网之鱼,也会追杀到底。 当初徐州豪强反叛,有些下邳豪族逃往淮南九江郡,结果现在汉军攻打九江,依旧没放过那些人,太史慈哪怕忙于攻城,也分出部曲前去追击,逃跑到九江郡的逆贼,斩获贼子之后,罪轻的下狱为徭役,罪重的斩首弃市。 这种做法无疑让淮南许多豪族,瞬间丧失了抵抗之心,要么趁着汉军还没打过来,赶紧避祸荆州或者江东,要么就与官吏共同为汉家拨乱反正,先前被罢免官职的孙贲、孙香立即前去太史慈军中,凭借孙策的身份,成功得到下邳相太史慈的接见,两人为了立功,把淮南袁兵的布置动向,聚米为城,指画形势,以开示汉军。 让太史慈大感惊喜,也让藏在汉军军中隐为将的周瑜苦笑不已。 孙氏二人一投,连带着庐江周氏的功勋,都要大打折扣。 毕竟这两人在袁公路麾下为将多年,无论清楚袁军动向,还是劝降敌军,此刻都比周氏要强上许多。 周瑜立即书信数封送到庐江,让宗长赶紧见机行事。 九江既然已有孙氏献图,那庐江必定应由周氏献之,否则岂能为汉家立下大功? 书信传回舒县,周氏宗长立刻找来诸多族老,还有当地的三老前来议事,商量究竟何时在舒县率部而起,让纪灵与刘勋等人,首尾难以相顾。 第三百二十五章 袁术是天下罪魁祸首 六月十六日,接连十余日的大雨终于停歇,百里外虽有轻风细雨,但寿春城附近总归是天气晴朗了。 太史慈在攻取成德县后,将成德负隅顽抗的县令、县尉人头斩首送到合肥城下,以示众人。 合肥县令与其余官吏被吓得头皮发麻,成德此刻的城墙可比合肥还要坚固,连那里的牢城都不能守,合肥还守个屁。 成德一失,寿春守军彻底陷入汉军包围,恰便似鱼钻入丝网,鸟扑入樊笼,进去了就再也难出来。 反正袁公是没机会再责怪他们了,枢纽之地被汉军切断,各地文书都传递不到寿春,眼见大势已去,此刻不降更待何时? 不仅合肥城立马就降,连带着浚遒、全椒、阜陵三县,汉军还未赶到,就已然望风而降。 整个九江郡,只剩下寿春、下蔡、历阳三城还在坚守未降。 庐江方向,管亥也已攻取五县,深入庐江腹地,隔断了寿春与庐江的联系。 汉军以疾风骤雨之势,数月之间横扫淮南,无往而不胜,兵锋所过,无坚不摧,万夫莫敌。 让临近的荆州江夏郡的众多豪族,不觉心神靡宁,手足失措。 哪怕站在一旁没有下场,都能感受到如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袭来,纵使万军在侧,恐怕也难以抵挡。 也暗自庆幸,景升公没有得罪汉王,不然各路大军就不是在攻打九江与庐江,怕是在攻南郡与江夏了。 江夏太守黄祖见汉军不可抵挡,不由心忧无比,他和孙氏可是有旧怨,早就听说孙文台之子孙伯符投靠了汉王,又被任命为琅琊相。 可谓年纪轻轻,就出任一方为两千石相。 由此可见,孙策甚得汉王器重与喜爱,要是汉军平定淮南,孙策请命调任庐江安抚民生,暗中想为其父报仇,江夏该如何是好? 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就算打得过孙伯符,还有南阳张益德在旁虎视眈眈,那可是熊虎之将,更是汉王之弟。 还有青州黄巾贼出身的管亥,在淮南屡破黄巾,又多败纪灵,也算善于用兵。 共同扬名的还有兖州乐进,虽然容貌短小,却精悍胆烈,作战勇猛。 亦是汉王亲自在卒伍中选拔的勇将,不容小觑。 还有攻打淮南的主将太史慈,也是青州人士,擅长马战与步战,曾经追随汉王破曹操、讨袁绍、斩匈奴单于、降张扬、定徐州。 江夏太守黄祖思来想去,最后惊恐的发现,要是孙伯符真来生事,他还不能轻易出兵报复。 就怕打了孙策一个,结果惹来一堆精兵猛将。 到那时又从南阳、汝南、庐江三面合围江夏,纵使孙吴复生也不一定能讨得好处。 黄祖在心里盘算着,黄氏究竟如何是好,何去何从。 接着目光微眯,瞬息下定了主意,既然打不过那便另当别论,在孙伯符出任庐江太守之前,径直加入汉军就好。 到那时,他与孙策同样作为降将,背后也有汉王撑腰,难道对方还敢为父报仇,强杀了他不成? 黄祖想到这儿,不觉略微松了口气。 他没有觉得背弃刘荆州,转而投靠汉王有什么不妥之处,汉王于汉家社稷更有功劳。 何况伏波将军马援曾言:“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也,臣亦择君矣。” 景升公虽然待黄氏不错,但他也报答了对方,要不是他设伏兵杀了孙文台,景升公焉能坐得稳荆州? 他黄祖又岂会与孙氏结仇,若不是袁公路贪得无厌,欲攻打荆州,岂会有这么多祸端。 归根结底,孙、黄之所以会有仇怨,就结于袁术身上。 黄祖愤恨怒骂道:“袁氏鼠子,若非你利欲熏心,欲裂汉家之土,岂有汉军合攻淮南之事,匹夫死有余辜。” …… 身处淮南的袁术不知正有人在江夏怒骂他,即便知道也顾及不了,此刻寿春的雨停下数日,城外的汉军就已然擂响战鼓。 北、西面的汉军辅卒推着巨大的冲车,以及云梯等各种攻城器械,准备前来攻打城头。 “咚咚咚……” 刀盾兵手举大盾,听见战鼓声,再度排成紧密的阵形,小步快跑,上前迎敌,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阻挡城头袁军射下来的箭矢以及消耗箭镞。 弩兵紧随其后,为调征来攻城的豪族部曲提供间隙的掩护。 刀盾手与弩兵相互配合,阵中没有多余的喧哗,只有一路行军发出的粗重喘息声和叮当的甲叶碰撞声,阵型转变时,偶尔传来一两声口令,也是军中伍长、什长、队率在提醒军士们要留意军阵的转向。 同时叮嘱最前排的士卒不要太靠近寿春城墙,以防上面推落的礌石和滚木。 毕竟今日攻城的主力是刚刚归附,立誓拨乱反正的淮南各豪族部曲。 要真有间隙可乘,他们再冲上前也不迟。 东边城门的汉军继续在垒土堆,此刻已经快越来越接近寿春的城墙了。 弩兵甚至能够站在土堆上面,向下俯射城内,打的袁军抱头鼠窜,若非袁术不顾诸多妾室的哀求,把府邸所有的钱财,全部拿出来奖赏守卒,恐怕早就士卒崩溃,开城而降了。 但是随着汉军用土方法,垒土靠近城头,让袁兵愈发惊恐万状,每到夜里都要点起无数篝火,生怕在夜晚汉军就已经用土堆到城下。 哪怕其余两面攻打城墙不利,顶多再过十二三日,汉军就能沿着土堆冲上寿春城头,料想对面紧绷这么久的士气,恐怕立马土崩瓦解,一触即溃。 太史慈与周瑜带着诸多军吏,搭建高台登高望远,以观察战场形势。 面色有些灰黄的孙贲一说到寿春便滔滔不绝,仿佛在城里居住许久,相当熟练地为军吏介绍起来。 而孙香则在旁边轻抚鬓角胡须,暗自打量着周瑜,眼睛里情绪复杂。 恰巧周瑜回头一望,看见孙香似乎总在盯着他看,于是直言笑问道:“文阳,为何如此看我,难道是瑜衣冠不整吗?” 孙香忍不住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寿春的城墙上,叹道:“袁公屡次戏弄伯符,伯符弃暗投明也是正常不过,可对待庐江周氏不薄,为何公瑾……” 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却十分明显。 不远处瞭望战场的太史慈听到这样的话,眉头轻微皱起。 孙氏二人虽说前来相投,但更多的是孙贲有问必答,将有关袁术的事倾肠倒肚,无所不言。 只是这孙香看似拱手低眉,对他谦恭不已,问一答一,问十答十。 实则话语之间,依旧在对袁术尊称其为袁公。 也就是他看在孙策的颜面,还能容忍数次,若换作三将军,孙香都不知道会被如何处置。 太史慈见孙香屡次不知进退,决定先修书一封,好好和孙策说一说此事。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东汉刺客信条 周瑜听见笑了笑,肃然道:“自董卓霸占雒阳以来,废天子,掘皇陵,焚宫殿,使宗庙荒凉,而天下无人可遏,诸侯趁机四起,割据称雄,汉祚险些将尽,而汝南二袁为四世三公后,海内之望族,非但不匡扶汉室,反而私自刻印授官,难道还不是汉贼吗? “既然是汉贼,庐江周氏久食汉禄,人臣以尽忠于国为立身之本,如何不能反之?” “忠臣孝子,览照前世,当以为镜诫。文阳之先祖,瑜亦有耳闻,阿翁为汉吏,大父也为汉吏,食汉家俸禄有三代之久,汉家对孙氏之恩惠,难道还比不上袁氏之恩乎?” “助袁反汉,将来又有何颜面祭祀先祖,令宗祖蒙羞于九泉之下,岂不惜哉?” “文阳,对瑜此言还满意乎?” 孙香闻言,立刻面红耳赤,抚摸胡须的手也顿时僵住,嗫嗫嚅嚅了好一会儿,只得含糊其词,不能作答。 他也是鬼使神差,下意识地问了此事,问完后便已然后悔,害怕给自家招来灾祸。 没想到周公瑾看似儒风雅量,没想到一肚子的坏水,我就说了庐江周氏,后面的话也没说出口。 你周公瑾就把我阿翁、大父搬出来做对比,直接从忠孝立身之本的角度,让我下不来台。 孔子云:“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 你周瑜不就拐着弯骂我是不孝子,为何还要假装袁氏忠臣? 不要以为没有听出你言下之意。 孙香又羞又怒,胸口气得像火燎般疼痛,又不好意思再度开口,害怕周瑜对他的忠、孝之举,再度评头论足。 孙贲边在如河水倾泻一样滔滔不绝的对众多军吏介绍寿春城内各处要点。 边竖起耳朵听周瑜与孙香的交谈。 他倒不害怕孙氏得罪周氏,他只害怕得罪了汉王。 虽说听见周瑜话中带刺,打趣讥诮了孙香,却差点让他额手称庆,在来投汉王的路上,孙文阳就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 若非他好说歹说,才让孙香跟着一起来,不然都有可能脑子拎不清,跑去寿春和袁氏同生共死。 你孙香生死事小,影响了孙氏宗族那便是大事了。 孙贲把寿春城内外介绍完,立马瞪圆了双眼给孙香使眼色,千万不要再当着诸多汉军将士的面,称呼袁术为袁公,那是汉家之贼,只能称呼为狗贼。 周瑜没有再管孙贲与孙香的事情,眼下两人在军中看似对他们信任有加,实则一直在防备孙氏行死间之事。 不仅没有只身接近主将太史慈的机会,而且每日还被军士严加看管。 为的就是防范来歙与岑彭遭受刺客刺杀的旧事,当年光武皇帝平定公孙述,派遣大军讨伐蜀地,一路以大将岑彭率战船数千艘沿长江溯流而上,从荆州向西攻打蜀地。 一路则来歙率军取陇右由北而向南,两路共击蜀地。 公孙述听闻后,不由大惊失色,只恐不敌汉军,思来想去,决定剑走偏锋,干脆派刺客假装逃跑的奴仆向两人投降,以泄露蜀中讯息。 结果汉军在疏忽大意下,两路主将竟然都让刺客得手,双双被刺死在大营。 就是有前车之鉴,刘备担心麾下诸将自追随他率兵以来,从未打过败仗,因而骄纵之心日盛,害怕青州军会在淮南栽跟头。 于是他坐镇冀州信都,一边令各部攻打剩余的郡县,剿灭不投降的豪强。 一边还亲自写了数封书信送到淮南的太史慈、管亥、乐进的军中,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谨防刺客之事。 袁术此人喜爱刺杀,颇有公孙述之象,无论身份怎样,任何投降之人想进入主帐,必须责令士卒严加搜查衣袍数遍,以防行刺之举。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切莫在阴沟里翻了船。 得到汉王不远千里的提醒,攻打淮南的汉军对于投降之人,都变得有些谨慎。 即便太史慈、管亥、乐进等将领,皆骁勇善战,冲坚陷阵,搴旗取将不在话下,却也将此事记在心上。 凡是赶来投降的人,先将丑话说在前面,堵住他们的嘴,再搜身看有无藏有利刃。 若有豪族宗长反感搜身,而不愿意投降,干脆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白刃架颈罢。 周瑜想袁术效仿公孙述的后果,在心中笑道:“袁公路已为冢中枯骨,纵使敢遣刺客前来刺杀,亦不能遏制汉军攻势,除了激怒大王,让袁氏三族尽数夷灭外,没有半点作用。” 瞧见孙贲将孙香拉至远处,似乎在激烈争吵着什么,周瑜感到好笑的同时,细声吩咐身旁的军士,继续注意孙氏二人,不仅盯着孙香,也别忘了孙贲。 紧接着,周瑜便向前行十余步与太史慈并肩瞭望战场,只见征来豪强部曲,在汉军重赏下,纷纷高声呼喊,埋头发奋冲向城墙,可惜没冲多远,就被城头上的弩矢射杀。 后边的人咬紧牙,继续往前冲,只祈求汉军发放部分皮甲坚韧性好,能挡得住强弩连射。 “嗖!”“嗖!!”“嗖!!!” “噗!” “噗!!” 寿春城墙的漫天箭雨,一刻也没曾停歇,接二连三有人中矢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有的只是手脚中箭,有人运气差些,直接脸部中箭,要么射烂额头,要么射穿眼球,瞬息鲜血横流,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叫。 忘记了在战场上,敌军不会因你的疼痛而心慈手软,又有一轮箭矢破空飞来,使伤者立毙,彻底没了声息。 面对这样的事情,在战场厮杀边缘的军中医者,也束手无策。 辅卒还没来得及架大盾去救,人就已经没了,就算华佗来了,也只得摇头叹息。 这些刚编进汉军辅卒的豪族部曲,不懂在战场上越慌乱,死的越快。 汉军不同于其他诸侯军,早在军营配备了专门救援伤兵的一曲辅卒,时刻观察战场,救助轻、重伤者性命。 大王在青州时就说过,越是见过血的老卒,越是宝贵,厮杀交战再激烈,也要举盾去施救,救活一个算一个。 第三百二十七章 寿春城破 “嗖嗖嗖!!” 寿春城墙上的守卒在拼命挽弩直射,城下的汉军弩兵也在拉弓上弦,用箭矢猛射城头,一时间战场箭雨如注。 即便如此也挡不住,汉军将士们欲破城立功的心思。 九江各处已闻风而降,只要把寿春攻破,斩杀了袁术,庐江郡也必然将传檄可定。 此战极有可能是收复淮南最后一战,再不拼命立功,将来如何在淮南分赏良田,还有领赏财帛、细绢、粟米? 已经投降汉军的淮南士卒想到即将分发的田地,便忍不住的热血沸腾,心里像浪潮般翻腾,鼓足干劲,誓要为汉王诛灭袁氏,淮南父老百姓早已苦于袁术久矣。 “杀啊!!” “斩杀袁术!” “杀袁术,定淮南!” 士卒们在战场不由自主地发喊连天,声音震响天地。 太史慈见士卒气势逼人,杀意冲天,也掀拳裸袖,急不可耐地抢过兵卒手里的鼓槌,亲自擂鼓助战。 “咚咚咚……” 战鼓之声越发急促,激昂起来。 太史慈这突然的举动,把旁边周瑜看的微微愣住,然后不由失笑摇头。 如果换做是他周瑜作为主将,应该做不出这种袒胸露臂,为大军擂鼓助阵之举吧? 不过听见带着肃杀之气的鼓声,连他也忍不住心潮澎湃,恨不得直接攘臂而起,披甲跃马冲杀敌军。 外边汉军喊杀声震天,数面攻打寿春城墙,躲在府邸的袁术自然也听到了。 尤其当围城汉军用地道的淮南方言口音喊出:“杀袁术,定淮南。” 更让他骇然不已,脸色苍白一片,巨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对主簿阎象与长史杨弘问道:“淮南百姓竟如此痛恨我袁术乎?!”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引得黔首百姓如此恨之切骨。 不由哀戚将目光转向阎象和杨弘,希望心腹幕僚能够告诉他缘故。 阎象深深叹气,他与袁公路绑定太深,根本就没机会投降。 见袁公此时此刻还没有醒悟过来,不由痛心疾首,哀叹道:“袁公啊,袁公,自从来到了淮南,公时常横征暴敛,不是屡兴徭役,就是连连征调百姓为兵卒攻打四方诸侯,何曾给过百姓喘息的机会?” “袁公奢淫肆欲,不顾百姓死活,宠幸美婢、乐女、舞女二百余人,将众女先后纳为姬妾,犹如色中饿鬼,不仅如此,所有妾室皆穿着细绢衣袍,每日享食精良粟米与牛羊肉食,舍此外,还要焚香,击钟奏乐,才能列鼎而食。” “而淮南百姓早已水旱伤稼,贫困不堪,江淮间空尽,人民相食。” “末世衰主,穷奢极侈,造作无端,桀纣之君,莫过如此,汉乱以来,惟公可比夏桀商纣!” 阎象早就忍了许久,先前屡劝无用,现在终于可以一股脑地说出来,心里不知畅快了多少。 反正汉军攻破寿春,他也难逃一死,此时把话说出来,袁公路想杀他就杀吧,说不准还能给后世留下名声。 “你,你……”袁术听得瞠目结舌,眼睛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幕僚,此刻还是一脸懵逼,被骂得头晕目眩,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我是让你解释清楚,不是让你来张口骂我。 旁边的长史杨弘也惊掉下巴,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过后,袁术压下内心震惊,在坐席蹿跃起身,双眼猩红的将手中文牍掷于地面,怒斥道:“大胆!!” “你可知道,我为汝主,竟敢如此辱骂于术,难道不怕死吗?” 袁术已经被气得脖子涨红,额头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略显扭曲。 从来没有想过竟有人敢这样当面骂他,还是较为倚重的心腹幕僚,这让袁术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死死地紧按着佩剑,眼中凶光毕露。 “袁公且慢!袁公且慢啊!” 长史杨弘发现他再不劝阻,事情便要无可挽回了。 噔噔快步上前,用手抓住袁术的手臂,焦心如焚劝道:“袁公不可如此啊,眼下汉军正强攻城头,要是杀了阎君,必定丧失人心。” “人心不齐则兵卒再无斗志,汉军今日便可破城而进,如今李业过江东劝说曹孟德,倘若曹操率军赶来,寿春却已城破,城中官吏皆被杀戮殆尽,坚守了数月之久,岂非功亏一篑?” “袁公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后嗣考虑一二,不可因一时冲动,而毁了大事。” 杨弘苦口婆心的劝道。 趁袁术因子嗣分神之际,一把夺过对方佩剑,举臂奋力扔出堂外。 待听见铁剑铿锵落地的声音,才终于松了口气。 杨弘对闻声冲进来的士卒,摆手安抚说道:“无事,无事,快退出去吧。” 而袁术以为冲进堂内的兵卒至少也要看他脸色行事,没想到对方听见长史杨弘的话,便立即拱手,缓缓退了出去,根本不怎么看他一眼。 这让袁术忍不住心底一阵发凉,惊恐望着杨弘,失声道:“杨君,这……?” 而且这兵卒怎么看得如此眼生,似乎从未在府邸见过,难道杨弘想趁着苌奴与刘详在城墙督战,准备杀他谋逆不成? 瞧见袁公惊慌失措的目光,杨弘也猜到了对方想岔了。 他拱手作揖,苦笑解释道:“袁公且听我容禀,眼下府里的兵卒多为杨氏部曲,因汉军围城来,不断有士卒夜晚用绳索逃逸而降,城中兵卒已为数不多了。” “其中一半皆为各家部曲,因袁公心烦意乱,不欲统管城中事宜,近来并未知晓。” “如今战况吃紧,城墙上的兵卒不可再调任至府邸为守卒,以免有人铤而走险,犯上作乱。” 杨弘对袁术揖礼语重心长地说道。 而袁术却不由紧皱眉头,虽然觉得杨弘说得确实有道理,那些在战场见血厮杀搏命的士卒,要是平时放在他身边,倒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方圆数百里,只剩寿春一座孤城。 谁知道这群粗鄙武夫,被敌军逼急了会干出什么事来,拿他头颅立功以求封赏,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种情况下,豪族也信不过啊。 袁术思索少顷,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转身,咬牙对阎象说道:“此刻情况紧急,暂且不计汝今日之过失,你立即传令让刘详放下前方军务,率百余人前来见我。” 并非杨弘就信不过,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找一人制衡他为妙。 不然将全家老小以及姬妾的生死尽操于他人之手,他睡觉也睡不安稳。 适逢其会,寿春西边城墙传来此起彼伏,乱糟糟的呼喊声,让人难以听清。 袁术、杨弘、阎象忍不住侧耳聆听,终于听清楚了在喊什么,原来在喊——城破了! “什么,城破了?!”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在地。 “完了,完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袁术:我错了 嘈杂声越来越多,各种惨叫声与呼喊声,不绝于耳。 “城破了!” “我军败了!” “青州军杀进来了,快逃啊!” 袁术府邸的后宅,居住着诸多姬妾妇人,也听见了各处传来的声音,溃退下来的残兵败将,一时间奔走呼号,哭声响遍城内,皆往城中街道与院落乱窜。 城里守卒瞬间大乱,对方都杀进来了,还抵抗个屁。 一个个抛戈弃甲,赶紧换上百姓的衣服,把袁公先前发放的布帛细绢还有钱财,全部找地方藏起来或埋起来。 这些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要不是为了财帛,谁愿意守到现在。 对于许多溃兵来说,首先是保命,其次是保财。 虽然知道袁公府邸还有不少钱财,甚至有无数的美婢,一般在城池被攻破之时,都会有乱兵趁机烧杀抢掠,凌辱妇人,做尽平时不敢做的事。 只为发泄多日来积攒在心中厮杀暴虐的凶性。 此刻寿春城里却不同以往,先是数月来,袁兵被汉军打得几乎胆战心寒,在袁术的重赏之下,士卒负隅顽抗至今。 现在城墙被破,万一汉军打算把不降者斩尽杀绝,那该如何是好。 只有先将东西藏好了,再赶紧顺势而降,才能将钱财带回乡里。 如果去攻袁公的府邸,不说四面都是高墙,易守难攻。 就怕汉军也有同样的想法,破城后先攻打府邸,到时候正面撞到一块,退不能退,进不能进。 想要弃械投降,可钱财都没来得及藏妥当,那这么久的舍命拼杀,岂不是白拼了? 当务之急还是保全性命与已经得到手的财帛最为重要。 因此城破后,哪怕袁术府邸宅院有许多妇人恐慌万状,任凭鬓乱钗横,也无心梳妆打扮,纷纷惊声尖叫,乱作一团。 那些从城墙溃逃回来的兵卒,就算远远听见诸多妇人的声音,也没任何怦然心动,见猎心喜之意,士卒们依旧在头也不回的裂裳裹膝,舍命奔跑。 听见震天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府邸,吓得他纳的妾室们嚎啕大哭,担心着自己的命运。 黄堂内的袁术也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得厉害,纵使他预感寿春城难以坚守太久,但此时便被攻破也未免太快了罢。 还料想能撑一年,没想到数月就守不住了,除非曹孟德此刻便赶到寿春,快速击败城外的汉军,不然他必将难逃一死。 袁术苍白的嘴唇抖动,努力保持声音不发颤,对同样大惊失色的阎象与杨弘,勉强挤出话,问道:“两位,此时寿春已残破,青州军眼下即将杀进城内,袁氏与诸位应当如何是好?” 老实说他还不想死,他还有传国玺,还未即位称天子,诸多的富贵还未享受完,那些美酒佳肴、绰约多姿的舞女,削肩细腰的乐女,天下钟石丝竹之音,还未服冕乘轩过。 就这么丧命寿春,也未免太可惜了。 可青州军称他为汉贼,列举了诸多罪名背在他的身上,刘玄德身为汉家宗亲肯定不会放过他。 袁术蓦地生出几分后悔之意,要当初不死守寿春,反而弃城跑去庐江舒县,待到汉军攻打时,再逃去江东,想必还能保住性命。 想到这儿,袁术后悔不已,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错了,错了,我真是错了。” 阎象听到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咬紧牙根道:“袁公,事已至此,此时说这些还有何用?” “汉家天命未绝,若公早怀有匡扶汉室之念,焉能有今日之祸,悔之晚矣。” 阎象不由泣血捶膺,哀痛欲绝。 他很早前就对袁公说过了,汉统虽微弱,却没有殷纣的暴虐无道,也没如秦末那般苦秦久矣,天下皆反的局面。 别说汝南袁氏四世三公辅佐汉家,就是当年周朝后稷到周文王数百年的时间,对天下积德累功,还犹服事殷。 袁氏数十年又有多少功劳,还偏行篡逆之举,搞得江淮无人不知,如今更是连向汉王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不然何至如此穷途末路。 连袁本初都还能让河北袁氏举州而降,就你袁公路无法降,难道还不知道原因吗? 袁术听罢,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好瘪着嘴不再吱声,侧身望向长史杨弘,却发现对方早已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不知小声念着什么。 又见阎象颤抖的唇齿溢出连连叹息,袁术眼底也不觉闪过一丝悔色。 正如阎象所言,反水不收,后悔不及,现在做什么事都晚了,亡可奈何,只有坐而待死的余地。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堂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不同于袁氏府邸众人,一片愁云惨淡。 汉军在西边城墙如潮水般涌进寿春城,如饥如渴的拔刃张弩,鼓噪而进,不顾身上的伤势,撵着敌军脚后跟,左劈右斩一路冲杀。 军士们双眼嗜血哪人多就杀向哪里,手中的环首刀大开大合,专门往袁兵脖颈甲胄薄弱处,重重地劈下去,敌兵脖颈应声折断,鲜血冲天而起,残躯瞬息倒地,连惨叫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杀!” “杀啊!” 汉军越杀越起劲,打得对方从其他处赶来的援兵节节败退,没过多久援兵也彻底阵脚崩溃,袁军将军校尉没有逃脱,被追上去的汉军杀得身首分离。 所过之处,杀的对面血肉横飞,留下了满地的尸体,以及来不及逃跑,重重磕头求饶的降卒。 袁兵回援的精锐士卒被汉军前锋摧枯拉朽般径直冲散当场。 犹如波涛滚滚的洪流倾泻而过,没有留下任何浪花。 在短促而激烈的战斗后,袁兵已然溃不成军,更没人能挡得住汉军前进的步伐。 有军士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呼喊道:“快,快斩杀袁术,千万不要让他混在乱兵中逃了。” “寿春府邸就在前面不远,快冲杀过去!斩了袁贼!” 众士卒闻言立即振作精神,鼓起干劲,驱赶了体力消耗的疲惫,勇猛直前奋杀。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或许是袁术自感死期将至,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听见府邸外响起了密集沉重的脚步,还有淮南口音的辱骂叫喊声。 漫天的箭矢破空射进府邸,使得许多妇人们彼此抱头哭哭啼啼,以及饮泣安抚哭喊孩童。 这让堂内的袁术听的十分清楚,一阵长吁短叹后,想到自己年轻时以侠义闻名,多少人想要依附投靠他,今日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使袁氏覆宗灭祀,毁宗夷族。 想到这里,他便再也忍不住凄怆流涕,大放悲声道:“袁术,何至于顿困此乎?” “妻儿老小,尽受我恶稔祸盈之牵涉……术还有何颜面于泉下面见袁氏宗祖,待余死后,不要将我残躯送回汝南。” “阎君、杨君提我袁术头颅前去请降罢,伏望汉王念在昔日水旱之时,术曾运送粮草至兖州救济之故,还有献天子玉玺之事,能给袁氏留下一丝祭祀的血脉,罪臣于九泉下,也必定顿首感激。” “此时此刻,术以一片至诚心,愿我汉家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袁术说话间,拾起来佩剑,仔细打量着剑身,悲声叹道:“好剑啊,真是一柄好剑,可惜要用来斩我这鼠子——可惜了。” “袁公不可自戕!万万不可自戕!” 阎象与杨弘都被袁术的行为吓了一跳。 顾不上继续愣在原地,赶紧伸出手劝阻道。 纵然知晓一旦青州军杀进来,袁公也难逃一死,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恩主死在他们眼前,这有违士人之德。 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好的理由继续劝说,两人面面相觑,顿时愣在了当场。 想劝袁公保重身体,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劝励精更始,再度振作起来。 可兵卒溃逃,敌军已至百步咫尺之间,就算叫吕望复生,面对此景也将束手无策,徒呼无可奈何。 袁术瞥见两人连劝说都哑口无言,心底已然明了,苦涩笑道:“术当死矣,阎君、杨君毋要再劝。” “若能请降,汉王愿不绝袁氏之祀,便替我照看好后嗣罢,必将感激不尽。” 说罢便自裁用力割破喉咙,鲜血如涌泉,血流被面,身体没有了支撑,无力倒地。 “哐啷!”剑从手中跌落,又重重弹起。 阎象和杨弘跪倒在地,膝行而前泣涕不已,怆痛欲悲。 袁术弥留之际,用最后一丝余力,拉住阎象的手,用目光对他以示歉意,接着便撒手长逝。 “袁公!”“袁公!!” 阎象痛哭流涕,他看懂了袁术最后没有说出来的话。 忍不住悲泣说道:“袁公,汝至死仍旧为汉臣矣,何惧无颜面见先祖乎?” “若不葬于汝南,又愿葬于何处?” 杨弘也恸哭流涕,不能言语。 就在两人哭泣之时,杨氏部曲仅仅只阻挡片刻,汉军便已攻破袁氏府邸,正朝着堂前杀来。 府内僮仆、奴婢、姬妾一片混乱,全部往院后跑。 …… 建安二年七月初八,百余名从淮南寿春飞奔而出的骑士快马加鞭,往冀州中山郡国的首县卢奴进发,通过月余的时间,横跨扬、豫、兖、冀四州,终于将淮南袁氏请降之物,成功护送到汉王的手上。 静静躺在匣子里的请降物,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以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 从秦皇嬴政,传到高祖刘邦之手,又至王莽篡位,献于更始帝刘玄,流离转徙后,传国玺又到光武刘秀的手上,后因董卓之乱,玉玺再度失踪,如今被太史慈与周瑜击破袁术后,奉献给汉王。 跟着玉玺而来的,还有一颗斩下没多久就处理腌制过的头颅,据信使高声传报,此头颅正是破城后,斩杀汉贼袁公路之首级。 刘备也没想到会在如此机缘巧合下,与袁术打了一个照面。 看了看玉玺,又望了望干瘪的人头,刘备眼神有些情绪复杂,这还是第一个与他交战的诸侯,战败后头颅被砍下来献给他。 说实话,他对这些头颅不怎么感兴趣,要不是为了验明身份,又不好驳回诸将立功之心,他都忍不住想下令,不管以后再杀了谁,头颅就不用这么大老远送回来给他看了。 又不是匈奴、乌桓、鲜卑、羌族单于之首级,还可以悬挂在蛮夷邸,以示万里,以彰显大汉之威。 这些反叛的诸侯就算了,只要还没名晃的裂土称王,在验明正身之后,直接便可以就地掩埋。 他又不是赵无恤,非要用敌人的头颅作为饮器来喝酒。 在细致的寻问过淮南诸事后,刘备摆了摆手,笑着让赶来护送的骑士,先去军营歇息。 再给每人赏赐三千钱,布帛十匹,以犒劳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艰辛。 其中有一信使听见汉王此话,忍不住立马跪倒在地,情绪激动地拱手道:“此乃分内之事,何须大王赏赐财帛,我征讨淮南之时,早已立下功勋,不愁分田赏谷之事。” “如今河北、中原、淮南百废待兴,各处都需要钱财,大王不如用赏吾之财抚恤百姓,慰民疾苦,使得天下早日大治,重开盛世之风。” 刘备听见此话,眼神一亮。 自打他进封汉王后,麾下就没有几人敢直言相劝了。 连荀彧、荀攸、郭嘉、孙乾等人,劝起话来都要拐弯抹角,生怕让他不喜。 只有云长、益德、子龙、宪和、子经还有老师卢植依旧如故,遇到事情也敢与他据理力争,让他有些恼怒的同时,也在心中窃喜与众人感情如故。 刘备目光落在人群后边,肤色比较黝黑,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的军士身上,遂笑起来,用手指着问道:“壮士是何处人士,怎能如此谦虚,难道不知道我汉家,无论事情大小,皆是功必赏、过必罚吗?” “此乃汉家取信之本也,备亦不可有失,不然如何能让天下信于我,汉家有赏,情不可却啊。” 害怕对方没听懂,刘备也愿意先轻笑解释道。 你要不要是一回事,我会不会给又是另一回事。 况且这时拒绝,岂非在得罪身旁的袍泽? 说话间,刘备给了对方能下去的台阶。 第三百三十章 陈叔至 腰圆背厚的军士往前踏了半步,拱手行礼道:“豫州汝南人士,陈到陈叔至,见过大王。” 让刘备闻言忍不住喜出望外,仔细地打量了陈到,见其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和子龙有些略微相似。 没想到太史慈与周瑜还给了他意外的惊喜,刘备眉梢里充满了惊喜,遂笑道:“备曾耳闻汝南陈叔至任事忠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去岁解救沛国之时,还托各县长吏请去打听叔至的消息,可惜终无所获,没想到现在却见到了,可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刘备不由笑起来说道。 叫人颇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叹。 不知不觉中,快要把历史上的班底给凑齐了,不仅如此曹孟德的班底,也让他顺便给缀合,眼下可谓是群英荟集。 连带着袁本初麾下的沮授、辛评等人都在为他整顿河北豪族,有当地投靠的宗族带路,哪怕修建的再牢固的坞堡都变得很好打了。 这些日子来,赵国、巨鹿、河间、中山国等乡县接二连三的反叛,被剿灭的干干净净。 有些地方甚至汉军还没赶到,不服的豪强就已经被其他县的豪族给击破了。 在那些冒头的豪强们被他率军击灭夷族后,许多人终于认清了事实,就算他们再人多势众,也是一盘难以联合的散沙,各郡根本无法统一调度,无论部曲的操练程度,还是战斗意志,都不是汉军的对手。 除非交战厮杀两三年,让这些部曲磨练成为老卒,那便能延缓刘玄德攻取冀州的时间,使其就此打住放弃度田。 可惜汉军掩杀突袭,极其迅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然兵临城下。 眼见一县一县的不法豪强被轻易剿灭,豪族与士族的内部也出现了矛盾,许多人为保宗族不灭,立马反戈相向。 整个河北各家豪族彼此之间厮杀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槁骨腐肉随处可见。 刘备一边安抚逃难的百姓,另一边缓缓扎紧口袋,剿贼与度田并举。 从青、兖两州调来了大量属吏,整治地方乡里,把投靠官员进行官吏对调,连老师卢植都调任为河间相。 先前老师卢植特意绕道信都,寻问刘备如今河北尚未平定,对于度田之事,能不能稍微缓缓。 刘备摇头失笑道:“此刻犹如救病治人,越是能感到阵阵疼痛,说明此乃痼疾也,应当及早医之。” “光武占据河北攻隗嚣之时,却被对方凭手中天水、陇西两郡,纠缠着几乎智穷力竭,若非恰好隗嚣病亡,不知关中何日能扫平。” “其中除去隗嚣确有其能外,那便是因度田之事导致颍川、河东、东郡、济阴等地豪族群起反叛,迫使光武不得不率大军返回平乱。” “劫火不烬,必死灰复燃。数年之间,备已讨灭如此多的诸侯,可是真正的度田也只在青州、徐州、河内、河南、东郡、泰山,几个州郡进行而已。” “天下十三州,还有兖州数郡,新附的豫州,北边的幽、并二州,南边的荆州,扬州,关中,汉中、益州,还有新分设的雍州与凉州。” “高祖平定天下之后,还要扫灭异姓诸侯王的反叛。光武中兴汉室,就算到了建武十六年,也有青、徐、幽、并等州大姓豪族反抗度田掀起叛乱。” 刘备忍不住笑了笑,这才到哪呀,不过是开胃菜罢了,真正的主菜还没上呢。 哪怕统一天下,没有十年不间断的反叛,都算他度田律法放松了。 汉家再度收缩束缚,怎么可能会不激起反抗,不想变成司马氏的晋朝,那就要把大汉十三州彻底犁几遍,花费时力物力来除虫拔草,为后边打下百年的基础。 刘备估摸着,他以后在史书上的名声,恐怕不会好到哪去。 即便如此也无妨,反正听不到,就算把他和秦皇、汉武并列又能怎样。 反正此刻该杀的杀,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川,度田律令依然要执行下去。 待度田完成,再从各州开始强迁各地豪族与士族去司隶恢复人口,将他们在乡里间的势力连根拔起。 把虎贲骑、先登营、声射营、锐冲营、横枪营、铁甲营、选锋营、梁都营、突将营、无前营,统一编进中军,坐镇司隶各处。 他亲自来压住这些豪族、士族,为地方腾出位置。 刘备目光瞥在陈到的身上,心里却在思索整治豪强之事。 待他回过神来,便听见陈到不卑不亢地作揖道:“陈到不过在乡里间存有微薄之名,大王过誉了。” 就算听见汉王如此夸奖他,也依旧面色如故。 刘备与其交谈了片刻,余光见一路护送来的骑士皆有些精疲力倦,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笑着挥手让众人退下去先歇息。 已经随着张飞安定了南阳的郭嘉也赶来了冀北,望见陈到离去的背影,轻微感叹道:“此人心性谦虚,若有才能,则可托付要事。” 心里却忍不住感慨万千,大王真乃慧眼识珠,些年来许多来投靠效力的贤才,只要闻其名,再倾谈一番,就足能知晓其才干,可谓知人善用。 哪怕再有王佐之才,奈何不得伯乐,也无用武之地。 郭嘉无疑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荀彧、荀攸、崔琰、孙乾、糜竺、毛玠、满宠、高柔、李典、张昭、诸葛瑾、陈矫、鲁肃,还有赵云、太史慈、管亥、于禁、乐进、张辽、典韦、许褚、赵震、韩牧、刘和等人,如果不是遇见汉王,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能施展满腔的抱负。 至于关羽、张飞、简雍、牵招四人,要么为大王的结拜兄弟,要么是少时玩伴,就不算在此列之中。 郭嘉心中暗道:“果然,荀文若就是我的贵人啊,要不是他当初想来平原拜访卢公,嘉岂能有今日?” 就在从淮南而来的众人刚刚离去,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已被调任为刘备书佐的诸葛瑾忙得不可开交,顾不得抹去额头的汗水。 他手里紧握着一卷泥封文牍,踱步进来递举说道:“幽州涿郡各族刘氏宗长遣人送来书信,刘氏顿首叩拜大王冕衣归乡,乡里父老必赤足迎百里,涿县鼓乐喧天,笙歌鼎沸,举家庆贺大王归乡。” 说罢,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其余的书佐核对泥印,当着汉王的面打开,检查竹简内有无隐藏的东西,等待确认安全后再递给汉王。 刘备接过书信,有些啧啧称奇的对众掾吏笑道:“备于青州奋身而出时,还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返归涿郡,今已成基业,或可归乡与父老相见。”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王可正号位 涿郡刘氏众多,不仅有中山靖王后人,有广阳顺王之后,长沙定王刘发的后裔。 因刘备崛起,涿郡刘氏一直在受袁绍的打压,害怕刘氏宗族策动响应刘备,派遣了不少的兵卒驻守涿郡,还叮嘱官吏防患于未然。 不仅不用这些刘氏宗族,相反处处防着。 在攻打公孙瓒时期,就将诸多刘氏部曲尽数征调前去攻城,后面撤军也没归还,就好像忘记了这回事。 刘氏敢怒不敢言,只能委曲求全,听闻刘备以七千大破袁绍带甲十万众,袁本初也一战而亡,消息传到河北,河北瞬间大乱。 涿郡的诸多刘氏早就不满袁绍久之,就算收走了部曲,他们还有宗里故旧的乡里人,这些人时常受到刘氏的赈赡,即便被袁氏遏制,刘氏不能招募宾客与部曲,那就拿宗族钱财去抚恤乡里的黔首百姓。 等到日后需要用人时,照样可以拉起成百上千的人,就是操练程度没有部曲那么娴熟罢了。 这已为刘氏宗族能想到对抗袁氏的最后方法了,毕竟在州、郡、县几乎都插不进手的情况下,只能想方设法的拉拢贫民了。 听闻袁绍在甘陵国兵败身死,各家刘氏宗长皆是喜不自胜,纷纷拊髀雀跃,乐不可支。 有的宗长不顾须发皆白,甚至高兴的跳起舞,以此而庆贺,笑骂道:“袁本初这竖子死有余辜,若死在涿郡,乃公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矣!” 也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要真让他去食肉寝皮,也受不了。 除非又遇上了旱灾饥荒,生死攸关之际,就能饮血食肉。 众多刘氏高兴完了,立马联合遒县祖氏、范阳郦氏、高阳元氏、许氏、蠡吾菅氏、故安赵氏、霍氏等豪族,设策诛杀涿郡的太守、都尉,以及一些县令、县丞、县尉等官吏,为涿郡拨乱反之正。 特别是遒县祖氏、范阳郦氏,先前还有些犹豫不定,害怕冀州方面会率兵前来平叛,就凭他们拉拢的这些黔首百姓,多是靠着借上头时的冲动,才敢拿木棍、木矛,穿着芒屩布衣跟着他们舍命厮杀。 但冀州持有强弩甚多,假如遇到矢如雨集,百姓恐怕会被打的作鸟兽散,何况没有了百姓,就靠他们几家部曲也撑不住啊! 幸好派人打探得知冀州的中山、常山、河间、渤海各郡国已分崩离析,青州军正在顺势攻打冀州,袁氏自顾不暇,哪有空来管涿郡,众人瞬息心安神定。 数日之间,诸多豪族在各县先后斩杀袁氏的官吏起事,以此响应青州。 刘备仔细地看到这里,后边祝贺他为汉王的话语,便快速的一扫而过。 难怪诸葛瑾走路都气喘吁吁,这封竹简书信比平日里的都要厚重不少,一片竹牍的空余,倘若控制好字体,大概能书写三十余字,而这一卷信札,刘氏宗长足足写下近千字。 除了恭敬地祝贺他匡扶汉室,讨平各地诸侯外,就是细致的说了他们的功劳与苦劳,虽然远在幽州,但他们是最早为汉家拨乱返正,以图中兴的郡县。 什么上谷、代郡、广阳、渔阳的豪族扶危定乱之举动,都没有涿郡的果断与迅速。 中山靖王那一脉的宗长更在书信最后宣称道:“孝平以来,王莽篡位汉室,幸获光武中兴,传至孝灵而复失天下,众庶引领,四方瓦解,诸侯割据以争天命,汉王起于行阵之中,躬自奋击,兵强士附,威加山东,复我汉家宗庙,使高祖、文帝、武帝、宣帝、世祖、显宗、肃宗无恨九泉。” “光武以来,未有若此功者,大王功高于汉家,执此之时,海内滔滔,雒阳空虚,社稷无主,宗庙无人得奉,恐天命将坠于地也。” “昔日光武皇帝从蓟县还冀州,过范阳至中山,便有群臣复上奏:大王有功于汉家,而更始因其资以据帝位,不能奉承大统,如今参分天下有其二,跨州据土,带甲百万,言武力则莫之敢抗,论文德则无所与辞。臣闻帝王不可以久旷,天命不可以谦拒,惟大王以社稷为计,万姓为心。” “时下依旧如故,少帝、太后已遭董贼弑君,天下士人无不愤怒,皇子刘协为焚烧雒阳,侵盗帝陵的董贼所立,不可奉承大统,惟有汉王可正号位,闻大王讨平冀州在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愿早日设坛场,受命汉统,再造汉室,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 刘备把书信看到最后,忍不住有些微微愣住。 他才进封汉王半年不到,涿郡豪族们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让他更进一步了吗? 是不是也有些太心急了,虽说冀州大半都已握在手中,但还有豪强在举兵反叛,幽州还没有收复,临近的并州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么快就来劝进,刘氏未免太过急迫了。 刘备想到这儿,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郭嘉给他也看看涿郡的信札,接着笑起来问道:“奉孝以为备当如何?” 而郭嘉先是恭而有礼的作揖,然后接过沉重的信函,眼神微眯仔细地观看起来。 在看到书信最后劝进之语,郭嘉不禁点头称善,心中暗想道:“涿郡刘氏还真会挑选时机,且还是以汉室宗亲的身份,以宗庙无人得奉之事,第一个站出来劝大王进号位,可谓善于洞察人心也。” 汉代秉承了“事死如事生”的传统,最害怕对宗庙之祭断绝。 而宗庙之祭往往只有天子才能奉行之,虽然如今大王已为汉王,但论供奉宗庙还是有些身份不匹。 只是这下好了,不管大王此刻会不会接受,哪怕日后再即位为天子,也会想起涿郡诸多豪族联名上奏之事。 他们这些官吏无疑都慢了一拍,让涿郡的豪族们平白得了汉家的人情。 郭嘉在心里盘算着,忍不住有些心痛,这句话本应该由他来说的,他才是此时离大王最近的心腹幕僚。 这不是短短的一番话的事,这是关系几代的富贵啊! 越先提议的人,以后分量就越重。 郭嘉肠子都快悔青了,越想越觉得难受。 第三百三十二章 崭新的大汉 刘备瞥见郭嘉的神色,似乎有些在咬牙切齿。 忍不住好奇,遂问道:“奉孝何故如此?” 这才惊得郭嘉回过神来,勉强挤出笑容,拱手道:“嘉欲以劝进立功,没想到有人先吾着鞭,捷足先登了,一时之间难免情绪复杂,还望大王毋怪。” 顿了顿话语,又复道:“涿郡乃为大王乡里,宗族闾里争往附之,实为正常之事,与嘉无二,不过想建功于大王麾下,以成其所志。” “此刻大势已定,南北二袁并灭,割据诸侯的早无进取之意,如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关中的李傕、郭汜、张济,凉州马腾、韩遂、段煨,幽州公孙瓒与辽东公孙度等人皆为碌碌之辈。” “天下诸侯,唯有曹孟德为人杰也,为人有毅力,眼下虽仅占据江东四郡,却不可小觑。” “倘若其怀有隗嚣之心,欲据长江天险为屏障,以水军对抗汉家,或可为数年之患,大王不可不防。” “荆州刘景升虽舍弃南阳,而退守南郡,看似愚昧,实则聪慧,南郡与江夏水系繁多,更适合大船纵横,汉军攻至则可挫之,今江陵有沮、漳二水,溉灌膏腴之田以千数,有江汉川泽山林之饶,民食鱼稻,以渔猎山伐为业,果蓏蠃蛤,食物常足。” “先汉吴王刘濞以四郡之众,地方数千里,内铸消铜以为钱,东煮海水以为盐,上取江陵木以为船,国富民众,以此备军反叛汉家。” “若刘景升居心叵测,反覆靡常,悍然与曹孟德联合,犹如当年公孙述通隗嚣,则不可不虑也。”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事未至而预图,则处之常有余,事既至而后计,则应之常不足。愿大王早定计图之。” 说罢,郭嘉再度躬身下拜,等到起身之时,已经调整好心态,脸色也恢复正常。 吴越擅长舟船,北地擅长马战,何况长江波涛滚滚,时而急骤时而缓慢,北边的军士上蒙冲、斗舰、楼船没一会儿便要头晕眼花,只能在当地征调士卒。 郭嘉之前在徐州时,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在高祖与光武平定天下之际,都有一些硬骨头拎不清大势所趋,还要站出来反叛。 谁知此刻会不会还有这样的诸侯,尤其占据地利的州牧,如刘璋、刘表、曹操等人。 见汉王在天下度田,让手底下的豪族与士族一蛊惑,便头脑发热地想以地形之利对抗。 幕僚的作用便是为大王运筹制胜,举无遗策,防微虑远,不管对方有没有心思,都要抢先制人,使其丧失割据一地的能力。 刘备没想到郭奉孝把争功说得这般诚恳,略微有些哭笑不得。 忍不住抬手指着他笑着道:“好一个郭奉孝,难道你不知道劝进,亦不能上麒麟阁与云台阁乎?” “只有以天下为己任,与备共济世业,辅佐匡汉,补缀乾坤,以黔首百姓为计,济世爱民,才能功成画麟阁,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 刘备的话说得很明显,这些劝进的功劳,放在别人那或许铭记于心,在他这却只是一般,他更看重厉精为治,一起开基创业,建造一个历史上从未出现的崭新大汉。 他如同孝宣帝那样,亲万机,练群臣,核名实,相总领众职。 与之前的汉室不同,也与后边的朝代不同,士大夫文武不分家,骑射剑术皆属于儒家六艺,熟读兵法亦是如此。 既有忠孝之心,又崇尚复仇之意。 此时的大汉并没有如历史上,受到魏晋时期的玄学冲击,思想还没有彻底转变为清谈,依旧是以忠孝治天下,且经过了新莽和东汉两百年的儒家之风,把儒、法熏进了骨子里。 如今他重造的汉室,既不同于先汉,也不同于后汉,又与魏晋南北朝、唐朝情况都不一样。 这个大汉武德充沛,士人讲究忠孝礼仪,融合古今文经之争,既能够引经据典,也懂得灵活运用,儒者甚至还能拔刀砍人。 结合了两汉的思想,从打击豪强,均田地,赏军功建立起来的国家,又由他亲自注入了说干就干的灵魂,以及不为子孙留后患的决心,不知最后会把汉家导向何处…… 也不知晓会给周边的国家与匈奴、乌桓、鲜卑、羌族、西域带来什么影响。 刘备心中感慨,目光仿佛透过庭院,一直看到了万里之外。 暗想道:“慢慢来罢,中兴汉室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幸好有后世经验可以借鉴,足以让大汉能走得更稳一些。” …… 就在刘备收到涿郡豪族书信的同时,他们也没闲着,涿县中山靖王之后一脉的刘氏宗长,邀请其余刘氏,以及其他县乡的豪族前来涿县议事。 到底应该如何迎接汉王,以及在什么时候进行劝位,毕竟这些分寸都要把握好,要是太过火,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涿县卢氏、遒县祖氏、范阳郦氏、高阳元氏、许氏、蠡吾菅氏、故安赵氏、霍氏,还有不请自来的新城孙氏,众人汇聚一堂,彼此吵的不可开交。 只有涿县刘氏宗长笑盈盈地望着底下因迎接中山靖王一脉的汉王,吵得脸红脖子粗。 他那张老脸都快笑出花来了,不停地抚须点头赞同附和,这边称赞对方礼仪周到,又对那边夸奖盛情隆重,料想大王必定欣喜。 把旁边的广阳顺王后人,还有长沙定王刘发后裔宗长、族长看得酸不拉唧,频频吞咽口水。 渴望着注视对方,就差口角流涎,凑过去羡慕不已了。 三家共同居住涿县久矣,为什么偏偏是中山靖王的坟上冒青烟,为何就不能又是长沙定王之后,再出现一光武皇帝乎?! 长沙定王一脉族长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呼吸加快,胸口隐隐作痛。 尤其看到中山靖王宗族的一群老家伙,整日笑得老脸褶皱,常常借机去他们宗族,谈笑间便说起汉王当年往事,最后再假装不经意地猛拍大腿,叹道:“你说我们中山靖王之后,落没了数百年,怎么就出现汉王这样的英雄拔剑而起,再兴我汉家社稷,两百年过去,没想到金刀之谶,应在了我们这一脉。” “如此时过于期,否终则泰,岂非承天命乎?中山靖王一脉终不落于长沙定王之后也。” 说罢,拱手笑着起身,拄着拐杖而去。 只留下一直摆着笑面相迎,心中却烦躁不已,恨不得把对方那张老脸撕烂的刘氏族长。 长沙定王一脉的族长自从被气几次后,胸口便常常作痛。 他每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都在问苍天,这样的明主为何不出自长沙定王之后,再来一光武,让涿郡一脉的刘氏也享受,当年南阳刘氏的待遇,那该多好。 第三百三十三章 汉王就是人好 有时候并不是嫉妒作祟,而是大家彼此都在没落,忽然同为刘氏宗族的另外一脉,即将要出天子。 而且还是开国天子,曾经乡里之间的邻居,凭借宗族的杰出弟子,稀里糊涂一跃成为天子宗族,可谓一人得道,九族升天,这换做谁看见能受得了? 他们也是刘氏,也是汉家宗亲。 不仅仅是长沙定王一脉受不了,广阳顺王一脉也同样受不了。 长沙定王之后有光武中兴,中山靖王之后亦有汉王中兴在即,只有他们广阳顺王的后裔,连个响屁都没有。 都四百年了,怎么就没有人应金刀之谶,发奋而起,收拾大汉河山,安定宗庙,祭祀长陵呢? 涿县三刘氏,就数他们最没用,先比不过长沙定王一脉,现在又比不过中山靖王一脉。 每当想到这儿,广阳顺王一脉的宗长就忍不住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心里感到非常的挫败。 不由抿紧嘴唇,将渴望的视线投向让他羡慕的对象身上,想象坐在堂上的是他自己,而并非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可惜看了许久,对方依旧是用那张老脸,坐在上边满脸欢笑。 广阳顺王一脉的宗长酸溜溜的暗道:“老匹夫,我们和你一起被袁本初打压多年,如今却让你得意了。” 又想骂袁绍有眼无珠,涿县刘氏这么多,你强压中山靖王与长沙定王一脉就好了,怎么连同广阳顺王也一起欺压,不辟用为州吏、郡吏与县吏,我何罪之有? 就因为是汉室宗亲,便要遭受如此欺凌吗? 想到与中山靖王一脉已经共苦了,若日后不能与之同甘,那就亏惨了。 广阳宗长暗自感慨许久。 中山靖王之后的宗长就没有身旁两人的烦恼,有的仅是合不拢嘴的高兴。 轻抚胡须高兴的同时,心底也在赞叹刘元起,果然明目达聪,有先见之明,常用钱财资助汉王,哪怕家中妻子有责怪之意,依旧不为所动。 而汉王也亦有回报,在试任平原相后,便把刘德然与其令堂接去了平原,听说还将刘德然补录为郡吏,后边又辟为州部长吏,任职一官署史吏,仅在掾长之下。 虽说自初平二年起,刘德然一家便迁徙去了青州平原郡,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刘德然肚子里有几分才干,他身为宗长岂会不知道,使其为乡里佐官与县吏或许还行。 让其做郡吏和州吏,怕是无法胜任。 只是传来的风声颇为古怪,听说刘德然还在颍川荀文若手下为吏,差点让他一把年纪也惊呆下巴。 汉王对待故人也未免太好了,听闻青州为官为吏甚严,什么都要考核过后才能任职。 怎么给刘德然如此大的颜面,定然看在其尊大人,刘元起的份上。 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刘播,也忍不住羡慕不已,心暗道:“以玄德的仁厚之心,德然这竖子托他阿翁的福气,将来必有县侯封爵啊!” 然后想到,要是当年他也时常用钱财资助玄德,那该多好啊! 日后的回报不知有多丰厚。 可惜啊,可惜了。 又有些羡慕刘雄与刘弘,却可叹两人早已逝去,看不见玄德再造汉家之事。 刘播还在想着曾经的往事,耳边却传来疑惑的问声:“宗长以为如何?” 他这才如梦初醒,循声望去,连忙问道:“究竟何事?” 遒县祖氏宗长没忍住差点想破口大骂,感情我说了一大堆话,你一句都没听见,专在这心绪恍惚,如醉初醒是罢。 虽然很想骂,却不敢骂出口,只得再度扬起笑容,对刘播拱手作揖道:“汉家擅歌舞,太祖高皇帝喜爱楚舞、楚歌,常以戚夫人舞之,听闻汉王亦有高祖之风,光武之实,但我等不曾亲之,未知晓汉王之心意。” “眼下锦衣归故里,我等究竟是先择细腰舞姬并列折腰翘袖而舞,还是用象征平定天下,行武以除乱的武德舞击鼓舞之,舍此外还有文始舞,凡以武平天下的者,先奏武舞,然后再以雅乐声律,揖让坐天下的先奏文舞。” 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起身反对道:“姬妾之舞岂能用于汉王乎?” “依我看来应当用武德舞击鼓舞之,以彰显大王平定天下之功,舍此之外,其他舞皆不可用。” 刘播望过去,发现持反驳意见的正是范阳郦氏,为汉初郦食其之后,数十年前郦食其十五世孙郦炎,便是以诗赋音律闻名于天下,十七岁而作《郦篇》,二十七岁而作《七平》。 若论对对歌舞雅乐的理解,范阳郦氏应该比遒县祖氏更加精通,毕竟还有宗族传承,在这件事情上听他们的应该没错。 刘播正想着颔首点头,又有人站出来拱手说道:“刘公且慢!” “当年太祖高皇帝,征讨黥布过沛县,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县孩童百二十人,再教之以歌。” “如今为何不找出涿县童男女数百人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用于迎接汉王。” “依我之愚见,祖氏宗长与郦氏宗长所言皆可,不如俱用之,刘公以为如何?” 涿县的卢氏宗长也笑着站出来掺和一脚。 卢植为汉中国太傅,此刻又出任冀州河间相,整个涿县除了刘氏最开心外,就数他们卢氏了,在迎接汉王的事情上当然要格外上心。 他笑着看向众人,然后挺起腰杆朝南边拱了拱手,说道:“汉王岂仅定天下之功,亦有开创盛世基业之能,文、武二舞演奏次序,可先行武舞,再接文舞,至于楚女细腰翘袖之舞,应该放在饮宴之上,行奏钟、鼓、琵琶、击筑、伴箫等乐器为调。” “而后再以男女孩童歌之,最后再以角抵之戏奏乐助兴,使一人盛装披挂,执长戟,威风凛凛,立如山岳,另一人弃甲落荒而逃,再寻数人跪地求饶。以此彰显汉王定河北之功,诸位以为如何?” 卢氏宗长目光扫过众人,笑起来问道。 豪族们争来争去也无用,还不如听他意见,每一套都来一遍,只要能让汉王满意就行。 论宗族舞女,其他人一时之间也送不过来,只有涿县数家最为便利。 就看涿县刘氏能不能听懂他的意思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故人之言 涿县三刘氏的宗长与族长,历经多少风雨,早就人老成精,顿时明白卢氏宗长话里面的深意。 他们是涿县当地的豪族,就算对汉王阿谀逢迎,也能比别人更占据优势,外人又能怎样和他们比较。 刘播立即抚掌击节,非常赞赏道:“卢君之言甚佳啊!” “就依此言而行,诸位以为如何?” 而长沙定王一脉的族长,广阳顺王一脉的宗长,两人悄然对视了一眼,立马盛赞叫好。 剩下的遒县祖氏、范阳郦氏、高阳元氏、许氏、蠡吾菅氏、故安赵氏、霍氏等豪族,见此场景也只能纷纷拊掌,希旨承颜了。 各家豪族本着为客之道,吹捧的顺着涿县刘氏,因为他们身后有汉王,如何敢直言得罪。 相比于各家宗长在涿县议事迎接,乡里面的父老乡亲,听闻刘玄德已贵为汉王,而且即将归返乡里,使得众人兴奋不已。 哪怕一边除草忙于秋耕,也有人时不时歇息一会儿,坐在田埂上感叹道:“闻汉王亦出身微末,倘若能够念及我等乡人之艰辛,苟富贵,也勿相忘,那该多好。” 有人却忍不住笑了,指着他说道:“张棱,汝早年又非我涿县之人,不过从良乡逃难过来罢了,即便玄德有富贵相分,也轮不到你。” 说话的是一个头扎皂色帻巾的粗汉,说罢又擦拭着额头汗水,继续翻耕田地。 “刘君……”张棱却来了兴趣,忍不住凑过来,探问道:“听说刘君年少时曾与汉王相识,究竟是真是假?” 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没好气说道:“自打汉王大破袁绍后,我在涿县见到每一个人,都说自己与汉王相识,且关系甚密。” “就算都相识,那也总分亲疏远近吧,怎么人人都说自己关系亲近?” “也就只有我这种外乡来的,才不敢拍胸口说自己也认识汉王。” 张棱愁眉苦脸,神色颇为无奈。 一条登天之路就摆在眼前,却分不清楚到底谁家与汉王关系亲密,想巴结也巴结不到位。 这些日子来打听出来,曾经与汉王亲近的亲属,要么早去了平原,要么为避难,不知道逃去何方。 要不是家中破落不堪,谁想整日佣耕田地。 我只想为自己找一条富贵的出路啊,为什么就这么难? 张棱不禁灰心丧气,神色有些颓然。 他本为留侯后人,可惜因先祖获罪,以至于越来越衰败。 被称呼为刘君的粗汉听见张棱的感叹,却哈哈一笑,露出追忆的神色,笑着回忆道:“玄德为人性情豁达,喜好美人、良马、美衣服,连武艺也颇为不错,也喜欢追逐打猎,每次获得猎物,都爱分给大家,常有任侠之气,以至乡里的游侠与少年,都愿意跟着他。” 突然想起什么有趣的往事,粗汉不由咧嘴的笑,对张棱说道:“记得当年乡里三老寻问玄德,为何还不娶妻。” “玄德却言: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有人打趣道:莫非玄德也欲为光武乎?” “而汉王仅仅笑而不语,没想到玄德后来真娶妻娶了阴氏女,自己也匡扶汉室……” 粗汉说到这儿,忍不住笑着摇头,有些人说话,你以为他在戏言,结果真言出必行。 把话说到一半,刘奉纳闷为什么没了声音,转头望去,只见张棱已经贴近他不足一步的距离,两眼放出精光,脸部堆满了讨好的笑意。 扑过来,紧抓着他的手,连脖颈也激动得涨红,高兴道:“刘君,果真认识汉王,何愁不能富贵?” “若君能为郡吏、县吏,莫忘了张棱,以我之才足可为乡吏啬夫。” 他也不渴求多了,如今定居在涿县,只要能做一乡啬夫,此生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子孙后代的富贵,就让他们自己去争取,眼下汉室将兴,数十年之间有的是机会。 刘奉被张棱激动的喜悦,吓了一跳,他就算有机会为郡吏、县吏,也没办法让其任啬夫。 何况他话还未说完,汉王确有仁厚之心,但发起脾气来,也叫人胆战心惊,要是这等事情,传到大王那里,就算有先前的情谊,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滚滚滚,我不过白身罢了,岂敢应允你此事。” 刘奉立即摆手驱赶对方,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他还想去巴结别人,获得面见汉王的机会呢。 在涿县的乡亲父老,为迎接汉王之事,愈发的热闹起来。 另一边的刘备也在安排中山国之事宜,就算去幽州涿郡,也不能把冀州以及其他各地之事,撇到一旁不管不问。 汉军在剿灭各地反叛豪族的同时,获得了大量粟米、小麦、布帛、细绢,以及钱财与工匠。 有的地方官吏勾结,甚至打开武库拿出甲胄、军械装备豪族部曲,在各处据城而守。 好在对方士气不高,而且兵卒训练不足,只要下狠心去攻打,往往都能攻破。 中山国除了卢奴、安熹、汉昌、蠡吾、安国、毋极六县已经收复之外,还有新市、上曲阳、望都、唐县、蒲阴、北平、广昌七县仍然在反叛。 且还联合了常山国的诸多豪族,欲意攻打卢奴,趁着此刻各地叛乱,汉军分散前往平叛,若是能击破刘玄德,令其败退而走。 或许能够彻底扭转冀州糜烂的局势,他们还打听到了中山国的南边数县,在无极甄氏的带领下不战而降。 许多部曲、僮客都被上缴至军中,使得汉军人员混杂,也有一些豪族心怀不满。 若是能里应外合,不是没打赢汉军的可能性。 刘备也获知了这样的传闻,更知道关羽与吕布联手向北攻赵国,邯郸因袁氏而主动投降。 赵国剩余的易阳、襄国、中丘、柏人四县,听说城墙高厚的邯郸直接降了汉军,也是争先恐后的投降。 收复了赵国之后,关羽、吕布又率部攻巨鹿郡的十五县。 有些地方的豪强,在汉军来时闻风而降,汉军走后,立马切断粮草,举兵反叛。 让关羽不得不回师剿灭豪族部曲,在每个地方皆留有驻军,使得手头部队少了许多,攻势也逐渐慢了下来。 在不死心的豪强看来,的确有了可乘之机。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或将号大王为黑山…… …… 在刘备亲自送走前来拜见的无极甄氏宗长以及同为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后人的安国刘氏与汉昌刘氏宗长后,不觉心中感慨万千。 纵观河北青州、冀州、幽州,几乎都有中山靖王的后裔,可谓汉家宗亲一脉里最为枝繁叶茂的宗室了。 主打的便是多生多养,导致他去到哪里,都有同脉刘氏跑过来找他攀关系,好在没有不长眼的刘氏宗亲,敢当以族谱辈分称呼。 见到他还是极为恭敬地称“大王”。 想到大王的尊称,刘备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卢奴县的郡相府邸对面的中山王宫的青瓦白墙处,如今的中山王一脉为光武与郭圣通次子刘辅之后。 已传至六代,此时的中山王为刘稚,可惜仅生有数名女童而始终无子。 当时出城迎接他时,即便身穿冕服也一直颤颤巍巍,手心冒出汗。 典韦、许褚以及锐冲营的军士感到有异,立刻将目光锁在他身上,甚至有弓弩已经悄然瞄准。 使得中山王刘稚更加双腿忍不住发抖,有心解释清楚,却发现自己张了张嘴,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备见状,皱起眉头问道:“中山王何故如此紧张?” 随着汉王发话,典韦更是带了近百军士靠近,铿锵一声抽出佩刀,径直把举城投降的诸多官吏、县三老、豪族包围起来,防止有人以投降为诱饵,图谋不轨。 毕竟能让身为中山王的刘稚这么害怕,除了行刺之事,就没有别的了。 而刘备也生出疑心,打量了对方片刻,忖度道:“该不会又是一秦舞阳罢……” 刘稚瞧见这么多人持军械涌过来,带着阵阵肃杀之气,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好在有王宫属吏及时站出来,对汉王仆仆亟拜,俯首贴耳恭敬道:“大王有所不知,中山王因无子嗣,每日战战兢兢,听闻大王光复雒阳,重修宗庙,害怕无后除国也。” “因此惶恐不已,还望大王恕罪。” 属吏的直言不讳,把中山王说得面红耳赤,感觉胸口难以呼吸,近乎欲死在当场。 虽说同为诸侯王,但中山王与刘备的汉王,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明眼人都能看出,汉王仅仅只是过渡罢了,待刘玄德扫平河北各州,就算想登坛即位,也没人能阻止他了。 关中的天子刘协的处境,比诸侯王还不如,青州、兖州、徐州、豫州、冀州、幽州绝对会支持刘备。 此刻就算刘协有光武之能,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对于中山王刘稚来讲,见汉王如同见天子,再加上自己无后代继承爵位,传至六代的中山国,就要在他手中没了,怎么可能不怕。 刘备仔细地打量了中山王一番,又让许褚挨个检查了其余官吏身上有无携带利刃,待查清都没有后,他才露出笑意,让刘稚先回王宫。 后面听说刘稚返回王宫后,就常常用十余婢女侍寝而睡,日夜在屋内操劳,只为早点生出子嗣,让汉王将来没有废除中山国的理由。 刘备抬头看了看中山国的王宫,不由感慨道:“每日十人,身体如何能受得了,假设长久以往,中山国将自除也。” 就算他刘玄德的身体异于常人般充沛,也不敢如此行事,这不是在享受,是在拼命。 刘备回到府邸院落,便让书佐诸葛瑾把郭嘉叫来商议事项。 而郭嘉一来就向刘备长揖,笑贺说道:“黑山贼张燕,闻汉王恤老怜贫,视民如子,扶弱摧强,讨伐冀州以来恤民之患,除民之害,欲归降大王。” “张燕麾下有百万黑山贼,借助群山万壑,盘踞在常山国、赵国、中山国、并州上党郡等,曾使朝廷头痛不已。” “汉王以威天下之势,举手投足便能将其摄服,犹万国之附王者也。” “张燕一降,常山豪强必定大惊失色,届时自保且不足,岂敢再进兵中山?” “中山七县此刻取之易如反掌,待诛灭了这七县三万豪族部曲,大王则可如愿北上返回涿郡了。” 郭嘉说话间,把张燕请降的文书递给刘备,接着打恭作揖的复笑道:“当年河北有数百万铜马贼寇掠四方,光武击铜马于鄡,后大破之,得众数十万,故关西畏惧,号光武为‘铜马帝’。” “眼下大王击破袁氏,又诛灭豪强,要再降服百万黑山贼,必然使关中大震,三公九卿闻之,或将号大王为‘黑山帝’……” “咳咳!!” 郭嘉的话音还未落下,堂内的典韦、许褚、诸葛瑾、陈矫等掾吏听了完全没什么反应,只有刘备忍不住连咳几声。 这称号太难听了,对比光武的铜马帝,无疑下降了档次。 而且黑山两个字,一听就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就算用黄巾,也比黑山要好听罢。 面对众人诧异的脸色,刘备深呼吸口气,叮嘱道:“倘若关西有称号传出,一律不许流传到关东各州郡,此为凉州贼骄敌之心也,危亡起于细微,骄纵必生疏忽,各地官吏不可怠慢政务。” 然后又让诸葛瑾撰写两封书信,送到雒阳与平原,告诉荀公达与荀文若假如有什么关于他的称号,定要第一时间扑灭。 他可不想听到任何尴尬的号称。 郭嘉不明白汉王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昔年光武听见关西称他为“铜马帝”,不过随口说句:“此乃妄说也!”接着便付之一笑。 为什么汉王会如此抗拒? 瞧见郭嘉的神情,刘备也很难说清原因,想了想还是干咳一声,解释道:“此为备不喜称号之事,奉孝勿怪。” 刘备随即转移话题,合拢了木牍,沉思说道:“倘若张燕果真欲降,则并州可收也,并州数郡先前依附袁氏,没了黑山贼阻拦,待平定冀州后,便可让云长由上党入并州,北攻太原,西取河东。” “再让吕奉先率骑兵防范匈奴各部。” 他先前还想平定冀州后,将云长调去南阳,开始学习操练水军。 到时候再挖掘扩宽河道,使淮南水系并联,使徐州水军能够抵达南阳,让云长与公瑾给刘表多些压力。 不料黑山张燕骤然想通,竟不再与汉家顽抗到底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荀彧:还是度田好! 郭嘉听罢,也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 若是攻打并州各郡,不仅要防备凉州贼与白波贼,还要防范匈奴的部落袭来,关羽与吕布两人配合的极为不错。 先前攻河北名将文丑,就把对方打得节节败退,即便骑兵众多,可直到身死城破,也没占据一丝上风。 而大王麾下诸将,没有一人官爵可以盖过吕布,只有关云长的为人处世与身份,最让桀骜不驯的吕奉先信服。 可以说是舍去大王之外,唯一能够驾驭吕布的人,换做三将军张益德,恐怕要和吕奉先貌合心离了。 吕布此人也算难得的骑将,要舍弃不用倒是有些可惜。 郭嘉拱手笑道:“大王此策甚善,关太守为河东人士,拉拢豪族击破白波贼易如反掌,攻下河东郡,则可威慑长安凉州贼。” “据闻凉州李傕、郭汜二贼,在大河关内南岸修建关隘,因其水流潼激关山,故取名潼关。此遏制要冲之地,道路狭窄难行,可称为畿内首险也。” “若依照大王之策,先取河东郡,暂时舍弃弘农,取道河水上游而进关中,届时汉军携气吞山河而收复关中,凉州贼则守之无益,不过枉费徒劳之功,李傕、郭汜、张济必将逃窜。” 郭嘉内心思索着想道。 单以潼关据守没有用,还要加固临晋、郃阳、夏阳三县,这三城在大河西面,即便有敌军过河也能切断对方的粮道运输。 但凉州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忽略了他们对抗的不是关东诸侯联军,而是整合了天下膏腴之地的汉王。 别说此刻连雍、凉两州也不能调度的李傕、郭汜两人,就算当年最强盛时期的董贼,看到以排山倒海之势的汉军扑面朝他杀来,也没信心能守得住关中。 待汉王整合完河北,就是关中诸侯灭亡之时。 什么马腾、韩遂等辈,只会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快速收拾干净。 即便雒阳的汉家文书,已经被董卓焚烧殆尽,但郭嘉也可猜想到,纵使桓、灵两朝的汉室能调度天下物资,怕也赶不上彻底整顿河北后,汉王治下各州能够爆发出来的威力。 不说别的,单论出兵冀州以来,从剿灭的豪族处就已然收了近千车钱,连马蹄金、麟趾金也收获了不少。 其余布帛、细绢、壁、环、玦的玉器种类有百车之多,上至殷、周、战国、秦,下到两汉的玉器都有。 刘备甚至还看到了,豪强家中有许多猪首龙身的玉猪龙,联想到从古至今盗墓之事时有发生,河北豪族究竟怎么得来的这些东西,就不言而喻了。 除了器物,牛、羊、豚、马匹、骡驴等畜牧,更是数不胜数。 两百多家豪族用一两百年时间的积累,最后全便宜了刘备,冀州不愧为万物殷富之地,比徐州豪族都要富裕许多,不剿不知道,一剿吓一跳。 难怪常说冀州可以养百万兵,原来说的并非黔首百姓,毕竟百姓才有多少钱财,最富裕的还数豪族。 不仅刘备与郭嘉等人这么想,连远在青州的荀彧也忧愁并着喜悦,一边担心大王在河北度田杀戮太多,会激起越来越多的豪强反抗。 一边望见绵延不绝满载的辎重车将百亿计的财帛运到平原郡,顿时解了他燃眉之急,便忍不住心脏扑通狂跳。 尤其是他带着四百三十六名州吏与郡吏,及三千七百名辅卒,花费了十二天之久,反复核对搬运,确认无误后,再将这些钱财封存府库,待关上门那一刻,连一向儒雅随和的荀彧也笑出声来。 使众吏当场错愕不已,这还是他们认识的留香荀君吗? 掾吏们哪懂得荀彧的愉悦,这些钱财不仅缓解了青州对豫州、冀州重建的庞大府帑开支,剩下的还可留作他用。 冀州度田度得太及时了,上一回在徐州度田与剿灭豪强的收获,支撑青州军了与袁绍的大战,以及携民渡河之事。 直到安抚甘陵国数十万百姓,才把那些钱财耗尽。 现在近乎多出徐州两倍的收获,至少两三年内,他荀彧不用再为钱财而发愁,敢拍胸口对汉王说:“大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彧在后边调度粮草与军械,不管军令文书需要多少箭矢与粟米,设使中途少一支箭、少一粒粟,而辎重已运到大营,皆可责问我的罪过。” 荀彧早知河北的殷富,但真见到也不由瞠目结舌。 或许是想起之前荀文若来信之事,即便再征十万大军也绰绰有余。 因此听见郭嘉说到关中凉州贼修关隘的事,刘备也没放在心上,在天下大定的情况下,关中必难以守住,李傕、郭汜就算建成潼关又能如何。 刘备将话题转到正题上,对众人说道:“如今张燕欲降,可让其攻打常山国,讨平当地豪族。” “中山北部七县豪族部曲、僮客正在汇合望都县,听说带甲者近万,留下两千辅卒守卢奴,调度锐冲营与虎贲骑一举而击破。” “待破望都之敌后,再取唐县、蒲阴,最后平定北平,我再率军过平水前往幽州涿郡,料想以精锐之军破中山贼,犹如顺手牵羊。” 刘备说完,便笑起来了。 不是他小瞧对面,而是战争越打越顺手,军府新增的士卒之间配合的愈发熟练。 别说他们豪族拿多年积蓄拉出来三万部曲,哪怕打开武库用甲胄把这三万全部装备起来,只要敢在野外和他对阵,就算用二千步军便足以把对面打得哭爹喊娘,虎贲骑连动都不用动一下。 就能够一鼓作气,直接把对面军阵杀穿,战争之间的厮杀搏命,比的就是两军谁的意志顽强,谁的士气更高,以及谁操练的更娴熟。 只要这些方面占据优势,再加多年征战的经验,不说百战百胜,至少打这群乌合之众,那便是如同摧枯拉朽。 至于对方听见汉军到来,会不会望风而溃逃,那就得看反叛的豪族头不头铁了。 有些人没亲眼所见,根本不愿意相信,所谓的“谣言”。 只会认为别人在徒托空言,说些荒诞无稽的传闻,要等到他自己遇见为止。 第三百三十七章 汉王与洛神的故事 建安二年,七月二十二日。 草木萧疏,微风吹拂,卷起地上掉落的树叶。 在两次遣信使中确定了张燕的降意,刘备也接受对方派出亲眷为质的取信方式,随即便令张燕攻打常山国,任常山相。 接着整军进兵中山国望都,在兵力分散到冀州各郡的情况下,刘备率扩编的虎贲骑、锐冲营共计四千余战兵,七千三百二十五名辅卒,以及随军的掾吏、书佐、主记等人,留下部分辅卒驻守。 拱手揖礼的回别中山国官吏后,刘备顺势翻身上马,率步军与骑兵呼啸而去。 只留下甄氏宗长与安国刘氏、汉昌刘氏,以及中山王刘稚,站在原地久久的凝望。 见汉兵旌旗蔽空,战鼓前后相接,八百余辆辎重车护卫两翼,哪怕万人的行军列阵也井然有序,大小军阵进兵途中亦可令行禁止,不愧为天下强军。 无极甄氏宗长不由自主得感慨道:“车骑并营,循士情,公赏罚,遵节制,申军纪,习兵法,宽度量,汉王凭此军纵横天下,以少击众,屡破强敌,兵卒摧锋陷坚,裹血力战而不退,与将同心同德,执有不拔之志,真可谓‘硬军’‘铁军’也。” “听闻各郡重申军令与军制,三县增设一军府,府分内外两制,内为战兵,外为辅卒,分赏田地,免除徭役,在军则为伍长、什长,因伤退役乡里则为亭长、啬夫,百姓兵卒受到如此宠恃禄者,五代之内焉能不为刘氏,效死输忠乎?!” “汉王以军功论与众功臣共享天下,无论身份贵贱,高门大户皆凭功而获封赏,若论推心置腹,笼络人心之事,大王犹胜光武,可与高祖并称一二也。” “汉家有子孙如此,何叹天命衰竭,无人奉郊庙,承大业耳?” 甄氏宗长眼睛里情绪复杂,这老刘家真是古怪,自从太祖高皇帝提三尺剑得天下后,到了王莽时期,眼看着天子愈发不行了。 王莽行矫饰之事得天下人心,结果用数十年时间搞得更差,让豪族与黔首百姓都被迫揭竿而反。 一时之间汉家宗室并起,最后由光武中兴汉室,传两百余年。 这一次,经过黄巾之乱,宦官之逆,董贼之祸,刘氏天子的威严,已被践踏到谷底。 各地诸侯也不再供奉朝廷,视天子诏书为矫诏,各处官吏名为汉臣,实则割据一方。 结果又有青州刘玄德奋不顾身,再提三尺剑,拨乱反正,重整乾坤,再造汉家。 此岂非天佑刘氏乎? 甄氏宗长单手抚着胡须,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除了最开始的始皇帝嬴政外,再算中间的王莽,其余皇帝皆为老刘家,难道真如留侯所言,沛公之才乃天授,光武亦为天授,汉王也如此。 数百年后,莫不成还有天授之主? 苍天真是偏爱刘氏,不给其他人一点机会。 想到这里时,甄氏宗长立刻嘴角含笑,好在无极甄氏投靠也不晚,早在刘、袁交战之时,就把宗族里最有贵相之女,送给了大王为妾,成功与汉王有了姻亲关系。 据他所知,整个河北除了他们甄氏下手快,其他人此时想联姻,送宗族嫡女为妾,皆被大王婉拒了。 更让甄氏宗长开心的是甄氏女来信,说大王待她极好,在得知她到平原的消息后,还特意前来见她一面。 一见面就笑着问她家中是不是有四姐,分别为甄姜、甄脱、甄道、甄荣,而她排在最后。 甄氏女虽极为不解,但还是红唇轻启,将家中情况细心告知。 获知她为家中幼女,汉王便笑起来好奇问道:“敢问甄君,究竟名为“甄宓”还是“甄洛”?” 在探知并不叫甄宓与甄洛后,汉王曾轻叹了声:“原来甄君并非名为‘宓’啊!” 虽然很快面色便恢复如常,甄氏女还是看到了汉王眼神似乎有一丝遗憾。 在书信中将疑惑告知了甄氏宗长,宗长思索了会儿,找来甄氏女的亲眷商议片刻,立马拍板决定,改名为宓,“宓”字多好听。 宓妃为洛水女神,汉王当年收复雒阳,率军跨过洛水之时,或许就做梦与宓妃在梦中相会,因此念念不忘,不然为何见待到甄氏女的姿貌绝伦之色,便见面就问为“宓”还是“洛”。 甄氏宗长将自己的推测,说给甄氏众人一听,大家都颔首点头觉得十分有理。 承天命之人必然非同一般,始皇嬴政就曾梦与海神战,而汉王率军收复河雒,重建宗庙,从雄踞青州的诸侯,变成匡扶汉家有声望的宗室。 又有英武之气,远胜常人,洛水宓妃岂会不为所动,虽说水神不可见,也必定会托梦而见。 毕竟刘氏定都雒阳,有近两百年之久,怎么可能和水神不熟,宓妃见汉室衰落,只有汉王刘玄德率军前来重整大汉,岂能不感慕缠怀。 又联想到甄氏女幼时为相者言贵,莫非指的不是皇后,而是与宓妃相貌类同? 在鬼神之事和谶语盛行的此刻,这句话一出,甄氏众人都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以后甄氏女回来,他们都不敢直视了。 就这样,甄氏商议了足足一整日,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将其改名为甄宓。 刘备听说此中曲折后,心中也是一怔,随囗吟几句洛神赋,让甄宓双眼发亮,心底泛起了层层连漪,不觉有些相信宗长在书信中所言,汉王可能真见过宓妃。 不然随口一吟,怎么就像亲眼所见一般,能宰天下之君,果然不与常人相同。 自打那以后,也见过汉王与阴夫人的感情,绝不会为外人所动摇。 甄宓一扫来时忧愁,思绪转变了不少,整日笑意绵绵,在后宅见谁都极为有礼。 随着甄宓渐渐融入,甄氏众人也松了口气,他们所求不多,只要能在汉家立稳脚跟就好。 甄氏宗长回过神来,望着逐渐远去的汉军,心中感慨系之,在河北众多豪族士族里中,就数他们有远见,一把年纪也被大王器重,辟为中山国功曹,为汉室尽瘁事国。 第三百三十八章 纸老虎 中山国望都县,因汇聚的各家豪族部曲、僮客甚多,鱼龙混杂,又纷纷籍籍,在争吵中推举唐县张氏为众人之首。 张靖本为袁氏军司马,驻扎在中山北边,主要是为了防范盘踞在太行山脉的黑山贼,从来没和青州军交过手。 即便汉王名扬四海,如轰雷贯耳,只要他想在中山度田,欲夺张氏膏腴私田千八百顷,奴婢千群,徒附万计,也要跟刘玄德舍命相搏。 让刘备知道什么叫做弱不可凌,刚不可畏,媚不可随。 此刻,张靖招呼举事豪强,笑说道:“当年苏秦游说六国诸侯,言天下之地五倍于秦,天下之兵亦十倍于秦,之所以连连战败,乃不能齐心协力也,若六国合而为一,并力向西奋秦,则秦军必将大败。” “倘若拱手而事之,则土地皆失,连高台榭,美宫室,竽瑟之音也将不存,长姣美人亦为秦人所拥,夫破人与破于人,臣人与臣于人,岂可同日而论。” “此时亦同也,刘玄德劫掠河北,纵兵所过处,诛杀豪族,夺人耕地,凌辱妻女,肆行暴虐,人神共愤,今青州军四分五落于各郡,吾观其势已衰,河北上下皆可群起而讨之。” 张靖话音刚落,立刻有豪强频频点头称是,刘备比桓、灵二帝,还要暴虐成性。 说度田就度田,也不管河北的反对,重新丈量田地缴纳赋税也就算了,还要释放奴婢,填补人口,退还先前买卖耕田,更重要的是下令拆除坞堡,交出部曲与僮客。 这一番度田下来,有几家受得了? 也就是那些阿谀奉承之徒,奴颜婢膝之辈,能够无动于衷,去尽做俯首帖耳,摇尾而乞怜,卑躬屈节的事。 纵使刘玄德有过人之才又如何,亡国之君皆有才,桀纣亦有才,敢如此度田,掘豪族之根,天下必群起而反之。 此刻,只不过摄其一时之势罢了,要能击败刘备,料想天下也不会畏之如虎。 留着山羊胡须,面容丑陋的豪强宗长,不由在心中默默想道。 只要把零星的火苗点起来,再加一阵大风,就能在天下燃起熊熊烈火。 你要夺走我的田地,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就是他们几家豪强冒着灭族风险,也要站出来,为了家中的田地、货财,豁出去与刘备对抗的原因。 至于他们宗族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耕地,奴婢与僮仆,那也与刘玄德无关。 别说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备,就算光武刘秀来了,也要让他崩掉一嘴牙。 丑陋的豪强宗长,眼里顿时凶光毕露。 张靖站起身,把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瞧见大家都同仇敌忾,皆对刘备视如寇仇,怒气在心头久久不散,一个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忍不住点了点头,暗道:“军心可用!” 举旗反叛就应该这样,如箭出弦,绝不回头,最忌讳有人首鼠两端,犹豫不决,接着便会倒戈相向,临阵卖友。 然后他决定向中山北部豪族们分享一个好消息,于是抬手指着西边,得意笑道:“诸君暂且毋虑,靖已约定常山郡国十余家豪族沿河水而下,率部直取卢奴,与我等共击之。” “如今战车已有百三十辆,外加拒马千余架,足以遏制刘玄德麾下骑兵,虎贲骑兵无法力战,则军力大减。” “刘备在河北倒行逆施,多少豪族士族以待天时,遂引而不发,我军只需将其击退卢奴,则可令众人为之鼓舞。”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们没想过击败青州军,那是袁公与河北名将都没做到的事。 只求把刘玄德逼退,那便挫折对方的锐气,待消息轰传河北,让各郡豪族生出反抗之心就好。 很多人其实是在畏惧汉王威动天地,声摄四海的兵锋,不得已才降的。 …… 就在此刻望都县城外,夕阳倾斜西下。 阳光照在郊外的荒野,所有移动的东西都留下了影子。 城东与城西两处大营,辕门打开任由豪族部曲进出,砍樵与汲水饮者比比皆是。 不少人拿着水囊前去河畔打水,突然远处鸟兽展翅群飞,南面的天边有些极细微的骚动,似乎有什么排成一排,犹如一条拉开的线。 有的兵卒仔细聆听,只听见地面嗡嗡的震响声,仿佛越来越接近。 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半年前从兖州逃回来的数千鲜卑突骑路过中山,临近之后好像也是这股声音。 有人想到这儿,脸色也陡然一变,心脏狂跳艰难地呼气。 此刻出现望都县郊外的骑兵,绝对不可能是跑去幽州的鲜卑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驻扎在两百里外卢奴的汉军骑兵。 就在各家豪族部曲反应过来,发出短促的尖叫,惊慌失措逃命之时。 “劉”字大旗已然出现在地平线上,赤色的汉帜迎风飘扬,在远处就显得十分鲜明。 出了营地去砍樵与打水的兵卒,立马炸开了,纷纷焦急喊道:“汉军骑兵来了!” “别打水了,快跑啊!” “快快回营,快快回营!” 有人反应过来,立即去关城门,而城东、城西两处营垒也有人准备关上辕门,使外边的人不得再进去,三四千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势汹汹的汉军骑兵。 这些来不及回营的兵卒,直接望风瓦解,逃得到处都是。 他们只是出营打水罢了,身上又没披甲,又没带刀,更没有带弓箭。 拿什么抵挡骑兵,拿头去挡吗? 有的人四处乱窜,而有的人却不想跑了,躲在一边俯首而降。 听说汉王在各地度田,为百姓分耕地,若非拖家带口为豪族佣耕,他们早向南边逃走了,何至于到今日,才等到王师。 待虎贲骑赶到望都县城外,便看到了这一幕。 城门和两处营寨紧闭,躲在里边的人不敢出声,也不敢放箭搭弓。 外边有数千人蓬头跣足地顿首求降。 把汉军看得微微一愣,不是说望都豪强部曲皆为负隅顽抗之人吗? 怎么他们才刚至,便有数千人出营投降,未免也太快了罢。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三天后又是三天 七月二十八日,汉军抵达望都县城下,收降三千四百余人,其余敌军皆畏惧不敢动。 刘备驰马高地熟视,探其地形,进退便利之处,令辅卒伐木安营扎寨,准备歇息后强攻城外营壁。 城中豪强猝不及防,城头眺望得知汉军至少有万人,又闻汉王已至城外,张靖等豪强宗长皆为顿足失色,不知所措。 他们想过汉军会有反应,顶多也就遣派偏将或校尉过来,没想到是汉王亲率军而至,使豪族慌得心惊胆碎,如热锅上的蚂蚁。 望都县也不过是小城罢了,怎么能抵挡凶猛的汉军攻城。 更何况要对方用步军把他们围困在城里,骑兵快速突袭北部各县庄园与坞堡,那后边的宗族岂不是全完了? 有人把这个担忧不小心说出口,立即让周围的众多宗长毛发竖起,脊骨透寒,惊出了一身冷汗。 实力比较弱,宗族只有庄园,没有修建坞堡的豪强彼此相望,脸色剧变。 有坞堡还能抵挡些时日,但庄园垒壁却难以挡住,要是汉军故意将消息传到城中,必然人心涣散,再无战意。 不出几日,无论前方的望都县,还是后方宗族都要被攻破,覆巢毁卵之危,就在眼前啊! 想到这里,不少人将目光看向张靖,希望他能拿出绝佳的主意。 现在汉军骑兵已至城下,要是不顾后背的逃跑,任由敌军引弓放箭地宰割,不出十里路便要全军覆没了。 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迫使对方把骑兵留下来,保全后边的宗族。 面对万众睢睢的目光,张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对抗。 驰来的汉军骑兵足有两千之多,先前打造的战车与拒马,完全不够用。 若敢出城交战,恐怕立马就会被敌军抓住要害猛击,直接杀得溃不成军。 好在家眷亲属皆在望都城内,对于乡里宗族旁亲,他没有丝毫的担忧,举兵反抗度田都不肯来相助,哪还有什么宗族闾里情谊。 张靖暗自想道。 其余豪族宗长见领头的张靖支支吾吾,也拿不出对策,忍不住在心里怒骂。 “鼠子,无能尔。” 只得三五成群凑在一块商讨对策。 是夜,汉军用圆木器械锤穿敌军营壁,前后左右喊杀声震响天际,城外的豪族部曲一触即溃,兵卒莫不望尘奔溃,其降附者不可胜数。 城内一家豪强望见城外万人大败,在汉军的攻势下被打得溃不成军,不敢再留在望都县,立即打开北城门,带亲信骑马逃回乡里。 有人逃跑的消息不胫而走,眼见南边城外火光冲天,北边城门大开,不知道逃了多少人,剩下的豪强也没了抵抗心思,众人一哄而散,仓皇出逃。 张靖见大势已去,带着家眷往西边的常山国逃遁。 而刘备听闻望都县城大乱,两万人趁夜奔逃,立马令许褚领千余虎贲骑向北追击残敌,锐冲营步军不做停顿,径直杀进城内。 二十九日,虎贲骑追至唐县附近,再度大破敌军,唐县守卒见汉军铺天盖地而来,没有半分敢抵抗的心思,县令、县尉立刻瑟瑟发抖,开城门投降。 八月初三,汉军横扫望都、唐县、蒲阴、北平四县所有举兵反叛的豪强庄园与坞堡,在大型冲车之下,豪强修建的壁垒纷纷被攻破。 八月初六,在汉军收缴数万部曲后,罢免当地所有官吏,豪族尽下狱,由军中掾吏接管四县,诸葛瑾与陈矫皆试任县令。 其余属吏填补县城的丞、尉,掾史长吏等职位,军吏、法吏调拨两百人至各县,重新整顿乡里,将豪族耕田全部收回官田,妻女姬妾录进户曹,战后择兖州士卒无妻者妻之。 面对军中掾吏紧缺,不能再派任军吏为官吏,否则将影响军队正常运转。 刘备下令调度在雒阳张昭、步骘、卫旌、刘晔,河内司马朗、张范、张承,北海曹洪,沛地陈群等人急至冀州各郡。 调河内司马朗时,刘备算了一下,河内司马八达当中的仲达已快弱冠,听闻其聪明多略,博学洽闻,正为出仕的好时机。 随即辟司马仲达为属吏,让他骑马快速赶来军中,为汉家效力。 这一辈子怎么也要让司马懿为汉室鞠躬尽瘁,沥血叩心,典身卖命奉献到生命最后一刻为止。 汉家可不是曹魏,没有空隙让他钻进去。 刘备忍不住咧嘴笑了笑,无论曹孟德还是司马仲达,此生也别想逃出他的掌控。 只是可惜,曹丕、曹彰、曹植还太过幼小,不足以为吏,不然都要他们昼作夜思,殚精毕力为汉家发光发热,弥补历史上犯下的过错,此生皆为汉臣罢。 …… 建安二年(197),八月十一日,待处理完中山国事以后,刘备从北平县率军进涿郡故安,架不住当地父老百姓的热情相待,刘备难得停留数日,饮酒舞歌以庆。 “大王何必急于赶去涿县,难道是觉得故安县不好吗?” “故安亦为大王乡里,不宜厚此薄彼,寒了父老子弟之心啊。” “对对对,听闻大王要来,百姓皆扬眉抵掌,磨刀霍霍,敲牛宰马,设宴席款待大王,为何不多待几日?” “大王,再待几日吧,如今取冀州易于拾遗,幽州更为大王故乡,旌旗高擎之处,各郡县必定望风而降,何须为此操心。人生于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光阴易逝,转瞬即过。 日后即天子位,都关中或雒阳,出行更不易,哪还有机会回涿郡见我等田夫野老,还望再多留几日啊。” 听闻刘备要走,故安县须发皆白的老翁顾不上年老体衰,纷纷起身劝阻,欲意挽留汉王在故安多住数日,唯恐不能再见刘备。 瞧着华发苍颜,年过八旬拄着鸠杖而来的老丈们如此焦急,刘备不禁露出苦笑的神色,立即用手将能托起。 “诸公何须如此,快快起身吧,乡情不可却,备就再留三日罢。” 三日后又是三日,他都已在故安待六天了,该叙旧也叙旧完了,但架不住父老的热情挽留。 第三百四十章 望眼欲穿 自从到了故安县,一天一小饮,三天一大饮。 面对乡亲父老喜笑颜开的劝酒,不好直接拒绝的刘备,只得打破了他在军中不饮酒的习惯。 好在故安临近易水河畔,漕船可沿着河流将粮草、军械送至军中,减少了在路上的消耗,刘备才敢在此处多待几天。 不然就凭故安县的黔首百姓负担起他们万人的吃喝肉食,以及近七千的战马、军马、驮马、挽马的草料与豆料,不出几日就能把县库吃空,把百姓吃穷。 在故安待了三日后,刘备终于辞别当地的乡亲父老,率军往东行了数十里,然后沿河北上。 出了故安,经过一片土坡高处,登上眺望北面涿县方向,见荒野空旷辽阔,城郭渺渺茫茫。 刘备抬手指向东北边,笑着对随军的郭嘉,还有身旁的典韦、许褚等人介绍说道:“涿郡古为燕地,涿县往北便是良乡县,那里还有燕昭王所筑的黄金台。” “以前备与云长、益德、宪和,共同游历过黄金台,此处往南百里便是范阳。” 说罢,刘备不觉感今思昔露,自中平五年任青州高唐县令以来,已经有许久没有回涿县了。 此刻他虽能归返故里,但益德与宪和还在为他坚守一方,没有机会回涿郡。 待天下平定后,要多给大家放沐假,毕竟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跟随他背井离乡,建功立业,终于扬眉吐气了,不回去彰显一番,岂不可惜了。 “走罢……”刘备对众人笑道:“涿县已不远了,今夜在荒野扎营,明日应该就能赶到。” “诺!”郭嘉、典韦、许褚等人,皆笑着拱手应道。 …… 八月二十三日,涿县的驰道边,一大早便笙歌聒地,鼓乐喧天,附近赶来观者踵接肩摩,黔首百姓激动的彻夜未眠,皆在殷切盼望汉王到来。 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刘播满意地抚着胡须,望着效仿高祖回沛,训练出来的武德舞与文始舞,以此歌颂汉王的征伐武功,与安定天下之绩。 不枉费他们辛苦让人操练舞曲,终于在汉王到来前,变得十分娴熟。 只要别忙中出错,那便是极好了。 长沙定王刘氏与广阳顺王刘氏,还有卢氏、遒县祖氏、范阳郦氏、高阳元氏、许氏、蠡吾菅氏、故安赵氏、霍氏,新城孙氏等人都在紧张的等待。 自从得知汉王被故安县那群老匹夫缠了脚步,迟迟未来涿县,这让在涿县等待的豪族忍不住地破口大骂。 我们在这里拼命的等着汉王,你们却在那里搞事情,莫非是欺我等不敢抡起拳头打吗? 即使打不了你们老匹夫,但总有子孙后代吧,难道还打不了他们? 就在诸多豪族没好气想着此事之时,远方传来人喊马叫声:“汉王来了,汉王来了。” 在场所有人顿时心中一紧,官吏与豪族宗长,还有三老们赶紧整理袍服与发冠,以免给汉王留下不好的印象。 百姓也不再嘈杂喧闹,都在人群中垫起脚尖观望着发出阵阵震耳欲聋声的骑军。 一眼望去,骑兵满野,犹如雷鸣闪电,江河崩裂的气势。 汉军兜鍪插赤色飞羽,挺立腰背慷慨激昂,弓刀铠甲增明,连旗大旌迎风飘起,威风凛凛之势,扑面而来。 由于虎贲骑此刻无需用重装骑兵去冲阵步兵,因此军马与战马皆不配马铠,行军速度更快,动作也更轻便,举手抬足间,挥鞭意气扬扬。 见此场景,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刘播忍不住称赞道:“听闻汉王极善用骑兵,去岁鄃县一战,便是以骑兵破敌,每以骑队轻突敌阵,不论众寡,长驱直入,袁绍虽有十万众,顷刻之间,亦不能支。” “的确如此,袁本初骑兵过万,却不善用,汉王麾下骑兵少于河北,但能给军士配给马匹三至四匹,无论持久还是迅猛,皆在袁军骑兵之上,袁绍岂能不败乎?” 广阳顺王的宗长望见汉军战马、驮马颇多,也不由点头说道。 他们在幽州也时常贩卖一些马匹,对于马儿的作用还是比常人更了解几分。 只有长沙定王一脉的族长目光瞥过他们,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之前没看到你们这么说,在汉王大胜袁氏后,便开始品头论足,推崇备至。 真是不顾自己那张老脸了。 待到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虎贲骑的军士身上,不禁微微张开嘴唇,只见汉军骑兵甚至能松开马匹缰绳,肆意的在骑行中换马,让他不觉睁圆了双眼,瞳孔陡然一震。 我的娘诶!幽州突骑也没这么厉害的骑术罢?! 这样竟还不跌落下马,青州骑兵究竟是怎么训练的? 其余人见状,也呆呆地张开嘴,当场露出茫然的表情,纵使马儿速度渐渐变慢,但马蹄也没停下,汉军骑兵怎么敢这样换马,不怕摔下来吗? 即便放牧多年的鲜卑、乌桓人也没见过几个敢这样行军。 “唏律律……” 待到快要靠近时,骑士纷纷紧勒缰绳,马儿发出一阵急促的嘶鸣声,把众人吓得一惊。 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刘播倒没有被吓住,立即带着官吏与豪族向前,躬身伏拜道:“我等拜见大王,涿县恭候久矣。” “天下鼎沸,奸凶并争,惟仰大王受命中兴,拨乱反正,以宁天下,荡清万里,以渺渺之身,创巍巍之业,立荡荡之勋,受祖宗弘烈,以彰于先功。” “涿县诸刘氏闻之无不振奋,大王兴汉之功,必书功于竹帛,流音于管弦也。” 刘播说完,再度拱手揖礼下拜。 翻身下马的刘备听见宗长一改往日的少言少语,竟也谈吐如流地趋奉他,看来这几句话是没倒背如流。 他顿时忍不住嘴角含笑,余光望到不远处,鼓乐齐鸣,锣鼓震天。 于是上前将对方搀扶起身,抬手直言笑道:“宗长多年未见,今日何须生疏,唤我玄德便好。” “不敢,不敢!播岂敢不识尊卑,大王勿再提了。” 刘播听见这话,赶紧缩了缩脖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果断拒绝。 他可不傻,今时已不同往日,十年前唤一声玄德,那是给刘备面子。 现在要还敢唤玄德,那就是不给天下刘氏面子,身旁那两老家伙,必会扑过来用礼仪为借口,狠踩他一脚。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是看着玄德长大 “大王进兵远道而来,不如先进涿县,歇息一番。” 长沙定王一脉的族长,作揖恭请说道。 他不会给刘播专美于前的机会,虽说不如对方亲近,但好歹也是刘氏宗亲,比起在场别的豪族宗长,无疑就血脉相通了。 即使不能做涿郡执牛耳的宗族,也要占据先位。 刘播假装一拍脑袋,赶紧指着置放在棜案印绶 吴世勋一怔,没有想到沫凌欢竟然会问这种问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捂嘴笑了起来,月牙般可爱的笑颜又显现出来,沫凌欢面露囧样,不好意思的看向别的地方。 生性冷淡的天梦曦,什么时候听见过这种污言秽语,顿时火上眉梢,发动猛烈攻击。 正在范允亲吻着他,一路的往他腹下吻去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前面站在操控台前的祝融被吓了一跳,他一路操控飞舟,根本没有现任何阵法之类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有提前做准备。 杨帆会全面查清当年的事情,纵然已经过去了五千年,有些东西是抹不掉的。 芳华反应之余,连忙上前要将两人拉开,阿彩、紫羽等人在远处看到这场景,也慌忙跑了过来,帮着芳华想要将两人拉开。 “boss,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有人想要陷害我吗?”沫凌欢呆呆的看着李秀满,她真的不明白,李慧美为什么要伤害她?难道是因为朴灿烈嘛? 听他说的是这个,他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仍无法安心,总觉得花连锁可能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秘密。 “赵峰你简直是恬不知耻,陈凌刚刚查看完燕儿的寒冰玉体状况,刚刚耗费了无数精力,你此刻逼着陈凌和你应战,难道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因为赵峰的事情,萧逸此刻已经和陈凌站在同一个阵营上面。 几名队员不由得面面相觑一眼,看看此时的刀锋队长,再回过头来想想白狼队长,你说大家都是联盟分部的队长,人跟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刘俊凯轻手轻脚打开门,来到床边,看着闭着眼的妻子,会心一笑,掀开被子准备躺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孩子都修炼了天枢剑诀的缘故,一向脾气不好的剑爷,竟然和孩子们相处的十分融洽。 不过周清暮这时才猛地想起自己和绣双城的那位客栈掌柜曾有一个七年之约,此间事了,周清暮也该去赴约了。 她们之前在外面忙活一阵,在饭桌所有地方都检验了一通,依旧没有发现那个地方沾有黑冷蝉。 当然,七星宗的弟子数量可能不够,但是七星宗的弟子,不论心性、天赋都能甩那些势力一大截。 “对对对,杨大侠天下无敌,英俊潇洒!”两人头都没抬,就带着笑意回起了话。 听了狱卒的话,李落弟极为恼怒,当时就应该双手用力,把这混球给掐死。 而这一次,由于有了上次位置的对比,城上发炮的射手大多微微调整了炮口的位置,使得火炮都纷纷对向了之前的爆炸点。 如果连这个‘绝对正确’都不遵守,那么这个奖项就成了笑话,其他所有都无从谈起。 在许久之后,八字胡道人在一处宅子前停下了脚步。这座宅子没有匾额,就好似无主之宅扎根在这座古怪城池之中。 “话可不能这样说,这七星宫是三日后才招弟子,现在还不趁机先去晟天派试试。”白衣少年说道。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是看着玄德长大 “大王进兵远道而来,不如先进涿县,歇息一番。” 长沙定王一脉的族长,作揖恭请说道。 他不会给刘播专美于前的机会,虽说不如对方亲近,但好歹也是刘氏宗亲,比起在场别的豪族宗长,无疑就血脉相通了。 即使不能做涿郡执牛耳的宗族,也要占据先位。 刘播假装一拍脑袋,赶紧指着置放在棜案印绶,笑说道:“播险些忘记要事矣!” “大王兼领幽州牧,涿郡太守先前为袁本初刻印倒行逆施所置,涿郡百姓不能忍,故将其废除诛杀,使得郡县重归汉家,今将太守印绶呈于大王。” 被后边的人插一嘴,他也顾不上与汉王叙旧,还是正事要紧。 先把太守印绶给了玄德,才能彰显他们的诚意。 据他所知,幽州其他郡县说是归附汉王,可是还没有一家把印绶主动送过来,能让汉王任用官吏前去收权,那些人把印拿在手里,嘴上说的好听,却没有半分实际行动。 论积极性,可比他们涿郡差远了。 说罢,刘播立即挥手,让人把棜案递来,他再交给汉王身旁,一长相燕颔虬须,腰圆背厚的武官,躬身满面春风的笑道:“这位将军且收好了。” “将军不敢当,许褚不过军中一校尉罢了,当不起宗长之言。” 许褚也笑着上前主动接过印绶,谦虚的说道。 这可是中山靖王一脉的宗长,乃为大王的宗族,他不能不客气。 “将军气度不凡,颇为雄壮,一看便知为大王麾下的熊虎之将,封侯拜将岂在话下乎?” 刘播忍不住连连夸赞道。 果然是好军、好将,玄德就是靠这群雄罴之士,才能虎步龙行,横扫天下诸侯,扬我涿县刘氏之威,使得宗族引以自豪,每年祭祖都不忘告知先祖中山靖王,先祖于九泉之下,亦可含笑也。 两人虽短短几句交谈,却是你来我往彼此称赞,因此皆是笑容满面。 刘备望着这一幕笑了笑,富贵还乡让所有人都变了,连平日里不善言辞的宗长,说起话也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将印绶交给汉王之后,各豪族宗长你一言我一语,拥护着刘备进城。 就在即将进县城的时候,刘备停住了脚步,望着远处翘首以待的黔首百姓作揖见礼,然后高声笑道:“诸位乡亲父老,备远去南边多年,今日终得归返涿县,解桑梓之念,明后三日必在涿县附近露天设宴,以美酒肉食与诸位同庆!” “无论男女老幼,为涿县乡里亲友皆可来。” 涿县的乡亲父老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轰然叫好。 “玄德如今贵为汉王,还是没有忘记乡里之情啊!” 瘦黄驼着背的老翁激动地点头笑道。 “祖父,不能再叫汉王的字了,应该称呼为大王。” 肤色黝黑的中年人听见了祖父毫无顾忌的称呼,心中立刻打起了鼓,担忧附在对方耳边劝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还有几个敢称呼刘备为玄德的,即便岁数再大,开口之前也要斟酌一二,纵使汉王不介意,麾下其他人却会有芥蒂之心,不能因一时口快给子孙留下祸患。 没想到老翁立马将脸色一板,肃然说道:“我已年近七旬有余,看着玄德自幼长大,为何不能唤其为玄德乎?汝等害怕,我可不害怕。” “玄德胸怀仁厚,非心胸狭隘之君,岂会因称呼治我之罪,此乃福非祸也。” 说完还重重拍了其孙手背三下,叹息家中子孙不懂事。 刘备早年家道中落,少时便在涿县以侩卖为生计,就是在他们这些乡里亲友们的眼中看着长大,何况还是同一个刘字,怎么可能没有帮衬照顾一番。 如今玄德已为汉王,好不容易返回涿县一趟,还要宗族亲友们都要请来,端上美酒肉食,准备大摆筵宴,如此难得的时机,错过了就不知道下次是何时了。 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涿县出现了赫赫之光,名震天下无与伦比的大人物。 而且还是继光武之后,又一中兴汉家的刘氏天子。 这是多少年才有的盛事,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不赶紧借机会露露脸,万一玄德忘记了,那就全完了。 就凭你们这群百无是处,碌碌无能之辈,再给你活百年也遇不到如此能过上好日子的天赐良机。 瘦黄驼着背的老翁望着自家孙子,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不已。 我还没傻,难道我还不知道称呼有别,之所以唤汉王为玄德,那是因为其余人不敢唤,我敢是因为我关系亲近的缘故,要不然怎敢如此。 想到这儿,老翁气得又拿起木杖敲了几下,已经耕田耕得不懂变通的孙子。 要是朝廷还在雒阳,依他的年龄早就在几年前赐下鸠杖,能够直接当面面见玄德了。 可惜先帝无能,不仅没处理好身后事,还使得宗庙焚毁,京都雒阳成为一片废墟,连鸠杖也没人发放下来。 有生之年好不容易等到玄德返乡,就算舍了这张老脸,也要让玄德亲自赏赐鸠杖给他。 临死前若能得到将来刘氏天子的赏赐,则此生斯可矣。 老翁眯着眼,已经看快不清刘备的背影,只能依稀望着许多人朝城门踱步走去。 不禁在心里暗暗想道。 …… 刘备率汉军进兵涿郡不过十余日,消息便传到了代郡、上谷、广阳、渔阳四郡,在听闻汉王已至幽州后,无论先前为刘虞治下的官吏,还是袁氏遣派的官吏皆兴奋不已。 投于汉王麾下,总比让公孙瓒接管幽州要好,因为公孙伯圭早就放出话来,当初背离他的官吏,无论是谁都不会放过。 让许多人心惊胆战,没想到公孙瓒竟然连小怨小忿都要报复,简直就是斗筲之徒也。 又想到汉王与公孙氏的关系,假如真让公孙伯圭接管幽州数郡,那还得了? 诸多官吏为了不让公孙瓒代替刘虞治理幽州,立刻闻风而动,赶来涿郡拜见汉王。 不为别的,只为能够让大王改变心,就算不枉此行。 第三百四十二章 胡人有这么厉害? 刘备前脚抵达涿县,幽州官吏后脚就陆续紧随而来。 恰好在宴席结束后的三天,有一个人的到来,让刘备颇感意外。 此人自称为乌桓司马阎柔,岁数虽然不大,行事却略为果断,有终军之风。 看见对方递来的拜帖,刘备思索了一番,便同意了接见。 一阵脚步声响起,在掾吏的带领下,头戴皂色武弁,稀疏的胡须的阎柔,面容从容镇定地踱步进堂,对于在场的其余人的目光浑然不在意,只对堂上的汉王伏身拱手揖礼道:“幽州乌桓司马阎柔拜见大王!” “愿大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待把话说完,阎柔便再度行礼下拜,以表示恭敬之意。 虽然没想到汉王竟会这么快的召见他,以至于汉家礼仪还学的不够熟练,但娴不娴熟不要紧,汉王乃当世之英雄,定不会由此而怪罪。 再者礼仪行不到位,还可以用诚意来彰显。 阎柔为汉人,但年少时被乌桓、鲜卑所虏为胡人,在胡人部落中成长多年,遂得到他们信任,刘虞为幽州牧时,为了能安抚乌桓、鲜卑各部,找来了不少精通乌桓与鲜卑胡语的汉人,其中就数阎柔最为突出。 后来刘虞被公孙瓒击败,全家尽遭受生擒,有传闻州牧已被公孙氏所害,刘虞的故吏悲痛不已,随即幽州从事鲜于辅等人便推举阎柔为乌桓司马,向乌桓、鲜卑借兵与袁绍一起讨伐公孙瓒。 这时又得知刘虞还未被公孙瓒所杀,并想与其和谈释放幽州牧刘伯安便撤兵。 没想到公孙瓒依旧不为所动,持兵奋进乌桓、鲜卑与袁绍诸将,结果大败而回,迫使公孙氏退到右北平郡的无终县与平谷县接壤,并为掎角之势。 才能在多方的攻势下,勉强守住城池,若不是汉王在淮南大破袁术部将,让袁本初如芒在背,如同刀悬脖颈,不得不暂时舍弃公孙瓒,率军南归。 这方让公孙伯圭苟延残喘至今日,不然早就被剿灭了。 阎柔低下头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浮想道。 公孙瓒倒真是好命,少时能够与汉王成为同窗好友,不然在袁本初兵败后,幽州众多官吏早就一鼓作气,攻下平谷与无终二县,拿他公孙氏宗族的命,来交换刘公全家的性命。 一年来能够按兵不动,就是看在汉王的颜面上罢了。 想到传闻中公孙瓒竟然痴心妄想,欲与汉王平分河北,骤然听到此言,简直令人失笑喷饭满案。 不过仅仅占据两县之地,尽敢夸出如此海口,可谓目不见睫,果于自傲也。 阎柔在心中默默念道。 而刘备则略有好奇地将目光落在阎柔身上,这可是历史上与田豫、牵子经并称的北地名将,是对付乌桓、鲜卑、匈奴的一把好手。 眼下无论是对付分布在辽东、辽西、右北平三个郡的乌桓人,还是占据代郡、上谷、渔阳等地的鲜卑人,像阎柔这样熟悉胡人部落之事的向导,就是他军中最为紧缺的。 如今整个幽州除了广阳郡与涿郡外,其余的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辽东属国、玄菟郡、乐浪郡,整整九个郡国皆有边患。 尤其是鲜卑,自从南匈奴内附以来,鲜卑人迅速南下占据了匈奴人原来的草地,还将没来得及撤走的十余万匈奴人,吸纳为鲜卑人。 因天气逐渐寒冷,百余年来屡次率军南下掠夺,侵略边境黔首百姓。 借着骑兵轻便优势,肆意抢劫掳掠,又杀戮百姓。 到了檀石槐时期更是统一了鲜卑各部落,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余,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 鲜卑一跃成为匈奴投降汉家后,占据北方草原的最强盛胡人,部落多至上谷以西到燉煌,而接乌孙。 实力得到增强后,立马便率军南下攻打幽州、并州,一年之内鲜卑诸多部落,侵扰边境多达三十余次。 好在檀石槐及时溘然长逝,才给了汉家喘息的机会。 鲜卑部族也分裂成了步度根与轲比能,素利、弥加、阙机等人的三家势力。 再加幽州西北边上的乌桓人,导致胡汉极度混杂,又因各地经常激起杀戮反叛之事,豪族也常常抱成一团。 整个幽州除了涿郡好处理外,其他郡县稍微一动,就会引起连锁反应,此刻青州军大部分的战兵都在镇压冀州的豪强反叛,剿灭豪强部曲与僮客,腾不出空来处理幽州的事。 仅凭借虎贲骑与锐冲营,还有渤海郡可以调度的赵震以及其部的五千幽州卒以外,就再也调不出多余的人手了。 想到面对幽州如此复杂的形势,连刘备也不禁皱起眉头,感到兵力捉襟见肘,共计万五千人马,在涿郡尚且可以,假如要北上至渔阳、广阳、上谷等地,不仅粮道辎重会拉长,万一有胡人来袭,便容易切断粮道。 更重要的是没有携带武刚战车,之前劫掠过兖州与青州的鲜卑、乌桓部落倘若知道他继续北上,极可能会有异动。 那蹋顿与轲比能处理起来,倒有几分棘手。 眼见汉王似乎陷入了沉默,阎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于是大胆拱手说道:“大王所虑,难道为乌桓与鲜卑之事乎?” 接着斟酌片刻话语,继续复道:“自从袁绍占据幽州数郡,为了联合乌桓与鲜卑,教作兵器铠甲,习学文字,再教之建立旌麾,以鼓节为进退,以御其部落入中原讨伐诸侯。” “袁氏虽败,但兵器铠甲之法却流进乌桓、鲜卑部落。” “柔听闻陈汤所言: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乃是因其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颇得汉工巧匠,然三而当一也。” “值此天下混乱之时,胡人投靠诸侯以获得工匠铁器,布帛与粮草,若不趁早绝其本根,发兵击灭蹋顿、轲比能所部的胡人,则必为后世留下大患,大王为汉家之主,不可不明察。” 阎柔身为乌桓司马,出口便建言汉王应当尽早发兵,剿除乌桓与鲜卑部落。 让在场的遒县祖氏、范阳郦氏、高阳元氏、许氏、故安赵氏等人又惊又愕,忍不住面面相觑,你不是与胡人部落交好么? 怎么也做这种临敌卖阵的事,那群蛮夷之辈,还会成为后世大患。 你阎柔莫要在这吓唬人了,我们才不信。 就北边胡人那些穷酸样,能凑出百具铠甲,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积累了。 若非他们马匹甚多,何至汉王率军讨伐,我们幽州所有豪族齐心协力,就能把对方打出塞外了。 一时间,有些宗长觉得阎柔夸大其词了,此刻胡人不过纤芥之疾,称不上心腹大患。 所说所言,不过想引起汉王注意罢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官吏:我汉家天下无敌! “阎君,未免言过其实,虚词诡说了罢?” “乌桓、鲜卑,部落众多,遍布汉家北地,无论长城内外皆有放牧,百年来也未酿成多大的祸患。” “自殷、周、秦以来,蛮狄袭扰边郡,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乃为常有之事,如今大王奉承宗庙,中兴社稷,必重开盛世,堂堂汉家何惧胡人为患。” “鲜卑人再强,也赶不上当年的匈奴人,敢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范阳郦氏宗长皱眉听了许久,最后忍不住挺起腰杆,先对汉王拱手揖礼,接着转身对阎柔直言道。 说罢,便摇头晃脑,神色颇为自得。 不是他吹牛,汉家自定天下以来,周围哪个蛮夷没打过,匈奴强盛之际,屡屡犯境,孝文、孝景积聚国力,待到孝武皇帝时,汉军四处出击,扫漠北,击匈奴,吞百越,灭朝鲜,威西域,使得天下无人敢轻视汉家。 正如义阳侯之言:汉军方至,毋敢动,动者,灭国矣! 大汉数百年累积的威慑,又有哪家蛮夷敢与我汉家决裂交战,鲜卑之所以强盛,不过是趁汉室陷入微弱之时而已。 如今汉王奋起兴汉室,无需多久便可再度统一天下,重整河山。 倘若有胡人敢反叛,大不了如段颎所言,直接出兵斩断其根本,遇胡人部落屠杀殆尽便可,想成为心腹之患,就看看是他们生育的快,还是汉家出兵杀得快。 范阳郦氏宗长说话声音很大,让在场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遒县祖氏、高阳元氏、许氏、蠡吾菅氏、故安赵氏、霍氏等豪族都不禁点头赞同。 他们不像中原士族那么迂腐不堪,对于血腥杀戮之事,早已司空见惯,天下士人反对屠戮殆尽,边郡豪族却觉得很正常。 也是最省心,最省力的做法,更省了朝廷钱财。 毕竟幽州各豪族的坞堡,可不是白修的,防范不了擅长攻城的汉军,但防备缺乏手段的蛮夷胡人,那便是再简单不过了,对方有种就骑马来攻打。 听见堂内众人都对胡人不以为意,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轻微皱着眉头正在沉思,其中也包括汉王。 这才让阎柔心中微定,别人再轻视胡人也无足轻重,但是汉王也同样轻视的话,那问题就大了。 阎柔对着刘备躬身行礼,然后转头环顾众人,轻轻地笑了笑,不卑不亢的对涿郡豪族一揖,便高声解释说道:“正如诸公所见,胡人各部性气贪婪,凶悍不仁,与中国接壤已有千年,即便仁德之君,也难以教化驯服其心。” “然蛮狄诛之不绝,杀之不尽,殷时有鬼方作乱,周室有戎狄为祸,春秋亦有义渠、山戎,至始皇并天下,南兼百越,北走匈奴,使之无四夷之忧也。” “可惜仅为一世之功,汉初匈奴横起,高祖进兵困于白登,孝文皇帝军于霸上,胡人掳掠四方,而百姓深受其害。” “光武中兴后,徙蛮狄于内附空地与汉人杂处,数十年后,胡人族类蕃息,既恃其肥强,不改其心,辄复侵叛。 时至今日,蛮狄已占据凉州、雍州、并州、幽州,舍此之外,扬州、交州、荆州、益州皆有蛮夷为祸,倘若汉家仅为杀戮,必将使仇怨更加积深,北边有漠北可逃遁,南面亦有大山险峻,瘴气弥漫,如何能斩杀殆尽?” 说到这儿,阎柔暂时停顿了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人站出来,献出良策反驳他。 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话,不免有些失望。 阎柔将目光望向范阳郦氏宗长,对方却略为尴尬的把头转向别处。 他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要是能轻松解决,那汉家也不会想到把匈奴内迁,放到自己眼皮底下来监视。 要是杀戮过重,匈奴人肯定闻讯而逃,到时候又要连年南下打草谷,出塞反击又风险过大,光在草原不迷路,就足以难倒一堆的将军与校尉。 汉军多少年没有出塞了,谁有草原作战的经验? 换做一般的将领,轻则无功而返,重则全军覆没。 在茫茫草原想要找到躲起来的胡人,无疑难于登天,何况粮草运输又极为不便,依照以往汉军出塞的经验,往往是粮草即将消耗殆尽之时,就是遭遇胡人主力的时候。 如今天下谁敢自比为卫、霍,为汉家横扫漠北? 范阳郦氏宗长在心里骂咧咧道。 阎柔这竖子为何一个劲的盯着他看,把大王的目光都引过来了。 这不就是让汉王觉得我为计无所出,无言可答之辈吗? 印象一坏,郦氏还怎么建功立业? 或许是感到自己有些咄咄逼人,阎柔摇了摇头,便收回了目光。 又向前走了几步,他抬手恭而有礼的复言道:“大王为汉家明君,不可不括囊避咎,防患未然,自大汉迁徙匈奴、羌族后,已受其弊久矣,绝不可再复迁徙之事。否则必将寇发心腹,害起肘腋,疢笃难疗。” “为今之计,匈奴内斗,鲜卑亦如此,唯有乌桓人广收部落之心,大王应当先攻乌桓,灭其单于,收为己用,抚之以宽,法之以严,再调令其攻打鲜卑,灭最强势的轲比能与步度根、素利、弥加、阙机等部落,扶持其他鲜卑大人。” “使得鲜卑数十部落大小分散,统一为汉家所管,在加以宽容抚恤,严控甲胄弓弩,又策计相互对立,互为仇怨。” “此时已收鲜卑、乌桓十万骑军,再征匈奴与羌族,必使其无立锥之地,追逐间无逃遁之所。” “以上种种,皆为柔为大王定边郡之地,所谋划之良策也。” 阎柔后退一步,拱手俯身长揖道。 他在赶来的一路上,一直在想自己能为汉王带来什么计策,能让汉王看重他。 思来想去,还是利用自己熟知乌桓与鲜卑部落的特长,让汉王刮目以待。 在阎柔的计策中,虽对鲜卑处理的狠,但对匈奴却更为担心,害怕其逃出塞外会死灰复燃,只好借助乌桓和鲜卑之手,一起剿灭匈奴贵族。 乌桓与鲜卑皆为东胡后裔,可用蛮夷而制蛮夷,待汉军骑兵强盛后,再回头将对方编户齐民,废除贵族,纳为己用。 第三百四十四章 伯圭,不要让备难办啊 在阎柔的计策中,汉军想要击败盘踞在各处的胡人部落容易,但官吏用什么样的方式加以抚恤,却尤为重要。 若是做不到位,就算击败鲜卑、乌桓、匈奴、羌族也无法容纳管理,依然会激起祸患,关键在于纳为己用。 刘备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胡人失控引起的后果。 遂抚掌对阎柔轻笑道:“阎君所言甚得我心。” “进幽州以来,能让备忧虑者,无过于鲜卑、乌桓耳,今有君为我画策,点明出兵先后顺序,排忧解难莫过于此。” “来人,为阎君赐席坐,择我近处置之,待今日宴席过后,备再与君细谈胡人之事。” 刘备对外边的锐冲营军士摆了摆手,叫人赶紧找来坐席,让阎柔坐下再说。 而阎柔闻言,眉宇间充满了惊喜,没想到汉王竟然如此器重他,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些天拜见汉王的官吏不知多少,没想到他阎柔有朝一日,也会被赐上坐,且还是靠近汉家之主,让他差点忍不住想雀跃而动。 自打从鲜卑部落回到汉家来,还没有二千石的官员对他这般厚待,甚至有的官吏还对他鄙于不屑,认为常与胡人为伍,如同蛮夷。 阎柔眼眶有些发热,激动地拱手长拜道:“多,多谢大王!” 接着他又对拿坐席进来的军士一揖,强忍着喜意道谢,声音虽小却仍郑重其事。 让锐冲营的军士微微发怔,也赶紧对其拱手抱拳。 他们锐冲营可是大王的亲卫,再怎么样也不会失礼于人,那丢的就是汉王面子了。 …… 九月初八,在尽收代郡、上谷郡、广阳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与涿郡太守印绶之后,刘备率军进兵幽州部所在的蓟县,在接见众多豪族和官吏,以及见了前来请罪的鲜卑、乌桓部落贵族。 在安抚各地豪族,清点幽州官田时,刘备当着众人的面,拿起田地文册笑着说道:“备与袁绍交战之际,曾对拨乱反正的军士许诺,待返回幽州后,必为其均百亩田地,如今我观官田甚多,足以行均田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说完,刘备就把手中的耕地籍簿传阅众豪族,在看到州部关于田地的记录后,幽州豪族们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刘备。 大家都在心里暗暗叫苦,汉王这是专门来割他们身上的肉,特意把他们找过来先礼后兵。 看看最强盛的冀州豪族此刻被度田剿灭的多惨,他们若仍不知悔改。 不出两年,度田之事必在幽州上演。 要是汉王把公孙瓒给拉过来,那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留着三叉胡子的上谷昌平寇氏,最先起身拱手,诚恳道:“大王为天下拨乱反正,不失信于军、民,我等岂能不助乎?” “先前幽州祸乱多年,各地官田荒凉无人耕种,我等使僮仆耕之,以此而抚百姓,大王既为幽州牧,重收官田乃理所应当,岂有与我等商量之理?” “大王尽可派遣州吏、郡吏前往乡里丈量耕地,再定赋税。” 昌平寇氏习宗族典籍《左氏春秋》,在汉室未衰乱之时,常与南阳新野邓氏、长沙临湘刘氏联姻,对于南阳郡邓氏与阴氏举郡而投汉王,他当然也知晓。 何况这些宗族还不惜数千里书信给他,让他早点投于汉王麾下,再加上汉王亦为幽州人,对幽州有天然的亲近,岂能得罪? 袁绍与公孙瓒,哪里比得上大王的身份,想要耕田尽管说,幽州豪族除了不开眼的豪强外,必定颔首赞同,只求一个立功封侯的机会。 土地没了还有买回来的时候,富贵的机会没了,那就真没了。 眼下汉王当作幽州人,待数十年后,汉王之子就不会将自己看作幽州出身,到那时乡土之情都淡了,边郡怕连立功都没有途径,谁还会记得我们这些边郡乡人? 幽州豪族们当然看懂了这点,纷纷拱手说道:“大王之令,我等岂敢有异,必惟命是听也!” “既然如此,那备便差使官吏前往各郡丈量官田罢。” 刘备也跟着笑了笑,随即便下令。 后边又见了鲜卑与乌桓的贵族,假意安抚了几句,让他们遣送掳掠的汉家百姓回归乡里,便既往不咎。 让忐忑不安的鲜卑、乌桓,立刻大喜过望,不待刘备回话,就直接从地上爬起身来,对汉王行胡人之礼,以示感激。 做梦也没想到,横行天下的汉王会这么轻易答应他们,而且提出的条件不过释放一些汉民罢了。 这对他们无足轻重,毕竟部落除了汉人还有其他抢掠来的奴隶,为他们放牧牛羊和马匹。 然后刘备又提出用一些粟米与他们交换马驹,乌桓人迟疑了片刻,但鲜卑人却满口答应,他们大部分部落在塞外,根本就不担心汉人有马驹,就能威胁到他们。 骑兵不是一日便能训练完成,更不是会骑马的人就为骑兵,必须要常与马儿亲近,能在马背放开双手,进行拉弓射箭与搏杀,还懂得如何养马、医马、用马,才能称得上骑兵。 乌桓人见鲜卑毫不犹豫的答应,最后也咬紧牙根,答应了卖马之事。 好在汉王提出的条件,都在他们心底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鲜卑贵族表面恭敬,在心里却在嘲笑刘备不懂他们部落的事,就算答应放回汉家百姓,也可以慢慢为之。 待汉王率军退回青州后,幽州各郡又能拿他们如何? 却不知刘备也是在这样想,如今汉军收复河北冀、幽二州十六郡,只剩下辽东属国、辽东郡、玄菟郡、乐浪郡还在公孙度的手里。 此刻不可同时办三件事,一边在冀州度田,一边又整顿幽州,还率军攻打胡人,把诸多事情迭在一起办,只会彻底玩脱。 当以巩固河北最为重要,鲜卑、乌桓暂且放在一边,待安抚了河北十六郡,冀州也度田事毕,幽州民心归附后,就能腾出手来挨个解决胡人。 刘备瞥过鲜卑与乌桓贵族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等着吧,待我收拾完豪强,再度率汉兵北上,那将是你们胡笳与牧马悲鸣声,交织成一片之时……” 离进军幽州以来,只剩两件事还未办妥了。 一个是原幽州牧刘虞,一个则是公孙瓒,还没来蓟县拜见他。 而刘伯安囚禁于公孙瓒之手,在此处停留多日不动,就是在给公孙伯圭最后机会。 看他顾不顾同窗之情,还是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伯圭,不要让备难办啊!” 刘备抬头朝望东北处,不觉轻轻一叹。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公孙瓒:玄德,放过我吧 九月二十日,终于垂下头颅的公孙瓒带着刘虞一家,赶来蓟县拜见刘备。 在将刘虞交出给汉军士卒,自己与公孙范、田楷、田豫翻身下马望着蓟县高大的城墙。 有着浓密胡须,身躯凛凛的公孙瓒,不知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还是其他原因,显得面容憔悴。 “蓟县啊,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踏足此地,袁绍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公孙瓒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玄德已经为他报雠雪恨,先后斩杀袁绍、袁术,又将袁谭、袁熙、袁尚等人流放至乐浪郡。 但也让他感到有些遗憾,没有把袁氏斩草除根。 好在田楷最终还是点醒了他,与其抗拒汉王落得宗族覆灭的下场,还不如低头下心,归附汉家。 日后寻找机会彻底灭了袁氏,为弟报仇。 因出身辽西,熟悉辽东地形,加上与汉王有同窗之情,若讨伐公孙度立下功劳,可请命为乐浪或辽东太守,再因时施宜。 此计策一出,让公孙瓒颇为心动。 也对呀,乐浪郡常有蛮夷作乱,而袁氏又与乌桓人有姻亲关系,或许又将贼心不死,反汉自立。 我若为当地太守,遇迫在眉尖之急,诛杀袁氏全族,即便玄德怪罪,我公孙瓒大不了赔上一命罢了,又有何惧。 如今公孙氏强,而袁氏弱,总有抓到机会的时候。 公孙瓒一边任由军士收缴刀刃,一边回想田楷语重心长的叮嘱他,向汉王赔罪时,定要态度诚恳,不可有任何趾高气扬,勿效彭宠旧事。 “玄德,如今你已然不同以往了……” 公孙瓒心里情绪复杂的感慨。 由军士带领穿过羊肠小道,来到院舍等待。 哪怕得知汉王要先接见刘伯安,公孙瓒也不敢再火冒三丈,尤其看到腰圆背宽的披甲校尉,亲自守在院门口,对他们虎视眈眈。 让公孙瓒脊背莫名一寒,多年生死搏杀的直觉告诉他,此壮汉要是拔刀杀来,他与田楷、田豫、公孙范四人身着铁扎甲,也未必杀得过此人。 更何况身上刀刃全无,穿的不过单薄的数层衣袍,假使厮杀起来,不出片刻便会衣袍裹血,死于此院。 公孙瓒将心惊压在胸膛,眼神一凝,遂拱手问道:“在下辽西公孙瓒,敢问壮士,何许人也?” 那壮士咧嘴笑了笑,同样抱拳回礼道:“陈留典韦,见过公孙将军。” “典韦……”公孙瓒嘴里细琢磨了下这个名字,发现自己没听说过,不过天下之大,英雄豪杰甚多,总有他没见过的人。 幽州为边郡之地,久遭兵戈扰攘,任何人都喜欢与熊虎之人结交,公孙伯圭更如此。 打量着典韦的魁梧身材,公孙瓒忍不住感叹道:“典壮士威风赫赫,真乃熊罴也,没想到兖州竟也有猛士。” “想必汉王麾下,也无几人可胜典壮士罢?” 公孙瓒还没有感慨完,典韦就笑着打断,说道:“韦不过小勇而已,论破军杀将,登锋陷阵能胜我者,不知凡几。” “兼领魏郡、巨鹿郡、东郡的关太守、还有南阳张太守、山阳郡赵太守、下邳太史相、九江管太守,舍此外还有吕奉先、张文远、孙伯符等人。” 听得公孙瓒有些微微愣住,立即追问道:“莫非是关云长、张益德、赵子龙、太史子义?” 这些人当中有的人他见过,有的人只是听过传闻,说玄德麾下猛将、良将极多,可堪比云台二十八将,没想到果真如此。 “对了,瓒听闻还有斩杀朱灵的许褚许仲康,亦为军中猛将,常为汉王持锤冲杀在前,所过处碎首糜躯,无人可挡。” “敢问许仲康比典壮士孰强孰弱?” 公孙瓒忽然有些好奇。 典韦顿时哑然,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有些绷不住了,倘若论角抵手博,他还没真的占过上风。 许褚身为豫州游侠之首,确有两把刷子,论力气他不怕,就是技巧略输一筹。 但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那不是折了他的颜面吗? 典韦立马摇头,唏嘘道:“许仲康虽有勇力,然勇而无谋……” “咳!” 话音还未落下,一声咳嗽从身后响起,许褚黑着脸按刀过来,瞥过了典韦,将目光放在公孙瓒等人的身上,拱手说道:“大王请两位公孙将军与二位田君前往堂内。” 公孙瓒听罢,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先前桀骜不驯,在无终县屡召不来,眼下虽然来了,却延误好几天,事到临头难免有些畏惧。 不过好歹也为一方诸侯,公孙瓒在须臾之间便压下惊慌,对许褚拱手见礼,带着掾吏紧跟对方脚步而去。 只留下说闲话被抓正着,颇有些面红羞愧的典韦站在原地暗中感慨:“当真是行事不可任心,说话不可任口啊。” 以后他再也不说许仲康的坏话了。 另一边,刘备站在堂口前等着公孙瓒的到来,待见到对方身影,立即抬手指着笑道:“伯圭,何故迟迟未来,莫非不想为汉臣乎?” 公孙瓒刚看见刘备的身影,还以为刘备念及旧情,故亲自来迎接,登时心中生出窃喜之心。 可是当听见刘备见面就用责问的语气,吓得公孙瓒等人心底猛地咯噔一下,差点魂飞魄散。 几人立马跪倒在地,顿首谢罪,公孙瓒焦急说道:“公孙氏不识汉王之威,不知好歹,自以为是,险些误入歧途,今日归来,任凭大王处置,甘死如饴。” 公孙范、田楷、田豫也连连叩首请罪。 刘备却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公孙瓒说道:“囚禁刘伯安之事,我已帮你处置妥当,使对方不再追究。” “我念及往日情谊,故在此等候月余,既然任凭孤处置,那就先罢免公孙所有官职,把辽西公孙氏举族迁往司隶共县,随大军一起出发。” 刘备也不兜圈子,直接干脆利落道。 他准备拿公孙氏做榜样,迁到百姓稀少的司隶,以填补当地人口。 听到这话,公孙瓒脸色瞬间煞白,心中哀嚎道:“完了,公孙氏再也回不去辽西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司马氏危矣! 建安二年,十一月初旬,天气骤变。 幽州北地低沉的阴云蒙住天色,雨雪霏霏,大风卷过山陵,发出凄厉的呼号。 虎贲骑、哨骑、锐冲营骑兵,以及幽州豪族送来的马匹与乌桓与鲜卑送来的马驹与赔罪的牛羊畜牧,所有的战马、军马、驮马、挽马,共计二万六千七百二十三匹,再加上三千余牛羊。 自八月起为了让马匹快速长膘,熬过幽州的冬季,增加了后方运输精饲豆料和草料消耗,眼下军中马匹越来越多,天气却愈发寒冷。 现今河流冻结,为了避免陆地运输消耗过大,也为了不给民夫带来沉重的负担。 在将幽州事宜安排妥当后,刘备只能率军先撤回青州。 万余人的大军,说撤便能撤退,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事。 出征五月以来,刘备麾下汉军差不多绕着冀州走了一圈,因此略微马疲人倦,蓟县城外听说汉军要撤退,不少百姓冒着寒风赶来送别。 更别说一早在城外候着的官吏、豪族、三老了。 刘备下令调来幽州为州吏的有步骘、卫旌、刘晔、曹洪、司马朗。 面对北地风雪交加的天气,曹洪与司马朗还能稍微扛住,但从未见过如此寒冷的步骘、卫旌、刘晔三人紧紧地裹住衣服,站在人堆里不敢乱动,借助人多热量大,以抵抗冷气。 刘备辟曹洪为代郡督邮,刘晔为上谷郡主簿,司马朗为涿郡功曹,步骘任广阳郡五官掾,卫旌任渔阳郡督邮,辟田豫为渔阳主簿,阎柔为右北平郡功曹。 在将幽州各地太守皆改为试任,又各郡调乱之后,削减了太守之权,而刘备所派遣的长吏拥有更大的实权。 接着刘备下令废除幽州、冀州郡国兵,改为三县增设一军府为征召服兵役,各处郡县不得插手其中。 又把平定河北期间所有投靠刘氏的幽州兵卒,统一遣回乡里,将从青州调过来的军吏、法吏分到各郡,重新整顿军籍名录。 原本打算十月中旬便撤军回去,结果一忙又多留了二十余日。 刘备制止了蓟县官吏用鼓乐相送之情,看着有些已经冷得不行的掾吏,即便身上披着氅衣,也本能的感到寒冷。 特别是刘晔等身为江淮人士的属吏,没想到直接让大王调度到了最北边。 纵使心中叫苦连天,但是主君有令,掾吏岂能不从,大不了咬咬牙坚持过来,总不会冻死在幽州。 随着当年刘备赠送北海相孔融的氅衣,结果他每逢天冷时便拿出来对着诸多儒士显摆,使氅衣从此流行于青、徐之间,秋天可以单独穿,到了冬天还可以搭配裘袍,特别保暖。 又因高祖为亭长之时,以竹皮为冠,时时冠之,所谓“刘氏冠”也。 于是北海有好事的儒士笑言玄德公有高祖之风,故雅称氅衣为:“刘氏袍。” 许多士人聚会以头扎帻巾,身着刘氏袍,以示风雅之气,无形之间让氅衣风靡一时,大行其道。 所以刘备看到从南边调来的许多官吏,几乎皆披着氅衣,也没感到有什么吃惊。 只是在心里思索,遭遇天气寒冷,官吏尚且有裘袍、氅衣,而幽州各郡衣袍不足的黔首百姓,又能用什么衣袍取暖,临近出发之前,刘备再度对众人叮嘱道:“每逢大雪必有寒灾,州部须下发文书到郡、县、乡里、让小吏巡看各家,择役属为柴草不足者,多补之。” 曹洪、刘晔、步骘、卫旌、司马朗等人皆点头称是,拱手齐应道:“我等必奉大王之命,安定幽州,抚恤百姓。” 刘备对他们轻微点头,拱手作揖,接着翻身上马背,扬起马鞭一挥,驰骋而去。 锐冲营骑兵紧随其后,马儿嘶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紧接着驰道上一辆接一辆的辎重车木轮,发出轱辘的响声,大军出发启程返回青州平原,休整数月后,等到来年开春,便将战兵军士的亲眷家属迁移去司隶,将青州发放的耕田,同样按数量改为河内、河南。 如今近乎全取河北冀州、幽州,平原郡作为征讨河北的重要郡县,已然没有那么重要了。 为了更快讨平天下,平定关中、并州、雍州、凉州、益州、荆州、扬州、交州,将重心迁往雒阳附近,已是势在必行。 剩下的安定河北,就要交给荀彧以及青州各郡的官吏了。 刘备在行军途中,下发文书至平原,任荀彧兼领冀州治中从事,关羽督冀、幽二州军事,鲁肃数次立功,改任军师校尉佐之。 从孙策手中要来韩当、程普,调往幽州为武官,让孙伯符犹豫再三,最终选择忍痛割爱。 把讨伐河北立下战功的诸将分赏任职,赵震试任安平太守、韩牧试任巨鹿太守、于禁暂任颖川太守、张辽迁为庐江太守。 其他人都安排好了,唯独对于吕布,刘备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为妥,让他略有头疼。 郭嘉见状便拱手笑着提议说道:“大王无需忧虑,嘉有一策可令吕奉先感恩戴德,吕布虽为奋威将军,封温侯。但那时朝堂势弱,河内郡亦在张扬之手,岂能食邑,大王何不干脆落实吕布温侯之食邑,必使他感激涕零。” “吕奉先见自己为大王麾下首位侯爵,盖过关太守与张太守,必会镂骨铭心,舍身图报。” “如此一来,既避开无可分赏的事,也可令其无反叛之心,何乐而不为?” 郭嘉的话,瞬间让骑马随军身材高大的青年忍不住微微一愣,不觉多看了郭奉孝几眼。 简直就是画饼充饥,颍川郭奉孝果然善于洞察人心,工于心计也。 吕布见他人皆有官职拔擢,只有自己立功,无有分赏,心里失落之时,突然有文书至,重封食邑为温侯。 从此刻起,吕布去到关东各州何处,都会有人拱手尊称他一句君侯了。 有大王亲自为吕奉先站台,谁还敢拿往事嘲讽吕布。 只是河内……温县,那不就是我司马氏所在吗? 青年想到此处浑身一震,不好! 以吕布的为人,日后司马家岂不连同一起倒霉?! 温县司马氏危矣!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司马懿:太卷了。 刘备听罢,颔首点头笑道:“奉孝所言当为良策,并非我信不过吕奉先,实在是此人不善谋算,只想着眼前之利,易为他人所用,若给予重权,反而会害了他。” 还是再打磨一段时间罢,此刻河北新收,有许多人还在观望,要吕布被人鼓动教唆,在冀州反叛。 虽说大不了再剿灭一次,但杀了他难免有些可惜。 为君者,有五湖四海之襟怀,经天纬地之才略,才为上乘。 公孙伯圭与孙伯符不也性格凶悍倔强,难以驯服,如今不也为他所用。 只要别像苻坚那样玩脱,吕布这样的人,再来几个,他也压得住。 想到这儿,刘备不由转头望向随军的青年,据说此人有“狼顾”相,把头往后转,用余光便可看到后边。 但来到军中也有月余时间,数次对方离去时,他再叫住吩咐事宜,也没见仅停下脚步把头转到身后,反而每次都是极为有礼地转身作揖恭听。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曹孟德被司马懿如此对待,宁愿停住脚步把头转过去,也不肯转身打恭作揖,把士人礼仪忘得一干二净。 刘备在心中思索着,忍俊不禁问道:“仲达为司马氏俊才,以为奉孝之谋如何?” 身材高大,留有稀疏胡须的司马懿,没想到汉王会突然问到他,沉思片刻,便拱手作揖道:“参军之谋,当为上策。” “吕布虎狼也,远之则怨,亲近则伤,择其喜好而投之,必使之心满意足。” 虽然觉得把吕布的食邑实封在温县,对当地豪族来说的确是一个包袱,但是仔细想来,吕奉先略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能得知消息,假如有人敢唆使吕布为祸,那就是他们司马氏,为汉家立功的好机会。 无异于将一桩天大的功劳,就摆在他们面前。 可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想清楚后,司马懿当然不再反对,不仅如此,还要赞同此事。 河内、河南两地豪族投靠汉王时间与整体规模,对比于豫州颍川,兖州,青州各郡,江淮各地都要差上不少,此时又增加了冀州与幽州,不同于桓、灵时期举荐被士族把持的情况,在汉王整顿天下讨伐诸侯时,打破了诸多陈规,不问出身,不问举荐,甚至不问孝廉。 统一量才,稽考而用,有能者为郡吏,次者为县吏,再次者为乡吏。 使士人只能按部就班,与天下豪杰并驱争先,卷的越来越厉害。 好消息是各地对于举孝廉仅成为了一种名誉,让大家不用在孝廉的方面卷了,坏消息是同样去稽考,别人考为郡吏,你只为县吏,还有考不过的,回去更是颜面尽失,决定终身不再出仕为吏。 却发现随着度田完成,家中所有的田地,奴婢、僮仆都已记录在册,赋税徭役根本无法避免,想坐贾行商,可惜各地颁发新律令,不是随便就能做商贾,且赋税比田地税还重。 想做隐士就得坐吃山空,不然就让所有的奴婢与僮仆耕田维持生计,遇到战事粮草运输,僮仆还要被征调去运输军械粮草。 有些喜爱清谈的名士,发现天下已经变了一副模样,再也不能悠闲坐在竹林,听着美婢抚琴,身后僮仆扇风,与友人斟酒对弈下棋了。 司马懿也是如此,在家中待好好的,原本还想享受几年时光,不承想河内变成了汉王的封地。 以为挨过了度田就没事了,后边发现度田只是开始,要有宗族不思进取,就等着彻底被人压制罢。 司马八达,可是被宗族寄予厚望,谁都可以不出仕,但他们不行。 司马懿不觉感慨万千,自打来了汉王麾下,几乎忙的连坐席还没来得及坐热,每日气喘汗流,处理军中各种杂事。 不是在统计畜牧数量,就是统计马鞍、马钉、缰绳,甚至连牛羊马匹的粪便,也要统一规划好,收集起来处理。 以为汉王故意针对司马氏,没想到其他军吏、法吏更加忙碌,因幽州、冀州各郡缺少官吏,多少军吏与法吏被调走了,一个人要干平时四五个人的事。 虽说财帛和粟米发放也多了数倍,但整月宵衣旰食,也受不了啊。 好在司马懿等人及时到来军中,让许多军吏松了一口气。 司马懿面对各种繁杂之事,只能仰天长叹,叹完撸起衣袖就干,不然还能怎样。 来都已经来了,难道还可以跑回去吗? 刘备望着司马懿略显疲惫的脸,忍不住叮嘱道:“听闻你处理事务,常食不暇饱,汉室之兴不在一时,仲达还需顾及自身,行力所能及之事,勿整日忙于案牍劳形。” “备体力异于常人,能理十数人之事,我自乐此,不为疲也,仲达不可撩衣奋臂而效仿之。” 司马懿苦笑不已,他哪里是效仿汉王,明明是自己动作慢忙不过来。 每天不干到深夜,公事都处理不完,上头的掾吏又等着要,为了克尽厥职,不辜负兄长所望,只能如此了。 他来到幽州,人都快瘦了一圈。 难怪常听人所言,汉王如光武好吏事,又喜好下问属吏,要想得到器重,不能尽其职守,把本职公务做好,名声再怎么大也没用。 “大王所言甚是,懿牢记于心。” 司马懿拱手打恭道。 “如此甚好……”刘备笑了笑,见司马仲达诺诺连声,不觉有些欣慰。 这一回他也要把仲达彻底给校正,以后就让他做孔明的副手。 刘备接着忍不住将目光眺望南方,暗暗嘀咕道:“如今河北已定,孟德还想负隅顽抗吗?莫不成真不想做大汉征西将军曹侯乎?!” “待我大军南下,汉贼可不好做啊。” 眼下河北平定,辽东尚远,并州有山脉之险,荆州与江东亦有长江之隔,水军还未准备妥当。 为今之计,只有先攻克关中,击破凉州贼子,以正天子之位,谒拜长陵,登坛为帝。 待定都两京后,再回过头收拾天下未曾臣服的诸侯。 “刘景升、刘季玉、曹孟德,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刘备不由轻笑道。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张鲁:愿为汉王座上宾 建安二年十二月,汉王讨平河朔冀州、幽州,袁氏举族而降,尽收北方一十六郡,数千里膏腴之地,理人以亿计,地方万里,携带甲百万之势,令人不禁望风而靡。 消息传遍海内,凡听闻者无不目瞪口哆,心惊胆裂,彼此相看,变了脸色。 天下大势已定,再负隅顽抗,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蚍蜉撼大树而已。 刘表、刘璋、刘协、曹操等人暂且不论,霸占汉中多年的米贼张鲁第一个震撼得跳起来,再不复平躺在床榻放松的模样,脸上已毫无血色,嘴唇颤抖的厉害。 他可是被刘玄德放出话来,要么急降,要么等死。 且死后头颅还要被收入武库,享受和王莽同样的待遇。 这万万不可啊!宁愿为座上宾,亦不可为武库头也。 张鲁想到以后处境,立马心急火燎的抬头,呼唤左右僮仆道:“快快将功曹阎圃请来,对了,别忘了也将公则请来商议大事。” 张公则乃是张鲁之弟,汉中军务之事,早已托付大半给他,无论是战是降,都绕不开张卫。 说起来他们张氏,也是留侯之后,他张鲁更是十世孙,于情于理,于忠于孝,都没有理由和汉王作对。 张鲁搓手顿足,在堂内走来走去,心焦如焚地等待两人到来,忽地心中陡然生出一念头:“要不,还是早降了罢。” 毕竟自家大父,也是取字辅汉,后人应当不让祖父失望。 想到这里,他顿时不害怕起来,降心已定便无所惧。 不是他张鲁怕汉王的刀剑兵威,而是身为留侯后裔,匡辅汉室理所应当。 “咚!咚!” 脚步声响起,阎圃与张卫匆匆忙忙地赶来,奔跑之间连衣冠都有些不整,但两人都来不及顾虑这些,他们也听闻了汉王已讨平河北的讯息。 二人的焦虑之心,并不比汉宁太守张鲁要小。 结果两人掀开帘席一进来,便望见张鲁非常神闲意定,整冠肃容地在整理案桌上的文书。 连后面拿坐席进来的僮仆也愣住了,这人是谁,看着好生面熟,刚才忧心如捣,急不可耐吩咐我去找人的师君哪去了? 难道这就是张天师虚心平意的气度吗? 功曹阎圃没有理会发愣的僮仆,他急忙上前揖礼下拜问道:“府君找寻我等来,可是为了商议生死大计乎?” 张卫也神情疑惑地拱手见礼,等着其兄张鲁的回话。 而张鲁整理好各县文书,卷好竹简与木牍,然后摆手屏退两名僮仆,接着他正襟危坐,叹息道:“汉王携定鼎天下之功,封地汉中。” “我张氏本为汉臣,之所以任汉中太守,是因刘焉父子作乱社稷,欲称帝于蜀中,效逆贼公孙述旧事,张氏岂能随之,故叛其而据汉中,改名为汉宁。” “每夜忧愁汉家之衰,愚臣无所能及,今汉王既定河北,威临天下,张氏岂敢不迎乎?” “鲁愿上表降汉王,让出汉中郡,驱马车前往雒阳拜见大王,汝等意下如何?” 张鲁将目光瞥向两人,轻声询问道。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投降汉王,而功曹阎圃自从雒阳归来后,就一直劝说他早日请降,因此倒不担心阎圃会反对。 只有张卫手握兵事大权,先前也是他在反对投降汉王,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啊。 再顽抗下去,张氏就要被诛族了。 纵使不在南阳攻打汉中,从关中率军而来,也不是汉中一郡之地,能够抵挡得了的。 与其落得和淮南袁公路一样的下场,还不如早降。 听见张鲁的话,阎圃眼神一亮,立马躬身拜道:“府君若迷而知反,尚可以身免也,眼下汉王已平河北,接下来不是出征荆州,必然是攻关中诸贼,倘若汉军荡平关中,张氏即便想降,或许也再无机会。” “执此刻,天下莫不为之震怖,诸侯皆惊恐不安之时,府君领数十万百姓,率先而降雒阳,必为诸侯之表率,君为汉王坐上宾,刘季玉则成阶下囚也,孰强孰弱,已见分晓。” 阎圃害怕张鲁没过几天又会生出动摇之心,立马拿出张氏仇敌刘璋作对比。 此话一出,果然非常有效,张鲁顿时拍案而起,怒气道:“鲁必不为刘璋之下,我意已决,早日降汉王。” 张卫忍不住望向阎圃,心有不悦。 他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兄长,汉宁有数十万百姓,又为巴蜀门户,自古以来得汉中,则可望蜀地也,从南阳入汉中,向南可取天府之土,向北可握八百里秦川,继而出兵关东,此乃太祖高皇帝成帝业之基。” “听闻凡割据一地之诸侯,应当待时而动,待价而沽,张氏虽无雄争天下之意,但占据咽喉之地,足以代价而沽。” “降雒阳可行,不如遣阎功曹先去问清楚,汉王将如何赏有功之臣,是封赏列侯增邑,还是日后任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国守相?” 张卫笑起来问道。 投降也是有讲究的,既然汉王有光武之能,率军横扫河北,无人可挡,大有奉汉家宗庙之象。 那就不如来谈一谈条件,汉中举郡而降,可以说直接给益州与关中撕开道口子。 不管事攻打占据朝堂的凉州贼,还是宗室刘璋都极为方便。 何况汉中突然投降雒阳,必定会对旁边的益州、荆州、雍州、凉州,还有关中产生极大的震撼。 说不定人心思安,其余诸侯也紧随其后而降,既然如此,汉中郡在眼下就变得极为重要了。 以汉王的仁厚之心,若想早日戡平战乱,岂会舍不得封赏侯爵与官职,此时不求更待何时? 张卫不愿意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时机。 自然得贱敛贵发,漫天叫价。 听完张卫的建言,张鲁也不禁有些迟疑,反正准备降了,要是把条件谈得更宽裕一些,岂不是更好。 于是将目光落在了阎圃的身上,希望他再去雒阳一趟,看看汉王如何打算安排张氏。 没想到阎圃立马直摇头,大声反驳道:“将军此言,乃取祸之道,灭门之祸,若自以为是依此计行之,张氏必为汉王击灭矣!” 第三百四十九章 汉王是何许人也? “敢问府君,认为汉王何许人也?” 阎圃拱手作揖向张鲁追问道。 张鲁沉吟片刻,回答道:“汉王纵横天下,所击者无不破,所攻者无不服,听闻其抚恤百姓,勉率农功,可谓功著于大汉,仅有高祖与光武可较之,功烈光于四海,仁风行于千载,为仁、明之君也。” 不曾想阎圃听了却果断地摇了摇头,解释道:“圃在雒阳面见过汉王,以我观之,汉王比高祖、光武更胜几分,治吏则矜矜业业,治军则井井有条,治民则百姓安居乐业。” “其洞察人之心,先见之明,可望万里之外,远超麾下掾吏,荀公达、郭奉孝、崔季珪、张子布等人说起汉王,言语之间无不敬佩,此皆为天下英杰也,说起汉王仍然如此,可见汉王之才略。” “汉王率军多年,凡停军之处,莫不观地图,记地形,手不舍书卷,纵使出征厮杀之际,也不忘处理后方之事,镇定自若非常人所有。” “何况我曾在雒阳城数日听闻一奇事,汉王看书识人,过目不忘,自奋起青州以来,所识人者已不下于数百万,百姓游侠无不亲之,所谓振臂一呼,瞬息奋起百万。” “纵使汉王大军覆没,只要其一息尚存,便可卷土重来,十年再定天下。” “海内有英雄如此,诸侯如何能抗衡哉?” 阎圃拱手行礼,面露苦涩地说道。 不要说黔首百姓和市井游侠了,就算是豪族与士族子弟,见过汉王之后也无不拜服。 无论是以身作则,教以义方,正身导下,除了律令抓得严厉点,其余的都符合儒家圣王之道。 可以说他律令严明,但不能怪他做错了。 度田打击的是不法豪强,是不顾他人生死,巧取豪夺了别人耕田的嚣张跋扈之徒。 就算先师孟子复生,也要拱手低眉,承认汉王做的对。 特别在见过桓、灵二帝之后,士人才知道寻求“仁君”有多重要。 何况汉王这种近乎方方面面都符合儒家的观念。 不然卢植、郑玄、张俭、赵岐等人,为何看见汉王便要死皮赖脸的待在平原或雒阳。 东汉近两百年来,原本的儒家信念在各种各样的君君臣臣冲击下,已经快要接近崩塌。 儒士快要转变成清谈之士,人人开始醉生梦死。 直到汉王奋起,众人才发现,天底下不是没有这样的明君,只是太过稀缺了。 好不容易遇见符合儒家的圣王,儒家理念重新被拾起,大家都在鼓起劲,想要开创一个从未有过的盛世。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汉王兵败,哪怕全军覆没,前去投靠的士人也将络绎不绝。 至于那些心怀怨恨的豪族,在度田的时候就已经被剿灭了。 惨死的惨死,下狱的下狱。 田地都被旁亲与黔首百姓以及军士分完了,再也起不来了。 阎圃把他在雒阳的所见所闻,全分析给张鲁听,使得张鲁身子微微抖动,手脚顿时发软。 从来没想过刘玄德这么可怕,只是以为他是最能打的宗亲罢了,没想到其他方面也这么厉害。 而刚才还想待价而沽的张卫,此刻也是手心沁出了细细汗珠,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觉声音有些发颤道:“阎功曹所言,未免太过甚了吧。” 阎圃苦笑了一下,转身打揖问张鲁道:“敢问府君可还记得,刘、袁何时交战?” 张鲁思索了半响,皱眉回答道:“似乎是在建安元年八月……” “敢问府君,汉王平河北冀、幽两州是何时?”阎圃复问道。 “应该为建安二年十一月罢……嘶!” 张鲁心脏一阵狂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才一年又三个月,就先后灭了袁本初十四万大军,连袁绍都身亡命殒,接着又出兵讨伐河北,击破各地豪族部曲,以及负隅顽抗的官吏。 恐怕又击灭不下十余万人,一年之间击破河北二十五万。 这还不是汉军爆发的全力,因为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还在攻打淮南,取汝南、九江、庐江三郡,威慑刘表与曹操。 也难怪幽州闻风而降,不降的话,明年就轮到他们了。 张鲁惊恐的目光与阎圃不经意对上,而阎圃则苦涩地朝他点了点头,无疑是告诉他,府君你没有猜错。 阎圃接着又说道:“府君可还记得汉王是何时为徐州牧的吗?” 张鲁不由思索的更久,但他还是记得很清楚,毕竟这是天下首次有诸侯兼领三州牧,当时还让他羡慕了一番。 他想了想说道:“陶恭祖上表时间应当在兴平二年九月,后边刘玄德在徐州大范围度田,引得豪族群起反叛……” 说到这儿,张鲁不得不承认,汉王的确有魄力,大开大合的横扫天下。 光武刘秀也仅在称帝后度田,惟独汉王在兼州牧之时,就敢打击豪强。 阎圃却在此刻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索,只见阎圃叹息说道:“汉王自兴平二年九月进徐州,到建安元年四月便剿灭了豪族叛乱,仅用七个月就彻底安定了徐州。” “在此期间,汉王还率军至沛县破黄巾数万,收降孙策,生擒袁公路麾下大将。” 而阎圃则不顾张鲁、张卫两人像木头般怔愣在原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汉王击破兖州刘岱,用了一年又五个月,难道说刘岱更强于袁绍乎?” “并非如此,那时为汉王势弱而已,夫吞天下之英雄,益发勇猛精进,日甚一日也,如今汉王已占据河北,来年率军而至,汉中如何抵挡?” 阎圃忍不住抬头悲叹问道。 汉中张氏即将大祸临头,却浑然不知,还在自以为是。 不仅是张鲁,还有张卫也无法抑制地发抖,后背溢出一身冷汗。 他立马伸手狠狠抡打了自己的嘴巴,就是这张嘴,差点误了张氏大事。 而张鲁更是连忙回礼赔罪,泛起苦笑道:“阎君,别说了,别说了,我降,我降了。” 难怪汉王惊得天下诸侯失声,不缕析条不知道,一缕析皆吓一跳。 汉王十战十胜,百战百胜,当真天下莫敌也。 第三百五十章 徐庶:我真是火大 荆州襄阳城二十余里的酒肆,外边寒风侵肌,雨雪纷纷,里面却如同一座暖炉,柴草在炉中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许多士人坐在一起相互倾谈,彼此有说有笑,说话间交互斟酒,好不热闹。 听见外头寒风呼啸而来,不停吹打着屋顶。 有头扎帻巾的士人扼腕抵掌的笑道:“季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以我所料,河北必不能抵挡汉军。” “恐怕用不了多久,汉军就要南下荆州,看来我等又将避乱离开,回归故里了。” 听见同伴说到刘备,便有士子忍不住称赞道:“广元说得极是,若非汉王亲冒矢石,提三尺剑平天下,不知中原与河北,还要战到几时,依我看天下英雄,唯有汉王也,其余诸侯不足以并称。” “可惜,我已不能返回乡里,不然必和你一同归乡,据闻明年南阳郡将要稽考郡吏、县吏、乡吏,太守张益德已上书汉王,增设各官署的掾史吏六百人,我打算与南阳各豪族、士族子弟一争高低,倘若铩羽而归,诸位莫要笑话。” 头戴一顶儒冠,全然不复当年好勇斗狠之举,反而看似温润而泽的徐庶提前打好招呼,避免日后友人笑话。 脸庞微红的徐庶瞥头望着坐在一起痛饮的好友,颍川石广元、博陵崔州平、汝南孟公威,可惜缺了一人。 琅琊诸葛孔明因年幼,被自家叔父提前叫走,让徐庶好不郁闷。 孔明都快要成婚的人了,他叔父为何还要管的这么紧,他们四人亦为良友,又不是酒肉之徒,何必不让孔明与他们来往。 想起真是令人火大。 徐庶心有气闷又端起酒樽,满满地饮上一口,瞬间畅快淋漓,果然想解忧,还是得饮美酒才行。 “元直为何如此饮酒?莫非是在担心来年稽考不过吗?” 孟建见徐庶喝闷酒,忍不住笑问道。 接着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汉王继左公之后,进一步改了官吏制度,无论豪族、士族、还是寒门,甚至乡间小吏,皆可稽考升迁任职,不用每年再与郡里争夺一二个孝廉名额,可谓天下之福也。” “不然就凭我等寻常出身,哪里比得过南阳郡诸多豪族,连那阴氏子弟、邓氏子弟,同样也要稽考,没有丝毫徇私舞弊,也就只有张太守能用身份,强行压住南阳宗族,给了他乡士人机会。” 石韬、崔钧,还有徐庶都不由得点头。 此话说的不错,换做其别人任太守,还真不好处理阴氏子弟,而张益德却能够不给任何宗族面子,即便吵到阴夫人那里,张飞也不怕,顶多被说一通。 徐庶又笑着举起酒樽,有点摇头晃脑,遂喝道:“公威言必有中,语之成理,为此言再贺一樽酒!” “哈哈哈,如此甚好。” “元直此言,正合我意!” “元直,我看是你想喝酒罢,自从诸葛公将你数落后,便一直怏怏不乐,莫非是想借酒消愁乎?你这叫孔明如何是好,不怕他内疚吗?” 一群人正在酒肆把畅谈之际,突然听见有人在外面策马,高声呼喊:“大王击破河北大军,尽收冀州、幽州二地,天下平定,指日可待。” 之所以会有骑士来传报消息,那是刘备在各郡县的传舍、亭、邮,皆配备了马匹,只要有重大消息,必定派遣人传报各处,人流汇集之地,将讯息广而告之。 由于当初取南阳郡时,汉军有意放文聘一马,文聘也对此心知肚明。 他在率军撤退途中,并没有派人烧毁南阳的传舍、邮、亭。 除了有的地方需要增设外,多处则不需要重建,因此省下了大量的钱财与人力,除了接收州部文书,消息沿途也能传播的更快。 布告一出,也可让荆州百姓不被刘表蒙在鼓里。 随着骑士策马越喊越近,使得酒肆里边不少人,立马拍掌叫好:“好,好,好!” “看来离汉王平定天下,已然不远了,很快就不用受战乱之苦,大家也不用流离失所了。” 酒肆其他案台坐席,也有身着裘袍的士人在笑着讨论道。 结果立刻便有人打断他的话,苦笑劝道:“幸好不是在南郡江陵,否则汝必被役夫抓住下狱,看你是不是南阳派去的细作。” “刘景升虽气度不错,但听见有人言敢公然荆州事衰,亦会心有不悦,还是要多加注意,莫要祸从口出。” 而身着裘袍的士人则毫不畏惧,肃然道:“如今汉王势压山河,平定天下就在眼前,河北已收,二袁并除,强势诸侯寥寥无几,若汉王来年进兵荆州,刘景升必将抵挡不住,用不了多久就会投降。” “荆州一失,江东难守,汉军再顺长江而攻取江东,最后收交州,关东战乱算是彻底平定了。” “自孝灵皇帝崩于雒阳以来,天下滔滔,战乱不止,总算看到了尽头。” “眼下万民思安,人心归附,大势难逆,非刘景升之辈能撼动。” 三言两语便把同伴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得苦笑,说道:“正平啊,论气节,我远不如你。” “但还是要切记,游历天下,千万莫要侮慢待人,不然必取祸上身。” 裘袍的士人仅笑了笑,便再不语。 他乃平原郡般县人士,当年因黄巾攻青州,各郡太守惊慌不已,纷纷逃难远离,他祢衡亦在其中,虽说家中耕田已被汉王收缴,他却不甚在意。 依旧靠两条腿与一匹老马,游历天下,即便后来中原平定,宗族有人书信让他去稽考,他却不愿意,哪怕认为玄德公乃天下仁主,却仍然不肯屈身折腰。 如今一路向南,游历到了荆州,岂会畏惧刘表这种虚名之徒,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应当心性刚直,岂能因他人喜好,而不能直言直语。 就算当着刘景升的面,他也敢这么说,对方要杀便杀,何惧之有。 祢衡对同伴吐胆倾心,让酒肆中的徐庶不由回头打量几眼,心底暗想道:“此人倒有几分快人快语,颇有胆力。”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天下士人都想做汉臣 不同士人得知汉王讨平河北的讯息,是从南阳传舍布告出来。 而荆州官吏则通过别的渠道获得了消息。 从襄阳迁至南郡江陵后,刘表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好像心里有一股精气神,忽地被抽空了。 原本打算趁汉军主力北上之时,尽快出兵讨平荆南,结果军令一拖再拖。 文聘、蔡瑁等人先后请战,都被刘表摇头拒绝。 他常与蔡氏女凭栏观看长江,见江水浩浩东去,奔流不复返,暗自叹息人生苦短,去日苦长。 光阴有限,何必匆忙,人生碌碌,得失难量。 特别在得知刘玄德已击破河北,下一步或许就要攻打荆州,这无疑让刘表感到十分无力。 论兵将荆州不如汉军,论土地民力也不如,论河流之险,汉军若是攻破襄阳,则可从平原旷野率骑兵直奔江陵城,而旁边的江夏郡也是三面环敌,易攻难守。 况且荆州兵卒即便有心抵抗,但他治下的士族、豪族,不会冒着被灭族的风险,来帮他对抗刘备。 没有这些人的帮助,如何能敌得过汉王,要知道当年他险些连孙文台都没有打赢,何况横扫天下的刘玄德。 面对眼下的现实,先前想要占据荆州的想法,已经渐渐平息,理智回归。 而刘表的神态变化,自然也让荆州各豪族看在眼里,蒯良更是出城找来直言相问:“景升公究竟是欲战,还是欲降?!” 刘表听见此问,摆手让夫人蔡氏与刘琦、刘琮、刘修三人退去,然后踱步走向江边,望着奔腾的长江,叹气说道:“高祖在我同岁之时,已夺取天下,而我却年老力衰,耸肩缩背,向北不敢夺南阳郡,向西不敢占益州,向东不敢霸江东……” “如今亦不敢,率军收权荆南,那是因为刘玄德之弟,张益德正屯兵南阳,心怀觊觎之志,对南郡虎视眈眈。” “现在还有张文远任庐江太守,将自郡县治所迁移到皖县,除了遏制住曹孟德,那便是欲取江夏。” “子柔,面对眼前的困境,你说我应该如何是好啊?” 刘表轻抚胡须,唏嘘不已道。 他是被荆州豪族扶起来的,以前还能依靠朝廷的威望,压住这些人。 眼下朝廷政令早已出不了关东,不少人都把占据雒阳的刘玄德奉为正统了。 倘若明年汉军迅速南下,即便有心抵抗,江夏与南郡各县也会损失过半,剩下的只能依靠荆州水军,才能守住。 这还是蔡氏、蒯氏、黄氏、庞氏站在他这一边的结果。 但假使襄阳落于刘备之手,这些豪族还会与他同心合力吗?恐怕就难说了。 刘表觉得自己站在了狼艰狈蹶之处,几乎要置身无地。 若是换做袁本初占据河北与中原,他都不至于如此被动,偏偏对方是汉室宗亲。 想降又怕失去实权,不降恐无立锥之地,进退无所据矣。 听完景升公心里话的蒯良,顿口无言。 先前还能出兵扫灭荆南,现在汉王大军已返回雒阳,荆州良机已失,再加上被大义所迫。 除了献州而降,还有什么好的办法。 就算与江东曹孟德联合又如何,难道还能抗衡汉王吗? 蒯良心里叹气,作揖道:“良先前以为汉王平定河北,至少需要三年之久,所以并未催促景升公讨平荆南。” “吾为幕僚,却疏谋少略,计穷智短,愧对景升公也!” “眼下大势已去,公不可再优柔寡断,荆州是战是降,应当早做决断。” 刘表回头望了一眼,离去的蔡氏与三子,他举措不定许久,最后轻微摇头,对蒯良叹道:“子柔,再给我数个月时间罢……” 失去实权的滋味太难受了,他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接受。 …… 就在江陵震惊之际,汉王讨平河北的音信,已顺流而下传到荆南,长沙功曹桓阶在确认真假后,立马前去拜见长沙太守张羡,神色亢奋说道:“今汉王以武功定祸乱,以文德致太平,天下必将归心。” “荆州牧刘景升利欲熏心,裂土一方,以致山河破碎,社稷崩摧,凡汉室忠臣皆可起兵讨之,执此时,何不先上书雒阳,让汉王知晓长沙、零陵、桂阳三郡,愿起兵归复汉家,使汉王调兵南征,再书信南阳太守张益德,以此荆州南北响应。” “两军共讨逆贼刘表,收复江夏、南郡、武陵三地,岂不是易如反掌?” “大丈夫审势而行,时来易失,赴机在速。” 留着山羊胡须的桓阶有些激动的拱手揖拜。 头戴进贤冠的张羡在堂内来回踱步,不断的千思万想,刘表自从入荆州以来,轻视他已久,且待人傲慢,甚是无礼。 重用蔡氏、蒯氏等荆北士族、豪族,一直在打压荆南。 在南阳投靠汉王之后,刘表更是将荆州治所迁至江陵,同时在江夏与武陵屯兵。 很明显便是要对荆南用兵,若不抢先一步,必定会受制于人。 此刻零陵、桂阳还有张氏旧属,可以连同一起起兵,荆北尚且需要防备汉军奇袭,不敢全力攻来,此战谁胜谁败,尤未可知。 何况他有投效之功,汉王日后必会重用。 张羡想到这儿,赫然下定决心,刘表已让他走投无路了,不破刘表就会遭其所破。 “铿锵!”张羡拔出佩剑斩落案台边角,对桓阶疾言厉色说道:“刘景升不识天数,意图割据一地,汉家忠臣无不攘袂切齿,我已决心起兵讨之。” “为我大汉,除去恶贼,匡扶汉室!” 或许是受辱已久,张羡的反应比刘表果断多了,被桓阶这一劝,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起兵。 与此同时,不仅荆南有异动,远在益州的征东中郎将赵韪听闻音信,也开始联合益州豪族,借汉王之名去驱赶刘璋。 不只是荆州、益州、关中的士人相继大震,就连曹孟德治下的江东,一时之间人心荡漾,人人皆上书请求归复汉家。 关中豪族也暗中派遣宗族子弟避开城关,哪怕跋山涉水,也要赶往京畿雒阳拜见大王。 返回雒阳的刘备按军未发,气势便已锐不可挡,山呼海啸般席卷天下。 所剩无几的诸侯害怕会成为汉军的出兵目标,纷纷派使者前往雒阳求见汉王。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王应当多子多福! 建安二年,十二月下旬,已临近岁末。 在青州平原停歇三日,与荀文若彻夜畅谈了来年河北春耕之事,把恢复冀州民生重任托付给头皮发麻的荀彧,叮嘱他早日动身前往信都,治理好河北。 然后在荀文若笑容僵硬地送拜下,刘备率军返回雒阳。 每当到了年末就要祭拜先祖,而雒阳宗庙无人供奉,历代先祖必将会震怒,除了他刘玄德外,还有谁有这个资格祭祀高祖、孝文、孝武、孝宣、世祖、显宗、肃宗,给其他诸侯王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自己有资格祭祀宗庙。 在幽州处理诸多事务期间,荀公达一直上书给汉王,语重心长地劝说刘备,应该尽早返回雒阳,不要耽搁了祭祖之事。 何况传国玉玺失而复得,更应该在岁末前,带回雒阳以昭告历代先帝,然后再布告天下,如此人心必可归复。 荀攸在雒阳日等夜等,足足等了近二个月,才听到汉军归返的消息。 确定时日后,便立即着手祭拜事宜。 到了宗庙祭之日,天还未大亮,刘备便服冕而入,王后阴珺次之,王太子刘永在两人身后,听从礼官的呼声而依照顺序谒拜宗庙。 给高祖、孝文、孝武、孝宣、世祖、显宗、肃宗七庙的案台摆放着诛杀的逆贼袁术首级,还有传国玺,以及刘备在祭祀时打猎的猎物。 其余官吏也同样头戴梁冠,身穿袍服,跟随汉王朝拜汉家宗庙。 刘备如同提线木偶,忙碌了一整天,才将祭祀完成。 待忙完祭祖之事,一连好几天都清闲,刘备也乐于每日与阴珺重温亲密。 在阴氏的服侍下,低头吻了吻对方额头,在其脸色红润之际,刘备不由得咧嘴笑着走到屋外,都老夫老妻了,摸了几下还这么害羞。 看来还是每年频繁出征,离开府中太久,才让细君如此羞涩。 想一想如今天下,三分已占其二,剩下的荆州与益州,那是老地方了。 也是应该将精力转移一下,不能整日忙碌公务,毕竟才一子一女,不多生育几个不保险啊。 想到自己眼下除了阴珺,还有甘氏、环氏、糜氏、甄氏、管氏、言氏、荣氏、乙氏、魏氏三女,以及刚纳不久的蔡氏蔡琰。 几乎个个都有一种久别胜新婚之感,看来至少每夜要忙活一两个月,才能停得下来。 刘备忍不住感慨万千,他的妾室数量,比起一般人是多,但比起诸侯就少了许多。 尤其是对比袁公路,那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袁术纳数百人,是怎么忙的过来的,难怪经常头脑发昏,每日忙完房事下来,哪还有余力思考天下之事。 刘备想到太史慈在攻破寿春之后,书信询问袁术的众多姬妾如何处置,他则简单的回了,先安置在当地郡县,等平定淮南,再择功劳多者妻之。 没想到太史慈竟然还是把袁术后宅最有国色的数人送到了雒阳,让荀攸安置在他在府邸的附近,那几人当中就包括了有名的冯氏女。 接着又上书淮阴步氏有一女,淑惠贤良有相者相之,此女有多子之相,可为汉家多添子嗣。 步骘也书信来担保,宗族确有一女,生得极为姣好,能为大王多育子女。 甚至就连张辽也已经学坏了,在任庐江太守之后,把治所迁去皖县,却发现之前被他生擒乔蕤家中亦有二女,尽皆有国色,然后书信一封到关押乔蕤的监狱,寻问其是否有意姻亲大王,而乔蕤见自己有出狱的机会,立马点头如捣蒜。 他直接亲自书信,托人送到皖县自家夫人处,叮嘱她千万不要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眼见麾下官吏与诸将,一个劲地帮他找寻多育养,又符合他心意的未婚少女。 刘备忍不住出言制止,却被荀彧、荀攸、郭嘉、孙乾、崔璀、陈登、毛玠、满宠等人联名上书给劝了回来。 连关羽、张飞、赵云、简雍、牵招、卢植、郑玄都写信前来劝说,让刘备以天下为重,汉室之所以垂危,就在于子嗣不昌,以至积重难返,此时绝不可复之。 如今当务之急,已不是讨平天下诸侯,而是大王为汉家多生数十子嗣,效先祖中山靖王故事,才能稳住汉室社稷。 结果纳妾之事越闹越大,刘备一边在处理幽州之事,一边还要回复各地官吏,以安抚人心。 最后只能退让,先纳陈留蔡邕之女为妾,其余是待平定关中,灭了汉中张鲁再说,到那时候他才能真正有空闲。 众多官吏听见汉王的保证,这才停止了上书劝说。 “秀儿一脉之所以子嗣不昌,雒阳宫殿怕是要背很大的锅啊。” 刘备不禁思忖道。 尤其住在雒阳各处宫殿的天子,除了秀儿与刘庄,几乎没几个人有长寿之相…… 不会是在宫里堆放一些危害身体的材料吧? 现在开始宫殿重建,那他绝对要把好关,不能忽视细节。 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那以后就去长安城居住。 当刘备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府邸书房前,荀攸、郭嘉、以及回来述职的鲁肃、毛玠、满宠等人,早就等待已久。 刘备进来便赔礼道歉:“诸公,备来晚了,昨夜晚睡了一个时辰,以至今日晚起,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郭嘉忍住笑意,立马拱手说道:“我等都希望大王每日日上三竿再起,才是我汉家之福。” “大王为天下忙碌,多睡一会儿又如何,无碍,无碍。” 郭嘉摆了摆手,最后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其余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让刘备不禁尴尬的咳嗽一声。 众人听见咳嗽,立刻正襟危坐抿住嘴角,不敢再取笑汉王。 引得刘备失笑不已,就在他想要说话之际,门外骤然响起脚步声,许褚见状出去没多久,便折身返回行礼说道:“米贼张鲁派遣功曹阎圃星夜赶来,只为求见大王。” “张鲁……”刘备笑了笑,用手指着屋内沙盘道:“我正想说起他,没想到就差使来了。” “也罢,让他进来,听听其来意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汉中郡愿降汉王! “汉中功曹阎圃,拜见大王!” “愿大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阎圃将带来的几筐竹简、木牍放在地上,立刻行大礼叩拜,微微喘息说道。 刘备本来靠坐胡椅,见状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指着阎圃道:“阎功曹带来的竹简,莫非是米贼张鲁对汉室十三州的宣战檄文?不然何至于如此多的文书。” “何况,我汉中国也没有辟阎君为功曹,哪来的汉中功曹阎圃?” 刘备言语之间似乎在开顽笑,但阎圃觉得并不好笑,不仅不好笑,反而让他额头瞬息冒出冷汗,立马压低了声音,拱手解释道:“大王且容禀,汉中太守张鲁,本为留侯之后,汉室忠良,因刘焉父子妄图谋逆,张太守遂据汉中,保一方百姓平安。” “本想上表朝廷,奈何天子落入凉州贼子手中,三公九卿玩弄于鼓掌,张太守空有报效国家之心,却无可奈何,只得为汉家守住一郡,为了不被逆贼所扰,更名为汉宁。” “但张太守匡扶汉室之心,始终不忘,如今更命我携带汉中郡户口、垦田、赋税、盗杀、武事等名册簿籍前来献给大王。” “不出半月,张太守则领汉中官吏与亲眷至雒阳拜见大王。” 阎圃认真地说完,然后俯首再拜。 而刘备则点头示意掾吏们去看一看,阎圃带来的几筐竹简,看看是不是如他所言,把汉中名册簿籍都带了过来。 十数名掾吏立刻围了上去,打开泥印翻阅竹简,彼此对照后,不禁点了点头。 接着又将簿籍递给荀攸、郭嘉、鲁肃、满宠、毛玠等人的手上,最后由荀攸双手呈给刘备,他极为正色道:“大王,阎功曹带来的簿籍不像乘伪行诈,应当真为汉中簿籍,只是不知官署稽核有无漏差。” “其中有许多县上计不明所以,名册只能为参考,不足为据也。” 荀攸态度说得很明显,簿籍可能是真的,但里面弄虚作假极多,要么是张鲁没有对郡县管到位,让官吏玩忽职守,要么隐藏了汉中郡的民殷财阜。 阎圃听见荀攸的话,焦急下拜道:“大王明鉴,这些的确是汉中郡的名册簿籍,只是张太守为留侯十世孙,亦是天师道之后,以‘祭酒’领部众,治理汉中十万户百姓,不置长吏也。” “簿籍有混淆之处,也为正常。” 阎圃都快要急死了,府君已然下定决心投降了,怎么会有胆子敢在名册簿籍做手脚,来蒙骗汉王。 这不是嫌张氏死的不够快吗? 汉王当年击黄巾,难道不知道黄巾渠帅用符水救人,信道则痊愈,不信则不愈。 张太守的天师道也与此类似,祭酒主打有诚意,就能够治好,没诚意就治不好。 因此汉中百姓与官吏皆以诚信为先,而不行欺诈,此刻怎么会来骗汉王。 阎圃心焦火燎地辩解。 “阎功曹勿急……”刘备这时也笑起来,看了一眼竹简,遂说道:“备对汉中的五斗米教,亦颇有了解,张鲁在汉中设义舍,放置米肉供百姓取用,倒算有济世爱民之心,至少比四世三公的袁术强许多。” “袁术在淮南强征暴敛,祸害百姓,即便其身死,我亦下令诛其妻子,为惨死的百姓报血仇。” “回去告诉张公祺,凡割据一方之贼,不祸害黔首百姓,使之家破人亡,尚有投降之路。” “不然,汉军必不受降,即便逃窜再远,亦会奋兵击灭。备从不看出军亏不亏本,只算其罪应不应诛。” 刘备似笑非笑,给了阎圃一个又安心,同时又恐惧的警告。 好在张鲁没有像袁术一样,做尽天怒人怨的事,弄得汉中郡民不聊生,不然就惨了。 阎圃起身思索着汉王的话,感觉后背稍微一轻。 只要汉王肯接受投降,那就好办多了,回去也能给张氏交代。 于是阎圃用衣袖擦拭了下额头,便准备拱手告退,毕竟和汉王相处压力太大了。 他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尽知张鲁与刘璋之间的矛盾,还能对天师道如指诸掌,熟门熟路。 举手抬足间,又带着笑意寻问刘璋治下最近几年,是不是常有官吏反叛。 还问有没有士人路过汉中,而进蜀地投靠刘璋? 简单的三言两语,却把阎圃问得惊慌不已,满头汗水直流,连连低头擦拭冷汗。 震惊的同时,心底也在浮想联翩。 汉王怕早就把青州细作安插到了汉中与益州,而且还是身居高位的那种,不然怎么会将刘焉父子与张氏之间龌龊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果然力劝府君投降,是投对了。 否则汉军来袭,必定有人开城关投降,汉中虽然易守难攻,那也是前面几个城门重要,一旦失守,汉军立马就能长驱直入。 “幸好,幸好啊!” 阎圃退出书房后,回头望了一眼,依然不由地眼跳心惊,直接一溜烟而去。 他跑不要紧,倒把跟出门送客的典韦搞得满头雾水,挠了挠头,不知这二尺胡须的文士究竟在玩哪一出。 在里头跪了那么久,出门就举步如飞,不怕摔倒吗? 而书房里的刘备见阎圃告退,去建好的传舍歇息,不觉对荀攸、郭嘉等人抚掌笑道:“看来这天下的汉室忠臣真多啊!” 只要不敌汉军,都说自己仍为大汉忠良,连刘景升、曹孟德也是这样为说辞,让他们交出实权,便说当地百姓阻拦,不肯放离。 说到这些地方,刘备便想到一件事,遂问道:“公达,城外的百郡邸新建的如何?还未收复之郡,可以暂缓。” 荀攸立刻行礼,回答说道:“大王,如今青州、兖州各郡邸已经建成,徐州、豫州尚在修建,而冀州与幽州,还未开始。” “主要还是河南与河内百姓太少,因此速度较慢。” 听见荀攸的禀报,刘备安抚说道:“无妨,讨平冀州收纳了许多豪强部曲安置在河内,待春耕完便可征调为役力,不需急赶,一切量力而行。” “至于刘表、刘璋、曹操等人治下的郡邸就放在最后罢,倘若收复后还未建成,便让来京都的官吏租赁房屋,再给予钱财减免。” 刘备皱眉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法。 不过即便如此,各地郡邸还是要修建,因为要用于安置每年终时,从各州来雒阳上计、述职的官吏,先前的百郡邸已被董卓焚烧成灰。 如今各州中心转移到雒阳,京畿则将负担来自幽、冀、青、徐、兖、豫、荆、扬州的官吏临时住宿,不重新扩充修建是不行的。 刘备将这件事情叮嘱了荀攸,又让他在郡邸附近多造数百间房屋,以及一些街市,防止以后进京都的官吏越来越多,没有居住之所。 商贾与百姓贩卖的街市,也不再设墙围住,可让人方便购买物件,使雒阳城更有烟火气息。 眼下的雒阳还是太小,城内南北为九里七十步,东西六里十步,毁坏的宫殿就占据了大半。 刘备准备将此时的雒阳城作为内城,其余的房屋、官邸、百郡邸与民户,全部往外修,建造一座数十年后,能容纳百万人口的巨城,与长安并为天下之最。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大丈夫之志! “恭贺大王,威慑四海,德重恩弘,使得远方慕其义,兵不血刃,远迩来服。” 郭嘉笑着走出人群,作揖祝贺道。 接着顿了顿语气,继续复道:“现今汉中可得,蜀地与关中门户大开,取之易如反掌。” “汉中郡实为四通五达之衢,兵家必争之地,此处攻防俱便,前瞰米仓,后蔽石穴,左接华阳、黑水之壤,右通阴平、秦、陇之墟。” “倘若攻打关中,则可由褒斜道而出,向东经武功水,奋兵直捣长安,击破凉州贼。” “向西则可收复雍、凉二州,向南可走金牛道、米仓道攻破川西,剿灭刘璋。” “张鲁骤然之间,举郡十万户而降,必将使关西震动,李傕、郭汜、张济、韩遂、马腾、段煨等辈,必将闻风而失胆,益州刘璋也会胆颤心寒,惶惶不可终日。” “届时,大王可率军由司隶击关中,遣一将出汉中走褒斜道为疑兵,必让凉州贼首尾难以相顾。” 郭嘉一边踱步,一边沉思献策,说完便对刘备躬身伏拜。 荀攸、鲁肃、满宠、毛玠等掾史吏,也不禁点头,认为此时收复汉中郡,可谓天赐良机。 先前他们这些幕僚,对于如何取汉中以及益州略为头疼,即使对方只守不攻,一时之间也难以攻打。 无其他原因,就是地形太有利于防守,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能先缓慢地把关中与雍州、凉州给扫平,再攻取荆州,然后才能磨开汉中和蜀地。 若割据的诸侯同心同德,难如公孙述一般占据巴蜀,称帝誓死不屈,搞不好真需要十余年,才能打下西川。 万万没想到,米贼张鲁被汉王一吓,瞧见河北快速平定,就径直来请降。 让险峻的蜀地门户大开,躲在西川多年的刘季玉,恐怕再也没安稳觉可睡了。 荀攸想到此处,也忍不住抚着胡须,哑然自笑。 他当年便认为蜀郡、汉中郡地势险阻坚固,百姓殷实富裕,纵使天下大乱,也不会乱到巴蜀,于是托人上表请求任蜀郡太守。 可惜最后,因道路断绝不能到达益州,停留在荆州观望,见前路茫茫无际,荆州刘表亦非明主。 族叔又在书信中称赞玄德公与高祖、光武略同,不来便悔之晚矣。 于是一路风尘仆仆,长途跋涉至平原,一到青州就觉得此处非同凡响,必有英雄也,他便果断投于玄德公麾下。 颍川士族常戏称:二荀有重定天下之功,但没有汉王器重,引为肱骨,又哪来的二荀。 自从他领重任治理河雒以来,便尽心竭诚,殚精毕力,以报汉王之恩。 “大王,奉孝所言极是,但还有一件事情尤为重要。” “如今张鲁请降,我军攻打关中的名头,已然削弱了几分,不如攻关中长安之前,先行两事,一是将传国玺之事,布告天下。” “二则是趁着汉中归降之势,召精通东观汉记之名士,大议重修汉记之事。” “高祖所创之汉,以军功分田地,尽迁各郡豪族于京都,此乃先汉也。光武所复之汉,不以功而分田,不可迁豪族于京,当与高祖之汉异同也。” “大王奋起,拨乱世而反正,重申军律,乃承高祖之业,平定天下也。” “此亦不同于光武之汉,大王亦脉承中山靖王,为孝景皇帝之子,孝文皇帝之孙,太祖高皇帝之三世孙。” “以此推算,高祖创先汉之基,大王复后汉之业,光武之汉可称前汉也,传国至今宗庙焚毁,祭祀已断,无以再奉宗庙与社稷,陈留王更为董贼弑君所立。” “大王不如让我等大臣先行议事,待定下如何处理陈留王之事,再率军收复长安,拜谒长陵如何?” 荀攸轻轻一揖,恭而有礼的向汉王建言道。 却让其余掾吏闻之,不禁脸色微变,紧接着立刻变得脸色红润。 荀公达这是决定直接把光武一脉给定性了,而且还是号召天下人参与此事。 以大王如今的威望,再加上玉玺与金刀之谶,恐怕已经能将陈留王给废黜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大家等了这么久,不就等着这一天吗? 鲁肃思索片刻,立马站出来,拱手说道:“大王之功,已不下于光武矣,昔日光武平定河北,便登坛以正号位。” “如今大王,率军扫平河北,又定中原与江淮,南阳与汉中更是闻风而投之,匡扶天下之功,盖光武多矣。” “若论奉宗庙亦有大功,眼下天子无功于社稷,反有失宗庙之罪,以至于化为丘墟,由此可见,光武复汉家之功已衰。 大王再承天命,继高祖之业,以兴汉室,当废陈留王为陈留侯,而奉汉家社稷!” “今大王声闻天下,而号位不定,关东、关西百姓狐疑,王宜即大位,使远人有知,汉家有主也!” 鲁肃话音刚刚落下,其余人全部反应过来,共同往前再走一步,皆拱手躬身齐声道:“大王功高以安社稷,应早正号位,可在雒阳登坛受命。” 数十人齐呼喊的声音,直接穿过墙院与瓦当,在府邸回响。 而府邸内众多持械站立的军士,听见这样的呼喊声,也是情不自禁的加入,数百人用力地挥舞手臂,奋臂大呼道:“愿大王登坛受命,早正号位!” “登坛受命,早正号位!” “受命以正号位!” 所谓一人呐喊,万人景从,以至于声振屋瓦,呼喊震天。 刚出府邸的阎圃被喊声吓了一大跳,不仅是他其余来雒阳求见汉王的士族、豪族子弟也是同样目瞪口呆的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人立即反应过来,同声呼喊受命继位。 有的士人却忍不住痛心疾首,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多好的立功机会,怎么就这么错过了。 这到底是第几次劝进,我们还能不能坐上马车,一起为汉王执鞭?! 雒阳城无数人的脸上流露出矛盾,又错过好事的微妙神色。 而府邸宅院内的阴珺正与甘氏、蔡氏、环氏、甄氏倾谈,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喊连天。 却颇为淡然一笑,只是目中噙着笑意,久久不散,心底道:“大丈夫有平天下之志,不让黔首百姓埋没蒿草,才不枉此世走一遭。” “夫君,果如是也。即使娶妻‘阴丽华’又如何?远不如大丈夫之志。”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急,劝进也要慢慢来 在书房都能听见府邸内外呼喊震天,似乎连整座雒阳城都惊动了。 刘备不觉微微愣住,荀公达、郭奉孝、鲁子敬这些人可没跟他通过气,怎么就直接开始劝进了。 好歹给我反应的时间,如今搞得全城呼喊,我该如何是好。 刘备脸色肃然,心里却在暗暗嘀咕道。 其实他不知道,荀攸、郭嘉、鲁肃、满宠、毛玠等人,也没想到今日之事。 原本还想议各州春耕之事,还有攻伐哪家诸侯,是收复关中、还是取荆州,亦或攻并州。 没想汉中张鲁竟然遣功曹阎圃来降,把众人的情绪彻底激起来了。 不是他们按捺不住,实在是汉中郡太关键了,又有南阳与其接壤,一旦能够率军进兵汉中,益州与雍州、凉州、关中皆可破。 这些地方一破,区区荆州与江东又哪有胆量据城抵抗,尽可转瞬即灭。 平定天下,兴复汉室之隆,已然指日可待。 想到这儿,众人哪还忍得住,当然得直接劝进,只是没想到声音太大,越传越远。 刘备让典韦、许褚立刻出书屋制止军士们的呼喊,顺便出府邸把外头的官吏也节制,不要再呼喊了。 把事情吩咐完,刘备才转过头,忍不住笑道:“诸君,如今关中未复,天下未平,如何能言号位之事,此事暂且搁下罢。”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却没有一人率先把手放下。 连荀攸、郭嘉、鲁肃也是如此。 平日可以谦虚不争功,但这时真信了汉王的话,把手放下来,那就是傻了。 他们皆为天下俊才,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愚不可及的事。 刘备见众多掾吏依旧不动,只好拱手笑道:“此事容日后再议,还望诸位今日勿言。” 光武故事,大家都懂,要是一劝汉王就轻易答应,那便不合礼制了。 现在把消息放出去,接下来就慢慢来罢,登坛即位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不然对大王也不好。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揖礼而拜,大声道:“我等岂敢不遵大王之命!” 说罢,不用刘备再劝,大家纷纷起身。 见大家没有再继续躬身伏拜,刘备也松了口气。 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遂道:“如今河北初定,冀州仍有豪强不满,屡屡持械叛乱,好在有黑山张燕率部及时归复,可以讨伐躲藏于山里为贼寇的豪强部曲。” “但黑山百姓亦有百万之众,张燕曾书信于备,言每至孟冬、仲冬、季冬,俱有数万百姓冻毙在山林之间。多次请求迁徙至平原易野,但如何将百万余的百姓安顿处理,也是一桩难事,诸君有何良策,尽可说来。” 这也是刘备眼下颇为头疼的事,此时冀州各郡由于造乱之事,已经耽搁了去岁秋耕,今年的春耕绝对不能再耽误。 迁百万人进冀州,对于粮草运输来说,实在是巨大的消耗,就算黑山百姓的余粮能负担大半,剩下补给也足够把邻近各州的谷仓压垮。 何况还要把粮草供给驻扎在冀州的近四万汉军。 纵使是斩获了不少豪族储藏的粟米与小麦,但今年必定要出兵关中,还要率军占据汉中,对益州和关中形成居高临敌之势。 虽说现在实力雄厚,但到处都需要财帛谷米。 刘备先前在平原把这件事和荀彧说了,荀彧听罢都忍不住直摇头,拱手礼拜对刘备苦笑说道:“大王,彧数年来时常脱须发,华元化言此为忙碌案牍所致,望大王不要太难为荀彧了。” 别说是他荀文若,就算萧何加上寇恂复生,三人并力合作,也没办法养百万人半年之久。 因为冀州各地还在平叛,春耕、秋耕的收成必定不如以往。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如今青州粮草供应冀州,徐州粮草运至豫州与淮南,兖州粮草由水路运至河南、河内攻打关中做准备,实在抽不出多余的粟米去安顿黑山百姓了。 既然荀彧无可奈何,刘备就只能问荀攸、郭嘉、鲁肃等人有没有办法。 而荀攸、满宠、毛玠等诸多官吏,听见汉王寻问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只有郭嘉低头沉思了半响,蓦然抬头笑了起来,拱手而笑道:“大王且慢,嘉有一策,可解一时之急。” “今日我等劝大王正号位之事,不过二三月便可传遍天下,再加传国玺失而复得,汉中太守张鲁领十万户百姓来降,必使天下诸侯闻之一日三震。” “为何不携此威势,派出使者至最靠近雒阳的并州上党、太原两郡,劝降其太守?” “强如袁绍与袁术等诸侯已被剿灭,公孙瓒也俯首归汉家,不过两地太守,岂敢抗衡汉军,不降则言之击灭。” “当大王率军出征收复关中,一路击破河东、弘农、京兆尹、左冯翊等郡,荡荡兵威所至,料想上党、太原必不敢再据牢城死守。” “只待两郡降服,则才迁部分黑山百姓到上党、太原、河东三郡,此三地早年因匈奴之祸,百姓逃难四方,田多而人少,又可用精盐、糖、茶与匈奴贵族交易牛羊肉食,足以安顿二三十万百姓。” “等到彻底收降并州,则可将百万民众尽数迁移并州,再增设军府,不再让匈奴人肆虐司隶。” 郭嘉认真地说道。 他不相信匈奴部落里面的贵族会对青州出产的精盐、糖、茶没有丝毫动心。 也可以用这些物资,逐渐拉拢匈奴贵族,再分化其与牧民,匈奴不像鲜卑人,大部分部落在塞外,想要出兵征讨还要出塞。 对付内附的匈奴部落,只要用武刚车阵保护好两侧,便可以一路北上击破匈奴王庭。 已在并州待了百余年的匈奴,还有多少人还想回草原放牧,就算去了草原也要和鲜卑厮杀,来争夺牧场。 汉军要是再追上来,他们就只能学北匈奴往西也迁移,从此不再出现汉家边境。 刘备听了郭嘉的分析,也不禁点头。 桓帝、灵帝会担心匈奴作乱,那是无法调集全力,而他就不同了。 匈奴部落要真敢和雒阳对抗,或在他出兵关中之时,应刘协诏书前来阻挠,那只能是自取其咎,后悔无及。 第三百五十六章 陛下,大汉将亡啊 建安三年(198)仲春二月,天气微冷,雨水纷纷,随着中原、河北、江淮各州郡逐渐拨乱反正,汉军平定了诸侯之争的兵连祸深。 尤其是淮南百姓,去岁难得过一个好年,不仅头顶没有了袁公路的强征暴敛,连平时巧取豪夺田地的豪强也被剿灭不少。 原本来不及逃难的黔首百姓,惊奇发现徐州与豫州打过来的汉军,并没有贪图他们最后的余粮,哪怕被征调为民夫运送粮草与军械、还有各种物资等辎重。 也没想到汉军竟还管饭食,虽说发放的叫什么馕饼,饼又大又可饱腹,就是吃多了,便极其口渴,携带亦有些不方便,只能用草绳绑在身上,到了进食之际,再解下吃几口和以水浆,待微饱后,再将馕饼小心翼翼地收起。 汉军后营的膳夫,五天发一张馕饼,他们省点吃还能留下三分之一,剩下的等服完徭役还能带回家,家中正好缺粮。 那时随着各地望风而降,汉军的刀剑、枪矛折损与消耗也变少了,对于徐州的军械需求也渐渐减弱,因此许多民夫被遣送回去。 这些人带着被汗水打湿的馕饼回到乡里,把在军营的所见所闻,兴高采烈地和乡亲父老诉说,还将藏起来的馕饼,高举给众人看。 不少人都难以置信,这可是破天荒的事,从前服徭役做民夫,还要自己带干粮,若运气不好,还要冲在最前,而现在的汉军竟然主动发粮。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止躲藏起来的百姓,连逃回乡里的袁兵,都踊跃前去投军,哪怕做役夫也愿意。 他们实在不想再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去的百姓越多,就越卷起来,生怕汉军不要这么多人,什么活都要抢着干。 一路向西的刘馥也及时投于管亥军中,借着沛国人士的出身,又熟悉当地的地形,主动为攻打淮南的汉军带路,凭着屡立军功,最后成功试任县令。 治理六安县以来,数月抚恤百姓,已然颇有名声。 此时刘馥正在与县中掾吏交谈,肃然道:“大王见淮南多地乡县十室九空,故下令免除赋税二年,以此恢复民生,但本县税收却难以补充谷仓,应当如何是好?” 治理民生,也需要用钱谷,现在没办法收赋税,仓库里的钱是越用越少,要是伸手向郡里索要钱财,那就是显得他无能了。 眼下他还不是正式县令,还在试任期间,若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张太守印象变差? 掾吏想了想,拱手说道:“县中度田收了不少田地,其中更有许多官田,据闻在青州有官吏并不雇佣百姓,反而亲自带着属吏开垦官田,我等亦可效之。” “其次减少多余的小吏,乡官也能节省财帛,淮南原本富饶,只要撑住前头数年,后边必会谷米丰收。” 刘馥也不由点头,忽然听见外头响起沉重鼓声,是雒阳公文到了。 他反应过来,立即起身带着数名掾吏,带着印板对泥印,确定无误后拆开查阅文书。 就这一看,却让刘馥的瞳孔微微一震,吓得不由变了脸色,他倒抽凉道:“传国玺找到了,大王欲在雒阳议重修汉记?” 震惊之余,马上反应过来,抬起头对楞住的掾吏,心急如火喊道:“快去准备文牍,我要上书劝进!” “如此大事,万不可缺我刘馥!” 随着雒阳的文书送达各地,青州、兖州、徐州、豫州、冀州、幽州、荆州、扬州等地,共计八州四十六郡国,五百六十八县的官吏们红脸赤颈,惊喜欲狂,先后闻风而动,皆上书汉王,望大王能早日奉承宗庙,兴立社稷,躬率众贤,治理天下。 文书一到,便在各地掀起轩然大波,声势之大连在雒阳的刘备也没曾想到。 各郡太守、郡相纷纷上表,请求汉王奉承大业,承天理民,荡涤宿恶,以安天下万姓之心。 荆州、江东、益州、关中、并州闻之皆大震。 …… 关中长安城,新建的宫殿。 “哐当!”一件铜制礼器被重重砸落在地。 宫殿的宫人们瞬时鸦雀无声,还未弱冠的刘协听闻了青州牧刘玄德,被关东各郡上书请求承汉统的讯息,忍不住脸色骤变。 自从李傕与郭汜逐渐守礼,刘协的处境也变好了许多,虽说还在责怪王允,当年理政操之过急,导致凉州贼反叛,要早赦免就不会有凉州贼攻破长安的事。 忍气吞声多年下来,终于见凉州诸将不再嚣张跋扈,肆意凌辱天子与三公九卿,无疑让他看到了一丝夺回朝廷大权的希望。 奈何命运捉弄,河北与中原的交战竟然这么快的结束,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一触即溃,冀州军大败逃遁,得知此消息的刘协,在朝堂当着众多大臣的面,瞬间脸色苍白。 即便他再愚钝,也知道先祖光武与更始故事更何况此刻的处境,连更始帝与刘盆子都不如。 除了数百官吏和三公九卿,以及皇后、贵人与百名宫女外,还有什么人会听从他的调遣? 朝堂每下诏书,根本不需要经过天子的同意。 他不仅是任人摆布的名与器,还极有可能为亡国之君,一想到这里,刘协悲痛泪下的问太尉杨彪道:“杨公,朕亦将为孝宣帝玄孙孺子婴乎?!” 身为遭受王莽篡位的亡国之君刘婴,幼时便被逆贼王莽所囚禁,以至长大之后,口齿不清,六畜不识,等到新莽覆灭,被人裹挟拥立为帝,最后惨遭更始派遣李松所诛杀,死无葬身之地。 难道他刘协也要落得如此地步吗? 太尉杨彪也泫然流涕,过了许久才止住,行礼说道:“陛下无需以泪洗面,听闻刘玄德宽宏雅量,待人盖有高祖之风,光武之信,必不让陛下效孺子婴之旧事也,或可为刘盆子……” 杨彪说到这儿,朝堂上的众多公卿大臣闻言,几乎都在泣血捶膺,人人老泪纵横,互相抱头痛哭。 不哭不行啊,光武之汉覆亡无日,他们却来不及归顺雒阳天子,这如何不叫人泪出痛肠。 忍受这么多屈辱,才当上三公九卿,结果只是空壳…… “陛下,大汉将亡,老臣心痛啊!” 有大臣望着刘协的身影,顿时泪如泉涌,垂涕而道。 第三百五十七章 刘协:什么我要出国? 自古患难见真情。 刘协没想到,在刘备占据雒阳自封为王,又要奉承宗庙为天子之时,会有这么多大臣与他同样痛哭流涕,感叹世祖一脉,遭刘氏宗亲所代替。 让他不禁有些欣慰,虽有凉州贼霸占朝廷,横行霸道,气焰嚣张,但汉家终究还是有诸多忠臣。 但一想到刘备不久后也将为天子,他就如万箭钻心般的疼痛。 虽知晓其确有匡扶汉家之功,若非他奋身舍命提三尺剑,诛暴虐,平天下。 关东早就不知多少诸侯裂土割据了,袁本初与袁公路便是明显的例子。 竟然嫌弃朝堂给的官小,自封为车骑将军开府,而私自任命属吏。 话虽如此,但无论怎么说,此刻在关东奋起的并不是光武后裔,反而是先汉宗室,倘若对方为天子,意味着光武一脉传国一百七十三年,便失去祖业,这让他将来如何于九泉之下,面见汉室的历代先祖。 “杨公,莫非当真事不可为乎?!” 刘协止住泪水,忍不住问道。 此刻汉家垂危,关东诸臣皆不可用,他只有仰仗长安的三公九卿了。 没想到太尉杨彪径直摇头,刘协又将目光转向了辅国将军伏完、伏德父子,悲痛道:“伏卿为皇后之父,平日赤心奉国,今日有曲沃兼翼之祸,朝廷内忧外患,如何制之?” 一直沉默不语的伏完听见天子点名,只好内心叹口气,拱手而出列拜道:“天数有变,非人力所能改,陛下与其担忧汉王之事,倒不如想想,我等受他人掣肘,万一有人趁乱行事,陛下应该如何是好?”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刘玄德远在千里之外,朝堂有心制止却力不足也,而萧墙之患或许就在眼前,不如先虑之。” 伏完远比很多人都痛心不已,女儿为皇后还没多久,他身为汉家外戚,都还没有在这揉眵抹泪,这些人大臣反倒先哭起来。 难道不知道,随着朝堂作用越发微弱,关东诸侯却日甚一日,最先坐不住的应该就是凉州贼子了。 要是真到了进退无路之际,对方如何不敢把三公九卿屠戮殆尽,再霸占妻女凌辱? 他们身边的才是真正的虎狼,与凶狠的凉州诸贼相比,刘玄德简直称得上仁义之君。 就算落到其手里,顶多罢免不用,怎么也不会诛尽全家老幼。 众多大臣听见伏完的提醒,也反应了过来,先前的哭声像掐住了脖子,瞬间戛然而止。 将目光落到了朝堂唯一凉州官吏的贾诩身上,这才是真正能决定生死的人,刘玄德就算做了天子,他们顶多是前途没了,假设凉州贼破罐子破摔,直接把朝堂屠的一干二净,那就连命都没了。 刘协也若有所悟,天下之所以乱成这样,不就是因凉州贼霸占朝堂引起的吗? 他内心抑制不住生起怒火,攥紧了拳头在衣袖,却敢怒不敢言。 贾诩轻抚着胡须,本来静望着朝堂上演的丑剧,见诸多公卿大臣为自家渺茫的前途,在这痛哭流泪,内心感到十分好笑。 这些人名为忠臣,实为宗族私计耳,要是汉王给他们一个机会,恐怕有不少人会调转立场,劝天子顺天命,识时务。 正当看着,没想辅国将军伏完却把话题引到了他这里。 瞧见众人目光落在他这里,贾诩笑了笑,说道:“诸公乃社稷之臣,为天子分忧天下之事,安能仰人眉睫乎?” 大臣们听见这话,心里没好气想道:“放在汉室还未衰落之时,你一凉州官吏敢这么和我等诸公说话,定让你知晓何为三公九卿之威!” 可惜这种想法只能在心里想想,绝对不敢说出口。 朝堂官吏打压凉州数十年,在董卓占据朝堂之时,不少人已经吃尽苦头了。 更别说还遇见不讲理的李、郭二贼,若非这二人不喜欢在朝堂议事,只让贾文和代替参与朝政,不然他们望都不敢望过去。 生怕多看一眼,就在下朝回家途中被凉州兵卒逮住便一顿抡打。 李傕、郭汜二贼数年来虽有收敛,不杀人不代表,他不会打人。 “贾尚书亦肩负国事,为天子重臣,如今关东有宗室逆位,关中有无准备发兵击之?” 有大臣试探性的出言问道。 还是要摸一摸凉州贼究竟是什么想法,以便能早做打算,不会被杀到家门口,还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贾诩闻话,立刻拱手笑说道:“李公与郭公谋划之事,岂是我所能知晓。” “陛下与诸公皆可无需惊慌,无论关东有何等变动,关中大军俱能应对,毋临事而惧矣。” 贾诩先看了看朝堂的三公九卿,接着对刘协躬身伏拜道。 他眼下也是走一步算一步,没想到汉王讨平诸侯,竟如迅雷之势,让他失策。 如今汉中张鲁投降雒阳,不仅巴蜀门户大开,关中同样也受到威胁。 李傕、郭汜、张济等人已然商量,倘若事不可为,便效仿董公撤退长安之举,携带朝堂诸公与天子等人逃往张掖、酒泉、敦煌三郡。 最担心的是如何平安越过马腾、韩遂、段煨三人的地盘,成功抵达凉州最西端。 至于凉州兵卒会不会跟着一起走,那时只需散播传言,说汉王刘玄德欲将凉州卒斩尽杀绝,以平息百姓之怒,必定有人不敢留下。 在凉州诸将寻问贾诩对策时,他先沉默片刻,接着点头赞同。 这三人先前不和他商议,却将打算好的谋划来问他,说明信任早已下降了。 既然如此,他贾文和还不如找机会离去。 李傕、郭汜就算与凉州诸侯谈妥,但从长安撤退到张掖,一路有数千里之遥,变数太大。 稍微有耽搁,汉军追兵便可迅速而至。 出此策者,无疑是异想天开,不知汉王最擅长兵贵神速,掩其不备,千里袭敌。 就算逃到敦煌又如何? 手握旧天子,哪怕跑到西域诸国去,汉军也会紧追不舍,随踵而至。 枯骨之贼,纵然远遁万里,亦无济于事,何苦乃尔。 第三百五十八章 郭嘉:我有良策,破曹贼之心! 三月初旬,京畿雒阳的郊外,马车与瘦驴行车交错,马蹄磨削,来往不绝。 重议修汉记之事,引得许多人前来雒阳。 尤其各地的士族、豪族更是闻呼即至,因为他们得到消息,重修的汉记不仅要将光武至孝灵之事,更要上至三皇五帝,下至当代的诸事尽数汇编修撰在其中。 刘备曾有言:“汉家之大,广袤无垠也,修书亦如此,应当包罗万象,囊括无遗。” 要么不修,要修就把儒家经典、诸子百家著作与夏、殷、周、秦、汉之事,以及诗赋雅乐、天文历法、星象观测、山川河流、地方志书、农学工匠等典籍,天地万物无所不括,连同各族诸国记载,汇编成书。 恰好汉军在各州度田剿灭豪强,不少人家中珍藏数百年,甚至追溯到周时的竹简书籍,皆落在刘备的手上,典籍多达二万二千八百余卷。 他感叹天下多少书籍因战乱毁坏,孤本付之一炬,倒不如趁此机会,把他收获的藏书和蔡氏四千余卷,拿出来与天下士族、豪族共享,只要有宗族拿出他们的典籍以供雒阳修书,只要完成之后,皆可有机会抄录全卷。 当然也并非没有前提条件,必须要家中的典籍是独一无二的孤本,若提供的书籍是雒阳有了,而部分没有,那就只能择卷抄录。 总而言之就是,提供补录的越多,能抄录的就越多。 负责此事的有卢植、郑玄、张俭、赵岐、应邵、荀悦,还有汉王任命的蔡邕之女蔡琰,为主要编纂,专门察验有无士族与豪族拿新编的“典籍”前来蒙骗过关。 这种造假之事在古今文经之争的百余年时间里,已经是众所周知。 由于太傅兼领河间相的卢植还在冀州,因此修书之事先交给郑玄等人为主导,让卢植在河间国气得暗自咬牙切齿。 要早知玄德欲修无所不容,卷帙浩繁之典籍,打死他都不会去河间国赴任,怎么也要在雒阳待着。 这下好了,他身为太傅却只挂了个虚名,实际主导的是郑康成。 而不同于在河间国生闷气的卢子干,郑玄在雒阳一边眉开眼笑忙碌接待着从各郡赶来的士族、豪族,一边招呼调任至雒阳的张俭、赵岐、应邵、荀悦,还有蔡琰等人先将汉王的二万余书卷整合汇编,再与其他人协商借阅之事。 这种事情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了,必须花费数年,乃至十数年才能修撰完,但对于郑玄来说,汉王能念及他年事已高,近来身体欠佳,惟恐时日无多,能让他来起开头,已是极为不错了。 以卢子干的身子骨,至少可以比他多活数年,竟然也要和他争,真是不将多年挚友之情放在心上。 郑玄摇了摇头,在心中不满的暗道。 “康成公,听闻大王欲用左伯纸代替竹简、木牍以修书籍,此事是否尚有欠妥?” 南阳邓氏也派遣儒学最高者,前来打探修书之事。 在得知这般工程浩大之书,竟然不用竹简反用纸张代替,这让两鬓斑白的老儒士忍不住有些惊愕,竹简虽然沉重,但比起纸张却不怕水,也不会轻易折断毁坏。 何况竹简与木牍从周代至今已用八百多年,为什么要舍弃竹简,而选择易湿的纸张。 虽说汉王已经在各州郡下令“以纸代简”,但汇编如此多字的典籍,不用工艺成熟的竹简,而选择用造出来不久的左伯纸,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郑玄听到后,却笑了笑,接着指向手里的纸张解释道:“纸张轻便又易携带,与竹简同等重,却能容纳更多字,只须护理得当,亦可保存更久,何况爱书之人,必会敬惜字纸,如此一来虽有缺失,却瑕不掩瑜,如何不可用之?” 老儒士思虑良久,最终苦笑作揖,低头拜服。 待其拜别走后,郑玄却在抚摸着胡须,他心底已然猜到了汉王的用意,就是靠他去说服这些固守成规之辈,而卢植性格刚直,恐怕会与人矛盾而闹起来。 不由感慨说道:“子干啊,我还是羡慕你,收了一位好弟子。” 先收和后收,归根到底还是略有区别的。 …… 就在各郡豪族、士族因修书而赶到雒阳,刘备却没有再过问此事,他将山阳郡太守赵云迁任至汉中,同时将河内郡改回原名。 又告诉赵云,他在汉中的主要任务,除了治理百姓以外,还要给益州刘璋造成居高临下的压力,使西川陷入内斗,消耗其实力。 在得知荆南张羡起兵反抗刘表后,刘备更不禁拊掌而笑,对着荀攸、郭嘉说道:“刘景升终日不肯归降,奈何人心涣散,荆襄之地已不足守也。” “备欲令益德整顿兵马,立即率军南下至襄阳,倘若城墙难攻,则转道江夏郡。” “命文谦从汝南率部取江夏各县,避开荆州水军之锐,猛击黄祖,使刘景升进退路穷,腹背受敌!” “张文远与管亥、陈元龙三人屯兵操练,用以威慑江东曹孟德,使其无法插手荆州事宜。” “诚若数月击破刘表,则江东可望矣。” 刘备眉梢里充满了惊喜,没想到长沙太守张羡送给他这么一份大礼。 直接召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兵卒,沿着长江水道攻打南郡江陵,给了刘景升狠狠地一击。 武陵与南郡的荆州水军都调去对付张羡,区区一个黄祖怎可能挡得住张飞与乐进的东西夹击。 待江夏被攻破后,就算刘表还在负隅顽抗,也能长驱直入攻打南郡腹地。 在长沙太守张羡起兵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刘景升再也没机会守住荆州,丧失了回旋的余地。 要么识相趁早请降,要么就像袁术那样,退守寿春破城而死。 郭嘉和荀攸听见汉王的话,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见郭嘉主动拱手,笑着献策道:“大王,荆州人心不稳,江东亦会如此,吴郡、丹阳、会稽、豫章这四郡官吏与豪族见汉家中兴在即,岂敢生出反叛大汉之心,或许会畏惧度田之事,心里却必定恐惧动摇。” “既然如此,大王何不派遣使者过江去劝降曹孟德,哪怕无功而返,也可撼动江东众人之胆。” “嘉愿举二人可出使江东,即便曹孟德不降,也会心有顾虑,不敢再插足荆州之事。” 刘备听完,有些忍不住好奇,于是便轻笑问道:“奉孝欲举何人过江东为使?” “大王,如若叫鲍允诚、曹子桓为汉使,足可破曹贼之心。” 郭嘉向汉王拱了拱手,接着忍俊不禁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郭嘉:我认为曹孟德不是好人 刘备沉吟片刻,望了望郭嘉,又看了一眼点头的荀攸,见两人都是如此画策,以攻孟德之心为上,顿时笑道:“好,那便依奉孝与公达所言,让这二人出使江东。” 紧接着刘备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颇有些为难的说道:“鲍允诚尚可以命书佐撰写文书传至,使其出使曹孟德处,但曹子桓不过才十一岁,何人前去劝说卞氏放曹丕与鲍信同去?” “张邈与张超两兄弟,一个调任去了东莱郡任太守,一个则去了豫州为鲁国相。” “卞氏此前在平原住了数年,却无与任何人交际,去岁又迁居至雒阳,更是经常于宅院不出,卞氏熟人无几,备能找谁去劝说,难不成还找典君乎?” 没想到刘备的话刚说完,身旁的典韦立即摇头,摆手拒绝道:“大王,莫要难为我,韦虽在平原郡与卞氏为邻多年,却一直跟随大王出征,何况对方常居于院舍就是为了避嫌,此女倡家出身,据闻为曹孟德妾室中身份最低,因此处处小心谨慎,从不与他人交恶。” “卞氏看似柔弱,实则难以接近,以我之口辩,怎么可能说服的了此女,倒是大王在青州时,常让王太子与曹彰、曹植结为玩伴,想必与卞氏也娴熟得很,量以遗弃之妾,却能得大王如此器重,卞氏焉能不知?” “若大王召卞氏前来,不出片刻便可使此女放下担忧,送曹子桓过江东为汉使。” 典韦眨着眼睛,咧嘴笑说道。 他觉得汉王与卞氏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寻常,即便他常跟在汉王身后,哪怕没见到大王对卞氏有任何逾越的行为,但他也直觉的感到两人关系似乎不一样。 不同于先前与蔡邕之女蔡琰,大王三言两语便能使对方笑得明眸宛然,与卞氏更是有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却能涓涓而细流的情意。 不为常人所能察觉,只有像他典韦这种细心之人,与倡家出身又敏锐的卞氏才能感觉到,以至于卞氏也有时神色怪异,而不敢多看大王。 曹丕字子桓,可是大王亲自为其取的,不仅是当初八岁的曹丕,连更加幼小的曹彰、曹植,都为其早早取了表字,为曹子文、曹子建。 而这一切,都是在见了卞氏之后,料想曹孟德那时不过为袁本初之属,哪有那么大的颜面,让当时名震天下的玄德公,亲自为其庶出幼子取表字。 唯一的解释,便是玄德公对其母青睐有加,因此爱屋及乌,推爱于人。 典韦想到了汉王的住宅府邸之内,因大王待人友善,无论僮仆还是内宅的婢女,大王皆以推诚相待,善知众难处,而体谅之,从无以身份轻侮之举,将其尊之为人,使僮仆、婢女恨不得为大王效死力。 僮仆、婢女且如此,何况在平原居住数年的卞氏,岂会感受不到大王之仁厚,与亲亲切切之情。 要是换做他典韦为妇人,恐怕早就镜台自献了,不然如何回报主公之恩。 刘备没有想到典韦嘴上说着一套,心里却又在想着另一套,始终贼心不死,念念不忘把他与极善育养的卞氏撮合到一块。 他要是知道,或许会在心底感慨一句:“曹孟德与典韦真是孽缘,莫非冥冥之中还在为宛城之事纠缠不清。” 即便不知道典韦所想,刘备还是回瞪了典韦一眼,什么叫想必与卞氏娴熟得很,他的名声都是毁在了典韦、简雍这些爱起哄的人手上。 本来身居高位,底下的人就极容易造谣,结果身旁还有亲近的人去传谣。 这还不得谣言满天飞? 要知道此时有许多士人喜欢自己偷偷地修私史,随便传言一出被众人所知,搞不好便会被无数私史记录在书中。 要是人人都这么写,那就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千百年后,世间流传全为他刘玄德各种子虚乌有的黑历史,他却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亏我待汝等如手足,没想到竟是手不应心…… 刘备想到此处,觉得有必要好好给典韦打一记预防针,不能让简宪和之事再度出现。 于是脸色一紧,瞥过典韦遂喝道:“典君,不可胡言乱语,使得外人误会,须知隔墙有耳,言多易泄,当知卞氏为曹操之妾,并非我刘玄德之妾也。” 没看见郭奉孝与荀公达二人,都已经开始在旁边极有兴趣地听着他的谣言了吗? 他刘玄德虽说也贪图颜色,但好歹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汝妾子吾养之,只是我一时戏言,怎么还有人当真呢? 刘备感到阵阵头疼,尤其是在看到郭嘉露出了略懂的笑容。 还有荀攸表面看似不在意的转过头,实侧脚尖还在悄悄地对着他,偷偷在竖着耳朵聆听,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俩人要是不感兴趣早就避嫌出去了。 现在倒好,被典韦这一打浑,日后怕又多了两个起哄的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郭嘉立即笑着拱手献言道:“既然大王要与卞氏避开,不如让王后前去劝说卞氏,以理直委婉而善言之,必可使其放心,毕竟曹子桓终究为曹孟德之子,就算曹孟德在江东又纳了数妾,有了几子女,也不定会害其子。” 然后话语停顿了片刻,郭嘉斟酌了一下,强忍住笑意,复道:“至于卞氏之事,并非不可行也,此女并非正妻,再者恋新忘旧,乃人之常情。” “曹孟德远去江东,与当地各郡豪族结为姻亲关系,才得以稳固江东四郡,眼下更是增添数子,对倡家卞氏或许早已分情破爱,而卞氏多年常为大王所照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乎?” “事已至此,岂能因虚名,使人脸面相背,遭受阻拦。纵使曹孟德不愿,夫人丁氏亦有权弃卞氏也,更何况曹操屡屡不归汉家,意图割据一地,妄自尊大。” “如今各州因战乱,人少而地多,如此恢复人口尤为重要,大王亦下令奖赏妇人生育,不可有独守空房而不婚者,卞氏为抗拒之贼妾室,本应该妻他人育子,而大王厚恩相待数年,奈何曹操始终不为所动,先为袁氏效力,待袁氏覆灭后,依然不负荆请罪,来雒阳请降。” “曹贼漠然置之妾子安危,心狠如此,卞氏与曹丕、曹彰、曹植四人,又还有何所念哉?!” “大王若是喜爱,则可纳之,剩下的交给郭嘉便可。” 郭嘉作揖说到后边,神色更是渐渐肃然起来。 汉王已经给曹孟德很大的颜面了,就这样他还在犹豫不决,迟迟不来请降,连米贼张鲁都不如。 摆明没把卞氏与三子放在心上,在他郭奉孝看来,江东曹操就像朱灵一样,对待亲眷无情无义。 第三百六十章 曹操之心 见郭嘉已然要被带偏,刘备立马责罚了典韦三个月俸禄,若再敢失言便免三年俸禄。 荀公达也若有所思,欲要拱手建言。 刘备赶紧打住此话,直言道:“奉孝举荐出使江东二人,甚合我心意,既然如此,我便立即令人撰写公文让鲍允诚于冀州动身,让细君前去劝卞氏,送其子曹子桓乘船至谯县,与鲍信会合后,再共同前往江东。” 荀攸话到嘴边,被汉王这么一打断,顿时摇头失笑。 遂与郭嘉拱手作揖,齐声应道:“诺!” …… 就在荆州刘表被张羡起兵讨伐,弄得焦头烂额之际,江东曹孟德也在召集众人商议出兵荆州之事。 曹操坐于堂上,凝视底下诸多掾吏,有程昱、陈宫、张纮、辛毗、顾雍,还有刚发觉辟用的丹阳俊才戴乾,与山阴人士谢煚,以及吴郡顾、陆、朱、张四姓子弟为州吏、郡吏。 如今更有整合了四郡豪族,秣陵、溧阳陶氏,豫章鄱阳雷氏、新淦谌氏、南昌熊氏、徐氏、吴县公孙氏等宗族。 就算夏侯惇、曹纯北上离去,他的麾下亦还有夏侯渊、曹仁、朱桓、朱然、凌操、潘璋等诸将。 可惜与汉王刘玄德相比,早就差之远矣。 但是对上长沙太守张羡或者刘表,那便是易如反掌。 “诸君,长沙张羡为汉家起兵讨伐刘景升,特遣人来邀我共同讨之,江东应当何去何从?” 曹操望着济济一堂的众人,抚掌而笑问道。 江东还是良才颇多,但因地形所限,又常有山越为祸,难以发挥优势。 倘若能早几年平定江东,再率军攻取荆州与益州,何至于像现在束手束脚。 特别是近来劝降之声四起,竟然连他都隐隐有些动摇。只能先把注意力引向荆州,才能稍微稳住人心。 程昱与陈宫虽然善谋,却不能安定人心,每当如此,他都忍不住羡慕刘玄德,当年王佐之才荀彧,明明受他邀请要来兖州东郡,结果去了平原就一去不复返。 左等右等,最后等来的是一封道歉书信。 要是有荀文若相助,恐怕他也不用花费这么长时间整顿江东,早早就能打出去。 “曹公,刘景升不识天命,枉为汉室宗亲,张太守起兵讨之,可谓是大快人心,我等皆为汉臣,正应当邀其约,出兵江夏郡击破黄祖,然后再沿长江水,直取南郡。” 张纮第一个站了出来,起身拱手说道。 一时之间,引得不少官吏纷纷抚须点头。 我们可是汉臣,从未与汉王作对过,之所以还未举江东四郡投降雒阳,不就是在等汉王前来封官赏爵的招降吗? 与其在江东为官,他们更想去雒阳为吏。 相比于从淮南及徐州逃难到江东的北边士人,内心想着早日归返故里。 江东各郡耕地较多的各宗族子弟,却忍不住悄然皱起眉头。 曹操的目光瞥过底下众人,接着对张纮之言,表示赞同道:“子纲翼辅汉室之心,难能可贵,不知诸君可还有良策乎?俱可为操言之。” 席座上的辛毗闻言,却拱起腰作揖道:“孟德公,如今汉王有奉承宗庙之功,听闻天下各州郡正在上书劝进,不知孟德公欲意何为?” 辛毗已经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何况河北袁氏故主已投降汉王,让他终于可以不受谴责为汉家说话了。 不仅荀谌、郭图、沮授降了,听说兄长辛评也降了,可惜都是将功补过,让河北豪族痛恨不已,净做得罪人的事。 就是田丰与审配两人杳无音信,不知结果如何。 辛毗忍不住感慨良多,早知天意弄人,当初若是辛氏不去投靠袁公,而是直接投汉王,兄长与他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而曹操也没想到,辛毗会在这时候提起刘玄德,岂不是会让江东还未出兵荆州,便已人心惶乱,纷扰不定。 想到这儿,曹操的脸色瞬时冷了下来,有些不悦的说道:“当年袁本初欲立宗亲刘虞为天子,操便拂袖离去,临走前谓之语:诸公尽可向北,我自向西尊奉天子。” “佐治是想让操食言而肥,失信于天下耳?” 当时他可是面对袁绍等人说的斩钉截铁,难道还要让他此刻自食其言,再者这些年他也逐渐反应过来了。 刘玄德专门和他曹孟德过不去,无论是在兖州之时,还是在江东,几乎时常受到来自刘备的针对。 就连和袁绍交战也要让刘表出兵攻打江东,恨不得他无立锥之地。 倘若不是有长江天险,想必刘备当年南下徐州时,便会跃马扬鞭兵锋直指江东数郡。 “曹公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也,万不可同日而论之。” 曹操刚把话说完,陈宫便打恭作揖,拱手低眉道:“如今天下劝进,实因社稷无主也,陈留王其资以据帝位,不能奉承大统,于是汉家忠臣议上尊号。” “曹公为曹相国之后,宗族曹洪、曹纯皆被汉王重用,公亦为汉臣,何不上书早劝汉王正号位,中兴汉室?” “公当年见天下败乱纲纪,盗贼日多,群生危蹙,目光所及尸横遍野。 于是作诗赋哀唱: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敢问曹公可曾记得,昔日匡天下之志乎?” 陈宫热泪盈眶,拱手长拜不起,推心置腹的说道。 曹操听罢,顿时有些愣住。 似乎想到了当年讨伐董卓之时,他奋力西进只为匡扶汉室,那时候还有很多人在身边追随他,始终相信他能安定汉室,补缀乾坤。 有鲍信、鲍韬、卫兹、曹洪…… 夜晚扎营之时,众人还把酒言欢,甚至畅想匡扶天下后,如何辅君治民,铲除奸佞。 结果翌日便大意中伏,鲍韬、卫兹直接战死当场,鲍信受伤险些身死,他也中了箭矢,好在有曹洪舍马相救,才得以幸免。 回到河内一看,袁绍正在宴请兖州刘岱、豫州孔伷、冀州韩馥的属吏,宴会之上尽是阿谀奉承,胁肩谄笑,乐女舞女之声,惟独他带着箭伤,返回河内请求援军。 那时他失神望着谄上傲下的各州官吏们,突然感到极度好笑,原来这就是天下楷模、汉室宗亲、公卿大臣,比起他宦官之后,尚且还远不如。 这些人受汉家之恩更胜于他,都没打算救汉室,他曹孟德还救什么天下?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汉征西将军 曹操坐于堂上,恍惚间耳边似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吾乃大汉征西将军,今日誓讨汉贼!” 让他瞬时有些愣在原地,立刻望向堂下左右,瞧见只有陈宫、辛毗、张纮三人在谏言,才不禁稍微安心。 思索片刻,便挥手让众多掾吏先行退下,只留下信得过的程昱、陈宫、辛毗、曹仁、夏侯渊等寥寥数人。 看着从兖州追随他到江东的陈宫,曹操难得生出几分耐心,苦笑解释道:“公台,天下大势已去,操又如何没看明白,袁本初一身死,我便知晓河北必败,此刻汉中张鲁又降,西川与关中一日数震。” “荆州更是分崩离析,天下诸侯仅有我江东,持有长江天险,可保一时无忧,如若荆州失守,必将首当其冲。” “仅凭丹阳、吴郡、豫章、会稽四郡,怎么可能敌得过刘玄德,一旦战败,操还能逃去交州不成?” “难道在诸位心中,真以为我曹孟德不懂识时通变乎?” 趁着心腹皆在,曹操难得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 来到江东数年,他算是彻底看明白扬州士族与豪族没半点进取之心。 只想着偏安一隅,要不是刘备在徐州诛杀了上百家的豪强,使江东当地豪族毛骨悚然,整日耽惊受怕。 不然江东官吏早就吵着降了,哪会轮到陈宫等人来建言。 曹操轻抚鬓角胡须,不由感慨系之。 而此话一出,无疑让留下的程昱、陈宫、曹仁、夏侯渊面面相觑。 没想到曹公早已看清楚天下时事,但为何不投汉王…… 曹操看懂了众人的目光,露出苦涩的笑容,竖起手掌而算道:“操此生最看不明白,便是汉王刘玄德。” “一是不知其兵锋为何会如此摧枯拉朽,推群独步,雄视一世。” “二是没料到,青州军年年出征,各郡收成的粮草还可供军中用度,须知在取兖州之时,他还因粮草不足而退兵。”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废郡国兵制,设立军府,分良田于黔首百姓和军卒,如此一来,百姓岂敢不为其效力。” “粮草之盛,亦多亏陶恭祖与反叛的豪族,倘若不是陶谦送徐州在前,鼠目寸光的豪强送囊橐充盈的钱粮在后,使徐州立即反哺青、兖二州,让青州有了席卷天下之势,此非操所能料也。” 没有去看众人吃惊的神色,曹操踱步走到黄堂门口,踮起脚望着外边天地豁然开阔,忍不住紧紧凝视。 过了许久,曹操才有些不舍地回头,目视众人,继续复道:“当年汉家朝堂奸佞专权,贵戚横恣,于是我心灰意冷,托病告归乡里,在城外修建院舍,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弋猎,快心遂意,自得其乐。” “此乃曹孟德此生,最快慰之时。” “倘若当真天下平定,四海晏然,百姓富足,就算操居于家中,为一村夫野老,亦喜溢眉梢,乐以忘忧。” “既然如此,孟德公何不早降汉王?听闻京畿人少而地多,到雒阳郊外购求一地,春诵夏弦,岂不是赏心乐事?” 辛毗本着不懂就问,待曹操沉吟之际,立刻拱手插话。 曹操听罢,抚须的手稍微停顿,然后摇头说道:“眼下为扬州牧,各郡官吏皆为我辟用擢升,因此奉操为主君,系全家生死之大事于我身,又岂敢不为数十万人思计?” “何况,我自从来到江东,便未与汉王为敌,曹子廉、曹子和、夏侯元让等人,先后仕出于汉王麾下。” “汉王来召,纵使我万般不舍,亦让子和与元让北归,曹氏拳拳之忠,汉王定会知晓。” “若无我领这扬州牧,曹氏与夏侯氏以及诸位的名声岂会在雒阳众多官吏之中,脱颖而出?不至于泯然众人矣。” 曹操路过辛毗时,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大笑说道。 想要在天下拔群出萃,就需要懂得如何善用名声,他虽然与汝南袁氏亲近,但是在其决战的关键时刻,他曹操自始至终没有出兵攻打徐州。 无论是否没反应过来,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举都可称之为汉室忠臣。 何况眼下天下还未平定,关中、雍凉、益州、并州等地尚未收复。 就算有归降之心,也不在急于一时。 还不如讨不臣刘表,抚百姓,纳山越,征交州蛮夷,平定东南,让天下士人知晓他曹孟德之才,料想以汉王吞吐天下之气魄,岂会容不下他曹操。 若是早早归降,只能在雒阳为一庸吏,甚至还会沦为刘岱、张扬之徒,迷离于酒色之间,哪还能行如此快意之事哉! 常人获得富贵,便无行险之心,他却不一样,人生太过一帆风顺,着实无有趣味。 以他此刻的身份投降雒阳,治下掾吏或有重用之时,而他曹孟德怕只能为一富家翁矣。 曹操遂笑喝道:“诸君可曾听闻,纵然千里马虽已年老,只能趴在槽头吃食,内心却仍想奔驰千里,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伏波将军马援有云: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操虽不才,愿效之。” 事到如今,曹操也不再隐瞒想法,彻底与众人推心置腹。 等到讨伐了黄祖,他便准备对抚而复叛的山越,如凉州段颎一般,施以雷霆手段,无论越人男女老幼,尽剿灭斩首,一路深入不毛之地,追杀至交州,使蛮夷再也不敢反叛。 北地不同与东南,塞边没了匈奴,又来了鲜卑,江东却两面临海,只要将反叛的蛮夷部落屠戮殆尽,把归顺的迁户为民,便可保万世无碍。 如此他曹操之名,亦可永垂于竹帛也。 大丈夫毕生所求,不就是如此吗? 曹仁与夏侯渊两人听得是热血沸腾,扼腕抵掌。 尤其是曹仁更是满腔热忱,拱手而道:“大兄之志,仁愿亦步亦趋,鞍马相随。” “渊与子孝同,亦如此!”夏侯渊紧随其后,躬身拜道。 “好,好!”曹操抚掌喝彩,无论何时何处,只有曹氏与夏侯氏,才是与他戮力齐心。 第三百六十二章 刘表:悔不听子柔之言! 建安三年,三月二十八日,长江以南雨水如梳,使得荆州、淮南、江东土地变得更加潮湿。 坐镇在南郡的刘表没想到,只不过短短半月之间,周边诸侯就犹如千军万马般朝他杀来。 如果说长沙张羡起兵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江东曹孟德来势之快,便超出了所想。 近在眼前的南阳与汝南两地的汉军还未行动,闻讯的江东便率先发制人,来势汹汹地直取江夏郡。 这让刘表愕然的同时又惊又怒,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曹孟德竟然打着讨伐汉家逆臣的名头,兴兵而来。 他刘景升乃汉室宗亲,何时成了逆臣,曹操颠倒黑白,歪曲事实,混淆是非。 不过是为攻打江夏黄祖,以遏制长江咽喉之地罢了。 刘表一怒之下,立即上书雒阳,请汉王令麾下诸将率军屯江夏,用以防备曹操。 他宁愿把江夏郡送给汉王,也不愿意让趁火打劫的曹孟德占了便宜。 刘表一边言辞谦卑地上书汉王,一边下令整军调蔡瑁、文聘、刘磐为将,让蒯良临危受命,任军师校尉,攻打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叛兵。 此刻,他最担心的不是张羡,也不是曹操,唯独害怕离荆州不远的汉王,会舍弃关中直接率军南下荆州。 如果让出江夏郡,能让他多做几年荆州牧,也算值得了。 没想到刘备竟然回书,说在雒阳已帮他修建好了院落,望景升能早日迁住。 见汉王书信里边,绝口不提屯兵江夏之事,怕是已经打定主意,趁此时机一举收复荆州。 这让刘表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汉军定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左思右想下,他急忙派出使者前往雒阳面见汉王,欲为子孙后嗣,谋求一条出路。 然后便在屋里喟然叹息,后悔没早听蒯子柔之谋,若是早日讨平张羡,早点归降刘玄德,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荆州使者韩嵩刚至河南尹,却得知汉王已从雒阳率军出征关中,此刻或许进兵到了河东东垣县,雒阳事务暂时托付于荀攸处理。 获知江陵使者不能至军中面见汉王时,韩嵩闻言瞬间愣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语道:“晚了,晚了。” “景升公之托,嵩难以复命矣。” …… 早在开春之时,刘备便与诸多心腹掾吏定下出征关中的事宜,就是要趁对方心神震荡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破关中。 由于雍、凉一带与羌人混居,各处诸侯马匹甚多,骑兵来去轻便,容易击后方辎重,故千余辆武刚战车再次派上用场,从青州平原走水路运抵雒阳。 刘备征调虎贲骑、先登营、声射营、锐冲营、铁甲营、柴营,共计两万一千二百余战兵,四万五千六百三十名辅卒,此外马医、军医、掾吏等七百余人。 随军出征的诸将有于禁、张郃、高览、染菽,幕僚军吏则有郭嘉、司马懿等人。 原本调鲁肃从征,后边刘备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让他去辅佐云长,督冀、幽之事。 攻打关中并不复杂,带着张郃、高览等人可矣。 可刚到东垣县,便听见前方有哨骑赶来传报要事,还带来了一个人,此人声称是领河东太守杨奉之命,听闻大王将要讨伐凉州贼,故率河东数万之众投靠汉王,拨乱反正。 这让已在琢磨如何攻打河东安邑郡城的刘备,闻话后便饶有兴趣地抬头。 从许褚手中接过布帛,擦拭完脸上的尘土和汗水,刘备遂笑说道:“将杨奉使者请进营帐罢,我正打算去找他们,没想到却主动来投了,来的倒是时候。” 不出片刻,刘备便见一魁梧奇伟之人,昂首阔步,恭而有礼的长揖道:“河东人士,徐晃徐公明拜见大王,愿大王万岁千秋,长乐未央。” 这让刘备略微有些诧异,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几眼,见其身强力壮,言行之间却与于禁有些类似。 于是刘备笑说道:“河东徐公明,备于雒阳也略有所闻,听闻汝治军严谨,宽猛相济,得以使兵卒倾心,此事为真乎?” 徐晃也没想到他仅为河东太守杨奉麾下骑都尉,却能被汉王所知。 虽不清楚为何自己犹如涓埃之微,竟然也能为汉王所闻,但这却已然让他无比激动,几乎瞬息惊喜若狂,红脸赤颈的拱手回答道:“晃常置身军旅,因此微有所悟罢了。” “倘若论治军严谨,宽猛相济,当世无人可比大王麾下汉军。” 面对徐晃的吹捧,刘备则是笑了,随即步入正题,肃然正色道:“杨奉为凉州贼李傕之将,常与弘农张济攻打河南、河内,此刻我率军而至,正欲击破安邑,便前来请降。” “杨奉未免也想的太好了罢,数万之众又如何,不过土鸡瓦犬耳!” 这群白波贼早不降,晚不降,汉军即将兵临城下,就想着来投降,以为能免除刀兵之祸吗? 尤其是杨奉早些年经常与韩暹、李乐、胡才等贼首欲意劫掠河内,要不是有张飞驻守雒阳,屡次击退来犯之敌。 恐怕河南与河内所剩无几的百姓,又要遭受兵祸之灾了。 打不过就想求饶,哪有这么好的事。 刘备想到这儿,笑说道:“杨奉,我亦有所知,此人乃白波贼出身,嚣张跋扈,桀骜不驯,常有掠夺百姓之心。” “倘若愿降,则弃甲投戈,俯首听命,将兵权、印绶上缴,一切任由备处置,方可准降也。” “大王,这……这……”徐晃心有焦急,却不知如何回答汉王。 因为杨奉给的要求是投降后,他依然为河东太守,不能做任何变动。 假如汉王同意,那么作为回报,他则愿意率军跟随汉王一起攻打长安,拨乱反正击破凉州贼子。 没想到汉王直接要让杨奉把所有实权交出,这无疑是要了对方的命,杨太守又怎会答应。 如此一来厮杀便在所难免,要是有选择余地,他徐公明真不想与汉家作对。 更何况白波军根本就打不过,以卵击石莫过于此。 第三百六十三章 刘备:杨奉怕是还没睡醒 “大王,安邑为战国魏国故都,不仅城墙坚固,更兼地形之利,南屏雷首山,北控汾河谷地,西邻大河,为司隶咽喉。” “驱卒强攻,非数月不可下,如今天下尚未归附,海内诸侯皆作壁上观,设使汉军兵锋顿挫,雒阳当为之奈何?” “河东一郡虽然弱小,但有匈奴新单于呼厨泉屯部落于平阳,凉州张济在弘农策应,李傕、郭汜等人更在关内虎视眈眈,见安邑被围困,必会风驰电赴,赶来援救。” “如此一来,汉军定将顾此失彼,左支右绌,还望大王三思啊!” 徐晃心焦火燎的躬身行礼道。 就怕汉王一言不合,径直出兵攻打安邑,河东虽然有山陵地形之利,但也适合打造攻城器械。 传闻汉军有发石车、攻城冲车等器械,此外还铠甲坚固,兵器锋利,不仅善于野战,还善于攻城。 和这样精兵强将的汉军交战搏杀,除了固执己见的人外,没有人想和这样凶猛的对手交战。 无奈河东太守杨奉便是没脑子的人,因河东盛产盐池,安邑更因盐而堆金迭玉,富饶无比,就算汉王即将兵临城下,他也不想轻易放弃河东。 于是下令,但凡有人说服汉王罢兵戈,便赏金八百,田宅五顷。 结果也没人愿意来,最后杨奉随手一指择选了徐晃。 为了让出使者,再无后顾之忧,彰显太守赏罚分明,故将其家眷先接进城里的宅院内安置妥当,待忙完才派遣徐晃奉命出使。 刘备哪知道杨奉对自己人竟也用贼寇手段,作为胁迫。 他听了徐晃连说数人,忍不住摇头,笑起来说道:“匈奴新单于呼厨泉,莫不是当年沁水之败,逃走的漏网之鱼罢?” “纵使其率匈奴骑兵而来,汉军又有何惧。” “那弘农张济要是肯领部前来,备当求之不得,数贼同破,何乐而不为。” “至于关中长安的李傕、郭汜,修建潼关本就是为了避战,怎么肯轻易率军出关,与我军野战河东。” “杨奉的援军看似多,实则尽为衣架饭囊、酒桶肉袋之徒,就算说破天,有十万之众,又能如何?我军只须擂鼓而进,便可摧枯拉朽,破军杀将。” 刘备毫不在意,现在的凉州军荒废了这么多年,哪还能拿得出当年拼死血战的勇气,不说别的,就问问李傕与郭汜,敢带着天子刘协出关中,来与他拼命厮杀吗? 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只要敢出来,虎贲骑便能让凉州贼子再也没有机会,返回长安。 不把他们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都对不起司隶各郡遭难的黔首百姓。 “公明,回去告诉杨奉,汉军进兵安邑,为收复汉家河山,白波贼是降,是死,仅在他的一念之间,除此外别无他选。” 刘备下了最后的通牒,在徐晃欲言又止的目光中,遂摆手让军士将其请走。 待徐晃的背影消失在营帐内,刘备忍不住笑谓道:“杨奉此虏,竟也欲唬人,用区区张济、呼厨泉等人,便想将我吓退。” “是备置身梦中,还是他在梦中耳?” “不过倒是确实了,张济与匈奴人必为不请自来的恶客,传令于文则率部驻扎渑池,然后领军攻取弘农,授于禁当机立断之权,以击破张济。” “其余大军立即进兵安邑,武刚车行于两侧,弩兵次之,刀盾兵在前,骑兵在后,粮草辎重置于全军中间,哨骑分布于十里之外。” “若发现匈奴骑兵踪迹,立马传报。” 刘备随即应变下令。 停歇在东垣县的汉军,立刻紧锣密鼓的蓄势待发,兵卒们闻令顿时摩拳擦掌,激奋不已。 歇息了近半年,终于又有立功的机会了,听说大王要在雒阳重建数所官学,还能录选有军功之士的少年与孩童进学,虽说一学便是数年,但学成之后,落于各处至少可为县吏,比农学僮还要高一级,这如何不让人心动? 因竞争的人实在太多了,各州郡的士族、豪族都想把宗族子弟往里面送,只有汉王力排众议,不顾官吏议论纷纷,直接把军府的战兵子弟也算在内。 此消息一传开,让汉军士气陡然大增,辅卒想立功成为战兵,战兵则想多立军功,送自家子孙前往雒阳进学。 何况还有各种小道消息在私下里流传,说大王击破凉州贼后,便要在关中长安拜谒长陵,登坛正号位,奉承汉统。 收复关中之战,不仅为自己,也为了垂裕子孙,见功劳就摆在眼前,换做谁都会迫不及待。 …… 河东平阳县,当初匈奴单于於扶罗,率部落出击刘玄德而兵败河内,不仅导致匈奴部落的牧民死伤惨重,就连他自己也惨死在河内郡。 逃出生天的呼厨泉惊魂未定,急忙召集匈奴残部退往河东,在右大当户去卑以及其他匈奴贵族的拥护下,呼厨泉在河东郡平阳继承为新的撑犁孤涂单于,执掌匈奴部落。 他名为单于,其实并无实权掌控并州匈奴,早在其父羌渠单于之时,因出兵协助平幽州张纯叛乱,却遭右部和休屠各部联合反叛,举兵十万在激战中杀了羌渠,拥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於扶罗听闻噩耗后,也自立为单于,因此匈奴一分为二,两单于并立。 可惜须卜骨都侯单于,只做了两年就溘然长逝,以至于匈奴贵族找不出有威望的人为撑犁孤涂单于,索性就不立单于,仅用部落老王而行国事。 於扶罗见状大喜过望,想要回归匈奴为大单于,奈何始终不被认可。 只好纵兵劫掠司隶百姓,以获取粮草,等待匈奴贵族回心转意。 这一等,便等到死期将至,也没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南匈奴部落。 到呼厨泉继单于之位,也想率部落返回单于庭左国城,却依旧遭到反叛的匈奴部落拒绝,无路可去只好回河东平阳舔伤口。 眼下骤然听说汉王刘玄德率军征关中,将路过河东郡,不仅携带了众多骑兵,还有一望无际,望不到边的武刚战车。 这让闻讯的匈奴部落贵族与牧民们瞬间头皮炸开,巨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糟了,又要和汉家骑兵交手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在匈奴部落惶恐不安,诸多贵族正想要不要驱赶着牛、羊、驴、骡畜牧,捆绑粮草、弓箭、短刀、盐糖等物资,直接掉头跑路。 就算跑去上党、太原、河西、上郡,去与他人为敌,也好过留下来面对如狼似虎的汉军,这些都是厮杀起来悍然不顾生死,敢裹血逆战,不要命的人。 先前沁水一战,匈奴精锐折损大半,让各部落直到现在也没喘过气来。 而且听闻汉军横扫了河北与中原的诸侯,还握有汉室膏腴之地,随便一调动,便是五六万人马齐至。 论兵卒精锐程度,远胜孝灵之时,可谓死灰复燃,眼见大汉衰败,炎汉熄灭在即,没想数年之间,便再次赫赫炎炎燃起来。 这让有些匈奴贵族们几乎瞠目结舌,干他娘的,汉家与匈奴厮杀百年,眼见汉家天子被权臣胁迫,尊严屡遭践踏,匈奴亦是如此,留守的贵族反叛单于,公然不认挛鞮氏,两家皆是衰落。 没想到大汉,哐当一声,又从泥地里立起来了。 快速以赫奕声势,瓦缶雷鸣,奋武扬威,破诸侯与戎蛮如削草。 只有他们匈奴一年不如一年。 遥想当年冒顿大单于,与汉室高祖刘邦同时并起,可如今挛鞮氏子孙,远不如刘氏后嗣啊…… 平阳的匈奴贵族回想起以往,就忍不住叹息流涕。 但是流完眼泪之后,该走还是要走,不走的话,或许以后都不用走了。 于是匈奴贵族们不待单于呼厨泉下令,便提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迁走。 毕竟要迁徙牛羊与马匹等畜牧,这些放牧的牲口受到攻击时,最容易惊慌失措的跑丢。 汉军的骑兵要是如雷霆之势,风驰雨骤般掩杀而来,牧民或许能够跑掉,但畜牧就全没了。 没有了牛、羊等肉食,就算逃走又有什么用,不被汉军的追兵赶上,也会饿死途中。 就在匈奴部落惊慌失措之际,河东太守杨奉的使者也骑马到了平阳,欲想与匈奴人结为盟友,给予汉军压力,届时匈奴骑兵与白波军,则能进可以攻,据可以守。 哪怕刘玄德不肯退让,两军也能同舟共济,如左右手一般相互配合,且战且退。 匈奴单于呼厨泉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滔滔不绝的杨奉使者,在此人嘴中仿佛只需两军同心协力,便能在汉家天下来去自如。 在错愕不已的同时,呼厨泉心底却感到有一丝荒诞无稽,你们汉人的大王有多厉害,你们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口出狂言。 别说汉王刘备麾下的大军正屯驻各州,不可能调集全力去征关中,就算他只带万余战兵与两万辅卒征司隶,我匈奴也要避其锋芒,带部落向北逃窜,不敢越过临汾一步。 何况如今率了两万战兵和四万辅卒,进军关中,摆明了是要把司隶与雍凉二州,所有诸侯击灭殆尽,哪怕雍、凉两州地形之广阔远胜于青、兖、豫、徐四州,也抵挡不住汉军的迅猛之势。 当呼厨泉听见,杨奉和他联合是为了保留匈奴人与白波军在河东的利益,从而让汉军忌惮时,更忍不住当场笑出声来,用手指着露出茫然的神色的使者,轻蔑地嗤笑道:“汝主不过汉家一贼寇尔,唯利是求背叛故主,也欲与挛鞮氏缔盟,你可知北胡多年为汉家昆弟乎?” “杨奉自以为聪明,却是自取祸端,汉王收司隶与雍凉之心,坚如铁石,岂会同你等退让?” “不仅不会退避,还会借汝等首级,杀一儆百,以示关中诸侯,威慑千里!” “我岂会与你主杨奉这种待死之辈结为盟友?来人!将此高谈阔论之徒推出去,斩首悬挂于旗杆之上。” “但凡白波贼来使,皆斩杀之,无需再来禀报!” 呼厨泉眼里不由迸射出火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杀气腾腾地吩咐道。 还以为是什么好事,结果不曾想是灭族之事。 这群狗贼自寻死路,还要拉上他的部落,要再和汉王作对一次,牧民恐怕就要全死尽了。 他呼厨泉怕再也没有机会返回王庭了。 匈奴单于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护卫的左右,立马将杨奉使者按倒在地,将其胳膊扭在身后。 中年文士脸贴着地面尘土,哪怕呼吸间浮尘进肺,他也顾不上这些,强忍脸在地上摩擦的疼痛,惊惧的连忙说道:“既然单于不欲结盟,又何须动怒。” “古人有云:纵使交战,亦不斩来使,单于久居汉地,难道未曾听闻此事乎?怎能无理对待使者!” “斩杀来使,必有大祸。” 中年文士再被押出院舍前,忍不住跳起脚,奋力呐喊。 呼厨泉听见了,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指着他,说道:“我乃胡人,不知中国之事多矣!” “念你辛苦来报汉王进兵之事,甚是感激,故先赐你美酒,再斩汝首级,可谓汉人礼尚往来。” “左右!推出去先灌酒,送其上路,择旗杆高处悬挂之,让使者看远点,以免瞧不见底下的路。” 呼厨泉冷笑着,随手一挥吩咐说道。 “胡人狗贼!” “乃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我好恨啊!早知胡人如此无信义,吾就不来了……” 杨奉的使者还想再蹦跶几下,拼命挣扎辱骂道。 却被匈奴人狠狠地捶打腹部,瞬间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再也无力挣扎,直接被拖出去。 呼厨泉望着这一幕没半分怜悯,甚至还感到好笑。 纵使匈奴来了汉地有百年之久,可是围猎屠杀的胡人习性,却没有多少更改。 水草丰盛则放牧,待水草枯竭则劫掠,不仅是掳掠汉民,也会强抢其他胡羌,所谓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是常有之事。 何况现在有部落而不能回,还要被杨奉所骗,前去与汉王刘备为敌。 别说杨奉派遣的使者,就算他亲自前来,也照杀不误。 呼厨泉思索了片刻,下令说道:“传令各部落牧民驱赶畜牧缓缓退至永安,再观河东之变。” 接着他犹豫数息,最后决然道:“遣部落使者,携我之意告知汉王,匈奴在於扶罗身死后,早无意与汉军为敌。” “哪怕袁绍当初来使游说,亦不曾出兵相助,愿效历代单于归顺雒阳,部落骑兵皆可供汉王驱使,兵锋所指,绝不退缩。” 身旁的多名亲信,听见单于呼厨泉对汉家服软的话,全都惊得忘记了呼吸,眼神充满难以置信。 刘玄德麾下的汉军斩杀了他们多少人,沁水之战后,部落丧夫、丧子者数不胜数,连上任单于也惨死在河内郡。 新单于不仅不打算报仇,还要屈膝求降,用部落族人的血,去为汉人攻城略地? 如此还算是撑犁孤涂大单于吗?! 几名匈奴人皆相视失色,惊心破胆,目瞪神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我说汉王可奉宗庙 杨奉派遣出去的许多使者,除了在汉王刘备那碰壁,在不讲信义的呼厨泉处送了性命。 便是在车骑将军领弘农太守的张济那里,收获最多。 张济原本就对刘备十分忌惮,知道汉家与凉州军绝无言和的情况。 因此一直在整军备战关注雒阳,虽然听说刘玄德率军出击河东,准备取道郡县安邑、猗氏县、解县、再至蒲坂,窥视关中。 没有顺着大河,强攻遏制水陆河道的大阳县与陕县,然后直取弘农县,心里虽说松了口气,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唇亡齿寒之事,一旦刘备尽收河东二十县,不仅关中丧失屏障。 他张济更将三面临敌,那时北面有河东郡居高临下,东面有河南尹、南边还有南阳郡。 倘若汉军截断他的后路,就真成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杨奉道明来意后,张济二话不说便决定出兵相助,与夫人缠绵缱绻片刻,就果断辞别了新婚之妻,命侄子张绣屯兵驻守陕县,以护弘农。 他则亲率凉州军过茅津渡口,取小道北上跨过山岭,快速驰援安邑。 张济做梦也没想到,他心里念着唇齿相依,凭山水阻敌,成难拔之势,使刘玄德无功而返。 不曾料想为李傕多年故将的杨奉却想借他的兵马,迫使汉王捻着鼻子,依旧任他为河东太守。 要是谈妥了条件,便能立马对身为同伴的凉州军下死手。 幸好刘备并没有同意杨奉所求,不然张济必定有去无回。 浑然不知自己于鬼门关前晃荡了数回的张济,率部过茅津渡口,登高瞭望行军过慢的兵卒,忍不住皱起眉头,催促道:“如此行军,何时才能赶到安邑?此去救人如救火,传我军令,凡军中马匹除器、甲、箭矢及饮食外,不得驮物过十五斤。” “其余物资,统统置于半路,待击退青州军,凡所失之物,济皆用钱财为士卒补之!” 传令士卒顿时领命,击鼓传告全军。 在舍弃重物后,瞧见凉州兵卒行军脚步,有明显的加快几分,让注视观望的张济不由抚须颔首,颇有欣慰道:“如若我军奋勇如当年,纵使敌众我寡,亦敢勇猛精进,挺身而斗,又何惧青州军?!” “奈何!奈何!!” 张济轻微叹息之间,不觉转头望朝西边的长安,此刻单凭他与杨奉再加上匈奴人,也未必能在安邑成功挡住刘玄德麾下蹈锋饮血的兵马。 要是关中不来援军,就凭他们的粮草,恐怕只要对方围困大半年,就会消耗殆尽了。 “大司马,骠骑将军,你们莫要让人失望啊。” 张济忾然叹气,默念着长安的李傕与郭汜,希望他们能看时事,不要抱有投降刘备的妄想,不然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说起来倒是有些搞笑,因为河内与河南一早被刘备收复,让凉州朝堂想拉拢关东诸侯的封赏与诏书,无法传达关东各州郡。 故而只能自己内部消化,导致关中几乎遍地是将军,要么就封为侯爵,都乡侯、乡侯、都亭侯、亭侯,这些爵位一眼望去,比比皆是。 或许听见了张济所想,当关中获知汉王率军征河东的消息,无论朝堂上的三公九卿与诸多大臣,亦或天子、皇后与贵人宫女,还是凉州诸将和士卒,以及李傕、郭汜等诸多君侯,尽数顿足失色,目眐心骇。 虽然彼此身份不同,但此刻心中都有顾虑,忍不住猜想,万一刘备攻破关中,他们将是什么样的下场。 首先惊恐的是李傕、郭汜等人,其次便是天子刘协与皇后伏寿,再到满堂的公卿大臣。 有人担心兵败被杀,有的担忧在乱军之中遇害,有的则害怕凉州贼狗急跳墙,放任粗鄙武夫在长安大开杀戒,以至血流成河,死者相枕。 因此朝堂的大臣们纷纷向天子告病居家,全部匿藏躲缩在家中院舍,备好粮食用泥土塞堵住大门,终日闭门不出。 只有一些天子亲近的大臣,如太尉杨彪、辅国将军伏完、卫将军董承、宗正刘艾、侍中种辑、侍中杨修等人还没有自封家门,终日上朝与刘协商讨对策。 让刘协稍微有些安慰,每日商讨完,返回宫内都会不禁对皇后与董贵人,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太尉、辅国将军、卫将军皆为汉室忠臣也,我若能早用之,而不听王公之言,岂会有今日之忧。” 只是众人商讨来商讨去,也没办法能悄然越过李傕与郭汜派遣护卫宫殿的千余守卒,成功带着天子与皇后逃出宫殿。 除非让凉州诸将先行内乱,才有出走的可趁之机。 “若是如此,朕恐怕此生都无机会,逃离二贼之手!” 刘协看了一眼宫殿外面,纵然心里愤怒再高,也只能细声的说,就害怕声音传出去。 汉家天子做到他这份上,历代以来还有谁? 哪怕海昏侯刘贺也不会受霍光这般恫吓罢! 刘协联想到此,益觉悲从中来,泣不可抑,自打成为天子时起,就没过月余的安稳日子,不是半夜在厮杀声中惊醒,便是被忠臣的鲜血溅洒在衣袍上,亦或听见宫人的惨叫和呼喊,而无能为力。 古来天子,也就只有秦二世胡亥,可以与他相提并论了吧。 想到这儿,刘协不觉低声对众臣,哀戚道:“汉家衰落至此,河间一脉难辞其咎,若是汉王有功于宗庙社稷,我舍天子位又如何?” “天子本非我所有,倘使无刘氏宗亲舍身奋命而起,汉室恐早为他人所篡,汝南袁氏私刻印绶任命官吏,擅用天子承制封赏乌桓与鲜卑,天下士人皆有目共睹,汉家传位四百余载,万不可亡于不孝子孙刘协之手。” “我若真亡于乱军之中,待诸位大臣成功逃出后,定要前往司隶,持朕口谕令汉王立奉大统,以此讨伐诸侯,再兴汉室,我于九泉下亦可瞑目……能跪见高祖、世祖也。” “不然我必将整日涕泪如雨,九洋之下,也实深重恨。” 刘协抬头望了一眼外边的天日,不由得泣下沾襟。 杨彪、伏完、董承、刘艾、种辑、杨修,耳闻此言,更不觉跪倒在地,用衣袖遮脸痛哭流涕。 是我等无能啊!让天子落于凉州贼手中,终日为兵戈担惊受恐。 第三百六十六章 李傕:有百种方法与别人同死 刘协与太尉杨彪、辅国将军伏完、卫将军董承等人在宫殿失声痛哭。 李傕与郭汜也没好到哪去,皆让讯息惊得心惊胆颤,仓皇无计。 “文和为何现在才来,吾等在此已待久矣!”见贾诩来得磨蹭,郭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到议事黄堂内,里边有诸多凉州将军与校尉,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骠骑将军且慢,且慢……”贾诩没想到这莽夫会如此焦急,猛地窜出来不仅吓到了他,还差点把他拽倒。 贾诩不觉暗想道:“这般惶悚不安,早干什么去了,再说不是已打算好,带着天子与大臣逃去张掖、酒泉、敦煌吗?” 不赶紧逃跑,用得着这样派人几番催促,叫他过来议事? “文和……”李傕看见贾诩,瞬时眼前一亮,急忙对他拱手见礼,道明缘由:“狗贼段煨,在华阴、潼关有异动之举,恐其反戈一击,迎刘玄德进关中。” “我欲率部破之,又担忧牢城险要,听说文和与段煨同乡皆为武威人士,不如替朝廷去游说段煨,使他忠于天子,诚若如此,朝廷必将拔擢其任两千石北地太守,再赏赐宫人二十,细绢三百匹。” 李傕紧皱眉头,咬了咬牙,决定从府库调拨出为数不多的细绢赏给段煨,安抚他不要在这紧要关头添乱。 至于相貌姣好的宫人,当然得由天子刘协送出,难道还要从他府上拿出不成? 来到大司马府邸的宫人,皆为他婢女姬妾,早已是禁脔,岂容别人染指之理。 李傕对于三百匹细绢心疼不已,贾诩却忍不住摇头,拱手劝诫道:“李公,北地太守虽贵为两千石,可北地郡诸县受羌人袭扰已久,建安元年前后,富平郡县至参县,方圆千里之地,俱为羌人所据,如今只剩下泥阳、弋居二县,还在朝廷手中。” “此名为太守,实为县令也,诩料想段忠明恐不愿赴任……” 这些赏赐也就那三百匹细绢,还值得一提,至于天子赐的宫人,不是谁都有李傕和郭汜两人,这么胆大包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做法。 段煨为段颎之弟,已是凉州军里比较正常的人了,驻扎在华阴县,还能抚恤百姓,奖励农耕。 比起李傕、郭汜肆虐关中,不知强出多少倍,为臣虽有过错,倘若真倒戈卸甲投降汉王刘玄德,把华阴与修建大半的潼关让出来,使得汉军畅通无阻。 段煨比其余凉州人,的确更有活命的机会。 李傕不顾贾诩的劝诫,直言说道:“贾尚书能言善辩,想必定能劝说段煨继续为朝廷效力,并非天子不愿封赏擢升,实在是马腾与韩遂等人反叛朝廷,占据定安、汉阳、陇西、金城四郡,其余诸郡皆有太守在任,眼下只有北地空缺。” “如此只能升迁段煨暂任太守,待青州军撤退后,再召其回朝任九卿,文和以为如何?” “段煨怎么说也为董公麾下的凉州诸将之一,亦为关东刘玄德所厌恶,倘若请降,必为刘备诛杀,文和可以此劝之。” 李傕低头忖度片刻,然后抬头试问。 贾诩还未回话,郭汜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的旁边,细声道:“河东太守杨奉与弘农太守张济共同派遣信使前来求援,我等应当怎样应对?” 郭汜说话间,眉眼染上了焦急的神色。 在他们的谋划下,韩遂与武威太守张猛已然同意让朝廷路过各县,只有马腾始终不肯松口,还派兵霸占着陇西各处关隘,使凉州军根本就过不去,这就非常难受了。 死守长安也是死路一条,除非大军尽出,前往河东与刘备死战,或许还有几分生机。 可凉州军出关中,马腾怎么可能不会趁火打劫,那时两面受敌粮道断绝,再骁勇善战也敌不过啊! 李傕这时也没有顾及贾诩在旁,立即摆手招来诸多心腹幕僚商议此事。 “李公,汉中张鲁已降雒阳,刘备遂遣赵云统汉中各县,虽说此人名声不显,不如关、张、太史,但刘玄德既然使其领汉中,便不可小觑。” “时下,他在汉中整顿兵马,随时可走褒斜道至郿县与陈仓,朝廷不可不防。” “为今之计,可派部分兵卒前去河东支援杨太守与张太守,大司马可携天子与朝堂诸公,高彰天子銮舆,径直过汉阳郡,马腾终为汉臣,若敢放箭射杀天子,马氏必被刘备所诛三族。” 有面容略微丑陋的幕僚摇头晃脑,献出了一个馊主意。 马腾要是识相,就送给他财帛与妇人,再给他册封为伏波将军。 假如硬要与凉州军作对,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若弑杀了天子,再大的功劳都免不了一死。 刘备只要率兵攻进关中,下一步便将剿灭马腾。 听闻此策,李傕、郭汜忍不住互相对视,这似乎比去河东郡与青州军舍命拼杀,情况要好得多。 拿天子作为盾牌,虽说大逆不道,但事已至此,别无他计。 这一路上的太守只要认为自己还是汉臣,那便不仅不敢来攻,还害怕有人栽赃嫁祸,故意借机射杀天子与皇后以及三公九卿。 毕竟这些人身份非同一般,要真身死在哪,哪里的太守与豪族就得惴惴不安,终日提心吊胆。 傀儡朝廷的天子与皇后不可怕,怕的是将要打进关中的汉王。 “此亦不失为良策,容我思之!诸位倘若还有计策,尽可畅所欲言,只要能保凉州军无碍,吾绝不治罪。” 李傕环顾了周围的众人,沉声说道。 就算他心底打定主意,也不好在此刻表露出来,以免走漏风声。 最好的办法还是打着援救河东的名义,将天子与朝堂大臣全部带上,待出了长安城后,立即率军队掉头,谎称汉中有敌来犯,遂领军向西进兵。 等到走到陇右,天子与大臣反应过来也晚了。 届时,即便朝堂的三公九卿不愿意去边郡,但置身于军中就由不得他们! 李傕在心里盘算着想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四月初八,河东郡虽偶有轻风细雨,但总归天色晴朗。 明亮的天气,适合进兵攻城厮杀,但刘备却一反常态,按兵不动。 绵延不绝的汉军辅卒正在安邑城外十五里处,安营扎寨与埋锅造饭。 柴营的辅卒与工匠配合伐木,打造重型攻城器械,还有简易的床弩,因为附近有骑兵与弩兵戒备,大家抡起衣袖就干,没有丝毫慌张,与大战来临前的紧迫感。 就算听说安邑城内,有不下三万守军,据说匈奴骑兵与关中凉州贼都会赶来,包括面目狰狞,又长两个脑袋的羌人,当地诸多的怪诞传闻,经过河东百姓口中,然后再传入汉军军中。 军营征召的新卒听闻传言后,不禁脸色骤变,已经跟着汉王打过不少仗的老卒们,无论战兵还是辅卒,见状都忍不住打趣取笑新卒。 就算羌人尽是鬼怪,那也敌不过全身披重甲的铁甲营,那群雄赳赳的武夫手持长刀,带着恶鬼面甲,只要来敌还是两条腿走路,肩膀上的头颅再多也无用。 更何况与敌接战,也不需要你们这群连刀枪都拿不稳的辅卒上阵,把你们摆在全军前面,若是被吓得全军溃散,岂不是丢了我青州军,百战百胜的脸面? 或许是因老卒们的整日嘲笑,使汉军新卒很快就打消了恐惧,纷纷紧握枪矛面红耳赤地在心底打定主意,誓要击破羌人,洗清被嘲笑的耻辱。 汉兵不是只有青州军才能打,我南阳与颍川人亦不惧敌。 士气的悄然变动,让每日巡视各营的刘备忍不住轻笑。 主将常察军中士卒的饥饱劳逸与强弱勇怯,动之以情,严之以法,使老卒待新卒如弟也,至气和心齐,兵虽有百万之多,却指呼如一人。 尤其是鬼神之事传入军中,不可严堵,也不能不堵,白波贼在河东盘踞甚久,对黔首百姓编造谣言也最多,各种怪诞诡奇,屡禁不绝。 刘备在东垣县停歇之时,就已经听闻了诸多事,于是一边禁止百姓传播,一边让老卒为新卒鼓鼓士气。 张郃见汉王又在巡视军营,于是围过来,拱手问道:“大王,眼下我大军已至安邑,何日准备攻城?” 刘备笑了笑,解释说道:“儁乂,还有些‘宾客’未赶到,不妨再多等几日看看。” “匈奴人在平阳,李傕、郭汜则居于关内,要是他们肯联袂而至,就省得多用力气去追击。” “凉州贼不过是癣疥之疾,袭扰关中与雍州、凉州各郡的羌人,才是心腹大患。” “汉军不怕敌军越聚越多,就怕他们分散撤走,待大军撤离关中,又卷土重来啊!” 刘备不觉感慨良多。 这些地方的羌人,真可以算放尽了东汉的血,说是帝国坟场也不为过。 对付持续百年羌乱,比孝武皇帝出击匈奴还要令人疲惫。 如今这块烫手的山芋,就要甩到他的手上了。 其实对于此次出征关中,雒阳众多官吏,以及各地太守、郡相与都尉,还有负责各郡的功曹、主簿等长吏,皆是议论不止。 原因就在于,当大军讨平了关中凉州贼,要不要顺势挥军,直下雍凉二州,以此接通西域? 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敏感的官吏,如孔融、张邈、应劭、糜竺、崔琰等人立即上书,建言道:“羌、胡百年之乱,为汉室衰弱之根本,如今天下未定,大王不可再重蹈覆辙,使汉家为羌人耗费精力。” “应当收拢百姓,退守右扶风、左冯翊,以山川险阻,控扼边陲,足可北御羌戎,待日后天下安定,百姓富足之时,汉军再奋出陇右,进收雍、凉。” 可同样是反驳意见的官吏也是不少,包括荀彧、荀攸、卢植、郭嘉、鲁肃、周瑜,还有在河北攻豪强坞堡的沮授,与拄杖为掾吏的郭图,以及狱里的田丰,在听说此事时,都想方设法托人上书给汉王,皆在书信中说明了绝对不可放弃雍、凉的重要性。 尤其是田丰在书信中忧虑劝告:“哪怕仅放弃一时,汉军数十年后也未必可收得回来。 皆因雍、凉两州土风壮猛,便习兵事,不畏生死,推锋执锐。还有父死于前,子战于后的勇武之气。” “盖其地山谷纠纷,能修战备,好田猎,勤耕稼,为用武之国。” “若是轻易割而弃之,豪族与百姓必定怀怨恨之心,设使其立国割据,驱氐、羌胡人以为前锋,猛攻关中,为祸更甚于董卓。” “何况陇右有居高临下,高屋建瓴之势,足以俯瞰关中,一旦关隘被攻破,长安则无险可守。” “如此一来,河东以西,汉家园陵必失也,那时汉室将如何祭祀宗庙?还望大王三思。” 看到田元皓在狱中也不闲着,托已出狱的郭图把书信带出,而郭公则同样咬紧牙根,写了一封劝诫信函,递给了族亲郭嘉。 郭嘉看完书信,也是忍不住头疼,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两封信札传递给汉王。 于是寻问荀攸的意见,而荀公达毫不犹豫说道:“田元皓心性耿直,大王亦然知晓,必不会怪罪,奉孝尽可呈上。” 结果刘备看见田丰的书信,又看了郭图趋奉般小心翼翼的建言,不禁摇头失笑。 难怪袁绍喜欢用郭公则,不是一般性格宽宏的人,真忍受不了田丰。 最后刘备在雒阳仔细看完官吏上书的所有书信,对于不同出发点思考的众人,进行一一回复。 也说出了他的观点,那就是大汉绝不能失去长安,不可失关中。 故而汉家欲保关中的陵园平安,必须先控制陇西,欲控制陇西,必须先控制河西,欲控制河西,必须抚定西域。 夫欲保关中,当先固陇右,欲固陇右,则定河西,欲定河西,当置都护府守西域。 这才使各州郡的官吏对于雍、凉二州,打消了放弃的提议。 假如汉军真在雍、凉受挫,关于舍弃边郡的言论,又会再次被提起。 此事一出,让刘备不禁感慨万千,随着天下越大,想将所有人整合齐心的难度,也跟着变大。 第三百六十八章 匈奴来降 数日之后,刘备还没等到凉州贼出兵的消息,却收到了匈奴单于呼厨泉说服部落贵族,愿意归降雒阳的文书与差遣来的使者。 刘备望着眼前匈奴人的装扮,与他数年前在洹水、沁水河畔击破的匈奴骑兵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一身宽松长袍,头顶一束长发编成辫子垂于脑后,腰刀与弓箭则已被锐冲营的军士检查收走。 来使虽为单于身旁的亲信,却一见面便跪倒在地,顿首连连叩拜汉王。 “大王,匈奴单于自附汉家以来,但凡有天子诏书征召,无不彻夜磨刀,以备弓箭,用于讨伐不臣。” “先单于於扶罗为大汉逆臣袁绍所蛊惑,因此屡屡与大王作对,使得部落死伤相藉,无人不痛恨。” “故而右大当户去卑与部落贵族,拥立新单于继位,又诛杀了扬言叛汉的於扶罗之子,与白波贼杨奉之使,提二人头颅前来向大王请罪,昔年反抗汉室,非匈奴之意也。” “望大王见我部落之诚意,拋弃旧有嫌隙,使匈奴重归汉家。” 使者说罢,再度顿了顿首,接着指向身后的汉军士卒手里用布帛包裹的人头。 见到汉王的眼神示意,锐冲营的军士立马打开布帛,露出用石灰腌制过的头颅。 刘备看了一眼,就发现这於扶罗之子,或许还不足十岁罢。 也不知对方是一时口快,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还是呼厨泉与匈奴贵族为了赔罪,选择故意诛杀的。 刘备将匈奴单于请降的羊皮文书置放在案桌,望着跪在地上的使者,遂问道:“汝等占据河东平阳县,掳掠了我汉家多少百姓,又残杀了多少人?” “即使欲请降,也要先将百姓放回,还有被你们抢走的妇人和孩童,皆要活着,且无新伤疤的放回来,届时孤会派遣掾吏前去验死、伤核对,待汉家用月余时间核查寻问无差后,让呼厨泉亲自来与孤议请降诸多事宜。” 刘备凝视对方许久,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 随着汉王话音落下,营帐内气氛骤然紧绷,让匈奴使者的笑容略微僵硬,冷汗从额头沁出,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大……大王,这,这……” 使者有些支支吾吾难以回答,一般向汉家官吏请降,双方谈妥之后,再释放些汉民,汉室官员有了颜面,匈奴也损失不大。 没想汉王这里,请降的前提条件,便要将这些汉民放回来,还防止匈奴贵族生出报复之心,故意将掳掠的妇人与孩童虐杀,还派出人专门去核对寻问。 如果有部落贵族敢这么做,等以后单于来了,哪还有机会再回去。 这只是些普通的黔首妇人,犹如山野田间的蒿草,生而不绝。 并非大汉三公九卿之女,用得着花费如此大的人力来验核吗? “大王,这些妇人不过是黔首妻女罢了……” 匈奴使者小心提醒道。 虽说不知军帐内的掾吏为什么会不劝汉王,但他有必要让汉王明白,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没想到刘备却笑起来,没有再看向匈奴使者,反而环顾帐内的掾吏,解释说道:“当年秦穆公之马走丢,为百姓所误食,他不仅不怪罪,反怕百姓伤身,而速送酒。” “秦穆公且能以庶民为本,难道我刘玄德的胸怀还不如春秋之主乎?” “无论身份尊贵高低,既为汉人,备便不能容忍任由他人欺凌,此为汉家主责也。” “若有胡人洗心革面归降汉家,也为大汉牧民,不可使官吏与外胡轻易折辱,不然必革除官职,追查到底,外胡亦将兴兵讨之。” “诺!” 众多掾吏齐声拱手应道。 这也算刘备提前告诉他们,要把宽厚和严厉掌握得恰如其分,以此治理边郡,绝对不可懒政,直接一刀切。 要么用杀戮把人都推到对立面,要么就柔抚任由胡人欺凌汉地百姓,从极端到极端,两者皆不可取。 匈奴使者见此场景,忍不住在内心感叹。 汉王对待黔首百姓,简直比他们单于对待最底层的牧民还要好啊。 想着想着,使者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不会过了数年,连他们匈奴底层的牧民也心甘情愿为汉王流血效命,拉弓搭箭,自备粮草而战吧? “不可能,汉王是汉主,并非撑犁孤涂单于,怎么可能对待匈奴如此友善。” 匈奴使者立马将心里升起的荒谬想法,抛诸脑后,连连否决。 见汉王将请降的前提条件已经摆出来了,使者虽然听了头疼,但同时也放下心来。 请降也不是一下子就弃逆归顺。 只要汉家之主,不是一定要对他们斩尽杀绝,再苛刻的条件,那都是可以谈的。 毕竟败了两次,当初带出的部落牧民们,已然为数不多了,再打起来更不是汉军的对手。 占据单于庭左国城的反叛部落诸王,恐怕恨不得他们全死在外面,绝不能让这些人如意。 “大王之言,我已牢记于心,必告知单于,使其决断。” 匈奴来使为表诚意,谈话时便没起过身,导致最后告退,差点趔趄倾倒。 吓得赶紧又一重拜,然后退下。 等到使者背影彻底看不见,刘备忍不住叹气,对着众掾吏摇头失笑道:“匈奴请降之事,怕是瞒不住关中的凉州贼子,以匈奴骑兵放牧牛羊之便利,可以越过各县,直击李傕、郭汜二贼的粮道。” “料想此二贼,必然不敢再出关了。” “备设酒宴,‘客人’又不至,着实可惜啊!” 听见大王竟在苦恼敌军太少,引得营帐内的诸将校尉皆是大笑。 高览更拱手行礼,请战道:“李傕、郭汜虽生犹死,待击破河东诸县,大王率军入关中,定可一战而擒。” “此刻不如尽早攻打安邑,斩杀杨奉、张济以壮军心,吾虽不才,愿为大王推锋争死,先登城头!” “郃亦是如此,望大王准许!” 张郃听见高览请命,也不甘示弱,立马跨出众人,拱手请战。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有办法生擒刘备 建安三年,四月十八日,微风轻拂,浮云淡薄。 清澈明净的涑水,从上头的闻喜邑往西流经猗氏县的北面,接着河水又往南漫流过解县,再向西南注进张阳池。 刘备在安邑城外等待了数日,结果被忽然而来的匈奴使者打断了计划。 既然等不到更多的凉州贼来支援,那就准备开始攻城罢,原本还留下北面、西面、南面的间隙,让敌军前来增援,眼下迟迟不来,便直接堵死。 刘备领虎贲骑亲自察看了周围地形,接着便返回军营下令,命诸将立即整兵拔营,又令哨骑沿着搭建好的木桥,在渡水处先行渡过涑水,以防安邑北部来敌。 待遍察方圆十余里后,又命千人战兵与一营辅卒先以过河,伐木扎营离河畔五里,用于戒备涑水北面的敌军,敌不至则先休整。 接着领命防守对岸的诸将校尉,立即令军士擂鼓,逐一渡河,一曲过完,扎成曲营,一部过完,扎成部营,一营过完,扎成大营,然后再结军阵向前,各部之间相互配合,以此并进。 汉军行军列阵间,旗帜敞空,战鼓声响彻天际。 数万汉兵不仅是渡过涑水,甚至从安邑南面绕过去,直插后边安营扎寨,彻底隔断了猗氏县与大阳县的白波贼援军,使守军在惊恐下,陷入了团团围困之中。 因各地分兵数道扎营甚远,待奉令临发时,刘备特意叮嘱诸将、校尉、军司马、军侯等武官,务要牢记嘱托,万不可疏忽大意,始终以备待敌,不使敌寻可胜之机,主将更要昼辨旗帜,夜辨音号,互相策应。 “咚咚咚……” 战鼓擂动,安邑四面城墙,皆被汉军的攻城喊杀声惊起,更高于墙面的望楼之上,弩兵借助腰间挂钩拉弦,然后抬起强弩瞄准俯射,瞬间无数箭矢破空而至。 来不及躲在盾牌后边的白波贼与张济帐下凉州贼被飞来的利箭穿破喉咙与脸颊,当场便没了声息。 有些箭镞卡恰好在头骨上的兵卒,则嘴中不觉发出尖锐的惨叫,使周围其余人见状,顿时毛骨悚然。 汉军站在城墙外边两侧的望楼上,抬起弓弩将漫天的箭雨对角交叉而射,飞来的箭矢又快又急,力度又大,更要命的是还十分精准。 箭矢竟还可以射穿寻常盾牌,箭镞再穿过人身,在矢如雨下之际,哪怕有力的兵卒手持大盾也能震得双手颤抖。 城墙下的汉军辅卒用所带缰绳接起驮马与驴、骡,另一头绑住冲车车桄并力拽推动,使十二架攻城重器缓缓靠近安邑城墙,只要到了附近便可以搭建巨型冲车。 城头上的守卒在箭雨停歇之际,不禁定睛看去,瞬时惊恐万状。 这是什么攻城器械,怎么会如此巨大。 倘若搭建起来,岂不是远远要高出城墙,能容纳数百人登上城头?! 就在东面与南面的白波贼与凉州贼,因惊慌至极而面目变色。 安邑西边城墙上的贼军也没好到哪去,数十架投石车一字摆开,随着鼓声响起,无数尖利的石块砸向城头与城内。 “杀啊!” “杀贼立功!” “杀贼!杀贼!!” 在连续的抛投后,辅卒推着云梯开始攻打城墙,汉军震耳的喊杀声与箭矢破空声,彼此交织在战场上。 …… “轰隆!轰隆!!” 无数的石块打得城墙上的守军不敢抬头观望,一个个躲在墙垛后边,以石头飞来的重量,就算举起大盾也抵挡不住冲击。 只要稍微挨一下,立马便会摧身碎首,血肉横飞,这时只能祈祷自己命不该绝,舍此外再无他法。 好不容易等到城外的石块投尽,结果又是箭矢横飞,两军还未接战,就已有不少倒霉蛋,惨死在城墙上,而且还粉身碎骨,死得极为凄惨。 城墙上痛苦的哀嚎声与腥臭味冲天而起,导致士气一落千丈,直到心底最后的那根弦崩断,终于有兵卒再也忍不住,怪叫一声带头逃跑。 “守住此城墙,不准弃墙而跑!” “违者杀无赦!” 汉军声势浩荡的攻城,把不少贼军彻底吓破了胆,见有人带头,后边的人立即丢掉环首刀,同样跟着逃命。 却被快步追上的队率举起刀,霎时在身后斩首,然后提着溃兵血淋淋的人头,对兵卒怒斥道。 “逃跑者死,不敢接敌者死,受伤嚎叫扰军心者死!” “什长督伍长,伍长督士卒,军令如山,不从者立斩!” 张济麾下肤色黑黄的中年队率双眼通红,大吼着说道。 干他娘的,已经到了搏命的时刻,这时候要是还惜命,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要是败了守不住城墙,也是待死,眼下援军未至,要么拼死守住城头,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都不干,等县城被攻破,外面全是骑兵,连跑几百步的时间都没有,就会遭青州骑兵射杀。 不想死就只能舍生忘死的拼命与敌厮杀。 他的家眷还在弘农等着他平安回去,怎么能死在河东安邑?! 队率不禁用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用布囊装住着的蚌珠,那是妻儿给他保平安的东西,却不想摸了一空。 在混乱的城墙上,人挤人不知道跌落去哪了,此刻情况万分危急,更没机会去找,他只得无可奈何的暗骂一句:“干他娘的,待乃公返回家里,定要多带几个放在身上。” 等骂完就没有再将此事放在心上,持刀站于城头专心督战,即便有敌在面前,也要拼死一搏。 城墙其他处溃逃的士兵,也被城内及时赶来的兵卒轻而易举地斩杀殆尽。 追杀已经吓破胆了溃兵,简直不要太容易,甚至还有人不会反抗,傻愣愣等着他人过来,把头颅砍掉。 “车骑将军有令,凡斩杀青州军获得其甲首者,发赏五千钱!斩杀二人发赏万五千钱!” “钱财发完,则用谷米、布帛、妇人抵之,杀得越多,战后得赏越多。” “倘若每卒奋力斩杀三至五人,青州军必将溃不成军,连那刘玄德亦可生擒也!” 凉州军中有数名属吏跟随军而来,躲在盾牌后激励士气,大声喊道。 第三百七十章 只要坚持住就有希望 依稀听见属吏强人所难的言论,引得城墙上许多人在心底谩骂不已。 要不是青州军攻城在即,令士卒无暇他顾,必然有人会破口大骂。 干他娘的,你这些人怎么不冒着石头与箭矢,上来斩杀个三五人,提头颅来获赏立功啊! 青州军要真有这么好杀,何至于横扫关东诸侯,难道那些诸侯麾下士卒皆是望风披靡,一触即溃的乌合之师不成? 待数名属吏大声喊完,发现身旁的兵卒脸色有些不对,也知道说错话了,立即灰溜溜的逃走。 但这时,凉州兵卒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即便他们放箭射杀敌军,又搬来滚木礌石,砸落下城墙,也挡不住越来越多的青州军架着云梯,从各处攻打城头。 更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是,即便有人中了箭矢,也不向后撤,反而更加速攀爬向前,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这些视死如归,临难不避的青州军,不像是来打仗的,倒像来找他们拼命的。 有凉州兵卒在间隙中看到了披皮甲的敌军,身上中了数箭,临死前还往前走了几步,才轰然倒下,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意识到一旦让敌军登上城墙,光凭他们搏杀的士气,那就真的赶不下去了。 “杀……” 两军没有多余的试探,直接在城墙附近开始猛攻,城上城下箭矢漫天,不断有人中矢毙命。 攻打的一方在拼命,防守的一方也在拼命。 不同的是汉军先用辅卒攻城,战兵还在观望之中,等待时机投入战场。 而凉州军的守城兵卒,已是军中精锐在轮流替换,不然的话,恐怕城头早就要面临失守的风险了。 特别是望楼上的汉军居高临下,用强弩俯射城墙,让守城的凉州贼,根本就没占到多少便宜。 城内的张济收到消息,听说有一处城墙险些没撑住,不由内心焦急无比,立即带亲卫冒着箭雨来堵住缺口。 他率部来安邑前,还在心里仔细的盘算过,杨奉的白波军有两万,再加上他征来的万余人马,虽说有许多五十岁以下与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军中老卒精锐较少,但胜在人多势众,兵力如此雄厚。 足以守御河东安邑郡县这样的万室之邑,只要他与白波军配合有度,每人各守两面城墙,便可让刘玄德数十日内无法攻破,等待长安的大司马与骠骑将军率军前来援救,定能让青州军无功而返。 但万万没想到敌军的弓弩穿透力不是一般地强,这绝对不是寻常的汉弩。 早听闻刘玄德善造器械与改良铁具,不料竟然能如此锐不可当。 来时他还是信心满满,没想到才刚交手,就如同霹雳一击,才仅仅数个时辰不到啊! 麾下的凉州军就隐隐约约有阵脚崩溃的感觉,这可是守城战,他占据了地形之利,若在野外遇到,那岂不是直接被打得一溃千里? 张济想到这种可能,心里顿时一惊,打定主意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对方破城,不然他连率军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张济来到西边的城墙,映入眼帘的是一幕,凉州军已经与攀登城头的青州军交战的场面,幸好他率部来得及时,于是亲自拔刀冲杀,才勉强将敌军击退。 一低头却发现攻打城墙的士卒为皮甲居多,身着铁甲少之又少,这让他当场有些错愕,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下意识向前多走了数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而城外望楼之上,恰好响起密集的弩矢破空声。 “嗖!”“嗖!”“嗖!” “将军小心!!” 突如其来的刺骨的疼痛,让张济瞬时栽倒在地,待亲卫们反应过来,用大盾将他牢牢护住,张济这才用手颤抖摸着痛入骨髓的左膝,已然是血肉淋漓,被箭镞狠狠地贯穿了骨头。 箭矢近乎扎进去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不足四指宽的箭羽,还袒露在外边,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不止。 “勿要再大喊大叫,以免动摇军心!” 张济咬牙喘着粗气,把手指握拳捏得咯吱作响,强忍住疼痛不叫。 从来未想过膑骨中箭会如此疼痛,让他都差点忍受不了,直接喊出声。 “快帮我折断此箭,万不要让士卒发现,好叫我站在此处督战!” 张济用手握住箭杆,本想亲自折断,结果一握住就痛不堪忍,只能嘱托身旁的亲卫代劳。 接着随手捡过地上的流矢,折去箭镞用牙齿紧咬,点头示意亲卫可以动手了。 而亲卫也极为紧张,但也知道此刻不能再犹豫,不然就会被士卒发现主将受伤的事,士气恐怕会直接崩溃。 于是双手握住箭杆,却让张济不觉左腿抽搐一下,亲卫没有选择停手,而是直接用力的折断两端。 使张济不由死死抓住对方的肩头,额上冒出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太痛了,简直太痛了,就算是割肉,也赶不上磨骨的剧痛。 这种痛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尖锐刺痛。 哪怕是征战沙场已久受惯了伤的张济,也忍不住疼得哼出声来。 好在只持续了短短数息,便稍微缓解了许多,能让他大口喘息,缓去疼痛。 “今日我方知孙膑剔骨之痛也!” 慢慢缓过来的张济低头见伤口已被帛布包住,不觉感叹道。 “待军中精锐轮换过来,我们再撤下去,记住此事绝不可传出去,不然必将军心不稳。” “到那时别说想守住此城,就算想逃回弘农,怕也再无半点机会。” “青州军尚未倾尽全力,我军便难以抵挡,为今之计,只能等援军至,才有活路啊。” 张济的心里也渐渐有些悔意,要是直接退往关中,与李、郭合力,也好过与白波军的杨奉防守安邑。 连他麾下的凉州军都有些顶不住,何况杨奉的白波军,若是东、南两面城墙被攻破,他这里守住了也没用。 无独有偶,此刻后悔的不仅是张济,杨奉更连肠子都悔青了。 他帐下的白波军皆是贼寇出身,让他们捡便宜还行,想让他们打硬仗、恶战,那就是在做梦。 守城墙都被杀得连连后退,汉军沿着冲车内部的楼梯,源源不断涌上来,能不能守到明日还两说呢。 就眼下这情况,还等个屁李傕、郭汜的援军,尸首都轮不到他们掩埋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安邑城破 安邑攻城战从上午厮杀到黄昏,临近日暮以后,军士鸣金吹角,辅卒撤退歇息候战。 紧接着,汉军再发鼓三通,战兵举号登车,猛扑城头,高览与张郃也持刀置身其中,冲上去便左劈右砍,将白波贼杀得哭爹喊娘。 “哗哗”的利刃破开骨肉声充斥着耳膜,贼军被杀后独有的腥臊,叫人忍不住想掩鼻,张郃甚至感到有飞溅过来的血,从脸上流进了他的嘴里。 让他忍不住有点想喝骂,这甲营究竟是什么如狼似虎的军士,居然各执长锤与长刀,无视对方人数优势,和有无结阵的情况,径直纵横冲杀,追着将对方打得血肉横飞,骨肉四溅丧命为止。 攀登城墙就使劲地向前打穿贼军,把对面杀得血流成渠,丢甲丢盔而走。 和这样的强兵合力攻城,无疑是件幸事,可这先登功劳,怎么拿到手却并不给劲? 完全没有历经艰难,一路血雨腥风拼杀破敌,那种难得的激愤之心,除了流汗疲惫,根本没成就感。 张郃见兵戈相击声渐渐远去,不觉露出苦涩的笑容,随意擦拭了脸上流淌的汗水与血,换了一把刀具,又跟着冲了上去。 贼军乱哄哄的一路溃逃,来不及逃跑就丢盔卸甲,嘴里惊恐嚷嚷着,立马磕头请降。 在城墙督战的杨奉身边亲卫被乱兵全部冲散,哪怕接连斩杀十余人,也遏制不住越来越多的人溃逃。 杨奉被裹挟而退,因天色暗淡,往后逃的溃兵又多,纵使亲卫们彼此大喊,也没有听到太守杨奉回答的声音。 见汉军追兵将至,喊杀已到数十步外,披铁铠带着恶鬼面甲的军士又追上来,众人只好跟着奔逃,没时间再去管走丢的主将,这时候谁敢留下,谁就是死。 而且还会死得血流肉烂,连家中至亲也无法辨认器官肢体。 “勿杀,愿降!” “愿降,愿降!” 因为身上有伤,跑不了多快的贼军,见汉军举起锋利的长刀,便要迎头劈下,立马贴伏在地面,磕头如捣蒜的求饶。 “将军莫杀,将军莫杀!” 铁甲营的军士见状也没再管这群已吓破胆的降卒,留下少部分人看住,再交给后边跟上来的汉军,然后趁着还有余力继续追击。 穿重甲作战,体力消耗固然重要,但最主要的还是意志力要强,能有坚忍不拔,惯苦战之心。 不能在这方面超过其他战兵一大截,那甲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甲营就算人数始终不能扩编破千,但正面对敌作战之强,以及勇猛好战,仍然在汉军中首屈一指。 只要汉王下令要打多久,他们就能舍弃性命,硬拼硬的靠忍耐力苦战到底,交锋中因为人数而落于下风,也会重整锥形阵,用交替互换歇息的方式,连续不断地发动冲锋,直至彻底击溃敌军的士气与阵脚为止。 对铁甲营的将士来说,接了汉王的军令,要么就摧枯拉朽把对方打垮,要么就战到马革裹尸而还,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鄃县一战,也是甲营在最后死死地顶住了数万袁军正面轮流的猛攻,让袁绍拼尽全力也没击溃青州军的阵脚。 “杀!”“杀!!” 就在这时,安邑城内也传来喊杀声,让逃跑的白波贼瞬间惊恐不已,还以为其他城墙也被攻破了。 结果发现反过来冲杀他们的亦是白波军,只不过这群人解开左边袍服,袒露左臂持长矛冲杀过来。 领头身强力壮的徐晃还在发喊连天,奋力猛喝道:“为刘氏左袒!诛贼!” “诛贼!诛贼!!!” 在城里冲出来的数百人皆大声疾呼,声音振响屋瓦。 把城墙溃逃下来的白波贼,全堵在街道上,让走投无路的溃卒,吓得骨颤肉惊,胆寒发竖。 可谓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夹在中间进退无路,只能束手待毙。 这还逃个屁呀! 眼见汉军又要追上来,一时之间,溃兵丢盔卸甲之声,不绝于耳,手中的刀剑纷纷哐啷落地。 他们之所以加入白波贼也是为了活命,能在这乱世多抢点粮食活下去,现在投降也为了可以活命。 另一边,刚下城头歇息的张济听见城里乱哄哄的喊声,与此起彼伏的请降声并起,脸色霎时毫无血色,艰难地呼气半响,他立马对身旁的亲卫急促道:“快快备马!传我军令集结骑兵,粮草军械什么都不用管,待打开城门后立即冲出,用最快速度往西南方向跑。” 不赶紧舍弃步军逃命,等城外的汉军反应过来,那就真晚了。 正值此刻天色将尽,可以趁着黑夜突围,能跑出一个是一个,要让刘备生擒了他,那就必死无疑,现在只能一搏了。 亲兵接令后立即去传令,张济等人则下了城墙在焦急的等待。 没过多久,待马蹄声响起,张济遂令人打开城门,忍着剧痛带三百骑兵,埋头直接冲出,完全不理会前方传来的箭矢破空声。 是死是活,在此一举! 可惜出去就撞上了排列密密麻麻的军阵,汉军正准备一鼓作气攻下西边的城墙,见城门突然打开。 与准备攻城的步兵恰好撞到一块,汉军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刀盾硬接数百骑兵冲锋。 张济顿时等人的前锋被撞得人仰马翻,然后越来越多涌过来的步军将他们彻底包围住,几次冲杀也冲不出去。 失去了迂回的空间,汉军更用刀砍断马脚,使不少凉州骑兵跌落下马被长矛捅死。 “下马接敌!” 张济眼看敌军前后包抄,知道再无生路可言,只得令骑兵下马厮杀,哪怕死也不让青州军好过。 凉州军也是凶光毕露,双方之间展开血腥厮杀的激战。 可惜注定徒劳无功,没一会儿,便被汉军尽数剿灭当场,主将张济更惨死在小卒手中,脸部遭长枪贯穿至脑后。 杀完想要逃跑的凉州贼,留下辅卒打扫满地的尸体,战兵继续沿着城门冲进,喊杀声也渐渐远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荆州已降 四月十九日,汉军细心打扫安邑城内城外,检查河流水源,掩埋战殁的士卒,以防瘟疫疾病。 贼将张济战死,杨奉在乱军中不知所踪,胡才、李乐、韩暹等人尽数按罪而诛。 刘备又在万七千的降卒中筛出被强征来的黔首百姓从轻发落。 把为祸多年的凉州贼与白波贼等人,分批押送至河南、河内为役力,专用来开水渠,挖河道,取水灌田。 汉军一战击破白波贼的主力,让河东抵抗力丧失大半。 四月二十一日,闻喜邑、绛邑、临汾三城不战而降,汉军沿涑水犹如波涛滚滚,轻而易举的攻取了猗氏县与解县,又分兵北上攻汾阴县,兵锋直指蒲坂,河东震怖! 四月二十五日,皮氏、襄陵、濩泽、河北、杨县等地的官吏颤颤巍巍,主动来降。 五月初二,匈奴单于呼厨泉终于说服部落的贵族,释放所有掳掠的汉地百姓,包括孩童与妇人。 刘备遂令部分汉军驻守杨县,调随军的掾吏还有归降各县的属吏一起前去统计百姓的户籍人数。 而就在刘备攻取了蒲坂,准备找一处凉州贼防守薄弱处的渡口,用征来的船艘引兵渡河,一举收复关中之际。 驻扎在大河西南岸的段煨却蓦然派遣使者,乘船过河告知了一则消息。 长安的李傕与郭汜两狗贼,以右扶风陈仓县方向有敌突袭为由,将带出城的三公九卿与天子皇后,径直掉头转道向西狂奔。 哪怕有些大臣的亲眷妻女在路上走丢了,也不管不问,依旧埋头急行军,将大臣与天子置于军中,直接每日行六十里,转去了陇右。 二贼畏惧汉王声振寰宇,不敢交战汉军,遂裹挟天子和大臣逃遁至张掖、酒泉与敦煌三郡,以图苟活自保。 眼下关中大乱,盗贼四起,百姓困苦,还望大王勿要迟疑,快速入关安稳人心,抚定大局。 他段煨不仅愿意举华阴与潼关两城而降,还可去劝降临晋、郃阳、夏阳三地的守军,为汉家戴罪立功让开渡口,锣鼓喧天以迎王师。 李傕、郭汜不战而逃,还真有点出乎刘备的预料之外,在将段煨使者安顿歇息后,便让军吏传令找来诸多掾吏商讨此事。 “大王,段忠明此人虽为董卓部将,亦为昔日段太尉之弟,在凉州军中也颇为体恤百姓,远胜于其余诸贼。” “眼见我军扫平关东诸侯,重定天下在即,今率军为收复关中而来,审时度势下,岂有不降之理?” “以嘉愚见,段忠明之言,应当确凿不移,不如使其洗心革面,劝降临晋、郃阳、夏阳守军,可让我军尽早渡过大河,收复长安,安稳关中。” “如此才能率军追击李郭二贼,使其无法逃至凉州。” 郭嘉听见汉王把段煨使者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在询问了其中的关键要点后,立即拱手建言道。 只要能确认段煨是真降,而不是假降,待汉军过了大河渡口,便立马派人接收五城,那么进入关中险要之地,就全在他们手中,完全不用担心后路被断绝。 可长驱直入抵达长安,先拜谒长陵,然后再安抚关中的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郡。 马腾、韩遂等辈,若是不服雒阳,便率军击灭。 要是两人也来归顺,则可乘势收复雍州,而望凉州。 如果不是凉州地形广阔,有数千里之遥,途中又有山川险阻,他郭奉孝一定会建议汉王立马率军追击李傕与郭汜。 可惜,若是他们进了陇右,匆忙追之便容易中埋伏。 处于陌生的环境,张儁乂等诸将校尉,不一定能应付得了羌人与雍凉的地形,因此只能把这件事放在最后。 郭嘉忍不住心中默默思索。 只是唯一让他有些困惑的是凉州贼怎样说服马腾等太守,认为自己能逃到凉州最西端,能够放心大胆的行军,就不怕有人会突然袭击,好解救天子与皇后,还有朝堂诸公吗?! 郭嘉此言一出,引得不少掾吏点头附和。 但也有人提出了疑问,倘若真让李傕和郭汜二贼与凉州各郡太守勾结,成功把三公九卿与天子、皇后带去了敦煌郡,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如果发兵前去征讨,路上六七千里之遥,必然会走漏消息,届时二贼畏死携天子和皇后跨出玉门关,逃窜西域,大汉又该如何应对。 难道还要发兵征讨西域诸国吗? 这种疑惑却让郭嘉摇头失笑,笃定道:“西域诸国不同于汉家太守,若凉州贼仍然敢前往,必会被他国国王所诛杀。” “料想汉家在西域之威,待雒阳有汉使至,各国定会谦恭有礼,亲自将陈留王与王后送回汉土。” “何况故土难离,凉州贼返回故乡且可以,若叫他远去西域,必将不愿也!” “诸位不妨与嘉拭目以待。” 郭嘉拱手作揖,笑着朝其他同僚打趣道。 只要汉军收复了关中,天子刘协就再无奉承宗庙的可能。 以汉王平定天下,收复雒阳与长安两都之功,扶汉家社稷于垂危之际,功勋远胜于当年尚为萧王时期的光武,威望更是冠绝天下。 如今匈奴单于再度归附汉室,亦为大王之功。 即便在长安登坛为帝,天下士人也无话可说。 “荆州有文书至!”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有信使快马加鞭赶来,在军营前迅速勒马,然后传报至主帐。 待听见传达的呼唤,从雒阳赶来的信使立即趋步向前,顾不得满头大汗,立马取出文书高举道:“大王,荆州有文书急至!” 旁边的书佐接过文书,仔细核对无误后,立刻打开递给汉王。 刘备接过看完,忍不住脸色一喜,遂将手中文书传阅众人,轻笑道:“江夏的黄祖在与益德、文谦,还有曹孟德交战整月后,终于愿意出城投降。” “而刘景升也在江陵同日而降,长沙太守张羡更紧随其后,翌日便遣使来降。” “诸君,荆州定矣!” 不容易啊,荆州终于又回到他的手里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周瑜督荆州水军 如今荆州已投降,长江天险防线大开,既可顺江而下直取江东,亦可策动汉中,溯流而上攻益州。 只要别在水军上栽跟头,重整河山指日可待。 刘备思虑片刻,立即下令书撰写文书,调任周公瑾试任江夏太守,整顿荆州水军,督都长江水军战事。 又调令孙贲、孙河、黄盖任水军校尉,让周瑜修书安抚孙策,孙河与 可是唐汐月还坐在这里,钱忠良实在不想在唐汐月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要不然早就不客气了。 苏曜基本上把他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苏宏海,除了在地下空间里发生的事情,不是苏曜不信任自己的父亲,而是那件事确实太过神奇,让人难以置信。 夏云茫然无措的看着洒落一地的长发,摸了摸头顶长出来的新发,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后面长出来的八支蛛矛,就让他无法淡定了。 双方继续交锋,正如姜子羽所想,除了中路勉强可以抗压之外,其他两路全崩,装备差了一大截,两座防御塔也早早被推掉了。照这么下去,这局想赢很难很难。 总比分二比一!科技大学扳会一具!获胜之后大家跟对面的选手握手之后再次回到位置上,之间大家才商量什么。 “蓝湛,你见过吗?”彭烨此时蹙眉凝重,对着旁边的蓝湛开口问道。 他的老板鼓励他勇于做任何尝试和开发,而且提供给他必要的食材,问题是很多昂贵的食材来给他做练习和开发,这让他简直有种无以为报的感觉。 蛇信再次伸了出来舔着朵儿的脸颊,滑腻的涎水顺着白皙干净的脸颊流水一般涌落。 年轻弟子们面对客栈而立,心里想着一会将要发生的事情,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舌头忍不住伸出舔舔嘴唇。 帝豪心想,既然姐姐安排自己来废所跟秦枫混,必然是对秦枫很有信心,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打听到的结果会是如此强悍近似于妖,而李寻甚至还提到了红花会,如同触及到某些禁忌。 正在刘佳欣正忙的时候。突然刘佳欣的手机响了起来。刘佳欣在卧室里面正在铺新的传单。还没有走出来接电话的时候。 麻七荒大怒,肚皮马上鼓了起来,一运气,马上就要对山蛤蟆发动攻击。 她刚才看清了顾西月的样貌,肯定她并不是京城任何一个世家的千金。 尤其是天下第一美人和天下第一剑客这两个角色的塑造,极为出彩。 在他们面前,轩辕箐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尊巨大的符傀依然屹立在海中,只不过那尊符傀的身躯正在缓缓裂开,等姚真意与沈君心脚踩一叶轻舟到了面前时,那尊符傀便啪的一声全身碎裂落入水中。 而陈组长听到别人这么喊自己,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心想自己在这位置呆了十年。今天终于有机会翻身了。再看看那个姓江的。心想当年的仇。我跟你慢慢算。 于是马场管事,将自己如何见马起意讹人家马匹,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跑光了马说了出来。 他就是因为在昆仑决直播现场受了气,才被抬进医院的,医生一再交代,万不可再动怒,否则,对肾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似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如果被其他公司得去,赶在他们之前推出,那无疑将打乱邢家技术迭代的节奏。 “……,恩,请姐姐说吧,不管是什么,我要追寻回质天的心愿都不会动摇与改变的!”梓嫣露出了坚定的眼神,望着那个并不是用双眼来目睹世间的龙族之圣。 青峰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让蓝星浑身一颤,他再次低下头,眼中满是坚定的神色。 “咦?为什么什么变化都——”由于等了太久了,导致梓嫣已经等不住,但就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宁大夫没时间惊讶,只是说道,“得把这木屑取出来,不然时间久了,这条腿就废了。”宁大夫说道。 看着那如残羹般的计蒙之尸首,如此老谋深算之人都在天后的脚下步入末路了,又有谁敢反对呢? 当然,心里是这么想,但宗门也不允许这样被人口头侮辱,章寻也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三皇子收到这个消息,并没什么反应,对他来说,章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绊脚石而已,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高兴的。 “并无大碍。”凤千璃摆了摆手,随后默然望着街道两旁飞逝而过的景象。 突然,他的心里一紧,他感觉到了身后传来了灵力波动,对方原来在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并且,范康平还给机场监控室打了个电话,把周围的几个监控都暂时给关了。 同桌:他很有才华,这首诗是当时模拟考试里的题目,不是写给谁的。 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玄枢此刻还是一阵后怕,数万年以来,这绝对是他所面对的最严峻的一战,也是最惨的一战。 “吼……”浓厚的血腥味终于引来了一头猛兽的觊觎,远远传来的兽吼声使得众人纷纷紧张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三章 周瑜督荆州水军 如今荆州已投降,长江天险防线大开,既可顺江而下直取江东,亦可策动汉中,溯流而上攻益州。 只要别在水军上栽跟头,重整河山指日可待。 刘备思虑片刻,立即下令书撰写文书,调任周公瑾试任江夏太守,整顿荆州水军,督都长江水军战事。 又调令孙贲、孙河、黄盖任水军校尉,让周瑜修书安抚孙策,孙河与黄盖略识水战,此刻为用人之际,暂用孙氏部将,还望孙郎别见怪。 刘备也亲自向其书信道明原因,免得孙伯符胡思乱想,在徐州惹出麻烦来。 迁长沙太守张羡为南郡太守,赏细绢千匹,然后表彰称其为:“羡有定荆南之功,为汉家忠臣也。” 使张飞为南阳太守的同时,居于襄阳兼领荆州治中从事、别驾,负责荆州太守以下所有官吏的罢免与升迁,实行官吏日省月试的稽考,用以剔除尸位素餐的官吏。 荆州七郡的户曹、时曹、田曹、比曹、水曹、仓曹、金曹、集曹、漕曹、法曹、兵曹、塞曹、尉曹、贼曹、辞曹、决曹、医曹、献曹十八曹官署,所有的史位、从掾位、待事掾、待事史、从掾、冗吏等属吏,但凡为原来的太守、县令所辟用,有战国养士之遗风,只听从主君,而不奉汉家律令、文书的散吏,通通黜免回家,不再任用。 借着大军占据荆州各处要地,刘备大刀阔斧的一改荆州先前垂暮,使其焕发出勃勃生机。 让张飞把刘表、刘繇的亲眷,以及荆州蔡氏、蒯氏、黄氏、庞氏尽数迁移到河南尹的梁县,为荆州其他宗族腾出位置。 而郭嘉见汉王忙碌至深夜,还在与书佐、主记等数十掾吏忙乎荆州之事。 还要将荆州官吏从上至下,几乎都要换一遍,让他不由皱眉,担心罢免太多,会引得荆州的士人心怀不满。 “大王,现在荆州初定,是否应该以安抚为主,待二三年再迁移与调任官吏?” 郭嘉斟酌了一会儿,然后作揖试问道。 荆州的南阳、江夏、南郡倒是有大军驻守,可对于荆南的管理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仅长沙郡水路畅通,能政令传递无阻,但零陵与桂阳与交州的苍梧、南海接壤,皆为崇山峻岭的山陵地带,地形险要而民风彪悍。 还有那武陵郡更是蛮夷甚多,若行事太急,一不小心就容易激起祸乱。 低头忙碌的刘备听见,却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奉孝勿急,我虽迁徙荆州大族,但对于蔡瑁、蒯良、蒯越、黄祖等人仍有任用,又辟文聘、刘磐、黄忠为将,任霍峻、魏延等人为军司马。” “其余荆州各家宗族皆有辟用,眼下又还未曾在荆州度田,岂有人敢公然作乱?” “刘表迟迟不肯归降,如今不得已而迫降,荆州士族、豪族俱为惶恐不安,害怕遭雷霆击灭,此刻我先恩后威,以快刀斩乱麻之举,使荆州各族不能抱团。” “东面有曹孟德摇旗助威,内有益德、文谦两人枕戈待旦的驻守南郡与长沙日日操练,时刻准备迎战,待周公瑾到任江夏太守,重整完荆州水军,量其才俊,必可横行于大江之上,即便此时有人反叛,日后也能轻易击破。” “如此天赐良机,不可弃之。” 刘备打起精神,笑着向郭嘉解释了一番。 然后目光越过郭嘉的身影,看见外边已天色微亮,又望了一下军帐边通红的篝火,以及数十张案桌上摆放着燃烧整夜的铜灯。 刘备忍不住咳嗽一声,说道:“诸君,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好好回去歇息一番吧,明早段煨前来请降,后日大军便要开拔进关中,还有许多事需要操劳。” “诸君之艰辛,备已记于心头,待忙完这段时间,均有细绢、谷米、牛羊、钱财赏赐与犒劳。” “典君,待会儿吩咐膳夫长,这些天多备点参汤,为诸多长吏滋补提神。” 刘备说完,又侧身对一旁的典韦说道。 “大王,何须如此,不过是处理稍许文书罢了,我等早已习惯,仅处理荆州一州之事,何有劳苦之言哉?!” “如今只剩少许事宜未完成,顶多只需半个时辰而已,大王万金之躯,不如先去歇息。” 众多掾吏书佐、主记对于干到天明恬不为意,反而纷纷拱手,劝说刘备先去休憩。 不是他们吹牛,能够成为汉王的书佐、文书与主记,首先就是要动作快,其次便要精力充沛,能够跟得上大王处理文书的节奏。 再说他们可是数十人处事,就算再多公务也忙得过来。 能常伴大王左右,除了贴身的亲卫与随军幕僚,也就是他们了。 此刻也就汉王还未登坛为帝,不然他们就是尚书台了,倘若行走在外,连三公九卿也要给几分面子。 多少士人梦寐以求想要挤进来,可惜被锁死的名额堵在外边,只能眼红羡慕的望着。 别的不说,就说那刚辟为掾吏的河内司马懿,便三番两次的找他们打探消息,怎么样才能升迁至大王身边的书佐与主记? 然后就有短须长吏轻抚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仲达勿急,我乃泰山羊氏出身,为初平四年,由大王辟任,如今已有四年半,去岁方才任主记。” “眼下天下各州郡归附,士族、豪族竞争更胜以往,此刻出仕最多熬七年,便可为主记,若才气过人五六年便可,只是天下平定在即,要是将来转为尚书台,恐怕就无此机会了。” “不过好在仲达,汝甚是年轻,可勿急,日后若改任县令、县丞、县尉,此亦为汉家六百与四百石,多沉淀于基层也是件好事,须知大王最看重此事。” “县令虽小,也未尝不可任三公九卿,仲达当勉之。” 羊氏长吏的话,让司马仲达不禁张大了嘴,眼睛陡然瞪圆,只得苦涩笑了笑,叹息道:“天下俊才如过江之鲫,长吏出身羊氏,且举步维艰,我河内司马氏又岂能一生顺遂?” “懿唯有勤勤恳恳,报大王辟用之恩,为汉家肝脑涂地矣。” 闻风而来的士人实在太多,汉王身边已然快挤得落不下脚了,要有官吏觉得自己才德不胜位,立刻便有人敢自告奋勇,毛遂自荐来顶替。 大汉中兴在即,很快就要论功行赏,现在不占位置,后面就更难了。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刘备身边的书佐、主记、文书,还是各州郡的太守、都尉,还有功曹、主簿、督邮等人,都憋着一股劲,使劲的卷政绩,就为了汉室中兴,天子论功之时,一跃成为二千石,便能载誉荣归乡里。 第三百七十四章 汉王就是及时雨啊! “大王圣德系兴,再隆大命,复兴汉家,四海晏然,我等为汉臣,却遭董卓、李郭二贼胁迫,无以向东奉迎大王,悔之无及,还望大王恕罪。” 刘备率军至蒲坂津,遥望大河对岸。 早已过河等候的段煨等人携带关中豪族宗长,百余人徒步前来面谒汉王,引颈望见赤色“汉”旗高擎,迎风招展,旗鼓旌节与战鼓前后相接十余里,军士威武雄壮。 让关中豪族和官吏瞬间变得敛手屏足起来,不敢再交头接耳。 待见到威风凛凛,越发有威仪的刘备,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伏拜请罪。 有些头戴冠帻的老吏站在后面眯着眼深望,不觉喜不自胜,垂涕道:“自董贼乱我汉家以来,我等以为再不见天子威严,不想今日面见汉王,又复见我汉家威仪矣!” 身旁的其余官吏面对此场景,皆不禁点头附和般交口赞誉。 纵使他们没有机会上前见谒,只是在远远的瞭望,却已然可让人重足屏气了。 刘备站在土坡上,望了望远处的老吏们,又看向近处请降的段煨等人,笑着说道:“今日来投,倒也不算来迟,至少备麾下数万大军未在关中见血,段将军能说服临晋、郃阳、夏阳三城守军皆降,可谓立功赎罪。” 听见汉王的夸赞,头戴一顶皂色武弁,身穿袍服的段煨,略微有些面色红润,犹豫了片刻,还是拱手直说道:“大王,煨为罪臣不敢有隐瞒,劝降关中三城非我之功也,乃我武威同乡,宫廷尚书贾文和之功……” 即便贾诩千叮咛,万嘱咐,让段煨不要把他说出来,自己安心把这劝降之功给领了就好。 奈何段煨一见汉王望过来,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内心瞬间无比忐忑,早听说汉王麾下赏罚分明,生怕后边有官吏查出不是他的功劳,却由于今日贪功,为日后惹下祸事。 毕竟兄长段颎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只要身上有点不干净,他日若有士人算起账来,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何况这还是汉王亲自开口寻问,将来就算宽宏大度不做计较,心里也必有芥蒂,绝对不能让凉州人的名声,再次毁在了他的手里。 于是段煨还是决定背信,直接把贾诩供出来。 没想到汉王似乎对贾文和颇为熟悉,竟然没有任何的吃惊,反而似笑非笑道:“我说难怪关中有如此口才者,原来是贾诩,这倒不奇怪了。” “他人现今在何处,今日可曾过河?” 刘备抬了抬马鞭,示意问道。 他倒饶有兴趣想见一见贾诩,听说此人任宫廷尚书后,便常劝李、郭二贼,尊天子与皇后、不辱没大臣,又力劝册封他兼领州牧,可以说欠了贾诩几分人情。 “倘若此人过已河,可传令前来拜见孤。” 刘备目光瞥向前方众人,下令说道。 “罪臣不敢欺瞒大王,贾文和此刻还在华阴县,未渡河也。” “贾诩虽献计李郭二贼,却仅为自保,那时传闻王公将诛杀凉州将军校尉,因此不再赦免。” “贾文和进长安后,便斡旋力保天子与公卿大臣,此刻李郭等人西逃,也是文和所传……大王,贾诩已将功折过,还望重轻发落。” 段煨思索了少顷,最后还是咬牙为贾诩求情,毕竟此人先前将功劳都让给了他,是他忍不住压力背信弃义,不管怎么说,还是要为对方说句好话。 “在华阴没有过河?” 刘备听见贾诩竟然没跟着段煨过河,不由略微皱起眉头,贾文和不会是准备趁机跑路了吧? 如今他就要率军进兵关中,很快就要重整司隶,重新将豪族与黔首百姓编户齐名,彻底清查关中的人口户籍,贾诩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早来见他还能将功折过,为他献计献策治理雍、凉与羌人,来晚了那便算了。 刘备想到这儿,居高临下对段煨,肃然道:“贾文和之事我已知晓,既然他劝降关中三城,又告知李傕与郭汜的去向,段将军若见到此人,可以坦白告知,如能设计献策,为汉家迎回陈留王等人,诛杀李郭二贼,孤可算他将功赎罪,从此既往不咎。” “如若不然,必对贾氏一族严惩不贷。” 汉王严厉的语气,让段煨身子不觉微微抖动,使他产生一种错觉,汉王说的不是贾氏,而是武威段氏。 “大,大王放心,煨必然告知贾诩,使其不敢轻易窜逃。” 段煨躬身,立即再拜。 而刘备则摆手,让他们退到一旁,转身对传令军士说道:“传令柴营用浮船搭桥,先行过河扎下两营,哨骑游走巡视四周,接着先登营紧随其后,渡河戒备扎营,此处大河河水湍急,不可小觑。” “若见有敌来袭,立即整军备战,不可有任何疏忽大意,传令高览率部先行过河,张郃领军于河岸接应。” “诺!”数十人拱手领命,策马而去。 刘备军令一下,麾下大军立即调度,各军开始井然有序的擂鼓进兵。 …… 建安三年(198)五月初九,刘备率军渡过大河,令骑兵快速接收临晋、郃阳、夏阳、潼关、华阴五县,待彻底掌控了关中的门户,这才敢率军继续向前。 一路沿着渭水,相继击破重泉、莲勺、万年、郑县、高陵、新丰等县,汉军路过之处,虎贲骑与锐冲营骑军四处出击,绞杀作乱的盗贼流寇,使当地不少盗贼,闻风逃窜,躲进了山里。 屡遭劫掠的百姓终于得以松一口气,却仍然惊恐不安,始终徘徊不敢上前,只敢在远处望着汉军,见那熟悉的“刘”“汉”旗再度飘扬在城头。 即便黔首百姓不识字,也听见有须发斑白的属吏痛哭流涕对旌旗长拜不起,喃喃自语道:“汉家终于收复长安了!” “我等再也无需遭贼寇迫害了,大汉万岁,刘氏天子万岁!” 就在这时,远远听见有关中口音的掾吏骑着高头大马,笑着高喊道:“汉王有令,招男女百姓为运送粮草民夫,汝等无需自带干粮,军中有馕饼发放,可食五日,名数有限,先到先得!” “汉王有令,招男女百姓为……” 让百姓熟悉口音越传越远,只留下老吏激动的热泪充满了眼眶,泣数行下说道:“汉王果有孝文帝之风,真乃我关中百姓之福。”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做徭役还有粮食发放,桓、灵时期也不曾耳闻,有的只是多征徭役而已。 如今汉王此举,无异于对饥饿许久的百姓发放粟米了。 关中干旱多年,今日终逢甘露啊,非苍天开恩,实乃汉王开恩也! 想到这里,老吏不觉喜极而泣。 第三百七十五章 足以撼动山岳 就在刘备大军刚驻军高陵之时,郭嘉丢下军务,立马后方赶来求见汉王,见面便拱手行礼,焦急道:“大王远道而来,为收复关中,匡扶天下,如今凉州贼向西窜逃,我军未曾与敌交战,一路追敌至长安城。” “因此,大王应当在入长安前,先去拜谒长陵,方可进长安,否则恐失名也。” 刘备听罢,不由嘴角轻笑,用手指着说道:“奉孝倒是与备想到一块去了,我已派人先去打扫长陵、霸陵、阳陵、茂陵、平陵、杜陵、渭陵,还有安陵了。” “一边安抚各地百姓,一边打扫汉家陵园,还遣三百骑渡过渭水前往长安,看有没有大胆包天的凉州贼还未离去,顺便看有无朝堂公卿大臣的家眷遗落在城中……” 其实不用郭嘉提醒,刘备怎可能不知道,入长安前拜谒历代先帝陵园的重要性。 就算是率军路过,也要先去这些地方看看,汉代重视祖陵与宗庙,别的汉室宗亲不一定能去,但他刘备一定要去。 “大王明鉴,如此甚好。” 郭嘉闻言也放下心来,此前虽有提及过,但此刻进兵速度太快,就怕汉王一时忘记,直接率军进长安,回过头再拜谒长陵,那便误了大事了。 刘备望着舆图一角的关中地区,忖度道:“此时汉军已进关中,不知子龙有无率部由从汉中褒斜道而出,攻陈仓、郿县、雍县三城,遏制韩遂、马腾等人。” 马腾还好,韩遂可是反汉惯犯,常领着羌、胡肆虐凉州与关中,恐怕不会轻易拱手而降。 何况关中、雍、凉战乱多年,贼寇甚多,豪强嚣张跋扈,羌胡也厮杀成性,三者搅合到一块,一不小心便会激起数十万人反叛。 看来治理此处,需要以雷霆之势,迅猛出击,犹如抡起铁锤,先分进合击把当地的诸侯、羌胡部落、贼寇等轻视汉家者砸成粉碎,待到其恐惧之时,再拉网施恩,对羌胡编户齐民。 不花费十数年,甚至二三十年之功,大汉西北糜烂不堪的局势,怕是收拾不了。 只有这样才能将胡人的连续侵扰,向北推至长城一带,给关内百姓多出百年安定的生活。 刘备随着思绪,望向汉家舆图的西北处,接着顺势往右,瞧见落在匈奴手里的并州数郡,然后又看见幽州西北、中部、东北诸多鲜卑、乌桓势力掺杂。 望着扬州的山越、交州蛮夷、益州南蛮,目光最后落在了荆州、淮南、中原、河北、关中等地,不是还在恢复民生,便有待于大规模开发垦荒。 让刘备不禁摇头失笑,对着郭嘉感慨道:“奉孝啊,备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每次仔细看完大汉舆图后,就再也没有半分收复长安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尽忧愁……”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备担心的不是汉家内忧外患,而是整个天下险象环生,一不小心天灾与人祸并发,无论黔首百姓,还是士族、豪族皆会深受其害。” “我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顶上去,顶出一片天。” “刘玄德何许人也?不过是七尺五寸之躯,高个子罢了。” 刘备用手指着自己,不由苦涩几分,忧患高悬在心头,就算献给他再多的国色美人,也无心享受取乐。 没承想郭嘉却上前一步,肃然拱手道:“大王所忧虑之事,嘉与文若、公达、元龙等人皆知,不仅如此,关太守、张太守、牵太守、甘陵相诸位亦从大王,便是在于大王有匡救天下之心。” “夫一人之力,不过百斤气力,万人一心,万身一力,却有百万之力,足以撼动山岳。” “如今多少士人效力于大王,便在于匡扶天下也,曾子云: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此刻多少有志之士与百姓奋身追随,大王有何优患之?” 汉王礼贤下士,提拔官吏于细微之间,以君父严之,以真挚亲之,凡是各郡各县提拔与辟用的属吏,又有谁不视汉王为主君。 汝南袁氏用数十年四世三公之望,来蓄养门生故吏。 也比不上汉王用近十年,提拔选任天下之吏的恩德。 各州各郡,以及人口满万的大县,哪个功曹、主簿等掾长属吏不是汉王亲自擢用。 可以说汉家四百年来,还没有哪位天子,直接掌控到了县、乡、里之间。 即便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但郭嘉更害怕汉王泄了那口心气,因此立即劝慰道。 刘备也及时反应过来,遂抚掌笑道:“备险些失言,凡作事须从容细密,事事渐渐来条理清楚,不可畏惧,急于一时。” “我与诸君万众一心,纵使前路再难,犹可人定胜天。” 刘备知道自己被挤在一堆的麻烦事扰乱了思绪,这些事要同时处理,确实棘手。 好在事情可一件一件来办,慢慢荡平天下忧患。 紧迫的念头落下,刘备也略微放松了心。 恰逢其会,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有掾吏递过来书信,原来是段煨从华阴率军,直扑张绣的背后,在凉州贼惊慌失措下,连取弘农郡数县,与于禁汇合在弘农城,张济之侄张绣见大势已去,叔父也战死安邑,于是决定出城请降。 而于禁与段煨不敢轻易决定,所以派人前来寻问汉王的意见。 刘备见书信后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问信使道:“凉州贼的精锐早被张济葬送在安邑,如今弘农城里头,还有多少凉州贼?” 信使回忆片刻,躬身揖拜道:“回禀大王,张绣困守城中,凉州贼不足千人,其余皆为征调守城的百姓。” “若是强攻,不足五日便可攻破此城,顺势斩杀张绣。” 而刘备思虑了一番,断然说道:“关中凋敝多年,尽量避免杀戮百姓,张绣愿降便可让他降,只是其罪不可轻饶。” “给张绣半日考虑,千余凉州贼,若愿为徭役十五年,可免杀身之罪,不愿则长埋田野,为百姓肥沃土地。” 刘备说罢,便不再管张绣之事,继续与郭嘉讨论拜谒长陵的事宜。 第三百七十六章 拜谒长陵 五月二十日,自打董卓迁都长安,便无人打理变得荒凉的长陵,再次人头攒动,观者如堵。 汉帜遮天蔽日,出征关中的先登营、声射营、锐冲营、甲营、虎贲骑、哨骑、柴营,以及辅卒皆披甲持械,肃然挺立在点燃熊熊篝火的陵园前。 地面周围插满了白幡,数十张案台上摆放了美酒、肉食,还有各式各样的祭祀之器,不远处有从雒阳赶来擅长楚舞的舞女、乐女击鼓吹奏,百名孩童齐声高唱大风歌。 北风猎猎,卷起着军中不同图案的旗帜,拍打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刘备率官吏拜谒长陵,见此地荒凉孤寂,草木丛生,昔时守陵的百姓为了躲避兵祸逃乱,以至长陵荒无人烟,只十来座立着的旧石碑,还竖在陵园内,其余的器物皆被贼寇乱兵掠夺,显得十分寒碜。 这无疑让刘备心里感慨万千,若是高祖泉下有知,能在底下遇见孝灵帝刘宏,不把对方打得哭爹喊娘,怕是会把刘字倒过来写。 “可惜让李郭二贼向凉州逃窜,不然必提此二贼的首级来谒拜高祖,可惜了。” 刘备不觉暗想着道。 待谒拜完长陵,刘备随即下令,数万大军横渡渭水,光复长安。 “咚咚咚……” 汉军开拔,鼓声震天,数千骑兵卷起漫天尘土,率先过河。 然而让刘备没想到的是,虎贲骑兵刚渡过渭水,抵达灞桥,就有一头戴儒冠的文士,不畏生死般拦在桥前,高声疾呼道:“我乃弘农杨氏,太尉之子,侍中杨修杨德祖,奉天子口谕前来求见汉王。” “汝等快带我前去面见汉王,我有大事言说!” 虎贲骑的军士顿时急勒马停住,不禁面面相觑,只得层层向上汇报。 待刘备得知消息后,也不觉有些微微愣住,不是派遣人搜查了长安城内外,皆没有看见三公九卿的家眷,这杨修是从哪冒出来的? 刘备还在思虑,到底要不要见杨修,郭嘉却径直上前,拱手笑着道:“弘农杨氏名声不小,等搜查其身无藏利器后,大王见一见也无妨。” “此刻天下已定,杨氏岂会不识时务,就算其忠心耿耿,心向陈留王又能如何?” “如今大张声势而来,若非愚不可及,蠢似木鸡,则必有厚礼相送,大王何不见之,再静观其变。” 郭嘉勒住马儿缰绳,忍不住笑了笑。 据他所知,弘农杨氏可不是一心一意,愿意拥护陈留王的宗族。 刘备见完郭嘉的劝诫,遂对传讯的军士点头颔首道:“那就将杨德祖带过来吧,听听他有何要事。” 不到半个时辰,数名骑士带着杨修驰马前来,止于百五十步,再度仔细检查衣袍以及发冠,杨修稍稍加快步伐,望见哪怕被许多官吏与慷慨激扬的军士层层拥护下,也拔类超群,有威仪的汉王时,忍不住心中一喜。 待越走越近,杨修便打起精神,拂动衣袍,作揖大声喊道:“大汉侍中修,奉天子口谕传令汉中……” 不想走得太急没看清前路,直接被石头绊倒在地,早已下马的郭嘉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扶住杨修,极其隐晦地在其耳边细说了几句。 让杨修欣喜的神情瞬息呆立,他还想通过传制,拥立汉王奉承庙宗,使弘农杨氏更进一步,没想到听到此人之言,汉王已拜谒了长陵,还在长陵撰文向高祖祭祀表明了因孝灵皇帝的缘故,才得以让董贼祸乱朝廷,使天下分裂,群凶觊觎,万民涂炭,四海困穷,还让长陵荒凉孤寂,无人守陵供奉。 在长陵荒废,宗庙祭祀断绝的主要原因,已告知高祖的情况下,天子口谕他怎么还拿出来,让汉王奉天子之命,登坛为帝? 不孝子嗣又有什么资格将天子之位让出,何况此刻天子刘协怕是已经遭李傕与郭汜裹挟至武威郡了罢。 无论有没有天子口谕,汉王也必定登坛以正号位,承统汉家大业,才能不使天命将坠于地,此时此刻,已是无人可以阻挡。 想到这儿,杨修不由心如死灰。 亏得他吃这么多苦才跑出来,没想到竟做无用之功,奈何,奈何啊。 一旁的郭嘉却不这么想,他刚才可被杨修吓得心惊肉跳,生怕陈留王与杨氏搞出什么事来,何况还是他郭奉孝建言让杨祖德拜见汉王。 真有什么诏书和口谕传的天下皆知,那就麻烦了。 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打断了对方的话,哪怕真是传位诏书也不能接,接了便等于把孝灵一脉的锅全背在身上,那些朝堂三公九卿之后,也会耐不住的参与进来争权夺利。 这些祸患不彻底根绝,把它带到崭新的大汉内再次扎根,不到数十年便又会冒出来。 郭嘉可不想汉王中兴,最后功亏一篑。 天下之所以分裂至此,那就是各处因利益纠纷,导致朝廷权威遭到削弱,使得各地太守与豪族分权,想要重新整顿天下,建立新的秩序,那须要消除各地分裂之心。 推倒原本腐朽的大树,重新种下一株新的树木,换了新土壤,才算是成功。 倘若将腐朽树木底部的土壤也连挖过来,那就等于把蠹虫也带了过来,看似新树茁壮成长了许多,实际蠹虫已在悄然啃食树根。 暂时看不出事情来,是因为新树的枝叶茂密,一时间也难以被发现,待蛀蚀树木的时间长了,便会积重难返。 郭嘉心中暗暗想着,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拱手说道:“在下颍川郭奉孝现任参军将军,见过杨待中,不知侍中求见大王,所谓何事乎?” 杨修闻言,抬头苦笑对刘备以及其他官吏,悲声道:“回禀大王,修方才失足不慎跌倒,脸鼻触地疼痛难忍,一时竟忘记了天子口谕,待我回想起来,再禀告大王。” “此刻还望大王宽恕,修怠慢之罪也。” 杨修也极为聪明,马上领会了郭嘉的意思,不能说天子口谕,那便立即改口岔开话题道。 第三百七十七章 韩遂信使 汉王刘备率军驻进长安的讯息,无疑震动了雍、凉两州大小数十诸侯,此刻关东几乎整合为一片,数万大军绝对不仅只冲着李、郭而来。 刘玄德肯定是想着对雍、凉动手,如同光武收拾隗嚣与窦融故事。 稍微有些宗族典籍传承的豪族立马反应了过来,此时应该如何选择。 究竟是为了手中的兵权负隅顽抗,还是效仿窦融对汉王俯首称臣。 不出十余日,陇右各种消息甚嚣尘上,引得无数人议论纷纷。 “开城门!快开城门!我奉吾主之命前往冀县拜会前将军,此事紧急不可耽搁。” 汉阳郡豲道县城门口,数十骑兵从远处策马而来,领头中年人的面貌黑黄又粗糙,头戴一顶武弁,无视城墙上的箭矢弓弩,反一个劲地打着韩遂的旗帜,来回走马呐喊。 “我家将军早与韩文约成为仇敌,汝等休想借道而过。” 城头也有武官在高喊回复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正是两家摒弃前嫌,共同抗敌之时,岂能因他日旧怨,影响将来之事乎?” “汝不知轻重,与你说之无益,快叫前将军之子马孟起出来答话,我奉韩府君之命,来往出使各县,为府君信使,你是何人?有何资格答复于我。” 黑黄的中年人抬头瞟了他一眼,冷笑说道。 瞬时把马超麾下的屯长羞辱得满脸通红,却也不敢再搭话。 毕竟他的身份远不如对方,再说话也只是自取其辱,只能去告知屯驻在此处的马校尉,至少他为前将军之子,有足够的资格和对方谈话。 不出一会儿,长八尺余,面鼻雄异像极了其父马腾,有健勇之称的马超,双眼凝视下方,沉声怒斥道:“韩文约派遣人杀我阿母,此仇不共戴天,不得韩遂的头颅,吾决不罢休!” “想要言和,有我在,汝休想进得此城。” 中年人听见马超怒气冲冲的话,立即歉意拱手赔礼道:“孟起,此事多有误会,为部曲兵卒擅自为之,那时两家正在气头上,韩府君因此未曾解释清楚,以致于误会延续至今。” “现今韩府君已探明情况,诛杀了贼军一家十数口,命我提着头颅前来向前将军赔罪,不信请看此处!” 说着便命人打开马儿身上的包裹,提起血淋淋的头颅示意马超。 然后不待对方回话,又立刻拱手道:“府君知晓仅诛杀贼首还不能向前将军与马校尉负荆请罪,因此数日后便有粟米九万七千五百斛,牛羊马驹共计六百头,工匠胡婢四百人,布帛细绢各三百九十匹,送到豲道城下,只为向马校尉赔罪。” “待我见到前将军之后,商讨完两家生死存亡之事,再送十万斛谷米至冀县,校尉以为如何?” “韩府君对于误杀前将军妻,时常面有愧色,可惜人死不可复生,只能用谷米、布帛代为赔罪耳!” 头戴武弁的中年人再度对马超拱手而拜,不由喟然叹息。 他之所以称呼韩遂为府君,那是因马腾屡屡与占据长安的李傕与郭汜作对,李傕为了安抚马腾,不得已用天子下诏册封其为前将军,让马腾在官职上压了韩遂一头。 故而头戴武弁的信使为保有气势,一直在用府君称呼韩遂。 此时他也不算说假话戏弄马超,韩遂为了拉拢马腾,确实准备好下血本,谁让汉王刘备来势汹汹,而韩遂也知道自己三番两次反叛汉家,绝对难以取信汉王。 与其俯首称臣让汉王将自己一家迁去雒阳,最后死得不明不白,还不如直接拉拢同样实力雄厚,又在羌、胡之间威望甚高的马腾,两家一起携手去对抗刘备。 反正关东士族厌恶凉州与羌人,多举兵反抗几次,就会让关东知难而退,然后他与马腾再从明面归附朝廷便好。 所以达成这一步,最关键就不能让马腾把陇右的缺口给让出来,那汉军就能如潮水一般涌进雍凉了,那时仅凭他一人如何堵得住滚滚洪流? 而韩遂有把握去劝说马腾,那也是因马寿成竟然把裹挟汉家天子与皇后的李、郭二贼给放跑到了武威郡,此刻刘备进兵关中,倘若听闻此事得知缘由,不管马腾有什么苦衷,刘玄德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除了与他一起对抗汉军,否则马寿成将无路可走。 就在城墙上的马超还在沉思默想当中,底下的中年人见到他心有动摇,紧接着又复道:“此刻汉王兵不血刃而得关中,必将意图染指陇右各郡,两家若不能摒弃前嫌,定然唇亡齿寒,为汉王所击破。” “马氏先前尚可归复汉家,而此时却放跑李郭二贼,汉王定会追责马氏,眼下死生存亡,已为时不远,驱赶我等离去事小,右扶风马氏覆灭事大,孟起请细思之。” 马超听完,沉默了许久,攥紧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最后毅然决然的下定决心,对身旁左右士卒遂喝道:“开门!放此人过城关,前往冀县与阿翁商讨马氏存亡之事。” “其余血海深仇,容我暂且放下。” 韩文约若非此刻大敌压境,我必将斩杀你信使,以其头颅,来祭奠我阿母…… 马超的目光审视般落在头戴武弁的韩遂信使身上,除了此人后边所言,前面的话一个字他都不相信。 “嘚嘚嘚……”的急促声音快速穿过城内,数十人携带使命来不及停留,对马超拱手赔罪完,立即挥鞭夹紧马腹穿过西面,沿着河岸马不停蹄的往东面驰去。 两家联合且需要时间,绝不能在路上有更多耽搁,必须要尽快与前将军马腾议论好此事,然后才能征调兵马,占据险要部署各地。 接着再派人前往游说羌族诸多部落,同时参与此事,最好能把雍、凉两州搅得天翻地覆。 让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武都郡、陇西郡、金城郡、武威郡的羌胡同时起兵,使鼓角齐鸣之声,再度震响三辅之地。 那中年信使利落地挽起缰绳,似乎想起了曾经的场景,不觉露出一抹凶狠恶毒的狞笑。 第三百七十八章 扶风马氏绝不叛汉 韩遂的信使憋着一口气,急行两日终于赶到冀县,在传舍歇息了半日,立刻递出拜帖前去马腾。 “余奉韩府君之命,不顾险阻跋山涉水,特来拜见前将军!” 使者重新换了衣袍,整理了仪表武弁,这才敢拜会马腾。 说来也奇怪,马腾不过是羌女之子,年少时靠着伐木砍柴,才能以自供给,现在做了朝堂的前将军,全然忘记自己是何等出身,区区羌胡子,反倒要求旁人遵循汉家礼节了。 韩遂信使表面尊敬,心底却在嘲讽揶揄马腾。 没想到马腾竟也只坐在床榻,不仅没让僮仆搬来坐席,更侧过身将他晾了许久,半晌过后,才讥笑道:“没想到韩文约今日也会有求于我,难道忘了他当初派遣部曲攻杀吾妻之事,意图两家联合,不过痴心妄想罢了。” “来人!将此人割去耳鼻,斩断手指,再送回给韩遂。” 马腾冷笑呵斥道。 韩遂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此人自私自利与羌胡为伍,毫无信义可言。 平日没机会折辱对方心腹,现在送上门来,恰巧可以羞辱一番,暂解心头之恨。 他右扶风马氏,为汉家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屡世公侯,就算此刻没落,又岂能效仿羌、胡,公然反叛汉室,那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韩文约可以不要颜面,他马寿成怎能与此等鼠子匹夫同流合污,若与其同行叛汉,必为天下豪杰所笑尔。 “且慢,前将军且慢,吾有一言,愿独献于君。” 马腾的话语一出,犹如冰冷凌冽的刀刃,让肤色黑黄的中年人急得舌头差点打结,太阳穴怦怦乱蹦,赶紧摆手制止住铿锵拔刀的羌人士卒。 他生怕再晚一步,耳鼻与手指就要被斩落在地了。 这时可不能赌胡人不懂得灵活应变,有些头脑呆愣的羌人说动手,那便真动手,拔刀就劈下来,准头好只是耳朵没了,但准头不好,直接斩断脖颈,那就命没了。 望见马腾在最后一刻抬起手,制止了羌兵。 于是使者擦拭完额头冒出冷汗,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作揖道:“前将军,汉王为讨伐董卓麾下诸将而率兵至关中,除了在河东郡擒杀了张济、杨奉等人外,那便是想着进关彻底剿灭把持朝廷胁迫天子的李、郭二人,可这二贼却也因前将军的缘故,使其逃遁千里。” “倘若汉王派人前来追责,将军如何自处?河水之所以波涛汹涌,乃为水所激而遂动也。” “古人云:谋先事则昌,事先谋则亡。此刻不早做打算,待汉王问责再做行动,只恐为时晚矣!” 说罢,头戴武弁的使者,便摇头晃脑感慨不已,似乎在为马氏的未来担忧。 马腾抚须沉吟不语,仿佛颇有意动。 这无疑让韩遂使者心中生出无限期冀,两眼放光望着对方,连先前剧烈的心跳,也终于变缓了几分。 但是—— “汝尚有遗言邪?” 马腾在他的注视下,似乎下定了决心,结果却问出让韩遂使者心脏骤停的话。 “两家联合,什么……” 中年人脑子轰然的炸开,耳边一阵嗡鸣,背后的凉意瞬息爬上四肢。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在为右扶风马氏推心置腹的献计献策,怎么就变成临终之叹,吾从此逝矣般交代遗言了。 “将军不可,我为两家谋划而来,即便是不愿联合,也应是羞辱一番,岂能轻易杀之?” 使者脑子一团乱麻,眉宇有着抹不开的惊慌失措,立马腿脚发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的请罪。 而马腾却忍不住冷笑说道:“先前割你耳鼻,斩你手指,只为报妻之仇,如今韩遂欲反叛汉家,此为逆贼也,我乃伏波将军后人,岂会与逆贼韩遂结为盟友,使先祖无颜立于九泉之下乎?!” “今日杀你,非为私仇,乃为大汉也,腾耻于汉贼为伍,好叫汝等清楚明白,扶风马氏绝不叛汉!” 马腾横眉怒视,抬起手遂指朝还在顿首的信使,言语之间直接与其判若鸿沟,泾渭分明。 除非他真吃饱了撑着,拿全宗族性命开顽笑,去和韩遂同流合污,带着羌胡部落去造汉家的反。 从微末之时走到今日,不知在多少生死关头硬扛了下来,怎么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陡然头脑犯浑,听信了韩文约的巧言偏辞。 虽说是他放走了李傕与郭汜,但还不是这二贼拿天子与皇后的车驾作盾牌,三公九卿与诸位大臣分布在军前与军后,才让他完全不敢动手。 不然早就率军从山道左右夹击,大破李、郭贼子,以报当年之仇。 再说即便放走了对方,他也派遣兵马一直紧随其后,若是归降汉王既往不咎,准许他戴罪立功迎回天子和皇后,那就能立即率部追击。 此刻对方没了粮草来源,行军速度也过慢,如果不是害怕担责,早就可以击破贼军了。 一旦李、郭两人领着凉州军走出武威郡,抵达张掖郡,那他马腾也鞭长莫及了。 还需趁早书信汉王,把事情的缘由彻底解释清楚,才不至于把走失天子的罪责担在身上。 马腾忖度过后,便挥手让士卒把韩遂使者拉下去斩首示众,再悬挂于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还在思索派遣谁才能代替马氏,前往长安拜见汉王,又能让汉王相信他们的诚心,却忽地听见兵卒前来禀报,驻守豲道县的马校尉已快马赶回冀县。 马腾虽有不解,嘴里正欲责骂,眼神不禁骤然一亮,此刻他要防范韩遂与羌胡反叛,又要注意李傕和郭汜的动向,没办法前去长安面见汉王,可长子马孟起足以代替他前往。 长子经过他多年的培养,又深受器重,还可以作为质子留京都,让汉王放心陇右。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样一来,他绝对不敢有异动,否则孟起必死无疑。 “快让孟起进堂内,我有要事与他相议!” 马腾捋起胡须,笑着说道。 如此汉王必会相信右扶风马氏绝不敢造反,可惜委屈孟起了。 好在身旁还有马休、马铁二子,能解思子之情。 第三百七十九章 我为汉家付出太多了 建安三年,五月二十五日,长安城数十里飘洒着绵密的细雨。 长安与雒阳有些不同,雄关城墙犹可见,而雒阳在刘备收复时,早就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遍地残垣断壁。 长安虽然先后被董卓与李傕、郭汜占据,好在凉州贼对城内的破坏,远没有雒阳那么大,被焚烧倒塌的只有未央宫与长乐宫殿。 刘备进城后,立马派人整顿长安城与附近乡里,严禁盗杀之事。 用随军从征的诸多掾吏,快速接管了行政公务,同时稽核凉州贼来不及烧完的长安府库里面的户籍、田地、赋税、水利、舆图等籍簿与名册。 许多官吏瞬间忙碌不已,凉州贼为了不让汉军快速整顿关中各地,很多文书都被毁坏殆尽,无疑又要重新统计。 让掾史长吏们工作翻倍,整日辛苦忙碌,饥不暇食,劳不敢息。 司马懿也忙乎得四脚朝天,若非年轻身强力壮,恐怕也要累倒,关中的凋敝程度与河内、河南相比较,也没好到哪去。 甚至有些地方因凉州贼常年日积月累的劫掠,无人敢留在乡里耕种,直接导致了各县饥荒四起,汉军还要抽调粟米、小麦运去赈灾。 而司马懿此次随军,恰恰就是负责统计灾民数量之事,整日骑在马背带一本本的名册仔细核查各县,使大腿内侧磨得通红,也没时间去找军医。 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干活,除了有时在马背闲暇之余,痛恨地骂一骂凉州贼,不顾黔首百姓死活,恶积祸盈,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就在汉军四处出击灭杀盗贼与乱军,官吏忙碌于案牍劳形之时,关内的豪族听闻汉军已至,纷纷乘坐马车前来长安拜见汉王。 有冯翊严氏、频阳游氏、万年县桓氏、池阳吉氏、池阳郭氏、栎阳景氏、武功苏氏、茂陵成欢里马氏、矫氏、耿氏、平陵窦氏、鲁氏、韦氏、宋氏、安陵班氏、郿县法氏、扶风庞氏等宗族,来的皆为二千石世出之家。 面对这么多的士族与豪族联袂而至,刘备只好抽空设宴招待这百余人。 正当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攘袂持杯,有士人感恩此宴,仰而赋诗之时,平陵的窦氏宗长不觉拱手起身,感叹道:“汉家四百余载,中途几经祸乱,此刻幸得大王拨乱反正,重立宗庙,祭祀长陵,收复两都,不陨其业,再兴高祖之洪业,而立汉帜,大王之功劳远盖诸侯王矣!” “如今天子为董贼弑君而策,眼下更是去向不明,此刻海内无主,朝政危于累卵,万姓不知所归,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天命不得辞,何不宜从众议,上为社稷,下为百姓,不违天下之心,我等愿与诸位将军共议上尊号,以安汉家刘氏。” 说完,窦氏宗长便不顾高龄,立即顿首而拜。 平陵窦氏可不同于在场的其他士族、豪族,虽然近来数十年有没落之象,但在此之前,可是世出二千石的宗族,可追溯至孝文皇帝的皇后窦氏身上,也就是后来的窦太后,为孝景皇帝之母,孝武皇帝祖母。 汉家兴盛以来,平陵窦氏可是出过二公、三大将军、五卿、三皇后、尚三公主、十三县侯、一乡侯。 在刘氏的诸多外戚之中,窦氏可是超过了许多外戚一大截,在亲戚与功臣中莫能比之。 此刻由他站出来最先代替关中豪族表明态度,简直最合适不过。 “今功业即定,天人亦应,望大王以天下为计,不可再谦退,应当尽早奉遵鸿绪,为郊庙主,承续祖宗无穷之烈,上当天心,下顺民望。” 剩余的士族、豪族的宗长与族长,还有诸将校尉以及陪同的官吏再也顾不上听乐赋诗,贪图好酒,全都肃然起身,尽数拱手作揖道。 尤其是众多豪族宗长,他们来长安可是为了办正事,能在汉王面前露露脸,顺便拿出一些粮草、布帛、钱财前来犒军,为自家日后做打算。 没想到平陵窦氏首先站出来劝进,这把众人直接惊醒当场,还哪能顾得上喝酒食肉。 当然要立即跟上,不能让别人独自占得大王之心。 当年光武皇帝继承宗庙,正号位之时,便是冯异等诸将三劝光武,而光武皇帝三辞之,待到第四次时,群臣因赤伏符再次复奏,今上无天子,海内淆乱,宜答天神,以塞群望。 到了这种地步,光武才不再推辞,遂命有司设坛场于冀州鄗县,于六月己未,即皇帝位。 听闻雒阳官员与诸将已然劝进一次,关东各州郡的官吏也上奏劝了一次,眼下应该就是第三次了。 倘若再来一次,大王便应当顺应天命,效光武故事,直接在关中,即天子之位。 不少人悄然想到此处,心脏立时砰砰直跳,竟有些忍不住地想摇旗呐喊,冲到最前面跪在汉王面前,再劝一次。 让自己今日立下拥立之功,为自家赢得数十年的富贵,可惜这种冲动只能在脑海想一想,要真这样做,只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不仅得罪了大王,也同时得罪了天下诸多劝进的官吏。 “诸君请起身罢,既然如此,备将思之……” 而宴席主座上的刘备望见有人再度劝进,又看到豪族与军中诸将校尉,还有官吏几乎同时起身,躬身长拜。 只好认真表明他态度,不使底下的人寒心。 内心却感慨平陵窦氏的确会抓住时机,在得知他拜谒长陵,天子刘协不知所踪的情况下,立即快马来长安,力劝他奉承大统。 殊不知,窦氏宗长也是无奈之举,想单独见汉王一面,结果得知汉王处理关中事宜,整日忙碌抽不出空闲。 哪怕再三求见,也仅仅只是见了一小会儿,露了个脸。 在那么点时间里,根本就找不出借口顺势说出让汉王承统鸿业的话。 后来绞尽脑汁,彻夜苦思冥想,窦氏宗长干脆决定当众劝进,让汉王继承号位。 年逾古稀的窦氏宗长不由苦笑,默想道:“我窦氏为了汉家社稷,可谓操劳已久啊!” 第三百八十章 情面归情面,度田归度田 数日之后,刘备亲自送关中的豪族与士族离开长安,其中不乏缺少聪明的宗长,拍着胸口作保对汉王承诺,等他们返回乡里宗族,第一件事便是丈量查清田地与赋税,统计奴婢和僮仆,看看有无因家中贫寒逼不得已才卖妻卖女之人。 若是有,则将其遣送归家,待关中各地彻底安定后,再将宗族部曲名册上缴至军府,然后拆毁坞壁,把一些不小心占据的田地归还给官府,好重新均田分配给黔首百姓。 刘备听到这些宗长的保证,只是笑了笑,没有去接话。 是真是假,并非仅靠嘴上说说,何况防止他度田而抢先做假账的事,在关东又不是没遇见过。 这一套方法在关东已然快要被豪族玩出花了,最多只能防一时罢了。 释放为奴的百姓,缴纳赋税,归还霸占的耕地,不是靠士族与豪族突然间良心发现,而是靠他的律令,能不能一直不顾情面,顶住压力严格地执行下去。 还要靠他麾下的战兵与辅卒有没有一如既往地能征善战,以及不被官吏与豪族隔断汉家与百姓之间的联系。 不用种种方法去遏制权贵与天下各郡县的宗族,让他们肆意野蛮生长,哪还有今日打恭作揖,对汉家的毕恭毕敬。 刘备心中思量着抚掌而笑,目光落在了离去的豪族宗长们的背影上,说好话归说好话,度田归度田。 此乃汉家百年大计,可不能因为豪族一时半会儿诺诺连声,变得谦恭起来,便在关中各县废除不再施行。 不仅他会难做,关东那些已经度完田的州郡,也不会答应的。 …… 翌日,已攻取大半右扶风的赵云,从武功县赶来长安,与刘备见面刚行完礼,便拱手道明雍、凉各处羌胡部落,此刻有异动之举,而且离关中不远的马腾与韩遂两人,迟迟不来长安,怕其有不轨之心,应当及早防范。 “子龙有所不知,马寿成与韩文约有仇怨在先,此刻更派人来长安递上文书,言韩遂欲联合羌人反叛,他愿送长子马孟起至京都为质子,以示绝无反叛汉家之心。” 刘备听见赵云担忧的话,轻轻拍了拍其的肩膀,笑着安抚说道。 在获知马腾想要将马超一家送来京畿之处为质,让他都忍不住诧异了片刻,差点怀疑马腾已然看出长子马超不仅怀有信、布之勇,更生有羌胡之心。 除了命硬的从弟马岱,其余人皆逃不过他的牵连。 现今把马超送来他这里,或许阴差阳错的救了门宗二百余口的命…… 他若登坛为天子,马孟起要敢联同羌人叛汉,纵使他网开一面,不以重罪夷马腾三族,也要流放到交趾郡,深入瘴气不毛之地,到那时马氏至少得病死过半。 没想到马腾轻而易举的便把右扶风马氏,隐藏起来的最大祸患给扔出来了。 只要后边没人敢公然与汉家作对,马腾算是不会覆宗绝嗣了罢。 刘备一边与赵云交谈,一边在心里感慨不已。 而刘备不知道的是,其实马腾心中所想很简单,除了马超是他器重的长子之外,还有一点则是马超越来越与羌胡走的过近。 马腾害怕长子马超学会了羌胡的习性,置汉家礼仪于不顾。 眼见天下统一在即,倘若马超染上了不好的习性,必然又会被关东士人所轻视,那马氏何时才能恢复当年先祖伏波将军马援的地位。 须知道那时的马氏可是汉家外戚,不仅具有权势,还有奴婢千人以上,财帛巨亿,足以买下京师多处的膏腴良田。 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若能兴盛宗族,如是死,亦甘心也。 马腾做梦都想让马氏重新回到伏波将军那时的地位,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追求,绝对不能再让马氏被关东士族豪族所鄙夷。 然而这一点外人却无法得知,因此赵云始终有些怀疑马腾归降之事,恐名为归降,实则暗中与韩遂联合,毕竟他只送了马超一家,未把其余诸子皆送来为质,若是故意为之,则叫人难以分辨真伪。 赵云想了想,仍然拱手行礼,认真地说道:“大王,云听闻马寿成乃羌女之子,曾经亦想率军攻长安,唯恐其有胡人习性,还需小心防范,方才稳妥啊。” 刘备听罢,遂点头颔首,轻笑道:“子龙是愈发有大将沉稳之风了,此刻来的正好。” “不管韩遂、马腾与羌族是否打算反叛汉家,备也要剿灭盘踞在此处的诸侯,杀一杀不法豪强和一些心怀歹意的胡人部落。” “这时就要多加仰仗数千虎贲骑军了,子龙治理一方百姓,为太守多年,可还敢领骑军搴旗斩将,威振疆场,为汉家再辟千里,横扫雍、凉两州,再为边境百姓洗去为祸多年的羌胡腥膻之气?” 刘备笑起来,抬手指着北边问道。 这让赵云顿时眼神发亮,立马拱手请命,激动的说道:“云愿领虎贲骑为大王驰骋沙场,椎锋陷阵,悬旌万里,以扬汉家之威,哪怕槊血满袖,又有何惧。” “好,既然如此,子龙便立即入军营,熟悉军中之事,拿各地乱兵贼寇练手,待备收到消息,便立马整兵出击。”刘备笑着安排道。 “诺!”赵云欣喜领命,拱手拜别而去。 只留下刘备还带着几分笑意,仍在思索着羌胡。 在这胡汉杂处之地,马匹甚多,想要彻底平定此处,主要还得靠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掩杀不让胡人有喘息的机会。 先让其集结起来,然后找到熟悉羌胡部落的人作为向导,汉军骑兵再长途奔袭与长距离追击剿灭对方。 先集中全力打击主要敌对的胡人部落,就算对方化整为零,也总有部落大人、渠帅、豪长等人,只要找到这些人的所在之处,就直接猛冲猛打。 剿灭了心怀不满的羌胡部落贵族,才能更好的治理普通的牧民。 有多少牧民是因习俗各异,言语不通,才遭受官吏所侵夺,以至让羌人更加抱团,来仇视汉人。 想要把胡汉之间的芥蒂消除,亦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啊。 第三百八十一章 法孝直 六月十七日,随着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郡,治下三十八县的贼寇乱兵,悉数为汉军荡平,关中霎时焕然一新,遭受十年兵祸的司隶,总算安定了下来。 在乱世里幸存下来的黔首百姓,终于可以放下惊恐的心,安然的在乡里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关东近七万大军驻扎在关中三郡,不仅百姓心安神定,远近的大小诸侯以及胡人部落,都变的噤若寒蝉,敛色屏气,有些战战兢兢。 雍州、凉州、益州的官吏面对泰山压顶之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内心忐忑无比,望着仅用月余时间就讨平关中乱象的汉军,几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谁要敢这时候跳出来惹事,就要遭受腾出手的汉军雷霆万钧一击。 正如班固所言: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 就算董贼最强势时,挨了这一击,也得去半条命,更何况此刻的他们。 做着小动作的韩遂也赶紧派人前往长安,向汉王解释一切皆为误会。 并非他要联合羌胡反叛,而是右扶风马腾与北地郡、定安郡、武威郡的羌族部落准备反汉。 希望汉王不要被马腾蒙蔽,他韩文约才是心向汉家的忠臣,也愿意遣送质子来长安作保。 韩遂发现自己不低头已经不行了,没有马腾参与对抗汉室,他联合羌胡的效率要下降很多,尤其是想和东面的羌族呼应,却被马寿成所阻拦。 何况金城、陇西、武都三郡还让马腾隔断了道路,根本威胁不了三辅地区。 且汉王整顿关中的速度实在太快,据闻青州与荆州的粮草、豆料、军械沿着大河源源不断运输到关中,减少了陆运的谷米消耗,可让汉王更长时间的驻扎在这里,讨平有不臣之心的诸侯。 这时谁先冒头,谁就必死无疑。 韩遂也并非愚蠢糊涂之人,此刻最好办法便是上表归服,与马腾互相泼脏水,再想办法拖到汉军撤离为止。 而身处长安的刘备也知晓大汉西北的顽疾,不可能到兵不血刃便能迎刃而解的地步。 于是一边在寻找熟悉各地的向导,一边安抚马腾、韩遂等人,然后凭借大军的威势,与“自愿”度田的豪族一拍即合,在关中掀起了度田和均田的声势。 同时调任述职留在雒阳的满宠、毛玠、高柔等法家,直接赴任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郡,施以冷酷的铁腕手段,整顿不法豪强。 许多豪族能在董卓以及李傕和郭汜凉州贼的接连侵害下,依旧屹立不倒,不说沆瀣一气,至少也是桴鼓相应,罪孽不少。 只要有人出来检举,一个个都跑不掉。 当然那是对于不配合的豪强,需要重拳出击,态度极好的豪族,则施以柔和手段,宽猛相济,软硬兼施。 刘备既辟用其宗族子弟为吏,也要使其释放卖身为奴的百姓,右扶风的法氏便是其中之一。 在看到法氏宗族递上来的名录,赫然出现法正二字,刘备立即寻问属吏,得知此乃名士法真之孙,法正字孝直后,便有些忍俊不禁,然后提笔钩稽了这个名字。 接着对携带书信前去辟任的属吏,笑着叮嘱说道:“此法孝直若辟来,可让他先来见我。” “此人与大王有渊源乎?” 属吏有些摸不清状况,大王不是出身涿郡,兴起于平原,怎么在关中好像也有故友,这法孝直难道是汉王的故人之后…… 属吏转念一想,还是决定问清楚比较好,待对方到京都长安,也知如何安排传舍。 刘备想了想,吩咐道:“你们寻常对待即可,只是到了长安,再告知我便可。” 负责传令的属吏顿时明白,随即拱手告退。 法正就这样随着法氏宗族的其他子弟,从右扶风乘坐马车一起来到了长安。 一来便发现长安附近的郊外,许多黔首百姓正在火热的重新开垦耕田,挖掘引水渠道,还有工匠在指点百姓伐木,搭建水车。 乡间小吏忙碌于百姓之间,拿着纸笔不知在记录什么,关中的口音与荆州、雒阳、河北的方言掺杂在一起,来自青州的工匠说话时手指比划,才能把话向当地百姓解释的稍微清楚。 这让从未见过天下各州郡这么多方言口音的人皆聚在一块来重新治理关中的法孝直,站在远处越看,越觉得津津有味。 “老丈,这种耕田方法太费力气,不能再这么耕了,而且我们也有新的农具铁器,再过些时日由漕河运到关中,发放下来就轻松多了。” 后边调来的各州郡农学僮少年们,正在教导关中百姓,如何更便捷的开垦荒田,以及传授青州花费多年总结出来的耕田经验,还有如何提高收成产量的方法。 没想到不仅语言不通顺,不少老农硬要固执己见,喜欢用自己数十年学会的方式来耕田,把农学僮们气的胸口疼,去过这么多地方,也就关中的百姓最有股拧劲儿,怎么劝都不听。 “你们那是河北是青州,和我们关中水土不同,再说老叟耕了数十年的田,这田地是好是坏,一眼就能看出。” “铁器虽然好用,可那都是大族所有,哪会轮得到我们去拥有哩?” 看着年约五旬的老丈稍微停歇,擦了额头的汗水,感慨说道。 “老丈你有所不知,今时不同往日,在大王的政令下,铁器农具已遍布青、兖,待天下平定后,减少军械的消耗,就能推行到各州。” “况且关东有些州郡的口赋,往下降了三年,有汉王在,我等百姓只会越过越好,等田地收成增加,料想不出数十年,必有盛世来临。” 农学僮忍不住笑起来说道。 这番话一出,把老丈听得诧异无比,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连忙抓住对方手臂,急迫问道:“大王当真会减少口赋?” 而不待对方回话,旁边其他农学僮听见此问,立即笑起来,昂首挺胸的向长安一拱,咧嘴笑道:“这是自然,大王以安天下为己任,胸怀大志,抚绥万方,怜贫恤苦,乃当世圣王也,天下谁能比之?” 那孝灵一脉的天子对天下,能有这么大的恩惠吗? 第三百八十二章 传承下来的祥瑞 “法正拜见大王,愿大王长乐未央!” 头扎皂色帻巾的法正亟拜,恭而有礼的说道。 他没想到刚到长安没多久,就收到汉王接见的消息,且还是把地点设在长安城门楼上,让他瞬间错愕不已。 来时阵阵风拂过城墙上的汉旗帜,望着城外忙碌的百姓民夫与工匠,使法正有些唏嘘。 数年前他曾来过长安附近,那时的百姓可远不是这个样子…… “右扶风俊才法孝直……”刘备亲自将他扶起,轻笑说道:“不知为何一看到孝直,便让我感到有些亲切,又似曾相识啊。” 刘备仔细打量着法正,见其非常年轻,不过弱冠之年罢了。 心中感慨万千,这一世他与法孝直都不用白白消耗光阴,蹉跎岁月。 使得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了。 人生短短数十载,皆耗在困顿之中,岂不令人惋惜。 而法正听见汉王的话,却在暗暗嘀咕想道:“祖父为关西大儒,别号玄德先生,汉王亦字玄德,莫非还真与我右扶风法氏有渊源乎?!” 他也忍不住有点怀疑,法氏与涿郡刘氏两家是不是多年前有过来往,毕竟那时祖父博通内外图典,有弟子数百人,虽不仕出却闻名于天下。 要恰好有刘氏子弟来过关中,因仰慕而拜入门下,也并非不可能。 但这种猜测,法正却没打算说出来。 汉王可以托情义与他亲近,他则不能直接捅破这一层纸,来夤缘攀附,以求高升。 这样非但不会讨好,反而还恶了汉王。 “大王,关中豪杰甚多,法孝直又岂敢称俊才,如昔日凉州孟刺史之子,孟达孟子敬,才略亦在我之上。” 法正听见汉王如此夸奖他,立即摇头苦笑,拱手解释道。 他才刚来长安,也不知道将要去哪为掾吏,不想太招摇,以免惹人记恨。 “孟达,孟子敬……”刘备听见这个名字,神色有些复杂,历史上孟达就在汉家与曹魏之间左右摇摆,最终被司马仲达快速率军擒杀。 这一次就顺其自然吧,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能不能在汉家混出头就看他自己的才略了。 刘备回过神来,望着颇为年轻的法正,遂笑问道:“眼下关中初定,而雍凉二州尚未归顺,各地太守被韩遂、马腾阻断,仍在观望之中。” “舍此外,百年羌乱还未平息,羌胡屡屡反叛,还有丁零参与其中,匈奴内附多年,已成汉家心腹之患,一旦有变则可侵袭司隶。” “天下战乱十余载,百姓死伤惨重,幽州、冀州、青州、兖州、淮南、司隶、雍州、凉州百姓人口锐减,而边郡的各族胡人部落日益渐大,多处汉人少,而胡人多。” “此时执内忧外患之际,百废待兴之时,孝直可有良策为汉室解之?” 刘备脸色肃然地向法正问策。 这也是对此刻的法孝直一次稽考,由他刘玄德亲自出题,能有这份荣幸的人寥寥无几,就看法正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法正顿时明白了当中的缘由,虽然觉得顶着汉王给的压力,让他有些下意识手心冒汗,但这种机会百不一遇,倘若错过时机,那便彻底追悔莫及了。 于是法正屏住呼吸,思虑片刻,立马拱手答道:“自孝灵皇帝驾崩以来,百姓深受其乱,而今关东已定,曹孟德、公孙度等人转瞬即破,益州刘季玉多年无进取之意,以致困足于蜀中。” “而荆州、汉中已降,犹如刀戟在颈,只需强攻一年半载便可让益州溃降。” “李傕、郭汜、马腾、韩遂、张猛等人,皆有两三心,焉能合为一,只需离间便可使众人狐疑不止,反目成仇。” “待其相互攻伐之时,再出兵一举擒之,则雍、凉可定也。” “丁零、羌胡、匈奴、鲜卑、乌桓蛮狄之辈,夫于汉家者,不过疥癣之病也,大王尽可先定天下,后灭蛮夷。” 说到这里,法正稍微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一咬牙,下定决心道:“古人云: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尊无二上。今天子与皇后遭凉州贼胁迫,不知生死如何,此刻天下无主,大王不可再拖,应当在此时即天子位,再议征伐之事,如此方可名正言顺,奋力向西追击擒敌。” “此事,事关天下,还望大王思虑之。” 法正说罢,躬身再拜刘备。 他想了想,还是一针见血指出现在不是考虑别的事情的时候,最关键是要把名号给定下来。 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就会人心不稳。 哪怕放慢统一天下的步伐,也要先即位为天子,不然用什么名义去讨平雍、凉、益三州,以及安抚羌胡,使他们不再跟着利欲熏心的人造反。 到了这一步,只需重新设立朝廷,许多不服的诸侯,不说望风而降,也可手握大义去瓦解对方人心。 刘备思索着法孝直的话,发现他的想法与荀文若、荀公达、郭奉孝、鲁子敬、周公瑾等人如出一辙,都是劝他早日登坛为帝,早正号位。 甚至还极其隐晦的上书,称各处看到了祥瑞,有山中隐士观见瑞气祥云,氤氲于九霄之上,或将有麒麟、龙凤而出。 不久又有百姓从田地里发现一麦两穗之异事,一时之间流传天下。 故有星象与方士解惑道:“此乃有王者布德天下,将致太平盛世之象。” 虽说看见这些发现祥瑞的上奏,让刘备有些哭笑不得。 但这却是东汉立国以来,在儒学的熏陶下必不可缺少的东西。 王莽复古固然失败了,但他所追求的太平世,依旧被儒家传承下来,并且通过大汉延续至今。 而天下太平的象征除了制礼作乐,那就是祥瑞,儒士们始终相信只有德行高尚的人,才有资格得到祥瑞。 汉王平定天下,治理百姓的行为,以及不享受之心,又恰好符合许多儒士心中的王者形象。 且汉王又是卢公与康成公的亲传弟子,在这种情况下,北海的诸多儒士纷纷行动,好让即位天子亲近儒家。 谁叫此刻的儒家义理虽被抬得很高,却已经很难影响朝堂了。 毕竟在天下大行其道的,是更注重灵活实用典籍的士人,并非重视礼教,推崇德治与仁政的儒士,换谁谁不急? 第三百八十三章 曹操:若操有基业…… …… 建安三年(198)六月二十一日,宽阔的长江水潺潺流动,风颤动着水岸边的芦苇,远处薄薄的雾,笼罩长江北岸的山陵,东边晨光淡淡。 河畔边一艘官船早已在岸边等候。 鲍信回头望过前来送行的曹操、曹仁、陈宫、程昱等人,拱手拜别道:“千里相送,归于一别,孟德与诸君,不如就此止步吧。” 他与曹子桓收到汉王的书信后,便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江东劝说曹孟德归汉。 可惜两人倾谈了整整数十日,曹操依旧顾左右而言他,含糊其辞说自己心向汉家,可将江东户籍、耕田数量、赋税、水利名册抄录一份,送到雒阳,证明他无割据之心。 所以如此,只因当年宦官为祸,使他志向无机会施展,奔波劳碌而无一所获,那种情景谁又能懂。 此时好不容易,不再受人掣肘,应趁此刻干出一番丰功盛烈之业,才不被世人轻视。 面对曹操诚恳的解释,鲍信也将信将疑,虽说踏足江东的时日,两人常同榻抵足而眠,各郡许多军政要务也没对他避讳。 但鲍信总觉得曹孟德所言,有些言不由衷,汉王并非不能给官吏授予实权,倘若孟德真想归汉王麾下,不是应该更早举四郡而降吗? 如今刘景升便是前车之鉴,欲降不降,终日犹豫不决,最后让长沙太守张羡起兵讨之,在多方势力夹击下,只能拱手而降。 此刻在雒阳的地位还赶不上汉中张鲁,至少对方还能在官吏不足的情况下,试任豫州梁国相。 而鼠目寸光的刘表,只能与昔日的张扬、刘岱并列,带着刘琦、刘修、刘琮三子,定居雒阳郊外做寻常富家翁,地位甚至连从子刘磐都不如。 难道曹孟德也想步刘表之后乎? 鲍信看向众人身后,还在细心叮嘱曹丕的曹昂,忍不住叹了一句:“孟德啊,我知你有施展抱负之心,可也要多替子孙以为后图,不可急功近利,效刘景升旧事,而成为天下笑柄啊……” “早日前去雒阳,尚可为子修、子桓、子文、子建,留下一条后路,使后嗣不受祸殃。” 曹操用手拉着鲍信踱步而来,此刻终于放开,朗笑说道:“允诚可谓是操良师益友也,多年来常为我费心劳力,让我不知如何感恩为好。” “刘景升之事,纵使我远在江东也亦有耳闻,依操所见,天下英雄舍弃汉王外,其余宗室如刘虞、刘岱、刘繇、刘表、刘璋等辈,皆为碌碌庸才之徒,胸无志向,亦无谋略,即便是曹孟德也可讨灭之。” “若操有此基业在手,必让刘表、刘虞、刘璋等窃位素餐之人,为之羞愧。” 一说到汉室宗亲,曹操就很难不去耻笑这些人,能有稍许成就,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不就凭着好出身吗? 倘若他也是汉室宗亲,即便不敌汉王,也足以远超天下庸懦无能之辈。 奈何他曹孟德却是宦官之后,连整顿江东都举步维艰,汝南袁氏的覆灭余波,也能把江东一日三震,由此可见依托此地,难成大事,最多苟安一隅罢了。 而且此刻江夏太守周公瑾,整合了荆州水军,屯兵江夏对江东虎视眈眈,只是稍微接战,便让统率江东水军的子孝差点大败而归。 这让收到战报的曹操抚掌感慨,叹息道:“没想到征讨刘正礼、战孙郎、降会稽王朗,为江东立下赫赫战功,被军士称为‘天人将军’的曹子孝,竟会水战不敌,那微薄之名的周瑜?!” 连他麾下最能征善战的曹仁,都敌不过只会抚琴听乐的周公瑾,更别说襄阳张益德,长江北岸的乐文谦、张文远、管亥,还有徐州的广陵郡太守陈元龙与李典、高顺等人了。 曹操怔忪发现,他在谁手里都讨不到好处,倘若非要出兵,这些人谁都可以跟他打得有来有回。 假如这些将军太守一起来,他根本就招架不住。 此时的江东已经被团团围住,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虽说夏侯元让率部剿灭了盘踞在吴郡、丹阳郡附近的山越部落,不仅扩充了人口,也可以使其屯田耕地,谷米收成比之前要多出不少,但这些措施又能如何,区区四郡之地。 终究还是要投降雒阳,向汉王俯首称臣。 曹操神情有些恍惚,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归降刘玄德,早知如此当初在濮阳城,便直接开门投降,此刻至少也是一方主将了。 哪像现在,好不容易用数年时间,呕心沥血才将江东治理得井井有条,转眼就要拱手让出去,其中滋味,难以诉说。 眼见曹操有些怅然若失,鲍信没有忘记汉王所托,立马趁热打铁的道:“孟德,天下大势所向,非人力可扭转,我们只能随波逐流,才能避免溺在水中,就像这滚滚长江倾泻而下,沿途草木必将付之流水。” 鲍信说话间抬手指向长江之水,曹操听见也循声望去,握紧手里的马鞭,忍不住笑说道:“允诚所言极是,百川江河异源,而皆归于海,此乃众望所归,大势所趋也,操岂有不明之理。” “我虽年老,却仍然心智未失,之所以不舍州牧之职,实乃操胸怀四方之志,欲立功边郡,以求取功名!” “设使汉王能对我推赤心置腹中,操安得不投死乎?” “自古君择臣,臣亦可择君,曹孟德若为汉王竭诚相待,始终不疑,必将输肝沥胆,以报效汉家。” 曹操此刻也不作隐瞒,直接对鲍信开诚相见,敞开胸怀说出他的诉求。 他想要的并非富贵,而是始终如一的信任,而这种披心相付的信任,从来没人给过他。 诚若孝灵皇帝,大将军何进,亦或袁本初能对他肝胆相见,言听计从,天下怎会有这么多祸事。 曹操的话,让鲍信略有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失笑摇头,指着说道:“孟德啊,袁本初已然身故多时,没想到你还仍记得当年之事。” “汝放心好了,汉王开诚心,布公道,以诚相见众人,为人豁达大度,且不拘小节,与高祖、光武略同。” 第三百八十四章 江东众臣:回家撰写曹瞒传! “何况,汉王对谯县曹氏与夏侯氏也颇为重用,曾多次辟用子孝、子和,还有元让与妙才,就连子修也有过辟请。” “据我所闻,天下诸侯除了你曹氏有如此殊荣,其余人皆无有此事啊,你可知这令多少人羡慕?” “谯县的豪族许氏、朱氏子弟对此可是眼红不已,孟德听说你早年为汉王故友,或许正因如此,才有这样的优待罢。” 听见鲍信安慰的话语,曹操并没有去回答,反而让他回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心中不由一怔,追忆道:“昔年我曾与玄德在雒阳相识,那时便觉得此人仪表不俗,没想到其才略不输光武。” 人事无常,难以捉摸与估量,谁又能知道那时便名满天下的袁本初,竟然会输在刘玄德之手,还有袁公路亦如此。 不过仔细想来,汉王确实对曹氏颇有优待了,他并非富不知足,贵不求退的人。 再得寸进尺,不仅难以收场,还会给谯县曹氏,以及子廉、子和、元让招来祸患。 “子桓,你且上前来。” 曹操说罢,便招手把十一岁的曹丕唤到跟前,低下头摸了摸他的发髻,笑着叮嘱道:“孩儿回去,记得照看阿母,倘若见子文、子建去和王太子玩耍,你亦可以借故一齐去。” “毕竟再过几年,待你娶妻后,或许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还有骑马射箭之事不可放松,此亦为士人立身之术,多读汝翁留下来的兵略,有不懂之处,可书信寻问诸位叔父。” 听到曹操的话,曹丕瞬间眼神一亮,拱手说道:“多谢大人谆谆教诲,小子必铭记于心,只是敢问阿翁诸位叔父,是否指纯叔父或惇叔父?” 而曹操是何许人,立马发现曹丕的言下之意,想要在他面前说曹洪的坏话,不由心底感慨道:“此子竟有几分类我……” 于是便明知故问,抚须道:“汝为何不言子廉?” 曹丕立马支支吾吾,在曹操的追问下,才终于透露实情,不由愤懑道:“先前阿母为我等请了夫子蒙学,以至于家中拮据,耳闻洪叔父亦在青州北海为督邮,孩儿便书信欲借取万钱,不料想竟遭到叔父拒绝。” “故而,小子岂敢再劳烦……” “此事你阿母知否?”曹操遂喝问道。 他出言直接打断了曹丕的话,抓住要害的问。 曹丕脸色煞白,不敢再抬头张望,结巴地解释道:“先前不知……” 而曹操却不想再听他解释,直接摆手制止,对着后边略有慌张的曹昂,呵斥道:“弟行为不检,乃兄之过也。” “这些年你随阿翁于江东从征讨伐叛逆,虽有立功,却疏于管教汝弟,以至于其不可进而进,不可坐而坐,不可言而言。” 头戴进贤冠的曹昂听得大人如此严厉的诉说他,立即跪地作揖顿首请罪。 他脸色涨得一片通红,却也不敢出言解释,来开脱罪过,反而把罪名揽下,磕头直言道:“弟所不知,乃兄不教之罪,子桓尚小,大人尽可责罚曹昂。” 曹操怒意反笑,抬起马鞭指向曹昂说道:“子修,这可是你说的,来人!取竹笞来,重笞之。” 在场的曹仁、陈宫、程昱,还有不远处的张纮、辛毗、顾雍、朱桓然等人,包括鲍信皆被曹孟德吓了一跳。 众人拱手连忙劝阻,连鲍信也忍不住上前用手,把曹操抬指着的马鞭给按垂下来,焦急劝慰道:“孟德何须如此动怒,子桓年幼,子修又远在江东,如何管教其子,岂能因此而责,就此揭过罢。” “孟德公,鲍太守所言甚是啊!” “曹公,公子长居于江东,岂能管教幼弟,还望明察。” “大兄,子修刚讨伐山越立下功勋,不可重笞。” 面对众多人焦急地拱手劝说,曹操微微一愣,然后将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曹昂身上,不由叹息道:“也罢,既然是因你远在江东,才无法管教子桓,那便免你今日之笞,此事却不可揭过。” “汉家以忠孝为立身之本,汝年长以倍,有教导之责,从今日起,令你时刻管教子桓,直到他改过自新为止。” 曹操瞪了一眼同样被吓得不行的曹丕,用手指了指道。 “孩儿必会管教好子桓,使大人无虑。” 待听清楚曹操话语间的吩咐后,曹昂愣在原地,过了数息才反应过来,顿时明白了阿翁的良苦用心。 虽说是想让他借着兄长管教幼弟德行之名前往雒阳,而非以扬州牧曹孟德之子去雒阳。 但此举也是向汉王表明了曹氏的态度,也让对度田心怀不满的江东豪族,不能在明面上说闲话。 而曹操此话一出,也让周围不少人脸色骤变,有的瞬间阴沉,有的则欣喜不已。 陈宫、辛毗霎时眉开眼笑,曹仁、程昱则神色淡然处之。 只有江东吴郡的顾氏、陆氏、朱氏、张氏,以及雷氏、谌氏、熊氏、徐氏、公孙氏等掾吏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们和来江东避祸的士人不同,宗族可有不少田地、部曲、僮客,尤其是那部曲,更是辛辛苦苦操练而来,用来防范山越与盗贼。 而且在和孟德公合作期间,剿灭的山越部落越多,他们分得的部曲与奴婢也就越多。 若汉王要他们把部曲交出去,还要释放一些奴婢,还要清缴赋税,这谁能受得了? 宗族的部曲和奴婢越多,不就越吃亏,那讨伐山越蛮夷,岂不是白白消耗钱财。 奉命出使江东劝降曹操的鲍信,却全然没这些顾虑,立刻欣喜说道:“如此甚好,长兄如父,孟德治理江东不可轻易前往,子修便替汝父去雒阳管教子桓、子文、子建三人。” “去岁我返雒阳述职,观曹子文也愈发顽皮,小小年纪见人便夸下海口,说将来必为汉将军,为大王征讨鲜卑、乌桓,立功塞外,封最大的侯。” 每想到此趣事,鲍信就摇头感到好笑,再加此次出使江东收获而归,无疑让他心情大好,立即把曹彰之事搬出来打趣。 曹操、曹仁、陈宫、程昱等人相顾一愣,然后皆抚须大笑起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汉军又杀来了! 六月下旬,江东曹孟德派遣长子曹昂前往雒阳的讯息,还未传到关中。 但关西各地诸侯已乱作一团,汉王大军进驻关中,不仅引得马腾与韩遂两军在陇右地区决裂交战,还让时任武威郡太守的张猛,以宴请三公九卿为名,准备趁夜偷袭凉州贼大营。 为了让李、郭二贼放松警惕,他时常宴请两人与其余凉州诸将,然后假装索要凉州刺史之职,在宴席上装醉,直言不讳的说他与雍州刺史邯郸商不和,且此人欲意谋害大司马,此刻被他擒拿下狱。 看在他打开府库将粟米、豆料、布帛、细绢、钱财呈献给朝廷和天子的份上,能不能任他张叔威为凉州刺史,省得在武威郡受邯郸商的气。 而李傕与郭汜被张猛在军营设宴,又拿出府中蓄养的美婢与乐女热情招待,甚至连最喜欢的两名爱妾也赠送给他们,此二女长相姣好不说,还与西域胡姬颇似,全身白嫩又高鼻梁,如此爱妾想必在西域诸国,亦要高价方能购得。 这无疑让吃惯了汉女风味的李傕和郭汜,心里禁不住有些痒痒。 差点没忍住当着张太守的面,仔细研究西域胡女与汉女有何不同,好在两人还有稍许理智,硬是笑容满面,举起酒樽把酒喝完,亲自送走了张猛,屏退了诸将,才埋头一探究竟。 两人原本准备不作停留,尽快从武威郡撤走,奈何张太守如此阿谀奉承,又命人搬来美酒、肉食,带来婢女、舞姬不停宴请凉州诸将。 待到李傕出言寻问诸将,大军何日开拔之时,发现竟无一人出言赞成,见如此情形,众人皆乐在其中,李傕索性又推迟数日。 因当时仓皇逃命,特别是听闻汉军一两日便攻破了河东安邑县,吓得他们赶紧加快速度行军,凉州诸将把许多抢来的美婢与妾室,都丢弃在路上。 现在好不容易走到武威郡,好吃好喝的招待,还有太守府的舞姬日夜陪伴,谁又想匆忙上路? 倒不如多待几日,反正汉军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 其实不仅是凉州诸将校尉是这么想,连李傕与郭汜也不想这么快走,皆因新纳的胡姬一听见要离开武威郡,便整日哭哭啼啼,而茶饭不思。 若换做早已厌了的姬妾,两人当然会无所顾及,但这不是新鲜感刚至,对胡姬心疼都还来不及,哪会忍心责怪。 再加上张猛为昔日凉州三明张奂之子,如此奉承他们,多少还是要给些薄面,导致出发时间竟一拖再拖。 令两人没想到的是每日张猛笑着宴请完众人,等回去之后,深夜的武威郡太守府邸就要被砍断一棵树。 在府里的张猛几乎瞪眼欲裂,嚼齿穿龈用力斧猛劈大树,想到爱妾之事,为行诛贼甘愿舍身,他便瞋目切齿,痛恨不已。 只有在每夜劈上两个时辰的树木,次日再见到李郭二贼,他才没有余力拔剑,以疲态让凉州诸贼放松警惕。 然后等着武威、宣威、休屠三县的郡兵沿着长泉水,屏声息气地赶至姑臧,彻底击破凉州贼。 张猛算算时日,已快要接近他下令的时间点,不觉切齿愤盈,怒道:“李郭二贼,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 翌日夜里,武威等地赶来的士卒兵分两路,嘴里含着衔枚悄然行军,攻击凉州大营前后,高声呼喊:“汉王追兵已至武威姑臧城,汝等逃之无路,降者不死,动者必诛!”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把好不容易睡下的凉州贼直接惊醒,听见营外的叫喊与强弩射出破空的箭矢,顿时被吓得魂飞胆颤,毛发悚立。 “汉军来了!” “汉军前后杀来了!” 瞭望哨楼上的凉州兵卒见大营前后两面火起,在夜晚远远就能望见,立即惊惶万状的高吼,同时敲响警示的钟声。 立马有凉州贼反应过来,率兵卒前后御敌,接着急忙派人告知其他大营,汉军已从背后追至,马腾、韩遂这些狗贼不守信用,把汉军真放过来了。 “快去告知大司马与骠骑将军,快快率军来援,否则此地失守,则大事休矣!” 刚被声音惊醒的李暹,赶紧找来斥候骑兵,满脸心急如焚的吩咐道。 又赶紧让军士为他披甲胄,戴好兜鍪,连忙出去指挥兵卒。 要是李傕与郭汜不来,一旦此处被攻破,后边的汉军就全杀来了,尤其是骑兵来的更快。 万一全军大败,在乱军中还能带着三公九卿与天子皇后跑多远? 没有朝堂在手下发诏书,他们凉州军又怎么抵达张掖、酒泉和敦煌三郡,能让各地太守心甘情愿的开门迎接,开府库提供粮草财帛。 恐怕会被凉州各郡的太守与县令硬生生的扑上来对他们生吞活剥,食肉寝皮罢?! 李暹在内心惊恐的想道。 此刻越是害怕什么,越容易把一些物体当做不可描述的恐怖之物。 “沙沙沙……” 恰逢其时有大风刮过山林,发出的阵阵急促的呼啸声。 让一些已然惊慌失措的凉州贼军,误以为是骑兵的动静,不觉到处乱走,惊恐大叫道:“骑兵!是虎贲骑兵,汉军骑兵真的追杀来了。” 说着便拔腿而跑,完全不再理会军中伍长、什长的调令,十数人大喊大叫,引发了整座军营彻底陷入混乱,人人畏刀避箭。 凉州贼极度惊恐之下,闻草木风声,皆以为是汉军已至,全从侧营溃逃而走。 而偷袭得手的武威郡兵,先是一阵发懵,反应过来后,立马鼓足干劲,掀拳裸袖,手持军械与强弩,冒充汉王麾下的汉军,异常兴奋地追杀凉州贼军。 “杀啊!前后左右包抄,莫放跑了凉州贼!” “莫放跑了祸乱朝廷的凉州贼!” 听见后边的呼喊声不绝于耳,李傕、郭汜的兵卒跑得更快,纷纷丢掉手中武器,扔掉身上铠甲,只求保存体力,能跑更快更远。 有的士卒甚至在逃命时,将一些阻碍逃命的钱财,也抛在地面,试图让汉军停下来捡。 李暹眼见全营溃败已经难以遏制,只能舍弃兵卒,带着三十余骑兵绕道而逃。 赶紧去向大司马和骠骑将军禀报此十万火急之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真正的忠臣都死了 一股头痛欲裂把李傕惊醒,看着军营里喝酒醉得东倒西歪的凉州诸将,又看了空无一人的郭汜与张猛的席坐,略微有些诧异。 旁边有军士见状立马拱手,解释道:“启禀大司马,骠骑将军喝得酩酊大醉,便有士卒将其搀扶回营。” “只是……”军士说话停顿了一下,斟酌说道:“张太守则行色匆匆被其夫人叫去。” 李傕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所以来,因为这种事情已持续了两三日,自打樊稠在宴会上被他令骑都尉胡封锤杀后,郭汜再也不敢独自喝醉留在他的军营里。 而武威太守张猛,这些天饮酒过度也常被其夫人叫走,只是今夜为何诸将皆喝得大醉,完全没有了警惕之心。 倘若有贼人杀来,那该如何是好?! “快将他们唤醒,身为军中大将,竟然敢喝的烂醉如泥,沉睡于坐席间瘫成一团。” 李傕听见众人响亮的呼噜声,忍不住眉头一挑,忿然作色说道。 “对了,营中的三公九卿以及其余大臣,可曾睡着?” 李傕皱着眉问道。 他与郭汜约定好,十日轮换一次天子与大臣,恰好今日便是轮换之时,他营里的天子、皇后、贵人送去郭汜的营寨,对方军营里的三公九卿,送到他这里来,故有此一问。 然而就在此时,匆忙的脚步声传进营帐,有军卒带着惊慌神色,拱手急言道:“大司马,斥候传报,姑臧县附近出现大量汉军,右将军李暹已全军溃败,正往此处逃窜。” “什么,刘玄德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李傕瞬间被惊的醉意全无,猛地拔腿纵身而起,忍不住又惊又愕,刘备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他不用去整顿关中,恢复吏治,不用去收拾马腾、韩遂等汉家逆贼,怎么光冲我来了…… “斥候长可曾打探清楚,麾旗果真是绢刻着‘刘’字?” 李傕望向乌黑的帐外,有一种恐惧感袭上心头,让他脊背莫名发凉。 假如真是刘备亲至,只能放弃天子与皇后了,不然绝对跑不掉。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汉军竟能以如此驱霆策电之势,杀到凉州军跟前。 “杀啊!莫放跑了李傕、郭汜!” 李傕的话音才刚落下,军营外就已经发喊连天,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喊声振响山林,甚至引得山里猛兽咆哮。 “杀!” 外边传来杀气腾腾的喊声,让李傕一时间也判断不了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马,再加上军中喝醉的诸将,哪怕惊醒过来,走路也是跌跌跄跄,分不清东南西北。 李傕回过头来一望,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还迎个屁的敌,赶紧带上军中的三公九卿跑路吧,能跑多少是多少。 而且汉军喊声这么响,想必郭汜也能听见,等到他反应过来,也会带着天子与皇后追上来,就算要舍弃这些人,也不能一下子全部放掉。 必须要分批的释放,以阻止汉军追兵,让他们不敢轻易放箭急追。 李傕想到这里,他立即下令辅卒向前迎敌,老卒带着三公九卿们走小路,先去休屠县,再转道向显美县,此地已经离张掖郡不远,只要进了张掖,便进入了此处的山陵地区,那时就能够轻易摆脱身后的汉军追兵。 太尉杨彪、辅国将军伏完、卫将军董承、宗正刘艾等诸多大臣,刚刚歇息不久就被厮杀声惊醒。 接着就被凉州士卒径直冲进来,强令他们穿好衣袍随军撤离。 “天子何在,皇后何在?大司马绝不可弃天子而逃,此非臣也!” 杨彪心急的高声喊道。 “太尉所言极是,纵使有敌来袭,也要先去骠骑将军营中保护天子,带着我等有何用?” 伏完也急忙对凉州兵卒说道。 “大司马有令,满朝大臣必须此刻随军撤离,至于天子之事,暂且还轮不到你们去管,不肯行者,就地诛杀。” 领头的校尉冷冷一笑,带着肃杀之气,拔刀说道。 和这些朝堂大臣和好好说话,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惟有刀剑染了血,才会让他们放明白点。 校尉此话一出,让许多大臣不由缩了缩脖子,连忙住嘴,不敢插声其中。 凉州贼经常是这样说杀就杀,杀完再用天子名义下诏书,捏造罪名诛杀全家男丁,妻女则进入军营。 这些年下来,真正骨头硬的汉室大臣已经死绝了,不是死在董卓之手,就是间接死在王允和李、郭之手,剩下都是懂得灵活变通,审时度势之人。 果然,待听见这句话,刚才还吵着的杨彪与伏完皆已默不作声,只在凭空叹气。 不叹气还能怎么样,该说的都说了,再说就算拔剑搏杀,又能杀几个粗鄙武夫,立马就会被一拥而上的贼军给碎尸万段。 李傕和郭汜还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还是应当相忍为国,忍其将不忍其卒,焉能有用? 瞧见诸多大臣再无异议,领头的校尉立马让人将他们全部带出撤走,吩咐士卒将大臣的家眷们带上,否则到时候这群人又将要死要活。 “杀啊!!” “李贼往北边逃了,快往北边追杀。” 黑夜旷野中,“汉军”齐声呼喊,骑兵快速追击,让凉州军面如土色,而且发现对方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的地形,躲到哪都有人追杀。 有些凉州贼被激起凶性,想发狠与汉军厮杀一番,奈何身旁一直有袍泽同僚在逃跑惊叫,要敢回头就必死无疑。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被裹挟逃命,暗骂袍泽皆为鼠子,连反击汉军都不敢。 慌不择路骑马逃跑的李傕也与众多兵卒跑散,马蹄还陷进了沼泽泥地,半天出来不得。 只好舍马带着数十人用长矛、马槊为杖,欲想越过沼泽。 “嗖!嗖!”密集的箭矢射出,让沼泽地里的凉州溃兵发出凄惨叫声。 李傕回头一看,立马魂消胆丧,面色惨白如纸,只见百余骑兵已追到身后,正在弯弓搭箭。 而他的小腿陷入了泥地,竟然拔不出来,不由惊恐喊道:“天亡我也!” 就是这略有耳熟的话,让率军追击凉州贼的张猛耳朵一动,随即令众人住手,策马向前眺望,顿时看见让他日思夜想,欲诛杀之人。 惊喜来得如此突然,使张猛再也忍不住大笑,接着擦拭眼泪,咬牙切齿道:“杀了,再将其枭首示众,悬挂城门三日,解我心头之恨。” “等我斩杀了郭贼,再将两人首级腌制,一起快马送给汉王。” 至于天子以及诸多大臣,若解救了应该如何处理,这让张猛也感到头疼,好在还没有成功解救天子的消息传来。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强召匈奴诸王 七月的关中,黔首百姓开始了新一轮秋耕,此事关乎来年的收成,不能丝毫疏忽大意。 右扶风、京兆尹、左冯翊三郡的乡间小吏,带着百姓开垦荒田,挖水渠取水灌溉,以及播种大豆小豆与小麦。 身处在长安忙碌的刘备,还不知鲍信出使江东,不仅让曹操主动上呈江东四郡的田地、户籍、赋税等簿籍,还将曹孟德长子曹昂也送去了雒阳。 此刻刘备一边关注着交战的马腾与韩遂,一边让张郃、高览遏制住右扶风、左冯翊那些临近凉州的诸县,以防羌胡劫掠关中。 准备待两人交战力竭,再收了马腾兵权,顺手剿灭韩遂。 为了安抚马腾的心,刘备特意百忙之中,召见了马超,轻笑称赞了几句,听得马孟起惊喜若狂,没想到惮赫千里的汉王,也听过他的骁勇。 刘备与他倾谈了半个时辰,便将其妥善安置在长安附近的郊外,比较靠近军营的院舍。 没想到这让马超受宠若惊,连连打恭作揖,心想着:“没想到汉王亦知晓吾不喜读书,而喜万人敌之事。” 此时马超怎么也没想到,刘备之所以把他安置在军营旁,一是为了用汉军震慑马腾,二则是顺便让军中哨骑出入时,隐蔽的监督马超以及他从凉州带来的百余羌人随从。 虽然将其拆散成三部,但刘备还是打算防祸于未然,毕竟在某种程度上马超比吕奉先更不可控。 尤其是来长安为质子,却敢带百余羌人,不知是马腾在小心翼翼试探刘备的宽容之心,还是马超心底无敬畏…… 没多久,刘备就略微明白了,此事或许并非为马腾示意,很可能是马超一意孤行的召集了百余随从,跟着他来到长安。 因为刘备看见了喜好勇武持矛斗狠的马超,在告退时,还念念不忘看向典韦与许褚两人,眼神充满了凝视。 虽说没有机会交手,但生死搏杀的本能,让马超忍不住警惕汉王身旁的二人。 相比于抚掌朗笑的汉王在言语之间会使他感觉到放松,而那两人不仅眼神带有杀气,更有一股不以为意的睨视。 让马超差点忍不住想问此乃关东何人,但望了一眼威仪的汉王,最后选择不语,拱手长拜而去。 刘备见其身影消失在门后,摇头失笑,谓道:“此真胡儿也。” 就算胡人蛮夷也不敢在他面前这样表现,不说别的,哪怕是匈奴单于呼厨泉,原本想动身来长安拜见他,却被他一道书信勒令必须要带上部落里的贵族一齐来拜见。 让刚准备过大河的呼厨泉又折身返回平阳,把部落贵族尽数带上。 不仅如此,刘备还书信给在并州放牧的匈奴部落诸王,严厉斥责了匈奴不响应汉家诏书,反而举兵反叛先单于羌渠,难道是准备与汉家为敌? 直言不讳道:“如今天下初定,匈奴为汉室附庸,而不见诸王觐见,莫非不怕强汉雷霆之怒,奋百万之师,鼓军而进,一战焚巢荡穴,灭尽胡虏,将贵族孑遗扫地俱尽矣。” “汉匈百年之争,以匈奴称臣而终,若敢不臣,必效高祖、孝武故事,亲讨胡虏,复我汉土,敢称兵仗者皆斩,不为子孙留后世之患。” 刘备将文书派人送至匈奴部落,接着命常山相张燕率军攻并州太原郡,温侯吕布出兵上党郡,让并州的官吏与匈奴诸多部落俱为惊恐怖震。 没想到汉王说动就动,敢言不臣服,便要率军而来直接征讨。 完全不像桓、灵之时,因朝堂无力只能用安抚手段,跟胡人来虚的。 就在刘备准备震慑并州匈奴,闲居在雒阳刘虞奋笔上书给他,言辞诚恳地劝汉王三思而后行,现在河北各州郡民生未复,再出击匈奴只会加重百姓负担。 他刘虞请命作汉家使者前往匈奴各部落游说诸王臣服汉室,倘若对方依旧不肯,到那时再出兵也不迟。 让长安的刘备看见文书有些哭笑不得,谁说他现在便要出兵了,此刻是要做足架势,让匈奴各部落掂量下后果。 真要出击匈奴,也要等到收拾完关中与雍凉以及益州,让他能够把另一只手腾出来,以钳形攻势两面夹击匈奴旧部。 届时把归附的呼厨泉麾下匈奴部落也带上,再次以“南匈奴”击灭“北匈奴”。 对于刘备的想法,荀彧、荀攸、郭嘉、鲁肃、以及新辟为书佐的法正隐约猜到了几分,其他的诸多官吏虽说不知汉王为何会突然胁迫匈奴部落臣服。 但天下人皆知,汉王即将奉承大统,继先祖之业,再兴汉家。 一条早被汉家打断脊椎的断脊之犬,不是大汉收容至今日,汝等还在塞外迎风冒雪的放牧,此刻竟敢不服从雒阳,强召而不去,简直是反了天。 此消息传出,无疑让许多士人义愤填膺,闻之满腔怒火,汉家就算衰落,也不是任由胡人横行无礼的地方。 何况此时,关东各州近乎平定,风不鸣条,雨不破块。 天下快速恢复生产,岂能让胡人如此胆大妄为? 先前南下荆州被刘表奉为宾客,后又替其出使江东寻问曹操为何出兵攻打荆州的祢衡,听闻汉王遣使责问匈奴诸王是否不臣之时,不由在传舍仰天长叹,恰好被张纮听见,于是好奇问其故。 祢衡忾然叹息,说道:“胡人蛮夷也,劫掠而生,不识大汉天威,若使汉王任我为使,持节驰行匈奴各部,必将让匈奴诸王,望赤帜而生畏,伏首贴耳而声泣。” 让听过祢衡曾在黄堂历数曹公之罪,最后被众人求情才保下性命,知道此中详情的张纮忍不住咳嗽不止。 张纮抚着胡须,心中没好气想道:“若换做你祢正平出使匈奴,怕是胡人恼羞成怒,拔刀将你斩杀后,忽地想起擅杀汉使的罪责,为匈奴招来了大祸,岂能不伏地掩泣?” 祢衡虽为天下名士,但那张嘴着实叫人受不了,受儒礼的汉人尚且难忍,何况无信义的胡人? 祢正平若为汉使,必定有去无回。 第三百八十八章 武威郡来使 秋雨落时,起初窸窸嗦嗦,继而淅淅沥沥,打在了田间的泥土,冲刷了灰尘。 长安城四面十二门,衢路平正,街道甚多,此前尚有未央宫、长乐宫、光明宫、北宫、桂宫、以及高庙、武库、东阙、北阙、前殿、太仓。 城内有闾里百六十,有宣明、建阳、昌阴、尚冠、修城、黄棘、北焕等处。 奈何李傕、郭汜二人曾自相攻伐,以长安城为战地,悍然放火烧宫殿、官府,未央宫与长乐宫先后毁于战火。 两人罢手言和后,城中里巷内最大的府邸归属了李傕,郭汜居于城外。 只是不知把天子置于何地,光明宫为汉家供奉求仙降临的住所,北宫、桂宫亦为后妃居所,天子不可久居。 好在时任宫廷尚书贾诩,蓦地灵机一动想到了距离长安城二百里处,北边荒废的云阳宫,舍此外,还有另一个响亮的名字:甘泉宫。 当年秦皇时期便以甘泉为起点,修直道至九原,抵云阳,通甘泉,作为出击匈奴,平定北方的枢纽要地。 虽然此刻宫殿荒凉,但重建不如修缮,先让天子居于北宫,待甘泉宫彻底修缮后,再移去甘泉山。 李榷、郭汜立马答应了下来,因为这无疑节省了财力,后边修到一半两人又反悔,认为甘泉宫虽有地形优势,但离长安实在太远,不好掌控天子与朝堂。 还不如在长安城内择一处空地,重新建座规模小的宫殿,于是兜来兜去又在长安城建了宫殿。 正是在种种机缘巧合下,成功解决了刘备的烦恼,因为此刻无论是雒阳,还是长安两都,皆没有合适的天子住所。 规模庞大的宫殿修建起来,至少需要三四年之久,何况同时修建长安的长乐宫、未央宫与雒阳的南宫、北宫。 而汉王一向体恤民力,征发徭役都是循序渐进,量百姓之力而行,如此更不知要修到何时。 于是许多官吏将目光放在了甘泉山上的云阳宫,此处又是黄帝祭天圜丘之处,还有地形之利,攻守兼备,亦与直道相接通。 各地稍有风吹草动,可立即整顿兵马,沿着驰道出击四方。 这样一看云阳宫,非常适合暂时作为汉家朝政所在,毕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渡过之所。 更重要的是先前修缮了大半,此刻用不了多久便能修完,避免了汉家中兴,两京皆为废墟的窘境。 待两都宫殿建成,再移回长安或雒阳也不晚。 在众多官吏的建言下,刘备思索了数日,便下令征调部分关中百姓,前往甘泉山再度修缮云阳宫。 …… “嘚嘚嘚……”十余骑兵从右扶风迅疾驰来,马蹄声震响长安附近的田野,引得不少耕地的百姓纷纷抬头。 “不会是马腾、韩遂进犯三辅之地罢,这可如何是好啊?!” 年过四旬的中年人,看见骑兵似乎在传急报,忍不住害怕猜测道。 “放你的狗屁!”旁边老丈听见了,立马吹胡子瞪眼,怒视道:“粗鄙之人就不懂得盼点好事,如今汉王横扫诸侯,大军驻守各县,哪还有人敢撩虎须,进兵关中。” “便不能是马腾、韩遂派遣人来降吗?” “倘若让陇右凉州贼打进来,难道还有你好处不成,真乃竖子之言。” 中年人被骂得满脸苦笑,却不敢有丝毫反驳,拱手倒赔礼说道:“仲叔所言极是,是我失言了。” “只是若有战事,我等也要多做准备,早些避祸山里。” 老丈顿时乐了,指着自己好笑说道:“我们不过是黔首之家,常年低首奴事富人,却仍然衣食不足,勤劳终身,稍遇祸乱则有暴骨之忧。” “纵使逃离异乡也是流离沟壑,嫁妻卖女而活。” “眼下汉王肯丈量均之田地,老翁欣喜还来不及,怎会逃离此处?” “我虽年老,却仍可拈弓搭箭,陇右贼若敢来犯,当引弦射之,就算死于开垦之地,我亦瞑目。” 从这儿逃去山里,再从山里逃去别处,终身服役,历代为虏,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还不如一早埋在自己的土地上,从此做百年人,长眠不起。 中年人听着微微愣住,他没仲叔性情豁达,毕竟仲叔为辅卒跟段太尉征讨过羌族,一直都是看惯了生死。 而他就做不到,只想着四处逃命,以求苟且安生,先前就躲藏在山里,要是关中再次大乱,大不了又逃回去。 没有了田地,日后还可以为豪族僮客,至少饿不死。 只是但愿这世道,不要把人逼到那种份上罢…… 中年人望了望远处显眼的黄夯土墙壕,那是长安城的外墙,也是抵御敌军的关键,不管敌寇如何来势汹汹,只希望汉王能够一直赢下去。 给百姓带来一个太平之世吧…… 中年人在心里默默盼望道。 从右扶风而来,播土扬尘的骑兵让许多百姓变得惊恐不安,也让游走长安附近的骑军频频注视。 要不是这些人打着信使与紧急军情的旗帜,否则早就被层层拦下来了。 即便如此,骑兵想驰马靠近长安皆要被拦下。 “报!” “雍州武威郡急报!” “吾乃张将军麾下队率有过所、传符可验。” 领头的骑兵队率急忙喊道。 拦路的军侯仔细检查完后,接着摆手令士卒收起强弩放行,指着另一处让他们把书信或者物品交给驻扎在城门的锐冲营将士,由他们传报给大王。 而风尘仆仆赶来的骑兵们直接去城外传舍歇息,倘若大王有召见,再让他们进城。 “此为紧急之事,必须马上呈给大王。” 骑兵队率在马背取过捆起来的数个包裹,递给了锐冲营的军吏与武官,千叮万嘱道。 武威太守张猛的使者还在后边没赶上来,他们奉张将军之令只能先行一步,尽快把书信与器物送到长安。 千里迢迢送来,可不是别的东西,除了凉州贼李傕首级,还有在乱军中意外寻到当年董贼从雒阳武库里取走的高祖皇帝斩蛇剑。 让陡然见到此物的张猛吓了一跳,立马不做停留连同李贼的头颅一块送到长安。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令众功臣上书或赴长安 正和众多掾吏在堂内商讨如何取西川的刘备,没想到武威太守张猛竟然真敢偷袭李傕与郭汜,还成功斩杀了李傕,将其头颅和雒阳武库遗失的高祖斩蛇剑,都送到了他这里来。 尤其是斩蛇宝剑失而复得,几乎不亚于光武得赤伏符,承受天命。 哪怕刘备看完了书信,知道郭汜带着天子与皇后率部冲出包围,成功逃遁去了张掖郡,也没有理由去责怪张猛。 只能庆幸刘协没有死于乱军之中,不至于让他远在长安背锅。 完全是武威太守自作主张,不是他刘玄德示意其行事。 就在刘备沉思之际,郭嘉立马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奏表,走出人群拱手作揖,肃然说道:“大王,宗庙不可不奉,天下不可无主,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望大王以汉家社稷为重,百姓为计,立正号位,大赦天下!” “兼领三郡太守关羽、南阳太守张飞、京兆尹赵云、甘陵囯相简雍、渤海郡太守牵招、河间国相卢植、赵国相荀彧、河南尹荀攸、河东太守郭嘉、沛国相刘和、安平郡太守赵震、巨鹿太守韩牧、北海国相孔融、陈留太守鲍信、东莱太守张邈、泰山太守陈珪、鲁国相张超、东海国相糜竺、下邳国相太史慈、广陵郡太守陈登、彭城国相应邵、琅琊国相孙策。” 说到这里郭嘉稍微停顿片刻,让自己喘口气,接着又复道:“左冯翊满宠、右扶风毛玠、弘农太守孙乾、九江太守管亥、庐江太守张辽、颍川太守于禁、汝南太守崔琰、江夏太守周瑜、南郡太守张羡、北地太守段煨、山阳太守张鲁。” “除此外,还有各州郡功曹、主簿、督邮、五官掾、主记、上计掾等三百一十八掾吏,先后上书。” “大王谦退,一至于再,再至于三,而天命不可不承,众臣以此表联名上奏,再请求汉王继天子位,以兴汉统。” 郭嘉将奏表高举,诚恳躬身长拜道。 其余官吏眼见高祖斩蛇剑与李贼一并送到长安,立即明白此中关键,汉王大业即成,天人亦应,因此斩蛇剑重归汉家。 于是纷纷上前高呼长拜道:“望大王,承天命,进帝位,治天下!” 众人劝进呼声响彻府邸内外。 而刘备则在想起,是不是应该修缮完高庙,再布告天下。 郭嘉见状立马接话,耐心劝道:“大王分利于天下,舍土地赐田宅,赏赐官吏与士卒,振臂一呼,顷刻之间便可奋起百万师。” “出身微末,却能提三尺剑取天下,汉家四百年宗室子孙以来,最类高祖者,惟有大王也!” “当年沛县与雒阳骤起大风,必为高祖神灵在天呼应,欣慰汉室得以中兴。” “因而先有玉玺,后有斩蛇剑,应天命而复显,倘若大王迟迟未决,高祖必震怒于长陵,届时大王当如何处之?” “望大王执掌国家,早继汉统!” 郭嘉说罢直接走向军士跟前,双手恭敬捧起斩蛇剑,向前递奉给汉王。 “奉孝啊,奉孝啊!” 刘备不由摇头而笑,不作犹豫地顺势拿起斩蛇剑,拔剑而观,久视之,最终点头同意,颔首道:“天命所致,高祖所望,备岂敢不敬承汉家乎?!” “命有司设坛于长安东郊遥望长陵,距渭水二十里处,再令众功臣上书或赴长安——重议国事。” “同时命天下士人、士族、豪族前往雒阳与长安,商讨治天下之事。” “备必将与众功臣、贤大夫、百姓共治天下,再创盛世!” 刘备将斩蛇剑收回剑鞘,正色扫视众人,掷地有声说道。 而听见汉王终于答应继承汉统的官吏们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意,立马躬身伏拜道:“诺!” “我等敢不唯大王之命是听,必将辅世长民,兴我大汉百年之业。” “大王万岁!汉家万岁!!” 众臣作揖长拜而道。 …… 汉王将要在长安设坛以正号位的消息传出,引得关东各州黔首百姓欢呼不已,还有许多以举族之力下注汉王必将得天下的豪族宗长,更是欢呼雀跃。 顾不得不合时宜,径直命僮仆与奴婢在家中设酒宴载歌载舞以示庆祝。 特别是青州平原的豪族恨不得每日设宴请百姓饮酒食肉,彼此诉说心中喜悦。 涿郡、颍川郡亦是如此,诸多刘氏相互庆贺,刘汉得以中兴。 颍川的荀氏、郭氏、辛氏、钟氏、陈氏的宗长、族长见人皆是喜眉笑眼。 不容易啊,终于等到了今日。 自从得知汉王准备收复雒阳,便决定举郡襄助,因为一旦有汉室宗亲取得京畿雒阳,必将名动天下,除了天子外,再也无诸侯可抗衡。 但猜测总归是猜测,谁能保证玄德公一直赢到最后。 想到金刀之谶,只能提心吊胆压上宗族赌汉室再兴。 他们就连度田补赋税与释放奴婢,皆是鼎力支持,此刻终于听到汉王将即皇帝位的好消息了。 “我欲带着宗族杰出子弟,前往长安与大王商议定都之事,顺便举荐几人为大王分忧。” 荀氏宗长对同为颍川士族宗长们冁然而笑道。 在颍川的士族与豪族之间,就数荀氏为汉王出力最多,因此荀氏能执牛耳。 每次一想到这儿,他都忍不住的想夸奖文若、公达,确实比宗族其他人更加眼光毒辣,早看出汉王有英雄之器,远胜于袁本初。 又想到随着他们颍川的脚步,选择舍弃刘景升,举郡而投的南阳郡诸多豪族与士族,包括阴氏与邓氏原本能早投汉王麾下立下功勋,奈何时乖运舛,天意弄人。 依汉王的雄才大略,以及汉家历代外戚为祸之鉴,必定会多加防范。 阴氏想做权贵外戚,怕已成妄想,真正的新贵应该为河东关氏、涿郡张氏、常山赵氏等族,其余人皆要靠边站。 荀氏宗长对此只能感慨万千。 此乃是从大王于微末矢石之间,才能立下的功勋,非常人可比较,外人只能歆慕了。 第三百九十章 刘璋:我感觉不妙啊! 益州成都,天色刚蒙蒙亮,被辟任没多久的主簿黄权与益州从事王累恰巧在府邸门前相遇,两人对视一眼,带着忧虑神色,没有过多的打招呼,只草草地揖拜行礼,便一起急步而进。 汉王将要在长安设坛即位的消息,是昨晚半夜传至蜀中,成都诸掾吏闻讯不敢隐瞒,直接把酣睡的益州牧刘璋唤醒起身。 刘季玉在睡梦之际被被惊醒,立马觉得天旋地转,视线一片模糊,差点瘫倒在床榻上,直到夫人再度摇晃手臂,才让他回过神来,这时什么睡意都瞬间消散了。 刘璋连衣袍都忘记披身,立即来回踱步,嘴里语无伦次的呢喃细语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 他才刚把赵韪掀起的二郡叛乱镇压下去,同时堵住了巴郡与广汉郡各处重要通道与城关,断绝了汉中和荆州的道路与讯息。 可没想到刘玄德,竟然要在这时即天子位了,这让他怎么还压得住益州当地众多的豪族? 这里面可有不少人对他心怀不满,认为他刘季玉与麾下的东州兵侵害了豪族的利益。 万一有人里应外合,准备迎汉王进益州,那就全完了。 刘璋想到这里,额上急出一层密密冷汗,心中的悔恨不断滋生,恨不得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当初汉王在雒阳刑白马而王,就有幕僚建议要交好汉王刘备,而他却摆手笑道:“刘玄德讨平河北,且需要数年之功,为了不让诸侯彼此联合,只会主动来交好,哪还需要我凑上去。” “诸位稍安勿躁,在家中静待时日,用不了多久,便有刘备而至。” 那时候的蜀中,北边有汉中米贼张鲁、东面还有荆州牧刘表作为屏障,能称得上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结果这才多久,形势骤然急转而下。 河北数州没挡住,淮南也没挡住,米贼张鲁更是厚颜无耻,携汉中十万户百姓,亲自赶去雒阳请降,让蜀地大门顿时敞开。 好在令刘璋有些欣慰,邻边的汉室宗亲刘景升面对铺天盖地的声势,依然不为所动,选择固守荆州。 叫他心中感慨,真不愧与他同为鲁恭王后裔,不比中山靖王之后要差。 刚准备派遣使者联盟刘表互为进退,可万万没想到,看似硬气的刘表没坚挺多久,便被三面合围,连几个月也没撑住,便向雒阳跪下了。 这时刘璋才感觉大事不妙,荆州不存,益州则两面受敌,如何能抵挡凶神恶煞的青州军? 于是准备打探众掾吏的口风,看看蜀中应该跟着刘景升紧随其后而降。 不曾想在心腹的掾长嘴里听见一句,让他险些把心吓得从胸膛里蹦出来的话。 只见此人说道:“雒阳有传言米贼张鲁在请降时,向汉王道出益州刘焉父子打造帝王乘舆车具,又与面相极贵的吴氏联姻,有造舆服,窃神器之实,当欲为天子。” “季玉公,我等降汉王,纵使无富贵之权,亦可弃吏为民,乐于山水之间……仅恐公日后,将喝鸩而亡矣!” 刘璋被这一番话,吓得嘴唇颤抖的厉害,浑身如筛糠。 因为这是事实,且无法反驳。 汉家四百年来,有意图做天子的宗亲有几个好下场的人。 汉初的城阳王刘章卷入其中,死得不明不白,还有后边的淮南王刘安、燕王刘旦,光武之子楚王刘英,孝灵时期还有勃海王刘悝,连同子女七十人皆死狱中。 难道他刘季玉也要步这些人的后尘? 不可,不可…… 刘璋一想到自己将来会惨死,先是害怕不已,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逼出来的勇气,直接坐镇军中,拼命把打着迎汉王进益州旗帜的赵韪叛军,快速剿灭。 然后又派遣提拔的亲信,前往各处关隘,要冲之地牢牢的守住,不叫青州军趁乱攻来。 可没想到如今刘备竟要继位为天子,这样一来,他就成了名义上的汉家叛臣。 当年公孙述以天子之名,都守不住人心溃散的蜀地,就更别说他了。 想到他阿翁刘焉干的破事,有心想直言大骂,却又没胆子骂。 刘璋只能悔恨地摇着头,捶打着大腿,泪眼愁眉的悲戚说道:“灭门之祸将至,灭门之祸将至矣!哀哉,哀哉,此是命也。” 其夫人也明白其中的缘由,不由在旁边悄然抹泪。 刘璋听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回头看见了自家夫人凄凄楚楚的模样,也险些忍不住与她共同抱头痛哭。 “……夫人,吾悔不该来益州,苦了你们了。”刘璋牵起夫人的手,既痛惜夫人,亦痛惜自己的子女,唇齿颤抖的溢出一阵叹息。 直到有僮仆在屋外禀报,居住在成都的众掾吏皆已赶来议事,此刻正在堂内候着,等待刘公。 刘璋这才用手擦了擦夫人的眼泪,安抚说道:“益州俊才极多,不乏颇有辩才之人,定能为我出谋献策,保我家安然无事,劫后余生。” 说罢,刘璋便在婢女的服侍下穿着好衣袍,又抬手整理好进贤冠,踏步出屋。 另一边,遭传唤来黄堂议事的掾吏多达数十人,不少人已经听到了风声,皆在忧形于色的探讨此事。 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在坐席闭目养神,仅内心不停思索而不无意参与其中。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外头有随从传报,益州牧刘公到! 众人这才止住了声音,掾史长吏纷纷起身作揖见礼道:“我等拜见刘公,愿公长乐永康!” 刘璋面对拜贺也打揖回礼,勉强笑道:“诸君何须多礼,快入座。” 见在成都的亲信掾吏几乎都赶来了,刘璋也不作隐瞒,直接开门见山道:“天子遭逆贼裹挟,生死不可得知,天下不可久悬无主,汉王将在长安设坛即位,敢问诸君,益州应当何去何从?” 刘璋的话一出,让堂内顿时陷入了沉默,众吏皆缄口不言,恐犯刘公之怒。 毕竟不久前,季玉公才讨平了借汉王名义反叛的赵韪等人,还严令不许蜀中议关外之事。 此刻,话风陡然一变,难道准备投饵钓鱼? 第三百九十一章 刘璋:什么,让我献图? “诸君,为何一言不发,难道还不能与璋坦诚相待?” 刘璋内心焦急,原以为他开门见山,能让众人毫无顾忌地各抒己见,怎么反而敛色屏气,以言为讳了? 益州从事王累见众吏皆不言,便从坐席起身拱手道:“敢问季玉公,欲意何为?战耶,降耶?” 没想到刘璋直接反问道:“益州若率军出汉中郡,可有机会战胜青州军?” 王累无言以对,摇头说道:“虽未交战,恐难敌也……” 他斟酌了一会儿接着复道:“野战不可敌,但益州有山川之险,地形之利,能一夫当关,万夫莫摧,以蜀中富裕,再加扼襟控咽,至少可保十年盘石之固。” 王累的话可一点也没吹嘘。 他身为益州从事,怎么可能不清楚蜀中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与山林竹木,疏食果实之饶,民食稻鱼,俗不愁苦,为天府之国。 孝安帝时期,又令益州郡置万岁苑,犍为置汉平苑,用于饲养马匹,此时规模虽不如从前,但益州的马匹,仍然远超过荆、扬两州。 为了打消刘璋心里的顾虑,王累向前踏出一步,打恭作揖道:“季玉公勿虑,益州南北四千,东西五千,周万余里,户有四十六万四千七百八十,口百八十七万五千五百三十五,果实所生,无谷而饱,器械之饶,不可胜用,又有鱼盐铜银之利,浮水转漕之便。” “坐拥如此膏腴之地,是战是降,皆可择优为之。” “刘公,王从事之言虽可取,却尚有不足之处。” 王累话音刚落下,皱眉许久的黄权立刻起身,下拜说道。 刘璋也被主簿黄权的反应稍微惊住,遂道:“公衡若有异议,但说无妨。” 黄权先对刘璋与王累躬身见礼后,语重心长的说道:“蜀中之富,得益于汉中、巴郡险阻,倘若能北据汉中,东守巴郡,北上汉水以窥关中,南顺江流以震荆、扬,见利则出兵而略地,无利则坚守而力农,此方为天府之国,高祖因其以成大业。” “而此刻天下一统在即,四海一家,岂有益州可以割据哉?” “何况汉中已失,巴蜀不振,犹如人断其臂也,如何据险守之,王从事岂不闻久守必失之理?” 黄权此话一出,把王累驳斥得哑口无言,要是此时外边还在诸侯混战,益州都可以凭借天险,保固自守。 奈何外头已然快成了一块铁板,而益州牧季玉公也并非雄主,若不是宗室出身,恐怕连公孙述都不如。 让他去面对即将称帝的汉王,除了安慰一番,还能怎么样? 两人的辩论却把刘璋惊得脸色瞬息煞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追问道:“公衡依你之见,益州应当如何?” 黄权亦听懂了刘璋的言下之意,是在问他有没有办法保住他全家性命。 深思熟虑片刻,黄权拱手说道:“当年公孙述自立为天子,与光武并争天下,汉家大司马吴汉攻进蜀中,近逼成都之时,仍下诏劝降公孙述,不以来歙、岑彭受害追究,只要其愿意投降,则保其宗族,有诏书为证,绝不食言。” “据闻汉王盖有高祖、光武之遗风,有宗室诸侯刘正礼、刘景升、刘伯安三人,皆未有诛杀,虽罢黜官职,降为庶民,却能保全性命。” “眼下益州尚未与汉王交战,倘若刘公携带绶印、符以及蜀中舆图,亲自前往长安献给汉王,必能保宗族平安,子孙无祸。” 刘璋露出茫然的表情,顿时忘记了呼吸,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不觉惊恐问道:“公衡,你,你竟让我亲自去长安,找汉王献图?!” “我与汉王从未有过交集,何况有米贼张鲁在从中作梗,若有去无回,那当如何是好?” 要不是有张鲁提前投降刘玄德被奉为座上宾,他刘季玉早就跟着刘景升一起投了,哪还至于等到今日,遇这火烧眉毛之祸。 张鲁可是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绝无可能不在旁边挑拨是非,一旦去了长安,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全家是生是死,俱在汉王一念之间。 “公衡,可还有其余良策献出?” 刘璋脸上带着一缕期待,遂问道。 “唉!”黄权只能摇了摇头,拱手准备退回席坐。 而刘璋望过堂内剩下的掾吏,发现这些人皆在摇头叹息,可见益州此刻是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又瞧见黄权快要回到席坐,刘璋咬牙猛地下了决心,出声叫住黄权直言问道:“公衡,我若请你出使长安,带上州牧印绶以及蜀中的舆图、户籍、耕地、水利、赋税、府库谷米等名册,能否说服汉王指渭水为誓,绝不听他人之言,日后以旧事夷我宗族?” 刘璋有点害怕汉王会秋后算账,所以还是想让黄权去试探争取一下,假如汉王答应了,那就不怕有官吏拿他全家性命,作踏脚进身之阶。 “刘公,此命唯恐不能胜任,不如让在座的诸位,肩负此事。” 黄权苦笑摇头,无奈拱手说道。 他听见刘公之言,竟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我黄公衡只是区区主簿,职权虽大却位轻,何况此时汉王招天下士族、豪族宗长以及官吏前往长安。 在路上随便遇一个人,搞不好便是二千右太守与郡国相,我拿什么身份去跟汉王谈条件? 就凭益州主簿之职,便想劝说汉王许下承诺,恐怕只有苏秦、张仪复生才能办到罢。 就在这时,兖州陈留郡出身,又追随刘璋之父入蜀的吴懿不由站出来说道:“刘公,如今天下将定,若想归降汉王,不以诚意之心负荆请罪而行,必被天下官吏认为骄横恣肆,定争先恐后请战而击灭立功。” “视刘公头颅为获取钱财与田宅等,立功行赏之物。” “米贼张鲁,想必更会日夜盼望刘公负隅顽抗,公惨遭诛族之日,则为张氏高歌雀跃之时,古人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望公能三思而行。” 吴懿的谏言,无疑让刘璋彻底死心,真正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苦涩笑道:“子远此语,令我拨云见天,可谓肺腑之言啊!” “璋,当亲自前往关中长安,带上舆图名册,向汉王请罪。” 第三百九十二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刘备不知益州牧刘璋在黄权与吴懿的劝说下,已然准备带好绶印、舆图等物件,动身前往长安的路上。 工匠、役夫在长安东郊建坛,且需要月余时间,恰好趁着此中间隙,令关羽、张飞、简雍、牵招、荀彧、荀攸、鲁肃、吕布等人皆赶来长安。 好在各州郡的主吏掾长俱为他量才辟用,哪怕太守与郡国相前往司隶述职,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大的纰漏。 刘备后边又想了想,传书信至荆州寻问有无叫颍川徐元直之人,若有遇见则用汉王名义辟来关中为吏。 同时让人去辟请诸葛玄来长安为书佐,还让他带着诸葛君贡的子女一齐前来。 他刘玄德即将登坛为天子,早已克复中原,中兴汉室,若不让孔明与云长、益德来长安见如此盛况,总觉得有些遗憾。 毕竟他当初还想拉着众人的手臂,伸手遥指长安城,笑起来说道:“今日备与诸位终还于旧都。” 舍命奋起之际,也未曾想过用近十年时间,便可重定天下,席卷宇内,荡清乾坤。 那时候想着死则死矣,反正都是数百年乱世,有此命苟且安生,又能安到何时? 没想到天下诸侯竟如此不堪一击,申军法、置军府、考吏事、均田地、赏百姓、抚士族、击豪强、炼铁器、奖工匠,以上下同欲之心,不畏生死,不避强御,置于死地而后生,便能以摧枯拉朽之势,纵横天下。 在一次宴会之上,有官吏笑着趋奉行礼说道:“大王以仁德之心,行博爱之道,此乃仁之所在,故天下归之。” 而刘备听见,则直接摇了摇头,抬手笑道:“仅施仁者不可平天下,还须加以分利,不仅要分给士人,还要分给黔首百姓,倘若天下大半皆受刘氏的‘仁’与‘利’又岂会再有黄巾之乱?” “百姓所求何其少也,只求食能果腹,衣能遮体,减服徭役,不遇恶吏,无灾无痛即可。” “为官吏之所务,取印绶则思朝廷之患,下刀笔则虑百姓之苦,” “凡治天下之民的官吏,应当每日多想,孔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言。” 刘备笑着逐一望过四百七十八位掾吏,这里许多人即便日后不为二千石,至少也是从县令起步,经过他这些年一边征战,一边亲自在各州筛选出来的。 再加上放在雒阳的五百六十一位诸曹掾长,这些人里几乎什么出身都有,有小吏之家,军士之家、寒门,还有贫苦的豪族旁支,而且岁数年轻,年龄最长者不过三十余岁。 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这些人就是他不辞劳苦培养出来的新汉“骨干团”,再放他身边历练一些时间,便能放到天下各郡县,来勾兑士族子弟。 那时候或许有不少人会被同化,但这还只是刚开始。 等到他麾下越来越庞大的军功阶级的士卒,在各州扎下根基,待过了一两代,就有无数人想要为汉家立功,以求功名封赏。 那时才能真正与士族与豪族形成鼎足之势,百年间必使大汉生机勃勃,达到了盛世巅峰…… 虽说那时他已经看不到了,但一想到这棵树,此刻却是被他刘备亲手栽下去,便足以令他欢喜。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不求汉家永恒不变,只要能为天下人遮风挡雨两三百年,则斯可矣。 回过神的刘备带着略微笑意,乐此不疲地伏案处理各州传来的事务,看冗扬州牧曹孟德之子已抵达雒阳的消息。 他忍不住感慨道:“孟德啊,外边的风沙大,太过容易迷路,还是亦步亦趋,跟着我一起来匡扶汉室罢。” “我给你与仲达都留了位置,无论想建功异地,前往西域或者辽东、交州,为百姓开阔新天地。” “还是留在关中、淮南、荆南、中原等地修水利,劝课农桑,推广铁器农具,教授百姓顺天时,察季节、不废农时,用交替耕种多收成的方法,使天下五谷丰登,穰穰满家。” “也算为别的孟德与仲达匡救弥缝了。” 刘备想到这儿,不觉的笑出声,引得诸多书佐、主记纷纷抬头观望来,其中就包括了法正。 “无事,无事!”刘备拱手对众人解释道。 让诸多属吏脸色微变,立马苦笑回礼。 刘备没有再管大家的反应,接着低头继续望着各郡官吏的上书,有人则在文书中写继承礼法之事,有的人则直言不讳的说:“长安并非适合定都之地,大王应该效仿光武,将京都改为雒阳,上可管控河北,下可遏制中原。” “再者雒阳地形险要,位居天下之中,东有成皋,西有殽黾、倍河,南北千里以为关,其固亦足恃。” 见此上书,又看了署名为汝南督邮畿,便知道这是杜畿杜伯侯所呈,说实话已经不知有多少封书信,来劝他定都雒阳了。 让刘备陷入了沉思,定都雒阳的诸多好处,他当然也知晓,对于将来开发荆州与扬州,也更加方便。 但对于安定西域诸国,就有些鞭长莫及了。 好在也并非没解决的办法,那便是同时设立两都,以长安为西京,雒阳为东京两地并重,这样下来既能顾及西边,也能解决南部开发之事。 刘备想着想着,目光落在了大汉舆图北边的幽、冀两地。 随着小冰河的临近,这里会成为塞外的游牧胡人南下侵犯的主要方向。 幽州的燕山山脉,将起着抗击数百年胡人频频南下的重要屏障,翼蔽整个河北乃至中原的安全。 上谷、渔阳、右北平三郡绝不能有失,此处日后一丢则河北不固,河北难守,则河南不可高枕而卧。 最好要在涿郡与广阳郡一带,择郡县建立起防御体系,作为汉家的北都,才能控制住北边的胡人。 若想做成这件事,除了他能凭借威望调动民力外,越拖到后边,则越难办。 只是拿涿郡及其周边作为重镇要地,再加胡人连年侵犯,光靠冀州和青州恐怕不足以支撑。 刘备目不转视地望着涿郡上下许久,忽然深吸一口气,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条河就算有再大便利,也绝不能马上修……” 他又不是杨广,可以不顾百姓死活,喜欢干自寻死路的事,月役使民夫二百万日夜施工。 此时天下战祸多年,各地均有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之事,好不容易平定了纷乱,百姓才喘口气歇息,一切应该以恢复民生为主。 哪怕只修一小段河道贯通,对百姓也是不小的负担,除非将役力转移,又不需急于求成,慢慢地先将涿郡的漕河贯通。 “果然,三千里内必有解药,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刘备往北边继续望去,咧嘴笑道。 鲜卑、乌桓就靠你们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谁才是真正的外戚 关中气候多变,时不时落下一阵绵廷秋雨,接着呼风唤雨的云层散去,显露出长空万里。 关中渭水河畔,张飞与关羽许久未见,突然在传舍相逢,两人皆是一怔住,待反应过来,快步向前把臂相拥,仔细打量对方,然后仰天大笑。 “兄长,多年未见了,没想到雄风更胜以往啊。” “益德倒是越来越有大将之风,先是镇守河雒之地,随后又顺利取了南阳,震慑江夏黄祖与江陵刘表,纵使我驻军在河北,也常听闻张益德急下荆州之名,可谓如雷贯耳啊!” “兄长多年未见,怎么还吹捧起我张飞来了,能快速取荆州,实则有赖各地豪杰相助,飞岂敢居功?” “何况就算取荆州,也比不上两位兄长纵横河北大破袁绍,斩杀文丑、麴义、朱灵、董昭等人,每次听闻兄长们击破河北名将,叫我在雒阳、南阳等地羡慕不已。” “恨不得立刻掀拳裸袖,如饥如渴的追随两位兄长踏破袁军,只求杀个痛快,哪怕做帐下一军侯,以马革裹尸还葬,战死于边野,也好过眼巴巴望着,兄长,你说男儿是不是应该如此?” 张飞用拳头敲响自己的胸膛,朗声说道。 听得关羽只能一个劲地摇头苦笑,用手指着他道:“益德啊,你真的是……” 刚刚他还夸了张飞,觉得他比先前有进步,变得沉稳起来。 没想虽有改变,但是真不多。 别的人他或许不会说,对于张飞就算有些话会得罪伤人,也要有话直说出来。 关羽想到这儿,余光督过此地传舍来往的官吏,用手将张飞拉到一旁,语重心长的叮嘱他:“益德,今时不同往日,有些话不可轻易说出口,你我兄弟相见虽然高兴,却还需小心提防隔墙有耳。” “兄长将为天子,我二人为结义兄弟,一言一行,在外人看来,皆为兄长授意,往后做事皆要三思而行,不可给兄长添麻烦。” “益德,祸从口出啊,不可轻视。” 关羽会有这种忧虑,是在来长安前,鲁子敬曾和他有过一番促膝长谈,无庸讳言的道出:“现今天下不同于高祖、光武之时,一是大王并无亲近兄弟,亦无亲眷长辈在世。” “二则是新野阴氏的外戚之势未成,其余的蔡氏、甄氏、糜氏、魏氏、乙氏、荣氏、言氏、步氏,因未育有子嗣,更无法借势兴起。” “管氏虽育有子嗣,却为王庶女,管氏亦无望借势。” “如今听闻阴夫人又有身孕,此外环氏、甘氏先后有孕,虽为汉家之盛,但外戚权贵在数十年内,恐怕会无法崛起。” “这样一来,天下士人的目光就将放在云长与张太守的身上,你二人为大王异姓兄弟,又从于微末矢石之间,为汉室立下汗马功劳。” “高祖虽刑白马盟誓,非刘氏者不可为王,非有功不可为侯,但大王念情义又喜施,必将以数万户大县封之昆弟,那时云长与张太守,既坐拥列侯封地之最广,又能在朝中任三公。” “权势之盛不在汉家任何外戚之下,光武中兴以来,每逢外戚崛起,必有诸多士人攀龙附凤,以为爪牙,在朝堂争权夺利……” 关羽立马听出了鲁肃的忧虑,顿时笑着摆手道:“子敬何须有此虑,你我随军出征多时,常冒箭矢破敌,可谓生死之交,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关羽之心?” “我熟读春秋多年,岂会做那争权夺利之人,何况我与兄长之情,可比金石,可同生死,任何敢动摇我兄弟情义者,无论何人,羽必斩杀之。” 没想到鲁肃也苦笑着,解释说道:“肃并非为云长日后担忧,实则为张太守担忧也,我与江夏太守周公瑾交好,近日他在书信中与我提及南阳张太守常与当地士族、豪族为善,将不少人尊为宾客,甚至交往甚密。” “今日肃实言以告云长,切莫把我与公瑾二人牵连其中,肃拳拳之忠,皆为安抚天下,为谋国之言,非离间之意,还望云长明白。” 鲁肃可不想弄巧成拙,明明想把一些隐患指出来,让合适的人去劝说,结果反受其害。 把大家都牵扯进去,不仅把江夏周郎给得罪,还把南阳张太守也给得罪。 那他鲁子敬日后只能常伴大王身边,作为掾吏了,毕竟打小报告的事传出去,在天下也难抬起头啊。 而张飞没想到自己尊敬士人的举动,引起了鲁肃的忧虑。 此刻听见兄长真心实意的劝诫,非但没生气,反而更加开心。 能够这般言语诚恳的说出心里话,说明还是将他当做兄弟放在心上,而且还不是一般得看重。 张飞立马拍胸口保证道:“还望兄长放心,飞与二位兄长的情谊,绝非常人可以比之,无论何时何处,张飞皆以两位兄长之言为准则。” “滔天富贵又如何,哪里比得上我们兄弟情深意重?” “张飞定一如既往,尊奉兄长。” 张飞说罢,重重拱手长拜关羽,却被关羽拦住用手臂搀扶起来,大笑说道:“益德又生分了,看来是酒喝得多了,又开始说胡话,若再这样我可要督促你戒酒了。” “等到了长安,定叫你滴酒不沾。” “别,别,兄长莫要如此,飞错了。” 两人互望又是一记长笑,边走边叙旧一番。 恰巧在转角遇见跟张飞一起来长安述职的南郡太守张羡。 张飞见状,立即向关羽引见张羡。 张羡颇为惊喜地望向关羽,这可是汉王最器重的膀臂,激动拱手说道:“南郡太守羡见过云长公。” 而关羽立即伸手止住了对方欲行礼再拜,笑着道:“万万不可再礼,你我皆是二千石太守,俱为同职,何须如此大礼。” “且张太守及时拨乱反正,率军讨伐刘景升,以安汉家,有定荆南之功,羽也甚为仰慕。”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乃豪杰也。” “哎呀,关太守说的哪里话?” 张羡瞬间大喜,没想到关云长竟如此推诚相待,没有半点盛气凌人,视人犹芥之意。 不愧为汉王之昆弟。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为门户私计而行 就在三人互相攀谈之际,传舍外边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 张飞与关羽都听见了几句熟悉的话,张飞更是忍不住走出传舍外,大喊道:“来者可是子龙,有故交在此,还不快来相见?!” 这一记喝声,几乎响彻了渭水传舍里外,使不少官吏出门张望,得知此人便是南阳太守张益德,不敢再露出责怪神色。 而外边的数十骑士应声而来,张飞定睛一看,发现领头果然是赵云。 便向前欣然自喜问道:“子龙,何故在此?” 赵云翻身下马,挥手让众多虎贲骑士散开,迎上前对张飞见礼而笑道:“三将军别来无恙,云受大王升任京兆尹,总揽长安附近各县之事,以及严查盗杀之事。” “大王将登坛即位,近来有不少官吏前来长安,因各县亭长、亭卒仍有缺漏,以至京兆临近郡山各地,屡有盗杀之事发生,甚至有官吏遭受盗贼所攻。” “大王见贼寇依山横行,又祸害百姓,故令我领虎贲骑与向导肃清当地。” “奈何骑兵主责需防范各处,云只能调动三百余骑游走在京兆尹,以此震慑任何不轨之徒。” “没想到竟然能在渭水传舍遇见三将军,可谓巧也。” 赵云倒不作隐瞒,来往的官吏差不多都知道此事,因此直接将职责道出,告诉了张飞也无事。 张飞还在皱眉思索,如何剿灭盗贼之事,跟在后边的关羽和南郡太守张羡便已打起了招呼。 无疑让赵云眼神瞬间一亮,立马惊喜拱手,迎向前去叙旧。 就在关、张、赵因多年未见把臂长谈之时。 另一边于雒阳启程的太仆赵岐,刚行至河东郡猗氏县,在随从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马车。 赵岐望着雒阳到长安,千里之遥的各处郡县, 原来一路荒草丛生,放眼望去荆榛满目,野兽出没,食人啃骨。 而现在多少百姓在开垦荒田,凿出水井,修建渠道,一座座村落重新出现。 田野之间孩童打闹嬉戏,农妇采桑与送水,还有成群结队的行商携带货物吆喝叫卖。 因汉王有令,百姓猎杀食人野兽,猎虎得皮者出钱五千钱、捕豹者一千钱、捕狼者五百钱,于是黔首百姓自制弓箭,各村组成队伍前往各处猎兽。 不仅可以驱赶击杀盗贼,还能引来行商贩卖货物,百姓既能食肉,又能安心开垦良田,存有钱谷积蓄,便是富足了。 让看见这一幕的赵岐感慨万千,汉家将兴,盛世将至矣! 可惜与他交好的太傅马日磾福浅命薄,死在了袁公路之手,倘若能见到司隶有如此景象,必定欣慰不已。 且还能获知故友蔡邕的孤女,如今也有了好去处,还颇得汉王喜爱,能代替其父编撰“汉记”,以女君之身,却名垂竹帛间,为后人所敬仰。 待编撰成书后,必然可超过百年前的班昭。 若伯喈泉下有知,也会心中窃喜罢。 赵岐步履蹒跚地拄杖,踱步到高处远眺,忍不住心想道。 可惜,这些故人都看不见了,他们不知道短短十年时间,便有英雄奋起重整了兵连祸结,满目疮痍的旧日山河。 赵岐想到了朝堂上的三公九卿与诸多大臣,恐怕那些人也没想到吧,能去长安觐见新天子的人,会是他赵岐。 想到这儿已然褶皱的脸,顿时扬起了一抹笑意,没想到最后是他赢了。 远处响起了马蹄声,看似匈奴装扮的贵族,在汉军骑兵的陪同下,皆是谦卑有礼,去到村落买水,买各种物品,也给予钱财或者皮毛交换。 临走之时,还打恭作揖恭而有礼。 赵岐隐约望见,不禁抚须笑道:“犹见汉风烈烈,一扫多年颓废,使得胡儿不敢作乱,汉王真英雄也。” “走罢,此地离长安还有七百里之遥,就算代替故友,也要再去看一回啊!” 赵岐转身笑着吩咐随从道。 …… 从雒阳到长安之间,称得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不仅是关羽、张飞、赵岐等人正在赶路,还有其余的官吏亦是如此。 “公达,长安此刻正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汝为何迟迟不动身?” 刚出雒阳还未来得及渡过大河的荀攸,遇见了从后面赶过来的荀彧。 荀彧见到对方立即忍不住责问道。 听见此话的荀攸先拱手行礼,对叔父解释说道:“攸已得大王允许,可以晚数日启程,之所以久不动身,是在此处等叔父赶来。” 荀攸本来打算处理完雒阳的事宜,便立马赶去长安,但听说叔父荀彧还在他身后,于是干脆等一两日。 待见了叔父后,再一起赶去长安。 因为有些话,还是要由他亲自来说,好过让大王来提醒。 而且到长安后,人多口杂有些事就更不好说了,所以荀攸想着在这等荀彧到来,把宗族的事彻底交个底,将话给讲清楚。 “叔父以为日后天下应如何,须倚重贤大夫治天下乎?” 荀攸轻笑问道。 两人沿着大河边走边聊,落日的余晖照在大河两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意。 荀彧轻微愣住,他听明白了荀攸话里隐晦般想问出的话。 笑了笑道:“公达放心,彧当然明白其中道理,此生能辅佐大王兴复汉室,已是我最大的心愿。” “亦耗费了我所有精力,其余事彧都不想再管。” “事无大小悉以之,一国相劳累于此,何况肩负治天下之职,我无心再管他事,宗族怕将失望了。” 对于荀氏宗族的诉求,荀彧早想清楚了,他可以提拔贤才,前提必须要有才干,过了他这一关才会向汉王举荐。 想靠人情浑水摸鱼,就别怪他不念情面。 天下之事若真如大王所说,成了为门户私计,那他这些年勤勤恳恳,辅佐汉王治理州郡的功夫,便白费了。 每当大王出征后,各种钱粮调拨不说,甚至还靠着一匹老马走遍了青州,来推行铁器农具,施政抚恤百姓,有多少是他荀文若辛辛苦苦呕心沥血,才换来的新天地。 正如大王所言,此非靠他一人心血构成的天下,乃是众功臣舍生忘死,才拼下来的天下。 绝对不允许有人来毁坏,对于他此生至关重要的东西,哪怕得罪宗族的诸多子弟也在所不惜。 荀攸听见自家叔父信誓旦旦的话,终于能放下心来,侧身对荀彧作揖长拜,笑道:“有叔父此言,攸当再无顾虑。” 近来有许多颍川士族书信给他,欲通过提携的关系,来占据位置,被他寻理由尽数拒绝,但怕叔父荀彧遭宗族影响了。 两人聊着聊着把话说开后,不由心头有几分畅快,望着滚滚河水,又看了远处夕阳西下,红彤彤的太阳。 荀攸感慨了一句:“天下美景,莫过于夕阳斜照!” 荀彧摇头笑道:“公达莫非没见过旭日从云层喷薄而出之际,天色骤然一亮,犹如万物之新兴吗?” “这般景象,这些年我可屡见不鲜。” 第三百九十五章 荀彧:我又发现了人才 荀攸心中一怔,本欲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止住了。 这种景象,他在雒阳也见过不少,尤其在河北之战结束后,诸多官署转移至雒阳附近,让他忙的不行。 “叔父,如今天下安定在即,是不是应该重新议一议各曹署之事,此前诸曹署为州部掌管郡县事宜。” “划分的越仔细,承担的事务越多,就更需要精简原来庞杂的治理方式,朝政改制势在必行。” 荀攸想到了他每日这么忙碌,很多时候都要参与决断各曹署之事,而这些行政治理已经延伸到乡里村落,这样一来不忙才怪。 再加上司隶各郡百废待兴,无论是主农桑、统计百姓户籍的户曹,还是主辞讼事、调和各处纷争的辞曹,还有主邮驿、传舍增设里程事的法曹。 更别说连年负责运输粮草、军械、征调民夫的尉曹,还有管控钱、盐、糖、茶、铁事的金曹,理盗贼与律法的贼曹、决曹。 这些都是管理司隶的重中之重,他虽只为河南尹,但管的事情却极多。 特别在荆州还未归附之前,要严控马匹流入荆州,盐铁流进并州等地。 以为等到荆州与司隶收复能清闲一点,没想却更忙了。 河东郡与弘农郡皆需要从荆州调运粮草,从兖州调任官吏,才能恢复民生。 而坐镇河雒之地的主官就是他荀公达,如此不忙才怪。 荀彧听罢,思索着说道:“公达所言极善,汉室二兴后,确实需要改制了,三公九卿本属秦制,行至今日已有四百多年,自古天下无不可改之官制,皆是因时而变,因便而用。” “如今不仅铁器推广要流入百姓之家,纸张书籍也要遍布官署,以及天下士人的家宅中,倘若还用秦时旧制,必会导致朝堂官员疲惫,使人再无余力督管吏治,以至于从乡间小吏开始,向上层糜烂。” “大汉又将重蹈成、哀与桓、灵旧事,前车已覆,后车当戒啊。” 荀彧和荀攸两人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忌讳,该说还是要说,这前后四帝在位期间,本就是大汉变得衰弱之时,也拿不出什么办法解决。 若非有光武、汉王奋身而起,率军讨伐诸侯,平定天下,汉家的结果会如何,那便难说了。 新莽之时的刘氏宗亲,除了光武兄弟,其余皆无成事之才。 而此时董卓胁迫天子与朝堂迁往长安后,幽州牧刘虞、兖州刺史刘岱、荆州牧刘表、扬州牧刘繇、益州牧刘璋等辈,可有半点英雄之气? 这些宗室不是被公孙瓒胁迫,就是被袁绍指使,要么就是被米贼张鲁所遏制,亦或者被曹孟德击破,再加上那坐守荆州,近十年未动的刘表。 念及此处,荀彧也不由叹了口气,汉室兴盛可谓险之又险,就凭鸡豚狗彘的刘氏诸侯,想靠他们重振大汉,恐怕会被外姓诸侯狼餐虎噬,一顿嚼咽了。 看似名动天下,实则尽为候死之辈。 “不敢相瞒叔父,还有一件事,亦令攸有些愁虑。”荀攸驻足在渡口边,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河,轻微叹息,皱眉说道。 “公达还有何事心烦?”荀彧走了过来,略有不解,轻声问道。 荀攸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大王欲广行度田之事,而天下各州已度田者,不过青、徐、冀、豫、以及淮南与司隶四郡、兖州三郡。” “剩下的幽州、扬州、荆州、凉州,还有尚未归顺的益州、交州、并州、雍州等州郡。” “若要在剩余各地行度田之事,则兵不能卸甲,马不能卸鞍,仍然需要继续充实各郡武库与仓廪,军府还需增设,以震慑各地心怀不轨,野心昭然若揭之徒。” “如此庞大的府帑钱财开支,再加上天下官吏的俸禄支出,以及原来各处军府武备的钱财用度,用什么把这些钱财缺口弥补了?” 荀攸说着便头疼得很,先前许多郡县的属吏皆为太守、郡国相与县令、县长自己辟任,从征收百姓的田地赋税、算赋、口赋里分出部分为地方支出,当地太守自行发放谷米、布帛、钱财作为俸禄。 因为是隶属太守的臣吏,他们甚至还会自己掏出钱财,提高治下的掾史长吏待遇。 而如今情况却截然不同,各处掾吏统一由汉王亲自辟任,从州部来调和发放钱财、细绢、精盐、糖茶,以财、物的方式作为俸禄。 随着接管州、郡、县越多,以后朝廷的负担就越重,像交州与扬州南部、益州南部,这些瘴气弥漫之地,还常有蛮人、山越叛乱。 如果说拿下雍凉二州,还能打通西域诸国,能通过商运输血到关中各处,使得地方富足。 那交州等地…… 荀攸想了许久,也没想到生财之道。 如此巨大的支出,不可能只靠着汉王手下的行商贩卖盐、糖、茶叶,来填补缺口吧。 这岂不是显得他们官吏无能? 但这件事不仅是荀攸在头疼,荀彧同样对此头疼了多时。 好在汉王曾经和他说过,如此多的钱财开支,绝不能把目光放在提高百姓田地赋税身上,只能通过从汉家以外的地方获利,填补府库支出。 除此外,还需大力发展商贾之事,打破各郡县市井闾里的限制,让黔首百姓与乡里豪族,能行商叫卖,租赁房屋贩卖货物,使各地能征收商税。 同时严禁厚葬,提倡薄葬,让新铸五铢钱在天下流通起来。 在让青州兴建海船,编修绘制海图,使青、徐、扬沿海三州,可以航海至幽州辽西、辽东、玄菟、乐浪四郡,既可以稳固当地,也能运回开垦种植的小麦、粟米,以此反哺中原。 荀彧与荀攸交谈了许多,汉家州郡有变,所有规章制度与施政,皆需要逐渐改变。 荀彧感叹道:“重兴天下之治,使海宴河清,民舒物泰,朝堂应权通变,未尝不可。” 荀攸笑了笑,赞同他的想法。 恰逢其会,大河渡口边有十数辆马车从远处行至此,其中有二辆马车旗帜写着琅琊诸葛氏,似乎都打算乘官船至河东郡,再前往长安。 荀攸想起了什么,望着旗帜的字,轻笑说道:“大王对琅琊诸葛氏略为看重,据闻十年前泰山郡丞诸葛珪有治世之才,可惜英年早逝,大王感叹不已。” “故书信数封,期盼诸葛氏能出一位有其父之才的人,不知诸葛家能如大王所愿乎?” 荀彧循声望去,恰好看到年约十五六岁身材高大的少年先下马车,然后搀扶家中长辈。 不经意与荀彧对视,便远远恭敬行礼,这一举动,无疑叫温良俭让的荀彧颇生好感。 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从小事便能看出诸葛家确有恺悌君子之风,难怪能得看重。 荀彧心中暗赞。 第三百九十六章 甘泉宫之事 建安三年七月下旬,刘备带着百余掾吏与锐冲营的四千将士,前往距离长安二百里外的甘泉山,视察云阳宫的修缮进度。 不久此处将有数年时间作为汉家中枢所在,不亲自来看看,刘备还真有些不放心。 没想到才刚来云阳县数日,就听见有人传报,益州牧刘季玉携带印绶、舆图等册籍来投靠汉王,并且来时还负荆请罪,听闻消息的刘备忍不住诧异。 他准备先收拾完雍、凉,再命诸将率军攻伐益州,刘璋愿不愿意投降也不强求。 因此也没派遣使者前去劝降,没想到还有意料外的收获。 “刘季玉此刻行至何处了?” 刘备攀登上了甘泉山,站在高处望了望南面的河流、耕田、群山,又看向北面的山岭,以及秦汉以来修建的军需直道。 听见有掾吏前来禀报,继续望着面前的群山,问道。 “依照行程推断,刘季玉或许还刚走出汉中褒斜道,不过刘季玉不仅带了亲眷,还挑选了两百名娉娉袅袅十三有余,颜色姣好又善舞乐的蜀女,想以此赠送大王。” 掾吏将文书递给汉王,低头分析片刻,得出结论回答道。 哪怕刘璋一路乘坐马车又换水路,想尽快赶到长安向汉王赔罪,但带的人实在太多,怎么比得上邮亭快马传信。 而汉中又山路崎岖,有较长一段皆是山路,若硬乘马车快速通行,怕是脑子都要被搅浑。 听见了掾吏的话,刘备不由皱眉,刘季玉好歹也曾是一方诸侯,怎变得如此阿谀奉承。 有几个诸侯前来归降,是带着舞女与乐女来降? 刘备随即沉声,吩咐道:“传令告知刘季玉,想来长安归降,携带家眷前来便可,少做一些违离道本,苟以哗众取宠之事。” “所有乐女和舞女立马就地遣散,再送返各家。” 要投降就爽快投降,少做哗世动俗的举动,这样非但不会拍到马屁,反而还会使人厌恶,不要想着把他刘玄德当成孝灵帝刘宏来趋奉。 说罢便命军士持文书策马前去交给邮亭,快马传至刘璋。 吩咐完后,刘备带着郭嘉、法正等掾吏,站在甘泉山高处,瞭望规模不在未央、长乐二宫之下的云阳宫殿。 环绕宫殿前的东西城墙长约四里,南北亦相同,城墙西、南、北三面辟有城门,西南、西北各置角楼,可以远望动向。 宫中修建有高达三十余丈的通天台,旁边还有巍然的延寿观与迎风宫,以及规模略小的长定宫、竹宫、棠梨宫、寿宫、北宫等宫殿与观台,共计十二座宫殿,十一座观台。 这些附属的宫、观、台、坛,称得上星罗棋布。 先前工匠民夫在修缮之时,还意外地从土里找到了孝武皇帝时期,征讨匈奴俘获的二尊金人。 有官吏辨认得知,这正是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万骑出陇西,越过焉耆山千余里,斩获胡首虏八千余级,得休屠王祭天金人而归,被孝武皇帝放到了此处,用于彰显汉家之功,祭天朝拜之用。 没想到两尊金人居然没有毁坏在新莽之乱,反被人用泥土掩埋起来,方有幸重见天日。 听得刘备忍不住啧啧称奇。 长安官吏为了不让汉王误认为自己在胡说,纷纷翻出宗族竹简记载的事,解释来龙去脉。 “此宫殿在秦便已然修建,至孝武皇帝之时,将其扩充不亚于长安城的宫殿,可惜后来朝政不稳,逐渐废弃此处。” “孝武帝立朝邸上,而藩侯、夷酋有来朝者,皆受封于此。” “博望侯二次受命出使西域诸国,便从此宫奉天子诏令出发。” “孝宣帝甘露元年,匈奴呼韩邪单于正月亦在此朝拜汉家天子……” 为了证明定都关中比雒阳更好,还有诸多汉家盛世景象为证,平陵窦氏宗长带来了一筐筐佐证,用略带关中方言的口音,挺起腰杆的翻阅高声朗读,试图引起汉王的注意。 刘备望着层楼高耸,直入云天的宫殿,心思早已没放在宫殿里。 此处虽地势险要,却比长安更靠近凉州北地郡与并州上郡,这两地都有羌胡和匈奴人部落放牧或耕种。 当年秀儿为了削弱河湟地区的羌人势力,把大量羌胡迁徙到北地郡附近,想着分散了羌胡部落又能让羌人、匈奴、鲜卑、丁零等诸多部落因利益而互相攻伐,大汉则在旁坐收渔翁之利。 行以夷伐夷,以蛮狄治蛮狄之法,还能减少汉室的军需开支,可谓一举两得。 没想到边境越乱,越叫黔首百姓不肯待在边郡,渐渐胡人多而汉人少,加上土地肥沃,适合耕种与放牧,使胡人的幼儿夭折降低,繁衍生息数十年时间,因天气持续寒冷,便开始主动向南迁移,与汉人争夺生存土地。 屡屡作乱在陇西、金城、汉阳、安定四郡的羌人也是汉家将其迁往陇西,却因为官吏欺压,与汉、胡矛盾激发,朝廷调军平定叛乱后,又再度将许多部落打散内迁。 对于朝廷官吏来说,只要能短暂讨平叛乱,又让胡人无力举兵反抗,那把他们分散到各地,使羌胡部落联合不起来,就好办多了。 但多年后,凉州与关中局势,会不会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境地,就与众人无关了。 反正京畿远在雒阳,就算羌族掀起的声势震响三辅,刀也架不到关东的脖颈,大不了让朝堂再择人任护羌校尉,前去讨伐即可。 如今见他刘玄德有赖着长安不走,欲有定都关中的意思,恐怕让不少关东士族子弟不由浑身一振罢? 设使定都长安城,加上隐约传出欲迁各州郡有名的士族、豪族,尽数迁往司隶的传闻,足以使人汗洽股栗。 昔日朝堂官吏议胡人内迁之事,想着既祸事不过关东,便欣然同意,就算凉州黔首百姓受苦也无所谓,没想仅数十年,就报应到子孙身上,宗族遭迁三辅充实人口。 刘备心里盘算着其中门道,就有些忍俊不禁。 关东不少人歧视凉州,谁要依旧如此,那干脆分族落户凉州,这下总不会自己歧视自己了吧? 今天暂请假一天,研究后续剧情怎么写。 快要到了治天下的篇章了,马上取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但打开资治通鉴看统一天下的时间线,是魏晋、五胡乱华…… 隋唐兴盛的景象,也不能直接搬到这里来,毕竟天气就有很大的差别,足以影响一个国家兴起。 终于知道很多作者在兴复汉室后,为什么不往下写了。 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也是知识盲区…… 用书中的发展脉络,结合各种因素,推演出一个新朝代,无疑是在三国历史上再次创作。 三国演义里,把三国终归于晋作为故事结束,而我却想把三家重归于汉,作为新的开端。 也就是差不多要把后半部,当做新小说来写了,要去思索借鉴如何当开国天子,翻开新卷治理天下了。 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构思,更快了还会导致剧情崩塌,先请假容我充充电,如果能有大佬推荐接近汉末时间线的治国书籍,那就更好不过了。 小小作者,在此拜谢,拜谢! 《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今天暂请假一天,研究后续剧情怎么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七章 千年未有之变局 “未曾想到甘泉山宫殿竟如此壮观,由此可见当年孝武之时,大汉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布四海的兴盛景象。” 郭嘉眺望着逐渐修缮的云阳宫,在这宫城里也专门修建了蛮夷邸,用来招待不远万里赶来朝拜,觐见汉家天子的西戎、北狄、东夷、南蛮等四方外族。 听见奉孝感慨系之,刘备回头指着荒废的田地,笑说道:“那时汉室天时、地利、人和皆有,如今也时间尚早,只需备与诸君带着百姓由北至南,重新开垦田地,埋头大兴农事,只需十余年便能治好天下疮痍。” “四海因黔首百姓与朝廷粟米满盈,而得昌盛,农为天下之本,天下人所恃以生。” “近十年来,备躬耕之时,常与年长古稀的老丈与农吏论倒春寒之事,比起桓、灵两朝,此刻更是频发。” “不是地震,便是旱灾、水灾、以及雪灾,一旦出现就涉及各州郡,灾祸过后也会出现饥荒与瘟疫。” “最让百姓恐慌的不是水、旱,而是天气渐渐寒冷潮湿,以至于春季冰雪过长,秋季又霜雪过早所致。 我犹记得初平元年岁末,大河竟然冻结,八九月便有飞雪而至,使备不得不及早从济南郡国撤军,返回平原,好在后来又回暖了数年。” 刘备说到这里略微停顿,见到不仅郭嘉与法正,还有重新回归属吏队伍的司马懿,以及关中诸多衣冠云集的士族、豪族宗长和人头攒动掾史长吏,皆在恭敬地低头倾听他的话,没一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看得刘备心中有些好笑,不知道士族豪族是在装样子,还是打算上行下效,将来投他所好,故而听得津津有味。 因为看到人群中还有士族子弟,拿出笔纸时不时低头在记录什么,略微好奇望了几眼后,刘备则踱步,复说道:“孤见天气如此反复,于是托卢师、郑师,还有家中藏书颇多的蔡昭姬,耗费多时查遍史书典籍,得知由周文王时起,就常有天灾为祸,直至周平王乃止。” “从平王起,谷米收成陡增,周室册封之诸侯应势而兴,列国开始伐交频繁。” “数百年后,荀子感叹而言:天道有常,不以尧存,不以纣亡。” “明智之士以往鉴来,光武中兴百年,天灾不断,此为天道运行之事,非罢免三公可止。” “从周平王至今已有近千年,天气骤变之事,为千年未有之变局。” “诸君日后为天下大兴农事的繁重,不亚于大禹治水啊!” 刘备说到这里,顿时感慨良多。 自打董仲舒向孝武帝提出天人感应以来,儒家认为天能干预人事,人亦能感应上天,一旦天下出现灾祸,那就是汉家天子违背了天意,所以降下灾祸来警告。 如果历精为治,济世安民,天上就会降祥瑞以此鼓励天子。 但董仲舒也害怕孝武皇帝并不搭理他这套,立马想到另一个方法,反手把锅扣实在了丞相身上。 设使灾祸频发,不一定就是天子之罪,极可能是辅佐天子治理天下的丞相有罪责,解决方法便是罢免丞相,且还没有解释的余地。 再怎么有德之辈,只要仔细去找失德之事,就一定能找到。 从那开始,有灾祸则请罢丞相,到光武设立三公,变成了有灾异,朝堂统一请命罢三公来止祸。 天人感应放在以前倒没什么,可如今小冰河将至,还搞这套最终吃亏的一定是刘备。 在连续天灾下,罢免谁都没用,最后的矛头一定会指向天子,到时天下官吏必会群体上奏,不是要求停止度田,就会是劝阻容纳胡人,亦或劝停逐渐迁徙各州宗族之事。 刘备思来想去,决定要当众表明态度,把天人感应尽量淡化,不然数百年的小冰河持续下来,酿成的各地灾祸,在不轨之徒挑拨下,不满的心全指向汉家。 就算历代刘氏天子复生,也背不起这口黑锅…… 王莽前车之鉴还摆在眼前,头颅至今存在雒阳武库,连当初董贼西迁长安也不肯带上,或许是觉得晦气罢。 众人听见汉王忧心忡忡的话,又加上康成公与卢公遍查史料为佐证,皆忍不住面面相觑。 难道真有千年一遇的寒灾将要来吗? 这些灾祸可不会管身份尊不尊贵,耕地又属于谁的,一旦出现那便是全受殃及,假如黔首百姓颗粒无收,他们家中的耕田也是一样。 到时候谷粟、小麦、豆料价格上涨,那就需要重金购买了。 这让许多关中豪族脸色瞬间一变,凉州贼肆虐关中多年,导致不少百姓逃离,又加上地震与大旱,使谷价与金价几乎同等。 好不容易挨到现在,有荆州、青州等地的粮食、小麦运到关中,使谷价终于下跌,不用再花巨资维持生计了。 倘若还有寒灾持续不断,就算宗族有多年财帛的积蓄,也顶不住啊。 不仅百姓民不聊生,一些乡里豪族恐怕也会死的干净。 再者天气骤变,身强力壮者且能够挨冻挨饿,但膝下孩童怎么办? 稍有不慎,那就覆宗绝嗣的风险。 有些宗长想到更远的利害,不觉脸色一阵青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没想到汉家平定天下,还会出现门殚户尽的危险。 “大王,若果真如此,我等应当如何是好啊?” “持续天灾,更会生出人祸,不可不早做应对。” “还望大王,再救救天下人罢,禹虽劳苦,却功高于天下,贤圣之名更远胜尧舜,使百姓记念至今。” 平陵窦氏宗长也想到了天灾之下,不分贵贱人人受苦,惊惶失色地站出来躬身拜道。 因站得远,刘备只好抬手虚扶对方,笑着安抚众人之心,说道:“寒冬将至,并非无应对的办法,天下万众一心,则可人定胜天矣。” “北地愈发寒冬,谷米收成逐渐减少,需要往北巩固,向南开垦荒地山林,备知诸多的官吏谈到南边瘴气与毒虫,立即相视失色,此亦非无解,不过是山林、沼泽过密,人烟稀少所致。” “荆、扬、交三州有不少肥沃土地,隐藏山陵之间,尚需大量伐木开垦。” “而北边数州当择耐寒、耐旱之谷物,推广种植,当年博望侯凿空西域,带回了不少种植物,选优者种之。” “何况出使西域诸国之时,不过行万里乃止,焉知万里外,无收成更胜稻、粟、小麦之物乎?!” “为渡寒灾,汉家重开西域之事,当势在必行,所阻拦者亦与天下万姓为敌也!” 刘备目光扫视众人,肃然正色道。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王,就听你的 刘备说完,瞥见不少人在若有所思,他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如今益州刘季玉千里迢迢赶来请降,江东四郡的曹孟德也将长子曹昂送到了雒阳。 并州匈奴部落的呼衍氏、须卜氏、兰氏、丘林氏,以及休屠诸王,包括单于呼厨泉皆被强召而来长安朝拜。 随着张燕率黑山百姓,进逼太原、上党、雁门三郡,已让当地的太守与县令胆惊心颤。 他们害怕的不是黑山军,而是黑山军后边如狼似虎的青州军,见此场景只能纷纷向雒阳请降。 时至建安三年,七月二十八日,除了占据辽东周边数郡,又设坛祭天的公孙度,以及缺失刺史、州牧的交州,和雍州的敦煌、酒泉、张掖与张掖二属国等地,尚未向长安递来归降奏表外,连盘踞凉州各郡多年的马腾、韩遂两人,皆不敢在明面上不服从长安。 除了天下边边角角,还游离于汉家行政文书外,处在自治之中,剩下的基本上已经平定。 为了不让天下官吏把目光放在争权夺利上,只能借助士人心中最有威望的大儒,来证明在此之前,便有数百年之久的小冰河天灾泛滥不止,眼下将再度卷土重来。 这样才能把众人心思拉成一根绳,才能调动民力去开垦南方,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 只有面对接连不断的灾祸,从怀疑变成相信,为了子孙生计,才会主动迁移,在这种情况下,最初做出反应的便是黔首百姓。 士族、豪族暂时还能扛得住,而百姓却不行,面对太平年,家中增添人口,耕种的土地又因天灾连连减少收成,还有寒冷的雪灾。 在朝廷的准肯下,必然会渐渐往气温适宜的地方迁徙。 当初分发的田地,再由朝廷收回,分给留下来的百姓,以多耕种田地的方法来维持收成。 还有安抚胡人,对匈奴、鲜卑、乌桓、丁零、羌人编户齐民之事,也要同时进行。 尤其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还要照顾汉人的情绪,除去胡人贵族,普通的牧民与汉人百姓一样,因天灾而失去土地的难民。 只要这些人愿意汉化,认同汉家,处处效仿汉人,鄙夷蛮夷野蛮成性,那就可以接纳。 一味欺压只会激起,越来越多对抗,让汉、胡之间更仇视。 以上种种措施,只有在开国之初才能完成。 凭仗的就是刘备独步天下,从未有过败阵,兵锋所指,无所不克,打得天下群雄丧胆,使士族、豪族彻底慑服,让大部分不敢生出反叛的心,敢反者立毙之威。 豪族利益稍微受损,便想着举事叛乱,先想一想,能不能干过龙威虎振,风飙凛然,光震四海的汉家天子。 倘若认为自己用兵,不逊色于孙吴白韩,或者如同汉初淮南王英布,特意选高祖病重时,避开锋芒,而起兵争位。 只要能说服全宗族一齐头铁,不管何时皆有机会。 刘备想到历史上的司马晋朝,那时面对天灾人祸,就有明智之士,担心日后胡人为祸。 可司马氏谁有这样的魄力,还能用战功彪炳的威望,来推动此事? 从曹魏手里抢过烂摊子,就开始醉生梦死,得过且过了。 “大王,我等岂敢不齐心协力,为天下兴盛而出力乎?” 平陵窦氏宗长没用多少时间,便和在场的宗族悄然统一了意见,既然汉王敢用两位老师的名义,信誓旦旦说出这样的祸事,那便极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汉王即将为帝,又中兴汉室,足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用不着亲自下场,拿虚假之势欺骗他们。 作为继光武后,最强而有力的宗室,又应了金刀之谶,不管将来打算重开西域,还是传诏书令官吏与百姓向南开垦耕田,真要如此行事,大家也没辙。 愿意装模作样拿到朝堂议一议,已然是给面子了。 身为开国之君,手里又独握兵权,在军卒和黔首百姓之间威望极高,只要粮草与军械足备,随时能征召天下十数万的战兵和二十六万辅卒。 这些皆是以军功封赏的久役之士,而且遍布关东。 哪怕再来一次黄巾之乱,凭借征战多年的骄兵悍将,也可轻易剿灭。 能够在乱世中活到现在的豪族宗长都不傻,都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因此在为首的窦氏开口后,其余人立马紧随,躬身作揖道:“大王,远见明察,见微知著,识忧患于未萌,避危于无形,故总率天下也,天下豪杰岂有不从之理?” “关中各家愿为大王驱使。” “大王有远见,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 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向刘备表明态度。 “我等敢不承命,只唯大王之令是听耳!” 掾吏也是异口同声,拱手受命。 众人应命时的雄浑而铿锵有力回声,也在甘泉山上激荡久远。 刘备见无人站出来反驳,不禁笑起来颔首称善。 …… 八月初二,刘备率众吏与豪族返回长安城,再度与关张二人重逢,当夜便被张飞拉着同榻抵足而眠,整夜房屋里烛火通明,三人笑语不断,彼此回忆诉说诸多过往。 三弟张飞的诸多黑历史,都被刘备翻了出来打趣,又语重心长的叮嘱关张二人,还需要多纳妾室,天下初定地多人少,要将精力放在子嗣上面,为天下多增加人口。 日后打通西域,倘若有西域国王送来胡姬,他定会先分给自家兄弟,只要开口胡姬就有。 汉王的拍胸口保证,没想到关张两人连忙摆手拒绝,直言说他们口味并不异同,真不喜爱胡姬,让刘备略微引以为憾,三兄弟之间的坦陈之语,却听得外边守卫瞠目结舌。 八月初四,荀彧与荀攸终于赶到长安,在与汉王商谈改制之事,确定要重新制定汉家制度后,荀彧与荀攸再度忙碌起来,一边与众多官吏商讨,一边处理汉王即位之事,又要定下长安与雒阳两都并重之制。 但是关于将京畿朝堂设立在长安还是雒阳,引得众多官吏再次争吵不休。 大王继高祖之业,复光武之事,到底是靠向高祖,还是靠向光武。 继高祖就应重视长安,复光武就该重雒阳,总不能分开设两个朝堂罢? 第三百九十九章 增设三台与六部 “荀公,不知大王到底是何意?” “倘若同时两都并重,恐有分裂天下之祸,不可不察啊!” 看着年约四旬,身材有些佝偻的掾吏,拱手担忧问道。 堂内众多官吏因定都之事在争论不休,有的人干脆越过他们,直接去寻问负责处理诸多事宜的荀公。 荀彧望着嘈嘈杂杂的黄堂,不由皱起眉头,摆手让守卫在旁边的士卒,手腕一抖甩了几记响鞭,这才终于让堂内的三百五十七名官吏安静下来。 精明的掾吏见荀公艴然不悦,纷纷敛手屏足,变得缄口不言。 颍川二荀有翼辅汉室中兴之功,而荀文若更比荀公达声望更强,不仅是身份的原因,还有多年来屡次为汉王举荐贤才。 在场的有一些官吏,还是经过荀彧的手,亲自考察过才被举荐给汉王,方得以一展抱负。 虽说是大王辟任,但也不能忽视荀公的引荐之恩,至少也算半个恩主了。 何况对方的官职,比在场的诸位都要高,于公于私皆要低一头,所以看见荀彧稍作怒色,众人便忍不住胆战心惊。 “此事大王与各州郡太守、郡国相等,诸多二千石早有定论,无需诸位在此争吵,两都虽然并重,但此刻尚未重建完宫殿,雒阳南宫、北宫还未建成,长安的长乐、未央两宫修建亦需要时日。” “眼下雍、凉以及关中周边的羌胡也未安定,大王将率朝堂武官以及部分官吏驻于甘泉山上的云阳宫,而雒阳作为京畿之地,依旧遣文书以御天下。” “两者皆在司隶,均为汉家京都,汉律之下俱为一体,绝无异同。” 荀彧黑着脸没有说话,旁边的荀攸则对众人笑了笑,他心性沉稳,虽说平时少言,且作为河南尹多年,恢复了许多河雒之地的百姓民生,又重新修建雒阳,在官吏心中威望也甚高。 这时候由他出言解释,也算是给关东官员属吏吃了一颗定心丸。 毕竟定都事关重大,不仅决定日后的国策,甚至连天下重心都会逐渐倾斜偏移,大王本就在关东奋起,没有上书请汉王置京都于青州、兖州,已是青、兖两地官吏为汉王尽心竭诚,且禀事公明了。 否则凭什么关中豪族能坐享其成,以他们各州的意见,残破不堪的关中三辅之地,能做陪都已是汉家恩德,若非有陵园在此,连陪都也无需设立。 关西士族、豪族对天下有何恩? 导致天下祸乱的罪魁祸首,便是关西出身。 而雍、凉两州还常有羌胡部落联合反叛,想要平定这些地方,还不知将要耗费多少财帛…… 有不少关东出身的官吏嘴上虽没说,心里却依然对关西鄙夷不已,只碍于汉王的定策,不好说出来罢了。 这些人差不多皆为年约四、五旬之辈,有着关东对凉州等地残留的鄙于不屑,好在这一群人数量不多,没办法对刘备一手提拔起来的新吏,来熏渍陶染,潜移默化了。 荀彧看到荀公达稳住了众人之心,斟酌片刻,开口复道:“汉承秦制已过四百载,而天下无不变之制度,大王自征讨诸侯以来,先改军制,又废郡国兵,如今为了补天济世,此为乾坤再造之时,当改行新制,以求兼覆无遗。” “九卿当中,太常、光禄勋、卫尉、宗正、太仆、廷尉、少府不变,改大鸿胪、大司农为鸿胪与司农。” “太常官署仍旧掌宗庙礼仪,光禄勋亦为掌宫廷侍卫,兼统领郎官不改,卫尉掌两京都宫门,太仆掌除军马、战马之外的马事,廷尉掌律法,鸿胪掌诸侯王及属国之务,与蛮夷朝拜礼仪之事。” “宗正掌宗室之务不变,司农改为管耕田种植,劝课农桑,富民之事,少府掌天子府库与商、海之税。” “同时把军械、水利、太医三处分出,另择官署管理。” “因汝南袁氏曾以四世三公,行悖逆之举,蓄养门生故吏,损公肥私。 故汉家以此为鉴,为防逆臣贼子借三公之权柄,而背公徇私,祸乱天下。 将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废止,正式设尚书台、中书台、御史台。” “三台之下,增设六部,即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此六部负责各方面的行政事务。” “六部与九卿皆置于三台之下,互相协作与补充,各设有官署,以此辅佐汉家,掌控天下事。” 荀彧的话,犹如平静的水面,猛地投下一块巨石,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把在场的诸多官吏炸得不知所措,有的人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有的人眼睛陡然睁大,难以置信的看向荀公。 许多官员思绪被打断,忘记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整个人都心神恍惚不已。 这可是三公啊,大王怎么就把三公之位给彻底撤除了?! 此前多少人毕生所愿,就是想成为三公。 现在三公变成了三台,尚书台虽在光武之时已经出现,却也通过漫长时间,才能替天子决策朝政之事。 现在三公突然罢除了,感觉人生奋斗,骤地缺少了一大块。 无疑让在场的很多官吏,皆露出茫然的神情。 “敢问荀公,大王欲让三台分权接管三公之事乎?” 有官员反应过来,立马起身作揖问道。 “倘若如此,此乃三公择选之祸,非三公职位之弊端,还望荀公立劝大王啊!” “对呀,对呀,不可因袁氏一族之祸,而轻易废除三公,此事尚有不妥,荀公为何不劝谏大王?” 留着山羊胡须的官员立即紧随其后,拱手拜道。 “分权治天下虽好,可若出祸事,责任亦能平分,只怕会官吏上推下卸,委罪于他人,如此一来怎能追责于主官?” “废除三公之举,恐怕弊大于利也,我等愿与两位荀公同去劝谏大王,勿为天下招祸矣!” 其余官吏仿佛如梦初醒,全部起身朝荀彧长拜道。 可以把三公实权逐渐转向尚书台,但万不能废除三公,不然日后大家都是两千石,哪怕留名于青史竹帛,也比先汉大臣低了一头,听着就不给劲。 第四百章 汉家新政 荀彧与荀攸没想到,有些坐不住的官吏,不是害怕三公废除,而是怕废除后,没有其他的官职能够彰显与众人不同。 听的此起彼伏的请求声已然响彻堂内,担心汉王派人来寻问缘故,荀彧立刻命候着的军士再度挥起响鞭,让数百人安静下来。 紧接着荀彧也站起身来,对众人打揖一拜,然后走下堂,细心解释道:“废除三公,乃是势在必行之事,除三公外,常为外戚所据的大司马、大将军之职,亦一同废除,并诏书天下,汉家将永不复设此职。” “孝顺帝之后,宦官养子可袭封爵,以此激起外戚与宦官多年之争,而更有利欲熏心者,挑拨离间,置身于宦官与外戚之间,求得渔翁之利。” “又凭借三公权势,拉拢边军诸将,悄然收为门吏,董卓之徒便趁此而起,才有汉家十年衰落之事,以至于权臣篡逆,弑杀天子与太后,裹挟朝政,私用印绶、诏书,遣军盗掘陵园,焚烧宗庙、宫殿。” “天下万姓因此而丧命者,何止百万?百姓不胜其苦而毙,数之不尽。” “董贼之辈,诛戮忠正,冤系无辜,刻剥百姓,数十万人惨死于司隶,河内、河南、河东、弘农四郡皆臭,而天下因战败所殃者,苛法所陷者,饥馑所夭者,疾疫所患者,更以万万计,死者露尸无人掩,生者奔亡流散,百姓幼孤妇女为豪强所奴,此行此举,犹如炮烙天下。” “汝等之间,亦有不少人见得此景,古人云: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大王见弊端而改之,又有何不可?” “如今诸位所站立之处,依然还掩埋着百姓与官吏的尸骨,诸位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荀彧说到后边,忍不住掷地有声的怒问道。 但凡与荀文若目光对上的官吏,皆是面红耳赤,脸上流露出矛盾而后悔的微妙神色,愧疚之意缠在心头,唇齿溢出一阵长吁短叹。 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者,怎么现在平定天下,就开始想着为自身谋利,忘记了四海之乱的痛苦,这才过了多久? 为国家官吏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礼,忧民以仁,交邻以信。 多年的儒家典籍似乎都白读了,只想着若三公罢除,大家留名于史,却不能在官职上追赶祖辈,实在令人遗憾。 忘记了宦官之祸,外戚之祸,还有让士人难以启齿的四世三公之祸。 前面两个好解释,后面却让士族难以解释清楚,为什么朝廷优选的良吏后裔,屡任三公的袁氏会这样大逆不道。 且还有食汉禄的士族、豪族去主动依附,这和他们奉行的儒家道义完全背离。 要知道在孝章皇帝的白虎观会议后,汉家以儒家礼仪来要求太后、天子、大臣,更对诸多士大夫提出了道德要求。 天子的褒奖与天下舆论的赞扬,无疑让许多贤大夫皆梦想成为天下楷模的良吏,并且心甘情愿的保持清廉正直的作风,且代代相传,哪怕遭权贵迫害而死,也绝不动摇。 结果却出现了虚有其表的汝南袁氏,还有助纣为虐的士族甘愿为其效力。 这样的举动,放在后世或许无所谓,放在此刻却是三观彻底被打破,让许多士人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到底是儒家礼教救不了天下,还是有人借儒家之名乱了天下? 因此有的职位,一旦被沾上了污垢,让天下重新拾回儒家忠孝之义,并且为之奉行的官吏看得极其刺眼。 甚至还出现了矫枉过正之检,如卢植、崔琰等官员直接上书刘备,要把一些在朝堂权柄过重,又能名望之官职全部废除,同时还要禁止宦官为祸。 绝不能再重蹈此前汉室的覆辙。 刘备则召集诸多心腹官吏,如关羽、张飞、赵云、荀彧、荀攸、郭嘉、法正等人,又书信寻问了牵招、简雍、鲁肃、陈登、毛玠、孔融、陈珪、满宠、周瑜、高柔,在详细了解大多数人的意见,刘备决定废除大司马、大将军、三司之职,增设其余官职分权,处理事务。 “荀公,不知尚书台、御史台、中书台,究竟负责何事,可否为我等细言之?” 有官吏羞愧过后,立马改错,虚心拱手问道。 罢了罢了,三公废除便废除,在三台任职,为天子分忧,或许比三公更好听。 有人在心里暗暗嘀咕着。 荀彧见众人知错能改,眉梢里也有些欣慰,便用温和语气,复说道:“中书台,负责撰写各种议案以及诏敕,专为天子出谋献策,其主官为中书令。” “尚书台与光武之时并无多少改变,主官为尚书令,处理六部与九卿官署事宜。” “而御史台的官员,专负责职掌弹劾天下官吏违法乱纪之事,不管其官吏地位的高低,御史台皆一视同仁,敢横行不法,肆意妄为之徒,必将奏表天子。” “舍此外,御史台也指出朝廷政令的误处,再呈献给天子。” 荀彧的耐心解答,让不少人眼前一亮。 仅是简单描述,就能看出御史台似乎更高于尚书台与中书台,尤其是能监督天下官吏,这就相当于行走的御史大夫啊! 各州刺史也只能监管一州之地,而御史台却能监督天下,如同郡县督邮,听着就威风凛凛。 似乎看出了众人所想,荀彧提醒道:“御史台之内,亦有官吏专门负责监督评审御史台之事,敢有弄虚作假,污蔑同僚者,审查后将祸延妻子,一律重处。” “轻则流放边郡,重则斩首弃市。” “除了这些更改,天下亦将增设举考制,将实行多年的州、郡、县、乡四层稽考,正式纳入律法之中,将参差不齐的举孝廉逐渐废除。” “同时在长安与雒阳各设数座官学,凡熟悉儒家典籍、以及治国之策与儒家六艺者,无论出身怎样,皆可从乡至县、郡、州,一路统考而至雒阳。” “若官学出身,则可从县级开始稽考。” “筛选出来的士子,或可为乡吏、或为县吏、亦或为郡吏,通过州部、京都各科出题复考通过,方可为官。” “此乃大王,取左公之遗见,择天下俊才,为汉家所用,故名科举也。” 说到这里,荀彧忍不住打起精神,把将要实行四海的量才之举,连带解释一番。 第四百零一章 取年号“建兴” 建安三年(198)八月初十,荀彧、荀攸、郭嘉、关羽、张飞、赵云等人上书议年号。 刘备从排列的诸多年号里,独取“建兴”作为汉家兴复的年号。 因年号用字,固取吉祥,此事最初起于孝武皇帝,其追改初元为“建元”,从此成为汉家第一个年号,到光武中兴时,亦取年号为“建武”,和孝武皇帝遥相呼应。 此刻刘备复兴两汉基业,承统汉家大业,当然要在年号上与孝武皇帝、光武皇帝看齐。 待年号选定后,就要最后试穿天子冕服了,此前汉承秦制,所有的服饰与祭拜,差不多都是按照秦朝的标准在进行。 到了光武刘秀中兴,儒家兴盛之时,终于开始严格规定祭坛修建与郊祀的制度。 孝明皇帝刘庄继位,下诏采用《周官》《礼记》《尚书·皋陶篇》,包括冠冕、衣裳、鞋履、佩绶,以及颜色图案,都做了明确规定。 上到天子,再至三公、九卿、百官,皆要穿着儒家冕服参与祭祀之事。 天子头戴冠冕,垂挂十二珠旒,前后双垂。 而其余大臣则分为,七或五旒数,垂挂有前无后。 又区分玉珠的颜色,用白玉代表至纯至德,天子冠冕便多用白珠。 因祭天地、五岳、四渎、山川、宗庙、社稷等仪式不同,祭天则需服大裘而冕,祭祀宗庙则着玄衣纁裳,即上黑下黄之服。 这些服饰也不怎么需要刘备操心,自然负责的礼官与织工完成,诸多大臣的舆服冠冕亦不用他去管。 在临近即位的半月里,刘备顿然发现自己变得无比清闲,望着略显怀的阴珺,还在忙碌比划着天子的大裘与礼冠,时不时眉头紧蹙,带着一抺凝重。 刘备却忍不住嘴角含笑,脑海里回想初见阴珺时,少女十四窈窕无双,娇羞未惯的模样。 再到十八生育长子之际,玉肌花脸柳腰肢,红妆浅黛眉,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时。 如今已有十年,更是聪慧温柔,大方得体,一颦一笑间千娇百媚。 纵然是多年老夫老妻了,刘备也常常会望着失神,当年能恰逢其会找到符合自己心意的夫人,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可谓奢望中的奢望。 而他也不需要像秀儿一样,要对河北豪族让步,委屈了夫人。 阴珺回过头,吩咐婢女准备为大王试冕服,却被刘备摆手,轻笑说道:“今日时辰尚早,冠冕待会儿再试也不迟,难得备有清闲之时,可夫妻之间窃窃私语。” 说着便让婢女先行退下,刘备上前与夫人十指相扣,将其轻拥在怀,揽着腰肢,用手摩挲皎皎白皙的玉颈,低头亲吻了对方额头。 笑望着阴氏快速凝羞晕颊,轻妆渐赤,刘备嗅了嗅清香,笑说道:“细君,为何还是这般敏感,记得当初你为求子嗣时,可不是这样。” “那时可是脱……” 话音还未说完,就让阴珺颇为无语般堵住了夫君的嘴,带着红到耳根子的神色,羞怒道:“大王即将贵为天子,为何说话仍然直言不讳。” “大王效光武故事,应该以光武皇帝为鉴,当怀柔心,不戳人痛处,以儒礼治天下,怎行事还与高祖类同?” 刘备听见忍不住哈哈大笑,将夫人的手重新紧握,带笑意解释道:“自孝元时起,汉家行儒礼二百年,可人之本性如何能遏制,备从涿县游侠起,便到处结交市井游侠,与云长、益德扙剑而行,走到哪吃到哪,一路除暴安良,斩杀盗贼无数。” “引得各郡游侠争相依附,若不凭真性情,走南闯北,济困扶危,岂会有任高唐县令时,振臂一挥,便有百余名游侠来投之事哉?!” “刘玄德生性如此,非天子位,儒家礼加我身可改之。” 刘备回忆起当年的过往,不由笑说道。 可以用儒礼,但不能被儒礼所束缚,不懂得变通之道。 一旦不懂变通又被外人察觉,就会遭人所欺,权贵官吏更会得寸进尺。 如同数十年前的外戚梁冀,甚至还敢暗中做出毒杀天子之事,让后面的权臣有样学样,胆子变得越来越大。 历史上曹孟德翻旧账用国法诛杀了刘协的皇后与皇子,后边的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也学样诛杀了曹氏嫔妃与天子。 到司马氏权柄丧失之时,司马家亦遭诛害。 想到这儿,让刘备不觉感慨万千,叹道:“天下大业以艰难得之,必当以艰难守之,战战栗栗,日慎一日。” “自古人主,可做马上天子而取天下,不可始终乘于马背,以此治天下,不然秦末陈涉、吴广旧事,定会卷土重来,以伐无道,诛暴虐讨之。” 不过刘备说罢,低头望着自家夫人眉间闪过忧虑之色,随即话音一转,轻笑道:“自古天下无不亡之国,高祖则不可顾成、哀之世,世祖不可虑桓、灵之衰,备也无法始终为你我子孙后嗣为计,只能盼着后人自有后人福。” “若历代子孙能择贤而立,天子皆有功于社稷百姓,留名于史,留名于世。哪怕宗庙有覆灭之忧,我也不会怪罪。” 刘备一边细声说着,一边用手轻拍安抚了阴珺,让对方蹙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阴氏不由发出轻叹,待她抬头已然是眼角眉梢尽露笑意,抿着嘴唇道:“我常读史书,见汉家刘氏天子,似乎并不在意刘氏衰亡,也无秦皇欲将基业传万世之心,令子子孙孙永为皇帝。” “如今大王亦如此,妾好奇敢问,此何也?” “大王每临行阵,亲当矢石,所击者无不破,故而使天下俯首听命,士卒心服。” “然妾之所知,大王身受数十创伤,逢阴雨天则有感疼痛,常忙碌于军事、吏事,疏于丝竹享乐,取基业艰难由此可见,为何还能如此豁达?” 阴珺凝视着刘备的目光许久,眼底带有心疼之色,只有日夜相伴的人才知道刘备对天下付出了多少心血。 换做寻常人,哪怕不想将基业传至万世,也会想尽办法流传百代,怎能将兴亡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刘备摩挲着夫人因纺织变得略微粗糙的手,沉吟片刻,扬起嘴角笑道:“因为刘氏之祖,非六国王室贵族后裔,比起他人血统,不过区区亭长,却能置产业坐拥天下,力压列国贵族。” “我刘玄德也是家道中落的游侠出身,论身份地位,比起早年割据一方的诸侯,更不知差了多少,能奋十年取今日成就,亦在我意料之外。” “如此而已,还有何不满足?” 刘备朗声说完,便轻轻地哼起青州歌谣,笑慰之。 第四百零二章 韩遂:这是要逼我拼命! 八月十五日,锐冲营、先登营数千人马持军械、弓弩巡视长安东郊,距离渭水二十里处的祭天台坛。 随着来长安的人越来越多,各地治安之事,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赵云却不会管这些,凡有神色慌张,敢私自接近祭天之所的人,无论黔首百姓还是官吏,与好奇的士人,还是成群结队来长安拜见的胡人,皆先通通关押待审。 谁来出面求情都没用,反而还会派遣军士连同求情的人一起监视。 不是赵云要小题大做,汉王登坛即位已经不远,而关中北边的凉州北地郡与并州上郡,仇视汉人的羌胡部落,正在蠢蠢欲动。 甚至还传出了欲将准备反叛之事,再加上凉州的韩遂和马腾交战范围更扩大至其余郡县,金城郡、陇西郡、武都郡、汉阳郡、定安郡,五郡共计四十九县的羌族与汉人全卷入其中。 马腾想拿韩遂的项上头颅,作为觐见天子的投名状,也想为妻得报血仇,于是说服亲近他的羌族部落猛攻武都、陇西、金城三地,不顾伤亡只求最快击破狗贼韩遂。 身处于金城郡允吾县老巢的韩遂也渐渐醒悟过来,刘备是没打算放过他这经常反叛汉家之人。 说好话只是在麻痹他,为拖延时间罢了,待登坛即天子位后,便立刻会出兵剿灭凉州诸侯。 马腾虽说是羌女所育养,却仍然为昔日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在朝堂之内至少比他更有颜面,而且凭着眼下马寿成拼老命来厮杀的架势,若是没有汉王封侯与赏官许诺,打死他都不信。 韩遂咬紧牙根,拿出多年积蓄,从府库搬出珠宝与细绢赏赐给帐下士卒,用来血战到底,他哪怕是死,也不让马寿成与刘玄德得意。 来不及再为送去长安作人质的儿子痛哭,立马派出使者联合烧当羌、烧何羌、罕开羌、虔人羌、当煎羌、先零羌、勒姐羌、牢姐羌、弥姐羌等羌族部落首领歃血为盟。 用言语恐吓曾经攻掠三辅的羌人渠帅,说汉王刘玄德厌恶羌胡,又好大喜功,想彰显强汉之威,斩尽羌族各部落男女老少头颅置于长安的蛮夷邸,以示万里,震慑万族。 瞬间把许多部落首领说的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羌、汉语言又不相通,汉人天子的诏书,也需要用羌语念出来,才能听得懂。 此刻听见多年交好,在汉人中享有权势的韩遂,如此推心置腹,信誓旦旦的说。 赶来参与会盟的诸多部落首领皆面面相看,惟恐其话不假,再不聚众起兵,只怕会被汉兵逐一击破。 “遂不为吾家担忧,若事不可为,则往西南退守,可诸位首领将来如何是好,福祸当难以细思。” 韩遂在空地设下宴席,让士卒搬来酒水,又让婢女给各部落的首领斟满美酒,面带忧愁举杯站起身,叹息说道。 他望着与汉人束发截然不同的打扮,被发左衽,头裹麻巾防晒,衣袍上系着羊皮腰带,挂着小刀的胡人渠帅,还有佩戴兽骨、玛瑙作为身份象征的羌胡首领。 在心里对他们感到可笑可悲,羌人繁衍生息数百年,却始终不被汉人所接纳,以至面对强大的大汉,只有相互抱团取暖才能生存。 一旦他的势力彻底覆灭,那就是汉军重回凉州边郡之时,不知有多少羌胡首级会成为汉兵将士的功勋,届时踏着胡人尸骨残骸,封官赏爵。 而韩遂担忧的话,瞬息点燃了各部落首领的情绪,纷纷想起了被汉人官吏欺压的过往。 使众人心中愤懑抑郁之气,不能得到宣泄释放,披头散发的羌胡首领,立刻拍案而身,连酒水溅洒在身也不管,怒说道:“汉官属吏欺压太甚,想来汉王刘备也是如此,我等要还不奋起一搏,与汉军拼死一战。” “如何能庇佑部落族人?如何庇佑妻女不受汉吏所羞辱,保护亲属不遭汉军所屠杀?” “那段颎狗贼用近十年时间,斩杀我羌人六万余首级,多少部落的妻女遭贩卖成奴,任由汉人践踏。” “我亲眷阿姊、阿诺,皆被汉军击破部落而掠夺带走,至今仍旧未知去处,生死也不知晓。” “这才三十年未到,难道各部落的大豪、渠帅已经忘记此事了吗?” 对汉人有着多年怨恨的先零羌族部落首领,痛恨说道。 还咬牙切齿对其余还未点头同意起兵的首领、渠帅们怒目而视。 先零羌首领鼓睛暴眼,说着刻骨铭心之痛,让在场所有羌族首领,皆默默放下了手里酒樽。纵使那时他们年岁尚小,却也耳闻过汉将段颎对各处羌胡焚烧稻谷,斩尽杀绝之事。 倘若汉人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凉州,他们必将又要遭灾祸,何况在场的部落,这些年趁着大汉衰落,也去汉地劫掠了不少的百姓为奴为婢。 到那时候汉军杀过来,也是有借口可寻。 既然早晚都避免不了打一仗,还不如趁着韩府君有实力之际,各部落出兵相助,不说别的,如果有韩府君顶在最前边作为屏障,就算汉军再强,短时间也不会杀到他们部落来。 “汉人官吏欺压羌人数百年,愿出部落精兵,为韩府君助战,扬我羌人之威,好让汉人知晓,我等并非任人宰割之徒。” 有头戴汉家官帻的羌族首领,见各族豪帅被仇恨所激,神色愈发不善,死死地盯着他从汉商那购来的帻巾,顿时心中一悸,一把扯下头顶官帻,愤气填胸说道。 待到其他部落首领将凌厉眼神从他身上挪开,把宰杀牛羊的鲜血,涂到脸上与嘴边,去和韩府君歃血为盟之时。 身为亲善汉人的羌胡首领才敢舔了舔嘴唇,悄悄擦拭手心冒出的汗。 幸好反应够快,差点就被这群蛮夷放他的血,来歃血为盟了。 别的部落与汉人仇视,又语言不通,不常与汉商往来,才被蒙到鼓里。 据他从益州行商马队处得知,汉王抚恤四方,得人效死力,远胜于此前汉家天子,假设这时能主动去投,必有封赏啊。 现在倒好,平白无故惹祸上身…… 勒姐羌族首领,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担忧。 第四百零三章 即天子之位(上) 季秋九月初一,晨曦东起,烈烈朝辉拨开云雾,令天色骤明。 长安东郊的平原易野,一阵阵大风袭来,犹如万马奔腾,又如衔枚疾走。 祭坛之下,先登营、声射营、锐冲营、甲营、柴营,共计两万余战兵,两万三千六百余名辅卒,或是持械戒备在道路旁,或是肃然站立,挺起腰背,威风凛凛。 这些为汉家征战多年的军士,除了刘备想要让他们见证大汉的新生外,也要依靠战兵与辅卒维持着东郊的秩序。 随着时间的推移,别说司隶的士族、豪族子弟成百上千地赶来长安城,就连邻近的益州、并州、荆州,还有远一点的豫州、兖州、冀州,甚至青州、徐州、扬州都有连绵不断的士人成群结队赶来,只为参与天子即位的盛况。 不仅是士人如此,黔首百姓也赶来凑热闹,尤其是大河一带,每日数百艘来往不绝船舶,都载满了赶往长安的百姓。 据官吏统计,近半月来在潼关等四座渡口,横渡入关中的人数多达八、九万。 不少是全家选出一人,携带炒熟的干粮,方便去时在路上吃,然后再带些钱财以备不虞之需,若有变故,还可以在其他州郡,购买些杂食谷米充作口粮,半饥半饱省着一路吃回来。 刘备得知从各地前来长安的百姓,便属青州黔首百姓不可胜纪,而青州百姓当中,就数平原、济南、乐安三郡国来的最多。 于是下令凡入关者暂免过所,所有河道官船乘船费用减半,又命传舍、邮、亭,若需求购秸秆者,可按市价购得。 同时勒令途中行商,贩卖各种物品,不得高于原先价格,违令者重责。 截至数日前,长安附近陡然增加了近十二万人,好在大家都知道关中此刻是什么模样,遭凉州贼肆虐多年,民不聊生,前些年又遇大旱。 当地关中百姓根本就没余粮卖出,只有自己携带足以应付解饿的粮食,不然来到长安就得挨饿了。 为了能在这种情况下维持秩序,划分空地安置百姓,严查各种奸、盗、杀之事,可把任京兆尹的赵云忙碌得不行。 此时,东郊的天色刚亮,便已万头攒动,人山人海,无论是官吏还是士人、百姓,皆伸长脖子,扬着头远望最前面巨大的三层,又有青、赤、白、黑、黄五色的夯土天坛。 坛上摆满了案台,最顶上放置了柴木,用来燔柴告天,焚烧牺牲、玉帛,以达精诚于天。 太常的官吏们正在小心翼翼检查摆放在祭台附近的钟、鼎祭祀之器,翻检酒食器具,再确认各种方位置放无误。 紧接着太常官吏算着时辰,然后嘴里念念有词,躬身磕头长拜三次,恭敬地起身斟酌温酒与肉食先供奉给从高庙请出来的太祖高皇帝灵牌。 坛下的众多官吏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常们的动作,也紧跟行礼长拜高祖。 随着太常官吏算好的吉时越来越接近,祭祀外围的驰道上也震响了马蹄声。 最先出现是数千全身玄铠,兜鍪插赤色飞羽的虎贲骑在前头开路,竖持丈八长槊,弯弓挂于马背,场面恢弘磅礴,气势扑面而来,雄壮的士卒高擎“漢”旗大旌迎大风飘扬。 接着便是天子的雉羽华盖车驾,以金根车,驾六匹白马承载,车壁绘日月星辰,寓意象天而行。 还有随行的五车队,按五行而设,满有旗、鼓、礼器等器物与随从。 虎贲骑军在前开路,庞大的车队一路从驰道行驶至天坛乃止。 “万岁!” “万岁!!” “汉家天子万岁!刘氏天子万岁!!” 刘备还没走出羽葆车,激动难耐的黔首百姓不顾肃静的礼仪,直接变得红脸赤颈,情不自禁地举臂高呼。 甚至有平原百姓兴高采烈的喜极而泣,没想到他们也有机会能和汉家天子有点头之交,还有人先前受过恩惠,也曾与天子当年坐在地上唠过嗑。 这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于青州百姓来说,刘备是他们的乡亲天子,追随玄德公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听见百姓激动的齐声呐喊,原本身着十二章纹衮冕的刘备按照太常规定好礼仪,是要一直向前走到登坛为止。 但是听见黔首百姓用最震耳欲聋的喊声,激动又热烈的向他倾诉欢欣,不禁缓缓停住了脚步。 “大王为何驻足?”引导的太常官吏们,不解问道。 这些步骤可是经过他们详细推敲过的,完全是按照光武当年在雒阳完善的礼仪摆出来的。 无论是新君提前三日斋戒沐浴,还是派遣官吏告祭宗庙历代先帝,告以即位之事的过程,绝对是传承合法,没有任何纰漏,怎么突然间就…… 头戴天子十二冕冠,身穿舆服的刘备没去理会太常们所想,在登坛前转身仔细地凝视了诸多士卒、百姓与官吏,将熟悉或陌生的一个个脸庞映入脑海。 然后揖礼躬身,伏拜天下万民,再踏步走上台阶。 “这,这……这合乎周礼吗?” 太常的官吏们顿时有些懵住了,没想到天子即位还会对天下百姓揖礼,就算他们熟读周礼多年,也没找到这样的出处可以借鉴。 大王为何完全不按周礼套路出牌,如此盛大之事,怎么能乱拜啊。 有太常官员想提醒,却又不敢在这时候多嘴,只能看着新天子把周礼又加一个莫名步骤,让后世官吏能以此为鉴来整改了。 就在此时,百姓与士卒震天动地的喊声随即应起,尽数跪倒在地。 “陛下!” “愿为陛下效死!” “见陛下诚挚,岂敢不肝脑涂地而报。” 别说有没有见过,就是传闻也是从来没听过天子会在登坛即位前,转身伏拜天下万民的事,不说黔首百姓与兵卒为之轰然,连来观看盛典的士人与官吏,也包括在内被震得久久无言。 “此君在世,尧舜可比乎?!” 有耄耋之龄的老儒,忍不住颤声说道。 这是把天下人无论男女老幼,身份卑贱如何,都当作人在看啊。 要知道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不把地位低下的人当人对待,以牲口的方式已是不差了。 而新的汉家天子却能折身礼拜,一拜下来,在场所有人谁敢不效死力乎? 这并非价值观破灭的魏晋,而是士之遗风的大汉,心神的强烈震撼,对于众人来说都是头一遭,随着时间更能传播到天下。 重恩下来,谁敢不以士人之礼报之,别说人群中的甘宁在热泪盈眶激动不已,就算劳碌许久的司马懿亦是如此。 跟着叔父诸葛玄前来长安的诸葛亮,望见这一幕,不禁牢牢地记在心里。 “天子真明主也,赤忱之心,使见者难忘……” 第四百零四章 即天子之位(下) 刘备无暇去理会后面的呼声了,此刻他由太常官吏引着朝拜祭坛四角。 走到这一步,众官吏已悄然转换了称呼。 “陛下,此时应当领众臣伏拜昊天。” 于是刘备领着群臣,站立在坛上焚烧的火堆前,举酒三拜昊天。 太常的属官们在旁念念有词,嘴里似乎正在向上天介绍汉家新天子,构建君权神授之意。 接着便要拜高祖,行三跪九叩礼,以彰显复高祖之业。 “陛下,当置酒拜高祖了。”太常属官在旁细声,提醒道。 刘备接过递来的酒樽,先是恭敬地放置在高祖的灵牌前,接着往后微退,掀起舆服跪拜高祖皇帝。 礼毕后,原本应该由三公奉上玉玺与策文,如今换成了尚书令荀彧上前呈传国玉玺与祝文,然后再由新君宣读昭告,表明天命转移。 坛上摆放的牲、玉,已被举火燔燎,升天浓烟象征与昊天上帝沟通。 刘备背南向北而立,望着众多神像以及高祖的灵牌,再度恭敬行礼,打开告表,高声诵读道:“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祇,眷顾降命,属备黎元,为人父母,备不敢当,群下百辟,不谋同辞。” “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董卓戮杀少帝,窃居神器,引天下祸乱,民不堪命,饿莩遍野,死者相枕,诸侯分裂社稷,汉家天命即将坠于地下。” “备于平原发愤兴兵,平黄巾、讨公孙度于东莱、慑刘岱、降张杨、诛匈奴於夫罗于河内、破袁绍于河北、斩袁术于淮南,又平黑山百万,定关中、收荆、益,遂荡平天下,四海归服,上当天地之心,下为元元所归。” “如今天下无主,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幸得高祖神灵以大风二授命,传国玺、斩蛇剑应而复现,备犹固辞,至于再三,群下佥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 “备敢不敬承,谨择元日与百僚登坛,受皇帝玺绶,燔燎告于昊天,惟神尚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今大赦天下,改元建兴!” 就在刘备念完最后一个字,祭坛上焚烧柴木的浓烟被大风径直卷起数丈之高。 似乎真有神灵在天上应承了此事,连周围竖立的旗帜也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刘备抬头望向天空,只见蔚蓝的长空一洗无尘染,万里无有浮云。 百官之中记忆甚好的郭嘉抬头仰望,不觉心底震撼道:“这应该是第三次刮起大风了罢,究竟高祖魂魄在此,还是昊天应承降命?!” 难怪陛下才得天授,这又是高祖,又是皇天、后土,无怪席卷八荒,天下莫敌。 就在众多官员胡思乱想之时,负责祭祀之事的太常官吏很快反应过来,高声说了一句:“礼毕。” 紧接着给了尚书令荀彧,递过去一个眼色,百官在荀彧的带领下,立马伏拜在地,大声喊道:“天子千秋万岁!汉家千秋万岁!” “天子千秋万岁!!汉家千秋万岁!!” 底下的数万军士立即跟着齐声呐喊,喊声震天。 “天子千秋万岁!汉家千秋万岁!” 附近赶来观礼的十余万百姓、士族、豪族子弟,还有士人儒者,皆跪拜齐呼共喊道。 众人声音洪亮,响彻长安数十里。 刘备望着跪拜的关羽、张飞、赵云、简雍等,微末之间便已生死相托的兄弟与挚友。 又看了荀彧、荀攸、郭嘉等一众为治理汉家呕心沥血的心腹之臣,还有北海赶来的诸多儒士,不乏有出自康成公门下的弟子,以及平原的刘氏、管氏、言氏宗长。 兖州东郡与济阴的薛氏、吴氏、魏氏,还有陈留的蔡氏,徐州糜氏、陈氏,涿郡诸刘,还有很多数不清的又熟悉的面孔。 有军吏士卒,有黔首百姓,更有随他出征战殁疆场的袍泽,哪怕过了十年想起来也宛如昨日。 这一刻,刘备不仅感受到了生人的目光,更感受到逝去之人的目光也在注视着他。 让他忍不住想喊道:“你们看,备许诺的天下大定做到了,不仅如此,我还要将这份安定,尽毕生之力,维持下去。” “你们虽然来自青州,兖州,徐州,甚至豫州的袍泽,追随我舍命厮杀战死沙场,魂归西天,夜枕青山,却不仅只为刘氏而死。” “我刘玄德发奋而起,是为了天下再无纷争,百姓无需再埋百草,妇人无需再流泪。” “此时虽无法明言,但愿与诸位共享此功,备以汉家天子之名,请诸位魂魄归来,上坛伏维尚飨。” 刘备在内心大声道。 十年征战以来,他麾下已战死军吏、法吏、战兵、辅卒共计四万三千八百七十一人,死在了追随他统一天下的路上,别人忘记了这些人的姓名,但他还记得,且永远记得。 一缕微风拂过各营所属的旗帜,轻轻拍动着旗杆,似乎像在对汉王点头。 …… 天子登坛称帝的仪式,极其繁琐又不得不为之,哪怕即位后,还要设郊坛择日祭祀五方上帝,(青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完成天子礼制。 不过眼下却不用再管这些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天子即位后,不仅需要在宫殿颁布新朝的行政纲领,定好将来数年要做的事,更要让百官清楚天子想要做什么事情,让天下能往一块使劲。 绝不能天子搞天子的事,大臣做大臣的事。 除此外,还要议好功臣册封之事,以及处理前汉诸侯王与陈留王刘协,还有梳理天下积累下来的侯爵和治理四方的事宜,改革的官制该如何运作。 最重要的是,要来确定宗庙祭祀之事,不能学光武把这件事一拖再拖,拖了整整十九年,让天下人对此吵得不可开交,光武实在没办法,才将自己过继给了孝元皇帝。 光武帝按照族谱追溯,父亲刘钦与孝元帝属于同一辈分,因此将自己过继给孝元合乎礼法,但此时天子的辈分,却让太常官吏几乎要挠破头皮…… 第四百零五章 刘备:天子不如汉王舒服 在长安东郊即位,刘备与众多大臣在长安城小憩一晚,翌日清晨就启程前往甘泉山上的云阳宫殿。 留下部分官吏妥善安排准备归还乡里的黔首百姓,按照先远后近的方式遣散,务必不要出乱子。 至于赶来的士族、豪族子弟,愿意待在长安一时半会不走,那就先待着罢,省的和百姓一起拥挤。 刘备坐在摇晃的马车内,虽说头戴天子十二冕冠,身着华丽的舆服,看着威仪非凡,却并没有让他感到有多少自在。 哪怕许褚与典韦轮流在外面驾车,知道陛下不喜欢马车颠簸,特意放慢了速度,却还是让刘备感到头晕目眩。 他都已经不知多久没乘坐过马车赶路了,真有点不习惯。 托留侯在博浪沙刺秦皇的福,从那时起天子车驾的扈从护卫变得极其严格,不仅外出的卤簿规模变大,车厢要层层封闭,还要用各种旗帜作为仪仗,彰显壮观气势,以达到震慑人心的效果。 舍此外,还要带上诸多副车,例如前导的“象车”,载九龙华旗走在队伍的最前,这象车远大于一般的车驾,正是用从益州南部献来驯服的大象,由数名蛮人骑之。 大象到达长安之时,也引起了上千人的围观。 除了象车外,车驾卤簿还有驱邪的辟恶车,奏响鼓乐的鼓吹车,然后才是天子的金根车与旁边的副车,庞大的车队,前后左右皆有虎贲骑兵护卫。 带着众多大臣到达云阳宫,城门宫殿由锐冲营的将士接管,卫尉寺置于云阳宫城内,负责宫门安全,营房就建在宫墙内墙下,便于士卒到各宫门守卫与巡视。 车驾到了迎风宫前,立即有诸多宫人慌忙出来迎接,刘备将原先王府的僮仆、婢女,择愿意入宫者转为宫人,让她们先提前到云阳宫城,把修缮完的迎风宫洒扫干净,仔细擦拭灰尘。 由于家中长亲已过世,刘备不用去其他宫殿拜见长亲,故仅在迎风宫殿,稍微歇息了一个时辰,便召集百官上殿。 “传天子口谕,宣百官上殿入朝!”洪亮的声音在偏殿门外响起,许褚奉命而来隔门喊道。 群臣立马起身,整理了衣冠,在宫内侍人的带领下,趋步入朝。 随着三声静鞭应响,人人找好了先前预演过的位置,对着高坐在御座上的刘备,揖礼伏拜跪呼道:“愿天子千秋万岁,大汉长乐未央!” 刘备坐在上方就算有冕冠垂挂的十二珠旒,略微遮挡视线,也能将在场众多大臣的神情,一览而尽的收入眼中。 见众臣皆心悦诚服地俯拜,没人敢因站立位置而露出丝毫的怏怏不乐。 刘备遂抬手,轻声笑道:“诸位请起罢!” 看到众臣纷纷起身后,又复笑道:“朕之祖、父虽世仕州郡,奈何桑荫不徙,使得我少孤便与母贩履织席为业,若非二位叔父常以资助,岂有长大成人之事。” “古人有云:受人之恩百世不忘,即追封为安平王、渤海王,着太常与宗正共商谥号。” 太常孔融、宗正刘和闻声,立马走出人群长拜衔命。 见两人行礼退回百官之中,刘备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朕出身微末,却能提三尺剑,回狂澜于既倒,支大厦于将倾,不使神州分裂,天命丧失,此亦仰仗士卒用命,贤大夫用心所致。” “长安光明宫,为孝武皇帝所建,原为祭祀神灵之所,因董贼之乱,而一分为二,今将分裂的宫殿重新修缮,划为南北二宫。” “光明北宫依旧侍奉神灵不改,南宫偏殿则将为汉家定倾扶危,立功而殁的士卒名氏刻于壁上,择汉初四百载来,为汉家立下汗马之功的诸位功臣,辞世俱以画像悬挂宫殿内享受祭祀。” “刘氏与贤大夫、百姓共治天下,亦要为大汉功臣留下生前身后名,使天下为之传唱。” 天子此话一出,宫殿里瞬间鸦雀无声,许多大臣眼前陡然一亮,先前听着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听到后面,却忍不住想激动地拍大腿。 这哪里不对劲,分明是很对劲! 多少年没见过如此圣明的汉家天子,他是真的清楚大臣想要追求什么,在权势与身份已然满足的情况下,不就是想做些事情,求得留名于竹帛吗? 别以为就曹孟德想在碑上刻写征西将军曹侯墓,若是有选择把画像挂到宫殿里去,你看他还稀不稀罕只把名衔刻在石碑? 必然会更改目标,立志将自己的画像与先祖曹参画像,同挂在宫殿里,引得无数人羡慕。 这才是身为汉臣的最高追求,享受生前身后名。 至于天子附带的黔首士卒,此刻已经成了无足轻重的事情了。 “陛下敕令,臣等必当惟命是听!” 迎风宫殿里响起了群臣,再度跪拜之声。 就连关羽、张飞、荀攸、荀彧、卢植都忍不住流露出笑意,不管怎么说,此事必然有他们的份。 身为开国功臣,所追求的先是封侯拜相,封妻荫子,再则是名标青史,万古流芳。 有什么比把画像悬挂于光明南宫,更令人欣喜若狂的事,如果能此时进去,就算立马双脚一蹬,也有官员心甘情愿。 从今往后,踏足光明宫享受祭祀,将成为功臣的最高标杆。 刘备见群臣百官皆喜不自胜,也不禁嘴角含笑,诸君放心,该有的都有。 先抛出荣誉,再设下严格的限制,必定会让许多大臣趋之若鹜,还能间接引导天下士人的价值观,何乐而不为。 刘备抬了抬手,制止了宫殿里的喧杂声,复说道:“汉家举孝廉以来,已有三百三十三年,桓、灵时便有童谣唱曰: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可见孝廉难以为继,于是我令各州行当年左公策,考选出良吏。” “却录取较少,以至各地官吏劳碌,今天下已定,可下诏书布告各州郡,于建兴二年二月初开始乡考、三月下旬县考、五月郡考,郡考毕八月进雒阳京考,州考暂时止歇。” “责令各地主官严查舞弊之事,若有遭举告或雒阳督查而出,则罢免各地太守、县令,由吏部钩稽姓名,永不任用。” “须使天下牢记,朕任用贤大夫为官为吏,而治理百姓,乃求德才兼优者,才不及德者其次也,无才无德者不求也。” “再者诸侯战乱十年,百姓多有逃亡,田地赋税尚未勘定,诏书下达之日,勒令兖、豫二州全面度田,益、荆、扬暂且延后。” “即遣使通往交、雍两州,令其官吏立即前来关中,倘若有违命者,着使记下姓名,汉军进到立灭三族!” 第四百零六章 册封之事 “臣等必奉令承教,惟命是从!” 尚书令荀彧先行拱手,群臣百官紧随其后,纷纷拱手领命。 刘备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自我率军从青州兴汉征伐以来,诸将校尉屡立战功,不可不赏,即拜关羽为骠骑将军,督冀、幽诸军事,张飞拜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赵云任卫将军,领宫门卫尉。” “太史慈任征东将军,张辽任征南将军,吕布任征北将军,管亥任征西将军。” “于禁任镇东将军,赵震任镇南将军,乐进任镇北将军,韩牧任镇西将军。” “周瑜任安东将军,领长江水军,孙策任安南将军,鲍信任安北将军,马腾任安西将军。” “剩下的四平,以及前后左右诸将军名号暂时不设,若有再立军功者,加以册封。” 刘备说在这略微停顿了一下,望见底下群臣皆在侧耳倾听,笑了笑复道:“至于封赏侯爵之事,命尚书台官吏,以功次考绩功勋等级,再将名录呈报于我,为天下功臣划分食邑,确定户数。” “至于光武一脉诸侯王……”刘备脸色有些肃然,正色说道:“汉统衰落时,诸刘仍然其乐无涯,更有着妇人衣,杂诸侍婢,抵暮混出,胸无国家,穷奢极欲,湛湎荒淫。” “如此子孙,何以面见汉家诸帝,以至于窃取王位?” “传朕敕令,罢黜天下诸侯王,王宫内金器、玉帛、细绢、钱财等物赋予生计,任由其取。粟米、小麦、马车、宫殿府邸不动。” “孝灵虽有失社稷之罪,然陈留王无咎无誉,不可追责。” “朕甚怜悯,今封陈留王刘协为东莱王,若敢有逆贼加害者,罪同大逆,恶不可赦!” “至于宗庙祭祀一事暂且搁置,除孝灵外,明帝以后皆受祭祀,中山靖王一脉亦同也,望太常与宗正早日议出两全其美之策。” “朕以宗室之身,复高祖之业,亦承高祖之命也,以至于三起大风。” “而光武及子嗣亦有功于汉室,不可移于宗庙外。” 刘备望向群臣,沉声说道。 他的情况可和光武不同,光武称帝那会儿天下还谈不上平定,而此刻除了幽州数郡被公孙度占据,锁城关于辽东。 就剩下偏僻的交州与河西四郡了,河西四郡其中的武威郡太守张猛也已经投附,仅剩敦煌、张掖、酒泉等地。 这些地方的太守只要是聪明人,听见风声必会争先恐后的归服,诚若还敢生出割据之心,只能说嫌全宗族命长了。 若当年沾了光武一脉的光,和刘虞、刘焉等宗室一样被封为州牧,投桃报李去继承光武之嗣,也算是报答了。 可惜多亏了孝灵皇帝刘宏的福,让督邮借名义索要钱财,连战功换的安喜县尉都没得做。 让他与云长、益德三人,从一穷二白开始起家。 若非有二弟,三弟拼死保护,他早就死在滔滔乱世了。 后来册封为青州牧与兼领数州牧,都是董卓、贾诩助力,跟傀儡天子有何关系? 能将刘协封为东莱王,放在富饶的青州,已然是宽以待人了。 刘备想起举步维艰的过往,不由感慨。 听得天子的话,让宫殿里的群臣有些惊喜,有些头疼。 惊喜的是预感自己将要封侯爵的大臣们,头疼的则是太常孔融与宗正刘和,以及两官署的诸多官吏。 在众臣集体应声领命后,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苦笑不已。 早知道就不接这官职了,夹在天子与礼法之间,而且又与天子关系甚好,于情于理都想偏向刘备,实在不行,陛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但偏偏希望他们想出两全其美之策,既要祭供奉中山靖王一脉,也要供奉光武一脉,以及其他先帝。 这可把两人都难倒了,总不能全部抬进宗庙祭祀罢? 难啊,难啊! 看来此朝也要像光武那般,因为宗庙之事,争吵不休了。 孔融唏嘘想道。 …… 众臣散朝后,边走边议论纷纷,今日朝堂发生的事情,有一大群人围着关羽、张飞,拱手向他们庆贺。 还有另一群人,围上了卢植、荀彧、荀攸、郭嘉等大臣,卢植虽实权少,却贵为太傅。 荀彧也是尚书令,郭嘉为中书令,专为天子出谋献策,哪怕荀攸仅在两处挂职,且不出几日便要返回雒阳,去处理河雒事务,但这些人作为陛下最亲近的大臣。 有什么事情,最好还是先和他们通通气,然后再去表奏,才能万无一失。 汉王已是天子,有些事情说错,做错了,汉王可能会笑着放过,但天子可不一定会留情。 “卢公,荀公,郭公,慢行,且慢走!” 调任来关中的张俭、赵岐、陈珪与应邵等人,在身后呐喊,追着走在前面的天子心腹。 在卢植驻足回头之际,一大群人已经追上来了。 应邵先拱手行礼,微微喘气道:“诸公,还有一件事需要及时与陛下商议才行。” “诸位何事如此急迫?”卢植抚须笑问道。 这些天以来他的心情可谓大好,每日见人笑容可掬,完全没有以前那副在朝堂性格刚直的模样,连脸上的褶皱似乎都被抚平了许多。 尤其看到张俭、赵岐,那更是好的不行,这些儒家前辈在选择弟子方面,也远不如他卢子干,见到他还要尊称一声卢太傅。 每逢卢植想到这儿,夜晚便难以枕眠。 但他也没有办法传授经验,毕竟稀里糊涂的成了太傅,别人做梦也学不来。 “太傅,陛下已为天子,而避讳之事,应当如何处置?” 应邵不觉苦涩笑道。 不是他想提起这件事,而是“备”字在各家典籍里出现的频率太多,要一一修改无疑是项巨大的工程。 如果不改典籍,就要群臣上表请天子改名,越偏僻越好,这样才不会轻易撞上,哪怕碰见也能简单修改。 为避讳天子之名,只好如此了。 就是不知陛下究竟怎样思虑此事,若无心改名,那便得改天下典籍与文书了。 面对这种事情,一般大臣真不好出面表奏,只好找太傅卢植、尚书令荀彧等人先商讨一二。 没想到卢植听见此问,顿时单手抚须而笑,抬手笑指道:“此事无需再问,陛下早有言在先,礼不讳嫌名,二名不偏讳。天子以苍生为念,先前可行,从此朝作罢,万姓无须再有避讳,还望诸位大臣互相告知。” 赶过来的群臣听得微微有些愣住,忍不住心里感叹道:“这也太委屈陛下了吧,昔日孝文皇帝也未尝如此。” “有这样的君父,带领群臣开创盛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张俭、赵岐等数朝老臣激动得颤抖,挺直腰杆向天子宫殿揖拜。 见惯了不干人事的桓灵,没想到汉家还能出类似孝文这样的天子,是多么难得的事。 第四百零七章 匈奴:汉家阿翁再爱我一次 退朝后,群臣在宫殿外,边走边讨论。 刘备也没多闲着,先追封了父母与祖父母,接着马不停蹄地去到长定宫,下诏册封阴珺为皇后,册六岁的刘永为太子,女儿刘兴为安邑公主。 昭仪空置,管氏册为婕妤,甘氏为娙娥,环氏为容华,糜氏、甄宓、魏淑、蔡琰四人并列为美人,因蔡琰参与编撰汉记,故又任为博士。 剩余的魏氏、乙氏、荣氏、步氏、言氏则册为八子视为千石,皆暂居于棠梨宫。 做完这些事情,瞧见宫殿没有外人在场,刘备忍不住向夫人诉说,从长安一路赶来云阳宫,路途有多颠簸,还偏偏不能骑马。 而且头戴着的天子十二冕冠,上面的珠旒,还拍打着脸,完全没有戴刘氏冠来得舒服。 好在汉家历代天子也知道常戴冕冠的痛苦,若非盛大重要日子也不会取出来,不然他必定重新修改冕冠的礼仪制度。 对于此刻的儒生来说,头戴珠旒能彰显出天子的威仪,可对刘备而言则不是很认同,从后世而来什么没见过。 阴珺笑容温柔和煦地望着刘备,细心倾听着夫君的谇语,她不会在这时候劝他,哪怕劳苦也要遵守周礼,以扬显万乘之尊。 因为她知道,能筚路蓝缕,开创四海基业的天子,远比她更懂该用什么礼仪治天下,在这方面付出的心血,也远远多于居住宫内的妇人。 而她能做的便是守好后宫,让夫君无后顾之忧领着大汉走得更远。 “陛下为何不设昭仪,而且相较于历代天子,包括臣妾在内,后宫亦不过十四人,如此怎能兴复汉家,增添子嗣?” “还望陛下诏令,各州郡地方官吏荐举姿端仪美,才德兼备之女进宫,扩而充之棠梨宫。” 阴珺行礼长拜道。 天子就这么些后宫嫔妃,倘使传到天下海内,那些不明真相的士人,恐怕还以为是她皇后妒贤嫉能,怙恩恃宠。 那时风言醋语,怕将难以停歇了。 刘备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笑谓说道:“细君勿急,此时天下尚未大定,各郡官吏日不暇给,就算平定了,也需耗费精力理清各州户籍、田地、赋税、河流水利等诸多事宜,两三年内无需采女以充后宫。” “稍后我便以诏书布告天下,必不让皇后为我无端蒙受不白之冤。” 刘备可清楚阴珺一直在为刘氏子嗣之事而烦恼。 但这种事也不能急于求成,此前常在征讨天下,难得有时间安稳下来。 就算回到青州也要处理各郡的文书,五天才有一天休浴,没温存多久就又要出征。 说来也奇怪,越是想怀越怀不上,有时不经意间便有了身孕。 管氏、环氏、甘氏就是如此,可把魏氏、糜氏、言氏、荣氏、甄氏、蔡氏、乙氏、步氏急得不可开交。 当时在雒阳的数月里,刘备每日睡醒皆感到后腰隐隐作痛,才十人就让他有些疲于应对,那些后宫纳嫔妃、宫女数十人,数百人还得了。 铁打的身子骨,怕也经不起这样摧折罢? 这比在战场斩杀十余人,还要辛苦。 何况后宫人数一旦多起来,非但丧失乐趣,还会成为一种痛苦,连带着审美也陷入疲劳。 反正刘备最后决定,后宫嫔妃怎么也要控制在二三十人左右,他要将精力放在治国、农事与军事上,绝不能效仿刘宏、司马炎之辈。 …… 翌日一大早,重新穿回常服的刘备在竹宫召见周瑜推举的自称为甘英远亲的甘宁,以及傅介子后人傅干。 竹宫附近栽满了茂盛的松竹,还有从西域带回来的种子栽种在此处,各种奇花异草浓郁葱茏。 一阵清风吹过,使竹林摇晃,再加上宫殿幽静,以及美人抚琴,无疑令人心情愉快,瞬间摒弃烦恼。 这让刚搬进来的刘备直言感叹,不知此宫三百年前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但能作为孝武皇帝用来放松心情闲居的地方,竹宫不仅临近迎风宫,景色也是云阳宫城一绝,可以居高临下的观览大多数宫殿、观台。 不得不说,孝武真会享受,不过现在竹宫属于他刘玄德了。 刘备毫不犹豫地把府邸书房转至此宫殿,又将尚书台与中书台、御史台设立在不远处的师得宫。 因无法再容纳太多官吏,便将六部与九卿官署,则放在更远处的西、南两角的宫城边上。 云阳宫城里的雄伟壮观景象,不仅让甘宁看着瞪大了双眼。 还让刚来觐见新天子的匈奴单于呼厨泉和呼衍氏、须卜氏、兰氏、丘林氏诸多贵族的身子微微抖动。 无论汉军穿着的铁铠,还是带有肃杀之气的强弩,以及汉兵打量他们头颅的眼神,都在告诉他们一个事实,敢犯强汉者,虽多必戮。 今时不同往日,塞外有鲜卑人占据草原,长城内又有强汉涤故更新,万物皆在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匈奴越来越衰弱。 倘若这时候惹得汉军北上,都用不着对方再封狼居胥与勒石燕然,直接在并州就能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汉土并非是广阔的草原,打不过还有迂回的余地,能携带畜牧逃往漠北。 现今打不过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北边的鲜卑人虽分成三部,却也不好惹。 看他们仓皇逃窜出塞外,不领着部落跑过来吞食才怪,现在的匈奴哪还打得过汉家与鲜卑南北夹击。 只能犹如当年,重新摇头摆尾来舔大汉,求天子再给一次机会。 刘备却并没打算这么快见匈奴人,在听见侍从的传禀后,便下令让匈奴单于与诸王居于蛮夷邸内,等他腾出时间再去召见。 “让甘兴霸与傅彦材二人一齐进殿来,我有要事寻问。” 刘备将一些文书处理完,抬头吩咐道。 谒者听见立马行礼,恭敬退去。 没过多久,随着宫殿外呼喊声响起,长相平常却具有威仪的傅干,便与高大壮硕身着锦衣的甘宁联袂而至,脸色肃然地拱手叩拜道:“傅干、甘宁拜见陛下,愿天子长乐未央!” 第四百零八章 汉使再临西海 刘备听见声音,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文书,颇为好奇的循声望去,见两人的着装打扮,片刻就分辨出了谁是甘宁,谁是傅干。 于是摆手令两人起身,自己则踱步走到了大汉舆图前,望着摹绘的天下各州,以及西北缺失的一大块疆域。 刘备转头轻笑道:“兴霸、彦材,你们可知我为何特意召汝等前来?” “莫非……”傅干随着天子的目光所触,望了望舆图方向的雍、凉二州,揖礼猜测说道:“陛下是想遣使前往雍州,传诏书寻回东莱王,以及令张掖、酒泉、敦煌尽数归复汉家乎?” 傅干身为汉阳太守傅燮之子,自幼生长在凉州,对于雍凉的极为熟悉,想天子找他前来,定是为了寻问河西四郡之事。 而傅干身旁的甘宁却有些欲言欲止,他先前在黄祖帐下不受重视,听闻南阳太守张益德欲取江夏郡,直接举县而降,从此立下战功。 到周公瑾接任江夏太守之时,据闻他善水战,便纳进荆州水军,又叮嘱他好好重整操练水军,将来无论是溯江而上攻打益州巴蜀,还是顺流而下直取江东四郡,皆需要水军助力。 若能立下大功,拜将封侯不在话下,周瑜这番话,无疑让他大喜过望。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半年之间,占据江东的曹孟德便放开水陆要冲之地,让荆州水军能长驱直入豫章郡。 却让甘宁忍不住扼腕兴嗟,只得把目光转向熟悉的巴蜀,这一次有他在前面带路,定能快速攻破巴郡,让刘季玉无路可逃。 结果这一等,又等到了巴郡太守奉刘璋之命,前来请汉军进驻益州。 听闻此事的甘宁急得舌头差点打结,眉头皱成了川字形,东西两地转瞬即平,让他白操练了数月的水军。 日日不辞劳苦,起早贪黑,不就为了破敌立功么? 现在敌军都没了,还去哪里立功,总不能驾船去交州罢? 先不说荆州河道能否直通交州,单论瘴气与毒虫、瘟疫疟疾等致命之物。 就算全取交州,他也不一定命硬得能拜将封侯啊。 好在心胸豁达的周公瑾眼见他终日落落寡欢,便与他整夜倾谈,获知他为当年奉命出使大秦的使节,甘英远亲后,忽地想到天子有遣使通西域之心。 便当夜直接书信向天子举荐甘宁,把一旁甘宁看得热泪盈眶,感激不已。 待周瑜书信好后,甘宁忍不住跪拜激动地感激道:“宁蒙周都督向天子举荐重恩,他日若能立下功名,必将厚报于都督。” 周瑜听见却摇头笑了笑,将毫笔搁置案台,用手把甘宁搀扶起来,说道:“兴霸欲立功绩之心,瑜亦知也,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凭功勋而取封侯,岂能终老林泉之间?” “瑜此前也想与甘君共率水军击破曹孟德、刘季玉等负隅顽抗之徒,奈何天不遂人愿,数月便失立功良机。” “眼下周瑜不过二十有三,却得天子器重,已为汉家二千石,夫复如此,何以再求?” “愿为国推举贤才,亦为报天子之恩也,兴霸若能为汉家重用,立功西域,此已报答周瑜举荐之恩,瑜岂敢有他望。” 正因周瑜与甘宁在江夏对于西域之事有过倾谈,再加上天子竟真把他召来了长安,很明显汉家打算重开西域了。 见陛下有问,甘宁斟酌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附和傅干所言,恭敬地拱手作揖道:“请恕甘宁斗胆直言,陛下不仅为河西四郡召我等进宫,更是为打通西域诸国,重设都护府一事,召我二人前来。” 甘宁直言不讳的话,让傅干当场有些愣住,如今雍凉乱事未平,大汉就已经要将目光重新放在西域诸国的身上,派遣汉使前往西域了吗? 难怪特意找他过来,原来不是看在前汉阳太守他阿翁的颜面,反而看在先祖义阳侯曾经斩杀楼兰王与匈奴使者的份上啊! 傅干瞪圆了双眼,有些略微懵逼,联想到甘宁自报姓名为甘氏,那必定就是与甘英有关系,除了博望侯与定远侯的后人因没落未至。 其余出名的汉使后裔,即位第二日便召来云阳宫,莫非想要让他与甘宁效仿先祖,带数十人降服西域诸国? 这样算来,汉家收复成本确实不高,但此刻已经数十年没有在西域驻军了,就算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尽归,可现今第一批汉使出玉门关,风险未免太大。 稍有不慎,先祖义阳侯斩杀楼兰王的壮举,就要折颜在他傅干身上了。 出使身死事小,丢汉家脸面事大。 傅干刚想谏言天子,有关出西域一事,是不是应该从长计议,没想旁边的甘宁就已经激动叩拜请命道:“陛下,宁虽不才,却也颇具武力,略有才智,愿请命为大汉驰骋万里,再通西域,大丈夫纵使死于路边,埋没野草,亦无怨言!” 这让傅干想说的话,全部咽进了肚子里。 疑似甘英后人都请命再出西域,他身为义阳侯傅介子之后,怎么能让先祖蒙羞,甘为人后? 立即跪倒在地,顿首拜道:“干虽才疏学浅,却也愿效先祖故事,为汉家重开西域,使诸国朝拜于长安。” 刘备见状顿时笑起来,让他们起身说话,无需频繁行礼,解释说道:“二君毋急,派遣汉使团前往西域,哪怕两三百人,朕亦负担得起。” “关键在于汉家要打通河西走廊被羌胡各部落堵塞一事,如此才能让商道畅通,使我大汉丝绸、茶叶、精盐等器物贩卖至大月氏、安息诸国,更能远至西秦。” “接通西域,一则为行商便利,朝廷可在雍、凉与关中增设商税,减轻百姓田税,以求恢复关西民生。” “二则是穷尽西海,寻找各种植物引入汉家,得以抗衡天灾,我从一卷周室古籍偶然获知,两万里外有飘絮轻薄之物,可植于长江、大河附近,其果实如蚕丝,裹身却有裘皮之暖,打通西域也为寻找此物。” “其三则是汉家编撰‘汉记’之事,天下万物、万事无所不囊括其中,然日月所至,江河所照,皆为大汉臣妾,故需将玉门关以西,各国实史尽数汇编成书,以充‘汉记’西蛮之卷。” “西蛮诸国无有修史,多有覆灭于外族之手,唯恐其后凭空臆造,大汉为天下共主,故将其补录,传于后世。” “当年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临大海欲渡,安息船人谓言: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渡。于是甘英折返归汉。” “桓帝延熹九年,有称西秦使者乘船而来,仅献象牙、犀角,并无珍贵之物,仅此一观,大秦国力岂能与我大汉较之。” “若通西秦则入其都城,为我收其表贡之物,记大小诸事而还,使汉家尽知西秦之事。” 刘备望着傅干、甘宁二人,肃然说道。 后世关于甘英抵达的条支国,究竟在何处而争论不休,按照记载条支国城在山上,周四十余里,临近西海,海水曲环其南及东北,三面路绝,惟西北通陆道。 安息国距雒阳二万五千里,从条支转北而东,骑马行六十余日方至安息,行如此远距离不见西秦,那只有一个原因…… 刘备想到这里的门道,有些忍俊不禁。 “西秦强盛如否,就让汉使去领略一番罢,但愿不要让我失望。” 第四百零九章 刘虞:伯圭我不是针对你 建兴元年(198)九月十六日,安西将军马腾派人传来急报,凉州十余万羌胡与韩遂歃血为盟,东面西面的羌族、氐族、丁零诸多部落卷入其中。 在有心人挑拨下,各地仇恨汉人之声,已然是沸反盈天,甚嚣尘上。 凉州无数豪族坞堡遭受袭扰,来不及逃跑的黔首百姓被屠杀与掳掠,一时间妇人、孩童的惨叫哭喊声响彻雍凉,关中三辅连震。 夜间,云阳宫城内的主宫灯火通明,天子诏令群臣急进迎风宫议事,除了关羽、荀攸、吕布数日前返回了冀州与雒阳,负责处理司隶与河北度田,以及取并州震慑匈奴和鲜卑。 剩下的太傅卢植、尚书令荀彧、中书令郭嘉、卫将军赵云、九卿以及其余佐官,连刘虞、公孙瓒、段煨、贾诩等人都被叫来议事。 宫殿之内,群臣面容严肃讨论着支援凉州之事,就算一向性情儒雅温和荀彧,此刻也是神情里掺杂着怒火。 雍凉的羌胡蛮夷,真是反了天了,汉军还未定下征伐之事,就敢反叛肆意残杀汉民,就不怕惨遭族灭吗? “玄,陛下……”公孙瓒早是怒容满面,差点称呼叫错,好在反应过来,立马改口作揖道:“陛下,羌胡蛮夷为祸多年,屡教不改,今又乘戎马持弓,怀禽兽之心,杀我百姓,践踏汉家颜面,若不以雷霆之势,灭其根种,恐让胡狄之辈愈发轻视大汉!” “夷狄无义,所来已久,愚臣愿重拾段太尉之良策,为陛下向西力奋羌胡,诛尽蛮夷种族,重定河西。” 公孙瓒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能让他立功出头的机会,能征讨羌胡也算弥补多年前的遗憾。 当年羌族叛乱,车骑将军张温命令他征发三千名乌桓突骑,赶去三辅剿灭叛军,只因粮草未能及时补充,导致好不容易征来的乌桓突骑竟一哄而散,使他瞬间变成了光杆司令。 那一段时间,让他心情低落不已。 现今能重新去征讨羌族,简直是想瞌睡,便送来了枕头,讨蛮夷胡人可是他的老本行。 可惜仅剩下的“白马义从”如今在关云长的手里,此生还不知道还有无机会,再与白马义从一同擐甲披袍了。 继公孙瓒后,段煨也站出来对天子拱手礼拜,说道:“陛下,公孙将军所言甚是,羌人以盗窃为务,常为边害,放牧耕种侵占汉人百姓田地,屡屡内迁,又时时为害,需拔本塞源,除恶务尽才能止息。” “陛下不可!”段煨话音才刚刚落下,刘虞立马走出人群,顾不上失仪的打恭作揖,长拜反驳道:“臣闻人无常俗,而政有治乱,乃因天子之明。” 然后刘虞起身整理了下思绪,再躬身拜道:“陛下,雍凉数千里之边,胡人部落无数,如羌渠种、贺赖种、钟跂种、大楼种、雍屈种等先后侵蚀汉土,此乃因天气苦寒,水草枯竭,无以维持生计,诸多胡人不得已,由西往东迁移至雍凉。” “加上胡人无义,以部落生存为主,父亡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尽妻其妻,语言又与汉人有异,故常起叛乱,汉军绞杀灭族,虽能保一时,却难掘其根。” “何况诛灭容易祸殃无辜,激起各族共反,使军难卸甲,马难卸鞍,而雍凉常驻边军,又易遇董贼之祸,不可不鉴。” “为今之计,羌胡可讨平,却不可杀戮过度,当择才略兼优者为将,恩威并重以讨羌胡,伯圭与忠明,固然善将骑兵,却并非适合平叛,伏望陛下虑思。” 刘虞说话间,望了望公孙瓒、段煨两人,最终还是选择略微斟酌地说出他的担忧。 谁让这两人就喜欢对蛮夷动不动喊打喊杀,只能有效解决一时,却不能维持数年。 一旦天气骤变,又会有胡人迁徙而至,这样还不如抚恤拉拢亲汉的蛮夷,以他们的部落作为屏障,抵御其他部落的迁移。 等到羌族难以为继的时候,汉家再出兵相助,连年以夷狄攻夷狄,又不费中国之兵,百姓之粮,胡人不攻而自破,此为计善者。 所以他才会忍不住站出来谏言,不让公孙伯圭以故友身份,把天子思绪带偏。 荀彧、郭嘉等人思虑过后,皆拱手建言道:“汉家新立,天下初安,陛下以中兴之统,承高祖之业,而羌胡却敢犯上作乱,杀害百姓,不施雷霆之怒,使胡人悔无及已,如何能行安边久长之策?!” “不先威兵而抚蛮夷,必将招致灾害,胡虏凶悍,怀豺狼之心,当以强弩利兵驯服,再施以仁德,如此方为安胡之策。” 随着重臣们的表态,其余大臣也纷纷赞同,应卲更是不留痕迹地拉了一下刘虞的衣袖,让他见好就收。 刘备听完群臣的建言,立令中书台属吏撰写诏书道:“命镇东将军于禁率军讨平凉州武都、北地、安定、汉阳、陇西、金城的叛军与羌胡。” “张郃领讨寇将军,高览领平虏将军,公孙瓒任平北将军,随军出征。” “另将黄忠、魏延、陈到、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纯、黄权、吴懿、严颜等人调来关中听候任用。” “除此外,调任琅琊太守孙策迁任安定郡太守,满宠迁任蜀郡太守,高柔拔擢试任广汉郡太守。” “传诏武威太守张猛出兵先讨金城郡。” 紧接着刘备把目光转向熟悉凉州羌胡部落的贾诩身上,沉声道:“文和久居凉州,知晓哪些为亲汉的羌族,故令你随军出征,为大军指明剿羌胡事宜。” “大军休整已久,待开放武库,发放军械与粮草后,立即出发!” “战兵改中军之事,暂且延后。” 刘备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倘若前军剿贼不利,朕则率虎贲骑军驻扎至右扶风,而观战事。” “羌胡数十年来,掳掠百姓甚多,击破蛮夷时需多加辨认,此令传遍全军,勿要错杀汉人百姓,切记!切记!” 那些被胡人掳走为奴多时的百姓,在装扮上已经和胡人差不多了,皆是披头散发,最怕士卒杀红了眼,不加辨别就直接斩杀。 至于为什么不收反叛的羌胡为徭役,那是因为运来关中的粮草已然短缺,若非益州牧刘璋及时来投,刘备都想带头来缩衣啬食了。 念及刘璋投效之功,朝廷追责了刘焉与其余诸子,收尽所有之物,将其后嗣罢为庶民,有汉一朝永不任用。 给予刘璋父子与其妻妾迁于雒阳附近乡里为一富家翁,不再以其父兄之罪追责。 诏书传到让刘璋夫妻忍不住惊喜哭泣,对长安叩拜而谢罪。 第四百一十章 诸葛孔明,伏龙也! 九月中旬,随着天子的数道诏令与文书同时下发,尚书台与兵部、吏部、工部,还有医寺官署都迅速忙碌。 关中原本缓和的气氛,陡然一转,变得肃杀起来,连山里为祸的盗贼也似乎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纷纷夹着尾巴,躲在山里不敢冒头。 刘备却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召见了一人,此人身材高大,且五官端正,就算头扎皂色帻巾也显得仪表堂堂,令人见面心生好感。 刘备与其对坐,仔细地打量对方,眼神里却有些情绪复杂,过了许久才开口,笑谓道:“孔明,近来学业进修如何?” “我与尊大人神交已久,奈何缘分浅薄,今见君坐于跟前,犹如故人归来,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所言。” 诸葛亮向前伏拜一礼,不卑不亢的答道:“严君逝去多年,能得陛下如此牵挂,乃诸葛氏之幸也。” “亮托陛下洪福,使孙太守留下珍贵书简,得以向庞德公请教,又与徐元直等良师益友交善,本想躬耕于南阳草庐,以度此生足矣。” “奈何心念陛下托人三授书卷之恩,无法再厚颜闲居于草庐,亮虽年少,却知恩高义厚,愿献至微之才,效犬马之劳,投报天子。” “亮并非贪图官职之人,何况天下俊才济济,远胜于我,恐误陛下盛世之业,此言出口不为求赏,只愿在关中乡里任一小吏而事农,使百姓安于生计,以恪尽职守报得天恩。” “然人力有尽,待到幽暗不烛之时,亮再乘马车回于南阳,重枕草庐,此白身诸葛亮之愿,请陛下鉴之。” 诸葛亮也没想到天子会单独召见他,但念及兄长诸葛瑾已被天子器重,哪怕严君留有遗泽,他也不愿再享殊荣。 此前从徐州跟随叔父诸葛玄,去了淮南寿春,见到了袁氏在大宴宾客,堂下众名士无不肥硕,厩中养马亦肥有肉,而城外庶民面有饥色,野有饿莩,万业凋敝,号寒啼饥,行至豫章,仍复见此景。 后来去到了荆州,在襄阳见到了刘景升,能看见当地百姓民生略有好转,可惜却只是仅有的数县罢了,南阳仍可见袁氏横征暴敛留下的痕迹。 他年少读儒家典籍,每见百姓之苦便有会意,能写录得失见闻,想不明白许多官吏为名士出身,熟读儒家书卷,治以经典,为注释典籍用尽心神。 却连抚恤民生,略微宽柔并济,不避豪强权贵一法同行,谅人疾苦之心都无有。 这般学儒而不存“仁”,治经典再多又有何用? 诸葛亮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叔父,诸葛玄沉默良久,没办法直接回答,只好借先师孔子之言,答道:“君子,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为成人矣。” 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能在私利前想起道义,在危难面前挺身而出,哪怕处在贫困时,也不忘初心,坚持如初。 诸葛玄还告诉了孔明,言行一致是件很难的事,不要过多去苛责别人,或许清谈的名士也在治民,只是用的方法不同。 可以远离,但不要凌侮士人的颜面,切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那时诸葛亮若有所悟,以为天下包括名士与割据一方之主,都难以做到心存“仁”意,见百姓疾苦,也无法感同身受。 直到在荆州南阳听闻了横扫天下诸侯,收复雒阳便叫襄阳名士惊恐失声的玄德公。 才明白纵使为人主,也可以做到对万姓一视同仁,以功必赏,过必罚为施政准则,治理州郡,以小我也可以契合大我。 哪怕仅仅耳闻只言片语,也能从其中听出,那种焕然一新,由上而下,由下而上的齐心协力,远胜其于诸侯。 好友徐元直更断言见端可以知末,来日取天下者,绝非景升公,荆州定为他人所守,从此不再谈论仕出刘荆州。 现在一想果然如此,也不知元直在南阳新野为县吏,近来如何了。 诸葛亮忍不住想着,不知为何见天子时,会突然想起徐元直,待听见陛下的呼唤,才回过神。 “孔明之才干,我亦有所知,每逢读书能观大略,焉能为一小吏哉?” “眼下雒阳正在编撰汉记,听闻荆州许多名士如庞德公等俱乘马车前往,还有江淮名士,中原以及河北各州儒士皆齐聚于此,江东张子纲、东海郡王朗都舍弃官职而去雒阳,还为参与编撰之事,连续托人上书。” “再过数日,卢太傅也要启程动身去雒阳,孔明既认才识不足,便先为太傅身旁刀笔吏,事笔砚间三年,借此观天下大略,众览群书,知民知士,过后我再来考究。” 刘备望着诸葛亮,嘴角微微扬起,笑着说道。 谁让现在孔明才不过十六七岁,而诸葛玄近来身体也不是很好,这时候征其任事忙碌,反而会留有憾事。 倒不如让他们一起去雒阳,给诸葛玄挂名一闲职,恰好张仲景与华元化都在汇编医者卷,将所得的药方和多年行医经验,在雒阳与天下医者总结讨论。 甚至连江东蛮荒之地有名的巫祝,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声称有祈福去祸之法,想前去雒阳献出妙法。 恰逢其时,曹孟德头痛发作,于是将其拘于堂下令其施法,结果对方喷水跳了一通后,曹操竟发现头痛更严重了,怒不可遏地命左右将其乱棍打出府邸。 见召巫变成了趣事流传江东,曹操思虑片刻便上书给了刘备,言辞诚恳地解释这件事,不是他阻挠撰写汉记,实在是恶贼弄虚作假。 凡天下有名之士,如恐不及的想到雒阳参与汇编之名,把孔明送去数年,可谓得天独厚的学习机会。 刘备复道:“我读史籍喜爱管仲乐毅之才,既能治理国家,又能得胜破敌,今天下纷争不断,有内忧外患之危,使备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此刻更需兼管、乐之才为我分忧,孔明可愿以管、乐自许乎?” 说罢,刘备颔首轻笑地望着诸葛亮,如今还未弱冠,伏龙还需蛰伏,去雒阳沉淀一下也好。 第四百十一章 刘备:我也会背出师表 诸葛亮略微吃惊,没料到天子会对他有这样的期待,叫他以管仲、乐毅自许。 怎看不出天子的细心提携,想把他放到太傅身旁作刀笔吏,名义为小吏,实际则让卢太傅授业解惑,太子且还没交给卢太傅蒙学,却令他诸葛亮跟随前去雒阳。 “陛下……”诸葛亮神情凝重,拱手伏拜欲要拒绝。 多少贵权子嗣想要这样的殊荣,琅琊诸葛氏哪能蒙受天子如此重恩,一旦传出必遭天下士人所妒忌。 哪怕兄长诸葛瑾在幽州任职,也会受人议论。 刘备好像早有所料,立马摆着手,笑谓其道:“孔明勿急,此事你知我知,以及太傅知晓,舍此外,就算是令兄诸葛子瑜,也勿书信实言相告。” “管子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今天下看似逐渐平静,实际釜底已暗藏熊熊烈火,非深谋远虑之人不可见。” “如若不早做打算,待天灾人祸齐至,大汉三兴不到百年必有垂倒之势。” “设使不造后起之秀,那天下人的心血就白费了。” 刘备犹记得历史上从西晋武帝泰始元年(265)至东晋恭帝元熙二年(420),都是小冰河灾害的严重时期。 不但气候转寒且连续干旱,导致夏霜、夏雪的记载也非常多。 晋咸宁三年八月,平原、安平、上党、泰山四郡霜害三豆,是月河间暴风寒冰,郡国五陨霜伤谷。 五年五月,钜鹿、魏郡雨雹伤禾麦,雁门雨雹伤秋稼。至六月,汲郡、广平、陈留、荥阳雨雹,伤秋麦千三百余顷,坏屋百二十余间,安定郡雨雹。 七月魏郡、新兴郡雨雹,八月河南、河东、弘农三郡降雨雹,伤秋稼三豆。 太康元年三月,河东、高平霜雹伤桑麦,四月,河南、河内、河东、魏郡、弘农雨雹伤麦豆。五月,东平、平阳、上党、雁门、济南雨雹伤禾麦三豆。 二年二月,陨霜于济南、琅邪,伤麦。五月,城阳、章武等十五郡国雨雹伤禾稼。 六月,郡国十七雨雹,九月,南安大雪折木。 不断地天灾又将掀起人祸,什么东西都没得吃,最后只能沦为人食人。 就是知道后面的无数惨剧,刘备才要悉心毕力地打通西域,造船发展近岸航海,沿着海岸一路往东,找到汉家所需之物。 这是不计成本,也必须要做成的事,不然不到百年,天下必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到那时候,就算他刘玄德在天有灵,见到如此惨相,也只能在陵墓内干瞪眼。 诸葛亮即便不能猜测出数十年后的事,也可从天子急迫之心,管中窥豹得出几分推断。 想了想,他便再度拱手说道:“陛下,急需良才,若不嫌弃亮之愚见,愿举荐志虑忠纯之辈数人,与我相交已久,论其才可一县一郡之事。” 刘备闻言朗笑,指着说道:“举贤不避亲,孔明但说无妨。” 即便听见陛下这么说,诸葛亮也不敢有丝毫的逾越,仔细斟酌了言语,躬身拜说道:“颍川石韬石广元、博陵崔钧崔州平、汝南孟建孟公威……徐庶徐元直,皆有任刺史、郡守之才,且心智纯良,无贪婪之心,可为良臣,陛下若需贤才,可征召而来,任之县吏以试其才干。” 诸葛亮说完,对天子又行礼一拜。 在推举徐元直时,原想将他放在首位,后又想到元直是从颍川避难逃去了南阳,稍作犹豫了一番,便把他放在最后,省略了颍川二字。 等到天子真有征召之意,再让徐元直亲自解释罢。 其实荆襄之地还有一俊才,名为庞统字士元,去岁曾前往颍川拜访有知人论世之能的司马公,被司马公竖拇指称为:“南州士之冠冕!” 从此名声渐显,在南阳有凤雏之美名,可惜他数次拜访庞德公,也未见到盛名的庞士元。 有心向天子再举荐荆州俊才,奈何素未谋面,不敢托于言论而荐,于是诸葛亮便打消了念头。 殊不知一旁的刘备听见孔明的举荐列表里,出现了徐元直的名字,却忍不住想拍脑袋,刘表归降之时,怎就忘记去把元直寻回来。 只怪杂事太多,没看到具体官吏的名录摆放在他面前,都险些忘记徐庶了。 至于其他诸葛三友,也算是意料之外的附赠吧。 刘备想到这里,便转头让法正立即撰写文书,以天子名义征召数人前来关中,恰好关西各县一片狼藉,急需良吏。 而诸葛亮望见天子听见他的话,不加思索就令中书台的书佐忙碌起来,也是有些微愣住。 天子待他全然不像刚见一面的臣属,不仅亲近甚密,还能如此信任,简直太奇怪了。 恰好刘备余光瞥见孔明的愕然,露出笑意解释道:“孔明有所不知,光武昔日即位,则梦有乘龙而御天,然近日以来,朕常梦另一异事,非但孔明,还有孝直亦出现在我梦中,呕心沥血助我匡扶汉室。” 天子的这句话让埋头撰写文书的法正听到,也忍不住抬头张望,更不提已然怔住的诸葛亮。 刘备说着便起身负手,沉吟说道:“朕记得孔明为汉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说罢,却望见两人神色仍有不信,只好用怪异神情追忆道:“朕在睡梦之中,还犹记得一篇奏疏,书写着:……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刘备带着复杂的神色,踱步将出师表朗诵出,而后停在诸葛亮的面前,收起了怅然的情绪,轻拍了他肩膀,嘴角含笑地道:“孔明,朕异梦之事,真假难知,但汉冕已续,汉室已兴,中原已尽复,却是真真切切。” “草庐虽好,可安邦济民,还需你我携手,共济世业啊!” “孔明,去雒阳毋觉劳苦,当勉之,勉之!” “陛下……亮实在……” 诸葛亮忍不住为之涕泪,不知言语,惟有叩拜而请罪。 第四百十二章 郭汜:刘备是天子,刘协是什么? 建兴元年九月二十五日,新天子即位,天下大赦的诏令还没传到酒泉郡。 河西走廊因羌胡部落为盗贼,倚仗地形劫掠,以至过道时常中断。 而凉州贼郭汜率残兵路过张掖驰道,特意砍伐树木阻塞道路,用火焚烧置所、亭、邮,阻止关中文书传至河西四郡。 到酒泉更是借刘协诏书,轻易骗杀了当地太守,收拢郡兵掌控了九县,将天子宫殿置在福禄县的府邸内院。 越是临近敦煌郡,越能感到西域胡人的影响风气甚重,而汉风渐变。 即便如此,也没让郭汜心情好转起来,先前被武威太守张猛突然间的偷袭,不仅让凉州军损失惨重,还使李傕身死当场,损失了三公九卿等诸多大臣与其家眷。 当时只有他军营的诸将校尉还未饮酒喝醉,及时反应的杀了出来,不然恐怕也要与李傕一齐殒命。 可现在都靠咀嚼野草跑到酒泉了,但奸贼张猛依旧不顾天子安危,跟在后面一路像疯狗般屡屡率部杀来。 还说刘玄德已为天子,还大言不惭叫他放了陈留王及王后,便不再追杀,否则哪怕远去西域万里,也必将诛尽凉州贼! 听得郭汜切齿愤盈,怒火中烧,当场就拔刀斩杀了使者。 本想效仿徐荣半道设伏,给对方迎头痛击,奈何其为太常张奂之子,亦知晓兵事,根本就不上套。 而且还散播谣言,想动摇他的军心,当真可恨之极,那时在武威怎么就没看出,此贼的狡诈之处…… 郭汜想到这里,就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骠骑将军,天子遣人传信,欲求见将军!” 有凉州士卒快步赶来,拱手禀报道。 而郭汜正侧身想和幕僚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听见兵卒传报,顿时眉头皱起,冷声说道:“如今天下官吏尽为逆贼,倘若无我护着天子与皇后,恐怕早为刘玄德所害。” “你去告诉天子,不要再妄想对刘备言请降之事,就算他指河水立誓以保我等安然无事,亦不可轻信,此时凉州兵卒和天子、皇后同逢虎口之厄,可谓天荆地棘而路难行,更应该摒弃前嫌,齐心戮力。” “不要再以降刘为名,动摇军心,不然就算贵为天子之尊,臣亦要施以军律治之!” 郭汜眼神如冷刀子般说道。 这刘协一路上似乎被吓破了胆,天子绶印与冕服、斩蛇剑都丢在了武威郡,还总和他说:骠骑将军,不如让朕亲自下诏书,叫张太守不要再追击,让他书信给汉王,若能许诺对将军既往不咎,我等便降了汉王,不知骠骑将军意下如何? 郭汜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样的事,就算刘玄德答应,他也不肯冒这样的风险回到长安。 也不想想凉州军在关中得罪了多少士族豪族,谁知道投降后,会不会在半路暴毙? 当年董公麾下不也有看似忠心耿耿的王允,可还不是遭这狗贼所害,以至于暴尸市井。 自从打算攻取长安,就没有想着与关东士族和解。 想要他请降那便是做梦,他并非卑躬屈膝的五原吕奉先。 “诸位,如今酒泉已取,敦煌闻风戒备,以我眼下不足两千之军,如何应对北边的张掖居延属国与敦煌郡兵,以及穷追不舍的张猛?” 郭汜让士卒直接回去,原封不动的将他话告诉刘协,让对方好自为之。 紧接着便转身,寻问跟他从乱军之中杀出来,仅剩下的三名掾吏心腹,只有同为凉州人,此刻才用的放心。 须发在火中被烧了一大块的丑陋文士,闻言思索片刻,抬手说道:“张猛此贼异常奸诈,为立功新朝不惜忍辱负重,现今却传言刘玄德已即位为天子,恐怕无假。” “再加上武威、张掖、张掖属国三地二十七县,先后落入他囊中,兵卒倍胜于我,若让其与敦煌太守联袂来犯,只怕有覆军杀将之危。” “我军行数千里于此,军士早已疲惫不堪,又军心不齐,不发赏以奖励军心,必会敌未至而先溃散。” “不如趁着会水、表氏二县尚在我军手中,可遏制东面强敌,将皇后与贵人留在福禄,将军则请天子再次登戎车,配刀剑弓弩,率军亲征敦煌叛贼。” “可下诏书,凡参与攻敦煌者,悬赏三日尽可掠夺城中所有之物为己用,以此安抚人心不失。” 说到最后,面容丑陋的文士不觉眯起眼睛来,伸手想把敦煌百姓与豪族捏攥在手中。 郭汜听完属吏的一席话,心头的烦躁却仍然挥之不去,阴鸷说道:“即便攻下敦煌数县又如何,贩卖妇人联合羌胡,也挡不住即将杀来的汉军。” “总不能带着天子逃去西域吧?” “玉门关外的西域都护府,早已撤回大汉多年,怕早被西域胡人诸国占据,更别说道路干旱难行,战马若断了水源,我等便要全折在关外了。” “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我郭汜的容身之处吗?” 这些时日在酒泉郡安歇下来,却是见美酒肉食,变得食不甘味,拥妇人也意兴索然。 原来让人感到痛苦的并非身死,而是眼睁睁的望着自己走上绝路,找不到任何求生的办法。 难道真要丢下所有人,带上亲信与在敦煌纳的姬妾,隐姓埋名般跑到塞外,去与胡人蛮夷杂居,整日闻着腥膻之气吗? 听到郭汜不甘心的话,有一身形消瘦的掾吏,摸了摸胡须,拱手献出他的计策道:“骠骑将军,岂不闻劫火不灭,若遇引火之物,则可令其余烬复燃,此时亦如此,将军何不重新踔厉奋发,投袂而起,置于死地而后生。” “向东取张掖觻得与昭武,便可以地形之利,阻碍汉兵西进,再加上敦煌数县与居延县,足以立方圆千里之国。” “让天子册封将军为敦煌王,遣使与西域各国交好,得其助力抗衡汉军,此不失为自保之策。” “当年光武平定天下,若非窦融甘愿献出河西五郡,汉军想要平定此处,至少也需十年之功。” “后固然收复河西,可终光武一朝也未有通西域之心,如此对照看来,敦煌当有数十年安稳……” 消瘦的掾吏抚着胡须,摇头晃脑,洋洋得意。 第四百十三章 西域客来 “陛下,吾奉骠骑将军之命,前来相告,凉州与关东势如水火,自董公诛袁氏全族,便再无言和之可能。” “陛下不妨想想,先帝重用宦官迫害士人,有多少宗族受到牵连?” “刘玄德乃马上天子,天下士族慑其恩威,而不敢有妄言。” “陛下却不同,从孺子帝时起,关东又何曾有过尊敬?在这仍为天子,去到雒阳恐将为阶下囚啊!” “即便有刘备册封王侯,但心怀不满的士人,每逢听到陛下名,定会想起先帝,要是守卫松懈,则难乎为继,有致命之危,望陛下且细虑。” 被郭汜安排看管天子与皇后的中年掾吏撇了撇嘴,趾高气昂仰着脖子在院外拱手说道。 他说的话可没有掺假,听闻刘玄德如光武一般,喜爱度田又抓吏事,奈何如高祖凭马上取天下,又给兵卒分田地,那些对付不了刘备的士族、豪族心底暗怀怨恨,看到导致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之子回到关东。 稍微有些头脑发热的豪强派刺客刺之,不仅可以让刘玄德的名声蒙上一层阴霾,还可报早年之仇,必会扬眉抵掌而笑。 据闻昔年冀州刺史王芬便想诛杀孝灵,由此可见不少士人对孝灵的痛恨。 所以天子何必再仇视凉州军卒,要知道军中还有西园八校尉的兵卒,他们是不想返回雒阳吗? 不是,而是清楚知道,凭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回去必死无疑,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如今可谓是休戚共之,患难相随了…… 想到这里,中年掾吏许久听不见回声,便垫起脚往门缝里看了看,可惜院落中什么都没看到。 连看守的数名婢女也不知去了哪,若非周围还有军士把守院舍,他还真担心天子潜逃出去了。 “陛下,小吏良言已尽,无吩咐就先告退了。” 凉州掾吏随意地拱手,又在原地等候数息,最后摇头离去。 而院内的屋舍,刘协眉间隐有忧色,指关节发白紧攥着刻刀,郭汜害怕他拿器械效仿嬴子婴之事,故将刀剑弓矢尽数收走,只留下案台的几卷泛黄竹牍与笔刀,还净是些无害的医人书。 “此贼说得或许有几分道理,如今臣妾与陛下,确实是进退两难……” 皇后伏寿挥手让婢女退下,自己则亲自去门边看了外面,转身回来却望见天子有股抹不开的愁绪,于是向前握住他的手,过了片刻才袒露担忧。 而这句话仿佛惊醒了刘协,他立即起身,眼中布着血丝,声音有些发抖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死在异域蛮夷之所,朕乃光武后嗣,绝不可让汉家历代天子蒙羞,为他人所笑耳。” “我要想办法回去,哪怕是死在路上,我也要想办法回去,我不能死在外边……”刘协眼里噙着泪光,来回在屋里走动,嘴里喃喃自语道。 “陛下……” 伏寿见状,不觉眼中酸涩,轻轻呼唤了一声。 想要回去又谈何容易,现在连助力的三公九卿与诸位大臣都下落不明,光凭她与天子,再加上董贵人,如何杀的出去? 贼兵众多,就算用木棍也能把他们轻易拦下,何况还着有甲胄军械。 若真到了那一步,只得自刭而死,魂归于九泉,才能不被带去胡蛮之地。 只是天子即位以来,何其苦也……这世道为何有如此多的逆贼? 伏寿想要安慰的话含在嘴里化为了一道叹息。 …… 无独有偶,此刻不仅伏寿在叹气,敦煌太守张恭也在登上城楼,目光沉沉地望着酒泉郡方向,眉头紧锁而叹。 好端端的锅从天上来,怎么汉家天子越过了河西走廊,来到了酒泉,这算哪门子的事? 从打孝武遣骠骑将军霍去病,攻取河西以来,未听说过天子驾临此处,且还是遭逆贼胁迫而来。 也不知晓中原腹地究竟是何情况,有无宗室兴复汉家,还是被外臣独揽大权? 这关乎到如何处理天子之事,所带来的后果。 无奈敦煌地处极西,多年前河西大乱,不仅太守马艾死于乱军,张掖郡一带更断绝道路,只略有耳闻李、郭二贼占据长安把持朝政。 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河西,难道是四世三公的袁本初率关东诸侯讨贼成功,故将凉州逆贼逼来此地? 长着茂盛胡须的张恭望着东边,禁不住的猜测,但眉头却久未能舒展。 关中事变且不知如何,可天子诏书已然送到了敦煌,让他率部到东面去奉迎天子。 恐怕是凉州贼打着将敦煌郡豪族,敲骨吸髓的主意吧? 他作为当地有名的豪族出身,又时任郡功曹,恰逢太守卒亡,朝廷无官吏遣来,循权宜之计,故被推举为试太守,这些年下来讨平盗贼流寇,南结羌胡,北御鲜卑,西通鄯善国。 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局面,绝不能任由凉州贼军前来胡作非为。 只是如何才能不担责任的应对摆在眼前的困境? 张恭捏了捏眉心,感到头疼不已。 难怪逆贼郭汜能够带着天子跑到这来,恐怕一路上的太守、郡相皆是直接下令开城门放行罢。 可他乃河西最后一郡,身后便是西域,就算凉州贼无侵犯之意,可他总不能放开玉门关,让郭汜胁迫天子出去吧? 这样一来,无论谁平定天下,都要拿他张氏问罪。 “陛下,你怎么就来到了河西呀,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张恭扶住城墙不由得长吁短叹,远处的西面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一队骑士边策马,边高喊道:“张府君,城墙上可是张府君?!” “玉门关置所传来急报!西域诸国欲遣使进汉……” 响亮的声音远远传来,顿时惊醒了太守张恭,他眯着眼睛眺望西北,原来是派去玉门关的军士返回了。 于是张恭命人吩咐城下的守军,说道:“无需阻拦,快速将其带到我面前,我要听听究竟是何事?” 西域诸国怎会忽地遣使而来,莫非又想请求汉家为其出兵,击鲜卑部落不成? 张恭望着越来越近的骑士,不禁单手抚须想道。 关于刘备与诸葛亮相见的问题。 关于这一点我其实想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写,不管是以刘备的角度,还是以外人身份带入刘备的角度去看待,都不好入手。 后面重新看了三国志先主传,陈寿的评价:“先主之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及其举国托孤于诸葛亮,而心神无贰,诚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 连续看了好多遍,又看了出师表诸葛亮所写的:“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然后又查了很多人对于两人关系的解读,还有研究,包括对诸葛亮性格以及做事方式的推测。 又看了三国志关于诸葛亮的最后记载: 十二年春春,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于渭南。亮每患粮不继,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相持百余日。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军,时年五十四。 想到了杜甫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陆游的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忍不住叹气好久,想到写这本小说的本意就为了尽快平定天下,之所以不选曹操,是查了曹操实行的规章制度,真不把百姓当人看,鲁迅先生说的吃人场景,赫然出现在眼前。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想到了这本小说虽然是按照史料推演,但他还是一本小说,而里面的主角刘备已经承受了很多事情了,没有任何人能替他承担。 见到诸葛亮借梦中事和对方倾诉了一下,这就恶心了吗? 史记还记载秦始皇梦到海神与海神大战的事,说给其他人听,传出来才被司马迁写在史记。 何况刘备原本的性格就有游侠之气,气头上来了说干就干,不讲后果。 做事是依照人物性格推出来的,不是我硬要给刘备塑造的,章名也道明了没有隐瞒。 后面章节写这里也说恶心,写那里也说恶心,真把我整破防了,这段时间一边看书充电,一边更新小说,还要构思后面情节怎么写才有趣。 本来是打算停更一段时间的,因为之前有些书有说我写的水,好多地方都已经省略没写了。 连刘备的儿子都没有出现过几次,原先是打算百万字统一天下,六十万字写治天下,在囊括描述一下世界其他国家。 第一次写历史小说,很多地方都在摸索当中,很多人的评价我有在看,有意见提出我也在改正,有意见可以指出来,还觉得写的用力过猛,都可以说。 而不是动不动发恶心,既然恶心,哪里恶心,恶心在哪里?可以直接说出原因来。 附:今天欠更一章,有时间的话再补上。 第四百十四章 大宛王:天马不给! 来人一路呼喊策马进城,紧接着蹬蹬上了城头,将自己的佩刀脱刀交给了士卒,手中高举着一卷帛书,先递给了郡属吏对验。 头戴武弁的武官面容寻常,唯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两颊与下颚长着浓密粗硬的胡须。 上前对张恭行礼拜道:“张府君,鄯善国王、车师前部国王,欲遣使团三百余人,前往雒阳拜见汉家天子,进献金器、玉器、石蜜、香、硇砂等物,以及有大宛天马血统的骏马二匹……只愿求天子赐龟绶。” 此话一出,让张恭抚胡须的手顿时僵住,露出错愕不已的表情。 不是,西域诸国的国王发了什么癔症,与鲜卑部落通商这么久,难道不知大汉自黄巾作乱后,便一直没喘过气来么? 又遭董卓焚烧雒阳,烧毁宗庙,挖掘帝陵,眼下天子都来了河西走廊,还想去雒阳朝拜觐见天子,欲求赐龟绶,封王号。 盼望让你汉家阿翁出兵,将汝等从鲜卑人的马蹄下解救出来,怕做梦还没睡醒,中原汉统都已经摇摇欲坠,哪有余力去帮西域。 熹平六年,夏育、田晏、臧昮三人各领万骑出塞二千余里讨鲜卑,结果辎重尽失,死伤惨重而还,从此大汉再无力遏制鲜卑,何况此垂危之际? 头戴武弁的武官瞧见张恭哪怕拿到帛书细观,也是半信不信的模样。 又咬牙拱手复说道:“启禀张府君,吾自玉门关疾驰而来,除了鄯善国前来传信的使者外,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队百人胡商。” “置所有善多国胡语者,偶然间听胡商私下所言,半年前汉家中原有天子即位,鲜卑部落檀石槐之孙步度根为贺天子新立,为向大汉负荆谢罪,故遣鲜卑使者策马往西至大宛,见大宛王索要天马。” “不想大宛以乌孙在前为屏藩,竟直言拒绝,还有大臣戏谑道:石槐单于已亡,步度根名一无所闻,其兵可威大宛乎?步度根闻之大怒,命部落大人向西越孙乌,强击大宛。” “鲜卑兵锋未至,西域诸国私下俱有传闻,汉家有天子奉大统之事,恐不假也。” 武官一番各种信息颇多的话,使张恭忍不住瞪圆了双眼,停下观看手中的帛书,立刻抬起头望向对方,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想说大宛王胆子是一如既往的肥,鲜卑人求马是为了进贡给汉家天子,你这蕞尔小邦,区区之众也敢拒绝。 是忘记定远侯当年纵横西域之事吗? 汉家才撤走都护府多久,便这么快忘了汉家阿翁数百年的威慑。 没看到鲜卑首领步度根也要向天子泥首谢罪,竟然敢仗着离大汉万里外,连天子进贡之物,问都不问就直接拒绝。 要是新天子也如孝武一般,对掌控西域诸国兴趣甚大,换做谁出任大都护听闻此事,皆会对问罪大宛跃跃欲试,表面上是拒绝了鲜卑首领,暗里却是打了汉家天子的颜面。 “置所属吏可曾听清,雒阳天子是何许人也?”张恭猛地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这么说来不一定四世三公的袁氏取得天下,极有可能有宗室崛起,效光武故事,再度中兴汉家。 难怪凉州贼要带着皇子刘协逃到河西,汉军都已经打进关中,恐怕盘踞河北的袁本初与公孙伯圭等诸侯尽数讨灭了罢? 这到底是哪个刘氏宗亲?是刘虞、刘岱亦或是益州牧刘焉? 该死的羌胡部落与凉州贼阻断道路,让敦煌郡此刻才意外从胡商嘴里得知关东竟有翻天覆地之变。 真是该死,雒阳朝廷初立,竟然害得我没派人进贡前去祝贺,连珍藏多年的蒲陶酒,这种中原罕见之物也没派上用场,否则必会得天子所爱。 张恭想到自己此时的太守之职,是敦煌各豪族推举,不仅违反了汉律,亦没得到朝廷的允许。 不想办法立功赎罪,待汉使赶来河西就难办了。 “不知天子为哪家宗室,只知天子曾为汉王,得天下劝进……” 胡须浓密粗硬的武官,回忆了片刻,拱手说道。 没办法,这都不知道是经过多少人传播的消息了,从敦煌县到雒阳城,五千五百里之遥,还是取直线而量,若算上实际的绕路,那就更远了。 要不是临近的西域两国闻风而动,准备安排大臣使团,又欲遣公主过河西走廊,他们都不一定能得知如此重要的事。 “鲜卑人的口风真紧,亏得敦煌还与其购买马匹,连这种事竟也隐瞒,胡人果然始终无信义。” 张恭不由在心中感慨道。 他看到帛书里面写着:鄯善国与车师前部国两国将遣珂寒公主,以及大臣阿赖那氏代表两国国王觐见天子,好再为大汉属国,日后必连年进贡不断。 请求敦煌出兵护送使团,能安然渡过贼寇甚多的各地,诸国国王定将感激不尽。 当看到使团内还有僧侣之名,这些佛教人士恐怕打算带着西域佛经进汉家,欲将小乘佛教再度传入雒阳罢。 “不知京都的白马寺有无重建,朝堂百官还会青睐天竺佛陀吗?” 张恭举目望朝东边,仿佛想透过群山峻岭,一眼过览雒阳。 可惜映入眼帘的只有漫天黄沙,大风呜咽地刮过细沙,天地广大,想遥望富饶的中原何其难。 “只望天子有通西域之心,遣汉军讨平雍、凉的羌胡之患,使马车、骆驼再度来往络绎不绝,彰汉家之盛罢。” 张恭回过神把西域国王写的帛书,折好塞入袖中,有些感激书信来得及时,让他能下定决心联合当地豪族攻下酒泉郡,腌制郭汜的头颅,送到雒阳作为朝拜天子的贡礼。 唯一叫人棘手的事,就是如何安然无恙的将陈留王与王后两人一起平安救出来。 既有天子继承宗庙,为展现仁厚之心,陛下定会宽待刘协,不能让他受到丝毫的差错。 所以各家豪族不仅要立功,还要将功劳立得漂亮,使百官无可指摘…… “左右主记,立即撰写书信送至敦煌各氏大族,邀约来此议殊勋异绩!” 张恭眼睛微眯,铿锵有力道。 第四百十五章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讨南羌 十月初旬,汉军进入陇右,与安西将军马腾合兵于翼县,在马腾交出各地的险关要隘后,于禁稍微松了口气。 此时出征大军加上战兵与辅卒近乎三万,进驻陇右等地,要是马腾不肯配合交出兵权,他绝对不敢越过马腾,直接去征讨韩遂与羌胡。 万一对方有不轨之心,他便要全军覆没在凉州,且汉家还会遭受十年来最大的惨败。 即便他侥幸没战死在荒野,也没有脸面回去见天子。 好在马腾也知朝廷大军出征,首先要他先交权,才能放心进兵讨灭叛逆。 “镇东将军,我知晓此事的急迫,所思所想皆为天子,绝无二心。” “眼下韩遂与各羌族抢杀凉州数千里之地,平乱如救火,应当及早分而进兵。” 汉阳郡翼县太守府邸的黄堂,除了主座上并坐的于禁与马腾,剩下就是张郃、高览等诸将校尉,夏侯惇、曹纯更坐在临近门口的远处。 而远在荆、扬的黄忠、魏延、夏侯渊、曹仁等人还在赶来关中的路上。 公孙瓒、陈到、严颜、贾诩则早率部兵去了北地郡,打算由东而西逐一剿灭两郡作乱的羌胡与丁零。 于禁听到马腾所言,忍不住点头颔首,说道:“安西将军所言甚是。”接着挺起腰朝东面行礼,复言道:“陛下在我来时,便已叮嘱应当尽早讨平叛乱,严整各营军纪,善用当地羌人为指路向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处出击掩杀叛军。” 说罢,于禁用肃然神色,望了望马腾。 汉军军纪他从来不担心,那是早在青州就已经定好了。 就是马腾帐下那一群汉胡掺杂的兵卒,不仅军纪败坏,战力只能比肩汉军辅卒,甚至连辅卒里面的精锐都不如。 还在当地嚣张跋扈地抢夺粟米,又掳略民妇,被他抓了不少人,要不是顾及马腾的想法,他早就下令把这些贼兵斩首示众了。 他于文则平生最恨,不守军纪的士卒,哪怕此刻马腾麾下的军权已在他手中,都想表奏天子,将羌兵解散遣返归乡。 现今急着剿灭叛贼,没空整顿这群乌合之众,拿他们做战兵则偷奸耍滑,充作辅卒运输粮草军械,又担心其居心不良,使得运道不畅,影响前军。 此前每逢汉军讨平一处,都会整顿当地兵卒,现在他没这么多时间腾出手,若把二三万人调去关中,恐会将稍微肃清盗贼的右扶风搞得一团糟。 届时,陛下怪罪下来,他也担当不起。 如何安置马寿成麾下的兵卒,想想便令人头疼。 这时马腾也听出了于禁言外之意,不由老脸一红。 原本以为他帐下的士卒为久役之士,就算不如青州强军,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 没想到无论是在军纪,军械甲胄、马匹膘肥、军阵熟练、吃苦耐劳等各方面,全部被吊打。 要真在野外相遇,恐怕直接会被正面杀穿,两军可谓云泥之别。 “镇东将军请放心,腾定亲自督管各营,倘若再有作奸犯科之徒,无论关系亲疏远近,必会亲手斩杀,以正汉军军纪!” 马腾起身拱手而拜,咬紧牙关说道。 他早就私下对诸校尉有言在先,勒令他们管好士卒,千万不要开罪汉军。 没承想还有不长眼的狗贼,干你娘的,当着汉军面去抢夺百姓谷米,淫辱乡里妇人。 好心带着你们投靠汉家,来共享富贵,结果还阳奉阴违,让镇东将军表奏给了天子,担忧羌兵一时难制。 既然不给他马寿成面子,那他也不看在阿母的份上讲情面。 “有安西将军此言,禁便放心了,如此我这便上表天子,请将军督全军军纪!” 于禁难得的露出笑容,也同样起身搀扶住马腾,笑着说道。 接着他神色一紧,转身对堂内诸将校尉下令,朗声道:“承蒙陛下看重,命我为征羌主将,能与诸位共立功勋,亦为于禁幸也。” “今汉军已至汉阳郡,而羌胡仍旧肆虐无忌,昔年汉强之时,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讨南羌,四夷宾服,单于降汉,与天无极。” “如今复我大汉之威,以慑万里,凡举兵反叛部落,摧陷廓清追击千里,焚巢荡穴强摧乃止!” “依中书台与陛下制定分兵之策,平虏将军高览率部走上邽、西县、祁山东侧,沿汉水南下攻武都道、上禄、下辨、河池等地,尽复武都郡,再沿羌水追击杀进羌地。” “讨寇将军张郃,先与我合军攻陇西,待打通北道后,立即率军北上,取金城、允吾、枝阳、允街等要地,与武威郡太守张猛共攻西北,剿灭各处叛军,最后直抵龙耆城,扫平西海附近敢执兵戈者而还。” “我则率军全取陇西郡,再沿水道深入不毛之地,一路讨灭羌胡叛贼,犁其庭,扫其闾,效马伏波旧事,立铜柱于山中,悬挂蛮夷首级而还。” 于禁目光扫视众人,沉声说道。 “我等谨遵主将之令,必不负陛下所望,必将扫穴擒渠,一举而廓清之!” 诸将校尉眼神顿时发亮,纷纷拱手作揖,轰然领命大声回道。 连一旁的安西将军马腾听见于禁要效自家先祖,伏波将军马援当年征讨交趾旧事,立下铜柱威慑蛮夷。 不由主得心痒难挠,激动地脸红耳赤,恨不能直接与于禁对换主将之位。 他做梦都想效仿先祖,安西将军在他心里,远没有伏波将军好听。 要是能作为主将出击熟悉的羌胡,立下功勋而回,那便可以请求陛下重新册封马氏为伏波将军,此一生梦想就算是完成了。 “镇东将军,腾愿随军而往,与将军共同讨南羌,扬我汉家之威。” 马腾心潮澎湃,立即长拜请求道。 这一刻什么整顿羌兵军纪,通通抛诸脑后,唯一想法就是和汉军一起去犁庭扫穴,实在不行把羌兵也带过去,边走边整顿。 而且还熟悉地形,无论追击叛军,还是剿灭残敌,他麾下兵卒皆可胜任,羌胡许多部落彼此都有仇怨。 听说要去报仇,就能把他们拧成一根绳。 第四百十六章 韩遂:这是什么汉军? “这……” 于禁有点犹豫,马腾虽说身为安西将军,但其盘根凉州数十年时间,可谓早就结党连群,聚众成势。 陛下也有此忧虑,名义上让马腾督军纪,实际没过多久便要将其调进朝中任职,将马氏宗族全迁移至雒阳附近。 他于文则哪有资格决定对方的去留,这请求着实有些为难他。 见于禁面有难色,马腾也立即反应了过来,立刻拱手道:“将军无需多虑,腾今夜并撰写文书,快马表奏天子,若得陛下允许,便与镇东将军一同前往陇西,为汉家摧锋陷阵,诛凶讨逆!” 马腾也不傻,早想到了天子会把他调入朝堂,汉室官员任职都是不能一直连任,如今他在凉州甚久,朝中官吏得有多大的心,才能把他放在兼领太守? “寿成如此甚好。”于禁见马腾立即察觉到他的为难,不由高兴说道。 军令下发完毕,汉军说动便动,各营战兵与辅卒赶紧收拾完各种大小器具,弩兵检查甲胄、弓弦、弩身、大箭、环首刀,有无损害,数量是否一致。 刀盾兵检查甲胄、大盾、刀具、以及长弓、箭矢…… 营地该拆要拆掉,下营时布置的拒马与陷马坑,或者拆开作柴木,或者填回泥土,防止后面有百姓路过而受伤致死。 “动作要快,行军作战不能有半点马虎,凡事快敌一步,胜算便增加一成,战胜平安回家的几率又多了几分。” “陛下当年在军伍中就已经定下了规矩,辅卒也能获得重赏,除了在战场立功外,只要你们能超过全军,整军速度最快,军纪最强,毅力最强的三屯。” “这三领域的前三名,首名的军俸与赏赐是你们普通屯的三倍,其次则是两倍,再其次则是一倍。” “难道你们这些荆州、豫州来的兵卒就不想要翻倍的赏赐吗?” “这些名次的争夺,甚至不用你们去战场厮杀拼命,只要较劲较过对面,并且在征战的过程中,保持半年以上,就可以由兵部赐屯名,回乡分田也能多十亩地。” “这样不用舍身搏命的赏赐,除了汉家天子谁能给?” 各营的擂鼓与叫喊声此起彼伏,因为军中有大量的辅卒皆为新卒,在拆除营地方面动作要慢很多,惹得一些伍长、什长边帮忙,边嘴里催促不停,语气恨铁不成钢。 汉军在翼县分兵,汹涌驰向凉州南、西、西北方向,陇右闻讯震动。 十月二十一日,高览连破两城兵锋直抵下辨县,于禁与张郃在陇西襄武县被阻了十天,张郃冒着箭矢亲自在城下督战,夜里终于攻破襄武,大破韩遂所部。 韩遂惊慌失措,没想到汉军如此锐猛,特别是在最后的几天,在山边两侧架起四百余投石车,日夜打着他们抬不起头。 原以为凭借坚固的襄武城,能够遏制住对方,不让汉军进入陇西,再加上南部堵住山岭的临洮县,以及北边的金城与允吾二地,能作为掎角之势,哪怕来十万大军,也能把对方堵回去。 万万没想到,汉军不是一般的凶猛,不仅铠甲坚固,兵器锋利,还全是不要命得打法,攻城器械也层出不穷。 十日时间就攻破了襄武,一战将把他麾下精锐斩杀大半,只得带着数百骑兵逃向了安故。 赶紧差遣信使前往各处结盟的羌胡部落,告知危急情况,陇西的豁口已经被汉军强行撕裂开了。 犹如一把锋利的长刀抵在了猎物柔软的腹部,只要汉军主将轻轻一推,就要被剖开肚子来抠心挖肠了。 不要再去袭扰武威郡与汉阳郡西边了,赶快拼命调动部落族人前来助他守城。 剩下的首阳、安故、狄道要是再没守住,汉军就能直接捅穿他老巢了。 “快去请援军,若无援军,我等必亡矣!” 韩遂一路狼狈逃回安故,顾不得污手垢面,打翻婢女端来的水盆,立马找来数十信使带着物件,急匆匆的前往各羌胡部落。 “为今之计,我该如何是好啊?!” 灰头土面的韩遂在堂内来回踱步,嘴唇颤抖自言自语道。 那些烧当羌、烧何羌、罕开羌、虔人羌等羌胡,人数虽多却是一群乌合之众。 袭扰汉军粮道或许有效,但正面守城对战,恐怕会被漫天石块把胆都给吓破。 凡被投石机砸到的士卒死相极为凄惨,不仅骨肉鲜血飞溅四处,粘到附近袍泽的甲胄与脸上,光是望着那半截血淋淋的身子,就已经叫人丧胆,只想扭头就跑。 且陇西各处都是山陵,最不缺礌石与滚木,这些从天上砸下来重物,根本不是大盾能挡得住的。 无论在城头上,还是在城内,时刻都要担心天上掉下巨物。 城外的礌石确实不可能砸到每个人的头顶,但只要砸到就摧身碎首,连全尸都留不下,一些羌兵想以习俗下葬,却连残尸都拼不回来。 最后只能草草了事,把部落战殁的族人全埋在一块。 韩遂独自思索了许久,也没想到能够抵御汉军投石车的好办法,因为对方不仅用投石机,还用火油与火箭。 他当年反叛汉室的时候,哪有见过朝廷征讨的军队如此善于使用器械。 这一次着实给他开了眼界,但这种受挫败的见识,他宁愿没有。 “彦明何在?速将彦明唤来,我有要事吩咐。” 韩遂忽地想到了一件事,于是抬头向院外喊道。 没过一会儿,院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负责在安故县抵御汉军的阎行奉命而来。 “见过府君,不知府君有何要事吩咐?” 留着浓髯的阎行拱手疑惑,问道。 先前不是让他赶紧率部前去支援首阳县么? 此刻校点完军马准备出发,却又把他喊住,要是去晚了,首阳县守卒不一定挡得住汉军猛烈攻势。 韩遂只摆了摆手,解释道:“彦明不用再去了,刚才我突然醒悟过来,以汉军进兵的迅猛之速,就算只有部分兵马沿河抵达首阳,也能把守军杀得不敢轻易出城,然后从容不迫地半道设伏。” “如今还是先固守安故,我料想武威太守张猛亦会率部从姑臧沿水南下,取令居与允街,意图和于禁等人南北夹击,使我不得调兵、调粮前来陇西。” “故而老夫将狄道、安故、临洮等陇西半壁托付给你,使彦明督领八城兵事,我则先返还金城再征召民夫,调集兵将与粮草军械,卷土而来和汉军决战!” “不知彦明意下如何,可愿为老夫分忧?” 韩遂收起了先前的惊惶不安,豪迈抬手囊括舆图上的陇西各县,强打起笑容朗声道。 第四百十七章 辛毗:身在曹营心在汉 “余只懂得冲杀破敌,揽各县兵事于身,唯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倘若调度不齐,则快速失守陇西,需在羌胡中有威望之主,方可守陇西,如此大事还望府君三思。” 阎行听见韩遂打算返回金城,顿时心中一惊。 主将要是跑了,陇西叛军立马就要大乱,本来很多汉人就和羌人有仇怨,没有韩文约在这里压住,稍微被汉军挑拨,两方恐怕就要刀兵相向。 那他只能效仿马腾,识时务而举事,直接把半壁陇西献出去,不仅能免除灾祸,还能立功。 如此一来,别说对不住辜负了恩情,毕竟是你韩遂舍弃众将逃跑在先…… 阎行跟随韩遂已久,怎么可能不知对方的想法,摆明见势不可为,就想返回老巢金城郡,趁着前面在抵抗,赶紧让各处加固城墙,囤积粮草军械与礌石滚木,再借山川地形与当地豪族的支持,至少还可以守住数年。 然后联合羌族从各处山陵袭击汉军粮道,待汉军粮食消耗过大,又补充不到军营,便只能撤退。 “哎……” 韩遂抚须沉默想了良久,最后一声长吁短叹,脸上流露出矛盾与懊悔的神色,不是他不想留下来与汉军交战。 而是他衡量了能够调度的一切力量,也没办法在陇西打得过数万汉军。 不仅是他垂头丧气,就连他帐下的心腹幕僚也不看好在陇西决战,在从襄武逃跑回来的路上,便一直在劝他,不如直接舍弃陇西,北上返回金城郡。 料想汉军整顿此处,必然会耽误时间,这样一来便有时间在金城加固城墙,囤积粮草军械。 面对这样的计策,韩遂却下不了决心,毕竟陇西也是辛辛苦苦得来,就这么放弃他也不舍啊。 于是韩遂不顾劝阻来到了安故县,打算让阎行前去支援首阳,结果那股上头的冲劲又没了。 越想越觉得不应该在陇西死守,金城若也如襄武一样,让汉军强行撕开口子,对方就能顺河而下,轻易夺取狄道断绝粮草,使陇西各城再无坚守之心。 没有他韩文约在金城,陇西与金城皆成了死地,两军被汉军攻破只是早晚的事。 “你先下去吧,容我再思量片刻。” 韩遂声音沙哑了许多,摆手让阎行退下,自己拖着沉重步伐,瘫坐在胡椅,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悔不当初啊!” 没想到他远不如马寿成果断,还去串联羌胡,白白丧失了归附朝廷的机会。 韩文约啊,韩文约,枉你自诩一世英明,最后却不如羌子马腾,可笑,可笑啊! …… 远在陇西的韩遂感觉自己快要踏上了末路,在关中云阳宫的刘备心情却大好。 由于三弟张飞任司隶校尉,南阳缺失主官,便拔擢王脩试任南阳太守。 随着江东曹孟德的归附,刘备直接诏书让李典迁任吴郡太守,高顺任丹阳郡都尉,曹操为丹阳郡太守与扬州刺史,负责兼顾江东四郡度田之事。 至于会稽郡任陈矫为试太守,豫章郡则任命辛毗为太守。 天子诏书传至江东,却让曹孟德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被炸得七零八落,一下子搞不清楚状况。 陈宫、程昱、顾雍、朱桓、朱然等人见状也是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望着辛毗。 曹操强压下心底震惊,望向辛毗问道:“佐治,为何你比公台与仲德……” 为何他治下掾吏也能一跃成为两千石,辛毗为袁氏故吏,又在江东为他出谋划策,不追责已是天子开恩,怎能直接擢升为太守,此人有什么功劳与他曹孟德并列而立? 辛毗先挺起腰杆向长安伏拜,接着舒了口气,不自觉地咧嘴笑道:“孟德公,毗身在曹营心在汉已久,若非有公阻拦,早便渡江离去投效陛下了。” “这些年我苦练剑术,置身水军习水性,就是准备效仿陈平仗剑逃亡而投奔高祖,可惜却没用上了。” 说罢,辛毗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多年潜伏曹营传递消息,终于干到头了,没想到天子念及他的苦劳,还有了丰厚回报,内心的那种喜悦之情难以言喻。 而曹操却是鼓掌怒极反笑,说道:“好,好好,操说这些年为何屡屡被广陵陈元龙,识破我的计策。” “还有江夏周郎,差点一战灭我江东水军,原来多亏了佐治暗中谋划之功,却让陈登与周瑜独享美名。” “若非今日天子诏书送至江东,恐怕佐治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啊!” “操怕是想破头皮也猜不出,怕死的辛佐治,竟然还有如此胆略。” 干他娘的!尔母婢也! 这些年他困在江东四郡,有一半是辛毗泄露他谋划之策的功劳。 怎么天底下会有这样的狗贼?竟如此厚颜无耻。 现今想来,当时砍案台都砍错了,应该直接转身对着辛毗砍,才能恰好解他心头之恨。 “孟德公熟诵陛下诗篇雅乐,可谓与天子神交已久,再者若非我暗中助力,曹氏岂有今日的富贵?只恐有灭族之祸罢。” “如今曹氏还可回头,而袁氏却已灰飞烟灭,袁谭、袁尚等人至今尚在狱中,而妻妾早已改嫁,袁邵公昔日面对权贵,何其严明贤能,可惜子孙不孝祸殃袁氏。” “此孟德公亲眼所见,难道还不能醒悟?” “陛下有高祖之略,光武之才,孟德公就算兼据荆州又能如何,早降才是保宗族的正途。” 辛毗目中噙有笑意,仅用一番肺腑之言,便让曹操内心被愚弄的怒火陡然散开。 他在脑海中回放着过去的事情,不得不说辛佐治说的极对。 若真据有两州之地,恐怕就不会有投降的心了,最后只能是被讨灭的命运,连带着谯县曹氏、夏侯氏一齐魂归泉下。 想到这里,曹操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望着辛毗说道:“佐治啊,操还得多亏你留在江东,为天子传递消息,才没有让我误入歧途。” “听闻你有一女,年岁与我儿子建相仿,不如结为亲家如何?” 辛毗原本也想点头答应,顺便和曹孟德化解这段恩怨,蓦然想起天子当年戏问之事,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可,不可,此事还需问过陛下,当年我出使平原见天子,临别之时,天子笑而问道:佐治又得幼女乎?” “毗追问缘故,天子却笑而不语,后来夫人果然产女,生来便聪慧异常,深得我宠爱,故早取表字为宪英。” “此事,非我拒绝孟德公,实在是蒙天子重恩,不得不先告于陛下。” “还望孟德恕罪!” 辛毗恭而有礼地说道。 他怕曹操不相信,便将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了一遍。 第四百十八章 匈奴留学生 “如此便作罢吧,操亦不愿为难佐治。” 曹操顿时失笑摇头,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感叹曹植没有这福分了。 接着他又问了问道:“佐治对于豫章度田事宜有何见解?” “陛下传诏书使我为扬州刺史,又掌管度田,但操对于李曼成与陈季弼两人并不熟悉,不知其才干究竟如何。” “如今山越部落虽说已被我剿灭多次,得人口数万之众,其势力仍旧庞大。” “倘若有豪强与山越沆瀣一气,怕会颇为棘手,谁让子孝、妙才也征调去了关中,也不知道丹阳都尉高顺能敌得过本郡豪强部曲吗?” 曹操忍不住目光瞥过辛毗,笑着试问道。 很多豪族部曲都被他征召讨伐过山越与诸侯,虽称不上精锐,但厮杀作战能力还是有的。 江东四郡拥有部曲的豪族人数还不少,例如吴郡的顾氏、陆氏、朱氏、张氏四姓,还有孙文台出身的孙氏,有几家会甘愿把部曲交出来。 这可是他们宗族的至关重要的实权,就是因为有部曲才能跟当地县令与太守保持合作关系。 四郡一起度田,稍微处理不当,不亚于汉军要重新征讨一次江东。 而辛佐治既然能暗中与江夏周瑜、广陵陈登有联系,自然知道的情况要比他曹孟德多出不少…… 辛毗却饶有兴趣地望了望朱桓、朱然等人,待收回目光,便笑说道:“孟德公既然能辟用朱氏,何不以此作为突破口,诱之以利害?” “利之所在,天下趋之。” “现今长江水军皆归周督都所控,一旦江东有变,立即就能顺江而下,占据各处水陆要冲之地。” “再将征东、征南、征西三位将军帐下所部运至江东,即便江东豪族部曲再强,难道还能阻挡数万汉军杀奔江东不成?那时江东四郡必被搅得天翻地覆。” “不久将要引颈受戮之徒,孟德公又有何所忧虑?公敬请放心。” 辛毗给曹操略微透了下底,让他不用担心那么多,太史慈、管亥、张辽三将为何迟迟没调往他处? 除了先前针对你曹某人,还有铲除不服度田的豪强缘故。 天子知晓必有豪族不肯轻易交出部曲,早防着呢。 区区江东豪族只能在江东跋扈,在真正士族面前什么也不是。 辛毗捋着胡须,眼角眉梢轻轻扬起。 作为靠近雒阳的颍川士人,还是颇为自豪的。 …… 居住在云阳宫城蛮夷邸近两月的匈奴单于呼厨泉终于等到了汉家天子的传召。 在颤颤巍巍手心冒汗的情况下,呼厨泉踏进了竹宫,哪怕是闲居的宫殿,都要远远大过单于庭左国城里的单于住所。 两人合抱的巨柱,威严带着肃杀之气的披甲持锐军士,还有远处三十余丈高的通天台。 听闻以后的长安与雒阳修建的会比这里更好,是天子下令按照五十万人口的规模往外扩,长安城内外重新修缮或挖掘暗渠,铺设陶管用于排水。 而雒阳据闻就更恐怖了,要建造容纳百万人的巨城,此刻的雒阳城直接改为内城,外边一大片地区都要改成京都了。 呼厨泉想了想汉家以后的盛况,再想想越来越衰弱的匈奴,仿佛有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感觉喘不过气来。 大汉经过十年兵祸,不仅没有直接衰竭,反而因祸得福,各地天灾与瘟疫也逐渐减少,官吏更是能植根在乡里之间,最多二三十年。 从疮痍满目里恢复生机的大汉,又将勒住周边众部落的脖颈。 依附在这样体型庞大的猛虎身旁,匈奴只能轻手蹑脚,小心翼翼的侍奉,才能有惊无险罢? 想到这里,呼厨泉不觉艰难地呼气,突然想放弃单于之位了。 根据他这段时间在蛮夷邸的所见所闻,眼下的中兴天子,完全不像光武皇帝,对外族的行事与作风,反倒是更像孝武皇帝……这真的叫人头皮发凉。 “陛下有令,传单于呼厨泉上殿!”远处有侍从走出宫殿,高呼了一声。 这一道声音,瞬间让呼厨泉绷紧了身子,将气息压在胸腔,假装作没看见两侧的披甲军士,快速小跑进竹宫,还没等侍从继续说话,他便抬头望见坐在高处的汉家天子。 呼厨泉连忙跪倒在地,捣头如蒜般行礼道:“汉家匈奴部单于挛鞮氏呼厨泉,俯首叩拜天子,愿天子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说罢,又重将头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以示匈奴彻底服从之意。 毕竟他只是连匈奴部落都无法统一指挥的傀儡单于,放牧在朔方、五原、云中、河西、上郡的各部落诸王皆不认同他的大单于身份。 让他呼厨泉只能率部落留在河东郡,望家而不得归,何其凄惨。 现在更是被汉家天子强行召来关中,连部落里的贵族也跟着来了,也不知道留在河东的部落,此刻是什么情况。 刘备循声张望过去,放下手中的文书,笑说道:“单于深明大义,没有与白波贼连缀,及时率部归顺汉室,确实值得奖赏。” “待再过一年半载,雒阳太学院重开之际,朕便赐于匈奴三百进学名额,让各贵族子弟皆有研习儒家经典之幸,若常好学,日后亦可补录为祭酒与博士,在汉家为官为吏。” “陛下,这……匈奴子弟皆为蛮夷之辈,恐怕难学儒家经典吧?!” 呼厨泉倒抽一口凉气,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一下子要走匈奴贵族子弟三百人,各贵族就要青黄不接了,这哪是赏赐,分明想断匈奴的根。 “单于有所不知,儒家先师孔子早在数百年前,便道出了华夷之别,用夷礼则夷之,而夷进中原则中原之,匈奴进驻汉已久,难道不想与汉亲近,多习汉礼,还想着重回漠北不成?” 刘备抬手指着匈奴单于,似笑非笑地道。 这种带有胁迫之意,让呼厨泉的目光有着难掩焦急,立刻拱手道:“陛下,匈奴当然愿意与汉人亲近,可惜习俗与语言不同,就算来到雒阳也无从学起啊!” “无妨,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进学之心,还怕学不会吗?此事单于无须再议。” 刘备直接拍板,毋庸置疑地定下了此事。 第四百十九章 呼厨泉:留学生竟然是我 匈奴贵族子弟来雒阳留学的事情虽敲定了,但刘备还没有就此作罢。 他很快把目光放在呼厨泉与同来关中的贵族身上,包括后面赶过来的匈奴其余部落的诸王,都没有将他们再放回去的打算。 “单于认为关中如何?”刘备从胡椅起身,摆手让站立大殿右侧守卫的许褚将对方搀扶起来,笑起来问道。 呼厨泉被股难以抗拒的巨力径直拉起,陡然入目许仲康那一张燕颔虎须的脸,吓得他差点咬到舌头。 “多,多谢将军!”呼厨泉笑容僵硬地拱了拱手,艰难的道谢。 许褚则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听到天子问话,呼厨泉不加思索的作揖答道:“关中虽遭受逆贼损害多年,但只要有土地在,只要稍加开垦,就能养活无数。” “此多亏天子率军兴复汉家之功,臣为我大汉贺之!” 呼厨泉悄然的转化了称呼,好让天子下意识地认为匈奴已成为大汉臣子,不要再挖匈奴的根了。 北边有这么多被发左衽的蛮夷戎狄,鲜卑人、乌桓人、丁零人比比皆是,这些才是汉家大患。 尤其是鲜卑,万一有人整合了鲜卑三部,那就成为草原心腹之患,危害远大于匈奴。 必须要想办法祸水东引,不仅要把大汉的注意力,分散到羌族、氐族身上,还要让他们警惕草原的鲜卑与乌桓。 呼厨泉在内心暗暗想着。 于是他主动开口,拱手恭敬说道:“陛下,臣听闻西北各郡,有羌胡、丁零十余万人叛乱,恐怕不是简单的官吏挑拨,或许还有不想看到汉家归于一统,长城以北的鲜卑部落也参与其中。” 说话时微微停顿,抬头将目光看向天子,见刘备抬手示意让他继续说。 这才让呼厨泉放下心来,郑重地行礼长拜,复言道:“鲜卑有狼子野心,其为东胡之后,自从据匈奴故地以来,便连年跨过长城,攻城邑,烧官寺,杀长吏,掳百姓。” “至檀石槐整合鲜卑部落,更不愿受汉家印绶,以不可一世之意,屡攻幽、并、凉三州边郡,杀略不可胜数。” “此刻鲜卑一分为三,一部为步度根,一部为轲比能,还有一部则为各部落联合。” “鲜卑与大汉有百年旧怨,若见中原统一,则草原必定惶恐不安,近来我曾听见部落诸王谈论鲜卑之事,言说:鲜卑三部欲意暗中联合草原部落,不再贩卖马匹、马驹给汉人。” “倘若真如此,鲜卑人定心怀叵测,亦极有可能隐于羌胡身后,许利拉拢其反叛汉家,还望陛下警惕啊!” 呼厨泉将他内心担忧的事尽数说完,接着再度揖礼。 根据他的观察,已然到必须要将鲜卑推到前面当盾牌的时候了。 只有对付鲜卑人,大汉与匈奴才能摒弃前嫌,不会将注意力放在邻近的匈奴部落身上,何况出击鲜卑,无论汉家还是匈奴皆可有大收获。 光能斩获的牛、羊、驴、骡等牧畜不说,还有宝贵的马匹,以及庞大的牧场。 苦一苦与两家有共仇的鲜卑人,让两家吃得盆满钵满有何不好? 这样一来,他呼厨泉借助汉家的协助,便可以成为匈奴部落,真正的撑犁孤涂大单于! 必将远超过於扶罗…… 刘备虽没有读心术,猜不到呼厨泉心中所想,但瞧见对方嘴角堆起讨好的笑意,就知其也打着某些主意。 现在这一群没汉化的匈奴人,可不会全站在汉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只有经过儒学的推广,才会让后面的匈奴认同自己汉人的身份,视不肯汉化的部落为蛮夷,要狠狠的打击,这样才算成功。 刘备望着明显匈奴装扮的呼厨泉,思索着到底要花费几代时间,方能让他的后人视匈奴为落后,将自己直接带入汉人的立场。 既然内附的匈奴用儒学去同化,那塞外的鲜卑该用什么方法去影响,由于情况不同,儒学在苦寒的北方,怕是难以发挥大的作用。 对了,刘备骤然眼前一亮,儒学不管用,不是还有佛学吗? 佛教的转世轮回,非常适合苦寒之地,如果能让佛教在草原大行其道,在扶持一些佛子为他们制造祥瑞,自称是谁的转世。 上辈子不杀人不掳略,吃了多少苦,才得到了这辈子转世成为佛子,或者贵族子弟的机会。 只要有这样的转世人出现,就把他带到雒阳来享福。 强力推行百年之久,就算阻止不了胡人频繁南下,也能给他们一些阻滞。 不过想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必须要先掌控草原,将鲜卑人打垮。 刘备沉吟不语,暗忖着待大汉各州恢复民生后,就让孟德率骑兵突然掩杀而至,突进鲜卑首领步度根与轲比能所在处。 就像历史上突袭乌桓单于蹋顿一样,这可是曹孟德最热衷干的事。 待扬州度田之事完成,就把孟德调去幽州,是该让他拿乌桓与公孙度先练练手了。 再把吕奉先也派过去,一人将骑兵,一人将步军,倒也不错。 到时任孟德为主将,奉先副之,何愁辽东不定? 刘备忍不住笑了笑,回过神来望向呼厨泉,感叹道:“单于所献言,深得我心啊!汉家天下才俊虽多,却无一人向朕进谏肺腑良言,使我时常忧虑鲜卑部落,而无应对之策。” “既然如此,来人!立即撰写诏书,册封呼厨泉为‘亲汉大单于’,再命工匠为其在雒阳城内修建单于府邸,好为朕大臣早日定居于京都雒阳。” 郭嘉、法正等中书台官吏立即拱手领命,开始低头撰写诏书。 刘备见他们效率一如既往的快,不禁欣慰地点头,然后再转头望向已面如土色,又呆愣住的呼厨泉,略微恍然的轻笑道:“大单于勿要着急,雒阳府邸修建也需时日,此前不如先居云阳宫城的蛮夷邸,如此一来,亦可伴我左右。” 笑着说罢,刘备抬手指向外边,复道:“况且此地位在甘泉山上风景甚好,睹美景便可乐而忘忧,大单于不妨试试。” 见天子说得这么诚恳,呼厨泉余光瞥了一眼已盖印好的诏书,只能掺杂着热泪满面,磕头伏拜说道:“臣呼厨泉,多谢天子赏赐!” “愿汉家天子……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第四百二十章 漢当为宰也! 刘备借理由强行留下呼厨泉,并许诺他一定待匈奴牧民亲如汉人,在天灾面前“漢”“胡”不分彼此。 听得呼厨泉吞咽着口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按理说汉家天子愿意用怀柔的方式对待匈奴,他身为大单于应该高兴才对。 可不知为何总感觉天子话里有话,他所谓亲如一家不分彼此,不会真想着把匈奴变成汉人吧? 呼厨泉心里虽忐忑不安,但却隐藏的很好,时不时点头哈腰露出讨好的笑容,略微肥胖的身材,看着有些老实憨态可掬。 郭嘉与法正见状,表面虽没有异色,内心却对呼厨泉的警惕性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这一任的匈奴单于,比上一任於扶罗要有脑子多了。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把他放回匈奴部落,否则必会养虎为患,就算终生留在雒阳,一有变化立马诛杀全族。 刘备笑着和呼厨泉倾谈许久,在朝堂官吏的诧异眼神中,还向其学了数十句地道的匈奴语,又请教了一些匈奴大单于的礼仪。 甚至传召了呼厨泉带来的二十多名随从、如王庭的侍卫、巫医、马夫等人,不仅用亲切交谈的方式寻问众人的家室情况,还问了每年放牧与畜牧的生养问题,遇上天灾在不劫掠的情况下,如何生存等事宜。 身为牧民每年又要向上层缴纳多少牛羊,要是从征战死沙场,贵族有无出抚恤。 匈奴人纷纷摇头,部落贵族又不是傻子,打胜了拿出抚恤还好,要是打败仗伤亡高了,还拿出钱财或牛羊来优抚,那还得了? “陛下,小人听闻凡入伍的汉军,无论是死在战场,还是受伤皆有财帛抚恤,这是真的吗?” 有一匈奴随从忍不住突然问道。 这样的传闻他听了很久,又不敢去问凶神恶煞的汉兵,见汉家天子比大单于还要亲切,不禁鬼使神差问了出来。 问完就后悔了,立马跪倒在地,磕头请罪。 而刘备却只是笑了笑,让宫殿两侧的士卒将对方扶起,对着众多匈奴人,解释道:“此话当然是真的,无论战兵或辅卒,只要在战场受伤,都由军府发放抚恤,从朕内库支出。” “士卒出征作战,此乃保家卫国之事,天子又岂能不料理后事?” “自古从未听闻封赏过厚而亡之国,亦不听闻兴学而亡之国。” 汉家天子亲口承认的话,却让众多匈奴人露出羡慕神色。 “天下百姓皆苦,若能终日食饱腹,为生计而厮杀则可减少过半。” “就好比此刻汉强而匈奴弱,若牧民一味听从部落贵族或大人、当户、且渠的差遣,带弓刀跨马南下劫掠汉地,只会遭受灭顶之灾。” “非但生死难料,更会全家招祸,妻女反被卖为奴,辛苦放牧的牛羊马匹也遭他人吞并,如此祸事非人所愿。” “嘴里说着带领部落南下补益,实则只是用你们的命去满足贵族厚利,再分以蝇头微利于牧民罢了。” “即便战败,贵族亦可卷土重来,而牧民却不能死而复生,因此不要听贵族所说的利诱,而是看他实际做的事,有没有把牧民生死放在心里,天下饱腹之策有千万,偏要选择以卵击石,在汉家的磐石上撞得头破血流。” “这样的贵族,不是无能,便是心坏……” 刘备摇头,感慨系之。 不远处的匈奴人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有心反驳,但汉家天子说的也是实情。 别人不知道汉军的强大,难道他们交手数次的匈奴还不清楚么? 就算和鲜卑交战,也好过面对装备精良的汉军。 若是有选择的余地,谁想拿弓和强弩对射?何况对方还穿着铁甲,还有同样强悍的轻重骑兵。 确是如天子所言,下令让他们去和汉军拼命的首领,不是蠢就是坏。 可哪里才能遇到带领他们节节获胜,所向披靡又爱护牧民生死的大单于? 力壮身强的王庭侍卫望着无往不胜的汉家天子,竟然有些钦慕不已。 不觉想着假使天子就是他们的单于,必能一扫匈奴衰败之势,冲出塞外大破鲜卑与乌桓,带领他们恢复匈奴的强盛。 可惜了,为何他们就没有知晓牧民辛苦,又厉害的首领? 眼见匈奴随从皆在沉默,却把旁边的呼厨泉吓了一大跳,怎么说着说着汉匈之间的矛头,全指向了贵族以及单于身上了,这还得了? 于是呼厨泉赶紧站出来,向天子拱手行礼,谄笑道:“今日天色已临近黄昏,臣不敢使陛下过于劳累,不如来日再倾谈如何?” 再让刘备聊下去,他的随从都要对汉室开始亲近了。 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天子,居然能宽厚待人的与匈奴底层谈笑风生,各种话信手捏来,三言两语就引出了矛盾,似乎还有解决的办法。 这样的汉家之主真的是可怕…… 呼厨泉不怕大汉仍旧怀傲慢之心,蔑视匈奴部落,就怕对方放下姿态,认真的从里到外,来分析匈奴的情况。 前者能让他们继续抱团取暖,后者却能让匈奴上层与底层出现一条致命裂缝。 何况对于贵族也在采取拉拢态势,长此以往,不仅是上下不合,贵族间也会出现矛盾,再加上汉家的大军震慑。 呼厨泉想到这里,后背竟溢出一身冷汗。 南匈奴恐将要彻底被蚕食殆尽了,除非先祖冒顿复生,带着他们打出草原,不然谁也阻止不了。 “夕阳西下,犹如人之迟暮也,事物走向衰落在所难免,谁能使万物焕发一新,生民衣食无忧,必能得万众所望,拥天下权柄,成为万民主宰,单于以为然否?” 刘备手指着殿门外的斜阳,恰好照映在赤色的“漢”旗帜上,显得如此的鲜明与夺目,遂笑问道。 宫殿内的匈奴人与诸多官吏,皆不由得抬头望去,见到垂暮照亮的场景,都忍不住心里称赞一句:“漢当为宰也!” 不是他们瞎说,当夕阳照在迎风招展的金丝汉字上产生的光亮,比任何旗帜都好看,也包括了匈奴的王庭旌旗。 第四百二十一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待匈奴人告退后,刘备收回落在呼厨泉身上的目光。 不由摇头轻笑,收服匈奴这种有官职建制的部落,远比整合西北的羌胡要轻松,只要将他们上层分离出来,就好办多了。 刘备思索想道:“待雍凉两州平定,各地初步恢复民生后,看来是不可避免要去并州晋阳待段时间,好好捋一捋匈奴各部落的心思。” 彻底收服匈奴这样的大事,必须他要去亲自走一遭,了解清楚情况才能让官吏对症下药的去治理。 不然光看各郡太守与县令递上来的奏表,而制定对匈奴的蚕食策略,那便会产生极大偏差,搞不好还会功亏一篑。 刘备望向竹宫里,那副庞大的舆图,大汉各州与周边的蛮夷戎狄,都绢刻在其中。 如今最重要就是恢复天下各州郡的农业,待河西四郡平定后,便要暂时停住征讨的步伐。 这两三年间,讨灭诸侯实在太快,不仅合格的官吏空缺严重,中原与淮南还需要徐州输血,冀州也需要青州给予粮草。 舍此外,朝廷又调集荆州、兖州、益州之谷米和农具,重造司隶七郡。 除了早已经磨刀霍霍的江东四郡,若幽、并、雍、凉、交再度掀起叛乱,他就腾不出手臂去按了。 不是朝廷征召不了军队,而是没有多余的粮草与军械再供养给士卒了。 此刻的天下,就如同当年黄巾作乱后的青州六郡,哀鸿遍野,满地狼藉。 需要他刘玄德花费精力去收拾三年五载,各州耕地稍微好转,黔首百姓有了余粮。 才能放心出兵灭了三郡乌桓与“旧友”公孙度。 “治大国如烹小鲜,要掌握好火候,火大则焚烧万民,火弱则恢复效果甚慢,不能有任何疏忽大意啊!” 刘备心中感慨万千。 什么开垦江南耕地,派兵驻守西域,至少需要各地初步恢复,百姓有三年粮食储存,才能正式动手。 否则当年的始皇帝就是前车之鉴,修天下驰道北御匈奴,南征百越,修建灵渠、长城、始皇陵,完全不给天下百姓歇息的机会。 不然何至于二世元年七月,一把大火从大泽乡点燃,须臾之间烧完了嬴政的万世梦。 刘备想到这儿,转身问郭嘉道:“奉孝,汝南、九江、庐江各县的水车与农具打造的怎么样了?” “大豆与其他种植物替换耕种之事,必须要让农吏与农学僮通过循循善诱的方式告知百姓。” “而且每地的土壤、水利情况皆有不同,不能按照其他州郡的情况一并施行,立即撰写文书告知三地太守,此刻当务之急不是威慑江东度田,而是尽快准备来年的春耕杂事。” “许多情况需要太守与县令亲自前去调查,治农事也该有治军一样的谨慎。” “万事不可照搬,最好能了解情况,再因地制宜,否则一旦出现谷粟颗粒无收,百姓饿莩遍野,朕必会追责各地县令与太守的责任。” “亦包括功曹、主簿、督邮、主记等人。” “到时罢官废爵,可别怪备不讲情面,没提前有言在先。” 天子严厉的话,让郭嘉有些咂舌,好在他并非这三地太守,不然必会提心吊胆的忙碌。 而郭嘉也明白,朝堂治吏绝对不能松懈,朝堂若松一寸,地方官吏就敢松一尺。 不是针对当地太守,是对付那些认为天高皇帝远,天子只会待在京都,故从此有了怠慢的官吏。 “回禀陛下,三郡荒田重新开垦七百三十七万八千四百二十二亩,掘引水灌溉渠道二万余条,水车此时共计三千五百三十八架,各式农具铁器目前推广甚少,主要还是木质农具较多。” “更重要的还是汝南等地因战乱缺乏耕牛,若想提高开垦速度,恐怕需要大范围饲养的耕牛,如此看来,并非一日之功能成。” 郭嘉拱手作揖对天子说道。 “可惜草原的牛不适合耕地……”刘备微微惋惜,又整理了下思绪,复道:“中原与淮南替力劳作的畜牧极少,可从匈奴部落购买大量驴、骡代替一些简单耕种,恰好此时匈奴单于与诸王来到了关中。” “传令让文若着人前去蛮夷邸与匈奴商讨此事,汉家可出茶叶、精盐购得,并非强买强卖。” “雒阳工匠官署现今有便捷的农具推出吗?军械的研究可以暂时放一放,现在各郡皆在转军为农,让他们多把精力放在铁器与农具上。” “命人多在司隶与河北一带多加探寻炼铁煤窑,用火烧水浇开矿的方法,来挖掘运输。” 煤矿其实早已被人发现,可以用来燃烧炼铁,但大多是开采露天矿,因为缺乏大规模开采的人力,更受限制于运输。 卖的价格极其昂贵,别说黔首百姓了,连一般的豪族都没有财力消费得起。 想冬季用煤炭取暖,还不如去山里砍柴草伐木来的便宜。 所以刘备没有想着去推广煤炭,就是因价格太贵,长途运输得不偿失。 寻找到煤矿,只有在邻近的地方开采使用,炼铁器尚且可以,取暖是别想了。 刘备问完了淮南等地,又把目光投向了交州,这地方有一种植物特别适合用来制糖。 把此植物引种到荆州、扬州等处,可谓又开拓了一条全新的商路,不仅可以卖到西域与塞外,还能走海上丝绸之路,换取一些有用的东西回来。 “朝堂派往交州的信使,至今还未有书信传回么?” 刘备略微皱起眉头,问道。 “至今未有消息,不过料想交州豪族不敢加害使者,此时荆州归复已有半年,交州豪族也该遣人主动北上了,今岁年末应有讯息传至关中,陛下不如静待时日。” 听见天子所问,郭嘉则胸有成竹,笑说道。 不过很快,他露出一缕忧色,斟酌了会,拱手道:“陛下,嘉担心的并非交州,反而是益州南部诸多的蛮夷,此时有大量粮草从益州运输至关中,以此恢复生产。” “但此举却对益州南部诸郡造成了负担,时间一长必生怨言,需择良臣作为刺史前往抚之。” 一旦益州出现乱象,那就会影响关中各事,而郭嘉作为中书令,为天子出谋划策,不得不提前思虑此事。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公孙度:有条件归降 刘备顿然想到一人非常适合遣往益州南部安抚蛮夷,随即问道:“刘伯安可还在云阳宫城?” 如今数遍朝堂官吏,除了宗亲刘虞外,没有其他人更合适去抚夷。 这个人还颇有气节,得知刘备曾经书信公孙瓒救过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回到雒阳就常闭门不出,有些官吏想去拜见,也被他派僮仆礼送走。 刘虞知道自己身份和处境尴尬,于是不与任何官吏主动交好,和在雒阳到处拜访官员的公孙瓒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郭嘉一提醒,刘备立马就想起了刘虞。 “回禀陛下,刘伯安还在宫城中。”郭嘉拱手回答道。 比起刘岱、刘繇、刘璋、刘表等宗室诸侯,刘虞算是自由多了,不仅在朝中担任了职务,还不会让官吏惟恐躲避不及,生怕玷污了名声。 “既然还在就正好不过,那便召……”刘备看着外边天色已黑,宫殿里的侍从皆掌起了明亮的灯火,遂立即改口:“明日一大早再召他进殿吧,朕要寻问一下他的意见,再作定夺。” “诺!”法正在后面拱手应声。 紧接着,刘备又复说道:“中书台与尚书台近来操劳已久,无有歇息之日,从明日开始便轮流休息。” “再者,朝廷兴建以来,中枢官吏较少,还有许多人对于新制与施行方式不甚了解,以至日不暇给,不如再开辟一官学府,挑选六部与九卿官署的丞、郎、府佐等掾吏,德行明敏者充为学生,白天处理政事公务,晚上入学府听我讲学,使他们尽快熟悉。” 刘备的话刚说完,郭嘉便瞠目结舌,天子白天就已经忙碌不已,怎么到了晚上还要给自己加班,曾经在军营是夜晚治军巡营,现在变成了为佐吏讲学,真一点也不给自己休息的机会啊。 “陛下,此事是不是太过劳累了?毕竟白天还要处理此时的八十五郡政事。”郭嘉有些担忧问道。 虽说有尚书台负担了大半文书,但有一些决策也是需要天子亲自过目,而中书台也要处理天下军府之事。 天子料理这么多事,还要抽出时间讲学,可谓历代汉家天子当中,少有的勤政之君。 同样是宗室出身为天子,桓、灵倘若泉下有知,岂不是要赧颜汗下,羞愧欲绝。 刘备摇头笑着解释道:“奉孝,你有所不知,此前征战扎营在外,待我每夜巡视完军营,安抚了士卒就已经是深夜,正好可以回帐酣睡。” “如今不需要走动,又有尚书台为我负担天下州郡事宜,让我有了不少空闲时间。” “可早返回寝宫也甚是无聊啊,有两时辰的宽裕,总不能叫我天天沉迷丝竹之乐,迷恋巫山云雨之事吧?” “放心好了,该放松的人之常情,我必然会放松,只是此非外臣所知罢了。” 刘备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舒眉而笑道。 听见这话,郭奉孝立马便反应过来,也咧起嘴轻笑,拱手说道:“臣只愿陛下尽快调理阴阳,使汉家之兴旺早些瓜熟蒂落。” 这种事情催促没用,也没人敢站出来说,朝堂大臣们只能静待佳音。 准备离开的刘备忽地想起一事,于是止步皱眉说道:“雍、凉与关中战乱已久,又与胡人杂居染上了不少习俗,当宽宥百姓小恶以节民力,严惩大恶以正纲常。” “又因连年征伐难弭,使两州生民涂炭,下诏书至郡县,让赴任官吏根据当地的情况,各家人丁数量来减免百姓赋税,若要征发徭役修建各处,则需以体谅之心,安排的服役地点不可偏远。” “倘若各地府库无多余谷米与草药,则不发徭役,先熬过前面艰苦数年,再根据民力来调度。” “臣等遵命!” 宫殿内的诸多官吏浑身一震,齐声拱手应道。 这才是天下之主,对苍生应该有的怜悯之心,正因如此,汉家才能百战百胜。 …… 建兴元年十一月,处于最南端的交州各郡先后归附,刘备遂任士燮暂任交州刺史。 十二月初七,远在辽东的公孙度终于忍不住上表请降,只愿天子赦免公孙氏的罪过,不将他调任朝中,继续让他担任辽东太守之职兼领数郡,便愿意把辽东郡、玄菟郡、乐浪郡、辽西郡阳乐县,以及攻伐高句丽的大片土地,皆献给陛下。 刘备看完奏表就忍俊不禁,直接提笔回书二字:“妄想!” 公孙度要懂得审时度势,亲自来长安请降,他还会网开一面。 此刻竟还敢如此猖狂,真以为守住辽东各处,汉家大将攻不过去了? 日后不杀过去诛灭公孙度三族,如何能报当年青州之仇。 十二月十三日,韩遂死不瞑目的头颅,被于禁命军士快马加鞭送到云阳宫,附带的还有些羌族部落的诸位首领的人头,这些都被清洗干净,腌上防臭石灰送到蛮夷邸悬挂起来。 汉家此举,无疑让一些匈奴人也变得心惊胆战。 十二月十五日,武威太守张猛上表声称逃遁的凉州贼在酒泉郡,以东莱王之名骗杀太守,又欲逃至敦煌郡,此刻正与太守张恭交战,惟恐逆贼将胁迫汉家诸侯王远去西域诸国。 如今陇西、金城、武都已破,他愿请命从武威与张掖征调郡兵四千人马,前往酒泉方向追击。 刘备得知此消息,又与郭嘉、荀彧在内的大臣商讨一日后,立即发诏书给于禁等诸多将校,命张猛从金城郡抽调回兵马,无需再参与讨羌胡之事。 同时特意叮嘱张猛不可立功心切,而忘记东莱王与王后等人的安危,若擅自进兵害东莱王身故,则罪同大逆。 刘备也不想下令这般严厉,谁叫张猛是为了立功,能舍弃最宠爱妾室的狠人,任由昔日妾室惨死于乱军中。 不给张猛下道严令,谁知道刘协和伏寿,还有被留在武威郡的前三公九卿有没有命回到长安。 已为天子的刘备可不想平白无故,就背一口黑锅。 第四百二十三章 建兴三年 建兴三年(200)季春三月,关中已是雪雨融化,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风和日丽的晴朗,居住长安的官吏趁着休沐,见景色明媚,故携带亲眷乘马车或驴车,成群结队的出门踏青,观赏长安郊外的美景。 来自西域鄯善国的珂寒公主亦在其中,她随出使的三百人马队带诸多钱财穿过黄沙,到达玉门关,然后沿着祁连山脉,路过合黎山、龙首山和乌鞘岭,到达了武威郡最东边才变得好走。 来长安有一年之久,也在云阳宫拜见了汉家天子,通过译者想让天子出兵西域,讨灭贪得无厌的鲜卑人,奈何大汉以民生凋敝为理由拒绝。 虽然不能直接出兵,天子却愿意册封鄯善国王与车师前部国王为“汉兴鄯善国王”和“汉昌车师前部国王”赐龟绶与细绢、布帛、茶叶、精盐等珍贵物品二十车,同时派遣使者前去警告鲜卑单于步度根,鄯善国与车师前部国已为汉家所属,每年朝贡金、银、玉等物品不准劫掠,否则必将追鲜卑之责。 但这却想让大汉派兵驻守西域的车师前部使臣阿赖那氏与鄯善珂寒公主失望不已。 没有汉军前去帮忙抵挡,他们两国根本不是鲜卑人的对手,每逢草原水草凋零之时,就有鲜卑部落源源不断的前往西域打草谷,抢夺粮食各种能吃的东西,围城虐杀附近的鄯善国人。 每年都有数千平民百姓因为鲜卑为祸,惨死在家中。 “天子陛下,大汉国作为万国之主,出兵保护属国不是应该么?” “诸国已经臣服大汉,汉军就应该驻守四方,倘若有万人以诸国之力无法供养,但派遣数千精锐前往西域,我们还是有办法每月提供粮草的。” 十六七岁鼻梁高挑,身材窈窕肤色白皙,有一种兼东西方之英气,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的少女,对着译者说道。 刘备忍不住循声望去,少女见到他立即行以鄯善国的礼仪,自我介绍道:“鄯善之花,最擅长龟兹乐舞的宠儿,鄯善王之长女,珂寒公主拜见汉家天子陛下。” 听得刘备微微一愣,然后看向说话笨口拙舌的译者,此人也是满头大汗来不及擦拭的替两国翻译,奈何水平有限,只能大概替对方表达出意思。 待刘备听完对方一连串的头衔后,感觉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好在他没有多计较,反而摆手笑道:“公主此言对汉家风险甚多,即便西域各国愿意每月提供粮草,我也不能此时让将士跋涉万里前去冒险。” “西域诸国风沙多,汉军并不擅长前往沙漠作战击敌,而且从关中调度数千人的粮食与军械越过千里祁连山,横跨大漠再到鄯善,此规模不亚于十万大军出征。” “何况用兵必先有忧虑之心,前往西域必须择地屯军田事生产,不然无法扎稳脚跟。” “两千战兵与四千辅卒,三年休整轮换回乡,此中财帛开支,并非鄯善和车师前部两国能支付得起。” “你们来时也看见了,哪怕朝廷派军剿灭了盘踞在酒泉的逆贼郭汜,救回了东莱王和王后等人,可眼下的雍州、凉州还有羌胡作乱,使得运输艰难。” “如此前往,非但救不了西域诸国,还会让汉家损兵折将,此乃朕暂且不愿为之意。” 对使臣阿赖那氏与珂寒公主两人,刘备耐心安抚解释了数句,接着他就命人设下宴席款待西域两国来使。 又让昭姬拿出编好的汉家破敌凯旋之乐《汉风》整支乐曲有三百五十八人齐奏,包含擂鼓、编钟、编磬、筝、琵琶、笙、长笛、短笛、五弦等数十种乐器。 既有士卒持槊追穷虏的英豪气概,也有舞女挥尽显女子轻盈之柔。 看的西域诸国来使呆呆地张开嘴,就连善龟兹乐舞的珂寒公主也是当场愣住,少女明亮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刘备坐在高台目光瞥过西域众人,嘴角微微弯起弧度,这便是大气磅礴的雄汉之风。 为了编得此乐,满足他的要求,昭姬不知花费多少心血,用了数年才完成了《汉风》。 望见西域等国的大臣与公主都被惊的模样,刘备想着今晚回去一定要好好的奖赏昭姬。 而西域使团虽然居住下来,却彼此愁眉苦脸,不知怎样回去与国王交差。 好不容易走了这么远的路,除了打通商道外,重要是将大汉请回西域,不然就算行商畅通无阻,最后还是便宜了掳掠为生鲜卑人。 西域来使隔三差五的想求见天子,可惜刘备一直不肯答应,只让他们可以去长安或者雒阳多看看,就能明白此刻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使臣阿赖那氏与珂寒公主商量许久,后面决定由阿赖那氏继续住在蛮夷邸等待天子转变。 珂寒公主前往长安和雒阳看看各国描绘里强盛的大汉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于是珂寒公主在建兴二年岁末,来到了长安城,此时的长安,不同李郭逆贼占据关中时导致的破败。 各处官署已经修缮好,未央与长乐两宫重新打下了夯土地基,虽然在墙外望不到里面,却能听见施工民夫发出热火朝天的声音。 长安原来荒废的九市也重新开放,并且还打通了街道,修建了很多住所,楼上可以住人,楼下可贩卖各种物品,每隔几个巷道便有水井取水。 使得关东与益州、凉州等地商客蜂拥而至,上千家店肆货贿山积,纸张、粟米、布帛、肉食、牛羊马匹皆有侩卖。 而这还仅仅是刚修缮完的市井,还有更多的店肆还在建设扩充。 珂寒公主寻问了陪同随行的长安官吏,胡须的掾吏忍不住自豪说道:“长安兴盛之事,此刻只能略窥一斑,待长安内外两城建成之日,光东西两市便能有店肆五万余家,有衣肆、鞦辔、食店、铁行、金银行、帛肆、肉行、面行、笔行、饼店、药材行、伍作行等行店,凡天下所侩卖之物,长安必将应有尽有。” “那时大汉四百年兴盛,集于一朝,陛下有言:以商税减免田税,让天下百姓都能享受盛世大治。” 官吏恭敬地向北边拱手,眼眸带着珂寒公主从未曾见过的憧憬之情,且盛满了期待。 第四百二十四章 士族争名 从译者的嘴里珂寒公主听出,大汉将要打通西域的决心,可要等到何时就不清楚了。 望着有人络绎不绝的来到各店肆购买肉食与新出的糖霜,此物色浅味甜,去年岁末忽然在长安卖的极好,听说从数千里外运至关中,只有官宦之家才能买得起。 除此外,酒行还有葡萄酒侩卖,若不是着装袍服完全不一样,珂寒公主还以为自 她到底要说个啥?不要搞这个节奏好吗?它会腿软的,总觉得手里的能量石,就跟烧红的煤炭似的,太他妈烫手了。 “王哥,以后我们就要跟着他们了吗?”许千望靠在墙边坐着,心情有些复杂。 “好吧,我把枪给你丢到二楼了,还有个配件,你都一起捡起来吧。”君临体贴地笑着说道。 花骨朵慢慢敞开到极限,露出里面两排尖牙,抓起苏蜜胳膊,用力咬下去。 狄丽斯和林德罗德不约而同的意识到自己是很难进入逃生通道了。而逃生无望的他们内心的那股狠戾之气也被激发出来。 林枫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汗珠,看着前方死在自己手中的几名杀手骂骂咧咧的说道。 慕青没在家里多做停留,听了凤凰的话他放心不少,让司机带他回了银楼。 叶卿歌满脸委屈的看着皇上在嫌弃的扫了眼夜连城:“不要,太丑了。”简单的几个字让君连城晴天霹雳,这辈子,他发誓,没人说过他丑。 “姑娘也就刚刚回去,今日他来的时候很是怪异。我本是在这里等着殿下回来的,却没有想到姑娘突然来访,看那表情似乎很不友善,我还没问两句,姑娘便生气了。 宁馨和叶明义一家则向着另一边的家属通道走去,他们将在丰收竞技场的看台上观看这次仪式。 他一直在恨,他恨莲儿不相信他,恨她无情,可如今他才知道她当年是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回到西临国,回到那个禽兽不如的西临帝身边。 见三人没有被吓退,燕无双知道再用这样的方式,已经无法将对方震慑住了,不由得讥笑道。 “不错,正是我道家仙人玉清道尊创下的玉清道阵!此阵一出,仙魔皆杀,何况区区鬼气。”道人昂首挺胸,似乎胸有成竹。 结果莫问天抽到了长签,这可将老头得意坏了,拿着个树枝在何为道面前来回晃悠,将何为道气了个够呛。 也幸亏他提前让林倩的大伯把林家的决定告诉他,不然的话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个话说出来,就不好收回去了。 但倘若,他将来想要超越瑶光圣人,那他在这里,就不能接收瑶光圣人的道。 紧接着一抬头,看了一眼东方林道:“你是谁?你能杀了我吗?我的头太疼了,来来来,你将我脑袋给砸开,我一定要看看里面的东西。”说着话,真的将脑袋向东方林伸了过去。 秦朗开启着天眼圣魂,因此早已提前预判了这巨狼的下一步动作。 “关机了?没电了呗,他那么忙的人,手机没电了也很正常,这个点也许还在工作,也许还在应酬,你不是说最近他比较忙吗?”方素素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大约六十年前,六芒摩羯听说有一颗六芒神珠在杨家坪附近的镇龙山出现,前往搜寻时,中了天心的埋伏,那一代的天心九巫全部出手,重伤了六芒摩羯。 不过,跟一班比,自己所在的三班实力又差了一筹,因为一班的体育生有三名,实力在高三年级里是中上实力,想要胜过它难度极大。 第四百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任河南尹兼河内太守的荀攸,虽说比荀悦更为厌恶这些攀附交情的士族,却不得不招待,两年间的周旋逢迎,使本就寡言的荀公达愈发沉默。 可突然有书佐来传报一事,却让他脸色大变,拿起的竹简也不由跌落在案台。 “嘭!” 顾不得拾起竹简,荀攸立即起身,急切问道:“有无唤医者前去?康成公为何会忽然病重?是否感染了风寒?” 书佐也脸色焦急地拱手回答道:“回禀荀府君,已有医者前去诊治,也喂食了一些汤药,可康成公仍然每况愈下,直到两个时辰后华太医前往诊断,最终摇头叹息:病发太急已无力回天,或许郑公只剩两三日光景了。” 听闻华元化都说康成公到了药石无功的地步,荀攸顿时沉默许久,不发一声言语,最后低头而叹。 这两年来,刘繇与刘岱、张羡先后因病殁没,张俭也差点病故,好在让张仲景与华元化给救了回来。 郭嘉、陈登等人也被天子下诏书,送到雒阳的太医官署调养身体。 接着天子更以诏书告知各地太守与县令,一定要注意饮水与伤寒问题,若身体异常虚弱或者病重,可表奏朝廷遣医官前往治理,郡县政事可托于功曹、主簿等长吏。 自从天下初定,各县也时不时掀起瘟疫,好在波及范围小,病症来得快,去得也快。 陛下得知情况则在雒阳又增置了一医官学,同时与太学、农学并重,被天下人称为京都三学府,里面的博士、祭酒们教的近乎相同,只是主要侧重不同。 “寿有尽时,天下又岂有长寿之人?可惜康成公不可见《汉记》典籍完成之日了……” 荀攸收起了心里的悲怆,抬起衣袖擦拭了下眼眶,对书佐吩咐说道:“走罢,一齐再去看看当世大儒吧。” “不知天下要过多少年,才会有如郑公这般了不起的儒者出现……集古今经文之大成。” 等到荀攸赶到郑玄居住在雒阳的院落时,已经有很多官吏与士人三五成群聚成一团,众人皆有忧形于色,愁眉锁眼。 越来越多的士人闻讯赶来,却又挤不进去,只好将院舍围得水泄不通,站在外头等待消息。 人人都是低头轻声细语,不敢大声疾呼。 有士人恰巧抬头望见荀攸,立马作揖行礼道:“见过荀公!” 荀攸顿时回礼,叹息道:“诸位无需多礼,皆为康成公安危而来,我已命属吏打水浆推车送来,可为诸位解渴。” “我等在此先谢过荀公!” 有不少儒士待久了口干舌燥,又不好意思走开去饮水,听见荀府君的话,忍不住心头一喜,马上拱手道谢。 荀攸一路颔首点头,进到了青瓦白墙的院内,只见太傅卢植、张俭、赵岐、荀悦、华歆等,诸多有名的儒士皆在屋外静立等候。 一问才得知除了早到场的张仲景与华元化以外,太医官署另外有良医之称的医者,也尽数在屋内为康成公诊治。 卢植看见荀攸到来,把他引到院里的角落处,叹息说道:“春秋几何,人生百岁,七十稀少,康成寿有七十余,可谓长寿也,我等也无需多为他徒自伤悲,谁又无垂老寿终之时?” “五十而知天命,知天命后,皆是一年老一年,一日衰一日,然能立下功业,则生死之命,未可言尽,公达莫要因此,抚年自伤……” 卢植到来后,已开解了不少人,此刻见荀攸过来探望郑玄,于是特意将他带到角落开导。 其实早在去岁年末,郑玄就已经隐约感到自己身体快不行了,修书信一封给了天子道明情况,说他已无力主持编撰汉记之事,或许也没办法再看到汉家乡里无犬吠的盛世景象。 好在他已看到大汉中兴,还是他的弟子舍命身体力行的完成,光一点就叫他死而无憾,此生之愿已足矣。 郑玄颤颤巍巍地写完书信,又找来故友卢植,直言不讳的告诉他,自己可能要死了。 而卢植本来兴高采烈的来到,突然听见郑玄冷不丁的话,脸色立刻阴沉可怖,差点就想破口骂道。 但郑玄的下一句话,就把他所想的话全部堵塞在了心里,只见对方喘气说道:“子干,我已修书告知陛下,交汉记的编撰托付给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倘若我溘然而逝,当要替我安慰细心诸多来客,如此才不负我们多年的交情啊!” 这才是卢植接替过郑玄的嘱托,强忍住悲意来招待众人的缘故。 他不为故友安抚来客,还有谁能用大儒身份来劝慰大家?他自然也有悲怆,但悲怆不是来自于今日,而是那日听到这个消息后,回去便已嚎啕大哭。 荀攸听罢,看着宽慰他的卢公,躬身揖拜道:“攸自无碍,还望太傅保重身体,天下之事或将托付于太傅矣。” 无需道明,卢植便已经明白荀攸隐藏的意思。 自从科考推广天下以来,引起了很多地方的议论之声。 尤其是荆州、益州、扬州、幽州、并州的士族与世出两千石的豪族皆在议论纷纭,说得沸沸扬扬。 说来说去就是只有一条意见,本来可以举孝廉为官,大不了多等两三年便是,为什么现在要和穷乡僻壤的乡里豪族去争夺官吏职位? 还要通过乡、县、郡、京四道稽考,才能为官为吏。 他们宗族屡出两千石,比那些县乡豪族出身,最多只能做到郡吏、州吏的强太多。 凭什么要让他们子弟去和普通豪族去稽考竞争? 随着两千石的世族开始议论,有些家中有注解典籍的士族也忍不住发声,他们家中珍藏的先贤典籍讲的范围不广,而稽考的科目却繁多。 治国之策与儒家六艺都在考试范围内,总不能去别人家借典籍来学吧? 有人忍不住反驳道:“朝廷早有诏书,这些无需精通,只要能经世致用便好。” 而那些藏着无数先辈注解的士族,就立刻炸开了锅,呵斥说道:“竖子小辈不懂先贤经典,若不皓首穷经的专心钻研,只求粗略了解,又如何能治理好天下?” “小辈住嘴,勿再复言!” 面对这样的情况,就是郑玄凭借当世大儒的身份,亲自书信给各宗族语挚情长的劝说,以及邀请一些宗长、族长来到雒阳,在城外设台与对方辩解,才把各地宗族抵触稽考的事情渐渐压了下去。 现在郑玄突然身体抱恙,恐怕各地士族、豪族又会掀起对科考的厌恶之心。 所以荀攸才会认为重担压在了卢植身上,希望太傅代替康成公成为连接的桥梁。 不然事情演变到最后,怕将兴起兵戈…… “真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荀攸目光穿过庭院,仿佛看到了更远处的关中,已经能初步腾出手的朝廷,将会怎样来遏制关东士族,只希望流血能流得少点吧。 第四百二十六章 黄肠题凑 三月下旬,大儒郑玄在雒阳城病逝的消息,快马传至长安,信使再从长安附近的传舍更换马匹,再度挥鞭北上。 尚书令荀彧收到讯息,立马吃惊起身,拿着文书仔细翻阅数遍,才压下翻滚如江海的内心。 然后立马带上书信,前去竹宫找天子议论此事。 荀彧到来之时,刘备在教导太子刘永,怎么样才算天下之主,生于深宫之中,成长于妇人手,是不行的,必须要亲自出去看看百姓。 面对听得似懂非懂的太子,刘备用手摸了摸他的头,轻笑说道:“为君者,当战战兢兢,日慎一日,思善始而终,非威德无以致远,非慈厚无以怀人。” “现在你年幼不懂没关系,为父会慢慢教你,带你去狩猎,带你置身军旅,带你去见天底下的芸芸众生。” “那时你自然会明白,有些事情该做,有些事情不该做。” “好在汉家明君甚多,学不了高祖和光武,还能学孝文、孝武、孝宣、孝明、孝章,除了学孝武皇帝要多思多想,其他的天子都可用来作为标杆。” 太子刘永乖巧地听着,突然抬头露出乌黑的眼睛,问道:“阿翁,但是我记性不好,记不住怎么办?” 刘备顿时笑了笑,轻扶住了他的肩膀,说道:“这你就别担心了,再过数年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会编写一卷书留给你,将我筚路蓝缕走来的得失,还有治军用兵的策略,以及如何治吏治天下,全写在里面。” “我儿谨记,治理天下最重要得有肩担起天下的责任心,一旦有为君者丧失了此心,那便是汉家危亡之时。” “日月星辰尚有变迁,何况人道,自古无不亡之国,刘氏亦会出现亡国之君,若遇见肆意妄为者为君,也只能说明刘氏命数尽矣。” “朕不惋惜汉家三衰,只惜天下黔首百姓,又将不知要死多少,那时道路伏尸遍野,多少白骨无人掩埋。” 刘备说着放开刘永,望向外边感慨道。 不远处的按月编撰史料的主记郎与书佐,不由停下手中的豪笔,与对方面面相觑,不知道应不应该把陛下的这句话,如实记录下来。 毕竟没人这么直言不讳地谈论自家的兴亡,天子都害怕断绝祭祀,就陛下把兴亡与生死之事,看得格外开。 “写罢!”主记郎皱眉一咬牙说道:“都记下来,此乃开国天子才有的胸襟,岂非常人所能拥有,让后世之君好好看看。” 听罢,书佐立即带有自豪之心,埋头奋笔书写。我虽无名却能有笔如刀,将汉天子胸襟,跃然纸张,刻在卷卷青史之上。 刘备不知道旁边的史官在听见他的言论后,忍不住奋笔疾书,只是轻笑着又安慰了刘永。 抬头看了时间,就让他先出去和兄弟姐妹们玩耍半个时辰,再返回竹宫,只有一条需要牢记,不准去其他宫殿捣乱。 八岁的刘永听见瞬间高兴不已,和许褚等军士蹦蹦跳跳出了竹宫。 让刘备不觉失笑摇头。 到现在为止,太子的蒙学都是他抽空来完成,没有请任何大儒前来教导,习字则是皇后与有博士之名的昭姬督促。 说来倒是巧,甘氏与环氏怀孕皆生育的儿子,阴珺却生了女儿,眼下又有了身孕。 甄氏、步氏、昭姬也先后有孕,如今快临产在即,其余的言氏、乙氏、管氏、荣氏、魏氏姊妹都有了喜,就是糜氏肚子迟迟未有动静。 这可把糜竺给愁坏了,在天下各处寻找药物,想送到宫里给糜氏服食。 恰好与糜氏亲近的甘氏与环氏,在无意中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刘备,让他心底猛地一惊,连忙制止了此事。 然后告诉整日郁郁寡欢的糜氏,让她暂时搬来竹宫后殿居住,现在就只剩下一糜氏女,不信还应付不了,刘备当场答应糜氏,说今年必会怀上。 这才让对方喜笑颜开,不再整日伤神。 “陛下,尚书令在宫外求见!”有侍从趋走过来,拱手行礼恭敬说道。 “让文若进来吧。”刘备即便被打扰了思绪,也仍含有笑容,回过神吩咐道。 宫外的荀彧匆忙脱鞋履进来,远远拱手道:“陛下,雒阳有文书送至云阳,康成公已溘然长逝……” 刘备呼吸变得凝重了几分,急忙接过侍从递来的文书,仔细地浏览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叹息,想到郑师从建安元年以来对他的帮助,刘备立即转身说道:“立即撰写诏书,追封郑公为太师,赐柏木黄肠题凑一具,枞木外藏椁五具,再择长子册封为都亭侯。” “诺!”法正等官吏反应过来,立刻拱手领命。 就连荀彧也被震撼住了,又追封郑公为太师,还赐黄肠题凑,这种厚恩回报,足以惊住天下的儒士。 汉家四百年来能获得天子下诏赏赐的人,最多就是刘氏诸侯王,功勋之臣都极少,最出名的大臣就数霍光。 相比于前者的赏赐,都亭侯只算是添头了。 荀彧先前对各地士族的担忧瞬间消失,在汉家天子这般重赏面前,有哪家士人不想获得这样的殊荣? 那些屡出二千石的士族、豪族不想参加科考,欲暗中拉拢士人对抗朝廷,想让陛下更改制度,重新推举孝廉,好把选才权力下放到各处的想法,恐怕是在做梦。 在郑公这样的天下楷模与重赏面前,不仅县、乡、里的豪族会更加支持陛下,就连相当一部分的士族、豪族都会动摇。 毕竟站出来搞事肯定会得罪朝堂与天子,还不如按部就班地科考,等不怕死的士族与两千石豪族主动出来惹事。 到时竞争名额又清空了一堆,何乐而不为? 越有百年传承的大族,越深谙审时度势之道,能抵触科举,是先前举孝廉便能直通仕途,现在却要和乡里豪族竞逐,就算历经科考艰辛,获得的官职不变,还多了周折劳累。 可诏书一下情况就不同了,除去摆在明面的官职,天子还增加追封殊荣,对于想青史留名的士人来说,自然要调整态度。 荀彧听见诏书的内容,清楚从此刻起,同床异梦的士族再难抱成团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刘备:我来做榜样 “伏惟圣主之恩不可胜量,陛下仰泉以报太师,康成公设若泉下有知,也定会荣感君恩。” 荀彧感慨万千,重拜作揖道。 这连他也羡慕不已,要是天子能把他的画像挂在光明宫内,沦殁还能给他追封殊荣,赐柏木作为棺椁,此生也算值得了。 如果还能在身后伴随陛下左右,那就算去了九泉下也能给天子献计献策,辅佐汉室继续讨灭诸侯。 想到这里,荀彧发现有件事似乎被朝堂众臣忽略了,或许有官吏知道却不敢提出来,害怕触犯了陛下的忌讳。 但康成公身故之事,却间接给了荀彧一个提醒。 “陛下……”荀彧整理了下思绪,接着拱手说道:“自古天子即位以后,除了制定天下制度,大赦万民,还有一件事亦不可怠慢。” “建兴元年时,天下百废待兴,各地边郡仍有战乱,而此刻雍、凉初定,桀骜不驯的羌胡已被征讨剿灭,或早远遁千里。” “剩下亲近汉家的羌氐部落,也渐渐编户齐民,其首领、豪帅等人至云阳,得天子特赐汉姓,开商市互通,又用羌礼与诸首领约定,汉羌永为戚戚之亲,众首领感激陛下之诚,以刀划破手指,指天为信约,汉家亲羌,则羌永不叛汉,世世代代为大汉守土西南。” “陛下先行雷霆之举,再示以宽容之心,循循善诱使羌族尽服,如今关西百姓虽无余粮,却也不会再遭刀兵之苦,再过两三载便可存得余粮。” “既然如此,可先命太常、少府、工部择选宝地定陵园,过数年再夯土,不知陛下心意如何?” 荀彧聪明的先讲了刘备这几年的功绩,紧接着把话题引到百姓身上,最后才将修陵园的事说出来。 汉代事死如事生,连黔首百姓都在讲究厚葬,那天子就更不同了,何况刘备这种开国天子。 倘若陛下不插手,光陵园规模就足够让官员讨论一年半载。 闻言,刘备不由皱起眉头,修建陵园仅论封土,至少需要数年之久,何况上面还要建庄园以供祭祀。 两汉厚葬成风,多少金玉器被埋入土,不仅会引起流寇盗匪贪婪盗取,甚至连诸侯也心痒难耐,挖开陵墓盗取钱财养兵。 他可不想大臣们逝去多年,将来还被掘出重见世人,必须遏制数百年留下来的厚葬之风。 刘备暗暗想着,于是开口道:“文若,事死如事生,虽为孝道,然天下两百年则遇大乱,多置财帛等珍贵之物,非但不能让先祖安息于地下,反而会招来祸患,那时子孙又将于心何忍?” “倒不如以薄葬,不置金玉之器,以陶土仿制器物,寻工匠雕刻金饰花纹,再将一生得失刻于石碑后,以供后人祭祀瞻仰。” “不知文若,以为如何?”刘备询问道。 荀彧沉思片刻,拱手回答说:“陛下此薄葬之制,可以律法布告天下,但还需有大臣作为表率楷模。” “如今康成公病逝,天子已诏书恩赐,绝不可此刻提倡薄葬,不然必使心怀不满之徒,私下议论纷纷。” “不如再过几年,以严法布告天下亦不迟。” 能如此建言,是因荀彧害怕刘氏薄情寡恩的名头,又要被一些人安在天子身上。 天下从来不缺用嘴生事的人,那些因利益受损心怀不满的豪族,在地方紧紧盯着天子作派,稍有可乘之机,就遣亲信传播童谣。 而黔首百姓又不明所以,于是跟着童谣传唱。 好在天子早有先见之明,就将河北、中原、淮南、关中、河雒的各郡犁了一遍,要么将豪族分散开,要么就斩断了触手,这才没让豪族裹挟百姓。 虽说如此,他们明面上不敢对抗朝廷,暗地里却在和朝廷作对。 此时用严刑峻法的酷吏,去巡视各州便最合适不过。 刘备想了想,立即说道:“伯宁、孝先、文惠治理益州与三辅,使得官吏和谐,百姓逐渐食能饱腹,功劳颇多。” “朕欲敕令伯宁为冀州刺史整顿当地风气,孝先为并州刺史,文惠试任雍州刺史治理各处,监督太守、县令及地方宗族。” “严查违反律法之事,凡主动检举者,以功赏之。” 这两年朝堂注意力都集中在关西,对关东放松不少,无疑让有些人开始肆无忌惮了。 刻让关东好好清醒一下,不要以为郑师站在朝廷一边压制士族,殊不知是郑师无意间保护了士族,不然酷吏早就去了各州。 不要以为朝堂重心放在西边,就对关东诸事一知半解,其实只是放开口子,让一些鱼主动游进来。 就如同打击不法豪强一样,先确定有多少人参与,然后再来逐渐清算。 刘备早就清楚,数百年积累下的顽疾,不是光凭度田就能扫清的了,大汉且需推倒重建,依附在汉室身上的士族、豪族也是如此。 好在他身体精力充沛,有的是耐心把天下宗族重栽一遍。 说罢,刘备将话题重新引到薄葬之上,轻笑说道:“文若,此事无需大臣作为表率,只要从朕开始即可。” “从建兴年间,以后汉家历代天子废除夯土厚葬,好节省百姓民力,仅取山丘为陵,再挖掘室道,放置陶土物品,砖块则以掘出之土烧制,不许再放金玉器,金缕玉衣亦从此废除。” “任何以人畜殉葬之事,也一并禁止,需将此事纳进汉律之中,无论奴婢、僮仆,马匹牛羊是否意外身亡,皆不许!” 刘备想到殉葬之事屡禁不绝,后世也常常复用,于是补充说道。 “陛下,奴婢与僮仆可以不许,但畜牧……”荀彧的话还未说完,刘备便摆手,笑说道:“以畜牧殉葬又有何用,数月便可成为骸骨,还不如取陶土捏成马匹同样大小的陶器,至少可守千百年。” “人亦是如此,刻成与真人无二的模样,足以陪伴于九泉下,明白了此间道理,世人岂还需腐朽的尸骨守之?” “数年后,陵园动工之际,再以此昭告天下。” 刘备笑谓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 荀彧:我就知道假不好休 荀彧听到这儿,哪还有反驳的余地,只能拱手领命。 天子说得有理有据,作为大臣只能跟着陛下,去跨过刀山火海,不然如何报答提拔重用之恩。 “文若,近来有无发现朝廷遗漏的沧海遗珠?” 刘备用手拉住准备急着回去处事的荀彧,提议出宫殿走走,去外边竹林欣赏一下景色。 省得整日在尚书台忙碌,连休沐在家也闲不住,听说其夫人还向皇后隐晦的说过此事。 其实她们哪知道,尚书台处理的事务,比原来要少了许多,六部的官吏也在几年当中逐渐磨练出来,分摊了公务,有些事在六部各官署就能处理。 但荀彧还是习惯观细节,害怕一疏忽就有人弄虚作假。 毕竟尚书令的权柄,不在开府丞相之下,甚至更重。 其官署就设在天子常居住的宫殿旁边,有很多官职看着寻常,只要亲近天子就会变得瞬间权重。 荀彧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有心放松一下,却没办法放松。 天子即位后,仍然废寝忘食,他身为尚书令又岂敢有丝毫放松。 闻着清新馥郁的竹林气息,以及望向含苞待放的花草,荀彧心中一怔,好像好久没有和天子在外边踱步,攀谈聊天了。 不仅如此,这两年也忽略了家中的亲眷。 “文若,何事失神啊?”刘备笑问道。 他准备抚须打趣,却发现自己没有多少胡须,完全不像云长、益德、子龙等人,早早留了胡须,显得更有汉官威仪。 只能双手负后,才不会略显尴尬。 荀彧苦笑摇了摇头,拱手作揖说道:“回禀陛下,彧已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美景了,平日匆匆忙忙,不曾驻足欣赏,就连子女的亲事,也疏于过问,没有尽到为人父母之责。” “一时之间便失了神,还望陛下恕罪。” “如此看来,需要严令文若休沐一段时间了。”刘备忍不住颔首笑道。 随即便差人前去尚书台传令,荀尚书歇息半月,尚书台所有文书,递交中书台代为处理。 属吏领命效率之快,让荀彧当场愣住,接着便苦笑不已。 原来陛下早想让他歇息,故意将话题引出来罢了。 “臣多谢陛下!”荀彧恭而有礼,发自内心地感谢道。 清楚如果不是天子严令,他都不敢轻易休憩多日。 “何须多礼……”刘备用手托起荀彧,笑起来说道:“今日天色尚早,再陪我在这竹林走走吧,自从奉孝去了雒阳修养身体,你又忙于案台,子龙忙于每日巡视各处宫门,或策马登高观察方圆数里之间。” “这两年要不是为了处理羌族事宜,朕早就不想待在甘泉山了,也不知晓孝武皇帝当年怎么待得住,我在这仅住两年就感觉到束缚。” “恨不得亲自率军,将占据河套之地的鲜卑打出去,省得他们袭扰武威与北地,马上天子在一处坐久了,终究会坐不住。” 刘备对着荀彧直言笑说道。 每逢想到此处,他都不觉羡慕在司隶各处剿贼的益德,以及屯军在幽州的云长,奉命讨伐山越的曹孟德,还有负责前往青州建造海船的子敬。 不等对方回话,刘备继续笑问道:“听闻文若与陈长文已结为姻亲,可别忘了为我家太子留一聪慧幼女啊。” “这……”荀彧有些哑口无言。 不知天子是特意点出不能与颍川官员联姻,还是真想为太子寻觅荀氏女。 刘备见状笑了笑,安抚说道:“文若勿忧,我已让云长、益德同样为太子留一明慧幼女,只为数家之亲,能一直延续下去。” “说起来时间果然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你们的长子都已弱冠能为汉家效力,而我长子却只有八岁,其余诸子女更加年幼。” “如此看来,将来还需要各家贤嗣匡辅,成天下之功业。” 现在朝堂上的许多官吏,都是刘备亲手提拔选出来的,六十年之内可以确保汉家到达鼎盛时期。 六十年后,恰好大范围天灾将至,只能依靠包括士卒在内的天下功臣后嗣,靠着他刘玄德与众功臣打下的厚实底子,一起同心同德的熬过去了。 不求能坚持三百年,只求顶住小冰河最寒冷的那段时间便好,这样一来汉家三兴,才有了更多的意义。 刘备情绪复杂的感慨想道。 恰好荀彧也想起,天子似乎寻问他筛选贤才的事,遂拱手答道:“陛下行科考以来,各郡良才出了不少……” “例如河东贾逵贾梁道,南郡的庞统庞士元,颍川赵俨赵伯然,太原孙资孙彦龙,涿郡刘放刘子弃,沛郡曹昂曹子修,颍川钟繇钟元常,南郡董和董幼宰,零陵刘巴刘子初,以上九人德才,彧已亲自试之,其中有小过而无大失,倘若多加历练,必可为两千石。” “这些人,此时都驻留在长安附近。” 荀彧把他发现的良才,统一举荐给天子来考察,特别是颍川钟繇,要不是当年陷在长安无法脱身,他早就向天子举荐此人了。 以其人的才智聪慧,足以安抚百姓镇守一方。 没想到随口一问,荀彧就能说出一连串的姓名,还有许多是刘备熟悉的人,如庞统、刘巴、董和等人。 当然贾奎、赵俨、孙资、刘放也是听过的,原以为这些人在县乡之间为吏,还需多历练,没想这么快就被文若筛选出来了。 “既然如此,三日过后便把他们全召来云阳,朕亲自稽考。” 刘备当然不会拂过荀彧的心意,大臣特意举荐都是要担责任的,一旦有人犯下过错,尚书令荀彧也难辞其咎。 说话间,刘备的目光望向西方,突然说道:“如今雍凉道路稍微畅通,也是时候遣汉使正式前往西域诸国,收服诸国重设都护府。” “数月秋收过后,我将率中军三万前往并州晋阳,除了收拾匈奴部落以外,便是将鲜卑注意力引到并州,召鲜卑步度根与轲比能来晋阳,以此让鲜卑人无法顾及西域。” “不管鲜卑单于有无胆量来,朕都要让他如临大敌,使西域从此以后,再归大汉!” 说完,刘备回头望着荀彧,轻笑道:“文若,届时又将辛苦你,为我运输粮草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百姓唯一的出路 天色微明,不一会天边便呈鱼肚白,晴朗的霞光唤起了渭水河畔的百姓。 关中肥沃的平原有许多,离长安最近就是西南三十二里的细柳原,此地细柳并非当年周亚夫屯军所在,而是供天子射猎的上林苑里细柳观所在地。 那时的上林苑规模,远大于云阳宫殿,不仅宫殿甚多,还包括了昆明池、镐池等,能训练楼船水军的池沼,可惜很多宫殿都在战乱中毁于一旦。 刘备即位后,就下令让百姓开垦耕田,除了周回四十余里的昆明池附近土地不动外,其他的苑园皆分出去大半让黔首百姓开垦。 关中荒废了许久,各种草木俱可砍伐作为柴草,以此满足百姓过冬的需求。 这些年工匠打造的大小水车,将渭水引进渠道灌溉良田,使得许多缺水的地方,都能种植小麦。 此刻四月小麦已经进入了养护的关键时段,农夫除了留意天气外,还要每日防止虫害,不然收成便要减少。 百姓们为了有个好收成,许多人天还没亮,就已经起身带着农具赶往田地,农学僮与农吏也起身带着厚厚的纸张,每日详细记录天气变化,还有土壤的湿润,以及虫鸟兽对于农田的危害。 在百姓的耕田附近,还有特意划分出来的几亩田地,那就是农学僮和农官、农吏亲自耕种的试田。 陛下即位之时就已然下令,万事是以农业为先,如果有人能够穷尽办法,用有效可行的方法提高粟麦收成,并且推广有效。 少可得千金,多则封万户侯,哪怕有十人践行得出,也能十人尽册封千户侯。 当然前提得是能有效推广,倘若有人敢弄虚作假,查出来就问罪全家,流放交州终身伐木。 就算罚得重,也架不住天子奖赏得多,精通农桑的官吏听闻此事,顿时大喜过望。 本想拿百姓耕田来研究怎样增加收成,却被朝堂不许打扰百姓耕地的诏令堵了回去。 农官、农吏们索性自己开垦几亩田地,来日夜研究农事,哪怕要花费一辈子时间,但只要成功,就能留名于世间,子孙还能继承爵位。 所以农官与农学僮每日早早起来,检查了田地变化,到了巳时再去忙碌处理各种杂事,午时再抽空回到田地转一转,接着就是傍晚。 有时也会帮人锄草之际,请教耕种多年的老农,在关中除了土壤与水,还有什么原因会导致收成忽然减少或增加? 从青、兖调来的数千农学僮,分散在八百里关中的平原上,有的人埋头研究起水源对粟麦的影响,有人观察土壤,有人则在端详小麦,还有的人干脆寻找另外可食用之物,先给捉到的野兔食之,半月不见暴毙,就自己再亲自试。 反正天子的本意,是为了增加粮食,关中如此多的山岭,只要细心寻找能煮熟食用的东西就好。 结果一番尝试后,野兽吃了没事,反倒农学僮接连暴毙数十人,刘备得知情况后,立马下令制止了神农尝百草的行为。 相比于农官们风风火火的尝试,黔首百姓就平静多了,对他们而言日子是一天天变好,每日劳作能有所得,什么天子赏赐与封侯,那都离他们太远。 最让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便是脚下的土地,可惜官府均分的土地,并没有完全属于他们,不能私自买卖,也不能传给子孙。 待到无力耕种之时,丁田会收回朝廷,再分配给无田地的百姓,因此就算子嗣到了分田的年龄,也不一定能重新分到祖辈开垦多年的良田。 这也是许多百姓非常羡慕,能选拔进入军府的战兵与辅卒的原因,除了不能买卖外,分到的田地与立功赏赐的耕田,永远都是士卒的,可以代代相传。 “听闻高陵县军府已经下令,准备选拔再新征四百辅卒,关中其他地方的军府,好像都有此布告,若是我能选拔进辅卒那该多好啊!” 肤色黝黑的中年人捶打着劳累的腰,感慨道。 旁边用镰刀除草的同伴听见此话,顿时笑说道:“你长子、仲子都因瘦弱未选进军府,就凭汝一老丈也想进军府,只能说难如登天。” 同伴毫不留情的嘲笑,并没有让中年人感到难堪,反而同样自嘲道:“谁又知晓武夫还能得到朝堂如此尊重,就连天子也异常爱惜士卒,我等黔首不抓住难得的机会,成为军士在战场卖命立功,为子孙博取土地,或许就再也无良机了。” “想必不用多久,天下土地又要被豪族占据,子孙一遇饥荒灾祸,也就只能靠卖妻卖女,来苟活性命了。” “要有百亩军田,再加上立功赏赐,哪怕后代遇到旱灾,光凭积攒的余粮也饿不死啊。” 中年人话语里露出了浓浓的羡慕。 这已经是很多人共知的事情了,汉家存在多久,就能保军士田地持有多久。 凡有权贵巧取豪夺军田,士卒与其后代可上报军府,军府要是无作为,也可报太守,太守包庇权贵则报州部。 以上方法都行不通,那就无需“过所”直接前往京都报中书台,把事情呈送天子面前,让刘氏天子处理。 这样的律令,在军府发放田地时,就由军吏、法吏口口相告了。 目前天下各州郡的战兵与辅卒加在一起,共计四十三万,刘备就是靠着善待军士的办法,压制了关东、关西所有的心怀不轨之徒。 这也是能改制的前提条件———有一支百战百胜的劲旅士卒驻守各郡,在他们还有战斗力前,足以让天下豪强心惊胆战,每日毛骨悚然。 尤其中军也保持强大的战力,一旦遇见地方扑不灭的叛乱,数万扎营在司隶的中军便立即进兵,再坚硬的骨头也能给你重锤砸碎。 “唉……”耕田的同伴也不禁唉声叹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军士他们就差远了。 “奈何如今天下平定,原本三县设立一军府,撤改成了五县,无疑让辅卒选拔变得更难,何况是战兵?不把身体养得负重能行数里,连门槛都达不到。” 同伴苦笑摇头说道。 百姓想做辅卒,发奋锻炼耐力还能进得去,只是苦于名额少罢了。 但想成为战兵,那就需要身体壮硕,光这一条件不知难倒了关中多少百姓。 但还有很多百姓想把家中子孙送进军府,受惯了恶吏的欺诈,他们更明白只有家里出军士,才能保全家平安。 何况战兵的子嗣,还有成为乡里小吏,从各处调来的农学僮,不就是战殁士卒之子吗? 比起豪族能为官为吏,他们能卖命有所获得,还能往上再爬一步,想必已是天子在权贵之中,想办法为黔首开辟出来的一条路了。 但凡有点见识的老农,又有谁没看出来呢? 第四百三十章 傲慢才是生存的障碍 建兴三年八月初五,繁忙的关中各郡秋收结束后,刘备立马下诏书征调司隶、益、凉州百姓收割的秸秆草粮,以及麦、粟、菽等精饲料。 以供养驮马、挽马等运输马队与虎贲骑的万六千匹马。 各地军府将重新征来的辅卒,安排在进军的各县位置上,方便汉军整合进队伍。 军府的名册从上往下层层发放,战兵们告别妻子,与二三扈从亲自检查将要携带的水袋、箭袋、袍履、刀、锤、火镰,还有弓箭,及自己备好的草药。 许多战兵追随天子征战多年,已经积累了不少财帛,除了继续用命报效天子提拔之恩外,也能雇佣得起扈从,有些扈从是豪族部曲遣散为民,这些人返回乡里不想耕田,想成为汉军又挤不进去。 只能先成为战兵扈从,拿钱财一起上战场征战,以求立功封赏。 但汉军中,只有屯长以上的武官才能在军营中带着二名扈从征战,军侯能携带四名,军司马则可带六名。 队率、什长、伍长可以招募扈从,但只能放在家里看家护院,普通的战兵士卒只能招募农丁代替耕田,不能擅自募扈从,否则就是违反律令。 而辅卒虽说有耕田发放,却不能招募农丁长期耕田,只能短期雇佣,亦不可招揽扈从。 “铛铛铛……”征召的军令传来河东,各县军府都响起沉闷的钟声,军吏骑着快马前往各处乡里传命。 在杨县田地里耕作的徐晃,听见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由惊喜抬头望去,见到果然是军吏,吐出咀嚼的草根,抛下手中农具,疾跑呼声大喊道:“长吏可是来找徐公明乎?” “徐公明在此!” 军吏本来想前往前面的乡里,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隐约站在土坡上高喊,于是果断策马呼啸而来,快到数十步的时候勒住马匹缰绳,急迫问道:“君自称徐公明,可有凭证在身?” 徐晃一拍手,忘记了他在耕田什么都没带,赶忙道:“长吏可是征战兵与辅卒入伍?” “若是如此,军书上必有我的姓名,样貌、肤色等记录,一对比便能知晓。” “此处离晃居住院落甚近,可去家中查验凭证。” 军吏听见又看了旁边还在耕田的农夫,顿时知道这些人皆是以徐晃为主,能雇佣这么多的百姓耕地,必然是武官无疑。 留着浓髯的军吏立刻拱手抱拳,笑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徐君在前边引路,我牵马而行,此军国重事必须先见得军府凭证,才能发放军册文书,还望徐君恕罪。” “长吏何须如此多礼,军府事宜晃亦知晓,不可有半点疏忽大意。” “快随我前去院舍,顺便喝碗水浆。” 徐晃咧嘴轻笑,用拳头敲响自己的胸膛道。 自打在安邑之战,及时拨乱反正后,就被汉王任命为军侯,原以为很快会攻打河东郡北面的匈奴部落,没想到匈奴单于望风而降。 接着奉军令掉头去弘农打张绣,不料浓眉大眼的张绣也是不战而降,附近战事骤然平息,那也不需要太多士卒驻守,于是汉王下令让军士遣散部分回归乡里。 倒霉的徐晃恰巧就抽中了遣乡的竹牍,然后就听闻汉王在长安东郊设坛,即位成了汉家天子。 随后又有消息传来,十万羌胡在凉州举兵反叛,已经震动三辅。 徐晃还以为这一次终于轮到他随军出击羌胡部落,想着定要找机会立下军功,成为汉家的将军与校尉。 结果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军府下发的征召令。 春去冬来,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三年,他徐公明除了参与日常操练外,已经在河东乡里耕了整整三年的田。 每夜挑灯拿布帛擦拭佩刀,遥望西北而叹息。 没想今日终于等到了军府的召令,徐晃在送走军吏后,差点忍不住直接抽刀起舞,铿锵一声抽出佩刀,仔细望着上面的血丝,笑言语道:“大丈夫犹当效关云长、张文远破敌立功,以取封侯之位,安能久事田地乎?” “如此方为壮士之志哉!” 干他娘的,等了这么久,别说是现在出击匈奴,就算驰马跑到塞外追敌,再强击控弦十万的鲜卑,又当如何?不过惟死而已! 大丈夫生不能立功,留名于天地之间,又与死何异?! …… 刘备将诏书公文发放到各地后,接着便在准备最后的事项,在荀彧举荐的数人中,将贾逵、曹昂、庞统纳进随军出征的军吏、法吏里,其余的人则安排到凉州各县为试县令。 又让尚书台暂为代管各项杂事,而中书台随中军出征。 接着刘备又让中书台撰写了一道诏书,发到尚书台,却引发朝堂官吏大为震恐,众臣纷纷上表请求天子三思而后行。 连荀彧与赵云也坐立不安,赶来竹宫求见天子。 “陛下,此方虽然前往并州晋阳,却也略为凶险,将匈奴各部落编户齐民,极有可能引起当地残余的贵族反扑,到那时兵戈骤然起,若将太子也带去晋阳,恐将影响天子破敌,还望陛下思虑之。” 荀彧保持多年儒雅之气,荡然无存,心急如焚的拱手说道。 天子率军前往并州,是为了整顿匈奴,可谁知匈奴人会不会狗急跳墙,没想到陛下却想把太子也给带上,虽说是为了手把手教导太子治理蛮夷的事,可万一把太子给吓到了怎么办? 也不知道天子是怎样说服皇后的,竟然可以让皇后默许这件事。 但他绝不能坐视不管,太子关乎天下今后的根本,绝不能有丝毫冒险。 “陛下切莫忘了孝惠皇帝故事啊,若太子性格因惊吓而变,恐非汉家社稷之福,还望天子三思。” 刘备听罢,摇头失笑道:“文若与子龙皆可先稍安勿躁,此事我自有分寸。” “晋阳一带,东倚太行,西靠吕梁山,北接雁门,南扼汾河,此为表里山河易守难攻之地,哪怕匈奴有变,也率军攻不到晋阳。” “太子已快年满九岁,许多事情已然略知略懂,可胡人之害从未亲眼所见。” “匈奴部落若束手就擒,太子更不会将匈奴放在心里,设使忘了胡人既善用,亦需善防的劝诫,必会留下祸患。” “万一打开命胡人为将的先河,朝廷只要稍微衰落,胡将便能凭借威望回部落召集人马,以汉军战法,着甲攻来,以河北一马平川之地,如何能守?” “孝武之时,大汉犹能一汉当五胡,不到百年仅能当三胡,朕提三尺剑奋起青州,就是重整军制,改战法,编甲胄,锻铁器,修改骑战,置轻重骑兵,遂大破天下诸侯。” “若这些汉军战法,出于朝堂与天子的疏忽大意,尽数被胡人学去,汉家岂还能再抵三胡?!” “群臣傲世轻物,不去管束战法、制甲、铸铁,汉家能因此而兴,必因此而亡。” “那时危险的并非汉家,而是整个天下。” 刘备不觉肃然说道。 历朝历代总有一些傲慢的官员,永远轻视蛮夷,却为后人埋下了苦果。 汉家的太子绝不能再成长于深宫之中,而不懂天下危亡之事,只有自己亲自去看,才懂怎样用胡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刘备:你不知道我多擅长种田 天气苦寒引起塞北频繁南下掳掠,如果内附的胡人再怀有异心,加熟悉汉军战法,懂甲胄、铁器等锻造方法…… 想到这里,荀彧的心脏猛地一颤。 有些致命的武器悄然流进蛮夷部落,抹平了汉、胡之间的差距,又如此靠近司隶,一旦朝堂生变,则后果不堪设想。 联袂而至的赵云也露出了几分忧色,立马拱手说道:“陛下,若将匈奴编户齐民,又赐予汉姓,将来征召为兵,恐怕胡人也能习得汉军战法,即便不识铸铁之法,作战能力也会上升,那时如何是好?” 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流传到天下各处,不是想管控就能管控得了的,更别提有商贾为了获取钱财,偷偷将东西贩卖到胡人部落。 一些边郡豪族也能干出这样的事,还能暗地里与胡人结为盟友,利益所趋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 赵云虽出身冀州常山,却也对并、幽两州边郡豪族的所作所为,有几分耳闻。 不承想刘备听到,只是摇头失笑了一番,很快便解释说道:“子龙、文若勿虑,其实想遏制周边的胡人,也并非没有办法。” “只要天子与群臣不要过于提拔胡人为武将,行文武分离之举,任其为治理一地的官吏,即用即防,同时优待工匠、医者、农吏,以巩固兵甲坚利,减少疾病人祸,提高农事收成,将此定为不改之法,持续行百年。” “就算汉军战法与铁器逐渐被外人获知,而我汉家新铸铁器仍然锋利坚固,天下百姓依旧富足,若以此为基础,足可控数万里河山。” 刘备对于汉家此时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哪怕天下统一才短短数年,论调动百姓的能力,远强于前面两代天子,更别提再过十年二十年,就算有人统一了鲜卑,将塞外所有的胡人纳入管辖,他也敢去碰一碰。 中原强盛时期,从来不怕草原胡人嚣张跋扈,再强也能抡打你。 当然,昏聩无能之辈除外。 荀彧思索了片刻,也不再坚持让天子留下太子在云阳,叹息行礼道:“陛下此去晋阳,还是不要逼迫匈奴太急,否则刀兵一起,非但并州与司隶会受到波及,就连河北都会有些不稳。” “须知黑山百万民众,还在逐渐往并、冀迁移安置,黑山百姓存粮甚少,若是被匈奴骑马焚烧田地,岁末收成又将大减。” “鲜卑步度根又在长城一带虎视眈眈,此贼先前攻兖州,后来闻袁本初兵败,从冀州一路逃回幽州,所过之处劫掠数万人,与我汉家早有恩怨在先,必会拼命拉拢匈奴贵族。” “胡人虽为蛮夷无礼之徒,却仍知唇齿相依的道理,在强势的汉家面前,或许匈奴与鲜卑会更加亲密无间,如此不可不防。” 并州除了匈奴以外,鲜卑人也南迁到了边境,汉家大乱十数年,在此期间,鲜卑部落可没有停止迁徙。 当年丁原将并州兵马带去河雒,最后身死司隶,帐下士卒也被董卓吞并,从此就再也没回并州。 原本停留在五原、云中、雁门三郡边境的鲜卑,见到并州防守空虚,立马就趁势南迁。 再加上袁绍与公孙瓒的交战之际,鲜卑人更遭到两边拉拢,使北边三郡大半落入鲜卑之手。 当初任命吕布收复并州之时,他也不敢率军深入五原与云中两郡,因两地附近胡人实在太多,让汉人在当地成为了少数。 汉军深入胡人之地,万一起变故,粮道瞬间就会被切断,成了一支孤军。 所以只能停在雁门郡的阴馆县,以此震慑并州胡人。 吕布麾下诸将回到并州也变得束手束脚,并州的豪族与百姓没有热情招待吕奉先,反倒还有人在宴席阴阳怪气地问:温侯为何不回九原县看看,五原郡大部分丢了,但九原百姓尚在,必定日夜翘首以盼温侯回乡,为他们扫荡胡祸。 把吕布弄得面红耳赤,有心发怒又没办法发,毕竟人家也在说大实话,他又是奉天子之命驻守并州,总不能因羞怒就拔刀把人给杀了罢。 他是汉家征北将军,又非胡人蛮夷,只得按耐住心头怒火,扯起笑容继续与他人谈笑。 并州郡县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朝堂之上,令许多官吏吃惊不已,不由啧啧称奇,心中暗思道:“天下果然无奇不有,奉先也能当面忍受嘲讽了,可谓让人刮目相待。” 这种流传的趣事,身为尚书令的荀彧自然也有耳闻,但他却没像别人一样把注意力放在吕布的身上,而是对于鲜卑已越过长城南下,感到忧心忡忡。 胡人不顾及汉家兵锋威胁,百年不停地往南迁移,只能说漠北的水草情况越来越严重。 但是这些鲜卑与匈奴,迁徙来的人口越多,也意味着畜牧群体更为庞大,需要的水草也就更多。 如此一来,汉民耕田大量减少,要么把当地百姓逼的和他们一样开始放牧,要么就主动放弃乡里,逃难去其他地方生存,亦或者双方互相仇视。 汉家想妥善处理并州匈奴与鲜卑的难度,并不比处理凉州羌族、氐族要轻松啊! 荀彧心中暗道。 “文若且放心,凡事事在人为,只要并州、幽州稳定,我便命公瑾在云梦泽修建垛田,大汉向南开垦耕田,就从江夏与南郡的云梦泽开始罢。” “待将云梦泽附近的土地开垦完,再往长沙、武陵、桂阳等地伐木开垦田地,以此渐渐向南推进。” “江东四郡亦如此,先集中民力开垦吴郡、丹阳郡,然后再往西南开垦豫章郡,接着延伸至会稽与交州南海郡。” “与此同时,淮南、中原、河北、关中、蜀中的土地开垦也不能停歇,遇到山丘之地,可伐木修采用梯田,坡缓地大则开大田,坡陡地小便开小田,只要能种植存活稻谷之地,都可开田。” “用十年不兴大战,使天下官吏、百姓能专心事农,以此彻底恢复民生。” 刘备用手指着天下舆图,对荀彧与赵云,笑说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晋阳王氏 关中大军还未拔营进兵,而诏书抵达并州各郡太守府邸时,就已然掀起了风波浪潮。 天子将要率军前来并州的消息,风驰云卷传遍各地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各郡豪族与官吏纷纷暗中揣测,陛下到底是因何而来。 是为了在并州度田吗?那也不用天子亲自出马,毛玠作为并州刺史,虽说才来了数月,却已经诛杀了不少豪强,杀得很多人噤若寒蝉。 还调和了当地百姓与匈奴、鲜卑之间的矛盾。 有这样的酷吏在并州治理,哪还需要天子来对付士族和豪族,这样一想,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特别是当初天子在雒阳刑白马之时,便已携礼前去雒阳恭敬拜见过天子的上党郡各豪族就更放心了。 上党屯留县的申屠氏,作为丞相申屠嘉后裔,听闻雒阳收复,就派出子弟去拜见玄德公,泫氏县的陈氏也是紧随其后。 只有潞县陈、冯二姓反应稍微慢了一拍,好在及时醒悟过来投了。 河西、雁门等地豪族在胡人的影响下,已经逐渐迁移去了别处。 此刻并州士族与豪族最多的郡县,当数太原郡,最出名的属祁县世仕州郡为冠盖的王氏,王允便是出身于此。 除了王氏,出名豪族还有鲁大夫叔弓之后的弓氏、常惠之后的常氏、世出两千石的温氏、阳曲县郭氏、狼孟县令狐氏、中都孙氏、介休郭氏、界休贾氏、还有郝氏、靳氏等。 除去祁县王氏,还有晋阳王氏,多年前不仅有宗族子弟王柔任护匈奴中郎将、雁门太守,其弟王泽亦官至代郡太守。 自二人以后,晋阳王氏便开始与匈奴、鲜卑部落交好,彼此互通婚姻,暗中引为外援。 因此听闻天子即将率军前来并州,晋阳王氏就有些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排除了汉家度田的可能性,再加上雍凉的羌胡为祸逐渐平息,毫无疑问定是冲着匈奴与鲜卑而来。 虽说匈奴单于呼厨泉与各部落诸王,以及一些贵族被留在关中,朝廷也赏赐安抚了匈奴,还让匈奴贵族子弟去雒阳进学。 看似天子恩赐有加,可怎么看都像是在削弱匈奴人的实力,然后等待一剑封喉的时机。 此时关西初步安定,不就是到了快要动手的时候了吗? 王柔之子王机将酒盏重重一放,对着正襟危坐的王氏众人,沉声问道:“天子将来晋阳,恐将击并州匈奴与鲜卑,而我王氏与胡人有姻亲关系,太原各豪族人尽皆知,倘若有人借机搬弄是非,必为陛下所厌恶。” “为今之计,晋阳王氏究竟该如何是好?” “眼下无一外人在场,诸位尽可畅所欲言,为我王氏献计献策。” 头上戴着帻巾,长得面阔口方的青年闻言,立马拱手苦涩说道:“此刻王氏可谓灭家之危就在眼前。” “愿闻其详,请君细言之!”主座上的王机眼神一凝,遂抬手试问道。 “如今天子将至晋阳,而并州刺史毛玠为天子多年心腹,定会先扫除荆棘,以此恭迎陛下。” “若命人暗中调查亲善匈奴、鲜卑者,其中必有我家之名,晋阳军府却设在城外不远,设使突然有汉兵掩杀而来,我家如何能挡?” “王氏得百姓田地颇多,又修坞壁屯部曲,恐怕早已被刺史列为豪强,只是差了动手的时机……” 这番话一出,立刻让众人惊愕失色,情况真已如此危急了?不见得吧? “依你之见应该怎样应对?”有人忍不住问道。 青年咬紧牙,说道:“当效仿吴起杀妻求将!以示王氏清白。” 这让王氏凡有和匈奴、鲜卑有姻亲关系的人,脸色瞬间一变,眼跳心惊的望着青年。 干他娘的,这不是逼他们去杀自己的女儿或妾室吗? 这要名声传出去,王氏其他族人没事,他们联姻的可就惨了。 吴起为什么会被诟病这么多年,很大原因就在于他杀妻求将,做了灭绝人性的事。 亲属可以为大义而死,绝对不能为父兄的贪生怕死而死,谁敢去杀,谁这一辈子就毁了。 就算躲过了所谓的灭门之祸,他们在乡里间也再难抬起头。 当初又是宗族要求嫁女与胡人,还要娶胡女为妻妾,现今却要他们去杀妻求将,凭什么都是他们在牺牲,王氏其他人坐享其成? “此言差矣,哪怕陛下是为对付鲜卑与匈奴而来,可我晋阳王氏虽与胡人部落联姻,却也能说服对方,归降大汉。” “如此看来,反而还可以借此立功,须知凡事皆有利有弊,只要防范弊害发生,就无需因噎废食。” 留着长须,年约四旬的文士,直接拱手起身,急忙对王机说道。 生怕慢了一步,王机听从了这种愣头青的话,把他们都坑害了。 浓眉大眼的王机双眉紧锁的分析晋阳王氏,究竟如何是好? 欲留胡人则可利于归顺,又恐膺不测之戮,一间时低回无计,当真进退维艰。 王机思索良久,最后手掌狠狠拍打案台,目光扫视众人道:“我已决议主动去和刺史推心置腹,商讨匈奴鲜卑之事。” “要是今晚我不能归返坞壁,汝等立即策马分散逃往河西躲避灾祸,支族子弟则无需告知。” 假如毛玠真想拿晋阳王氏开刀,用作进身之阶,面对心狠手辣的酷吏怎么说都没用。 还不如让直亲先逃到别处躲祸,只要不是欲将谋反,就不会夷三族,有支族在此,王氏宗祖祭祀是不会断绝。 大不了去胡人部落居住一段时日,游说匈奴首领来降,还能当着天子的面,指责毛孝先乱用律法。 就是酷吏让并州民不聊生,暗地找人察访,不相信豪族忠孝之心。 什么巧取豪夺,明明是黔首百姓遇灾荒粟米无收,还没有钱财交赋税,王氏借钱财给百姓渡过难关。 谁料对方次年无力偿还,便只能卖女为婢,再贱卖一半耕田,还借了些谷米。 奈何数月后,胡人南下掳掠,百姓死于动乱。 王氏寻不到人只得以权宜之计,先拿耕田抵账,只要其远亲偿还谷米,便将耕地如数奉还。 王机觉得很冤枉,大家都这么做,为何要盯上晋阳王氏? 第四百三十三章 汉人胡风甚重啊! 并州郡县惊愕之际,同样受到影响的就是塞外鲜卑部落。 当初步度根投靠袁本初,便想借袁氏的势力压制轲比能,让他能像祖父檀石槐一样,重新统一鲜卑。 主动与袁军交易马匹,以求购得射程更远的长箭大弓。 他还想联合并州匈奴、三郡乌桓,一齐攻灭中部的轲比能,再融合其部落牧民,好占据更多水草肥美的草场。 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雄踞北方的袁氏就已经被刘氏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给干没了。 与鲜卑接壤的数千里土地,也换了一个新邻居,而且这邻居一点也不好惹。 不仅在兖州让他帐下骑兵吃尽苦头,如今其势力扩到长城附近,更不时遣汉军斥候,跑进草原探看鲜卑放牧动向。 汉骑手持轻弩,背挂环首刀,从远距离射杀鲜卑斥候打完就走,一骑双马跑得又快,不过一会儿十数人就消失在了天边。 偷袭扰乱的次数多了,鲜卑牧民大怒,直接上千人翻身上马,同样带两匹马轮流替换,携带大弓前去追击。 没料到这一追,追到了汉军骑兵的埋伏处,三马一骑的数百名汉军,策马径直汹涌而来,以疾速冲杀过来,把追赶的鲜卑人打蒙了。 用马不披甲,人披甲的迅猛之势,直接贯穿鲜卑松散的阵形,中间的汉军更是追着鲜卑部落的贵族方向,一路猛打追着不放。 鲜卑牧民连调整的时间都没有,瞬间土崩瓦解,然后开始溃逃。 而数百汉军立马分成二十余人的小队,以锥形继续追杀,用黏字战法,只要黏到了对方,就要把这部落打垮为止。 以最强的机动速度,不给对方拉出间隙调整的时间。 看似以少打多,实际是以多打少,从三个方向进行掩杀,使对方疲于奔命,任何降下速度想要调整战法的牧民,皆被汉军从数面杀穿,这样一来,人多也只能逃跑。 后面有些部落学聪明了,也开始引诱汉军斥候,奈何汉人甲胄、弓弩都胜过鲜卑,马匹也是良马,还用胡人水草放牧,有优势则战,无优势则撤离。 左边的部落偷袭完,你以为汉军会偷袭右边的部落,结果他到了草原,立刻折返再度前往左边,用这种恶心的打法,打得许多已划分好区域放牧的鲜卑部落皆是苦不堪言。 等到临近并、幽的鲜卑部落遭到了汉人的反袭扰的讯息传到步度根的牙帐,让他忍不住地吃惊。 来的到底是汉军,还是胡人的军队,怎么胡风这么重?中原引以为豪的车阵战法,怎就不用了? 而且全是小规模的冲突,汉军从来没同时出动上千骑兵。 即便如此,也把靠近汉土的鲜卑部落打得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感,都不敢再靠近放牧了。 步度根立刻派人前去打探消息,才得知汉家重整了幽州突骑,将袁氏的幽州降卒与白马义从,合编成了骑兵,还由新任乌桓校尉阎柔接纳了在草原放牧活不下去的鲜卑与乌桓人。 用大量缴获袁氏的马匹,组成了近七千人马的突骑,分散活跃在并、幽各郡,跟他们抢夺水草放牧。 不仅是他遭受到袭击,连轲比能部落也是如此。 这些幽州突骑完全舍弃了步军与战车,还吸纳了汉、胡优点,无论马战与步战,骑射和肉搏,都是非常强悍。 更要命是对方重申了军纪,不但汉人军纪强,连骑兵里的胡人,也能严格遵守军令,不畏劳苦与战死,就算鲜卑人数众多,汉军中的胡人也敢主动出击。 数年下来,汉人变得不像汉人,胡人变得不像胡人,汉军还以战养战,反过来和他们争夺水草放牧马匹。 如今听说汉家天子还要来并州,步度根哪还能坐得住,刘备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早就听闻刘玄德极爱胡酋头颅,喜欢以此充功绩,匈奴於扶罗的头骨还被做成了酒杯,才把呼厨泉吓得不战而降。 这一次莫非,刘备又盯上了檀石槐之孙的人头么? 鲜卑可汗的牙帐内,有着黑黄肤色,粗卷浓密胡须模样的步度根,不觉盘算着汉家天子的想法。 他平时沉默寡言,不喜声张,却能给人一种难以揣度的威严,行事作风又冷酷。 使鲜卑老贵族见到他,也会失神惊呼其与檀石槐极似。 “可汗,汉人屡屡侵犯草原,此刻汉人天子更兴师动众而来,只怕名为巡视并州,实则为了突袭鲜卑啊!” 牙帐之中,一名体态肥硕的鲜卑大人,放下马奶酒,神色焦虑说道。 匈奴和鲜卑的称呼不同,“可汗”源出于鲜卑部落,且意为君长,是鲜卑人对贵族的尊称,后来逐渐成为部落最高首领的专有称呼,意如匈奴“大单于”。 “可汗,汉人利用我们与轲比能之间的矛盾,一边挑拨鲜卑各部落,一边夺水草丰盛之地,恐早有伐我之心,不如派人联合匈奴,两家各出三万控弦之士攻并州,以此震慑汉人?” 鲜卑大人话音落下,就有人出言打岔,反驳道:“可汗不可,幽州突骑游走在塞外,熟悉长城以北的数百里草原,我军攻打县城不利,欲要撤回草原之时,幽州突骑绕到身后掩杀而来,岂不有大败之危?” “再者轲比能对我们虎视眈眈多年,听闻我军大败,极有可能趁机夺取部落牧民,届时进不能进,退无可退,我军必遭倾覆。” 说话的是汉人模样,留有山羊胡须的文士,此前被袁绍派遣到鲜卑来监视步度根。 因此人对幽、并二州了解甚多,袁绍身故没多久,便遭步度根直接羁留在鲜卑,不允许其返回汉土,强令对方在鲜卑娶妻生子,又留下数名守卫名为保护,实为监控。 时间一长,山羊胡须的文士也渐渐熄灭了回去的心思。 当然这也跟他听说,在冀州的宗族被刘备剿灭殆尽,有很大的原因。 心底既怨恨投降的袁氏,也愤恨在冀州度田的刘玄德,只要能给刘氏找不痛快,为胡人效力又如何?何况子嗣还能延续下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步度根:交手就逆风,怎么打? 鲜卑大人瞪圆了双眼,带着怒气望向汉人文士,直言怒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卑躬屈膝,学匈奴人去向汉家天子俯首称臣吗?” “到时全被留在中原,那不是让部落没有了头狼,这样怎么可能争得过中部与东边的剩余鲜卑部落?” “我看你虽然娶了贵族女为妻,可心底仍然心向汉人,你到底是‘李陵’,还是‘苏武’?” 鲜卑与汉人越来越接近,身为鲜卑高层的大人,自然也知晓汉人的典故。 前者是真心实意的投靠,后者虽娶胡女为妻,但还是心向汉家,从没有真正接纳胡人。 谁知道对方有没有抱着这样的心思,始终想着逃回汉土,甚至还会将鲜卑往死路里带。 鲜卑大人猝然发现,自打此獠成为可汗的心腹幕僚,他们鲜卑部落就一直受挫,非但打草谷的频率减少,还要反过来保护牧场,以防汉人放牧与收割草料。 原本鲜卑独享的草原,在对方胡搅蛮缠下,变成了两家共享。 仿佛忽然间,幽州便出现了一个实力强悍的游牧部落,成为了缓冲地带。 要命的是这部落,有人口众多的大汉撑腰,人数少却战力强。 你率军南下掠夺,他能顺着水草杀向你致命的薄弱处,专攻牛羊等畜牧,斩杀马奴。 要是牧民合兵一处,附近的水草很快就吃完,分散就各个击破,打得鲜卑极其难受。 舍此外,还用利益去诱导生存艰难的部落,只要为汉家提供其余部落的信息,便能获得与汉商的贸易渠道。 在对方贸易的封锁下,多少部落铤而走险,偷偷泄露其他部落的事情,再加上有边郡豪族也悄然贩卖盐铁糖等物品,根本就查不清有些部落的物品来源。 有的部落既与豪族交易,又贩卖信息给汉军换取物品。 汉人一改之前的作风,变得如此猖狂起来,肯定有了某种倚仗,说不准就有汉人使死间,藏身在可汗牙帐内。 毕竟汉人始终不与胡人相同,讲究什么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就舍生而取义。 谁知道此狗贼是不是在舍身取义,好和苏武一样,在汉人中名垂数百年。 鲜卑大人想到此处,不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底泛着凌人的寒意,望朝山羊胡须的文士。 而早在数年前最先举兵反抗度田,惨遭刘备杀一儆百,果断剿灭的巨鹿冯氏唯一的幸存者。 冯立听到鲜卑人的疑问,也不由愣住了片刻,胡须的手都僵硬了。 就他如今这情况还有必要来舍生取义? 他不是想刺杀庆忌的要离,也用不着拿宗族性命来换蛮夷首领的性命。 果然是胡人蛮夷,对汉人典故一知半解,也敢拿来说事。 冯立心底对鲜卑人鄙夷不屑,表面却不露声色,侧身拱手对步度根,解释说道:“立宗族遭受屠戮,发誓与刘氏、袁氏不共戴天,岂有亲近刘氏之心,望可汗明察。”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又复道:“自我留在鲜卑后,便得可汗以贵族女妻之,赏数女为妾,故常怀感恩之心,无不设身处地为鲜卑着想,若可汗听信谗言,还请罢免佐吏,放我回家与妻儿团聚。” 说完,就对着步度根一拱手,直接起身准备告退。 步度根对帐下的鲜卑大人微微摇头,抬手唤住了冯立,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数十年前汉室衰落,而鲜卑独强,祖父发奋自雄,使得周边部族纷纷归附,统御二十万余控弦之士,威震漠南与中原。” “如今鲜卑已然分裂,汉室重新归于一统,此时汉强而我弱,不可再强与汉军争雄。” “汉人皆重名望,倘若我对汉家天子俯首称臣,能够换取汉人天子对鲜卑部落的轻视,亦是一件好事。” “眼下西部鲜卑虽说听从我的调令,但却阳奉阴违,当初我派人前往大宛求马,以此缓解与汉室矛盾。” “不想无功折返,让西部鲜卑击大宛,亲自取回天马,这些部落看似听从了我的命令,结果一路磨磨蹭蹭,现在还在西域诸国的北边,连乌孙都未接近。” “由此看来,我若想统一草原,击败轲比能等人,还要先重新整合西部鲜卑,才能回头收拾其余人,在此关键时刻,绝不能与汉家天子交恶。” 步度根思索了许久,最终定下了鲜卑部落对刘备前往并州的处理方法。 可以在草原上与汉人有小规模摩擦,这是数十年乃至百年常有的事。 但不能再遣数万骑侵犯边境,攻杀县令和太守,搞不好会彻底激怒汉家。 到时汉军从并、幽两州全力以赴杀来,就凭他连草原都整合不了的实力,如何抗衡大汉? “鲜卑先示弱于汉,忍气吞声统一漠南,到时再与汉廷一较高下。” 步度根声音沉静有力的说道。 牙帐内的各部落大人们听见此话,不禁你望我,我望你。 他们很想问可汗,要汉人还陷在诸侯内乱之中,鲜卑确实有机会由西而东,统一草原。 可实际情况是,汉人都开始在草原放牧了,我们有统一漠南的时间吗? 哪怕檀石槐可汗复生,也没把握能拍胸口说:自己还有机会整合鲜卑各部落罢…… 想了想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毕竟大家尊奉步度根为可汗,也是看在他极像檀石槐,又有作为首领威严。 不然还不如投靠轲比能可汗,起码对方现今才是鲜卑部落里最强的。 坐在主座上的步度根望见众人神色有异,他也在心里叹息。 他亦想率部落南下震慑并州,让汉家天子明白鲜卑并非匈奴那般的软弱可欺。 要敢过于逼迫,就别怪他大举进攻并州,让其知晓厉害。 可惜西部的鲜卑各族已对王庭外顺内悖,不挑出几个部落来动手重新树立威望。 别说和汉家全面开战,光是中部的可汗轲比能就够他喝一壶了。 “冯立不是说中原一旦生乱,非二十年功不可统一么,为何刘玄德能迅速并天下?” 步度根内心搁不住,感喟道。 汉人完全不给别人发育的时间,还怎么打? 第四百三十五章 汉家不允许周围有强大的国家 建兴三年九月下旬,刘备留下群臣依旧在关中主持朝政,他则率领中军命赵云先行,虎贲骑、先登营、横枪营、声射营、以及新增设的长水营,除此外,柴营也一同出征。 剩下的辅卒则从其他军府征调,在进兵的道路上如涓滴成河般汇集到一块。 同时粮草也从司隶各郡的仓廪,由各地库令长与令丞、佐吏统计调度,包括并州的太原、上党、河西数县亦是如此,在诏书送达时,并州各郡就开始严查,上至太守,下到亭长皆是战战兢兢,汗洽股栗。 汉家天子不坐镇京都,反倒亲自率军前来边境,在历代天子里,只有寥寥无几的数人,上一个是光武,再往上就是高祖,现在则为当今陛下…… 从未与天子接触过的官吏,想到此处能不害怕吗? 光武好歹也是太学出身,可称呼为儒生亦不过分,反观当今天子就不同了,他是游侠出身和高祖昔年一样。 更要命的是治吏非常严格,还喜欢深入细节的去了解,若是被天子发现名册假帐,恐怕当场就要被军吏抬走。 不少官员想到此处,脸色瞬间苍白一片。 最害怕的便是这种大规模的调动民夫、粮草、军械等军令,许多仓廪、武库、户籍见不得光的记录,都会被里里外外核对出来。 参与的佐吏除了当地的令长和令丞,还有军吏、法吏、县吏、郡吏共同审核,彼此核对名册,又核对物件数量的准确性。 不像平时可以滥竽充数,想办法蒙混过去,此时想要遮掩,不想被重罚。 除非把军府的属吏、法吏、还有异地调查监督的郡县掾吏,把这些人全部收买,才能不让朝廷查出府库的真实情况。 可惜此时想做到,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别说寻常的蠹虫官吏,就算二千石的太守也做不到一手遮天,身旁的郡功曹、主簿等掾长皆是朝堂任命,俸禄还直接加到了八百石,由朝廷发放。 相当于随心所欲的左膀右臂,换成了别人的手臂,还须配合使用。 连太守都早已不是大权在握的太守,何况一般的官吏。 相比于沿途各地官吏的栗栗危惧,刘备倒没有在意太多,他面对诸多朝堂大臣前来送行的盛况,略微有些忙乎。 云阳宫外鼓乐震天,几乎接踵比肩,人满为患。 对于甘泉山附近的百姓而言,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能目睹天子出征,且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将士摩拳擦掌,高呼天子万岁,无疑更激起了百姓的好奇心。 大家宁愿一天不耕地,也要跑来凑热闹,看一看天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如传闻所言异于常人。 “文若,关西各地就托付给你了,治理羌族之事,还需盯紧汉、羌百姓的矛盾,切莫有半分放松,至于西域诸国事宜,我已派遣傅彦材、甘兴霸带领使团一路跨过河西,策马出玉门关,携带天子亲临的符节,前去处理西域诸国之事,假使西域有变,可让敦煌太守张恭先行接应。” “朝堂立行权宜之策,让驻守酒泉郡的张郃立即征骑兵,出玉门关驰援汉使,倘若军中粮草不济,准许以战养战,先剿灭不服者再说。” “此乃朕之口谕,届时尚书台可告于群臣。” 通西域为汉家重要之事,刘备不得不肃然叮嘱。 他率军前去并州,也是为了声东击西,把步度根王庭的注意力,尽数牵扯到并州与幽州。 给汉使创造机会,且可拉拢亲汉的西域诸国,也能离间鲜卑与西域的关系。 但最好还是以防万一,西部鲜卑有异动,汉家也能及时反应,迅速调兵支援。 “陛下,傅彦材、甘兴霸虽为主副二使,才干非凡,但使团不过五十余人,一路却要穿过流沙,跨过白龙堆沙,各国言语不通,又肩负重开西域的重任,恐怕困难重重啊。” 想了想,荀彧还是决定把内心的担忧说出来。 害怕天子过于寄托希望,最后却惨淡收场。 西域距离大汉太远,汉军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自从博望侯张骞以来,汉家哪一次打通西域,不是千难万险?连代表天子持节的汉使也常险象环生。 不然定远侯岂会铿锵说出: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之言。 “文若无需担忧……”刘备顿时笑了起来,原本以为傅干与甘宁还要磨合,再多准备些时日,没想两人性格极为契合,在边查阅西域之事,寻找精通武艺的游侠,还有向导、医者、译者、膳夫的时候,两人也结成了好友。 以傅干的果断善谋,加上甘宁的勇武和胆量,还有这么多特殊才干的人加入其中,还准备了近两年时间,又西域使者的嘴里套出了不少消息。 要这样还是折戟沉沙在西域,只能说这两人时运不济,没有班超燕颔虎颈的万里侯之相。 “今西域强盛诸国莫过于乌孙、康居,大月氏三国,而拘弥、莎车、疏勒、鄯善、焉耆等与之相比较,皆为小国也。” “三国之间,最强者则为大月氏,据闻其富盛之时,南灭天竺,北降大宛与康居,诸国皆称为贵霜王,还想求亲于汉家公主。” 刘备说到这儿,不觉嘴角含笑,自打光武中兴以来,汉家就再也不和蛮夷和亲,视以公主妻之为辱。 “听闻近年来,大宛和康居两国,逐渐摆脱了贵霜的控制,可见西边强国也已渐渐衰落,康居附近的北匈奴亦是如此,草原鲜卑竟也分成三部,天地之间惟我汉家独强。” “不借此时机囊括万里,以各国反哺中原,岂不错失了良机?” “只要能彻底收服南匈奴,汉家就有了重出草原的能力,到时由东向西以战养战,数十年后遭遇天灾人祸,凭汉家强盛之威,亦可震慑万里。” 刘备抬起马鞭,轻笑说道。 这就跟揍恶邻一样,即便你日后外强中干,但得益于抡拳揍多了恶邻,就算活动手脚,人家也会条件反射吓得缩回去,短期不敢再探出头。 第四百三十六章 汉化匈奴 刘备在与荀彧等群臣交代完后,便不再多停留在云阳,挥军沿着渭水而下,十月初七抵达河东平阳县时,下令驻军歇息数日。 紧接着他调来襄陵、杨县、平阳、永安四县的县令与县丞,准备仔细地寻问关于呼厨泉帐下的匈奴部落汉化一事,进展到底如何。 匈奴人与河东百姓是否还有冲突? 襄陵县令的司马懿走在众人最前面,因其曾为天子辟用,又在军中效力过一段时间,由此得到其他同僚县令的尊敬与眼热。 “臣司马懿,叩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大汉长乐未央!” 司马懿听见军士依次传唤,整了整衣冠,然后毕恭毕敬地趋步进军营,进入主帐望见熟悉的面容,顿时跪地叩拜。 其余县令与县丞也跟着跪倒在地,叩拜行礼道:“愿陛下千秋万岁,大汉长乐未央!” 刘备见状抬手,笑道:“诸位免礼,快快请起罢。”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司马懿身上,嘴角上扬道:“朕虽在云阳宫,也常听闻荀尚书夸奖,说河内司马仲达有治世之才,不逊色于兄长伯达啊。” “又闻仲达之弟,司马叔达名动河内,成为科考的三甲之才。” “一路科考过关斩将,最终名列第三,出任张掖的日勒令县,为汉家治理一方百姓。” “其余幼弟也是少时扬名,由此可见,河内司马八达皆有良臣之相。” 天子的夸奖,却听得司马懿心中微微一苦,他做梦也没想到司马孚会被吏部调去遥远的河西为县令,以为再不济也会在淮南、中原一带任职。 可惜司马氏没和吏部官员有交情,不知当时许多地方并没有县令空缺,只有刚收复的酒泉,张掖两郡有大量官吏空缺。 相比于去更远的酒泉做县令,司马懿干脆让司马孚选择张掖,因汉军强势出击羌族,使张掖郡附近的小月氏也吓破了胆,选择俯首称臣。 只求汉军不要追击羌胡,却误杀了月氏牧民,主动请求派遣汉人官吏到他们部落的月氏城代为管理。 司马懿猜测凭司马孚的名声,绝对不可能成为前往小月氏的主官,倒不如就在临近的县城为县令,循循善诱让胡人化汉,也算是一大政绩。 于是将他出任襄陵县令治理匈奴的经验,全部书写在纸张上交给了司马孚,还送了数匹匈奴良马,送别时叮嘱他:“叔达虽为县令,忙碌于公务却不可疏忽汉家的骑射与剑术,若遇危险亦可保命。” 司马孚将兄长连夜用纸张书写的治理得失,放进马背的行囊,对司马懿笑着长拜道:“此去天遥地远,万水千山不知何时归返,还望兄长保重。” “孚既得朝廷看重,奉命前往张掖郡为县令,亦我之幸也,张掖名于为断匈奴之臂,张大汉之掖,如此盛况之地,又岂能不心神向往?” “何况大丈夫志在四方,凭战功以取封侯,如今雍、凉两州仍有战功,孚弱冠之年仗剑向西,何惧生死哉!” 司马懿听到此话,顿时打住不再言语,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他在司马孚的眼里,看到了朝气蓬勃的精力,还有冲破艰难险阻的意志。 让他都有点忍不住想投笔于地,往边郡以取封侯,目送着其策马远去的背影,司马懿抚须沉吟道:“若能肃清万里,总齐八荒,方可不负平生志向,为当世之豪杰。” 送别之后,司马懿便继续忙碌匈奴的事,如今时过境迁,已快有一年之久,若非陛下忽然说起此事,司马懿也险些忘记了。 他急忙拱手回答道:“多谢陛下夸奖,司马八达除了叔达以外,其余尚且年少,不敢称良臣美誉。” 刘备笑了笑,便直言问道:“仲达自建兴元年十月就调任襄陵县令,两年下来想必对于匈奴如指诸掌,如今数万匈奴治理得如何了?” 听见天子发问,司马懿斟酌了语言,恭敬地拱手说道:“回禀陛下,臣自治襄陵匈奴以来,用恩威并施之法,使其互相分化,亲近者施利,远离者减利。” “又整治原先征收赋税过甚的墨吏,加上河东军府驻军的胁迫与威慑,先后拔除匈奴中贵族势力,将其区别分开。” “时机成熟后,便将襄陵附近的匈奴编户齐民,以朝廷公文为主,每十户设立一甲,十甲设一保,十保设一都保,以其中最亲汉者充任甲长、保长、都保,又定下用考绩之法,长吏每年轮换一次,优者继之。” “待其上行下效,再用汉家服饰与儒礼教之,以臣观察,如此持续施行二十余年,足以使数万匈奴人化胡为汉。” “到那时,仍持行匈奴之举的保甲,必会受到其余匈奴所轻视和鄙夷,在此影响下亦会逐渐稀少,施行此良策,陛下与朝堂诸公须有耐心,不可半途而废。” 司马懿详细的解释说道,话罢再拜。 河东的匈奴部落好拿捏,就在于这一部分的匈奴已经和汉军多次交战,尤其是在沁水之战里,彻底被打没了心气。 北边的匈奴王庭回不去,周围的汉家又强盛了起来,汉军大军压境有一举剿灭匈奴部落的架势。 这才是呼厨泉麾下的匈奴不敢反抗的原因,何况单于和贵族都被召去了关中,留下的贵族子弟也有三百人去了雒阳,这些人不乏是匈奴当中有威望的人。 谁让陛下对匈奴贵族放开宽了岁龄限制,十五以上,至四十岁以下,皆可去雒阳的太学府进修学习儒家经典。 天子诏书送达,外加单于龟绶印,何况也没在公文中道明去多久,不少贵族子弟还以为去了就回,结果去了才得知,进学府不是去了就能走,需通过太学里的博士与祭酒考核论语等各种儒家经典,不然连雒阳城都出不了,因为没有过所。 在大汉各种施力之下,河东部落里贵族权势瞬间消散,就算呼厨泉与去卑等人,从蛮夷邸潜逃回去,也难调动三分之一的牧民,河东匈奴的汉化已经成了指日可待的时间问题。 第四百三十七章 司马仲达其心歹毒 刘备听完司马懿的汇报,遂起身笑道:“看来仲达已熟练掌握治理胡人之法,没有一味地讲究杀戮了,朕心甚慰。” 这样的一番话,让司马懿听得尴尬地笑了笑,拱手恭敬说道:“陛下,往事何须再提,懿略有偏激,幸蒙陛下教诲,方才革心易行。” 那时匈奴投降不久,他窥视到了对方的虚弱之际,便立即上书给汉王,为了避免将来胡患日益严重,不如直接寻一罪名出击匈奴,用斩杀殆尽的方法,迫使对方从并州退出。 当年南匈奴进入汉地,才不过三万四千户,二十三万七千余人。 如今恰好百年,听说人数却翻了快两倍,还有北边的鲜卑也想往并州迁移,使匈奴不得不继续南下,并州虽为汉家州郡,但胡人的总数却还超过了凉州。 司马懿先前在河内温县家中,亲眼见过了匈奴人掠夺百姓为奴之事,又被汉王辟去过幽州、关中,最后又回到河东为县令,途中见过了不少胡人为祸造成的狼藉,多数是语言不通,风俗各异,骑马行凶导致。 于是司马懿思考得出了结论,胡人与汉人最关键之处不同,就是因他们有马匹需要放牧,不像黔首百姓,不服徭役都无需走动,只需待在乡里或县城附近。 放牧就能轻易了解到周围郡县守卒的虚实情况,再加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水草欠收就会作乱,汉军至则畏服,汉军离则复叛。 与其如此反复,倒不如直接用弓弩反向徙戎,当年怎么迁进来,现今就怎么迁出去。 何况以汉家的实力完全能做到,只要暂缓各州郡度田,就能让天下同心协力,把匈奴与鲜卑逼迫出长城以北。 那时朝堂对匈奴部落编户齐名的诏令还未下来,于是司马懿洋洋洒洒提笔写了足有三千字的徙戎奏疏,建言天子趁着大汉国力强盛的时候,把事情给办妥,至少能免除子孙百年之忧。 在朝堂之中也引起了热议,司马仲达之名也随着徙戎奏疏,被朝廷官吏所尽知。 出名的同时骂名亦随之而来,有官吏怒道:“此人名为汉室,实则误国也,一旦开始徙戎匈奴与鲜卑,北地的汉军必将无以卸甲,马亦不可取鞍。” “连天子也不能稳坐于京都,终此一生如高祖般成了马背天子。” “陛下虽率军百战百胜,但草原却不同于汉土,不在于出征,而在于索敌,倘若大军征伐塞外一无所获,纵使中原粮草富饶,亦不可持久。” “就算卫、霍二人复来,北伐能获得牛羊畜牧,可对天下百姓终归是苦不堪言。” “司马仲达毫无怜悯之心,此人日后若为重臣,汉室万民必将遭难。” 司马懿在河东听到这样攻击犀利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他立即黑着脸,派人去打听到底是谁说的,知不知道这样一番话,传到陛下耳边,能让我在县令位置上多干几十年。 人生如白驹过隙,光阴易逝,怎么就专冲我来了,莫非想与温县司马氏为死敌乎? 结果派人一打听才得知,是雒阳的卢太傅当场拍案怒骂,吓得其他官吏皆不敢接话辩驳。 获知此讯息的司马懿,冷汗如雨从额头冒出,快速把随从召回,然后书信给天子与卢公,仔细解释徙戎之事。 与此同时,阿翁司马防和兄长司马朗的书信先后到达河东,尤其是司马朗在书信里把司马懿骂得狗血淋头。 用长兄如父严厉的口吻:先是骂自己过于疏忽管教,接着让司马懿辞官奔赴幽州,让他以身作则来管导。 眼见事情将要愈演愈烈,在关中的刘备及时下诏书抬了一把司马懿,把事情重新翻页。 也把荀彧叫去竹宫议论了整夜,翌日开始整顿尚书台,为什么如此重大的汉家决策奏疏,会泄露的人尽皆知。 就算奏疏没有密封,尚书台的七百余官吏也没有资格去泄露,见到涉及军策的奏疏,也应该立马转交中书台。 何况司马懿的奏疏还是密封的,到底是经过谁的手查阅,又泄露出去? 这件事情一出,不仅让荀彧的尚书令变成了试尚书令,连尚书台的一些处置权力,也回归到了六部手中。 关中的朝堂变化,司氏没办法触及,却也不影响司马懿感激天子的救命之恩,及时挽救了他的仕途,否则真要去幽州躲避数年再说。 …… “陛下……”在其他官吏汇报完离开之际,司马懿故意磨蹭走在最后,忽然拱手行礼,说道:“河东匈奴不过是丧家之犬,故容易收服,而西河、北地、上郡、朔方、五原、云中、定襄,七郡的匈奴贵族实力犹存。” “各部落的老王虽说留在关中,却也择出了新王,如左谷蠡王、右谷蠡王、日逐王、温禺鞮王、以及左右斩将王。” “这些新王不同于老王年老体衰,暮气沉沉,相反却皆斗志昂扬,臣唯恐施压之下匈奴生变,不如先遣一将驻守北地郡的富平,联络附近的羌族与丁零抵御匈奴骑兵的侵犯。” “再派一将领兵屯上郡肤施,扼其咽喉。” “然后命河西太守继续坚守离石,不使匈奴有入侵司隶之机,待陛下进驻晋阳之时,亦可调令征北将军于雁门郡阴馆向西屯兵马邑,用以策应。” “如此一来就算匈奴生变,也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其要害之处,见汉军多地有防备,鲜卑也不敢趁机南下响应匈奴。” 司马懿自打听说天子将去晋阳,就常在左思右想,从呼厨泉部落打探来的消息,凭本能的直觉便感到棘手。 匈奴老王并非愚蠢之辈,在去关中之前就已安排好了子侄继位,而且并州匈奴先前反叛过汉家,面对汉军将至,更容易在心里抱成团。 在司马懿看来,想要降服并州匈奴,将其贵族权力剥夺出去,汉匈之战在所难免。 从来没和汉军交过手的并州匈奴不会妥协,而天子也不会对胡人妥协。 何况中军大张旗鼓地调动,绝非用兵之法,定是陛下在对匈奴设套。 吃过祸从嘴出的司马懿,只敢暗想道。 但建言还是要说的,若不大胆献计献策,时间长了谁还记得他司马仲达? 第四百三十八章 就让他们诉苦吧 “仲达精细入微而观匈奴,此策甚善啊!” 刘备忍不住笑道。 “忠臣之事君者,莫先于谏,其次为策,懿何以报君恩,唯有持操行,守清勤,忧天下耳!” 说完,司马懿再度作揖长拜,恭敬向天子告退。 他留在后面就是为了把这番话说出来,把他的担忧与建议全盘托出,至于陛下会不会过半日后又把他召进军帐,那就得看天子的打算了。 若是能夜晚传唤他促膝长谈,便算是真正得汉家天子看重了。 司马懿告退后,刘备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瞥向法正,问道:“孝直,可看出仲达之心?” “依你之见仲达计策如何,可还有遗漏之处?” 而法正却眯着眼望向司马懿离去的背影,略微有些抚胡须入神,待听得天子发问,瞬间反应过来,拱手回答道:“仲达献计工于人心,计策恐怕尚未言尽,或许等着陛下再次传召。” “其心有才,德行略差,与臣截然相反,臣虽量小,却必求计无遗漏,听闻仲达宽厚待人,却终有保留,欲以此媚上。” “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择其善处而用之,此为陛下擅长也。” “至于计策优良暂且不论,只以县令之眼界,便能谋数州百万人生死事,可谓天下俊才,其兄司马伯达亦不及。” “以臣愚见,仲达此策可用之。” 法正越来越觉得天下良才甚多,在中书台待了数年,光是听见众臣私底下给天子的谏言,就让他收起了曾经那颗气满志骄的心。 二荀一郭就不用提了,剩下的例如鲁子敬、周公瑾、刘子扬、陈元龙、杜伯侯、黄公衡、陈长文以及眼前的司马仲达,岁数皆未有过四旬,却能有非凡的远见,当真天下俊才犹如过江之鲫。 因此即便司马仲达不把话讲完,让他有些不喜,却也能明白对方的心理,实在是天下奇才涌出太多,不用点手段多露脸,极有可能被陛下忘却。 刘备听罢,笑着点头颔首,接着回到座位打开军府名册,看到一处熟悉的姓名顿然停住,遂说道:“平阳军府已征完附近辅卒,徐公明当年讨伐杨奉有功,其人亦颇善兵事,就着其调进先登营罢。” “毕竟与匈奴交战,也无需辅卒攻城,主力还在于骑兵与战车步军,徐公明在杨县耕田数年,想必早已憋的不行,就给他建功的机会吧。” “北地太守为段煨,我且不担心,上郡太守则是有‘大树将军’之称的张文远,再加西河太守李曼成,足以在各地遏制匈奴。” “唯一让我忧虑当数并州北部的鲜卑步度根,此人态度不明,应当早做防备。” “孝直,撰写诏书令高唐侯牵招调任雁门太守,将定襄郡五县一同纳进雁门郡,让子经与奉先配合,据太行山脉防范抵御鲜卑。” “再传令让云长在蓟县也要多加注意代郡、上谷的鲜卑部落,同时也要留意渔阳郡以东的三郡乌桓,其中的单于蹋顿与汉家有旧怨,防其与鲜卑轲比能联合侵犯各地,幽州突骑依然分散游走各处。” 刘备最担心的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同于雍、凉的羌胡都是从各地迁移到汉土,彼此之间也有语言差异,各个部落的习俗也不同,每个部落都是诉求不同的整体,因此给了汉家能够轻易的分化瓦解的办法。 而匈奴、鲜卑、乌桓就不同了,他们都由单于、可汗、诸王统领部落牧民,在调度整合方面,效率远胜于羌胡各族,而且彼此之间还有联系。 相当于零散的羌族部落被人统一了,哪怕名义上的统一,那都是不一样的,对于自己的身份认同感会更强。 刘备整理了思绪,接着吩咐道:“在平阳歇息过后,大军就不再停留,直接奔向晋阳。” “先召集官吏与各地豪族议事,再以天子名义,命匈奴诸王前来晋阳觐见,若不来则视为诸王异心。” “虎贲骑军立即出动,直捣匈奴王庭,擒获匈奴诸王回来问罪。” “诺!臣奉命惟谨!”法正等官吏立马拱手领命。 见众人重新忙碌起来,刘备带着许褚与典韦踱步巡视军营,不觉走出营外登上一处土坡,眺望东北方向,有不少匈奴牧民在隔河远处渐渐边放牧牛、羊与马驹,呆呆地望着汉军大营,以及一面迎风招展熟悉的“劉”字大旗。 “刘……刘……天子又来了!” “快跑啊!” 匈奴牧民立刻炸开了锅,有人策马奔跑呼喊着,有牧民把牛羊群往回赶,更有人丢下畜牧,直接掉头往回跑。 汉人官吏说好得汉军仅去并州路过而已,可没说天子也在军中啊,这么近的距离,要是猝然过河掩杀而至,那就全完了。 汉天子就喜欢表面示弱诱敌,暗地迂回奔袭,只要缠上了就往死里锤,沁水之战结束后,有不少牧民连续做梦,皆梦见汉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肉搏。 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看到刘氏,不想那面劉字赤旗,又出现在河对岸,这谁顶得住? “他们在疾跑呼唤什么?” 刘备站在土坡上扬起马鞭指着匈奴,不由得皱起眉头,寻问左右道。 就算他略懂一些匈奴语,但隔得太远也听不清楚,只看到牧民轰然散开,接着拔腿就往东边跑。 典韦、许褚等人也摇头,不知其意。 好在对方没跑多远,就有当地官吏过河去解释,这才安抚了部分匈奴人,即便如此也不敢再靠近放牧,纷纷掉头驱赶牛羊前往东面。 刘备回营后,听到有官吏前来禀报刚才发生的前因后果,立马哭笑不得,遂喝道:“河东匈奴只要不再杀害汉人百姓,不再行豺狼贼寇之事,始终亲汉家,就无需害怕汉军,若遭遇旱灾,水草收成不好,朝廷亦会调拨钱财救济牧民。” “如今编户齐民也为汉家牧民,刘氏定会一视同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传令明、后使河东各部甲长、保长、都保长前来见朕……” 还是要安抚一下,让牧民来诉诉贵族欺压的苦才行啊。 第四百三十九章 匈奴:我要做汉人! 连续两日的河东匈奴诉苦会上,许多牧民惊奇的发现,汉家天子竟然也会说一些匈奴语,谈笑间还问到了很多人的痛处。 贵族是如何收税,又如何带着他们投靠袁绍,然后两次被汉军击败,家家户户都麻衣白幡,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不是汉家天子,而是贪得无厌的匈奴贵族,造成的原因,上至单于下到当户,都逃不脱干系。 匈奴众人越说家中的惨事,越发现矛头直指向贵族,这让有些还心向贵族的势力,都变得目瞪口呆。 立即心里默念,他们是“胡”并非“汉”,就算彻底投降汉人,也会被区别对待,甚至比在贵族手下更惨,念叨着这样的想法来麻痹自己。 否则贵族的亲信也要开始动摇,怀疑起部落首领别有用心了。 结果这样的信念没坚持多久,就在汉家天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抛出了致命的观点。 “朕的内心,还是希望汉、胡的百姓与牧民能一家亲,彼此共抗天灾人祸,何况汉家早已重用匈奴为大臣,并未因胡人身份就轻视对待,何须以此疑惑天子宽广之心?” 刘备扬起眉毛,轻笑说道。 听见陛下这么说,有匈奴便抓耳挠腮,把部落所有有名有姓贵族想了一遍,想不出有谁被汉家天子重用,还成为朝廷大臣。 一时间,许多牧民攒眉蹙额不已,只有一些贵族亲信,神色略有所思。 有披头散发的青年深吸口气,大胆地走出来拱手说道:“敢问汉家陛下,说的可是匈奴休屠王之子,光禄大夫金日磾?” 刘备笑着点头,目光给予满意肯定的答复。 “金日磾之事,便是孝武皇帝对匈奴的宽容之心,胡汉之亲近就在于心,而不在于身份地位。” “哪怕汝等皆为牧民,今日不也有见朕之时?今时不同往日,天地水草皆变,汉家亦在改变,朕为此刻天下万民之主,亦以万民为计,汝等也在万民之中。” “若有贪官污吏作乱,尽可来告知于朕,朕将亲自为牧民做主。” 刘备说话间,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给人威严中又带着亲切,时不时用说一两句匈奴语,别说普通的胡人牧民,就算贵族帐下的亲信看见了,皆不由心脏砰砰直跳。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首领”,又能打又有威仪,还能跟他们讲道理,细心寻问疾苦,授予同等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会讲一些匈奴语。 这才是匈奴这些年最梦寐以求的“大单于”啊,数年里无时无刻不想有首领横空出世,能够带领他们节节获胜,获得更多的牛羊畜牧,有更大的水草牧场,还能减少牧民的伤亡。 不至于让牧民水草欠收时,卖奴卖妻卖子,以此度过贵族与汉人官吏的索取。 “敢问陛下,当真能一视同仁吗?” 有人喉咙发紧,不敢置信地问道。 刘备闻言循声望去,见脸上带着疤的胡人,在匈奴众人身后,忍不住探出头问。 “君无戏言……”刘备笑了笑,用匈奴语复说道:“从今往后,遇战事征调牧民,若骑马携带弓箭为战兵,则享受汉军战兵同等的钱财布帛发放,你们可用来购买粮食与各种生活物品,精盐、糖、酒俱可买,市价不变。” “倘若能立下重功,如擒杀鲜卑与乌桓等贵族头颅,亭侯亦可授封,斩杀可汗、单于等首领,也可册封万户侯,并进朝为官。” “也可选择做运输牛羊畜牧的辅卒,成功运抵军营亦算军功,而且无需正面强攻。” “朝廷出钱购得牧民牛羊也绝不压价,更不会欺瞒哄骗。” “到时增设军府,凡选拔进战兵,家户皆免赋税,辅卒则不免,匈奴出兵战死者,享受汉军同等钱财抚恤,孤亲子嗣也可进农官学,学修完成可考为乡间小吏……” 刘备的话音还未落下,匈奴中已经有无数人倒吸凉气,甚至有人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出声来。 坐在高位上的哪是汉家天子,分明就是匈奴大单于,这是多么的优待啊! 若真能做到这样,就算冒顿复生号召匈奴,他们也跟陛下干定了。 “陛下!我一甲十户皆善射也,愿从军讨伐北边匈奴与鲜卑,为天子洒热血,奋胡虏!” 有一匈奴甲长立马双膝跪地,激动求战道。 “陛下,我也愿率百户牧民选拔进战兵,为陛下征讨各地不服,以马匹悬挂其头颅而回!” 另一眼疾手快的保长也立即跪地,拱手请求。 其余人见状纷纷反应过来,一股脑全跪在地上,兴奋的呼喊道:“北地匈奴当年反叛汉家,实为逆贼也,我等愿为陛下北奋匈奴与鲜卑,舍此性命为大汉建功立业。” 这时候谁都是真心实意的想请战,这些年流浪汉土,头脑不灵活的牧民早就死了,有免除赋税的好事不抓住,会让人后悔一辈子。 不就是出击匈奴吗? 他们跟北边的那些部落,早就有新仇旧怨,现在能跟着汉军报仇雪耻,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让北方蛮子也试试汉人的铁锤,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一汉当五胡。 有匈奴人维持着姿势不动,心里却在幸灾乐祸想着:“让你们先前拒绝我们返回并州,瓜分了我们原来的牧场,还嘲笑我们被汉人屡次击败,这回就看看你们的头骨有多厉害,最好能硬抗重锤不投降。” 许多匈奴人仿佛一瞬间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有任何的迷茫,眼神异常火热望向的刘备。 “战兵……”刘备笑着摆手让他们起身,解释说道:“想要成为战兵,军纪最为重要,需有久战和死战之心,在部落也应当是出类拔萃的勇士。” “此外,成为战兵勇士,可获天子赐姓氏!” 这话一出,非但没打消匈奴人的畏惧,反而让他们眼前一亮。 好啊,好啊!就要有区别才算好。 能轻易成为战兵,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现在朝廷变得和原来完全不同,各种待遇都有提升。 与其做穷困潦倒的匈奴人,还不如去做新汉人,得陛下赐姓才算得上汉人啊。 第四百三十九章 匈奴:我要做汉人! 连续两日的河东匈奴诉苦会上,许多牧民惊奇的发现,汉家天子竟然也会说一些匈奴语,谈笑间还问到了很多人的痛处。 贵族是如何收税,又如何带着他们投靠袁绍,然后两次被汉军击败,家家户户都麻衣白幡,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不是汉家天子,而是贪得无厌的匈奴贵族,造成的原因,上至单于下到当户,都逃不脱干系。 匈奴众人越说家中的惨事,越发现矛头直指向贵族,这让有些还心向贵族的势力,都变得目瞪口呆。 立即心里默念,他们是“胡”并非“汉”,就算彻底投降汉人,也会被区别对待,甚至比在贵族手下更惨,念叨着这样的想法来麻痹自己。 否则贵族的亲信也要开始动摇,怀疑起部落首领别有用心了。 结果这样的信念没坚持多久,就在汉家天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抛出了致命的观点。 “朕的内心,还是希望汉、胡的百姓与牧民能一家亲,彼此共抗天灾人祸,何况汉家早已重用匈奴为大臣,并未因胡人身份就轻视对待,何须以此疑惑天子宽广之心?” 刘备扬起眉毛,轻笑说道。 听见陛下这么说,有匈奴便抓耳挠腮,把部落所有有名有姓贵族想了一遍,想不出有谁被汉家天子重用,还成为朝廷大臣。 一时间,许多牧民攒眉蹙额不已,只有一些贵族亲信,神色略有所思。 有披头散发的青年深吸口气,大胆地走出来拱手说道:“敢问汉家陛下,说的可是匈奴休屠王之子,光禄大夫金日磾?” 刘备笑着点头,目光给予满意肯定的答复。 “金日磾之事,便是孝武皇帝对匈奴的宽容之心,胡汉之亲近就在于心,而不在于身份地位。” “哪怕汝等皆为牧民,今日不也有见朕之时?今时不同往日,天地水草皆变,汉家亦在改变,朕为此刻天下万民之主,亦以万民为计,汝等也在万民之中。” “若有贪官污吏作乱,尽可来告知于朕,朕将亲自为牧民做主。” 刘备说话间,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给人威严中又带着亲切,时不时用说一两句匈奴语,别说普通的胡人牧民,就算贵族帐下的亲信看见了,皆不由心脏砰砰直跳。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首领”,又能打又有威仪,还能跟他们讲道理,细心寻问疾苦,授予同等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会讲一些匈奴语。 这才是匈奴这些年最梦寐以求的“大单于”啊,数年里无时无刻不想有首领横空出世,能够带领他们节节获胜,获得更多的牛羊畜牧,有更大的水草牧场,还能减少牧民的伤亡。 不至于让牧民水草欠收时,卖奴卖妻卖子,以此度过贵族与汉人官吏的索取。 “敢问陛下,当真能一视同仁吗?” 有人喉咙发紧,不敢置信地问道。 刘备闻言循声望去,见脸上带着疤的胡人,在匈奴众人身后,忍不住探出头问。 “君无戏言……”刘备笑了笑,用匈奴语复说道:“从今往后,遇战事征调牧民,若骑马携带弓箭为战兵,则享受汉军战兵同等的钱财布帛发放,你们可用来购买粮食与各种生活物品,精盐、糖、酒俱可买,市价不变。” “倘若能立下重功,如擒杀鲜卑与乌桓等贵族头颅,亭侯亦可授封,斩杀可汗、单于等首领,也可册封万户侯,并进朝为官。” “也可选择做运输牛羊畜牧的辅卒,成功运抵军营亦算军功,而且无需正面强攻。” “朝廷出钱购得牧民牛羊也绝不压价,更不会欺瞒哄骗。” “到时增设军府,凡选拔进战兵,家户皆免赋税,辅卒则不免,匈奴出兵战死者,享受汉军同等钱财抚恤,孤亲子嗣也可进农官学,学修完成可考为乡间小吏……” 刘备的话音还未落下,匈奴中已经有无数人倒吸凉气,甚至有人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出声来。 坐在高位上的哪是汉家天子,分明就是匈奴大单于,这是多么的优待啊! 若真能做到这样,就算冒顿复生号召匈奴,他们也跟陛下干定了。 “陛下!我一甲十户皆善射也,愿从军讨伐北边匈奴与鲜卑,为天子洒热血,奋胡虏!” 有一匈奴甲长立马双膝跪地,激动求战道。 “陛下,我也愿率百户牧民选拔进战兵,为陛下征讨各地不服,以马匹悬挂其头颅而回!” 另一眼疾手快的保长也立即跪地,拱手请求。 其余人见状纷纷反应过来,一股脑全跪在地上,兴奋的呼喊道:“北地匈奴当年反叛汉家,实为逆贼也,我等愿为陛下北奋匈奴与鲜卑,舍此性命为大汉建功立业。” 这时候谁都是真心实意的想请战,这些年流浪汉土,头脑不灵活的牧民早就死了,有免除赋税的好事不抓住,会让人后悔一辈子。 不就是出击匈奴吗? 他们跟北边的那些部落,早就有新仇旧怨,现在能跟着汉军报仇雪耻,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让北方蛮子也试试汉人的铁锤,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一汉当五胡。 有匈奴人维持着姿势不动,心里却在幸灾乐祸想着:“让你们先前拒绝我们返回并州,瓜分了我们原来的牧场,还嘲笑我们被汉人屡次击败,这回就看看你们的头骨有多厉害,最好能硬抗重锤不投降。” 许多匈奴人仿佛一瞬间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有任何的迷茫,眼神异常火热望向的刘备。 “战兵……”刘备笑着摆手让他们起身,解释说道:“想要成为战兵,军纪最为重要,需有久战和死战之心,在部落也应当是出类拔萃的勇士。” “此外,成为战兵勇士,可获天子赐姓氏!” 这话一出,非但没打消匈奴人的畏惧,反而让他们眼前一亮。 好啊,好啊!就要有区别才算好。 能轻易成为战兵,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现在朝廷变得和原来完全不同,各种待遇都有提升。 与其做穷困潦倒的匈奴人,还不如去做新汉人,得陛下赐姓才算得上汉人啊。 第四百四十章 吕布:我也要结拜 随着信使每日传报,并州官吏得知陛下越来越临近晋阳的消息。 官员都变得低头忙碌,席不暇暖。 他们不仅要在晋阳择一处作为天子的临时行宫,以供陛下与太子驻跸。 还要在晋阳城整饬道路,洒扫各处要道的尘土,尤其最近这几天常有细雨绵绵,道路也变得湿滑泥泞,有些路道还拖浆带水,不得不用泥土夯实填补。 万一天子赶来时,有随从驰马行于此过,马蹄打滑惊到了陛下与太子,那并州刺史毛玠和晋阳的所有官吏都要被问罪。 除此外,还有并州各地的粮草调度是否到位,进贡给天子之物有无放置于行宫。 晋阳驻军也要去肃清山里盗匪贼寇,断绝有胆大包天之徒,敢袭击天子中军。 此刻任何的迎接礼仪,都比刘备做汉王时,要繁杂许多,而且也不可避免。 官吏和地方豪族、士族需要穿着冠冕在晋阳郊边行叩拜礼迎天子,众人提前演练迎接事宜,确保礼仪无误,避免失仪获罪。 何况当今天子与光武类同,非常喜欢亲自过问吏事,要是面对户籍、赋税、刑狱、农事、水利等方面的询问,官员半天回答不上来,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恐怕会直接当场黜免。 天子在用吏一事的慎重上,可不会给人情面,凡想着偷奸耍滑,尸位素餐的人,一有发现就罢黜到底。 …… 十月二十八日,天微微亮,晋阳城外就已锣鼓喧天,鼓乐齐鸣。 三百名长相姣美的舞女、乐女立于道路两侧奏乐,又以武德舞置于最前边以迎天子。 并州刺史毛玠领着一众官吏昂然挺立,站在最前面任凭日晒而不语,官吏身后就是当地士族、豪族的宗长,还有他们宗族里的杰出子弟。 再往后面则是一些军府的军吏与法吏,还有西河郡闻讯而来的部分匈奴贵族,则是成千上万围观的黔首百姓,站在最后带着好奇的心翘首张望。 这些百姓里有很多是当年黑山军民,张燕率他们顺利投降后,朝廷下令把他们陆续迁移到了太原郡安顿,还分发荒地开垦,虽说也有少部分因为缺粮饿死,但大多数人还是凭借朝廷的赈灾粮存活了下来。 黑山百姓皆听闻那一段时间是汉家天子带头节省粮草,把三餐变成了两餐,各地官吏也争先恐后地效仿,这才终于多抠出点粮食,不至于让黑山百姓在迁徙的途中纷纷饿毙。 哪怕后来,因为缺粮导致百万黑山军有些动乱,也很快被他们内部渠帅压了下去,把一些带头挑事的人,直接行重法诛杀全家,以此遏制流言蜚语。 在常山郡任太守的张燕,听闻有人造谣说汉室将骗杀百万黑山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一旦有人不明事理的人听信了这谣言,卷动的人越多,搞不好刚镇压的冀州豪强又会复起举兵,到那时并州、冀州、幽州极有可能同时大乱。 那时朝廷为了控制局面,不大肆诛杀黑山军也不行了。 张燕想到这里,立马书信给黑山数十渠帅,苦口婆心劝诫他们,千万别在关键时候犯浑。 然后把天子节省粮草之事详细告知众人,不少渠帅将信将疑,毕竟想要安置百万人的难度实在太大。 他们藏在太行山脉,几乎每月都要下山抢夺粮食粟米,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即便这样每年也有近万人饿死。 如今朝廷去哪寻来能让他们度过几个月的粮食,何况这些官吏会有这么好心? 要知道黑山军的前身就是黄巾军,黄巾因何而起,大家皆心知肚明。 有些渠帅仍然不相信汉室官吏会变得心慈好善,或许正如谣言所说,将他们骗出山里,再率军剿杀。 哪怕二千石太守熟读儒家经典,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还能用孔子的话反驳:要盟也,神不听! 被要挟的盟誓,上天神灵听见了也不会当真。 这些官吏能把约定好的事,背弃的心安理得。 黄巾起兵以来不知受骗多少,早就对汉室信用大打折扣。 黑山渠帅做梦也没料到,汉家这回是真打算安置黔首百姓,源源不断的粮食运到了并州,早些下山已分到田地的百姓,也高兴的上山呼喊。 若是遇见不肯下山的人,农学僮便会带着百姓,把一些锻造好的铁制农具放在山脚下,任由黑山军拿回山里,让他们能更好的开垦山地,省得收成不好在山里饿死。 这种做法无疑让黑山百姓面面相觑,不知山外官吏到底想做什么,他们躲在山里就算开垦荒田,朝廷也难收赋税,收到山里来。 给他们铁器农具完全是吃力不讨好,非但没有成效,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想到随着越来越多的渠帅看见粮食后,又见到山中骨瘦如柴的军民百姓,想着与其在山里苟活,还不如再相信张燕与汉家天子一次。 于是硬着头皮带黔首百姓下山,发现都是真发粮,才打消了顾虑。 因此并州至少有数十万百姓,对天子感激不已,听闻天子将要到来,哪有不来迎接之礼。 在并州众多官吏中,还有一人身材高壮,站在人群中也鹤立鸡群,此人正是从雁门郡阴馆赶来的吕布。 “孝先啊,今日气色不错,昨晚歇息可好?” 吕布站立了许久,有些按耐不住的张望远处,却并没看见有信使策马而来,不知天子何时才能到。 有些无所事事,故将目光转向身旁目不斜视,神情严肃的毛玠,笑着问道。 听见吕布忽然牵挂他的状况,毛玠虽有不解,却仍极有礼貌地侧身拱手:“多谢吕君侯牵挂,玠昨夜为今日迎陛下之事,忙乎甚多,并未安稳入睡。” 毛玠这一番解释,立即让吕布感觉到尴尬,明白自己张嘴又说错话了。 天子即将到来,作为并州刺史还能酣睡香甜,只能说没把天子放在心上,此为怠慢之罪。 换做其别人恐怕会直接让他下不来台,好在毛玠心性温和,没有与吕布一般见识。 “还望孝先恕罪,布……不善言辞,但此心却感激孝先为我解围之事。” 吕布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真诚说道。 当初雁门豪族拂了他的颜面,是刺史毛玠亲自帮他开解众人,还关心他有无在并州遭受排挤。 这种待他极好的同僚,整个朝堂也没几人。 后面书信往来,更让吕布感觉两人性格极为契合,有毛玠在后边运输粮草,才能让他安心驻守在雁门,抵御附近的匈奴、鲜卑。 况且《尚书》有载:奉先思孝,接下思恭。 奉先与孝先,确实是有难得的缘分,恰巧他年岁又长于毛玠,若效仿陛下结拜成兄弟,他为兄长,毛玠为昆弟,那该多好。 吕布目光瞥向前方,心底却在感慨。 第四百四十一章 匈奴内乱 好在毛玠不知旁边吕奉先的想法,否则不仅要断然拒绝,还要和他彻底避嫌,表奏陛下自己调离他处。 一个是朝堂的征北将军,率军驻扎于并州边郡,一个是并州刺史拥有监督各地太守的重权,且得天子授权,情况紧急下还能调动军府士卒平叛乱。 只要吕布意图结拜的事情稍微传出去,两人都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天子格外相信,朝堂上的众多大臣也不会相信,两人不会沆瀣一气,暗为盟友。 再加上并州情况复杂,大部分郡县为蛮夷胡人所占据,原五郡又是吕布的乡里,陛下能把吕布调来此处驻守,也是说服了九卿与六部。 亦是回报吕布助刘反袁的情谊。 “此小事一桩,何须吕君侯一直牵挂,安抚调节为刺史之责也,此可谓玠分内事……” 毛玠忍不住回头,对吕布作揖拱手,轻声笑了笑。 “哎,话不可如此说,布奔走四方多年,流落他乡,遇见了不少徒有虚名之辈,如汝南袁氏兄弟皆为庸才耳,为臣者能谦虚做到分内事,也当少之又少。” “王公当年若是听从我言,也不会被李傕、郭汜二贼反攻长安,更不会诛害蔡美人之父,使东莱王颠沛流离多年,差点亡故于河西。” 吕布说到这里摇头叹息,就算有祁县王氏宗族子弟在场,他也敢直言不讳说:王公就是轻视他吕奉先,不听从建言,才惹祸上身。 若听从意见,最后放过了蔡邕,不仅能给祁县王氏留下人情,也能给他名声稍微好点。 奈何,奈何! 毛玠闻言,不觉心中一怔,本欲开口说些什么,还是止住了。 “嘚嘚嘚……” 忽然响起了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信使挥动手臂,高声呼喊。 “报!中军骑兵已至晋阳十五里外,各地传舍、邮亭守卒按照文书律令守备各处。” “报!!虎贲骑军已到城外十里,汉骑另一侧有匈奴骑兵三千余人,奉陛下口谕令晋阳军吏向前迎匈奴骑兵,领其驻守在羊肠坂,虎贲骑依照原定位置驻扎不变。” 晋阳城郊外,毛玠与吕布及诸多并州官吏皆在望眼欲穿地等待迎天子,让连续两次传令,搞得瞬间情绪紧张。 毛玠快速一边吩咐军吏主动将匈奴骑兵带去羊肠坂,一边让官吏与士人整理衣冠,迎接陛下绝不能有丝毫怠慢,否则罪责可大可小。 如今御史台的官吏行走天下,可谓睁大眼睛到处找不同,好在他们只有弹劾表奏之权,与孝武时期的绣衣御史类同。 “陛下将至,诸位快快整理衣冠!” 驰道两侧有骑兵立即奉命,策马奔走呐喊,然后反复巡视道路有无人大胆阻拦,同时让准备围上前的百姓往后退,防止有人趁机作乱,甚至谋害天子。 毕竟并州的情况,与许多地方不同,毛玠不敢保证人群里有无利欲熏心之辈,也不会选择冒险。 各家士族与豪族宗长整理衣冠之际,变得紧张起来,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天子。 听闻天子威仪不凡,举手投足就让官吏战战兢兢,更叫奴婢、僮客、田地隐瞒了许多,赋税皆在虚报的豪族们心底忐忑不安。 除了一些豪族,还有晋阳王氏唤来主动归降的匈奴大当户等贵族,也在提心吊胆地张望前方,心口仿佛被一块石头堵住,思绪绷得很紧。 这几年匈奴诸王不是没听说过河东匈奴被汉家编户齐民,连贵族也尽数调至关中与雒阳的事。 也并非不知晓张辽与吕布的名声,以及张辽、李典先后调任上郡与西河太守的变动。 但是没有用,谁敢拍胸膛保证汉家天子一定会对南匈奴动手? 包括新任的左右谷蠡王、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在内,没有人敢笃定汉室会出兵匈奴。 因为没必要,南匈奴不同于北匈奴,是属于彻底归顺大汉,汉家需要打仗他们就出兵去办。 虽说先前起兵杀羌渠单于,有反叛汉家之举,实际算起来是匈奴不服孝灵皇帝的事。 如今天子又不是光武后裔,与他们各部落未有过争执,也无从交战。 再说天子即位时,强令各部落诸王前往长安觐见,各地诸王犹豫再三还是去了,结果至今仍然在蛮夷邸作客。 就算天子要对草原胡人动手,也不应该是拿他们匈奴动手,当初袁绍想让他们匈奴出兵,直接就被诸王拒绝了。 只有并州北部的鲜卑人与幽州东部的乌桓人,接受了袁绍的册封,选择与刘氏作对。 哪怕如今朝堂准备重新树立威望,也是应该出兵幽州,一举荡平并州边界的鲜卑与三郡乌桓,怎么就冲他们匈奴来了? 据闻汉家天子将率军抵达晋阳,让几乎摸不清头脑的匈奴诸王聚集于单于庭左国城,一合计都觉得不对劲。 并州除了匈奴部落以外,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刘氏天子亲自来处理,何况这又不是汉初白登之战的前夕。 那时是匈奴强盛,故高祖刘邦从长安出发,先抵上党,再居晋阳,使斥候探冒顿单于所在,遂引军向北追至平城与匈奴交战。 现在汉室和匈奴并没有利益纠缠,于情于理也不应该来与他们决战。 总不能汉军打着白登之围的名头,以此为由出兵报仇吧? 诸王商讨了许久,也找不到汉家动手的原因。 左日逐王却偏激的认为刘玄德有高祖刘邦之风,又用兵不拘于常理,看似反常的事,极有可能施行。 最好应该联合鲜卑可汗步度根与轲比能,提前做好反击汉军的准备。 右谷蠡王听罢立即摇头,他主张不可轻易激怒汉人,应遣使者去和朝廷交涉,彼此避免误会。 不然一旦双方交战,汉军死伤多少不知道,但南匈奴绝不是大汉对手,哪怕有鲜卑参与,也不一定能赢。 在匈奴诸王交谈间,不同的态度导致他们分成两拨人马,到最后站在右谷蠡王这边的人比较少,选择左日逐王的人更多。 皆认为汉人将要对匈奴动手,否则天子不会来晋阳。 单于庭左国城爆发了一场混乱的交战,右谷蠡王等人被留在了王庭,只有少量贵族逃了出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抵达晋阳 晋阳城外所有人皆在翘首以待天子,任由额头细汗流下,等了也不知多久。 “嘚嘚嘚……” 风轻轻掠过,似乎变成了淅沥的雨声,接着远处泥泞的驰道,蓦地传来震耳轰雷,声浪似江河崩裂,疾势犹如闪电,由远到近响彻天际。 只望见道路尽头,猛然出现了汉骑策马并排而行,最前面的军士高擎赤色旗帜,一杆“刘”字旗迎风飘扬,旁边的麾幡被大风卷起,哗啦啦地拍打旗杆。 四十余步宽敞驰道以及两侧,无论是哨骑还是虎贲骑每人俱三马一骑,举目望去绵延不绝。 为首的骑将抬臂挥动,接着勒马止步,马儿发出一阵嘶鸣,渐渐慢了下来。 号兵望见主将手势,立即吹响号角,一时间处处吹起止步号声。 近五千的骑军随着令旗与号声也拉紧缰绳减缓速度,军士皆是昂首挺胸,动作前后一致,纵使没有保持冲锋的状态,也能透露出阵阵杀气。 哪怕看见奔腾而来的数千骑兵顺利的停在眼前,并没有直面扑过来,但那种汹涌洪流铺天盖地涌来的场面,还是让些士族和豪族,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苍白的嘴唇抖动,屏气不敢动弹。 不远处的匈奴贵族望见汉军俱为三马一骑,另外两匹马背驮着的铁甲,长槊、长柄斩马刀、弓弩、箭矢等军械,也吓得咽下了口唾沫,连大气都不敢呼出。 他们匈奴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绝对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全铁甲不说,所持军械又能步战,又能马战,而且在急停之时,还能用双腿牢牢夹紧马腹,不使自己栽落下马。 这种骑术,就算在匈奴部落也要牧民从小多练,才能锻炼出极强的腿部力量,让手臂更加灵活。 能够做出这样动作的也是极少,不然他们对敌为何仅围着骑射袭扰,而不选择直接上去肉搏? 还不是因为快速奔袭中,只要有人从马背跌落,在厮杀的战场只有死路一条,摔下去了就别想安然无恙。 就是这种情况下,他们才会吃惊汉军骑兵的骑术,何况在快速止停时,还能窥视出对方军纪有多强。 汉家天子带着如此凶悍的骑兵来晋阳,恐怕就是来者不善啊。 有些胡人想到这里,一股恐惧感袭上心头,令人忍不住腿脚发颤。 “着令骑军分散四周小心戒备,哨骑继续往前游走搜查行宫,命当地百姓不准接近道路三百步,士族与豪族止步于百五十步处迎接,并州官吏停于百步外。” “其余主官迎接天子过后,进行宫时再拜见陛下……” 赵云对着其余武官快速吩咐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天子到达一处应该最快前往行宫,然后在那里接见官吏与士族、豪族。 天子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翻身下马迎上去搀扶对方的手臂,笑着止住对方行礼。 汉家天子需要有天子的威仪,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太过于随意。 赵云肃然将诸多事宜分布完,接着策马向前,快速下马对迎来的毛玠与吕布二人,郑重拱手行礼道:“云肩负保护天子重责,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孝先与奉先多加包涵,此事过后必将登门赔罪。” 为天子排查安全隐患,属于他的重要责任,哪怕并州官吏与士卒拍着胸口担保,他赵云也不会放心,必须要中军亲自接管各处,包括晋阳城与行宫内外,都要经过中军负责。 就算会拂了对方颜面,他也要这样做。 “卫将军何须如此多礼,布与骠骑将军当年在冀州征讨豪强叛逆之时,常听云长说起卫将军,善将骑军能如臂使指,不逊色于子义与文远,今日一见,果然如云长所言啊。” 吕布向前踏出一步,忍不住朗声笑道。 直接迎上去对赵云拱手而施礼,当初归顺陛下时,就是因为天子麾下诸将性格极好,待他吕布极为友善。 关云长、太史子义皆如此,比袁绍帐下的骑将颜良、文丑不知好了多少。 当年围攻邺城时,文丑野战不利,据牢城为袁氏死守不降,他与云长围困许久,才掘塌了墙角趁夜杀进城去,侯成与宋宪在乱军中射杀了文丑。 谁知翌日的黄昏,有数骑从北边策马赶来,带来了袁尚的劝降书信,让他与云长错愕不已。 听闻数年前陛下即位,下诏书大赦有罪之人,颜良与审配两家不在赦免范围内,被流放去了荆州武陵郡。 这叫吕布不由暗中高兴,鄙夫颜良在邺城之时蔑视于他,没想到却沦落流放千里的下场。 真想当面用马鞭勾起对方的头颅,笑着说:“匹夫从袁贼侮蔑于我,可曾想过汉家复兴,颜氏将成逆贼乎?” 以此回报当年之仇,可惜那时他已经到了并州。 吕布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有些得意,数次投人最后还是功成名就,多亏了夫人献计献策。 “卫将军肩负重任,行事谨小慎微,玠早钦佩不已,岂敢有怪罪之心?” 毛玠立马恭敬的回礼,笑着说道。 赵云的身份可不一般,追随陛下效命于矢石之间,还是极为尊贵的卫将军,在三公废除的情况下,只有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有开府之权,可设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等数十人。 尤其在朝廷收拢各地太守职权之时,还能给关、张、赵开府之权,这是天子非一般的信任,没有任何疑心。 如果说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是陛下的结义兄弟,那卫将军就是未结拜的兄弟。 陛下曾对众臣所言:“子龙随我于微末之中,同生共死多年,早亲如兄弟,今朕已得天下,岂有不厚待之礼,开府之事无须再议。” 换作别人能获得这样的殊荣与地位,早就骄横恣肆,飞扬跋扈起来了。 但赵云仍然是心性温和,做事小心敬慎,不曾招募属吏,还将册封的食邑退回了三千户。 宿卫云阳宫城数年有余,勤恪当官未尝有过,且严格管教二子,从不与大臣亲密来往。 赵云的为人处世,让曾经在右扶风为太守的毛玠钦佩不已。 第四百四十三章 刘备教子 当天子车驾缓缓抵达时,晋阳城外官吏与黔首百姓忍不住高喊齐呼:“陛下万岁!”“汉家万岁!” 成千上万人同声呼喊,声振屋瓦。 毛玠与吕布率官吏行稽首礼,以此迎接天子。 太子刘永坐在马车内,也被外面震响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睛陡然睁大。 刘备轻笑摸了摸他的头,安抚说道:“太子无需担心,当初朝廷运粮至并州,方得以养活黑山数十万百姓,汉家推行儒风二三百年,又得为父拨乱反正,使忠孝感恩之心犹在。” “天下百姓与士人仍然信奉儒家,朕为何要追封康成公为汉家太师,又赐黄肠题凑,就是为了注重经学,打击清谈之风,不让虚名无实者,掌控朝政。” “如今天下各种名士层出不穷,如孔伷、刘岱、许靖等辈,他们互相吹捧,居于山林竹亭之内,看不起终日劳于牍案的官吏,以自己清谈高论,嘘枯吹生为荣。” “既无经世致用之才,也无军帅临锋决敌之能,没有仁心抚恤百姓,亦无法慑服外敌。” “此辈士人所仰仗的,不过是家中传世典籍罢了,我用考课将这些人在官吏中剥离出来,不让他们继续影响朝堂。” 说到这儿,刘备笑了笑,望着迷惑不解的太子,继续说道:“在天下推行科考阻力甚大,但这却是汉家必须要行的策略,犹如汉律不可废也。” “若是让所谓的清谈‘名士’活跃于朝堂之上,不加以遏制,必会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整日吟诗作赋,傅粉施朱,治容艳佚,如倡人之妇,将废汉家武备,减汉人雄豪之风。” “因此我不辞劳苦,亲自管理科考与吏部的官吏考核,从本朝开始,天下万姓无论贵贱,想要为官为吏皆需要参加考课,内外百官升迁与罢免,亦需绩考。” “礼学、律学、书学、算学、史学、农、医、骑、射、驾、剑等,各科科考不作更改,汉家不崇尚名士风流,只需吏治武功,需要武艺绝伦的将帅之略,工骑射又明练时事,敏于从政的治世之臣。” “这就是大汉对天下官吏的要求,太子牢记为父这番话,今日我告知你,希望日后你能告知你的后嗣。” 刘备望着听着极其认真的太子,嘴角挂上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阿翁,我知道了……但这样的要求,对天下想做官的人来说,是否太难了?” “我也在学律、算、史、射、礼,得阿翁为小子解惑,每日也需学得很晚,我为汉家太子且如此,一些寻常百姓子弟又如何考得过士族与豪族。” “我曾听阿母所言,如今科考为官吏者,远胜于昔日各郡举孝廉为官,若长此以往,岂不是朝堂将尽为世族子弟所占据……” “阿翁又言鼎之能立,在于鼎下有三足,如今汉室倚重者亦当为士族、乡里豪族与黔首百姓,犹如两汉依靠外戚、豪族、宦官为三足,若百姓始终不能进朝为官为吏,只能入行伍充作军士,岂非鼎失一足乎?” 太子刘永眉头紧蹙,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思索了许久,想到自身的情况,顿时发现了问题所在,紧接着抬头问道。 希望阿翁能够给出一个方法,而且一旦世族子弟渐渐根深蒂固,彼此抱团在一起,那又该怎么办? 好比如自家年幼的弟、妹,他们年龄相仿能玩到一块,却害怕兄长,因阿母常告诉他,不仅要对昆弟好,更要拿出兄长威严,让他们不敢调皮。 可这样一来他的玩伴就少了,要么找宫殿外的赵叔父玩耍,要么就找张苞、赵统、曹彰、曹植等人。 若以此类推,日后岂不是又将启用外戚与宦官,重蹈两汉之衰? 即便他不用,但时间长了,继位之君遇此情况,也不得不用…… 刘备教导完太子,便让许褚传令,让百姓与官吏无需再行礼,命马车直接驶进天子行宫,再令并州官吏和当地豪族前来行宫觐见。 他准备详细的寻问各项事宜,看看有无人偷奸耍滑。 听见太子这么一问,刘备忽地转过身,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刘永,脑海回想阴珺与他的约定。 她和蔡琰只能为太子蒙学,教其习字与算、礼,不能让新野阴氏想成为汉家外戚的想法,影响到太子刘永身上。 阴孟、阴方可以进宫与皇后、太子叙说家常,但不能总是在嘴上提及皇后为阴氏女,太子也和阴氏有血脉之亲。 否则别怪他不讲亲戚情面,直接让两人永远禁足于南阳郡。 刘备似笑非笑的话,让阴孟、阴方两兄弟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急忙从座位起身磕头请罪。 打那两人进宫的频率也渐渐减少,阴氏宗长在新野听闻此事,气得呕血吐出。 在弥留之际,通过口述上奏给天子,解释新野阴氏绝无想成为汉家外戚的想法,只求安稳居在南阳而已。 孝章以后,各家外戚轮番争夺权势,各家兄妹以太后与大将军的身份把持内外朝政,专门择选幼儿为帝,还有许多天子莫名夭折。 此中禁忌真假难辨,但阴氏宗长猜得到汉家天子在忌讳什么事情,于是撒手尘寰前,让人代笔修书数封给天子和皇后,还给了阴孟、阴方也送去了两封。 在书信当中将两人骂的狗血淋头,最后更是直言说道:“汝等若敢再利欲熏心,日后瘐毙就别想埋葬在宗族祖地,南阳阴氏无需不孝子弟,使得先祖羞愧于泉下。” 打开宗长遗书,叫阴孟与阴方兄弟二人瞬息手脚发软,哭丧着脸从云阳赶回了南阳为宗长发丧,因为有南阳豪族传言阴氏宗长被人气毙,再不回去就真没有颜面活在世上了。 刘备伸手抚摸了太子的垂髫,把南阳豪族试探之事,快速在脑海过一遍,确定没人影响刘永的想法,才稍微放下心来。 有些人在他这得不到好处,就想以亲近太子为名,为宗族博取数十年后的富贵。 第四百四十四章 担尽生前事,不计身后评 “臣毛玠,愿陛下千秋万岁!” “臣吕布,愿陛下千秋万岁,愿太子长乐未央!” 作为在场所有官吏的主官,毛玠与吕布望见天子马车抵达之时,便主动向前叩拜迎接,异口同声的行礼喊道。 吕布在作揖拜时,眼尖发现了马车后边有小马驹,于是立马加上了一句。 “孝先、奉先起身罢,仲康去寻副车让他们跟着车队同往行宫。” 在马车内的刘备听见毛玠和吕布联袂而至,笑着吩咐许褚。 “多谢陛下!”两人感激拱手再拜。 太子刘永也好奇般在马车内探望,见到了两人的背影,还有远处田野围观的黔首百姓,当中有青壮、农妇,还有一些老人孩童,有的人踮起脚尖张望车队,有的人低头弯腰不敢多看。 马车轮毂慢慢驶向前面,远处的人影也在渐渐掠过。 刘备望着好奇心强盛的刘永,遂用手指着外边,笑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百姓如水,国家朝廷如舟,若不能给百姓生路,屡增徭役加赋税,强如破灭六国之嬴秦,也会被陈胜、吴广起于大泽乡。” “能分利于万民,汉家才能稳固天下。” “太子能发现科考弊端,朕心甚慰啊……” 话音落下,稍微停顿了片刻,刘备复说道:“天下兴盛根本在于农耕,其次则在于律法与礼乐教化,信赏必罚,令出则行,刑赏要不区别亲疏贵贱,执法时要审时度势,宽严适中,不可兴起冤案。” “于是我再用高祖之制,一旦有百姓对官吏律法判决不满,则可擂鼓越级上报县郡处理,倘若仍然觉得官吏徇私枉法,可继续向上层的州部、廷尉与刑部层层汇报,最后递送中书台,呈现到天子案桌。” “汉家威之以法,能使一些官吏不要认为天高皇帝远,就可在地方肆意妄为,制造任何地方冤案,天子都将过问。” “除了律法,则是礼乐教化不可疏忽大意,自西域佛寺流传汉家以来,有雒阳白马寺,其他地方的佛寺也修建甚多。” “桓灵时期,先后有胡僧安世高、支娄迦谶与竺佛朔,他们或是安息国太子,或从西域月氏,天竺国而来,定居于雒阳白马寺,收弟子数千译有《般若道行经》《般若三昧经》《首楞严经》等佛经三十余卷,又将天竺医书传进汉家。” “诸多佛经兴盛于雒阳,有许多士人读过佛经后,认为佛经所载之人与老子相似,盖以为老子西出关,过西域至天竺,教胡浮屠属弟子,合有二十九,佛出于老子。” “建兴二年西域的鄯善国珂寒公主与车师前部国大臣阿赖那氏前来朝见朕,使团之中也有不少胡僧,如今正在雒阳讲述西域之事。” “当年徐州笮融修建佛寺,名为讲佛经度化苦难,实则取财于百姓和豪族,于是朕施小计麻痹笮融,领骑军迅速出击,遂斩首此贼。” 说到这里,刘备也略有头疼,佛教早就已经扎根在雒阳,随着董卓进京,使天下大乱,白马寺诸多僧侣也算是遍布天下了,甚至还有僧人跑去江东躲避灾祸。 想到日后小冰河时期的佛寺比比皆是,越是天灾人祸,西域的佛经越容易落地生根。 汉家的礼乐教化,除了遏制清谈之风,还要抵御贯通西域后的胡僧传经,只能用儒家经文才能挡得住。 除此外,还要将佛经进行修改,不然以后又将兴起佛道之争。 低头望着似懂非懂的太子,刘备不禁有些摇头失笑,想治理好天下何其艰难,哪有万全之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摸了摸太子,刘备继续道:“阿翁有阿翁开创之事要做,你则有继承之事要做。” “开科考,兴教化,修汉记,数十年后再许百姓立私学,使每县皆置一学府,以教授垂髫儿童蒙学,让天下皆兴儒家学业。” “重修汉律,废除犯律者必死,改为流放河西、辽东、交州各郡,使有罪者开垦田地抵罪。” “自古皆筑长城以防夷狄,朕却要将草原夷狄变成长城,行汉胡双制,既为大汉天子,又下行单于、可汗之事。” “使四夷君长皆诣阙拜朕为———天可汗单于,即意为汉家天子兼领匈奴大单于、乌桓单于、鲜卑可汗、羌族与氐族首领之事宜。” “这些便是朕,终此一生将要做的事情。” “而太子无需再行开创之事,也无需担天下修私史者的骂名,只要你及子与孙三代沿着朕开创的道路一直往前,取精用弘,成此伟业即可!” 刘备笑起来说道。 他要做的便是用后半辈子,打下秦汉统一天下四百多年以来最夯实的地基。 让汉家历代天子能踩稳他刘玄德的肩膀,带着天下万民继续向前,直到渡过所有灾祸为止。 此一生,担尽生前事,不计身后评。 “阿翁,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刘永握紧小拳头,眼睛里却充满着光芒,答应道。 “好,好!”刘备忍不住大笑起来。 对于开创基业之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合适的继承人更让他感到欣慰。 若长子能有孝明帝刘庄之才,他还有什么不放下心的事。 即便士族与豪族有再多居心叵测之人,也能镇得住。 天子的朗爽笑声传至车外,引得驾车的许褚有些摸不准头脑,自打陛下登坛即位以来,他就很少听见天子笑得如此畅快。 加上车轮的轱辘声和周围军士的马蹄声,掩盖了马车声音,根本听不清天子有无传话给他。 许褚思索了会,侧身叩响车门,恭敬问道:“陛下可有要事吩咐?” 马车内的刘备正想让太子说说河东见识匈奴编户齐民有何感悟,听见车外的许褚叩门问事,便笑说道:“仲康尽管驾车,我无事吩咐。” 接着刘备突然想到刚才一眼瞥过的匈奴贵族,遂改口说道:“除了当地官吏与士族豪族外,让匈奴人也来行宫拜见,朕倒想知道,此刻的匈奴王庭究竟是什么情况。” 第四百四十五章 匈奴:我们当中出了奸细 十二月岁末,距离刘备率军抵达晋阳已有两月,期间大力整治了雁门郡、太原郡、上党郡的豪族,拆毁了不少吞并土地,修建起来的私人坞堡。 这些边郡豪族与匈奴、鲜卑常有往来,贩卖铁器弓弩,换取牛羊马匹转卖至中原。 毛玠身为并州刺史,虽说暗地里查到了许多宗族参与此事,却不敢逼迫太甚,以免引起州郡动荡,只能挑选实力较弱的几家下手,以此打击度田。 其余人则表奏天子,请求陛下定夺。 刘备到了晋阳,直接将一些豪族强留在行宫做客,汉军迅速出击坞堡,用两个月的时间便按照查实的罪名,荡平肃清了三十七家当地豪强,同时敲打了几家士族。 一时间,并州各地官吏与士人尽数敛手屏足,怯声怯气。 这一次并州终于体会到了冀州豪族的恐惧之心,天子善用霹雳之势,以雷霆之击,无所不摧折,万钧之压,无所不糜灭。 别想着偷偷的违背律令,私自与胡人贸易盐铁,一旦查实到了,陛下说击灭就必击灭。 光凭那些杂兵部曲,能打得过在兴复汉室的征讨中屡破裂土诸侯,舍生忘死般立下彪炳战功的中军吗? 百人的冲杀就能击破上千部曲,再加上吕布返回雁门策应,以及上郡太守张辽和西河太守李典的镇压,各郡根本就没翻起风浪。 汉军四处出击剿灭豪强,让原本准备作乱的南匈奴诸王也变得迟疑起来,一边联系并州北部的鲜卑,一边在观望晋阳。 他们有点摸不清汉家天子的打算,如此大范围打击豪强,难怪天子会来并州。 毕竟并州官吏不奉朝廷政令已久,官吏与豪族彼此呼群结党,除了天子谁都压不住。 照这么看来,又不像是冲着匈奴来的,若是出兵攻打各地郡县,岂不是自讨苦吃。 诸王再度商讨过后,决定再等一段时间,看汉家有无变化,吩咐各部落牧民收割草料上缴,以此度过渐渐寒气凛冽的冬季。 结果到建兴三年十二月岁末,有汉使携带天子诏书骑着马赶来匈奴王庭,大声宣告汉家天子命匈奴诸王于明年正月,动身前往晋阳觐见朝拜。 若延期不至,则属抗命不从,汉家必发天兵于王庭,问罪匈奴诸王。 天子有言,勿谓言之不预。 汉使在宣告完后,昂头挺胸策马巡视了一圈匈奴左国城,见到了许多身材矮而粗壮,颧骨突出,胡须茂密,披头散发的匈奴胡人。 这些北边匈奴不像河东匈奴,已经开始用皂色帻巾扎发,还是打扮颇有胡风,穿着宽松的长袍,外披裘皮,头上戴着皮帽,腰间系有腰带,紧捆抵寒。 汉使看完仰天一笑,猛扬一记马鞭,对匈奴诸王拱手离去,十余骑紧随其后,呼啸而去。 “此人当真豪迈,乃勇士也,若为我北胡之人,必将让他入我牙帐效力。”匈奴左谷蠡王虽被汉家天子的强召搞得可惊可愕,但是看见汉人使者如此昂然挺立,又让他忍不住有些欣赏。 草原游牧民族就是这样,争夺生存的牛羊畜牧与富饶水草,可以不讲道义的手段尽出只求生存。 但看到不畏生死,意志坚定之辈,也会让他们欣喜不已,能驯服这样的勇士,就犹如驯服一匹烈马,比喝羊奶酒与娶阏氏,更让人兴奋激动。 “此汉使姓甚名谁,他日若再来匈奴,我必将设宴用贵女款待此人。” 身材略微肥硕的左谷蠡王摸着胡须,对左右侍卫笑说道。 旁边一位唇须浓密,颔下留仅有小撮硬须的匈奴译者立即施礼,说道:“此汉使自称为夏侯婴之后,豫州谯县夏侯惇。” “原来叫夏侯惇么……?”左谷蠡王若有所思地自语道。 “汉室使者来此不善,刘玄德又想故伎重施,骗我等部落诸王前去晋阳,好将匈奴一网打尽,左谷蠡王何必将目光放在汉使身上?” “还是多与我们想想办法,应该如何迫使汉室对匈奴言和为好。” 左日逐王听见左谷蠡王竟然还有心思去打探汉使的姓名,不禁目光一沉,连语气中也带着指责。 此话说出口,让左谷蠡王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在场诸王都隐约感到了剑拔弩张。 在右谷蠡王反对出兵被拿下后,却因左谷蠡王堵城门过慢,导致其当户数人逃出了左国城,极有可能去晋阳向汉家天子检举匈奴有变。 从那时起,左日逐王便对左谷蠡王有很大意见。 “还望诸王暂且止斗,如今汉家天子有备而来,特意选择岁末唤我等,好在来年正月前往晋阳城,去则留于晋阳,不去则想让匈奴各部落的战马、驮马饿了一整个冬季,腿都在打晃之际,再出汉军攻来。” “汉人果然是心性狡诈之辈。” 说话劝阻两人的正是右温禺鞮王,此刻他皱着眉头,思索着汉家选择的时机,对于放牧牛羊马匹养膘度过冬季的匈奴,可谓是一拳打到要害上。 眼下还有月余苦寒时日,牧民皆在抵御寒冬以及准备来年春季的放牧、挤奶、制酪,还要让羊群在初春产下健康的羊羔,以及按照匈奴习俗,正月诸长小会单于王庭来祭天神。 倘若汉军正月攻来,匈奴各部落必然损失惨重。 就算人畜共行,以此抵挡汉军主力,也容易被汉军击破。 原因在于春季是水草匮乏与分散的时期,各部落必须要分散觅寻水草,才能让牛羊等畜牧多食草料,饮用融化的雪水,恢复畜牧体壮肉厚,以及产奶等事宜。 牧民还要提前去掌握周边环境的情况,如天气的转变,初春草场的实际状况,各户牧场位置变换,以及病害与野兽情况,必须要了解清楚,才能驱赶牛羊马匹放牧。 在这种情形下,谁还有心思去和汉军交战? 摆明有人把匈奴之事全告知了汉廷,使他们进退两难。 他们的劫掠多在秋季,因为是羊和马最膘肥的时候,正月时分则为衰弱之时。 可汉家天子仅给出了两个选择,要么乖乖俯首称臣,要么硬着头皮选择与汉军交战。 “难,难,难!” 想到其中利害,匈奴部落诸王皆不由愁眉苦脸。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万事俱备 建兴四年(201)孟春正月十一日,朝廷在与匈奴互通书信,对方始终以放牧牛羊为说辞,装聋作哑,推三阻四般不欲前来晋阳城。 征南将军张辽、征北将军吕布、西河太守李典、雁门太守牵招、并州刺史毛玠皆上书天子。 言道:“匈奴部落百年前露宿漠北荒野,每逢严寒,则土地冻裂,草木零落,牧民或冻毙于草原,闻之可为酸鼻,汉家仁惠爱下,不忍匈奴生民暴骨荒野,故复赐书单于,使其迁移并州数郡。” “今匈奴受汉家恩惠久矣,部落诸王更相抄盗,以力为雄,不思报答,陛下中兴以来,威临天下,开日月之明,运独断之虑,恩宠隆异于万族,赐蛮夷以进太学,汉家兴盛至此,未见有如此仁德施布,然匈奴诸王仍怀禽兽之心,无力感恩。” “易经有言:万物须雷而解,当雷不雷,太阳弱也,今蒙气不除,则其效也,天网恢恢,疏而不失,雷者号令,当生而杀,挽弩拔刃,雷声乃发。” “众臣抚鸣剑抵掌,只求擒获匈奴诸王,问罪于阶下。” 刘备见并州官吏请战心切,也没有去阻止,随即让大臣奏疏出击匈奴的必要性。 明面磨磨蹭蹭迷惑匈奴,暗地调动骑兵北上抵达雁门郡原平县。 就在这时,雒阳与关中群臣皆言匈奴亲汉单于呼厨泉降汉室久矣,匈奴诸王数召不往,视为叛汉可击之。 于是刘备立马传诏天下各州及蛮夷首领,此非剿灭匈奴,乃讨乱之战,胆敢有塞外蛮夷出兵参其中,则为汉家之敌。 就算逃脱万里之外,大汉也必将追击而至,斩其头颅而归。 当汉室杀气腾腾的警告传到了鲜卑步度根与轲比能的牙帐内,使许多吵着响应匈奴诸王攻汉土的鲜卑大人们,立马就噤如寒蝉。 他们还想以此威胁汉家,若不连年给予“岁赐”之物,便联合鲜卑各部与乌桓、匈奴侵犯汉地,还能让各部落结成草原同盟,以此抗衡愈发强盛的大汉。 那时这些岁赐,还能从上而下层层赐予,分至各部落豪长,使各地牧民更能抵御寒冷的天灾,而提出此策略的可汗,还能获得牧民的爱戴,更容易一统漠南。 见汉家如此措辞严厉,望着诏书上的天子印玺,懂得利害关系的汉人幕僚,无不皱眉拱手道:“天子诏书送至,代表汉家颜面,若可汗撕毁此诏书,跟诛杀持节旄的汉使,没有什么区别,乃表态与大汉不死不休。” “如今公羊学派盛行于雒阳,汉家必定上下一心,囤积粮草与军械,只为破胡,以报羞辱之仇。” 此话一出,哪还有鲜卑人敢发声。 以大汉的实力,出兵草原想横扫漠南或许还做不到,但就按着一个部落打,那谁都打不过。 别的不说,光熟悉草原的幽州突骑集结起来,就足够让大家的牧场水草欠收。 而且不仅要防汉军出击,还要防备邻居捅刀子,搞不好也要学当年北匈奴一样,往西迁移才能躲避灾祸。 步度根与轲比能二人权衡利弊后,皆选择按兵不动,对匈奴求援视而不见。 救匈奴也是为自己谋划利益,而非为匈奴把自己搭进去,匈奴又并非他们阿耶,何必如此拼命。 …… 正月二十五日,中书台奉天子之命,正式下达出击匈奴的军令,公孙瓒和马腾从定安郡率三千六百七十五名羌族骑军,与屯驻在北地郡富平县的段煨所部步军合并,然后扫荡北地郡北部,攻取朔方郡,剿灭韩氏骨都侯部落以及匈奴六角诸王。 驻守上郡的张辽领黄忠、魏延、严颜率步军四千,骑兵两千加辅卒余万,武刚战车四百辆、弩车二百架,由肤施北上白土县,然后沿着山脉直扑匈奴王庭左国城。 西河郡的李典率领夏侯渊、曹纯携带步军战兵三千,河东匈奴骑兵三千,加辅卒六千,武刚战车六百余辆,从蔺县顺着大河北上,剿灭西河匈奴左、右斩将王所部,直到抵达云中郡的沙南为止。 吕布从雁门郡阴馆率步骑军七千五百九十二人,攻灭原来的定襄郡匈奴部落,接着再顺势往下收复西河诸县,降服匈奴。 雁门太守牵招继续留在阴馆,为大军后续调度粮草。 骠骑将军关羽率万余步军与四千幽州突骑,二万辅卒进抵至上谷郡的沮阳,随军为参军幕僚的还有沮授、郭图两人,辛评则留在广阳郡,渔阳试太守田豫与右北平试太守曹洪则驻守原地不动,以此防范三郡乌桓。 乌桓校尉阎柔亦领三千幽州突骑留在渔阳县附近。 上谷试太守刘晔与代郡试太守步骘收到诏书后,立即命各县打开府库把储备的滚木礌石搬到城头,防备北边的鲜卑人突然掩杀而来。 在晋阳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刘备将太子刘永留在晋阳,让毛玠与法正等人照顾,又留下典韦和许褚千余人于行宫。 他笑着将众臣的上书劝阻全部驳回,带着赵云、黄权、曹仁、夏侯惇、陈到、吴懿、染菽等诸将校尉,率领中军的虎贲骑、先登营、声射营,共计万二千战兵,二万名辅卒从太原郡北上雁门。 准备与吕布一起攻打定襄附近的匈奴部落,然后再与李典、夏侯渊、曹纯等人取云中与五原两郡,截断匈奴逃出塞外的归路,以及扼制鲜卑步度根,让他无法西顾。 同时还下令让荀彧往河西的鲜卑各部落派遣使者游说其归汉,河西鲜卑数年为争夺水草牧场争斗不休,特别是听闻东面的拓跋氏不敌其他部落,请求汉家庇佑。 这个时候必须要让步度根在各处焦头烂额,让他整合不了西部的鲜卑。 否则此獠要是学匈奴单于冒顿,听说汉家天子率军抵达云中郡,带着西部鲜卑全往并州赶来,那这一战就不好打了。 “汉家近邻恶客太多,一时竟招待不来啊!” 刘备望着撑起来的舆图,心底忍不住感到好笑。 第四百四十七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建兴四年二月,当天下士人与长城附近的胡人目光都聚集在并州之时。 汉家敦煌郡玉门关外,张目望去莽莽黄沙直抵天边,一片荒凉不见绿洲。 甘宁戴着一顶遮挡风沙的尖圆胡帽,骑在骆驼的背上,望着眼前粗犷苍凉的景象,又转身回望黄沙中,远处耸立的孤城玉门关。 好像天地一下将他隔绝在了汉土外,莫名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 在益州与荆州居住多年的甘宁,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思念乡里的时候,会怀念近万里外的一草一木。 他瞧了同样思绪翻滚的傅干,不禁苦笑说道:“定远侯曾言: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此时远望向玉门关,宁终于感受到定远侯当年慷慨充盈,一往无前的大丈夫之志,果然非一般人可比拟。” 紧接着甘宁的目光看向自己数十人的使团,有深邃眼睛异色的西域胡人,也有身材高大又精通骑射的羌人,还有宽阔脸颊喜爱行险的关中游侠,还有一些刀笔文吏,熟悉西域数国语言的译者。 还有选拔出来的袍泽军士,善使马槊的什长,许多马背上还捆绑着长短不一的槊杆,以及弓弩箭矢,皮甲与铁甲,还有重要的干粮、水浆、缁衣、氅衣、战袍、钱财。 队伍之中还有医者、马夫、膳夫、西域向导,还有两名听闻朝廷派遣使者前往西域各国,特意从雒阳赶过来的持剑僧人。 他们都是从长安越过二千里云月,顶着凛冽的西风,跨州过郡一路赶到敦煌。 虽说使团中不过数十人而已,但就算沙漠中有数百成堆的流寇盗匪,也别想轻易吞下汉家这数十人。 傅干作为汉家出使各国的正使,心里虽隐有忧色,但在这时候却要比任何人都要显得沉稳,才能让众人有主心骨。 而且他的马背还有一根代表着汉家天子亲临的符节,失性命是小事,失去了大汉的气节,才是真正大事。 于是傅干笑着安慰说道:“兴霸无需苦恼,我等在敦煌停留数月,也熟悉了如何渡过沙漠,抵御炎日和严寒,岂会不能再过玉门关?” “勿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亦为定远侯所言。” 正月之时,大雪纷纷扬扬,掩盖了玉门关附近的黄沙,将各地染成了白色。 但那又如何,汉家决心已下,汉使必将风雪无阻。 他们此行准备先前往车师前部国说服其国王以昔日柳中城,重设汉家西域长史府,设下长史、司马、主簿、功曹、录事、兵曹、书佐,以保护西域诸国的使者,以及丝绸之路的过往马队行商。 傅干准备向车师前部国借兵往东击灭蒲类国,再与敦煌驻军一起驱赶占据此地的鲜卑部落,蒲类国人常为鲜卑人制作弓矢,牧养战马,甚至打草谷侵犯敦煌郡。 不过三百余户,三千人不到的蕞尔小国,也敢背靠鲜卑来与汉家为敌劫掠边境。 当时傅干与甘宁在敦煌商议过后,将灭国威慑西域的方法上表给天子,刘备在晋阳看完了奏表,遂笑了笑,提笔回复了一个字———“允!” 哪怕两人在表中提到,除了要击灭蒲类国外,还要灭了与鲜卑亲近的车师后部国。 前者是为了打通西域与敦煌的商道,不让鲜卑有机会从天山西的疏榆谷骑马劫掠丝绸之路,故抢先下手为强,灭了此国后,以蒲类国王城为汉军驻扎的乡县。 好用此绿洲水源,遏制鲜卑牧民不敢轻易越过天山,使对方要么想越过沙漠就要多带水,要么冒着缺水的风险去劫掠商队。 大汉要是能占据地形之利,足以将鲜卑人阻隔在天山以北,只有这样才好将目前的西域二十余国揽入汉家怀抱。 况且击灭控制天山南北通道的车师后部国,不仅能彻底震慑西域,还能和疏榆谷连成一片,也让旁边的乌孙国与其北边的北匈奴,以及东边鲜卑明白,汉家的手臂已经延伸到了天山东面。 大汉打通西域的决心前所未有,任何妄想来分一杯羹的人,只有被剿灭的份。 “天子下令让我等重开西域,保持丝绸商道畅通无阻,而车师前部国小国地贫,不可久屯军于此。” “在柳中城设长史府,只能暂且为权宜之计,不知傅君准备取何处作为我等日后立足之地?” 甘宁不由皱起眉头,然后出声问道。 大汉经略西域已久,在许多处都设过长史府,最远的莫过于定远侯选择的龟兹它乾城,那时背靠乌孙,手握龟兹等地,使西域诸国无不降服,但此时汉家撤出西域多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恐怕连它乾城也或许早就荒废了罢。 “兴霸,此事不急于一时。”傅干整理了思绪说道:“大汉确实需要再择一水土富饶之地,复设汉家都护府,而鄯善国珂寒公主有言:西域诸国论田地肥广,草牧饶衍,莫过龟兹、于阗、焉耆、疏勒、莎车五国,皆有种植稻粟、小麦,还有从安息与贵霜等国寻来的各种胡人种植物。” “若能令五国听命于大汉,屯兵于此设立都护府,就算它乾城荒废,也可将都护府置于疏勒城,以不下敦煌、酒泉两郡之地广,向北能威乌孙与大宛,向西能通贵霜国,到时再派遣使团继续往西行二万里,穷尽西边诸国,寻遍陛下所要的种植物而归。” “以如此功勋,必能得封万里侯……” 傅干听着使团里的羌人吹响悠扬的牧笛声,顿时解除了他心头的烦闷,笑起来对甘宁说道。 或许这需要他们在西域搏命厮杀数年,才能有机会实现如此壮举。 但只要能实现,他们的名声必然可以追赶上博望侯、定远侯、以及先祖义阳侯与壮武侯矣! 此生得此功名,夫复何求? 傅干转头又望向前边一望无际的黄沙,两汉以来有张骞、常惠、陈汤、班超父子、还有汉家解忧公主,皆在此为大汉穷尽心力,现在轮到他与甘宁了。 大丈夫无他志略,当立功异域以取封侯,方不负此生,真乃快哉,快哉! 第四百四十八章 沙漠里的夜晚哭声 春季的细雨覆盖了车师前部国的交河城,三年前得到汉家天子册封的车师王,躺在宫殿羊毛地毯上,静静地看着雨滴飘落。 短促胡须又浓密的脸,流露出矛盾而后悔的微妙神色,原本是他最喜欢的雨季,此刻也难令他开心。 年约四旬的车师国王悔恨地抓挠一把头发,捶打了地毯,坐直身长吁短叹。 西域诸国在大汉撤离西域后,便逐渐向北边的鲜卑人靠拢,又害怕汉人每隔数十年,杀回来一次,挑出小国来杀鸡儆猴,现在各国王都学聪明,有了不成文的约定,那则是事鲜卑不绝汉,事汉也不绝鲜卑。 反正两家绝不能往死里得罪,也得罪不起。 特别是他们这些靠近东边的国家,夹在鲜卑与大汉之间,更让人首鼠两端。 车师国为何分前部、后部,还不是拜汉将赵破奴所赐,楼兰国为何会改名鄯善,不就是汉使傅介子刺楼兰国王,还更其国名,接着屯军于伊循城。 他们车师前部把国都迁移到交河,不就想躲避汉军锋芒的无奈之举吗? 结果大汉又打通了从敦煌出发的伊吾道,可以管控天山底下的所有诸国,直接靠近交河城屯军。 如同鄯善一样,在他们脖颈抵了一把锋利的刀刃。 诸国成了对抗北匈奴的牢城,而匈奴败退后又来了鲜卑,鲜卑来了没多久,汉家又撤走回敦煌。 要不是鲜卑人不知抽哪门子风,要去攻打大宛,想让乌孙提供粮草,迟迟没有谈妥,却停留在他们车师国附近,掠夺他们的粮草与铁器,让临近诸国苦不堪言,否则也不会想请大汉重新返回西域。 而眼下鲜卑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向东撤走,又听闻大臣阿赖那氏传来“好消息”大汉将要派遣使者前来西域,打算在西域重设都护府,保护诸国不再遭受鲜卑凌辱,还能维护商道安全。 听见这一讯息的车师王瞬间眼前发黑,鲜卑撤走,也希望汉军永远别来。 就算来了,屯驻在敦煌郡最好,不要再往西边来,大汉给予诸国王的心理创伤,并不比曾经的匈奴低,数百汉军骑兵就能击灭一国,斩杀国王,悬其头颅。 此刻不仅车师王心烦意燥,宫殿另一旁在讨论的大臣们也是愁眉苦脸,忧形于色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汉使未必会来的如此快,而且大汉屯军不一定会选择我车师国,鄯善国先前不也请求汉室重设都护府,说不准汉家天子会同意其所求,驻军于伊循。” 有一皮肤略白,鼻梁高挺的大臣,轻微皱着眉头,开口试探说道。 其余大臣闻言忍不住点头,鄯善国被大汉调教多年,早就不敢轻易背离,稍微有异动,其国王恐将暴骨无全躯。 这么多反例摆在面前,鄯善王哪有胆量拒绝。 “据行商从敦煌回报,汉家犹如当年被大臣篡位,竟然险些衰亡,幸得新天子重新整顿天下,才让大汉恢复如初,想来数十年前汉军撤离西域,并非如他们所说:匈奴无力南下,故而撤军。而是大汉如重病缠身无法西顾了。” “如此看来,重病之人哪怕病好了,也会持续虚弱一段时间,我猜想即便此时有汉使持诏书前来,想要等汉军真正涉足西域,也需要一二十年之久。” 见到众人低头陷入沉思,一名头顶稀疏的大臣,用咳嗽声吸引注意力,接着说道。 十数名车师国大臣商讨来,又商讨去,最后一致认为就算有汉使来到交河城,也无需过于担忧。 该来的事跑不了,纵使他们先前没派人与鄯善国一齐去大汉求援,等大汉缓过气来,也会把手伸到西域。 可如今他们抢在西域诸国前面,先对汉家天子俯首称臣,得天子赏赐龟绶与汉昌车师前部国王的称号,毫无疑问有这样的称号在手中,就算将来在国都旁边重设都护府,那些驻军校尉、长史、司马、功曹等掾吏也不敢逼迫太甚。 众人商讨完了将结果告知车师国王,对方听见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望着外边细密的雨水,滴落在地上,内心犹如此刻的天气带有凉意。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静观其变罢。” 车师国王轻微叹气,只能认命道。 国小而民弱,整个车师前国如今才千九百多户,人口尚未破万,能骑马作战的军士不过两千人,如何有胆量抗拒身旁有雄师百万,积甲如山,绵延不知有多广的大汉。 这样的庞大国家,出现在他们身边,简直就是一场持续的灾难。 好在当年同样占地数万里的匈奴,已被大汉打得不复存在,不然他们这些国家还要夹在两强中间,那就更惨了。 车师国王暗暗感慨道:“若是大汉也成为小国,那该多好啊!” 这样的话,可以与其亲近,也不用担心对方把手伸过来。 …… 傅干与甘宁一行数十人,带着从敦煌购得的马匹与骆驼,顶着呼啸的冷风,从玉门关出发,往北走伊吾道,前往车师前部国。 “傅校尉,沿着此故道往北向西,约需行一千三百里,将路过一片沙碛之地,此处水草稀少,每逢大风刮过,道路不可准记,行人唯以人畜骸骨及驼马粪为标验,沿路而行方可不迷失道路。” “其地道路恶人畜罕见,若遇见远处有人哭声呼喊,需叮嘱众人切莫走近查看,以弓弩声惊走即可。” 使团内深邃眼睛异色的西域胡人,找到了汉家正使傅干,把手按在胸膛躬身行礼,然后带着慎重神色对其说道。 沙漠之中鬼怪之说,过往商队难辨真假,但却常有人在夜晚莫名失踪,甚至有一些人在白日听见有人呼唤姓名,手持刀刃过去沙碛内探看,瞬息之间不知所在,数日后同行人才见其尸骸出现,种种怪异,令人望而生畏。 甚至连他自己也曾遇见过怪事,夜晚有歌哭声,而不见其形,商队守卫害怕有盗贼,于是遣数人带着火把前去寻查,结果一去不复返,哭声乃止。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西域向导最害怕汉使不肯相信,造成不必要的人员减少。 第四百四十九章 杀胡! 傅干闻言也忍不住颔首说道:“我在查阅汉家通往西域诸国的典籍中,也得知此怪异之事。” 紧接着他笑了笑,遂轻拍西域胡人的肩膀,安抚着说道:“此或盖魑魅魍魉也,汝亦无需担忧,以后遇见各种怪诞事宜,皆可无需隐瞒,先告知于我。” “我使团队携带强弩甚多,箭镞击发可穿大盾,还带了不少火油,若有西域魑魅魍魉敢来挑衅汉家,必将其破胸开膛,以示大汉甲兵之利也。” 傅干安慰了胡人向导,转身找来甘宁商量几句过后,将此事告知使团众人,不要在白天或夜晚听见沙丘里传来哭泣声,就骑马去查看。 他还要带着大家为大汉立下功勋,再活着返回玉门关,不要因为一时的好奇心丢了性命。 众人听到,轰然应声领命。 又过了数个时辰,长途跋涉让数十人皆是疲惫不堪,于是傅干下令再歇息片刻。 甘宁拿着装有酒水竹具,一屁股坐到弱冠之龄的雍州游侠面前,此人是他在酒泉遇所见,名为杨丰字伯阳,小名为阿若。 当初酒泉太守徐揖被郭汜以东莱王为诱,骗杀于城外,遂占据酒泉郡。 而杨丰年龄虽小却有游侠之气,混进凉州贼军,在敦煌太守张恭与郭汜交战之际,在夜里混乱中刺杀了郭汜,为徐揖全家报了血仇。 待傅干与甘宁抵达酒泉之时,听闻如此豪迈之事,甘宁亲自考察了杨丰的为人,又与傅干商议过后,遂决定招揽此等有勇有谋的属吏进使团。 没承想杨丰听见甘宁的邀请并未同意,直到他以丈夫当取万里封侯相激,才让对方拍案而起,瞋目竖眉的应允。 “伯阳如何?可还能忍受西域风沙?”甘宁咧着嘴轻笑,将手中的竹制酒具递给了杨丰,笑着打趣道。 而杨丰被日烈晒得头晕眼花,见甘宁递过来酒水,没好气地瞥过对方,接着举起酒具如同牛饮,大喝数口才还给对方。 若非此人狡诈无比,用话激他上头,也不会跟着他们来沙漠吃尽风沙,出了玉门关的环境,比在酒泉与敦煌两地恶劣了不知多少。 好在甘宁也知道理亏,因此也不计较对方无礼,反而望着杨丰感慨说道:“自我从荆州到关中以来,所见过无数游侠,最让宁钦佩的便是京兆鲍出鲍文才。” “当年李郭二贼祸乱关中,使得黔首百姓无法耕种,又逢大旱饥荒,人尽相食,有些贼寇不敢捉食乡里抱团的青壮,故专寻老幼下手。” “鲍出之母便遭其掳走,兄弟畏惧贼寇不敢救之,鲍出得知独自持盾追逐,接连斩杀十数人,杀得贼寇尽丧胆,由此救下老母,邻舍老妪亦遭掳走,见鲍出救了阿母,遂遥望哀求,于是鲍出再度复返斩贼……” 杨丰正听得起劲,忍不住喝彩道:“真乃壮士也!” 有这等武艺的游侠,绝对不是一般人,否则早就被贼寇围杀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甘宁继续说。 他不由拱手道:“甘司马,何故欲言又止?” “此等孝侠之事,可令人听闻一扫疲惫,还望甘司马如实相告,京兆鲍文才有无带着阿母与邻妪杀出贼窝?” 甘宁瞧见对方这一路来,终于肯和他说话,也不觉笑嘿嘿起来,复道:“众贼惊恐谓说:已还卿母,何为不止?鲍出用手指求哀妪言:此乃我长嫂。便又救下老妪,杀出了贼窝。” 两人交谈下,杨丰便选择和解了甘宁施计拉他进使团的事,哪怕此去前路茫茫,生死未卜。 但是说不介怀,那就不再介怀。 两人共饮酒水对目相望,皆不禁哈哈一笑。 使团歇息过后,喂食了马匹与骆驼,众人继续上路。 在即将抵达伊吾之时,忽有派遣出去的数名哨骑来报:“不远处的小片水源绿洲,发现有鲜卑人的踪迹,约有三百人马,或从天山西面的疏榆谷而来,此刻正在浅滩扎帐。” “距离此处究竟有多远?”傅干急迫问道。 “不足五里,鲜卑斥候有轻怠之心,遭我方射杀二人,趁机靠近探得鲜卑共扎大小帐篷三十七座。” 哨将又将探得来的地形一一告知。 傅干抬头看着下太阳,见天色即将步入黄昏,不由皱眉沉思。 大家都需要及时补充水分,还有安营扎寨,否则夜晚就将难以熬过。 何况哨骑已经和鲜卑斥候交战过,对方即便一时没反应过来,时间长了斥候都回帐篷,清点人数也会发现他们。 就此情形,看来与三百人一战在所难免…… “校尉,我愿带领三十人马趁着昏暗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击鲜卑帐篷,校尉率剩余人马绕道其背后,佯装骑军前后夹击,鲜卑必然败走。” “我等再顺势追杀,可一战击破鲜卑之胆。” 甘宁也察觉到了眼下的处境,他们与鲜卑只能有一方人马才能在这过夜,与其被动等着发现,还不如主动出击,拼死一搏。 “此战性命攸关,不至死地如何求生?”甘宁拱手请战道。 使团里的游侠、军士以及文吏,还有雒阳来的僧人纷纷求战,连胡人向导也咬紧牙说道:“傅校尉,携带的清水已不足我们原路返回,若不能杀破鲜卑,我们必将被其所俘获,还望校尉早下决定!” 剩下的医者、译者、马夫、膳夫等人也红着眼,请求杀敌活命。 敢出使西域,其他方面不说,至少还是有几分武艺在身,就算五十人迎战三百人,也不害怕胡人,何况汉军从来没输过,哪次不是以少打多,哪次没有赢? 面对众人的请战之声不绝于耳,傅干顿时笑起来说道:“好!今日我们便同生共死,出西域以来尚未立功,就拿这三百鲜卑人的头颅,祭拜数百年来,死在沙碛的汉人,告诉他们大汉又将再通西域!” “就依甘司马计策,兴霸带三十精锐之士,从西面沟口着铁甲策马杀出,我绕到东面佯装大军赶到,然后再一起压下,必然使鲜卑魂飞胆破。” “诸位,杀胡!”傅干铿锵一声,拔出自己的佩剑,咬牙高呼道。 “杀胡!杀胡!!”众人纷纷拔剑,瞋目齐声共喊。 第四百五十章 万事开头难(加盟主隐世俗人加更) 傅干遂令众人马衔爵,人衔枚,尽量不要让鲜卑人察觉异样,所过之处若遇斥候立即追杀。 军士则把东西两面骑兵,各分成三部,用汉军常用的战术,以十四骑居前,分八骑为左右翼,冲杀稍近后前十四骑驰进,以震慑鲜卑其胆,左右两翼再乘掩之,且驰且射,追击贼首破敌。 两面夹击骑兵皆用此战术,只是出击时间略有更改,将所有随行的骆驼、骡子、驮马都交给傅干作为虚张声势的疑兵。 待战术定下甘宁与傅干互相点头示意,随即绕道出发,一路慢慢贴近驻扎的鲜卑骑兵处,好在使团里的数名哨骑也是选拔出来的佼佼者。 在射杀鲜卑斥候方面得心应手,甘宁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对鲜卑如此熟悉? 身材高大的羌人笑了笑,用不熟练的关中方言答道:“与河西鲜卑厮杀多了,自然知道对方斥候的举动,鲜卑语也是由此学来。” 听得甘宁啧啧称奇,难怪傅彦材会找数名羌人加进来,不仅是善骑射,还更熟悉西边鲜卑的情况。 可惜这些羌人平时就喜欢沉默寡言,不然他能套出更多的故事,将来回到荆州江夏还能和公瑾吹吹嘘。 众人悄然的摸近鲜卑帐篷最多两箭距离的沟口处,有人探头却发现不少鲜卑人正喝着奶酒大口吃肉,架起篝火烤着羊肉,不时有阵阵肉香膻味随风飘来。 让准备突袭的汉使团忍不住面面相觑,皆不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咽了口唾沫。 自打出玉门关向北以来,连行近十日,一路都在吃大饼干粮,吃得又渴又无味。 还是鲜卑人比较富饶,动不动就是肉食与奶酒,还要连年来大汉打草谷,抢夺百姓为奴,这些鲜卑胡虏真是该死! 顶着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甘宁不禁在心底骂咧咧。 “诸位,鲜卑狗贼已经为我们烤好羊肉,快快披甲,杀破胡虏后,敞开肚子大块朵颐!” “以号角为令,吹响之时立即出击,凡敢临阵脱逃者,依军法杀无赦!” 甘宁压低声音,叮嘱众人说道。 “诺!”众人同样低声应答。 没过多久互相披甲完,又检查了弓弩箭矢,以及环首刀,有军士还检查了自己的马槊,将手伸进黄沙里轻微搓了几下,然后在腿上拍打干净,以此去除手心的汗。 鲜卑牧民正在饮酒吃肉诉说着河西各部落因争夺水草,而掀起的部落之战。 骤然间西面有雄壮的号角声响彻荒野,有骑兵从西边呼啸而来,喊杀声震响天际。 “杀!” “杀胡!” 甘宁手持弩一马冲在前边,直冲鲜卑帐篷边的守军,瞄准直射箭矢,接着再用腰部借力拉弦,好在马背用的弩张力较小,要是强弩就只能射一轮,就得上去肉搏了。 汉军三十骑分为中、左、右三部风驰电掣般掩杀而至,射完箭矢贴近后,拔出环首刀,见人就杀,见马就砍,犹如进入无人之境。 有一些还没反应过来的鲜卑人手里的肉块奶酒还未放下,头颅就被斩落在地,鲜血喷的满地都是。 各处有哀嚎惨叫声,还有马儿吃痛嘶鸣声,斩断的缰绳让许多马匹受惊开始乱跑,更加影响了鲜卑人的反应。 但鲜卑毕竟是马背长大的胡人,面对突然遭遇的袭击,反应过来后也立即翻身上马,拿起刀弓就与汉军舍命厮杀起来。 就在这时,又有号角声从他们背后响起,还有响雷般的马蹄声,高喊着:“汉军大军已到,共灭鲜卑,杀胡!杀胡!!” 此刻天色渐渐暗淡,鲜卑骑兵在慌乱之中又看不清远处,更不敢在激烈的厮杀时,扭头去张望相反的方向。 刚才还在搏命的士气,说泄就泄,游牧民族在草原上作战,保全性命是最重要,不会拼着腹背受敌在这里跟敌人死战,见利即前,知难便走,才是胡人的作战方式。 不会真等敌人杀至后边,才调转马匹缰绳准备逃命,那黄花菜都凉了,跑得再快还能有弓弩快? 此刻只能先跑为敬,等待夜晚再折身返回一探究竟,倘若汉军人少,再夺回此地也不迟。 于是鲜卑骑兵一看汉军势大不可抵挡,立马调转马头争相逃命,反正马背还有水囊与肉食,短时间不会饿死、渴死在沙漠。 见对方逃命,甘宁带人追击二里有余,方才折返回来。 傅干则带人在打扫战场,又让人在各处点燃篝火,防止鲜卑夜晚偷袭,同时叫熟悉鲜卑语的羌人带刀前去审问受伤来不及跑的胡人。 望着地上洒落的奶酒和滋滋流油的羊腿,傅干也稍微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此战是打赢了,他的使团奉陛下诏令出使西域诸国,没有连车师前国还未到,就死在这荒凉的黄沙堆里,让西域胡人闻之失笑。 瞧见甘宁杀敌返回,傅干一边召集文吏将作战之事详细记录下来,日后好上呈给天子过目,一边下令众人加强戒备,让医者赶紧医治受伤的袍泽,掩埋战殁的士卒。 吩咐完后,他则转身对甘宁笑说道:“兴霸,论勇武冲杀,此战恐无人可较之!” 不料甘宁却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跑了鲜卑贼首,今夜或许又将卷土重来。” “且使团踪迹暴露,恐怕会更增波折,毕竟疏榆谷还有鲜卑部落在此放牧,看来要加快速度前往车师前国了。” 傅干听见也忍不住有些沉默,战胜后的喜悦也一扫而空。 各处道路还未探明,蒲类国具体情况也不是很了解,汉家撤离西域许多文书都被丢弃了,需要从头打探清楚。 不然敦煌驻军在沙丘地带奔袭千里去灭,若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埋头出击,则有全军覆没之险。 还需要他们这些使者逐渐敲打西域诸国,彻底探明情况,汉军才好出动。 傅干忽然感到想成为立下功勋的汉使,远比他来时想象的更难,就连生死也难以保证,随时可能埋骨黄沙。 这样的情形,还是天子将鲜卑部落注意力引向并州的结果,留在下的仅是河西鲜卑罢了。 傅干轻抚鬓角胡须,感到略微头疼,得赶紧要为汉家在西域找一个立足点,否则汉军远水救不了近火。 第四百五十一章 刘备: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二月下旬,汉军四路出击匈奴诸王,一路从西面往东,一路从西南面攻东北,还有一路从正南面取北,最后则由东往西扫王庭,并州匈奴闻之震怖! 二月二十七日,刘备率六千骑军抵达雁门郡阴馆县,亲身体会了并州山脉甚多,易守难攻的地形。 刘备领着雁门太守牵招攀城墙望楼,登高眺望远方,不由感慨道:“并州可称为天下脊梁也,秦汉以来,诸侯争雄北方,进而统一天下,皆要在上党、太原、雁门打开局面,秦皇嬴政与高祖兼并天下诸侯,亦是如此。” “光武与朕,崛起于河北,并州没有成为多大掣肘,但此处地形险要,日后必成兵家反复争夺之地。” “那时无论占据关中还是握有河北者,控制并州三郡,善攻则得以席卷中原,善守则可保其侧翼,若有并州者,地形居高临下,假使我当年持有此处,向西可占河东,以窥关中,向南收雒阳,兵威南阳与汝南。” “向东则从上党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长驱直入邺城,届时先东后西,由北而南,并灭诸侯……” “如今匈奴,鲜卑渗透并州久矣,犹如毒进骨髓,若不拔除,后果不堪设想,子经勉之,此地还需要多靠你啊!” 刘备说罢,拍了拍牵招的肩膀,轻笑说道。 他准备将并州交给牵招来督管,对方是他的少时好友,又从青州休戚与共十数年,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情。 牵招治理各地多年颇有经验,就是用兵还差了些火候,不过他把温侯吕布放在雁门,可多取长补短,向吕布请教骑兵之事。 而毛孝先作为“酷吏”肯定不能长久的留在并州,天下州郡甚多,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度田,都要耐心慢慢来,步子迈大了就容易摔倒。 “并州、幽州、凉州俱为巩固山河之州,皆有居高临下之势,陛下宜选将益兵与善治民生的太守,方可以防未然。” “臣才疏智浅,恐怕无力担此重任啊。” 牵招怎么可能没听出来,玄德又想把重任甩给他,简雍就是被他扔到凉州做刺史去了,整日就和羌人、氐人、丁零人、还有河西鲜卑打交道。 简雍本以为自己被册封为临淄侯,又有另外三县为食邑,共计万五千户,仅在关、张之下,光凭食禄就能躺平。 他索性直接上表辞官,想拿着赐下的五千金,准备到雒阳与长安,以及涿郡多购买一些宅田,倘若还有剩下,就招募游侠组织商队前往西域,一边赚点钱财,一边帮玄德找找需要的胡物种子。 那时刘备以为宪和这些年劳累辛苦,于是准奏,叫他多休息一段时间。 无意中得知简雍正在到处购买田宅,便让其前来云阳宫,顺便两人也能好好叙旧一番,需要田宅找他刘玄德即可。 长安与雒阳,固然有许多林苑改成了耕地,却还有不少山林在天子手中,若简雍想要百顷是难办到,但只要划出数百亩地,拿来作为田宅,刘备还是可以给的,到时还能一起打猎。 结果在刘备随口一问中,简雍吞吞吐吐,闪烁其辞,故而刘备板着脸再次问其缘故,简雍才小心翼翼的解释,因陛下封赏过厚,怕领朝廷重职,引得官吏议论。 刘备顿时摇头失笑,转身问中书台掾吏,还有何处缺刺史,得知凉州有空缺,于是让简雍歇息半月再走马赴任。 而简雍在天子愈发有威仪的压力下,迷迷糊糊的走出了竹宫,直到彻底走出宫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拍脑袋醒悟过来,玄德让他来关中叙旧复赐田宅是虚,想让他去凉州收拾烂摊子才是实。 于是他回到住所,立即提笔书信给牵子经,在信中大吐苦水,早知这样还不如称病不去关中,哪怕凉州就在朝堂旁边,刺史也不好做,何况他还想躺平,不想忙碌于案牍,少时玩伴都已成为天子了,他简宪和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挂画像于南宫,赐黄肠题凑的殊荣于身后,玄德还会亏待他吗? 再者天下豪杰如过江之鲫,少他一个为汉家呕心沥血,似乎并无大碍,为何玄德要抓着他不放。 对于简雍与牵招两人的书信往来,刘备虽说知晓,却也不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见牵招有推辞之意,不由回头仔细打量了对方,然后笑问道:“子经,何须自谦,当年我便与你有言,欲用子经为将扫匈奴,驱鲜卑,再收河套之地,如今并州的匈奴、鲜卑部落之多,已成为汉家腹心之疾。” “故而我让云长屯兵幽州,建立突骑数千,同其所为,习其所好,师夷长技以制夷。” “用任宪和为凉州刺史抚慰羌胡,编户齐民逐渐引导其汉化,眼下并州亦需要才德兼备,又能熟悉武略的太守刺史,治匈奴与北边鲜卑。” “除你外,我找不到其他能让备放心将要害之处托付的人了,治理胡人需百年之久,前二三十年最为重要。” “你、我、云长、益德、子龙、宪和,才是真正在危难间相互扶持,从平原奋起至今,重塑这天下河山,并非只有我刘备出力,还有你们一同与我舍生忘死。” “想当初我们同榻抵足而眠,立志匡扶天下,无论谁受创而死,其余人也要擦拭泪水,把这乱世凶年彻底平定。” “子经,你说备不信任你,还能再去信任谁?” “那时备不过二十有七,而今已年过四旬,精力已渐渐不如当年,想必再过数年,年轻时征战天下的创伤就要钝痛了。”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兵事逐渐减少,各州转乱为治,子经可愿有始有终,伴我同行治理天下乎?” 刘备抬起马鞭,指着城外的山河,笑问道。 而牵招这时才望到刘备戴着刘氏冠的鬓角处,已悄然添了一梢白发。 他从未想过玄德会有双鬓斑白的一天,或许也不愿意去想,天下英雄也有逝去的时候。 再望向城外滚滚向东奔流而去的治水,与苍茫的天地相接,牵招有一缕悲怆。 此处山河多年后依旧在,山还有再青时,只是当年为了守土,不顾众臣反对,决心率军跨过河的那人,不会再从这里过了。 人生百年何其短暂,犹如一瞬。 第四百五十二章 公孙瓒:没人比我更懂骑兵之败 刘备在阴馆与牵招叙旧了一番,安抚了其心后,率军继续北上,屯驻在善无县。 一边等待其余各路进兵的消息,一边派遣哨骑往北面打探鲜卑部落的讯息。 从鲜卑牧民口中得知,步度根的可汗牙帐早在半月前,便撤离了并州边境,如今已然不知去向。 有胡人说可汗去了河西平定部落叛乱,也有胡人说可汗听闻并、幽两州都屯有重兵,害怕汉家突然出击塞边,故而直接引兵避其锋芒,退往北边。 不仅是步度根的可汗牙帐,鲜卑另一部落可汗轲比能,也往北边迁徙了数百里。 就是防止汉军虚晃一枪,名义上冲着匈奴而去,实际冲向鲜卑而来。 毕竟这些年鲜卑部落,也在不断袭扰汉家边郡,对于幽州汉人而言,对鲜卑的仇恨更胜于匈奴。 如今数路大军共伐匈奴,幽州的骠骑将军还屯兵在上谷郡,如此大的动作,很难说没有图谋。 别说鲜卑人,就连幽州西北方向的乌桓单于蹋顿、苏仆延、乌延、楼班等人,都被渔阳附近的汉军震慑住,不敢有任何异动。 甚至苏仆延还在暗地里联系楼班,不如起兵反抗单于蹋顿,原因是蹋顿的单于之位,为袁绍矫制赐予,而且还娶了袁氏女,更要命的是蹋顿当年响应袁氏号召,还出兵与今日的天子作对,无疑为乌桓招来了滔天灾祸。 看看如今的匈奴,就能想到以后的乌桓会有什么下场,别看此刻汉家天子好像当做无事发生,日后一定会拿此为借口,出兵乌桓部落。 要知道乌桓远比匈奴更弱,就算幽州突骑尽数杀来,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何况乌桓部落的身后,还有至今割据一地的公孙度,听闻此人提条件请降被汉家拒绝后,便主动断绝道路,不再使辽东与中原互通。 自己建立汉室宗庙,言天子刘协已遭刘备所杀害,遂自封为辽东王,又打算拥立一刘氏幼儿为帝中兴汉室,不使光武一脉祭祀断绝。 好在道路已经断绝,人畜无法通行,故而消息尚未传至辽东以外。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苏仆延发现乌桓处境极其艰难,内有蹋顿,后有公孙度,都能把汉军注意力引到幽州西北来。 不想跟这些人一起上路,就要想办法与他们划出界限。 因此,苏仆延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私底下与丘力居之子楼班联系,寻找机会为乌桓除去祸端,让楼班成为新单于,再率领三郡乌桓部落归降汉室。 自从建兴元年开始,汉家再度统一后,便以一种难以匹敌的威势,令胡人望而生畏。 似乎悄然之间,熟悉的新邻居不仅增添了活力,也已经渐渐陌生。 …… 随着各地粮草陆续调度到位,各路遂迅猛进军并州各处。 二月二十八日,平北将军公孙瓒与安西将军马腾、讨匈将军段煨在灵州西北面三百四十余里处,与匈奴左温禺鞮王所部的两万七千骑兵悍然遭遇。 “唏律律……”数万匹马儿发出嘶鸣叫响,匈奴部落立即吹响号角声,准备围歼汉、羌突出的三千六百骑军,以及五千步军。 公孙瓒下令汉军千人走出辎重车阵,用盾牌结成圆阵在前边掩护,骑军守护两侧渐渐往后退却,暗中让军士手握强弩躲在盾牌后面,等待对面骑兵突击左右两翼搭箭时,再迎面数轮射击。 “伯圭,此举是不是太过托大了?”马腾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 后面的大部分步军往后一退,再加上两侧骑兵退却,前面步卒就全暴露在匈奴弓箭射程的范围内,再左右包抄射击,步军根本就没这么多盾牌遮挡,万一气士崩溃,前面汉军就得全军覆没。 这种故意行险之举,别说公孙伯圭了,就算再加段煨和他也承担不起兵败辱国,以及天子的问罪。 好不容易靠着征讨韩遂与羌胡,得到了陛下的赏识,可别一仗给我辛辛苦苦立的功劳干没了。 你公孙瓒贬为庶人无所谓,我右扶风马氏可是立志要恢复先祖伏波将军之名,可不想跟你公孙氏一起成为庶民。 马腾见状,心中打起了鼓。 凝目瞭望前方的公孙瓒,听见马腾的疑问,又看了看远处领着骑兵的段煨,知道他们心里都有些害怕,于是朗笑一声,安慰说道:“寿成何须如此惊慌,匈奴胡人习性,瓒颇有得知,见利则攻,无利则退。” “如果不把步军冒险置于前方,如何才能引对方左右包抄?匈奴已然知晓汉军各处进兵,然春季放牧未止,绝不敢放任我军继续掠夺畜牧,可谓早就焦虑不安,破敌之心日盛一日。” “如今给出破敌之机,对匈奴而言,犹如肥肉置于嘴边,哪怕知晓有风险,也要冒险吞下。” “必定会让部分骑兵将我步军包围,再用左右两翼引为援助,防止我军骑兵出击。” “匈奴之心与我当年异同,想着先击破一路汉军,再集中全力对付剩余各路。” “此战只要前面的弩兵能够稳住阵脚,必能挫败匈奴左温禺鞮王,继续沿河向北。” 公孙瓒笑着说道。 出击近半月以来,攻伐了不少部落,获得驴、骡、牛、羊、马匹共计四万六千三百二十一头,俘获匈奴牧民男女五千余人。 要是能此战直接把左温禺鞮王击破,后面必然有更庞大的牧群,这些反叛部落不仅能满足各处徭役的空缺,还能用胡奴逐渐替代汉民僮仆与奴婢。 有凶性的胡人只要如同他们骟马贩卖一般,顺手把他们去势就好了。 谋反之事,依汉律本就应该被夷灭,如今汉家仁慈饶恕他们一命,只贬为奴,已经是不错了。 公孙瓒默默想道:“玄德下诏书,让各地豪族不得拘留奴婢,放其归乡与父母团聚,但僮仆与奴婢放归后,谁来打扫屋院?” “如今俘获了反叛的匈奴人,恰好一举多得,既能解决并州胡患,还可让百姓免除为奴,朝廷还能贩卖胡奴弥补出兵的钱粮,岂不就是以战养战。” 公孙瓒决定战后立马奏疏给天子,他有办法能让士族和豪族释放奴婢,还能满足汉家出兵的财帛损耗,只需灵活变通一下罢了。 只要能出击草原获利,才有机会提出重建白马义从啊! 第四百五十三章 战争迷雾 公孙瓒还是说服了马腾,以汉军千余步卒,引匈奴人来吞下。 这数年他羞辱的总结了界桥之败,也琢磨如何用弩兵伏敌。 何况这回携带的汉弩也和以前不同,足以让匈奴人磕得头破血流。 马腾恍然点头,难怪公孙瓒不肯拿新弩出来用,原来想用在更多的匈奴骑兵身上,怕打草惊蛇。 他感慨拱手道:“伯圭知耻后勇,腾甘拜下风,若能此战破匈奴,公孙当为首功。” “可惜麴义已殁,没机会大破此贼了,叫我始终引以为憾。”公孙瓒摇头叹气,此生想雪耻是没办法了。 今日还要借麴义战法来破匈奴,又让那贼子扬名,好在其和袁绍死于玄德之手,也算报仇了。 “嗡嗡嗡……” 就在此时,匈奴雄壮的号角声再度响起,骑兵前部万七千骑迅速一分为四,分为两队包抄汉军突出来的兵卒,还有两队警惕羌人骑兵,左温禺鞮王率万骑压阵在后,随时支援。 匈奴人选择以拈弓搭箭,围圈绕袭的方式,让汉卒无法四面相顾。 先在绕袭中放箭使他们阵脚大乱,乱了就立刻射箭冲杀,击破这一部分汉军,再想办法把后方的汉军骑兵与步军分开,围而灭之。 匈奴左温禺鞮王的想法虽好,却没想到在匈奴骑兵出击的同时,前面汉军也在变阵,用大盾结成了一个圆阵。 身披铁甲的万骑长见状,倒是没有多在意,汉军明显盾牌不足,哪怕结成圆阵其中的间隙,也足以让人钻进去。 这种情况之前也遇见过,只要围圈仰射就好,对方必定溃败。 打仗本就是见招拆招,对方出手想用诱饵夹击,能破解就是汉军吃亏,不能破便是匈奴吃亏。 啃步军盾阵,总比向前去啃那步骑配合有度的车阵要好,对方肯定是携带了强弩,就是不知道带了多少。 万骑长挥手让号兵吹响号角,命二千骑围绕仰射试探。 “嗖!”“嗖!!” 胡人的马蹄声伴随着箭矢破空的声音,漫天箭雨瞬间飞向盾阵。 有相当的箭矢一部分被挡住,还有一部分扎进了阵内,而汉军岿然不动,连惨声也极少发出。 无疑让匈奴万骑长皱起了眉头,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啊。 结盾步军不是一般的汉军,这念头还没升完,对面顿时响起了弩机激发的连续声,“嗖!嗖!嗖……” 一时之间箭雨如注,朝围射的匈奴骑兵飞去,就一轮箭矢至少有数千支箭从盾阵里飞出,瞬间毙命百骑。 吓得其他匈奴人立即调转逃离强弩射程范围,完全不用万骑长吹响号角来提醒他们撤退。 “这又是什么汉弩?!”匈奴万骑长吓得不由变了脸色,脱口而出道。 汉人就喜欢用工匠捣鼓一些弓弩,欺负他们胡人只能贴近用手拉弓,还管控铁器流入并州草原。 要是出击匈奴的汉军都携带这样的新弩,这还怎么打得赢? 拿人命堆也堆不了,汉军的弩能连射啊! 难怪千人就敢这么嚣张,直接结盾阵让他们来攻,原来是有了新的连射强弩。 匈奴万骑长张口想骂,又不知骂什么好。 汉军出击匈奴的原因,也是部落诸王不肯前去晋阳朝拜汉家天子所导致,却要整个并州匈奴来承担后果。 很多匈奴贵族根本就不想和汉室开战,就那么几个郡的迂回空间,但要和四面八方的汉军交战。 往北跑出长城外,那又要和鲜卑部落争夺牧场,若是不跑想着打赢汉军,再和天子低头妥协。 没想到对方竟然携带了能连射的强弩,这还有机会打赢吗? 万骑长咬紧牙根,挥手再让骑军试探汉弩具体射程与速度,三次下来已经毙命了数百人。 依照汉军连弩的射击速度,至少要一次性投入五六千骑兵,才有机会趁着间隙贴近搏命,但是近战并非匈奴的强项。 何况汉军还有骑兵与步军在虎视眈眈,以匈奴骑兵的作战意志,没办法下这样的狠心,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强行拿短刀杀开盾阵。 而且之前射箭之时,汉军受伤的哀嚎声较少,也有可能说明汉军披铁甲人数众多,再打下去伤亡会比对方更多。 还不如先暂时撤走,派骑兵远远在汉军身后观望,只要汉军主将一旦失误,就立马抓住机会杀来,这样才更有破敌之机。 匈奴万骑长望向远处的左温禺鞮王牙旗,然后派斥候前去告知汉军情况之时,身后骤然响起了擂鼓声。 “咚咚咚……” 公孙瓒凭直觉感觉到了匈奴人打算逃跑,用擂鼓作为全军出击的讯号。 左右两侧的羌人骑兵在马腾的率领下,立即骑马上前包抄匈奴前军,汉军步兵小跑出车阵结成枪盾,然后往前推进,又置弩兵于阵内。 还有部分汉军骑兵由段煨带领绕到后面,切断匈奴骑兵逃跑的路。 最前面的千余步卒持连弩,成为了挡住左温禺鞮王援军的关键。 汉军什么都不多,就是携带的箭矢多,只要有立足之地,就能远距离和匈奴对射。 匈奴少有铁甲,哪怕人数比汉军多,也没办法强行拿下这几千汉军,只能想办法截断他们粮草。 汉人与羌人皆一副横眉立目,咬牙切齿顶着箭矢扑上来的模样,让匈奴惊愕不已。 这汉军和原来完全不同啊,以前打仗哪有这么拼命的,匈奴牧民不觉露出几分茫然表情,误以为自己打草谷半道遭遇汉军复仇。 可仔细一想,明明是你们汉人带着羌族主动来掳掠,我们初春还在放牧,王庭传来消息,汉家天子不满意匈奴在并州放牧,还想抢畜牧,牧民才不得已跨弓上马,前来抵抗汉军。 “杀!” 匈奴牧民来不及多想,已经与扑上来汉骑交战在一起,双方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厮杀声与哀嚎声掺杂。 顿然匈奴后方传来尖锐的骨笛声,左温禺鞮王已下令撤退。 “不要纠缠,撤!” “快撤!” 匈奴万骑长赤红的双眼,挥手让传号兵立即吹响骨笛。 倒下的匈奴人比披甲汉人更多,心疼死他了,都是他的牧民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汉匈最后一战! 出击的汉羌骑兵呈扇形般冲杀,以排山倒海之势把匈奴前军分割成若干小股,然后围杀。 有些匈奴当户喊叫着组织牧民抵抗,随他迎击,稳住不要慌乱,就算撤退也不能全部往后撤,也要人留下来放箭阻敌,否则被汉军一路撵杀,那就真变成大败了。 匈奴左温禺鞮王原本是想拿后军万骑投入战场,想办法击破羌人,再来对付汉军。 可是先前派遣出去的斥候,急忙回来禀报,七里外有万余汉军正在赶来,而且行军之中还保持着警惕,一看就不好惹。 一旦被眼前的汉军缠住,以匈奴眼下的实力,在草原与近两万汉军硬碰硬,那部落就全完了。 左温禺鞮王听见斥候汇报,浑身结起了鸡皮疙瘩,立即下令撤退。 殊不知这也是并州的匈奴斥候,将公孙瓒所部的辅卒误判成了战兵,毕竟此刻是在和整个大汉开战。 汉军能从各处调兵,源源不断的赶来,这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并州匈奴早就没了当年的勇气,犹如惊弓之鸟,昼夜难安。 “杀!” “杀啊!” 匈奴牧民一看控制不了局面,立马望风而逃,汉羌骑兵则趁机追杀,收割匈奴性命。 旌旗猎猎,赤色飞羽兜鍪的汉骑,追击灰胡帽的匈奴,双方骑兵在宽阔的平原,就像一阵阵往前推进的惊涛骇浪…… 公孙瓒急遣人传命给马腾与段煨,不给匈奴左温禺鞮王喘息的机会,紧随其后一鼓作气的追杀,要拉开了间隙,就立即往回撤。 以免匈奴调整骑兵,进行反伏击。 马腾和段煨也是熟知游牧胡人的套路,最喜欢诱敌深入,接着围攻以多打少。 于是追击数里,又撵杀了八百余人,俘获了四百逃跑时从马背跌落的匈奴,有不少是中箭栽落在地,还有则是马蹄受伤导致。 得知情况的公孙瓒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胡贼无胆,只会抱头鼠窜而逃跑!” 这一战下来只斩获两千人,这样的小功劳怎么能够他们三个人分? 何况左温禺鞮王此次吃亏,下回又会学聪明了。 “可惜了,若能斩杀匈奴温禺鞮王,将其头颅送给陛下,或许我与段煨皆可封都乡侯了。”马腾抚着胡须,也感到有些遗憾。 想要复兴右扶风马氏,可谓任重而道远。 马腾自思之时,不由将目光瞥向追敌回来的马超、马休、马铁三兄弟身上,其中马超追杀匈奴杀得槊血满袖,马背悬挂着五六个头颅,咧嘴笑地满载而归。 马休与马铁则没什么收获,跟在马超身后,有些垂头丧气。 见到此情景,马腾顿时摇了摇头,长子虽然勇武,但羌族作风就是改不过来,一杀人就本性暴露。 而马休和马铁又武略不足,想靠他们振兴马氏,恐怕是难了。 “看来还要请陛下给三个名额,让孟起他们去太学好好进学罢。” 此次击匈奴,马腾为了能让诸子立功,便把所有儿子放在亲卫,希望能擒敌封侯,可惜难遇这样的好运。 倒不如彻底死心,将他们送去太学府跟夫子们学习三四年的儒礼,洗涤干净身上胡风。 马腾不仅对马氏未来有担忧,也对马超诸子,如何在长安与雒阳立足,感到有一丝焦虑,化成了唇齿溢出的叹息。 …… 三月初三,西河太守李典率领夏侯渊、曹纯携步骑军万二千人与武刚战车六百余辆在圜阳县北边郊外,与匈奴左右斩将王,以及左右日逐王所部四万余人相遇,双方间隔二十余里,遥遥相望。 谁也不敢贸然出击,匈奴顾忌汉军的武刚战车,还有数千张强弩,何况对方背靠城墙,结成半月车阵,无需顾及背后被骑兵突击,反而能把弓弩全摆出来,就像咬不下嘴的刺猬。 而李典同样也有顾忌,手下的骑兵只有河东匈奴的三千人马,以及战兵三千人,辅卒六千人。 且河东匈奴骑兵的战斗力,也没真正见识过,披的还是与对方相同的皮甲,唯一不同便是头戴汉军兜鍪,这让李典有些心里打鼓。 夏侯渊、曹纯也出言建议,如今敌众我寡,不如先守城据敌,眼下各路并进匈奴王庭左国城,还要使其无法放牧,着急的应该是匈奴人。 牧民来回奔波一无所获,牛羊马匹等畜群又无法放牧,战马与驮马还要消耗去年存有的草料,如此一来,要么匈奴即将爆发内乱,要么就和汉军拼死一战。 到那时人困马乏,匈奴也剩下不了几分战力,由此可见诸王不过枯骨之余而已。 李典思虑过后,决定按兵不动与匈奴数万骑继续僵持,期间不断地派出哨骑日夜探查胡骑动向。 就这样斥候交战持续了五日,匈奴诸王忍受不了在这白白耗费下去,趁夜脱离向北策马而走。 翌日,李典下令继续沿河进军,将河东胡骑分布在大军十五六里之外,一有变动立即来报。 三月初九,公孙瓒进兵到典农城,又被匈奴人称为胡城的地方,与左温禺鞮王所部再度交战,斩首匈奴千五百余人,匈奴继续往北而撤。 三月十二日,征南将军张辽带着黄忠、魏延、严颜率步军四千,骑兵两千加辅卒万三千人,武刚战车四百辆、弩车二百辆,辎重车千六百辆,在距离匈奴王庭左国城不足百五十里的平定南面被匈奴当于骨都侯、呼衍骨都侯、郎氏骨都侯以及六角诸王部落的八万骑兵团团围住。 南匈奴倾尽全力,准备歼灭最深入的一路汉军。 两军激战之时,厮杀声震撼山川,利箭穿骨,飞沙扑面,汉军万弩齐发,矢下似雨,飞箭如蝗,箭矢一日消耗多达四十万支。 “杀……杀……”激战的声浪犹如江河崩裂,沉重擂鼓声,战马悲哀地嘶叫与胡笳传令声,交织成一片。 从东边刮来的狂风呼啸吹响着山丘。 交战到关键处,左谷蠡王与右日逐王等人亲自临阵指挥,让匈奴骑兵从四面包围,就算受伤也要带着伤痛,豁出性命争着冲杀汉军,咬着牙想冲过破烂不堪的车墙。 箭支射完时,前面车阵岌岌可危之际,远方雷声滚滚,数千匹马发出震耳欲聋的蹄声,如狂风暴雨般呼啸而来,旗帜打着赵、吕的骑兵,直插匈奴后军,犹如砍瓜切菜把疲惫不已的匈奴杀得魂飞胆丧。 再也顾不上部落诸王,纷纷舍命窜逃,汉军骑兵也跟着分散以锥形继续追杀。 赵、吕骑兵追击匈奴,没过多久另一队骑兵随后从北边而来。 太阳西下,倾斜的夕阳,映照一面迎风招展的皂色大旗,清晰绢刻着:“劉”。 望着异常熟悉的旗帜,让张辽军中幸存下来的士卒有些难以置信。 原来是刘备在讨平定襄与云中附近的匈奴时,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匈奴诸王来合围他,不觉在心里嘀咕,难道汉家天子的诱惑,还比不上汉将吗? 好不容易压下朝堂重臣的反对,即位后有机会率中军出征,倘若不能和匈奴主力碰一碰,岂非白跑一趟? 立即让哨骑南下打探匈奴部落的动向,在得知匈奴皆在往西南迁移,刘备便猜到定是有人进兵太快,将要戳到匈奴的痛处,才引得胡人调重兵去包围…… 便让吕布领军在前面开路,赵云在后,又命黄权、曹仁、夏侯惇、陈到、吴懿、染菽、徐晃等诸将校尉整兵四万二千人,直接南下击匈奴王庭左国城。 结果轻而易举就攻破了此城,寻问了城里的匈奴遗老,得知匈奴诸王在平定县方向发现汉军,早在数日前引兵攻之,笑说此刻已剿灭汉军,诸王在赶回王庭的路上,汉家天子最好还是选择与匈奴罢兵言和,以免两败俱伤。 刘备在护卫中听见此话,立即怒骂:“狗屁不通!” 遂令城外大军不作停留,使陈到、吴懿、染菽收拾王庭。 急命吕布率并州骑军,赵云领虎贲骑前往驰援,他则率诸将校尉走在后边,同时叮嘱众人进兵时千万不要大意,避免遭受匈奴伏击。 第四百五十五章 救世济民 建兴四年(201)五月,渐渐炎热的夏季,也挡不住百姓赶在芒种前收割苎麻与小麦的热情。 随着天下安定,凡有军府所在的各郡县,都有朝廷增设的农官学,用来收养战殁士卒的子嗣,农学僮游走在乡间田地里,用歌谣编唱农事种植的各项注意。 如“芒种不种,再种无用。”这些朗朗上口的农桑告诫语,已然流传整个北方。 芒种出自《周礼》:泽草所生,种之芒种。 自孝武皇帝开始,二十四节气制定在天下应用,用于指导农桑与祭祀。 但许多算法过于复杂,天下黔首百姓不明者甚多。 于是刘备令让农吏总结出大河以北与长江以南,以及中原和淮南的具体划分标准,后面确定芒种为小满后十五日,斗指丙,为芒种数日是河北小麦可收,长江以南稻可种的最佳时间。 而小满则是指北边小麦作物籽粒逐渐饱满之时,长江水系附近则是江河渐满,称为小满。 朝廷又下诏令让各地农吏按照当地口音与说话方式,用最符合百姓理解的办法编成童谣,流传各郡,农吏俱不可随意抄录他郡。 用数年循序渐进的方法将农官学总结的农桑之事,推行到天下州郡,其中青、兖、徐推广最快,其次就是冀、豫。 邺城西南边的木质水车在水流的冲击下不停地滚动,将洹水潺湲引到开凿好的渠道,以此方便农夫去灌溉。 流淌的水渠旁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田地,各处阡陌相属,鸡犬相闻,耕田地里有男有女,皆在埋头奋力收割着小麦与苎麻,就连擦拭汗水,举手投足间都不觉洋溢着笑容。 那是一种难以掩盖的真正笑意。 农妇在送完水后,也跻身于忙碌之中。 许多孩童也不再追逐打闹,反而非常懂事地在帮家中大人拾取遗落掉在地上麦穗,手捧着装进袋里。 田丰作为邺城县令,处在农忙之时,自然要到田地里观察百姓的收成,前汉之时尚且如此,何况更注重农事的“新汉”。 何况律法早有规定,哪怕身为县令也要抽时间去熟悉农作,因此他一早便到田地里埋头忙活。 而魏郡太守陈群恰巧今日也带着掾史长吏,到处寻看小麦与苎麻的收成,毕竟这些不仅关系到百姓的生计,也关系魏郡仓廪是否丰足,及制麻匹布料的数量。 使百姓衣有所穿,食有所饱,病有所医,冬有去寒,是当今天子对各地太守提出的要求,也是吏部绩考太守的准则,要是底下有县令、县丞胡作非为,太守督管下级官吏不严,同样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张望之际,陈群无意中看到了田丰,便笑着踱步到对方面前,抚须朗笑说道:“元皓,今年邺城的收成比往年更好,此乃你之功绩也。” 田丰在天子即位的大赦名录内,建兴二年在乡里实在闲不下去,就开始参加科考,稽考至郡里直接落榜,让他不禁老脸通红。 于是备考半年在建兴三年,成功稽考至雒阳,在京都的考核中名列第十四名。 若是换成无地方治理经验的人,就要在雒阳熟悉政务二年才能外放到乡县,荀攸不知如何安排田元皓,便将此事告知天子,刘备听闻此事不觉微微一愣,沉吟不语片刻。 找来荀彧与吏部问何处有官员空缺,而荀彧则立刻建议不如让田丰去邺城为县令,此地原来的县令因治民无能,遂被免官。 可让熟悉冀州的田丰去劝课农桑,引导百姓不废农时。 刘备则笑着点头答应了此事,于是田丰在建兴三年十一月走马上任邺城县令。 恰逢其会,魏郡的治县也在邺城,太守陈群也没想到昔日袁绍故吏竟还会被朝堂命为县令。 忍不住猜想,莫非这又是一辛毗?! 当然这种事,他也只在心里想了下,并没表露出来。 田丰听见略微熟悉的声音,便抬头就望到陈群正对着他笑。 “陈府君无需恭维,丰只是做了应当做的事。”田丰放下镰刀,对陈群拱手作揖道。 陈群倒是习惯了田丰的性格,早就见怪不怪了,简单回了一礼,他侧身望向这一片田地,感慨道:“当年此地几乎沦为荒土,不仅荆棘丛生,就连百姓也逃难去到了山里,如今短短数年便焕然一新,各处变了模样。” “黔首百姓也是笑容不断,陛下救世济民之成效,莫过于此。” “不知元皓,以为此治如何?” 陈群笑了笑,随口问了一句。 田丰转身望着百姓发自内心的笑意,男女老幼皆有所获,无需再人尽相食,或毙命于徭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只能说袁公败得不冤。 论救民济世,再来几个袁本初也比不上刘玄德的一半,论兵略决断也差得甚远,天下人凭什么要站在四世三公那一边,反抗汉室。 只有像他们这些脑子拎不清的人,才妄想着击破王者之师。 依照这样治理天下,就算再有张角与张宝的黄巾道,也聚集不了多少人。 “陛下之功烈可光于四海,仁风亦能行于千载,秦汉以来无君可比肩。” 缄默了不知多久,田丰向北边的并州拱了拱手,嘴唇抖动地说出他心中的想法。 很多事情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人抵赖。 哪怕有人修私史,在治理天下的功绩上,也抹黑不了天子。 光能做到换位思考,深知万民疾苦,在仁厚方面就不知道甩了多少天子一条街。 “元皓,如今你也翻然悔悟,袁氏谋逆之事,陛下也早有定论。” “待辽东收回汉家之时,就将袁氏迁去乐浪戍边,算是彻底做了了结。” “眼下匈奴已然平定,北边只剩下鲜卑,以及幽州西北边的乌桓与逆贼公孙度未曾解决。” “无论是北击胡虏,还是向南开垦耕地,都需要敏于吏事的官吏,丈夫当有发扬蹈厉之志,方不负平生。” “元皓,莫要壮气尽消,懈意一生啊。” 陈群语重心长地劝慰说道。 田丰确为吏才,若能得以正用其才,未必非治世之能臣也。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人心隔肚皮 七月下旬,随着汉军击破并州的朔方郡、五原郡、云中郡、西河郡、上郡等郡县的诸多匈奴部落。 军吏与法吏粗略统计得出,降服匈奴共计七万四千余户,此外还有不少贵族跟着匈奴诸王逃去了塞外,无法列入统计。 缴获的牛、羊、骡驴、马匹畜牧,更多达百万之数。 许多部落见形势不妙,带着牛羊与马匹主动前 然后又将制作好的精油全部收入空间扭中,还有那些制作工具也一一收起来。 贪酒道人在八方道盟的管事工作,全部扔给他来处理,自己只当甩手掌柜。 几十上百茫然失措的人跪在地上,而他们所尊崇所跪的对象,却又在不远处主动蹲下身子,将一位蓬头垢面、衣服邋遢的老者背起。 但是尽飞尘却推翻了他的理念,原来寰级天才之间也可以有如此之大的差距,原来寰级也分三六九,原来有些人真的天生就要不同,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分类出尽飞尘的天赋,那么可以叫做:独一档。 整个迪迦剧情,真的只是日本一个国家在受灾、其余国家尽数国泰民安吗? 这北斗星辰大阵的九大阵眼,外界六大阵眼分别由楚灵欣、叶秦阳、叶秦楚、叶秦昕、叶怀雪还有叶临泽六人执掌。 这种情况下,他们如果强行滞留,去跟时空的修正力对着干,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代价着实太大了。 如果想进行长距离行军的话,势必需要迈开步伐,习惯起大步行军,如此才能避免腿部肌肉的过早疲劳,或者说是在极端疲劳的情况下,也能保持一定的行军速度。 林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再狐疑瞅瞅面前校花同桌,对方一副清冷淡然模样、看不出半点心虚撒谎。 紧随其后刮来一阵妖风,夏云身上的练功服瞬间破开几道口子,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对此,陆平凡表示不屑,开玩笑,他想坑人还用给人留下好印象?要真的这么麻烦,他也不叫陆平凡了。 周景鸿只当他是故意耍性子,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只催促着君无极去看赵灵萱的脸。 就在刘飞的手掌按下的瞬间,光头只感觉自己的肩膀,就像是被千斤巨石狠狠压着一般,压得他双腿一软,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但这片极冰寒域内,感官本就被剥夺了一部分的功能,加之以魔法无限逼真,难辨虚实,在这种近乎密闭而切断所有交流的空间里,即便是没有幽闭恐惧症,安全感也会压抑到最低。 这只狼王与众狼长相完全不同,它没有黑色皮毛,而是一身华丽的灿亮金毛。 两天前,再一次录歌的间隙,她跟无敌战队聊天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很多是即将参加高考的考生。于是她就突发奇想,决定也发一条微博视频,给哥哥的支持者们加加油,打打气。 叶晨的记忆中并没有晋级神境的经验,露西的排除在外,毕竟她的晋级方式和所有变异者都不同。 那双突然发光的眼睛让墨安安一惊,脱口而出道:“琪娘,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便知道坏了。 果然,只听“啪”的一声,那道纤细的黑影就撞在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上,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所以童贯跑到建业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这个也证明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战事比想象中的顺利经过一夜的统计,除了南路军成功的逃离之外,剩下两路在崩溃的情况下,七成溃兵被抓了俘虏。 第四百五十六章 贪天之功者 田丰听罢,没有关心起自身仕途,反而问起了其他事情。 “天下科考推行了数年,至少有三分盖有其一的士族与豪族,对此议论纷纭,从北边的幽州到南边荆州,乃至西面的益州,可谓是巷议街谈,人言籍籍。” “康成公在时,且凭借声望将此事压下,如今又再度甚嚣尘上,朝堂衮衮诸公与天子,为何对此情景视而不见?” “丰不过区区一县令,不知朝堂应对之策,还望陈府君不吝赐教。” 田丰说完,便对着陈群打恭作揖地一拜,直视着对方,希望能听出朝堂是如何打算,来应对这件事情。 毕竟这件事情非同一般,说天下三分盖有其一的人参与议论此事,已经是往少的说了。 应该说有一半的士族对此啧有烦言,只是没有明面站出来不平则鸣罢了。 看看连他这昔日袁氏旧吏,都能在去岁稽考进雒阳,就知道有多少士族豪族在暗中抵触这件事情。 当年左公推行的阳嘉新制,虽说在年龄上限制了士人,各郡举的孝廉到了雒阳先到三公府稽考,太学生考经学家法,文法吏则考公文申论,答卷交一份副本给端门内的尚书台复试,观其虚实与才干,不合格者遣返回州郡,以正其罪。 倘若有才干非凡者,则可不用年龄限制。 这样一来,比此时科考减少了层层筛选,无疑提高了很大效率,也不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备考,稽考要求比现今又少了许多。 因此很多士族子弟要求,废除科考而重行左公阳嘉新制,才称得上为天下选拔任才,善用良吏。 量才岂能如此不便?从周至汉,未有听闻。 在那些士族豪族心中,也就那些阿谀奉承,抚掌击节之辈会赞同天子。 例如颍川荀氏、郭氏、辛氏、陈氏、泰山羊氏、鲍氏、东郡薛氏、济阴吴氏、魏氏、陈留蔡氏、下邳陈氏、琅琊诸葛氏、庐江周氏,以及河内的张氏与司马氏、南阳的阴氏、邓氏,南郡蒯氏、庞氏等宗族。 这些士族豪族要么在朝堂上身居高位,要么是和天子有姻亲关系,要么就是为之执鞭的佞臣。 反正和天下士人,并不站在一块。 陈群作为颍川出身,又是陈氏三君之后,自然免不了被士人抨击,热衷于权势,而不敢得罪天子,可谓直而不挺。 听见田丰这样问,陈群立马轻抚胡须,笑说道:“多少宗族子弟对科考大发议论,不过在鼓舌摇唇而已,天下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每行‘新制’便有人站出来诋毁。” “愚辈总是利欲熏心,随人翕张,殊不知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 “天下未定之际,我等舍亲眷,弃乡里,从陛下于矢石之间,只为成此生之志耳,今功业已定,还有逆贼想夺天下之公利,徇一己之私利,是谓国贼也。” “贪禄者见利不顾身,就算有天下三分盖其二之多,又当如何?” 陈群忍不住仰头而笑谓之。 天下十四州,有多少士族豪族不过是眼见大势所趋,才不得已而投罢了。 有几家像他颍川陈氏一样,在二袁未覆灭之前,就已经投效于天子? 尤其是益、荆、扬、交、冀、并、关中等地的士族与豪族子弟,以及逃难避祸的士人,还想后来居上,追赶青、兖、徐、豫、河南与河内的宗族,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陈群内心感到有些好笑,其他州郡的士族和豪族是为了盖欲利于己,于是必将出言损科考之制,偏偏还有一些青州、徐州、颍川等地的士人也在人云亦云。 可以称得上贪念作祟,贪之甚则昏蔽其智。 也不想想若先举孝廉再行稽考,又有多少人挤得进去,能获得孝廉之名? 届时,那些出身不好的士人必将无缘于科考,为官为吏的稽考,一旦又出现了门槛,举孝廉的操纵之权,更会重新流落当地大族之手。 哪里会像现在,无论出身贵贱与否,只要年龄符合,皆可参与科考,凡有官吏阻挠者治重罪。 朝堂此举便是让乡里豪族子弟有出头的机会,不会连举孝廉都被隔绝于门外。 为了防止各州郡官吏暗中阻挠新制,御史台行走天下之时,与随从每到一地,都不先表明身份,而是凭借过所行走在乡里邮亭,查实各地情况,寻问百姓过后,再去找县令与太守核对事宜。 又怕士族、豪族借机生事,派人袭杀御史官吏,陛下又下诏书让军府士卒承担保护御史吏的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一些御史官吏遭人刺杀身死,导致后面的御史台在行走各处地之前,皆会拼命把骑射练得娴熟。 毕竟是逃命的本领,免得去到僻壤的地方,死得不明不白。 田丰先前还以为天下平定,就能恢复百姓民生,没想到随着汉家改制,把举孝廉变成了一种虚名,与汉初的悌、孝、力田者同等,只有每岁年末才有朝廷对于孝廉的肉食与帛布赏赐。 士人想进入仕途必须要经过层层科考,才有机会为官为吏。 这无疑让天下表面看似安定,实则更加暗潮汹涌。 田丰他又想到传闻之中,御史台还有一批暗吏,专门对天子负责,各种上表直接可以越过尚书台,送至中书台直呈给天子。 这些人是当年征讨天下,各地细作与暗间转变而成,摇身一变成了御史台的属吏,但吏部又查不到名录,只有中书台才知晓。 这些暗吏可能是熟悉的亲朋好友,也有可能是同僚或下属,且他们向邮亭与传舍递送信函,也用一种不寻常的渠道,若有官吏去探查,就得罢官下狱。 反正各种难辨真假的传言在官吏中不断流传,又被很多人无形中夸大,使得有贪婪之心的人,短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种种情形,都意味着朝堂即将大动干戈。 这让他不由轻微叹气,情绪复杂想道:“陛下不会又想兴起党锢之祸罢?” 以开国天子蓄力一击之威,怕将远强于桓、灵,必定会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人心隔肚皮 七月下旬,随着汉军击破并州的朔方郡、五原郡、云中郡、西河郡、上郡等郡县的诸多匈奴部落。 军吏与法吏粗略统计得出,降服匈奴共计七万四千余户,此外还有不少贵族跟着匈奴诸王逃去了塞外,无法列入统计。 缴获的牛、羊、骡驴、马匹畜牧,更多达百万之数。 许多部落见形势不妙,带着牛羊与马匹主动前来向汉军请降,此战汉军出动将近九万战兵与辅卒,包括了河东匈奴与羌人、并州骑兵、中军虎贲骑在内的二万骑兵。 几乎把凉州、并州、司隶、兖州的骑军抽调一空,专用来追杀头铁的匈奴诸王。 此战共计斩首匈奴五万三千四百二十七人,得胡弓二十万六千八百余张,皮甲等甲胄十三万一千五百八十七具,缴获各种动物皮毛共计有三千六百五十二车。 还获得了许多的鲜卑、羌人、丁零奴仆,释放多年来被掳掠走的汉人百姓十二万人。 此战基本上清空了南匈奴的贵族势力,如左右斩将王、左谷蠡王、右日逐王、休屠王,以及大且渠等匈奴二十四长之官属,被汉军斩杀甚多。 其余没死的匈奴贵族,都已经心惊胆颤逃到了河西鲜卑处。 刘备一边派官吏清点缴获匈奴的诸多金器,以及牛羊、马匹各种畜牧,加急从河东以及关中调来官吏整顿并州匈奴部落,趁着他们惊恐不安之际,彻底把他们编户齐民,如对待河东匈奴一般。 不再沿用他们的部落划分,而是采取每十户设立一甲,十甲设一保,十保设一都保,以投降的首领与豪帅充任甲长、保长、都保,倘若仍然人手不足,则用部分河东匈奴作为长吏,以此管理并州匈奴。 又定下考绩法,待三年过后,每年轮换一次,考优者继之。 让河东匈奴驰马呐喊告知并州匈奴,以此减轻他们的忧虑之心。 省得有人在降卒中散播谣言,让数十万匈奴降而复叛。 朝堂有许多官员从青州讨黄巾,便已一路跟随天子,经历过安置数十万黄巾降卒,也遇过刘、袁交战前,领着平原郡百姓渡河。 还在甘陵郡国安置袁军降卒与众多百姓,使他们对这些事早就司空见惯。 总之干就完了。 每次陛下出征都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荀彧为首的尚书台,早就习以为常。 “荀尚书,陛下敕令司隶与冀州各地粮仓再度调粮从水路运往并州,同时令无极甄氏在豪族手中购的粮食,用从匈奴部落里擒获的鲜卑、丁零胡奴抵扣钱财。” “为权宜之计尚可,若汉家日后大肆用胡人为奴,是否有失妥当?” 有一头戴礼冠,面阔口方的鸿胪寺官吏对荀彧躬身下拜,皱着眉头问道。 鸿胪官署除了管理诸侯王及属国的事项,除此外,就是要管蛮夷朝拜礼仪之事,还有蛮夷府邸。 此刻汉家诸侯王,就只有东莱王刘协,陛下诸子除了太子外,其余都尚且年幼,没有分封为王。 现在匈奴彻底将编户如同汉人百姓无异,还要增设军府以征匈奴人调服兵役,再加上先前编户的羌人。 眼下各处四夷,就只剩下了北面的鲜卑,幽州东面的乌桓,辽东以北的高句丽,西面的西域诸国,益州的蛮人,扬州的山越,荆交的蛮夷。 可用实际情况看,乌桓单于蹋顿当年得罪汉家天子,迟早是要被击破。 辽东数郡也未回到汉室手中,仍然遭逆贼公孙度所占据,因此高句丽也暂且放在一旁。 益南与荆南,以及交州的蛮夷势力杂多,一个部落首领的麾下连万人都不到,还不够资格让大汉在蛮夷邸为他们增建院落。 扬州山越就更不用提了,在曹孟德的攻势下,已被压到会稽郡的崇山峻岭之中。 这样一来,大汉附近四夷只剩下西域诸国与漠南的鲜卑。 而此时鸿胪官寺成为了六部与九卿官署里最清闲的去处,也导致了鸿胪官吏从建兴元年开始,便不断地往外调任。 如今只有三百余人,差不多与一个郡的属吏相当,要知道这可是九卿之一啊! 短短数年竟然落寞至此…… 时任鸿胪的陈珪倒一点也不心急,每天依旧对同僚们笑盈盈,鸿胪寺纵使清空了也仿佛没关系。 这让不少的鸿胪官吏对此咬牙不已,朝堂每年绩考官吏,鸿胪寺都排在最后。 每当天子责问须发皆白的陈珪,此人总是笑容可掬地拱手低眉,伏拜道:“慑陛下之威,而四夷来王,山夷皆为汉民,远人归服,如此一来,鸿胪寺自然无所功绩。” “此乃汉家之兴盛始也。” 陈珪说着便竖起大拇指,眉开眼笑的夸奖道。 让刘备哭笑不得,看待对方年龄大,而鸿胪官署确实是因他把刘秀一脉的诸侯王全都废除,只留下刘协一人。 在这种情况下,鸿胪寺怎么可能忙碌的起来? 于是从那日后,朝堂每当有地方官吏人手不足,就从鸿胪调度,刚开始其他人还会有借有还。 后面发现鸿胪实在是太清闲了,这还个屁。 每次到了归还的时候,其余九卿与六部的主官都在装聋作哑,甚至避而不见陈珪。 实在没办法躲避,就说最近太过于忙碌,等忙完了就把人放回去,何况鸿胪寺近期也没什么重大的事情…… 陈珪见如此情景,只能徒呼奈何。 此刻鸿胪官署真用不了这么多人,再者天子也默许了此事。 如今鸿胪寺官吏有这种疑惑,也害怕日后四夷要么变成汉人,要么变成胡奴。 那他家里渊源流传至今熟知各部落蛮夷习俗,懂得匈奴、羌胡之语,又知晓儒家礼,岂非将派不上用场了。 以后子孙还怎么凭借文牍、竹简了解胡人之事,再为汉家鸿胪官? 就算荀彧处政多年一时间也没想此人生得面阔口方,怕汉家收胡奴太多受影响。 实际却在暗中担忧,羌人与匈奴皆成了汉人,那他家中传承的书卷就也无用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满宠:酷吏应该友爱同僚 仲秋八月,天子诏书一到,关中官吏的调遣该去哪里就去哪,不以任何个人意志转移。 九卿与六部官署,凡有清闲者全前往并州处理匈奴之事。 一些有见识的人已猜到了朝堂即将转向雒阳,此刻关中百姓人口尚未恢复,就算有豪族释放了僮客、部曲与部分奴婢,也依旧是人少地多。 况且还需要人力缓缓修缮长安,若作为京畿之地时间太长,越来越多的士人定居长安附近,会给百姓造成较大的负担。 益州虽说为天府之土,想要运输粮食到关中损耗太大,只能自给自足,长此以往必定民怨沸腾。 随着刘虞调去了雍州,由满宠接任益州刺史,高柔依然为广汉太守,天子又把在安定郡杀了近万丁零胡人的孙策提拔为巴郡太守。 这无疑让益州十二郡与蛮夷属国的蜀中豪族与首领感到毛骨悚然。 人的名树的影,汉家最出名的三大酷吏,满伯宁、毛孝先、高文惠,三人就有两人在蜀地。 天子此举,摆明了就是冲着益州所有豪族而来。 作为天下各州郡里不战而降的益州,当地豪族的势力本来就未遭削弱。 无论是谁主宰益州,只要有人敢侵犯他们的利益,就敢联合蛮夷起兵反抗。 凭着宗族有部曲,外有蛮夷为援军的底气,故有所恃而不恐。 哪怕数年里满宠与高柔等法家酷吏,加上不畏强御的孙策打击不法豪强,他们也没说什么。 这种脆弱的平静一直持续至建兴四年九月二十日,在刘备把并州豪族与匈奴彻底犁了一遍。 汉军战兵与辅卒陆续撤回各地军府休整,军吏发放肉食、美酒、布帛,将出征的汉军缴获的驴、骡、马匹额外清点出来,让他们满心欢喜的带回乡里。 返回雁门阴馆的刘备下令许褚与典韦等军士走汾水将太子刘永接到阴馆,中军先登营、声射营的士卒撤到雒阳休整。 他接下来将带着虎贲骑与锐冲营前往幽州,解决完一些癣疥之疾,接着再去冀州敲打不安分的士族。 刘备想到了去岁准备将满宠与高柔调往关东为刺史,却因为益州豪族的不安分,而就此作罢。 此时大汉西北各郡终于算稍微安稳了,也是时候来处理益州了,刘备遂让中书台官吏撰写诏书传给满宠、高柔、孙策三人,命益州十二郡同时开始度田,又使试任南郡太守的关平,以及督长江水军兼领江夏太守周瑜,时刻关注蜀地豪族的情况。 一旦有人举兵反叛,立即调荆州军卒进蜀戡乱。 十月底,中书台的加急诏书送到成都的益州刺史满宠手中,他仔细阅读天子诏书后,立马找来蜀郡太守张昭商讨度田事项。 “陛下传来诏书,命我等官吏最迟在建兴四年岁末,在蜀地开始度田,不知子布有无良策教我?” 满宠对着北面一拱手,恭敬地将诏书取来让张昭观看,待其看完后,便立刻问道。 听见此话,再加上诏书里天子提的要求,让张昭有些皱紧眉头,沉吟了片刻,拱手作揖道:“满使君,益州为天下十四州里,郡国最多的地方,自光武皇帝平定公孙述后,除了太守等主官外,多采用蜀人治蜀的方法,才让巴蜀再无叛乱。” “从孝灵中平五年至建兴元年,刘焉父子霸占蜀地十年,为了裂土割据一方,常许利于地方豪族,而刘焉死后,刘璋治蜀更是软弱,任由豪强侵占田地,蓄养宾客部曲,隐瞒户口,使豪族实力大增。” “论豪族部曲之多,远胜于汉家其余州郡,每逢叛乱仅三四家宗族便能动辄掀起数万人,舍此外,各郡豪族喜欢抱成一团,提携亲友与故吏,而架空朝堂派遣的郡县太守。” “这些豪族比较出名的便有蜀郡的张氏、杜氏、柳氏、任氏,以及郫县何氏,江原常氏。” “犍为郡武阳杨氏、李氏、张氏,广汉的王氏、李氏,绵竹杜氏、秦氏,梓潼的雍氏、李氏、文氏,江阳石氏、程氏。巴郡的谯氏,阆中三狐、黄氏,安汉赵氏、陈氏。益州郡雍氏,建宁爨氏等。” “这些豪族除了拥少则三千,多则五六千的部曲外,还与益南蛮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汉家若想在益州彻底度田,让豪族交出部曲,蜀地必将群起而反之,届时天翻地覆。” “纵使保葭萌、白水、鱼复等进入益州的关隘不失,以汉军的将勇兵雄,想拨乱反正,也需三年之久,如此定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张昭说到这里,顿时摇头叹气。 好不容易治理出一点成效,接下来黔首百姓又将饿殍遍野,在诏书里看到车骑将军张益德即将驻军于汉中郡,中书台的法正与张承为随军参军。 再加上略微熟悉兵略的益州刺史满伯宁与广汉太守高文惠,还有时常喜欢剿灭山贼与盗匪的孙伯符,荆州的周公瑾等人。 朝堂恐怕是决心已下,一定要收回隐瞒的田地赋税以及部曲与僮客,不会再任由当地豪族胡作非为了。 “子布何须有如此悲意,蜀地政令百堵,而不能兴民,是何缘故?” “还不是有当地豪族霸占各处乡里,以此掣肘州郡,大汉律令不能下抵乡里,这是汉家三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如此嚣张跋扈之州,岂能不施以雷霆手段,奋兵摧其所倚,然后再开以新图。” “你我为天子所提拔,方有今日位重,更须奋发,舍旧图新,汉家兴复不可一失足,而尽废前功啊!” 说罢,满宠用手拍了拍张昭的手臂,笑着说道。 他身为天子任命的益州刺史,比后面调来的张昭更清楚陛下的决心,不是朝堂群臣打算对益州彻底度田,而是陛下早有这样的想法,只因各种情况拖延到了现在。 随着羌人与匈奴被降服,当然要对益州动手了。 满宠与高柔身为法家徒,对于诛豪强当然举双手赞同,孙策虽然不是法家,但他嗜杀好斗也会极度配合。 只有张昭必须要让他看看天子的详细诏书,才能明白陛下的决心。 汉家纵使以文书御天下,但到了地方需要执行之时,还要看官吏肯不肯用心。 不用心的人,表面看似完成了诏令,实际根本没怎么动。 满宠为天子兢兢业业整顿吏治多年,怎可能不清楚里面门道。 自己能够整合同僚为朝堂尽力,不让陛下心烦,才是懂得为臣之道。 动不动密奏同僚,让官吏惟恐躲避不及,那不是酷吏做法。 酷吏应该是终生不辞劳苦,亲近待人,知人疾苦,善用律法,一心为公。 如此方能善始善终…… 满宠默默盘算想着 第四百五十九章 刘备:还是玉壁城与钓鱼城多点好! 在并州停留了半年时间,刘备一边度田,一边击匈奴,待处理完诸多事宜,便率军沿着治水北上幽州代郡,在步骘领着代郡官吏的接驾中,暂时落脚于桑乾县的一处府邸。 “子山,代郡北面的鲜卑近来可还有异动?” 刘备得知桑乾附近有天池山泉,池在高山上,方圆有一里余,池水清澈平静如明镜,又深而不流,清泉流入潭中,皎洁照映,水久旱不干涸,洪涝不泛滥,无人能测出它的深度。 桑乾天池与凉州安定郡的那县湫渊齐享盛名。 听闻步骘说起代郡的美景,便对天池赞不绝口,让刘备忍不住扬起眉梢,立马来了兴趣。 于是翌日清晨,刘备带着赵云、典韦等人以及军士攀登高山,只留下许褚照看刘永,临行前摸了摸太子的头,叮嘱他今日可以多休息会儿。 毕竟刘永年幼,一路山路崎岖难行,舟车劳顿后,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爬山。 刘备一行人攀爬数个时辰,终于在未时成功到达山顶,瞭望着澄澈的池水,山水花树皆倒映在上面,时不时一阵清风掠过,四周百灵啁啾,响彻池岸。 不愧是难得的美景,让人瞬间烦恼尽清。 刘备与众人沿着池岸踱步,不觉就问起了鲜卑的事。 “回禀陛下……”步骘立刻停住了脚步,稍微整理了思绪,打恭作揖地恭敬拜道:“长城以内的鲜卑部落在幽州突骑的迅猛攻势下,一部分归顺汉家,另一部分则逃出塞外。” “此外各县的乌桓人也被彻底攻服,郡县正将其编户齐民。” “长城北面的鲜卑步度根与轲比能所部结为了盟友,据闻一些尚未证实的消息,鲜卑两可汗亦在与东部的其余部落游说联盟之事。” “以此使得鲜卑再次统一漠南,以此抗衡汉军。” 伴随汉家天下再度重新归一,又解决了西北百年的羌胡祸乱,还把南匈奴给收拾了。 与此同时,西域也传来讯息,有汉使再临车师前国与后国,借兵击灭了蒲类,让此小国又一次灭亡。 蒲类国人与惊慌失措的河西鲜卑一起逃往北边,从此远离天山。 千余人的汉军与民夫从敦煌出发占据疏榆谷城与附近大片绿洲,汉家再次打通伊吾道,从此商队在雒阳与长安出发,一路沿着张掖、酒泉、敦煌,越过伊吾道,可直达西域天山脚下。 收复了此处,意味着无论汉使是去龟兹和疏勒,还是更远的乌孙和大宛,甚至更远的贵霜与安息国,再也不会受到草原游牧民族的阻挠。 讨寇将军张郃抵达此城,策马观察附近百余里,下令汉军就地屯田,好自产自足,以此减少从敦煌与酒泉运输来的粮草。 同时每隔十五里搭建烽火燧,设燧长与燧卒十余人,置马匹、弓弩、箭矢、甲胄、水粮、柴草于燧内以此防备鲜卑。 西域灭国的消息还未传到幽州,草原上的步度根比汉家更快得知此事,有河西鲜卑首领哭着来找他主持公道。 大汉在西域重拳出击,还派汉使挑拨河西内斗,鲜卑拓跋部自己投靠大汉,还要教唆其他部落一起归顺。 还说现在河套尽归汉家所有,强悍的匈奴已经被击灭,河西诸多鲜卑部落夹在贺兰山与张掖属国之间。 又有威胁西域驻军的可能性,定会成为大汉的剿灭目标。 可汗步度根没办法保护鲜卑牧民,与其等死还不如投降算了。 看看汉家天子陛下对羌族和氐族多好,自打对方彻底归顺后,不仅没有了恶吏压榨,还商运畅通,各种盐、糖、茶叶、以及生活用具运至凉州的羌族部落附近的集市,以供对方购买。 这些事情一听就让人羡慕眼热。 在利益驱使与潜在的威胁下,河西鲜卑迅速分成两派,附汉派和反对附汉派,从口角之争,演变成弓箭相向。 面对突如其来的内忧外患,步度根不得不让步与轲比能讲和结为盟友,倘若对方拒绝想趁机吞并,他就打算带着西面鲜卑部落径直投向大汉的怀抱。 让轲比能的想法彻底落空,还要带汉军一起剿灭中部轲比能。 换做别人或许不吃这一套,直接趁人之危即可,但亦想效仿檀石槐做真正草原可汗的轲比能,只能忍下心里的贪念。 轲比能想了数日,捏着鼻子同意了对方结盟之事。 鲜卑内部错综复杂,步骘即便有派遣行商出草原收买一些部落首领,也打探不到鲜卑可汗牙帐的事情。 不过两部落结盟的讯息,足以让汉家朝堂将目光落在鲜卑人的身上。 大汉是不能容忍草原再次出现有统一的趋势。 连把前汉玩脱的孝灵帝在得知檀石槐统一漠南,如同匈奴一样威胁大汉之时,也派出了四万骑军出征草原,只可惜结果却事与愿违。 “数月前,朕曾想诱使步度根率鲜卑骑兵攻云中,再让奉先绕道,截断其归路。” “奈何对方竟远遁于并州,如今匈奴已破,鲜卑三部联合在所难免,人祸可提前避免,无非杀人便是,但天灾却没办法避开。” “子山啊,除了多开垦良田,囤积粮草外,还要多注意长城外的鲜卑与从北面迁移来的归顺部落,一定要将其打散和引导胡人汉化。” 刘备望着天池,语重心长地叮嘱步骘道。 他转身看向附近的崇山峻岭,感慨天气越来越苦寒。 若有一天连桑乾天池也面临枯涸,幽州北部降雨稀少,那大汉只有依托群山与坚城、坞堡来长年抵御胡骑,用此保河北不失了。 要多在幽州选出几个类似于玉壁城与钓鱼城,这样的坚固牢城,凿穿的井还能连通地下暗河,让胡人在上面撞得头破血流。 也算是他刘玄德给将来入侵幽州各处胡人的见面礼,哪怕后来签收人不再是鲜卑,换成柔然和突厥,倒也不错。 刘备忍俊不禁地想着,到时候前往蓟县见到云长,便吩咐他在幽州多寻几处易守难攻,又遏制住北边要道的地方,将来有大用。 第四百六十章 刘备:总有人铤而走险 “子龙,观赏如此美景,为何还脸色凝重乎?” 刘备和步骘说着鲜卑之事,目光偶然瞥见旁边的赵云眉头久久未能舒展,不禁好奇笑问道。 攀爬的时候,赵云都没这么拧着双眉,现在是何缘故,刘备望到赵云时不时看向南面,顿感了然于胸,原来如此。 他遂止步,抬手指向南边,笑问道:“子龙可是怀念常山真定?” “陛下……”赵云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说出实情,拱手作揖道:“陛下,两日前常山太守张燕私底下书信于我,真定赵氏这几年大肆购买附近的豪族陂田,以低价在常山郡的各县乡里购得耕田,以此暗中结交豪族。” “如今真定赵氏的良田多达千余顷,用地租借给黑山百姓,役使数千家。” 赵云在看到了张燕书信那一刻,先是难以置信,没想到真定赵氏宗长如此胆大,竟然敢瞒着他结交常山豪族。 这些年他随天子待在云阳宫殿,几乎没时间返回常山祭祖,都是让长子赵统回真定县,代替他祭拜。 长子每次回来,他都寻问真定赵氏有无骄而为奸,借着卫将军之名在常山郡肆意妄为? 而赵统每次都摇头说没有。 现在却发现赵氏居然在弄虚作假,用他赵云的名义结交豪族收其田地,若非张燕在书信说真定赵氏并未遗缴朝廷赋税,他都忍不住让张燕不用顾及他的颜面,直接上门度田即可。 消息太突然,让赵云一时间没搞清楚,到底是赵统也被宗族欺骗,还是长子与宗长沆瀣一气来骗他。 听见赵云直言不讳的说出真定赵氏用购买耕田的方式,私下来结交豪族的事情。 不仅刘备微微一愣,就连旁边的步骘也脸色略变,这种事可不小啊。 如今天下度田各地都在清缴赋税,收拢部曲与僮客,让民有贫困而嫁妻卖子者皆归乡里,各地遭饥荒或被贼寇所掠为奴婢下妻者,俱放回自由之身。 朝廷各种政令,就是为了使黔首百姓重新回去耕地,由官府发放耕田。 陛下想方设法使奴婢成为庶人,来削弱士族豪族的实力,还能杜绝黄巾之事重演。 在汉家政令的优待下,多少奴婢都想重新成为庶人。 更要命是御史台与张燕等官吏,遇到有豪族奴役百姓,却没有上书至尚书台,反而先私底下书信给卫将军赵云。 也就是赵云性格耿直能直接说出来,那其他人呢? 此刻又有多少权贵开始兼并田地? 步骘忍不住心中一悸,恐怖的猜想在心头缠绕。 他手掌下意识冒汗握紧,在内心祈祷淮阴步氏子弟不要以为步氏女进了后宫,而此时又生育了一子,就以为已得天子宠爱,可以在徐州下邳郡倨傲起来。 “我好不容易在幽州苦熬数年,才终于成为二千石太守,你们可别害我跟着一起遭殃啊。” 想到这里,步骘的心脏就不由跳动厉害。 天下安稳了数年,有些人的胆子就会逐渐大起来。 莫非忘了前汉的光武与孝明是怎么打击权贵了么? 就算忘记了,建兴元年朝堂诏书下发的御史六问也忘了吗? 只要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哪怕御史官吏没有找上门来,但只要天子认真起来,随时可问罪下狱。 一把明晃晃的刀已架在脖颈之上,何时斩下去,不取决于豪族权贵,而是取决陛下算总账的时间。 赵云与步骘皆是眼中满是担忧,唯独最边上的典韦依然咧着嘴,惬意且轻盈。 他家宗族早就在黄巾之乱时,被黄巾直接打散,想用他的名义去结交豪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直亲宗长死而复生。 刘备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以及附近其他官吏的反应。 他用手扶起赵云,笑起来说道:“子龙何须如此,真定赵氏结交豪族是真定赵氏所为,而卫将军是卫将军。” “子龙为匡辅汉室之功臣,朕岂能用他人的罪责,反怪罪汉家功臣的道理?” “赵氏宗长购田地之事,我早已知晓,与子龙无关。” “待巡视完幽州各郡,路过冀州时,再行律法处理此事。” 刘备把赵云从真定赵氏私交豪族的事情里拉了出来。 也明确向众人表明了态度,宗族是宗族,功臣是功臣,就算有罪者也会分开处理,让大家不用担心。 多行不义必自毙,已经给了很多人机会,要还是执迷不悟,就别怪他日后颁布迁陵令,把各地豪族、士族迁徙到司隶。 自董贼乱汉室以来,导致长安与雒阳的陵园遭受盗掘和大火焚烧,为了防止将来再出现,此不可饶恕的事。 只能把食汉家四百年俸禄的宗族世族,迁移到汉室历代天子陵园附近,为所有天子守陵。 以后的天子皆要执行此令,一旦开始修陵园,便要准备迁世家大族。 当然这种迁移之事,朝堂自然会出钱补偿,再出钱财购买豪族原来乡里的田地。 对于积极配合的宗族表率,册封亭侯或都亭侯爵,还能择出几家子弟给予重用。 若是有人不肯去,那就要好好拷问此宗族的忠孝之心。 大汉以忠孝治天下,其先祖食汉禄久矣,后嗣子孙不思报效,则为不忠不孝。 至于迁移到司隶,各家宗族祭祖之事,那就由留下的一支脉来祭祀,不放心亦可每年派人往祖地乡里参与祭礼。 “诸君,治国必以奉法为重,法存则国安,法亡则国危,而法立贵于必行,立而不行,徒为虚文。” “自建兴元年起,御史台行走天下,以六问察天下官吏,一察豪族、士族有无以强欺弱,以众欺寡者。” “二察官吏有无不奉诏书与不遵典章制度,而仅利门户徇私者。” “三察不明断狱案,只严刑峻法,滥用律令杀戮者。” “四察官吏、宗族阻碍科考,以及徇私舞弊者。” “五察聚众散播谣言,教唆百姓违反律令者。” “六察赴任官吏与当地宗族沆瀣一气,行贿受赂,割损政令,侵犯百姓耕田者。” “汉家治国圆不失规,方不失矩,本不失末,为政不失其道,若有触犯律法者,无论身后有何权贵,法必罚之。” “为官艰苦,莫要言之不预,落得流放交趾或西域之罪啊。” 刘备似笑非笑地敲打了在场的代郡官吏。 第四百六十一章 汉室宗亲:苟富贵,勿相忘 刘备越来越感同身受,为何总有天子坐不住,想方设法巡视各处。 除了喜欢好动的缘故,更是因天下官吏没了人在头顶监督,就变得胆大妄为。 当年他征讨各地诸侯,每经过一处官吏无不如履薄冰,战战栗栗,不敢轻慢吏事,各州郡士族与豪族都夹紧尾巴做人。 生怕他找到借口度田收部曲,然后直接诛灭其宗族。 如今他只不过在关中居住了数年,来整治羌胡之事,关东诸多世家大族,就好了伤疤忘记疼,硬要往死路上走。 刘备心中只能感慨万千。 既然他们不怕死,那就只能动手了。 …… 在代郡歇息了五日,虎贲骑与锐冲营再度出发,再待下去代郡的百姓就要负担不起了。 建兴四年十月二十一日,中军抵达上谷郡,上谷太守刘晔带着众多豪族宗长,特意在沮阳县前的百里处迎接天子中军。 荒野郊外锣鼓喧天,鼓乐齐鸣,百姓们争先恐后地翘首观望。 距离此处西南面不远,便是涿鹿山,当年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黄帝战败蚩尤后,将他的百姓安置在涿鹿的山边,说的就是这里。 涿水亦发源于涿鹿山,不远处有一县为涿鹿县,离城东一里有泉水名为阪泉,泉边建有黄帝祠,以供当地百姓祭祀。 刘晔与上谷郡的官吏商量了数日,最后选择在涿鹿山不远处迎接天子。 毕竟此处祭祀黄帝,而高祖追溯刘氏先祖,认为唐尧为刘氏祖,尧又是黄帝后嗣,逐鹿之战就是黄帝击败蚩尤的地方。 附近又有阪泉,有些史籍记载阪泉之战亦发生于此,具体如何难以究昭,却皆为黄帝得胜。 能在此相迎天子最好不过。 刘晔作为光武一脉,最有实权的宗室,又是阜陵王刘延后裔,不知有多少刘氏宗亲,想通过他的门路,打探天子有无册封宗亲的想法。 此刻汉室宗亲封王封侯的实在太少,假如不多赐封刘氏,汉记无所记载,后人误以为仁厚的天子,亏待了宗室。 他们受一点苦无所谓,千万不能让汉家中兴之主,在名声上受到影响。 在朝堂还受天子重用的刘和、刘晔、刘虞三宗室,除去刘和虽为九卿宗正,却为中山靖王后裔,让光武后人不好厚着脸皮,修书前去旁敲侧击欲索要官职与封地。 剩下两人都是光武一脉,与大家同出一亲,怎么也要在天子面前为他们请求点食邑罢? 那些诸侯王享有一郡国的供奉,在汉统危亡之际,除了陈王刘宠有些作为外,其余诸侯王仍在醉生梦死,享受丝竹之乐。 陛下废除他们的王爵,刘氏皆无有异议,人人抚掌击节,交口称赞。 只是天子罢黜了诸侯王,革除天下二十诸侯国,腾空出这么多富饶的郡县,怎么就没想起还有刘氏宗亲在望眼欲穿吗? 刘氏如此多人,只有那么几个青云直上为二千石,除此外便是平原刘氏宗长刘元被封为乡侯,涿县刘氏宗长刘播为都乡侯。 还有则是走了狗屎运的刘德然,得其父刘元起阴荫,虽说追封的渤海王降为侯爵,只有南皮县为主再加上邻近二县,可那也是极其富饶的地方。 一座县的食邑,能抵别处两座县。 这让天下多少宗亲羡慕不已,更想天子能大肆分封宗室,结果一等就是数年。 引颈而望的众人再忍受不了,纷纷主动书信给刘虞与刘晔,刘虞承受不住刘氏宗亲每月从各地发来数百封书信与他攀谈交情。 直接向天子请命,甘愿千里迢迢去雍州为刺史,哪怕此时朝堂已然将州部改迁移到酒泉郡的福禄县,赴任需要一路爬山涉水,千辛万苦才能抵达。 那时年约六十有六高龄,须发皆白的刘虞在益州频繁的表奏给刘备,就算死在半道上,他也称心如意。 刘备犹豫许久,架不住刘虞再三请求,想着雍州确实需要有人坐镇,打通丝绸之路,而刘伯安也懂得处理好西域来汉的使团与商队的事宜,便同意了他的恳求。 而刘晔却不同于刘虞喜爱颜面,他直接驳回诸多书信,甚至将许多人辱骂一通。 还拿出曾子的原话:“无益而受厚禄,为窃也。” 把所有人请求堵了回去,同时亦收获了一大堆的骂名,但刘晔没有丝毫在乎,对他而言能追随天子再造汉室,建功立业,已经满足此生的追求。 刘氏宗亲的诟骂,完全影响不了他。 大丈夫处世,当磊磊落落,建不朽之功于天下,何惧于他人口舌。 “来了……”刘晔敏锐地望到远处有百余骑驰马赶来,想必是天子即将到达。 他立即侧身转头,对各曹掾长吏与豪族宗长百余人,高声呼喊道:“诸位,天子中军即来此处,快整理衣冠,抖落尘土,与我一同上前叩拜迎接天子。” “叩拜时不可仰面观望而失礼,官吏在前,各族宗长在后,守卒与百姓更在其后,郡县役夫组织好黔首百姓,若遇见神色慌张,衣袍身藏不明器具者,无论身份与否,立即拿下审问!” “诺!” “我等遵太守之命!” 官吏与豪族不敢不给刘晔面子,俱异口同声的答道。 而役夫与守卒们更是昂首挺胸,大声应喊。 刘晔说完后,目光快速扫视众人,不觉点了点头。 然后他自己也恭敬地整理起衣冠,神情凝重把脑子里昨夜处理过的政务,以及上谷各县的户籍、耕地、赋税、水利、乡里收成多少等事,快速在脑海过一遍。 免得天子问起来,说话会支支吾吾,连郡县乡里都回答不清,治民胸无良策,为官无话向天子建言,就表明他不胜其任。 如今朝堂三公撤除,权柄最高者为尚书令与中书令,其次则是九卿与六部尚书,其中尚书令和中书令,还有太傅享万石。 九卿为中二千石,六部尚书为二千石,御史台不设令,只设左、右仆射,亦为中二千石。 刘晔已成为二千石,此生最大追求,便是成为“万石”之官,真正对应当年佐世之才的褒誉。 想到日后成为万石,刘晔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亢奋起来。 “万石啊……我必得之。” 第四百六十二章 我大汉武德充沛! 虎贲骑军浩浩荡荡驻进上谷沮阳县郊外,刘晔将自己府邸腾出来,作为天子与太子的行宫。 他带着功曹、主簿等掾吏搬进了旁边的户曹官署,好在没有携家带口,便能说搬就搬。 根据汉律,太守千里赴任是可以带着家眷,而刘晔却把亲属都安置在雒阳城,孤身赴任只在幽州纳了两位妾室。 边郡太守不同其他地方,每年都有被胡人入寇攻杀县城,掳掠百姓的风险。 这几年汉人与鲜卑人之间争端越演越烈,彼此小规模冲突不断。 轲比能更有魄力,建兴二年八月曾经一度兵临沮阳城下,跃马扬鞭震慑汉家。 塞外的胡人,可不会跟汉人官吏亲属讲仁义,连太守也有战死的可能性,更别提家眷了。 到幽州突骑组建起来,胡人在北边入寇的情况,才渐渐好转。 刘备听着刘晔仔细斟酌诉说上谷郡数年的状况,以及他度田前后的人口、赋税、耕地变化,还有附近胡人掳掠频率。 说罢,刘晔神情凝重,望了望官吏与士卒,拱手行礼道:“回禀陛下,臣有要事告知,还望能屏退众吏十步,以免走漏此消息。” 刘备闻言忍俊不禁,挥手让众人退开十步,他倒想听听刘子扬有什么事情禀报。 “汝等暂且退开罢。” “臣惟陛下之命是听!” 上谷群吏与豪族宗长作揖躬拜,然后缓慢倒退,退到了门外,纷纷低头恭敬等待天子传唤。 没人敢私底下交头接耳,因为长得凶神恶煞的典韦就站在门口,领着守卫的军士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从头到脚来回打量。 门内有许褚时刻站在天子身旁,门外有典韦小心谨慎,府邸边上还有赵云率中军戒备,防止有人联合鲜卑图谋不轨。 刘晔转身望了一眼退下众人,又瞧见许褚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亦看向别处,手却悄悄按剑不抖动。 这让刘晔立即感到头皮发麻,连忙低声拱手说道:“陛下,轲比能不同于步度根,此人有豪杰之气,能得鲜卑人爱戴敬重,如放任不管,恐将酿成大祸。” “臣已派遣十数名精通鲜卑语的游侠,前往投靠轲比能所部,只要能接近可汗牙帐就能将轲比能刺死于帐内。” “轲比能一死,其部落必然作鸟兽散,东部、西部鲜卑也不再为惧,大汉可用钱帛、盐糖等物资为诱,再将各部落牧场重新划分,拉拢与分化胡人,使鲜卑大小部落互相仇视,彼此相攻。” “如此四五年后,汉家十四州度田完成,国力恢复,以汉之鼎盛,攻胡之孱弱,拉拢胡人多路出击,奋以雷霆,毕其功于一役,故汉军不战,战必胜矣!” “最晚不过建兴十二年,则可彻底扫除北胡,再化胡为汉,以塞外为长城,永解我大汉边陲之患。” “陛下可再用二十年与民休息,致力于恢复户籍人口,则可造昌运,而开煌煌盛世!” “后世卷卷青史,必将称此为建兴之治也!” 刘晔打起精神,有些激动地拱手说道。 他在心里反复盘算过了,那时他还未至五旬,而荀文若与荀公达、郭奉孝等重臣已垂垂老矣。 没有精力在领尚书台与中书台诸事,刚好可以让他接班。 沿着二荀之路,将汉室推到鼎盛时期,成为汉家中兴盛世,最璀璨夺目的良臣。 退万步来说,哪怕萧规曹随他也认了。 不清楚刘晔心底的期冀,刘备倒在认真思索着他的话,不得不说派出刺客刺杀鲜卑可汗,确实是低投入高收获的事。 轲比能与步度根相比,无疑强出了几个档次,步度根连河西鲜卑都管不好。 若能将其解决,对于汉军横扫草原又减轻了一些难度。 剿灭鲜卑可汗所部在于快速突击,先用中央突破的战法,再用数路合围,连续打击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在此之前还要分化草原各部落,减少鲜卑王庭的仆从军,削减对方的实力。 跟胡人作战不能持久,一旦持久消耗就倍增。 刘备目光望着刘晔,轻笑说道:“子扬若真能使刺客刺杀轲比能,可谓是为汉家立下重功,非关内县侯不可赏啊!” 见天子同时也许下了承诺,刘晔更有些兴奋。 他就喜欢刘氏天子功必赏,过必罚的准则。 有这句话在手,一旦日后成功必可用胡酋头颅来兑现侯爵。 “陛下,分化鲜卑部落尚需要时间,但此刻边郡还有未形之患,三郡乌桓霸占右北平郡、辽西郡、辽东郡已久,恐其酿成数世之患。” “当贿以金帛,施以小惠,使乌桓得意忘形,战备松弛,骄横自恣于内,待其倾轧瓦解之时,汉军在出其不意而击之,必可令其破亡。” 整理了下思绪,刘晔继续拱手说道。 上行下效是常有之事,天子热衷于打击胡人,他们官吏便整日琢磨如何更有效率剿灭胡人,看谁都是立功的目标。 琢磨完了鲜卑胡酋人头,又把目光望向了幽州西北面的乌桓胡酋头颅。 谁让天下侯爵空缺甚多,而胡人首领头颅又所剩无几数,斩而不可复生,杀了不可复活。 别说他们太守,就算督幽州军事的关羽皆有些意动。 只要确定胡人对汉家有敌意,其头颅就变成了行走的功勋。 除去官吏,各军府战兵与辅卒也恨不得大汉对附近胡人开战。 如今天下已定,汉军能够立功的地方就那么几处了,不少冀、青、兖军府的战兵想带二三子嗣轮流去戍边,只为多斩几个首级,置办更多田宅。 许多战兵皆是吃过没耕地的苦,做梦都想把耕田持续增多,杀人打仗越打越熟练,稍微休整几年不战,就变得手艺生疏了。 他们脱产训练的搏杀之术,当然是为了有更高的回报,不打仗哪来的收获。 军府兵卒不像中军,能跟着天子到处巡视也有奖赏。 虽说中军也有因年龄大或者战伤而退役,从各地军府补充战兵进中军,无奈竞争太大,哪能比厮杀立功得赏赐快。 此刻大汉从百姓到官员,再到士卒对于周边的蛮夷没有任何畏惧之心。 要不是天子下令让百姓多积粮,恐怕群臣早就摩拳擦掌的请战了。 当朝太傅靠着战功一路打上来,太常孔融也平定过北海黄巾,宗正刘和跟天子征讨过豫州。 骠骑将军关羽,车骑将军张飞,卫将军赵云,四征与四镇,以及四安诸将就更不用说了,哪个不是身经百战。 其余重臣刺史或太守,如简雍、牵招、孙乾、崔琰、鲍信、曹洪、曹操等人,就连刘虞也略懂兵事。 何况近来,刘备又下令扩招中书台掾吏,把在家中闲居多年的蒯良、蒯越,以及徐庶、庞统、诸葛亮、董允、曹昂、曹真、曹休、孙权、刘巴、伊籍等人征为属吏,填补中书台官吏调任各处的空缺。 此刻的大汉,完全可以称得上武德充沛。 第四百六十三章 建兴当为历朝天子标杆 如今天下士人也渐渐明白了,但凡能让天子征到中书台,就算从书佐做起,等到外放之时,至少也是县令起步。 天子总有渠道知晓各州郡的俊才,还有传闻往后的九卿与六部尚书,将会从中书台历练出来,然后再调度去各官署。 刘晔一想到有越来越多的良才与他竞争“万石”之职,总有些忧虑。 虽自认才智不凡,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刘晔不觉得自己能压住天下俊才。 只能让天子注意到他,倘若所献的破鲜卑,骄乌桓之策能有效果,必将在陛下内心占据一席之地。 刘晔出谋献策后,哪怕挺直站立,也仍然用余目注视着刘备的反应。 恰逢其会,刘备刚想说话称赞刘晔之时,有中书台的官吏,在门外有要事求见天子。 刘备遂让其快步进来禀报。 “陛下,骠骑将军与乌桓校尉传来飞章,急需陛下过目。” 中书台属吏将一起送来泥封的飞章递给许褚,许褚低头核对泥印后,再把飞章双手恭敬呈给刘备。 而刘备却不觉皱起眉头,拆开泥印缓慢打开二道奏表,仔细观看起来。 依照他重新制定的汉律,一旦边疆有事,无需再经过尚书台,立即飞章加急送抵中书台。 建兴四年以来,能用飞章来禀报的事,简直屈指可数。 随着刘备踱步观看奏章,整座黄堂内都噤口卷舌,听不到除了脚步外,还有其他一丝一毫的声音。 许褚与刘晔皆不由面面相觑,杜口无言。 忽地一记笑声,让两人眼神对视吓了一跳,再望过去,发现天子卷起了奏章,笑谓道:“公孙度认为幽州西部通辽东,道路崎岖难行,自以为汉军不可至,趁着乌桓内乱互攻之际,打着为刘协报仇的名义,出兵攻取辽西郡。” “此时辽西郡已丢失大半,右北平与辽西的乌桓首领,蹋顿、苏仆延、乌延、楼班等人正在相互攻伐,子扬可有破乌桓收辽东之良策?” 刘备把奏章里的事情直接告诉了刘晔,想考究一下他的应变能力。 而刘晔闻言则不禁陷入沉思,又出声详细问了乌桓各首领因何缘故互攻,在得知是天子率中军来幽州的消息,竟惊吓乌桓首领苏仆延与楼班率部落牧民反叛单于蹋顿导致的。 这让刘晔也顿时心中一怔,思索了片刻,拱手回答道:“陛下,乌桓人以为陛下率中军至幽州是为了征讨乌桓而来,因此急于与蹋顿断绝关系,甚至想拿其头颅讨好汉家,可谓未耗金帛而乌桓自乱也。” “臣曾有耳闻苏仆延不满单于蹋顿已久,欲奉楼班为新单于,只是楼班畏惧蹋顿势强,不敢自称为单于,料此二人今敢反叛蹋顿乃是想以汉军为援,既可避免汉军擒杀,还能为昔日恩怨报仇雪恨,又能拥立丘力居之子楼班为单于,可一举多得。” “陛下,如今击破三郡乌桓时机已到,只需两三千幽州突骑便可袭杀蹋顿,再趁势率军收降右北平与辽西东部的乌桓部落,将苏仆延与楼班等乌桓贵族与大人送至雒阳蛮夷邸,与匈奴呼厨泉为伴。” “至于公孙度此贼,待整顿了乌桓部落,使汉军粮草不被胡人有可乘之时,则可出兵诛夷公孙三族,以儆效尤。” 刘晔说起公孙度,也有一股怒气在心头久久不散,如今陛下还没正式确定宗庙祭祀,到底是过继光武一脉,把自己过继给孝顺皇帝,还是重开中山靖王一脉。 朝堂官吏都还在争论不休,公孙狗贼屡次拿东莱王刘协出来搞事。 万一影响了天子,就算把公孙度夷灭三族,也解不了光武一脉宗室的心头之恨。 不仅是刘晔对公孙度厌恶,刘备亦是如此,当年便在东莱和公孙结下仇怨,没想到一晃十数年,公孙度竟然还敢主动攻辽西。 想占据山陵险要之地,来断塞关隘,不让汉军有进入辽东的机会。 难道还以为汉家就没别的办法了? 刘备随即令中书台官吏撰写公文送到东莱国,寻问鲁肃海船督造得如何。 又让书佐提笔写诏书给乌桓校尉阎柔与右北平太守曹洪、渔阳太守田豫共率突骑三千响应苏仆延,在建兴五年正月之前击杀蹋顿。 命关羽抚恤归降汉家的乌桓各部落,然后再择机分散安置牧民,再使各郡太守与县令、县丞对乌桓编户齐民,把汉家习俗推行到三郡。 不要再让恶吏激起汉、胡矛盾。 所有文书撰写完,又让书佐复读了一遍无误后,刘备不由颔首点头,命佐吏等人盖印发出。 幽州十一郡国,延绵数千里的边疆,鲜卑与乌桓,扶余,高句丽围绕在此处,但有云长为他驻守在北地,再加上步骘、刘晔、司马朗、曹洪、田豫、阎柔,这些太守与诸将校尉。 还有功曹辛评、主簿郭图、参军沮授等幕僚辅佐,哪怕鲜卑三部合军一处,再南下侵犯幽州,也能让对面知晓大汉的厉害。 待乌桓一破,汉家的北边忧患,算是暂时按下了。 那就可以让朝堂把目光转向南边,顺便腾出手清一清含垢藏疾罢。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啊……备此生是感受不到高祖的那种忧愁了。” 刘备眼睛里情绪复杂,不由笑了起来,望着随军携带的舆图,为防范并州北边鲜卑因匈奴实力大减,顺势南下踞留云中、五原、朔方三郡,让他白打一场战役。 直接让吕布驻守在朔方临戎县,让公孙瓒驻扎于九原,任黄权为云中太守,诸葛瑾为五原太守,张辽领朔方太守,卫旌继任为上郡太守。 还留下曹仁、曹纯、夏侯渊、夏侯惇、吴懿为校尉留驻并州各郡,同时监管匈奴动向。 而在击匈奴时未立下功劳,仍然为军司马的徐晃,见诸将校尉太多,犹豫许久才敢壮着胆子去求见天子,想请命前往敦煌郡,以求异域封侯。 刘备见其目光斩钉截铁,便点头同意了徐晃的调任,命其为敦煌都尉。 老实说其实没多少武官愿意去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因为离汉家京畿之地太远了,敢主动请命的寥寥无几,张郃与高览算两个,现在又多了徐晃。 “大丈夫仗鸿鹄之志,据英杰之才,使天下贤豪尽为我用……” 想到这儿,刘备忍不住扬起眉梢,尽显得意。 他敢说建业一朝,所筛选的贤才绝不在贞观与洪武之下,还能使后世皇帝好好学学,看他刘玄德是如何不野没遗贤,选拔人才治理天下。 让历朝天子以他为标杆,来济世安民。 第四百六十四章 郭图:为什么我一直背锅? 十一月初九,凛冽的寒风从北边刮来,似乎连土地也冻得坚硬。 幽州北部各处河道结冰,漕船不能再继续运输秸秆与豆料,这让来到蓟县没多久的刘备只能和关羽道别,率中军骑兵南下前往冀、青二州。 幽州各郡的谷仓草料储备,还要供给突骑的战马、驮马、骡驴,遍布各地通道要处的传舍与邮亭。 而汉家又要对乌桓用兵,为了减少消耗,只好提前离开幽州。 “大兄,如今已是寒风侵肌,要多保重身体啊!” 关羽领着诸多官吏在蓟县郊外,送别了数里,又言再送数里,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在刘备的劝阻下,才终于停止了脚步。 让随从把自己准备好的大氅,仔细地披系在刘备身上。 关羽望着兄长因操劳增添的白发,无语凝噎许久,紧握对方的手臂,语挚情长叮嘱道:“大兄,羽不能常守在身旁,还望兄长注重身体,莫要时常操劳牍案。” “自古天子有肇基百世之心,亦懂得善养身体,使之能逸能劳,大兄承汉室天命,为天下君,而光济四海,当以苍生为念,不可忽略也!” “天子一跬步,皆关民命,不可轻视。” 关羽知道自己要不站在天下万民的角度来劝兄长不能劳累过度,恐怕大兄还会仗着身体恢复异于常人,继续操劳下去。 事无大小,悉以知之,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需要花费无数精力。 此时握有的天下,早不是昔日区区数州郡,再用以前的方法如何能持久。 “大兄,如今有中书台与尚书台,还有九卿和六部划分管理各州郡,各州军府亦置有军府校尉监管,何须再如此繁忙?歇一歇吧。” 关羽有些不解,不知晓兄长为何总是焦急。 “云长,我喜好吏事,你又并非不知。”刘备只得摇了摇头,笑说道:“现今天下百废待兴,各州必须要我亲自去实地调整方向,如同当年讨平天下一般,为主帅者必须亲临战场,得以登高望远,瞭望山川河流,敌我军阵形势与士气,才能决定是否击敌。” “眼下亦是如此,治理羌胡需要备坐镇关中,整顿匈奴也需要我去了解牧民的生活习性,只有这样朝堂政令,就不会出现大差错。” “不会再像前汉让羌族祸乱凉州百年,屡屡不能平定。” “周边胡人初定,就应着手梳理汉家内部的杂事,再向南开拓田野,为将来的寒灾做准备。” “这些事情,哪一件能离得开我,不需汉家天子来把好关?” 天生的劳碌命,或许只有等到年过六旬,才有歇息机会罢。 刘备轻拍了关羽的肩膀,目中噙着笑意说道。 他心里柔软的角落也被云长话语触动,内心涌着一股暖流。 “大兄……”关羽张了张嘴,竟无话可劝说。 “云长,幽州就托付给你了。” “待平定乌桓后,你觉得时机成熟能够度田,便上奏给中书台,我好让书佐撰写诏书拔擢你为幽州牧,不然可不好管涿郡啊。” 刘备眉头挑动,若有所指说道。 然后侧身看向望不到影子的蓟县,轻笑宽慰关羽道:“云长,送兄千里,终须一别,回罢。” 好在关羽也是性格果断的人,知道不能再一直相送,热泪盈眶的拱手长拜道:“大兄,此地为别,无论为臣为弟,或衔书万里,羽必将心念兄长……” 刘备握住关羽的手,笑着说道:“兄也一样,云长今朝别后,来日再见,你也要保重好身体。” “你、我、益德,还要等着看汉家中兴之世到来!” 叮嘱完关羽,刘备也不再犹豫,立即翻身上马,笑着拱手对关羽、辛评、郭图、沮授等掾吏,点头示意,接着轻夹马腹,向南扬鞭而去。 “唏律律……” 旁边成百上千的骑军也策马追随,猎猎北风将赤色的漢帜,吹得哗啦啦作响。 这一幕久久留在了躬身行礼相送的群臣心里,陛下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多少改变,对于降臣也没有芥蒂。 谁都想为仁德之君效力,而不是为凉薄天子纳忠效信,人再怎么演也只能装一时,装不了一辈子,何况手握天下权柄的天子。 多少人有了权力后,就立即翻脸不认旧情。 “陛下,果真有高祖遗风,为宽宏大度之君啊。” 随着中军渐渐远去,震耳欲聋的擂鼓声,也变得杳不可闻。 沮授才敢抬起头,望着驰道延伸的马蹄印,感慨万千。 像他们这些贼子降臣,不被人冷嘲热讽的对待,已然是不错了。 没想到天子率军临走前,还会对他们拱手点头示意,这是何等的恩德啊。 沮授不由把目光看向辛评和郭图二人,恰好他们也望过来,三人皆不禁露出苦涩的笑意。 “若能早知天子之仁,图就听了郭奉孝的劝说,递帖拜别袁本初,带着家眷去青州效命,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为明主效力,施展我平生抱负,奈何瞎眼了,瞎眼了。” “好在天子不计较,让我尚有一些作用。” 郭图压低声音,摇头叹息道。 “公则,往事已过,感叹又有何用,现在你走路都腿脚不便,除了在官署做一刀笔吏,还能如何?” “随云长公出征,还要征百姓牛车来载你,不如就安心待在蓟县为掾吏罢,别想做献计献策的谋主了。” 辛评直话直说道。 也不顾及郭图的反应,直扎其心窝。 气得郭图咧嘴骂道:“要阿翁说多少遍,那是袁本初好谋无断,还有田元皓在旁高呼大败,非我无能也,否则河北怎会一战败亡。” “若论军略,你仲治岂能比得了我?” “我们皆为颍川士族,河北士人辱骂也就算了,汝为何胳膊往外拐,田元皓与你有何交情?” 郭图最受不了,明明他和田丰皆是兵败被俘,为什么河北士族豪族要把大败的罪责,推到他头上。 就因为他是颍川人,就要被河北人欺负,这是什么道理? 再说颍川辛氏也是首尾两端,辛毗早就投靠了天子。 荀氏还有荀文若和荀公达,而郭氏只有一远亲郭奉孝。 颍川士族说好的抱团取暖,结果个个暗中下注,就他在颜良兵败被擒后,就被调到冀州北部郡县,好不容易求情回来,就参与了河北覆灭之战。 还差点自毙而亡,简直亏麻了。 如今辛评还想把他踢出幽州都督府,颍川和河北也欺人太甚了。 郭图骂着骂着,见云长公循声望过来,立即转为笑脸对待辛评。 反应之快,让身旁的沮授也瞠目结舌,论媚上者,无人可比郭公则啊。 第四百六十五章 蒯良:笑蜀中无谋 建兴五年(202)正月中旬,刘备在冀州信都得知了汉军已经拿下蒲类国,张郃重新打通了伊吾道。 使大汉又能通往车师前后、危须、焉耆、渠黎、龟兹、姑墨等国。 刘备拿起书卷,仔细看看傅干与甘宁的从西域传来的奏表,汉使团凭借汉军灭国后,又屯田驻扎在疏榆谷给各国带来的威慑和惊恐。 欲顺势前往龟 瓦尔波浑身都是铁皮,对这种雷电的抗性反而要更低一些,可以说如果他天克那些舞刀弄枪玩炮打拳的,那么这种能量性质的攻击就是天然克制他的。 随着剧烈的声响,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撞破面包店的大门摔到大街上,几个受到惊吓的路人壮着胆子走上前,发现倒在地上的竟是镇上恶名昭彰的流氓卡特曼。 人类对于鱼人,特别是伟大航路前半段的鱼人,那真的是非常少见的,特别是人类不知道鱼人会不会攻击他们,就算这个鱼人老老实实跟在老人的身后,他们还是避之不及。 再说了,岳父岳母这好不容易能够答应留下了,如果是起,要是改表现出一点的不满意的话,估计老婆大人就能直接送自己归西算了。 迟缓而华美的刀光死死封住了豪雪所有的退避路线,他举起双臂覆盖上漆黑色的武装色霸气,却依旧被砍出阵阵血雨。 “还行吧。”景然什么人?自然是将恒王妃的一切都看在眼底,直接打断了恒王妃后面的话。 随之俩人的声音,越来越高涨,打破寂静的黑夜,也给俩增添上一层沉沉的弩张气息。 两个世界之间的大战,必然存在天道功德,而天道功德非常神奇,可以潜移默化的提升本人或后代的资质。 直接将手里的羽绒服递给桥本“先穿上吧,外边太冷了,就算担心叔叔也不能把自己冻坏了,你自己的身体你知道,要是一家有两个病人的话就更糟了”未来深知现在的桥本能听进去什么话。 只有高坂雄介一人的杯子里装的是酒,其余人的杯子里都是各种饮料,但共饮第一杯的氛围丝毫不受影响,大家都随着高坂雄介的话共同举杯,六只水晶杯在桌子中间碰到了一起。 羽兮便很不屑,端着胳膊去一旁看戏,再一打眼,瞥见白惊鸿早端了手臂倚在桥栏上,比他先一步就将戏看上了。 但是他相信,这辆超级跑车,总有一天会驶上高速公路,发挥它超优异的性能,展现他的超级速度,又好像潜龙在渊,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有入海一天,那时自然就可以一飞冲天。 常翊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疑惑地把手机交给孔一娴,而孔一娴只听到了林能进的一句话。 先把薛颜从这个房间里面弄出去才是关键。要不然,一会儿这屋子里战火的意味会更强。 从今往后,恐怕整个公司都能看到他们随时随地秀恩爱的身影了。 那标志性的黏在额头的三根头发,大眼睛圆圆脸尖尖的鼻头,和老电影里面的三毛演员一样一样的。 能够有手段布置出这样局面的人,想必这里面也有一些不错的东西才对。 碍于往昔遭遇,她非常害怕夏尔,但不知为何竟然敢出现在夏尔面前,这让他有点好奇。 寒潭虽不大,却是极深,底部呈现蓝黑色,而且还冒着丝丝屡屡的寒气,陆羽明显感觉到寒潭里的水元素灵气特别浓郁,是修炼水属性功法的绝佳好场所。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天子考核问策 刘备问完了蒯良,目光又扫过颔首低眉的蒯越,落到了孔明、曹昂等人的身上,不怒自威的试问道:“蒯主记之言,汝等以为如何?” 曹真与曹休两人虽为弱冠之龄,之前却在江东为武官,只不过任一屯长而已,没想到会被天子征来中书台,哪怕是做一小吏,也远胜过在江东为屯长。 两人来时也得曹孟德叮嘱,要多夜读问 杨康自幼在王府和深宫长大,对于江湖武林,实在是几无所知,他不知道武林中人,受了别人的欺侮,若是想要报仇的话,说场面话时,往往便说反话。 陈静宸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口。平静地看着丁曼蔓,那天之后,她和她的关系就不是太好。 鲜鱼面,顾名思义就是用河里刚捞出的鲜鱼,剖肠破肚清理掉内脏和鳞片后加入煲成汤后下面,几乎不需要其他的配料,只要少许盐巴和几味去腥的佐料就能烹饪出一碗让人食指大动鲜鱼面。 姜思南转念一想,神魂之力直接在水本源空间中显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懒洋洋吸收水本源之力的龙皇,拱手一礼,深深的弯下了腰。 “依我看还是牡丹仙子那样的美人儿才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老婆。”老二乙这边还在再接再厉放出高论。 一听其他世家全都放弃了比赛资格,众人纷纷不相信的反问道,毕竟,宝藏之地的名气,他们这些身为卧龙城的人,还是十分清楚的。 “杜哥高明。”听到杜元山的解释,其中一名少年对着杜元山竖起了大拇指。 众人议论纷纷,眼神之中带着各异的神色,根本没有人再去关注丹器大比的结果了,全部都看向了火源以及虚空之上的众多太上长老。 如果说一头深渊者全力使出大招时,释放出的能量相当于一万五千吨当量的核弹,那么,当他想要防御的时候,可以将这些能量百分百全部转化为自身防御力,理论上,能释放出多少攻击力,她们就能承受同等攻击力的打击。 长得倒是肤白貌美,貌美如花,瓜子脸,狐狸眼,那眼神更是勾人心痒。 墨缘见状,呵笑两声,说道:“看你刚刚那架势,是想动手打我吗? “那些工厂都位于城市东郊,有三个纺织厂和两个食物加工厂。”瓦西利回答道。 蒋媛的脑海里划过多年前那个成为她一生噩梦的恐怖夜晚,恨意熊熊燃烧着。 近千名花旗士兵,唯一做到的有用功,便是将军在死前的十多秒前给花旗国发出了一封诀别电报。 他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这样毫无表情的看着安渡夏的时候有些吓人,但安渡夏只是平静的和他对视着。 “如今凤阳国可是死伤惨重,很多都不愿离开凤阳国,所以他们有些人便组成一个队伍,提防朝阳国来抓他们的人。”白奕解释的道。 被副官一提醒,莱曼也察觉到了这点,他惊愕地看着这一南一北遥相呼应的缺口,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只是当时李子元伤势未愈,身体极其虚弱。董平的执行期间,又出现了一定的波折。担心会引起李子元伤势反复的何三亮,就暂时没有让董平汇报。直到马永成结婚,李子元伤势已经大致恢复,何三亮才让董平与老班长汇报。 悟空来到床前,用手一摸,那玄策滚烫的额头已然凉了!众人见此情形,都长出了一口气。 第四百六十七章 迁惠陵令! “仲谋有无才德,朕心有所知,既下文书从吴郡召征来,就是对你刮目相看。” 相比于心里打鼓的孙权,刘备却感慨说道。 生子当如孙仲谋啊,孙坚还是生了二个能干的儿子。 再加上曹孟德,或司马仲达,都是培养儿子一把好手。 不过这一次,让他们都来为大汉发光发热,争做汉家忠臣。 刘备目 而这个一般当然不是指牧晨,牧晨作为一个前世而来的大直男,有夜生活是很正常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说他是一个天才还好说,毕竟世界上并不缺少天才。 “只要不是粉色,都喜欢。”苏里里说完,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就是粉红色裙子,瞬间一脸尴尬。 “那高手不会拒绝我们做朋友吧?”惠若琪田雨婷期待地看着林凡。 “你家的晚饭这么早的吗?”摩的司机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发动摩托,载着风兰绮向前方驶去,转眼间就跑远了。 明明是很血腥的画面,但刀子在聂汐兮的手中去,却像是在唉跳舞一般,银色的光芒闪过,带着耀眼的光,晃了人眼,也晃了人心。 “倒霉!”那个守卫低声骂了一声,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呼天喊地般的叫喊。 没辙,最后只能推举了资力最浅的黄御医,被元曲押着到魏国公府门诊。 撞到江岸上的石阶,才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哇的喷出一口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和她不熟,甚至可以说,在之前是有‘过节’的,但是这七年,凡是我找她帮忙的事,她从未拒绝过一件。 姜白急忙跑到了离boss有一段距离的开关边想脱离战斗状态。 浑身下的皮肤被一块块的剥离,倒还不至于让他死掉,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淌着,生命慢慢耗尽。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与恶魔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提过,这么重要的事,宿主居然给忘了!”系统的声音有了波动,似有些恼怒。 我们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着,等到回到大湖边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北冥尘多想上去搂她进怀里,自己前面也一直在想着等她回来就不再拒绝她,可她就说了一句回来了然后就这么走了? 佛光柔和,将如意金箍棒弹开,武空眉头微皱,抬头看向半空,一道身披袈裟的佛陀,踏着祥云从天而降。 “大皇兄,这言王府,你是当真满意吗?”周怀瑾皱着眉头喝了口茶问道。 当初明明是她自己不愿意公开的,可现在当他说出自己有家室的时候,心里却有一丝喜悦。这喜悦,从何而来呢? 下面不少人都说她的运气是极好的,竟然都能被躲开,也有列入卓元明之流的,不停的让她不要只会逃跑。 而在久远的东南方,炎黄部落的远征大军依旧还在向着目的地艰苦的前进着。 而且只有掌握了所有宇宙元素的力量,得到真理封神的资格,帕奇才算得上是真正拥有了在漫威世界立足的实力。 许晴看着几人化为灰烬,心里一声叹惜,没有想到想要对付父亲的人有这么多,许晴也心寒了起来。 夜幽灵不比常人,精于藏,利于隐,还是半神之境,如果炎北能够妙手偶得察觉到他的神念,那么神识确实在强大到相当恐怖的程度了。 听到这里不仅月儿傻了,五位巫卫更是懵了!“什么?尊者?八世轮回者?”天赐无耐的点了点头,月儿本来还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但是听了天赐的话还是难以置信,这天下间真的有尊者。 第四百六十八章 冀州士族豪族大震! 刘备也清楚下令迁移宗族,必会造成破家之祸。 能缓慢完成此事最好,尽量减少士族、豪族的怨言。 他下诏令的缘故,也是为了削弱河北宗族,特别是朝堂重臣出身的宗族,打着旗号与附近郡县的豪族沆瀣一气,使得地方官吏束手束脚。 这才统一天下多少年,若再过三代,岂不是会更严重。 何况让朝堂群 天策府将军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秦焱的鞭腿便是蓦然往前一甩,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的在下一瞬,就狠狠地抽打在了天策府将军的胸膛之上。 看到眼前世界的众生相后,徐天撕心裂肺的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他的脸上却是闪过了一抹哀伤。这种力量真的是强大到让人害怕的程度,可惜他得到的太晚,以至于即便是拥有如此力量的他,都要死在这至高法则之下。 弄雪气恼地瞪大着杏眸盯着那窜缠在他的腰带上的银绳,要拿到玉佩,除非把他的腰带解开,然后再顺滑出来,否则,只能扯断绳子。 所有的炼药师都疯狂了,他们不傻,都知道这个条款不会维持太久。因此,都想着在条款失效之前,赶紧试一试。万一成功了,那岂不是一颗丹药能够当成三颗丹药来卖? 况且这也只是摸底考试而已,就算自己真的失误了,以后还有机会。 低头,看着手中的三字经,紧抓的五指用力的揪紧,眼前只觉得乌云滚滚。 刚来到殇阳城,风千就发现有着大量的半神强者正往神源山脉赶去,这肯定是神源山脉的封印已经破除,风千没有在殇阳城停留,果断的带着罗婷六人跟着那些半神高手瞬移过去。 现在这个时候,吕布肯定会过来打恶麒麟。打了麒麟的吕布自然会刷波远古,而等他刷完远古之后看到了下路线上的贾诩的话,肯定忍不住上去杀人。这个时候,己方的埋伏就到位了。 “没多大事,不就一个熊掌嘛。这曹洪还没出魔免,咱们中路逼他们打一波团,把这熊掌打下来不就行了!”巫飞白说道。 楚相思则朝他勾唇一笑,那张原本就倾城绝艳的脸,看起来越发的迷人。 爸爸妈妈,我现在回头,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吴菲菲绝望地看着季时年转身向她走过来。 看着周围一片雪白,洞内完全被冰雪所覆盖着,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洞里虽然看起来到处都是冰雪,可是一点儿也不冷,甚至还有一点儿温暖洋洋的感觉。 “心凉,爸爸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你容爸爸再想想,再想想。”纪长安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坐在了沙发上。 他看着楚相思以内力聚集于掌上,以双掌为武器,冲到面前与楚相思展开了近身战。 “我们出去吃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早餐店,包子和油条都很地道。”叶离于是把饭盒拿着,带莫邵东出了校门。 “放开我,放开我!”陆梦菲拼命挣扎,只是她哪里是季言墨手下的对手,根本无法撼动他们半分。 他吃痛朝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身后,竟也飞来四五把利剑,他翻身躲开,还没来得及喘气,只看到利剑,又从四面八方向他刺来。 他的身形并不瘦弱,相反肌理分明,只是平日里都裹在衣服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要怨恨就怨恨你的母亲吧,如果不是因为她拥有那么纯净的灵力,魔王怎么可能费尽心思去接近她,让她真心实意的嫁给魔王,如果?魔王和你母亲,就不会有你。 第四百六十九章 识时务者,在乎俊杰 甄尧也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歧义,要被人检举出去,甄氏必会在天子,还有传闻极为聪慧的太子心底留下“印象”。 这种话被人曲解,就连甄美人也吃不了兜着走,更别提他本人了。 想到此处,惊得甄尧脸色瞬间煞白。 他可从来没那狗胆,想让自家姊妹取代阴皇后,天下士人都说如今天子与光武类似,除了 苏风暖点头,可以想象得到,历代皇宫的密道,都是用来危难时刻逃生所用,太祖既然让林家人建密道,自然不会让林家三人将密道地形图外泄。不是囚困一生,就是死。只有这两条路。 贪墨更多,银两高达百万两以上的官员们,一个个惨白着脸,从皇宫出来,坚持回到府中,便俱都晕倒在了府门口。 不过,泡泡们占据地利,自然不会浪费,开始它们只是没想到,后来追了一会,就开始使坏了,越来越多的泡泡从水底冒了出来,整个沼泽仿佛煮开了的水,到处都在咕咕冒泡。 旋即,他带上呆若木鸡并垂头丧气的沈素衣,下红豆山庄的长阶了。 黑色的雷电全部朝着那只耀眼的凤凰从天际落了下去,引起了连串的爆炸声响。 这个长子从晓得有孕到生产,乃至于他落地之后长到三岁了,父子两个才头一回见面。 陆峰曾经说过,陆天朗的手腕跟他一样狠,狡猾,所以,他才慢慢的开始倚重他。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几人便已经完全的起身,收拾好自己昨夜买的东西,在云苍的带领之下,五人便朝着妖谷入口的方向而去。 仙剑门最近有些气急败坏,前些时候,为了打压绝剑门的锋芒,仙剑门派出了门派中的三万弟子参与大战,其中虽然多数是杂役弟子以及记名弟子,但是却也是仙剑门能够拿出来的最大筹码了,以此挽回日渐衰落的声誉。 “太医,照你这般说来,我和夫人以及孩子都是正常的是吗?”当太医给所有人检查过后,龙啸温和地询问道。 所以,很多人相信运气,运气即是气运,造化也。每一个最后有大成就的武者,都缺少不了运气。 程浩南目前看来比较无辜,虽然幸福园的一系列事件因他想找黄真真而起,不过后面的事应该和他无关,这次来王静还要给程浩南送药。 感受到了自己背后的杀意,尼禄虽然说想要去试试阻止,不过身体已经本能的给出了一个反应。 这是南华大佬的聚会,可是居然让外省人掺和进来了,让众人的心中都有些不爽。 周兴朝身处南华,与北华的叶家并没有来往,就算是看在叶家面子上也不用如此恭维自己。 荣静芳看到唐风这样的关心她,不仅心生感动。一股幸福的暖流流变全身。 一开始就是粗暴的拳击,黑魔没有还击,但胜负在大家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别闹了,这里总是可以修顿了吧?”楚天修冷峻不满的声音传来,同时,将缰绳一拉,直接用马身拦在了锦初的马头前。 但是,唐风没有实处全力,因为他不想一下就杀了那超人杀手。唐风想知道是谁请他来的。 得!自己不知道应该是哭好,还是该笑好,不过这种感觉也挺好的,身边的长辈一个个都是比较古板的,忽然出现这么个不着调的叔叔,偶尔皮一下也挺开心的。 “被害人的信息,我已经查到了,你看一下吧。”秦沧说着把手里面的纸筒扔在了唐果的办公桌上面。 “哎呀这不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么!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现在对我失望不失望的,说那些没用的东西干嘛!”钱明自知理亏,饶是被林半蕾给骂得狗血淋头,也只能讪讪的略微回句嘴,多的也不敢说什么。 来人是杨毅,杨棠的二弟,杨秋雨的次子,同时也是杨家一名主要的天才。 不到两个月的运作,竟然就把这件事情给做成了,叶白只是意外,宁采臣,张子房,孟啸天都非常的兴奋。 随着两者的接触,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混乱,到了最后,除了手持九天图的钟馗之外,其余之人齐齐往后退去,足有数丈距离,方才停了下来。 夏天走向扫描台,拿起苍穹密典来。就在他拿起密典刚要转身的时候,那个太监队长突然抬起手中武器就要射击他。 “是够惊人的,近四年前,这夏流醒来一次,我们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那突破的气息完全掩盖住了,想不到不久前,这家伙又来了一次……”共工撇嘴道。 不能吃灵珠升级,公会里的人就用真实模式升级,骑车的骑车,练瑜伽的练瑜伽,遛狗的遛狗,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我们领地都一帮休闲玩家呢。 那种宗教的性质我不太了解,只是如今看来并不是按照能力当做评定标准吧,当然天下的流派还是注重内心的修行,不是说强者至上,只是拥有一定能力却被这样对待,的确只能用血统来解释了。 知道玄魁修为惊人,秦昊并不寄望能强行撑破结界,而是抓紧时机,施展出之前那神秘法诀,身体瞬间淡化,自结界中移出,摆脱了玄魁神的限制。 “兰华姐姐,我们也进去选吧。”突然碧荷对一旁的兰华夫人笑了笑说道。 “我将自己这次的人物定位在黑夜狙杀之王,也就是说在黑夜中我说了算,包括师父你也不是我对手。”夜王牛逼哄哄起来。 “无妨,我相信你,你能做的很好。”林风给了鹰隼一个安慰的眼神。 雪鼠的攻击孱弱,不过利齿中却带有一种强烈的毒性,被击中的玩家可能遭到中毒状态,在没有治疗拥有相应能力的情况下,略有些麻烦。 如果血液还在的话,就代表尸体会正常。要是消失,就代表尸体会变成僵尸,到处去吸血。 “据本座所想,阴室早已经成立,只是这些年甚为低调,一直也没他们的消息。”周美人轻声说道。 “不尽然,有些花仙是有这本事的,不过那就不足为虑了。”寻易说罢只得一边思索一边讲述起过往经历,因为要挑挑拣拣的讲些报喜不报忧的事,所以他讲的很慢也讲的很累。 第四百七十章 陛下救了儒家 二月二十五日,各郡雨水渐渐平息,虽偶有轻风细雨,但总归天晴气朗。 信都附近的农夫与农妇忙碌穿梭于田地间,挥洒着汗水用锄头,重新犁平土地,铲除洪流携带来的乱石和莠草。 黔首百姓忙碌过后,终于将麦种播植下,心里算计半年后的收获,并且期盼青禾能在无旱无涝下缓缓生长,那份踏实的情感,不由让人笑语 卓天游到他身边,瞧见这奇异模样,挠挠脑袋,这样的景象还是见所未见。 “幸不辱命。”青冰荷与杨仪笑着击了个掌,之后对着崔和笑道。 夏飞瑶一颗心惊魂未定,再回眸时就对上了华月的那双含笑的墨玉。 “所以……你想说什么?”华月垂下眼眸,神色已然恢复平静,自从他见到司徒千辰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司徒千辰会查到他的身份,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华月倒是坦然了。 他这话一出,六人都呆在了那里,他们为傲家拼死拼活,到头来只是畏惧卓天强大的实力,却要被家主这般威胁。 “司徒千辰,你够了!”凌剪瞳跑到他们的面前,一把推开了司徒千辰。 在这一刻,仰天大吼一声,他的浑身法力涌动,黑色烟雾从他的肉身中流淌了出来。 蝎族队伍中没有人应声,瑞又问了一遍,蝎族那边好像有点不耐烦了,最前面的几个用大钳子在地面上叩击了几下,往前走了几步。他们离瑞的距离已经很近,那个巨大的尾钩随时都可能挥舞过来。 俞钱花一下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外面会有这么多人,孤宝庞大的身躯更是让她吃惊。 老人家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刘爽,那原本应该是浑浊的眼球,却焕发着异常的神采,在那黑色的瞳孔中有一闪一闪的亮光在闪动,像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无法看清在这黑洞里面究竟有着些什么东西。 姜晚好结束记者会就立马往家里赶,她在路上打了电话给苏瑕,但手机提示无人接听,她又打了家里的电话,可依旧是无人接听,这让她心急如焚,充斥着不安和紧张。 八云紫笑眯眯的看着无数条想加入云盟的弹幕,暗地里阴恻恻的笑了笑。 我吸了吸鼻子,正打算问路旭东郭于晴怎么会去a市,还有那什么“你心里有数”又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路旭东应酬回来,才到家就接到郭于晴电话,说什么自己车坏在半路了,孤身一人在路上等着汽修厂来拖车,又担心路段不好打车,问路旭东方不方便去接她。 看着这十件价格昂贵的服装,甘草奏心塞塞的,果然,他还是过来了。 “呃,这倒不是,那枚给你吃下的能力果实,是史前时代夜行始祖第一次被杀死之后留下的尸骸的心脏部分,作为原材料,炼制出来的东西,只此一份。”龙五说。 “举手表决,去还是不去。”诺兰闻言当即举手,舒仟同样举手,二人一脸可怜的表情看向林幺幺,林幺幺微微一笑同样举手。 明明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机械化声音,此刻却让王宇感觉听到了些许慌乱之意。 然而他也没有拒绝,挑个顺眼的大树砍倒,坐在上面,随意地挥动,一连挥出三道剑气。 若是平白无故说一个宗门与魔修勾结,导致那个宗门声誉不好,那就得承受那个宗门的怒火。 第四百七十一章 荆州水军进益州 “平原啊!” 刘备远眺东南边的青州,那是他的起家之地,带着关张赴任县令,灭贼寇讨黄巾,置生死于度外,才得以功成。 有机会当然想回去看看,何况平原县对于刘永,亦算是长大的乡里,去看望乡亲父老也不错。 “待我再好好整顿一番冀州的吏治,敲打完那些士族和豪族,再转道去青州罢。” 刘备 高雅云陪曾毅喝了一杯,就到客厅去了,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看电视。 张韬并不知道,他今日所张贴的这些东西,无论最后郝家成败。都必定见于史册经传,亦是不知,就这么一份份轻薄的纸张背后,蕴含的却是郝家破釜沉舟的决心。 只需重用热药数剂,必然冰河开动,血气畅行,正常生理技能恢复,创口自然是不药而愈。人的伤口愈合,本来就不是依靠药物的,而是依靠生理机能。 等着邹鹤鸣走了之后。方逸就在自己的画室里一边看着儿子画画一边等着时间。估计张旭那边醒了的时候就拨了个电话过去。 不听也是没办法,现在看来,有赵王和郝大人在,这身家性命,可能已是保住了,既然身家性命得以保全,眼下还有一件事儿,却是大家看重的。 不过,经此一事,叶默也算了解到,妖佛派这个比许多魔道宗派还魔性的宗派是个什么模样了。 “所以,我也得死。”刘天直视着他,并没有因为他说的话而害怕,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害怕的,刘天肯定不会傻的天真的以为他们会放自己走。 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缸里,杨霖有些权衡不定,他现在真的是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休息,一直这么忙下去,身体难免会出问题,可是不拼搏就什么都没有。 顷刻间,八道仿佛天地乾坤炸开的巨响轰鸣传荡开来,整个微型世界天摇地动,无穷无尽的白光从八根棱柱方向轰然爆发,如山洪爆发一般,又好似火山喷薄,无量的纯白之光充满祥和之气,席卷扩散,弥漫遍这天地。 “我们会不会太高调一点点了?”刘亦非低声问道,她心里既是甜蜜又是紧张,很少有机会这么满大街的晃荡着,而且还是跟自己喜爱的男人一起,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杨霖的侧脸。 表面正经的他,心里就是不喜欢那种正儿八经的姑娘,偏喜欢她这种风尘妖媚的。 北苑距离公司的路程比她之前的公寓远多了,所以叶尘梦也没有矫情,当即就收下了。 全开被吓一跳,刚刚林星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现在却要和他一起去看看陆通找魏仁武的茬。 这台词是云七夕提前教的,经过历练,翠翠的胆子已经大了不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也没有很紧张了。 “真的吗?”韩连依抬头望着他,满怀期许的眸子盈盈水润,在光的照耀下,更显生辉。 因为那片护航的空域不是别处,正是靠近中子山主阵地的交战前沿。 而韩连依醒来就看见这个陌生的房间,不见连烁,她慌乱的爬起身来,就看见放在一旁的十字绣。 他无力的眸,黯淡的目在接触到她凄楚依依,泪痕斑斑的脸时,他却笑了。 当王明,降下神谕,下令说要收回仙界33重宝塔时。玉皇大帝激动的拍动了桌子。 这下就连发起狠的朱英启也没脾气了,喘着粗气,瞅了瞅将暗的天色,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知道内情,就算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在不远处的山沟沟里,竟然有一座新建的现代化厂房。 眼前之人,如何知晓,在远古魔朝之中,竟然存在着一株不死仙药的? 龙涛微微落后,瞥了眼不远处的一片密林,笑了笑后,跟了上去。 只见叶承立在城主府上空,长发飘动,眼神清澈,面带一股傲然之色,俯视前方的三名大乘魔祖。 “哈哈,你莫害怕!我不但不怪罪于你,反而要谢谢你哩。”老者哈哈一笑,伸出脏手拍了拍吕光的肩膀。 “什么事,师父尽管吩咐!”杜娇一脸喜色,对于龙涛这种高手,她巴不得他天天吩咐她做事,好让他记杜家的人情。 元气的修炼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尽管一门元气功法与神通一样,也分为玄、天、圣、神四级,但在开辟气海,成为行者之前,元气功法的优劣之分,却不那么明显。 “碧月姐,你看他刚才都准备对我出手了,如果不是茗玥妹妹的未婚夫出手,你觉得我会怎么样?”姜远恒心中一寒,诧异的看向姜碧月。 林尘嘴角抽了抽,怪不得史莱姆这种这么迟缓的怪物能在森林里活得好好的,感情是比刺猬还要可怕。他这样继续砍下去的话,说不定史莱姆还没挂掉,他就先被这些溅射出来腐蚀液体给腐蚀掉了。 吕光缓缓的抽回了手掌,他感觉到右臂又重新恢复了知觉,拥有了力气。 陆涛出了实验室,走到申茂导师的办公室门口,看了看上面牌子上写着的名字,敲了敲门。 第四百七十二章 益州豪强:反刘备,兴汉室! 蜀郡属国的旄牛县道路极险,河水从西面的群山中冲出,浪花水声滂湃,河道略如翻身欠腰,舒张骨节格格作响的一条伏龙。 山峦绵延起伏的西面,正是外羌迁徙而来的故地。 举目四望只有孤鹰缓缓地盘旋狩猎,一记啼鸣,振翅飞过高山脊背。 “哎,此处当真难讨平。” 张飞带着近百军士骑马来到河畔边 厉天说完,拿出诸多珍品,都是难得之物,是秦政跟夏子轩给他的,用来布下阵法。 死去的那几个杨家人他都不认识,但是他知道那的的确确是杨家人。 浦南征怔怔地望着躺在床前的李天意,吓得脸色苍白愣怔在李天意宿舍的门口,呆呆地望着躺在血泊中的李天意,似乎被人点住了麻穴那般一动也不动。 人的性格就是这样,要改应该很难,我这样一说,伺候他们的下人应该会少受点苦,如果十天之后他们给的第一批货不尽人意,我再慢慢收拾他们。 “嘿嘿,夏子轩,你们要是离去,我们自不会与你们动手。”那两个元神境修士即使高夏子轩一个境界,但还是有些忌惮他。 不管是曾经还是以后,他们都无法平淡,也不可能简单,除非他们放下所有的一起。可是不管是她的仇恨,还是他的雄心,想要放下,对他们来讲就是活生生的从他们身上将皮肉扯下来,谈何容易? “正好拿来试试这猎杀者之弓。”史倩薇道,46的攻击,在同等级的弓箭手中已经很恐怖,基本上触发暴击,可以两箭解决掉一个同等级弓箭手,精神师。 早朝结束后,众人纷纷离开了龙寰殿,荣王突然摁住景容的肩膀。 锥面虽然是倒置的,但是和普通的山坡差不多,有绿色植被覆盖,植被之下有防御工事。以及一些洞口,这些洞大都是天然的水流形成的。 这些星虫并没有挟星球进行流浪,只是留在星系里,通过惯性,或绕恒星公转,或绕行星公转。这是一个非常壮观震撼又令人震惊和惊悚的场景。 邪龙主宰似乎预判到了他们的选择,心中真诚祷告,混沌之力融入本源之躯,极大强化了本源之躯的强度,同时舍弃攻击抵消,超负荷融入本源力量加持本源之躯。 此话一出,白惊澜彻底稳不住了,真的是他,他的好哥哥,他竟然还活着,他回来找他了。 他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任何一种物质。也许只有第二命这种非人怪物才可能创造出这种道法来。 这是松口的意思吗?伊念琳在想,许洛不行的话,她到底能找谁?寒牧尘第一个排除,影响力太大,那男人也就还有易沐风,不过,那家伙性格那么古怪,这种忙,他估计不会帮。 楚天只觉得两团软软的东西在自己胳膊上蹭来蹭去,却是更觉尴尬,身体紧绷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年轻人静下来,想想自己,就象沉沉浮浮的茶叶,也许所欠缺的就是那样一壶沸腾的水,于是大悟。 他知道明天学院一定会解决好虫子的事情的,所以他放心的离开了。 淡蓝色的空间,这一次没有那么安静,可谓是吵吵闹闹,各种金属打砸的声音,不绝于耳。 此时,陈枫的秘力损失了一成,可是在外人看来,他的秘力可能连一半都不到了。 听梁玉琪这样说,林帆赶忙将她护在了身后,然后拿过了她的手电。 第四百七十三章 刘备:太子,你要做好接班人 建兴五年(202)七月十六日,秋风卷动北方,各地开始了耕种,上至太守,下到农夫,都处在了忙碌中。 豪族、士族被驻守在幽州与冀州的近万骑兵,吓得心惊胆颤,连汗都不敢出。 不久前,乌桓各部落的首领彼此厮杀搏斗,将要精疲力尽时。 汉军做出将幽州突骑放置在冀州北部的涿郡与广阳郡的假象,用于 与此同时,徐无忧自然也没有闲着,沿着三只双耳三足圆鼎轰击出来的破绽,给与了精灵大军猛烈的打击,让这次他和两大势力的合作的战果,进一步扩大。 节目组简单的一番沟通之后,佐佐一夫示意没问题,就这样开始。 然而,就在这时候,通道中纳兰长老已经破开所有的阵法飞了出来,落在两人的面前。 老太公精神头不济,跟叶天打了个招呼就被抬下去休息了。叶天住进彭家大院,晚宴定在晚上八点。 河盗被剿灭,夜晚的宁静也已恢复。可是叶重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始终不能静下心来。 恰好,作为一名在索尼工作了20年的老员工,柴崎川木对此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马上吴道子就释怀了,一物朝他飞来,却正是一枚乌木令牌,让吴道子眼前一亮。 “我们又不是要他的命,就是找他谈谈,你怕什么?一会我还把车开走,不给你添麻烦,看我人多好。”叶天掏出电话,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而且大宋的王爷们有些像汉朝的王爷,都有领兵传统。有兵权在手的他们会甘心任皇帝杀戮? “那你是喜欢胖乎乎的还是硌手的?”林笙看着放在他手心里的手问。 一起吃过饭了,大家的关系就拉近了些。饭后青莲佬娘就拉着谷雨唠起了磕。 滔天的恨意和嫉妒令她的心顿时扭曲得像是蜿蜒盘旋在枝头的毒蛇,蚕食着她心里为数不多的挚真。 房门一开,双琅昭便疾步上来,抱着阿花,向苍大娘苍大叔颔首笑过,迈着稳健的步伐踏向府外的花轿。 “放心吧大人,还活着。”说完两人连忙去往最后一个帐篷,把红灿烈抬了出来。 虽然刚刚只有匆匆一个照面,可还是让她看清了那个叫容颜的脸,不得不说,那脸蛋是真的漂亮,即使按标准尺寸都整不出她那样的精致。 梁太太气质高贵优雅,脸上只有浅浅的法令纹,皮肤白皙,五官清秀。 只不过,泽羽实在是太强了,就算只分出一丝微弱的力量,也足以应对绝大部分危险。 萧白刚走到离古井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 “但不管如何,他绝对是一个高手,就算放在黑衣组织里面,也很厉害。”灰原哀给出了一个很高的评价。 云歌这才了然,原来是老熟人,只是……难道她知道她没说,所以才派人来暗杀她? “怎么可能!?”那个进化者老人在用全力和夜枫对轰了一掌,结果居然是他落了下风!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晋王,王遂倒也不妄自称大,不过也半点不觉得自己的过分。 凌长空说的虽然有些过分,但也并没有错,魔教这样做完全是愚民政策,以未知的圣人糊弄,让这些人虔诚参拜,然后驱使。 “你的心就这么狠——”一个大大的耳光落在我的脸上,脸颊临近大脑,传到的时间比较短,我瞬间都感觉脸上好像爬满了蚂蚁,一会儿刺痛感就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来袭。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打我,还这么用力。 第四百七十三章 刘备:太子,你要做好接班人 建兴五年(202)七月十六日,秋风卷动北方,各地开始了耕种,上至太守,下到农夫,都处在了忙碌中。 豪族、士族被驻守在幽州与冀州的近万骑兵,吓得心惊胆颤,连汗都不敢出。 不久前,乌桓各部落的首领彼此厮杀搏斗,将要精疲力尽时。 汉军做出将幽州突骑放置在冀州北部的涿郡与广阳郡的假象,用于 与此同时,徐无忧自然也没有闲着,沿着三只双耳三足圆鼎轰击出来的破绽,给与了精灵大军猛烈的打击,让这次他和两大势力的合作的战果,进一步扩大。 节目组简单的一番沟通之后,佐佐一夫示意没问题,就这样开始。 然而,就在这时候,通道中纳兰长老已经破开所有的阵法飞了出来,落在两人的面前。 老太公精神头不济,跟叶天打了个招呼就被抬下去休息了。叶天住进彭家大院,晚宴定在晚上八点。 河盗被剿灭,夜晚的宁静也已恢复。可是叶重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始终不能静下心来。 恰好,作为一名在索尼工作了20年的老员工,柴崎川木对此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马上吴道子就释怀了,一物朝他飞来,却正是一枚乌木令牌,让吴道子眼前一亮。 “我们又不是要他的命,就是找他谈谈,你怕什么?一会我还把车开走,不给你添麻烦,看我人多好。”叶天掏出电话,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而且大宋的王爷们有些像汉朝的王爷,都有领兵传统。有兵权在手的他们会甘心任皇帝杀戮? “那你是喜欢胖乎乎的还是硌手的?”林笙看着放在他手心里的手问。 一起吃过饭了,大家的关系就拉近了些。饭后青莲佬娘就拉着谷雨唠起了磕。 滔天的恨意和嫉妒令她的心顿时扭曲得像是蜿蜒盘旋在枝头的毒蛇,蚕食着她心里为数不多的挚真。 房门一开,双琅昭便疾步上来,抱着阿花,向苍大娘苍大叔颔首笑过,迈着稳健的步伐踏向府外的花轿。 “放心吧大人,还活着。”说完两人连忙去往最后一个帐篷,把红灿烈抬了出来。 虽然刚刚只有匆匆一个照面,可还是让她看清了那个叫容颜的脸,不得不说,那脸蛋是真的漂亮,即使按标准尺寸都整不出她那样的精致。 梁太太气质高贵优雅,脸上只有浅浅的法令纹,皮肤白皙,五官清秀。 只不过,泽羽实在是太强了,就算只分出一丝微弱的力量,也足以应对绝大部分危险。 萧白刚走到离古井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 “但不管如何,他绝对是一个高手,就算放在黑衣组织里面,也很厉害。”灰原哀给出了一个很高的评价。 云歌这才了然,原来是老熟人,只是……难道她知道她没说,所以才派人来暗杀她? “怎么可能!?”那个进化者老人在用全力和夜枫对轰了一掌,结果居然是他落了下风!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晋王,王遂倒也不妄自称大,不过也半点不觉得自己的过分。 凌长空说的虽然有些过分,但也并没有错,魔教这样做完全是愚民政策,以未知的圣人糊弄,让这些人虔诚参拜,然后驱使。 “你的心就这么狠——”一个大大的耳光落在我的脸上,脸颊临近大脑,传到的时间比较短,我瞬间都感觉脸上好像爬满了蚂蚁,一会儿刺痛感就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来袭。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打我,还这么用力。 第四百七十四章 陈登:早知不吃生鱼片了 刘备瞧见似懂非懂的太子刘永,不自觉地走下台阶用手轻轻摸了他的发髻。 “阿翁如今贵为天子,身系千万生民,不可轻言生死之事,怎么还像做大王时一般?”刘永有些气鼓鼓地抬头,露出齐整的白牙,生气说道。 阿翁在平原就常不拘礼节,带着他去荀尚书令家中蹭饭,还特意挑人家吃饭的时候过去。 临走叮嘱 五行剑元功淬筋境的功法和其他淬筋境的功法差不多,都是按部就班的淬炼经脉。 因为这事,我的人际交流能力受到影响,在学校的功课也开始下滑,我的室友建议我去找心理医生,因为她们感觉我有自杀倾向。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被打成这样,完全是李强之前偷袭的原因,当下犹如饿虎扑羊般,双手泛起一层青色气劲,朝李强轰来。 某一天,东方玥生病了,突然间晕倒,杨玄真想也没想,抱着她前往医院,并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存款,给东方玥治病。 算了,烦心事暂且先放一放,跟佳人约会换换心情,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刘留柳躺在地上哭得很悲伤,她仿佛要把自己今天晚上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全部哭出来。 “也许这就是命运……”刘彤还隐约记得,在梦中看过的天后人生,不知道这一世是否还要重复梦中的人生。 没多久,李强便已经将传送门建立在了剑宗的外围,虽然剑宗上下所有弟子和长老,都挽留他,不希望李强离开,但是李强知道,自己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老人须发全白,便是眉毛也全白了,浓厚的眉毛几乎遮盖住眼睛,虽然脸上有些皱纹,但是满面红光,一身旺盛的气血竟然丝毫不下于王凡。 因为刀灵几人不知能不能杀得了靇怪,以至人类更长久的生活下去,带着这份疑虑和不安,刀灵几人继续寻找靇怪。 “再过不久他们应该就到了,这几天,你做好准备了吗?”宋圆圆象征性的问道。 看着它们玩耍,我慢慢陷入了沉思,可能是因为毫无办法的关系,我也索性不想那么多了,就看着这几个家伙做游戏。可看得久了,我却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规律。 但是后来天地大劫之后,此处就彻底成了一处绝地,无论何等仙根,进入其中,就会莫名其妙的枯萎,更加让人无奈的是,偏生这地方原本生长的灵植仙根,却是长的郁郁葱葱。 只见外面的人分面两队,一队以大长老为首,另一队张凌云看着眼熟。而轰识结界之人,正是看着眼熟那些人,此刻大长老已经受了伤。 所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三人当然很愿意多做些善事,这对于修者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待能够装药材的地方都装满了,三人才就此罢手,继续赶路。 可过了一段时间,这沈老实却是忽然大病一场,而那头牛,更是在沈老实之前就一命呜呼。 说罢,便反身离去了,只剩下师徒二人,静静的坐在窗前,对着窗外的初阳发呆。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郭中庸达到了一个顶峰,品级依旧没变,却谁都给面子,这是一个真正的可以在士子,皇帝,新旧思想大臣,老佛爷,包括太监李莲英之间全部游刃有余如鱼得水的年轻人。 可正当他站起身准备出去看看热闹的时候,却看见落尘打翻了托盘冲进去的情景,这让他心里一紧,赶紧跟了进来,但是听到了他们的话云轩便释然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第四百七十五章 如何医天下 八月初旬,刘备处理完冀州诸多事务,敕令云阳宫城里的中书台、尚书台、御史台、九卿与六部等官署,于建兴七年岁末前,逐渐迁至雒阳城。 在此之前,还是由尚书令荀彧领群臣留在关中,处理益、雍、凉三州,及河西鲜卑与西域诸国事宜。 让荀攸与郭嘉在雒阳将各官署的架子搭建起来,日后两京都官署合并后,能适应 只是两人的地位完全不对等,一个透明替补,一个超级明星选手,大家都觉得闹腾不了多久。 胸骨震动,叶长生双脚未动,却被大力推着硬生生地往后划出两条深痕。 周洵正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这点,这才不愿意去治那个什么病。 他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副局面,自己就这样没了,可能,大概,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吧。 这牛皮画卷确实是看上去年份已久了,倒不像是重新绘制的新画。 “谁?”阿泠假装不知道,其实她早就听到下面的人回来报告,那个狐狸精自己跑掉了。 张华强这样的做派他哪里不清楚,设计稿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他弄出来的。 接着楚恬捧着沉甸甸的木匣子,立刻哼着歌儿往府衙里面的议事厅里走去。 这名姓卢的年轻将军,当真是大明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顾云瑶顿时头疼了,她本想来教训他们一顿,现在怎么办? 听了端木风的话,面前的二人几乎同时露出了满脸惊讶,不敢相信的看着端木风。 红球能将人们心中的欲望,引导出来毁灭无数的平行世界,虽然从设定上看起来猛得一批,是由多元宇宙的未来人类制造出来的终极道具,但它有一个致命缺陷。 此时的姚永康,正歪歪扭扭的躺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打着瞌睡,鼾声时不时的会传入任菲菲的耳中。 想到这,她耐心叮嘱:“达军,顾大强不是好东西,你千万别听他造谣生事。 当大夫,必须有个好身体,要不然怎么能经受住跋山涉水,四处云游? 高速旋转着的八分光轮,当场就就切过它的脖子,使得宿那鬼整个身体一僵。 这可是她第一个孙子辈,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人跟人的感情其实很简单。 凤怜希推脱不过,也就只得暂时放下手头工作和这人出去逛街了。 祁云姝想着硬闯是不行了,可是时间越久她心里越是不安,她必须得出去看一眼。 对面的人,见状低了低头,许久才开口问道:“裴兄,你有过很爱很爱的人吗?”随后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愚蠢,赔笑道:“瞧我问得,尽是废话了。”他又看了眼林佩玖,默默低下了头。 坐在首位上的韩守成,看着众军官脸上带着惊讶,开口发言安抚道。 所以柯林确认了第二组孩子的情况之后,立即带着代罚者部队出门扫街去了。 我们落地之际,只见闻仲正蹲在袁角天君的尸身跟前,抱头失声痛哭。 方冬进去之前抬头确认了一下确实是101教室以后,叫了布鲁肯,这才走进去。 清秋院惠那手中的剑猛地爆发出了惊人的咒力,黑色的咒力从剑上蔓延到了清秋院惠那的手臂,使得她的手臂完全变成了如同墨汁一样的黑色。 另外,周围还有不少的炼气家族被散修攻破,有不少的家族修士沦为散修。 第四百七十六章 刘备:我才能掀案台 九月初九,在信都安营扎寨半年的中军终于撤营开拔。 听闻此消息的冀州士族与豪族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用每日再提心吊胆。 由于把部曲与僮客交出给朝廷,导致家中只有奴婢和僮仆,不说面对最精锐的骑军,就是郡县里持刀盾的役夫,竟然也成了不好招惹的对象。 对方虽然不能披甲,可他们同样也没有甲胄 这一次莉莉丝和月夜邪皇有关于第一刺客的挑战直接升级,成为了圣堂和黑暗神殿再一次切磋胜负的缩影,他们代表的已经不是自己,而是两个帮派的强弱。 叶天陷入了沉思,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叶天,身子之中有了大地精华,在遇到一个无上精华,那肯定要抢。 紫琉璃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就连阿和,看着翠娟招呼不打闯进来又大刺刺的盯着客人,现在又跑了出来,眉头轻皱。 “我是凯图公司设计部的组长,麻烦您帮我接通总裁雷少晨先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打算公开自己的身份,既然是公事,那就公事公办好了。 两大势力主同时发话,那藐视的态度完全就不把完美配备的崛起放在眼里,三大势力,除了他们两股势力之外,就剩下了结盟,但结盟迟早会消失,整个二大区只容得下两大势力的争斗。 正写着手机却响了起来,在这样有些紧张的气氛下显得格外的突兀,其他人已经抬起头看过来,杨希若脸一红,赶紧把手机拿出来关掉,只是看到应该是魏俊生的来电,可是现在她有重要的事情,也就顾不得了。 因为全心催动旗阵难以分身的吉浩月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震在当场,眼看着那道银芒撞向自己胸口。 丰玉的双眼突然变得重若千金一般,瞬间感到体内有个沉寂了很久的东西不断汇聚,随着她的灵魂海洋喷薄欲出,而她则似昏昏欲睡般失去了心神的最后一丝清明。 从昨夜到现在他一直未睡,叫自己阴灵出窍。便已觉察这些妖兽除了扎营之外,还分出一些体型较大的在做一件奇怪的事——摧毁周遭山地当中的林木。 听到秦寒的话,高衙内手指着秦寒,想要求饶,却只能发出几声鸭叫一般的声音,在无边的恐惧之下,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讲话了。 雪樱花立马顺着钱多多的眼睛方向看去,只见一只狸花猫呼噜噜睡得正香。 对于羽生来说,尽管他获得了在前线自由活动的权力,但也不能自由过头了,所以得有计划。 马飞这边虽然胸有成竹,但在报社的某些人眼里,情况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幺鸡!”蔡卓娅又一次点炮,不过这一回马飞言出必行,没有做声。 一阵烟雾在前,他远远的把摩托车停下,掏出手枪准备以警戒姿态上前查看。 “是的,大人。”顾曦晨慢慢低下了头,她明白接下来判官要说什么了。 一阵剧烈响动从浓雾中传来,地面裂开巨大沟壑,伴随着岛屿守护者的吼叫声,从声音中可以大致感受出岛屿守护者的情绪:他愤怒、惊慌,和恐惧。 诅咒之村:这是一块被黑暗侵蚀的土地,所有踏入这块土地的生灵都会遭受最恶毒的诅咒!最近诅咒之村的黑暗力量有向外蔓延的趋势,黑夜酒馆委托你去调查情况,查明诅咒蔓延的原因。 第四百七十七章 平原县永免赋税 “哎呀你别烦我了。”叶轻眠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又哼哼的两声。 那个裁判和周围几名听到的工作人员们先是面面相觑地互相对视了一下,但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不一会儿,古旧的木门支呀一声,被一个老妪打开了。看她年龄,应该就是白氏的婆婆了,但她只看了月季一眼,就急忙把门关上了,还传来了反锁的声音。 舒服,太舒服,林峰的所作所为,让阿武心头的憋屈一扫而空。他甚至都忘却了身上的伤痛,想要给林峰鼓掌。这一拍巴掌,他才感觉断臂钻心地疼。 李天泽瞬间趴下,利索的翻身滚下擂台,又一次用取巧的方式躲开两人的围攻。 “今天我差一点就死了,他们能够利用刺杀这种卑鄙手段,难道就不能允许我使用诈尸这个手段吗?难道就是因为我是知府的儿子?”吴白十分委屈的道。 见此,生岂能落后一步,这第一位骷髅神王,未曾对她出手,便是最好的局面了,而且以灭眼下的实力境界,并不能斩杀两位,乃至三位神王,岂能不借助对方之力,消灭眼前的两位神王? 叶轻眠不知道老鬼王为什么突然岔开话题,不过还是依旧创造了一个极限密度的正方体。 可惜,另一个身穿铠甲的头目却不关心那些,他蛮横地打断了路鲁想要继续汇报的某些异常并直接问起了他更关心的那个至今失联和生死不知的克蕾雅的情况来。 一个震耳欲聋的龙鸣声忽然响彻他的耳膜,晴空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倒下的一片树林里涌出一条浑身通黑的龙来。 看着方言果真将神兵拿了出来,灰袍老者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当他的目光在看到那件神兵后,神色终于是有些一些变化。 发觉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姜哲正准备乘胜追击,却忽然听了一个问题。 没错,如今的睿亲王已经是我了,尽管本王还未成亲,更未及冠,可心狠的父王硬是向圣上接连请命三次让了爵,连同王府一并落与我头上。 吕棋走入山寨中的营房后,他一直都在等待着刘烨的军队,向山寨发起进攻,但是,他等了好一会儿,却依然不见外面,有任何的动静。 而王崇阳一方虽然在修为上处于优势,但是比斗并不是完全看修为,而是修为和剑法的结合。 可是,谁能告诉我,一个所谓珍贵的向导,和二战时的军妓,有什么区别? 林辰换好拖鞋,走进正厅,虽然他尽量不让自己留意房间里的摆设,但很明显,王朝和刑从连根本就没回过家里。 就像向导们看待普通人的演技,现在向导们引以为豪的,再如何精妙绝伦的幻境幻术,到了这人眼前,都成了个笑话。 园子中空荡荡的,只有孙悟空的回声,却再无其他声音了,孙悟空一阵纳闷地看了一圈,又回头看着地上掉落的蟠桃,不禁肚子咕噜一声响了起来。 从这些人的议论听上去,离宗和星宫现在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没有什么危险。不过他们的杀戮好像也没有吓到那些人,反而像是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这几天她都一直在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想到把他的可恶的衰样子拍下来。 看着后面的警察,我们三个蹬着后门旁边的观赏石,三两下就越过墙壁。 「……妖王陛下,以上是属下此行陪同月雨殿下的报告。」一座大殿当中,一名穿着血红色战衣的中年人恭敬半跪在地上。 难道是因为我杀的人太多,惹上了煞气,结果老天却惩罚孙晓青? 夏若雪回来,夏府唯一的外援落空,夏霖昂赶紧去找布匹商人,应下了这门亲事。 苏情扬眉道:“这还差不多,这样才能弥补我内心的歉疚。”苏情咬咬牙,她这次为了颜夕可是连骗人的功夫都使出来了。 雨师青静静的在殿中的一个玉蒲团上坐了下来,摆出了一个修炼的姿势,但是他却并没有真正的在修炼,只是在等着,他的心境也并不像他脸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听着哩~”张宽有气无力地说,搞了半天,心目中的武林高手居然是这态度,很是失落。 就算警察告诉我林镇海想要骗何雨露的房子,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如果只是福王征地也不算什么,那几条街上的住户虽然不能多赚钱,但也能得到差不多的价格,麻烦点,搬到别处去就是。自古被皇亲国戚强占了地的老百姓多了去,在大周,在当今皇上治下,已经很不错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我曹孟德心有愧疚 季秋时节的雒阳,城外有一片望不到边的耕地,被斜晖涂满了金黄色,洛水在旁潺潺地流淌着,轻微的轱辘声响从碾石水车轮子旁传来。 青州水车从灌溉田地到被工匠应用在碾盘上,用来碾压芝麻与豆类,更利民于百姓。 让不少来到雒阳的士人不由发出感慨,器物的应用不在于器物本身,而在于使用它的人,水车在孝灵手 将几人引入一个偏僻的院子,猎户们立刻现身,一道道箭矢飙射而出。 只是,他仍然认为,这家伙十句话里也许只有那么一两句是真的,或者大部分都是真的,就是为了掩盖那一两句谎话。 当然,实际上他也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从临江府道宫搞一些灵灰,但那个难度,还不如赵关山自己随机去灵界呢。 现在也不敢过多的反抗,杜方海几乎要疯了,这个时候反抗,只会挨得更惨。 这样突然一手,闵州州城势必陷落,而他们的实力也将增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得不承认,1号玩家说的有道理,倘若3、4是双狼,3号玩家完全可以在末置位悍跳白痴。 顾易川上前用力推匕首,仅用了几秒时间,那只变异银币水母便嘎了。 而这画面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在不停地前进,似乎是某个在奔跑的人的视角,只是仔细看,这视角也有些高了。 黎雾没好意思说,是因为他刚刚那个眼神毫无温度而显得冰冷慑人,她有点被吓到了。 至于那个红色眉毛的,上次他们就在空间乱流之中战了一场,对方也是一个大圆满,实力不比他差。 而新跟着王大人过来的将官们呢,自从去年京师勤王之后,他们基本上都在天天操练,好久都没有上过战场了。 他竭力克制不去看她,因为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怒火,将整个大道宫的人杀光,逼问救醒长宁的办法。 “辽军要败了!”刀疤汉突然一句话,将走神络腮胡惊醒过来。他抬眼看向战阵,果如自家大哥所说,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辽军的阵型已然维持不住了。 格林并没有吵醒贝拉多娜,和千影一同沿着屋顶,往目标方向跑去。 他已经想法设法救下一万多人了,对于这些刚才逃回去的百姓,他也无能为力!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就在格林纠结不已的时候,半身人抱着一些新鲜的混沌蘑菇,走了回来。 何统领定下了神来,见这位军指挥使满脸惊慌怯懦,心中暗骂道:“没胆的废物!”却也不想自己的表现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田假本来也松了口气,再听熊荆之意要在十年之后,他的心又提了上来。只是太过详细的话宴席上不好说,他只能忍下,回头谒见时再度进言。 “当然不用,你觉得可以就行,你觉得可以就行。”楚羽尴尬的笑了笑。 整座能容纳十几万观众的橄榄球馆,沸腾了,显眼的五洲国红旗在看台上飘扬。 姜蔓自己根本没有发现,听永安帝一说她又转头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的三皇子,但还是没有看出来。 然而当这预感真的成真时,他果然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 一边为前线的那些散修担心,一边开始爬进掩体,准备第2波登陆拦截。 “你看,这个根部是红色的,这个根部是有些褐色的。”翠兰指给莫言看。 他不能溜,一旦溜走,最高裁委会肯定会认定他作弊,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不断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