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你了》 第1页 《拿下你了》作者:墨成sr【完结】 文案: 【表里不一暖心直球学霸vs酷拽炸毛体育精英】 季羡阳本着体育精英的硬汉气质,认为多做一道题都是对教练的不敬,不断在班主任底线边缘疯狂蹦迪。 为了镇压孙猴,班主任搬来了如来佛——盛向为他补习。 天降学霸尽职尽责,做上了他的贴心保姆: 服务范围包括但不限于奉枸杞泡茶、餵薄荷糖、送骚话… 季羡阳威胁不成反被套路,噩梦不止… 最终,学霸看着衣服拉垮在腰腹的季羡阳,嘴角笑意加深:「如果你达到分数线,师父你来当,我都听你的。」 季羡阳内心挣扎:「得,别怂。」 ——从此,季羡阳便开始了逆袭之路: 羽毛球赛激战正酣,他在画函数图像。 体育测试严格进行,他心无旁骛写作文。 就连校运动会,他也在认真背英语单词。 众人:羡哥被附体了!救他! 然而面对各项技能满分的同桌,季羡阳感到打脸真香,竟生出了一个念头:他,我的。 在拿到特招资格后的季羡阳,将期末考试成绩单甩在他面前,戏嚯道:「师父要将你逐出师门。」 盛向如他所愿,瞬间撇清关系。 季羡阳:?!回来! 他又不要脸地倒贴,赖上学霸,再次威胁:「老子命令你给我补课。」 于是盛向又重操旧业,直到季羡阳承认自己离开他半步都不能自理时… 他看着季羡阳发红的脸,薄唇微勾:拿下你了。 #食用指南: 11v1,he 2学霸,双向救赎。 3开学事务繁忙,隔日晚9点更 4小白文笔,多有不足,轻喷 #更多人设特点正文体现~ #小剧场# 《真香定律之》 初识羡:「你他妈能不能别管我?」 「不能。」 然后羡:——「你在干嘛?」 「关你屁…,找手机。」 最后羡:「你他妈让我学一下行吗?」 《卑微时刻之》 【拽羡】:真的不考虑入股?女人想清楚回答我。 【学霸】:季羡阳,你在叫谁? 【拽羡】:错了哥,这,这不被迫营业嘛… 《快乐学习之》 季羡阳:「老盛,来碗牛肉面,不要牛肉只要面。」 盛向在门口顿住步子,侧头微笑:「再说一遍?」 季羡阳举手投降:「来一套《五三》,谢谢。」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向,季羡阳 ┃ 配角:其他同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体育精英拿下梦想,学霸拿下他。 立意:梦想与青春并肩,少年们从未改变 第1章 学霸 【课堂睡不醒,笔尖转不停,那是青浅时光的少年气息。】 —— 嘎吱—— 吊顶风扇时不时地发出噪音,回荡在闭门的办公室。 季羡阳翘着二郎腿,整个人瘫在了靠椅上,脸上满是不情愿,半眯着眼,一直盯着对面。 那人忍着这位小少爷的霸道坐姿,将手里的成绩单指给他看:「我知道你的体育专项成绩很优秀,但你也不能完全不管文化课吧?你看你这成绩…」 高莉顿了顿,把「是人能看的吗」这话咽了下去,在大脑飞速运转后,说,「我认为你还有很大的提升。」 季羡阳凑过身瞅了一眼: 语文90。 他眉头上扬了一下,自动忽略掉其他不及格和只有单数分的科目,点头道:「考的不错。」 高莉顿时感到头顶冒烟,挂在脸上的标准微笑完全消失:「我知道你想走特招,但难度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文化成绩你不提上去,到时两手落了空,你将来要怎么办?」 季羡阳听后只面无表情地眨了一下眼。 见这孩子没有反应,高莉头疼地将他的成绩单拿了起来:「我想了一下,反正盛向今天就回班,我找他给你——」 「不需要。」 季羡阳猜到她要说什么,完美地打断了她的话,「很碍事。」 老师当场愣了。 少年喜欢口出狂言,各年级老师都很理解,但季羡阳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极限。 季羡阳作为一名体育特长生,专项成绩可以说是一骑绝尘,但文化成绩却惨不忍睹。班里的老师为他焦头烂额,他本人却丝毫不慌。 眼看高二下学期的学业渐渐紧张,还有一年就要迎接高考,拥有着超强责任心的高莉不能再任他胡来。 「补习的事我说了算!」高莉猛地把成绩单拍在桌上,指着门,把眼睛闭上了,尽量让自己的尾音不颤抖:「滚出去,我怕你继续在这里我会火山爆发。」 季羡阳快速起身拿了成绩单,说:「反正我不补,您就别费心了。」 他将桌上的纸杯往高莉那方向轻轻一推,甩了一句:「喝点冷水,中和一下。」 说完就漂移到了办公室门口,在高莉把纸杯当手榴弹扔过来时滑了出去。 —— 嘈杂的声音如巨浪般涌入耳内,热气慢慢刺激到季羡阳的各个感官。他低头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长呼了一口气,出了神。 第2页 季羡阳没怎么见过盛向本人,顶多看过照片。分班时因为两人都有各自的比赛从而错开了时间,但对于他的印象,除了校内老师同学给予的好评中了解外,季羡阳还有一条特殊渠道: 他亲爱的母上。 自从入校开学考成绩公布后,季羡阳妈妈总会提起他,逮住机会就拿自己儿子与之比较,嫌他没有盛向半根手指头强。现在两人又靠着孽缘被分到了一个班,她更是每日打卡。 时间一长,季羡阳就有些厌烦了。 但最令他无语的是,家里那位女主人看到自家儿子月考成绩与这位学霸的距离又拉大时,给他停了零用钱作为行刑,还放下狠话,自己什么时候进步了她什么时候进行救济。 想到这里时,季羡阳心里像是有一团线,越来越乱。 自己剩的零用钱已支撑不到月底,但为了这零用钱去干自己不愿的事儿,值吗? 季羡阳内心很快回答他:钱乃身外之物,人不要被金钱所迷惑… 宁死不屈! 季羡阳像是得到了老天的指示,眼神充满坚定,一边解着校服衣领最上面的两个纽扣,一边朝教室方向走去,没有理会走廊上女生因他这动作而发出的尖叫。 季羡阳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半瓶矿泉水就开始灌,顺手把成绩单飞进了抽屉里。 五月的骄阳透过窗台洒在少年身上,刻出一道朦胧的金边。 教室门外再次响起尖叫声,季羡阳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是另外几个女生。 可爱又漂亮,但闹得他有些心烦。 季羡阳将矿泉水瓶捏扁,在大脑里确定了教室垃圾筐的位置,看也不看就往身后一抛,随即筐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坐在后门的人立马懂了他的意思,残忍地将后门关上,将声音隔绝在走廊外。 季羡阳重新翻开作业本,开始动笔补昨晚的作业。 突然桌子被人撞了一下,纸上出现了一个鬼画符。 季羡阳:「……」 「怎么样了羡儿?高莉跟你说了什么?」前桌转头问道。 季羡阳边撕下纸张边说:「商量补习。」 「你妥协了?!」丁鹤直接把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双手撑在桌沿,一脸惊讶地问。 季羡阳写字动作停了,反问道:「如果那人你特别排斥,你会妥协?」 丁鹤「啊」了一声,情绪激动了起来:「那我肯定不!我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丁鹤说得太投入,根本没注意教室里闹腾的声音正在如洪水般褪去。 当他看到季羡阳有些复杂的神情时,他突然感到背后发凉。 刚刚消了火的高女士此时再次出现在季羡阳桌旁。 高莉没有管他们感天动地的对话,只是叫了两个人把最后一排的桌子拼接到季羡阳这里,还叫了几个人去办公室里搬书。 高莉弯下腰,将一张标籤贴在了桌面上,用眼神警告着季羡阳,对他说:「你小子别不识好歹啊,人家二话不说就答应你了。」 季羡阳看着高莉很快离开的背影,「啧」了一下。 他在内心咆哮道:什么叫答应我?我浑身写着拒绝好吗?! 前后不到一秒,就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念出了标籤上的名字。 班里顿时又沸腾了起来。 「我靠!盛向回来了!」 「盛学霸!是盛爸爸!」 「……」 相比班里人的热情高涨,季羡阳的脸明显有些发青。 他看着自己的单人桌变成双人桌,内心只有一股气。 他盯着标籤上那显着的两个字: 盛向。 他脑子里重播了一遍丁鹤的话。 让他滚也滚不出这个班…那自己不配合就是了。 「羡哥,你帮忙整理一下盛学霸的书本,刚才搬桌子的时候撒了一些。」 几个男生把大大小小的课本放在了桌上,边手动扇风边对季羡阳说着。 季羡阳横着眼看了一下那堆积如山的彩页。 真想全部给他推在地上去。 「我来我来,你坐着。」丁鹤笑着拍了拍季羡阳的肩,「我来沾沾学霸的喜气,你就不用了。」 接着季羡阳给了他一个头部暴击,并骂了他将近一分钟才安静下来上自习。 季羡阳在不停地飞速转笔,零星的笔墨随着转动的动作向外泼开,衬得右手骨节分明。 教室里只有翻页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季羡阳托着腮,实在不知道怎么解出数学题的最后一问,索性在草稿纸上计算着接下来零用钱该怎么省。 直到一阵喧譁声打破安静,才把季羡阳拉了回来。 「盛向到了!」 「盛爸爸!」 「……」 季羡阳顺着声音望过去,习惯性地翘上了二郎腿。 高莉踏着高跟鞋从前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男生。 他身材高挑,单挎着双肩包,校服外套敞开着,袖子被挽至胳膊处。 但这人走路姿态散漫,眼睛半阖着,像是没睡醒。他单手揣到裤兜里,嘴里还嚼着薄荷糖。 季羡阳脖子往前伸了一下,呆了几秒。 在他妈妈粉丝滤镜对他的夸赞中,季羡阳想像的盛向只是一个把校服穿得整整齐齐,拉链从头到尾的模范学生,但此时他给自己的感觉更像是哪家的痞浪子出街了。 第3页 季羡阳:「……」 看来他妈的粉丝滤镜太重了。季羡阳在内心啧啧道。 高莉:「大家欢迎盛向同学回到六班集体。」 台下积极地响起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除了角落里的某位正像大爷一样打着哈欠。 男生在众人的注视下笑着说:「谢谢!和大家分开的几个星期,我非常想念大家。」 接着台下的人们开始发出犹如受到皇帝宠幸般的笑声。 盛向跟高莉点了下头,视线越过所有的课桌,看向了教室的末尾,对上了季羡阳不太友好的视线。 两人目光在电光石火间于空中交汇,谁都没有移动双眸。 突然,那双桃花眼轻轻一弯,引得底下女生的脸红了一大片。 男生在众人的低笑中朝他勾起了一抹笑。 那就像是一种挑衅的信号,牵扯到了季羡阳理智的最后一根神经。 原本就对零用钱这茬和他妈对自己的数落让他对盛向感到不爽,又看到本人竟如此嚣张,肺里渐渐炸出了星火。他低骂了一声,在丁鹤转身想拦住自己时拍开了他的手。 「唰——」 季羡阳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但季羡阳像是没听见,仍是紧皱着眉,一副想挑架的表情看着那个人。 「季羡阳你干什么?」高莉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班里几十双目光同时盯着他,季羡阳狠狠开口道:「你在挑衅……」 「哦,他,他有点激动。」丁鹤连忙起身将他按住,将他没说完话给堵了回去,丁鹤朝高莉挤出了一个笑容,「太,太激动了。」 季羡阳盯了台上人一眼,在丁鹤使劲儿按压下坐了回去。 但盛向似乎对季羡阳投来的目光没有任何感觉,他直接在人们的议论声中朝后排走了过去。 季羡阳低着头,余光瞥到他走过来的身影,把身子一点点地挪到靠窗的位置,最后贴在了墙上。 就像空中本身就有道三八线。 随着那人的靠近,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儿钻入季羡阳的鼻腔,不禁让他绷紧了脸。 「我是坐这儿吗?」 头顶传来一阵很磁性的声音,季羡阳抬头看了一眼。 他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白内障。 作者有话说: 初来,多有不足,轻喷,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评论区会不定时掉落红包雨,大概就是字数到整,收藏到整,节假日期间都会掉落,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收藏不亏 第2章 枸杞泡茶 橘黄的光影像是给盛向加了层滤镜,在标准比例的脸型和立体的五官中,他眼里还闪烁着光点。 季羡阳又扫过盛向那线条分明的脖颈和略微凸出的喉结,心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竟让他得出了可怕的结论。 帅。 比学校上挂着的通缉令好看多了。 但季羡阳现在看到他的脸,就如同看到了离他而去的钱。 季羡阳重新转起了笔,朝他一歪头,浑身带着痞气,说:「桌上不是贴着标籤吗?你们学霸不识字吗?」 教室里刚才还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 季羡阳眼珠子微微一转,这才注意到全班人干望着他,脸上还统一地挂着一个大写的「o」。 他清了清嗓子,摸了一下鼻尖,态度稍微好了一点,抬头对他说:「你不然坐地上?」 那位男生眨了几下眼,像是对这位少爷的脾气早已习惯。他反而眉梢上扬,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坐在了他旁边。 盛向看着自己桌面上整整齐齐的课本,又转头问:「这些是你帮我整理的吗?」 「你以为自己有多大个排场?」季羡阳沉着声音说道。 他盯了一眼前桌的后脑勺,想当场把他脑袋打到爆浆。 对方也没有再说话,教室里诡异的氛围渐渐消失,不一会儿自习课就变成了课堂大讲。 他看着黑板上方的圆钟,感觉过了几个世纪这分针才动一下,无聊地打起了单机游戏。 不一会儿,身旁就传来盛向窸窸窣窣翻书包的声音,不禁让季羡阳注意力转移,才玩了第一关就挂了。 季羡阳并不习惯多了个同桌,只要盛向坐在自己身旁,似乎周围的二氧化碳浓度都上升了好几万倍。 他转头想让盛向动作轻点,可刚一转过去,就与盛向电流般对视。 季羡阳哆嗦了一下,身体连忙往后一缩,把手抬了起来:「你他妈干嘛?」 盛向拿出书包里的最后一本书,放在桌面上,将身子探了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季羡阳耳旁说道: 「高莉让我给你补习,我会对你负责的。」 盛向扯动着嘴角,脸上出现了两个很浅很浅的酒窝。 季羡阳眉头一扯,抬起的手一下子砸在了课桌上,对他这句有歧义的话感到恼火。 「负责?」季羡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你有病吧?!」 盛向看他眼睛睁得有些大,似乎明白季羡阳的想法,他赔笑道:「啊,我的意思是说,我会认真负责为你补习的。」 季羡阳在心里揍了他片刻后,正想说不用,只听盛向开口道:「你把成绩单给我一下吧。」 季羡阳想了想放在抽屉里的成绩单,回道:「我没——」 第4页 「有成绩单」这几个字还未开口,盛向就弯下了腰,捡起来了一张白纸。 盛向看了一眼,对他说:「你成绩单掉地上了。」 说完便自己看了起来。 季羡阳:「……」早知道把成绩单扔垃圾筐里了。 盛向望着那张有些褶皱和灰尘的白纸,半天也没有任何表情,反倒让季羡阳先皱起了眉。 成绩单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及了格的语文,其他科目只能和学渣对上号。 季羡阳坐不住了,拿手指猛敲桌面,啧了一声:「你好歹说句话侮辱我一下啊,你不说话什么意思啊?」 对方听了这暴躁爷开口才总算有点反应,他拿过一只按动笔,在上面圈了几个圆,认真说道:「我听老师说你之前也有在外补习过,但成绩一直提不上去,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 盛向「嗯」了一声,说,「我想我可以试试。」 季羡阳对补习还和人有联繫感到莫名其妙,他瞥了一眼圆钟里的秒针,起身说道:「什么对不对的人,你说话怎么这么难懂?」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就从广播里涌出。人们像是炸开了锅,背起书包闪现到教室的各个角落,结帮结对地朝操场走去。 季羡阳提过挂在课桌一旁的黑色书包,居高临下地对盛向说:「不怕逝世你就试试,别挡了我的路。」 盛向还想说话,但门口一群人叫了他的名字,他只好转头过去招呼。 季羡阳也在丁鹤的叫唤下走出了教室。 丁鹤手臂搭在季羡阳肩上,跳下楼梯台阶,走到塑胶操场上时,沖他抬起下巴:「难得碰上你训练的时候我们上体育课,我带瓶冰水来看你训练啊。」 季羡阳朝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背着书包去了操场的另外一头。 学校为了不增大学生的压力,特意安排了次数不多但高质量的训练模式。 此时除了上体育课的学生,特长生都在进行着地狱淬鍊。 —— 日暮下少年飞驰的影子,就像是青春里的定格插画。 当然,人们的目光几乎都停留在画中的一个男生身上。 与其他被太阳晒成蜡黄色肤色的体育生不同,这位皮肤白皙,身姿轻盈但步伐矫健。他的细汗从脸颊流至下额,滑进锁骨,汇集到衣角处滴落在了塑胶操场上。 跑完最后十五圈的季羡阳,正站在一旁拿手擦汗。他微微张开唇,调整着呼吸。 「又进步了啊,用时又短了。」教练拿着记录本笑着走了过来,「不过你训练也不要太急,不然肌肉会被拉伤。」 季羡阳咳嗽了几下,说:「没事。」他掀起衣角擦汗,腹部线条若隐若现,惹得看他的女生叫得脸通红。 教练见了,打趣道:「羡阳,注意点儿形象,衣服别卷那么上去,荷尔蒙收一收,人家偷看的姑娘脸都红了。」 季羡阳闻言便停止了动作,朝前方望了一眼,看到对面女生还指着自己,见季羡阳看向这边,激动得直跺脚。 季羡阳不理解地看着教练。 您管这叫偷看? 季羡阳放下衣角,说:「您先让她们把尖叫声收一收。」 都叫一天了,季羡阳很担心她们的嗓音还能不能正常说话。 教练用食指在空中点了点:「脸帅嘴欠说的就是你!」 季羡阳哼笑了一声,也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教练的食指,把它从自己的视线里挪开。 季羡阳提起地上的书包,朝操场扫了一眼。 形形色色的人映入季羡阳的眼帘,但根本没有见着说要送他水的王八玩意儿! 季羡阳拿出书包里的白色毛巾,搭在后颈上,将书包放在主席台台下,向操场门那边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阵阵微风抚过操场,稍稍捲走了仲夏的热觉。 季羡阳被汗浸湿的发丝贴在额前,风一吹,就感到一片凉意。 几个女生正在自动贩卖机前买水,季羡阳站在旁边等候,正寻思着买什么饮料。 蓦然听见叫喊声,季羡阳几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季羡阳的眼眸骤然一缩。 一个篮球迎面朝来! 季羡阳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拉住离他最近的女生,短短几秒,让她恰好与篮球擦肩而过。 其他几个女生叫嚷着往后退,被季羡阳拉住的那位女生回过神后连忙道谢。 季羡阳瞟了一眼被铁网反弹在地的篮球,在心里鄙视了这人的球技。 「你怎么打的球啊?!」季羡阳沖对面吼了一声。 那人大声说了句抱歉,让他把球扔过去。 季羡阳横眼看着他,低头捡起了地上沾满灰尘的篮球,举过头顶,对准了那人的位置,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投篮姿势。 可刚一用力,右手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季羡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腕处,冒出了句粗口。 右手手腕处有些发青,还被擦掉了一层皮,周围看上去还有些泛红。季羡阳一转动手腕,就如针扎一般疼。 季羡阳转身将球塞进那个女生怀里,说:「要不你传给他吧,我要买水。」 女生一头雾水地接过球,反应过来后磕磕巴巴地答应了。 季羡阳见她们走后,最终在自动贩卖机上选了苏打水,换用左手开盖。 第5页 他再次寻视了操场一圈,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那个失信的人。 丁鹤向他跑来,气喘吁吁道:「羡儿…我们在测试,所以…来晚了。」 季羡阳瞧他这般模样,暂时原谅他了,只淡淡地「哦」了一声,递给他一瓶水,让他自救。 丁鹤接过水,灌了几口,拉着他往测试点走去,对他说:「我要负责记录,我先过去了哈!」 季羡阳掌心向内朝他摆摆手,回到主席台旁拿了书包,再走到了测试点旁的绿荫下,让书包重重地垂直落地,随后坐在了上面,猛灌着冰水。 很快瓶里的水就被喝了个半光,季羡阳又开始像巡视员一样看着操场。 他一眼晃过人群,就看到了他不想见着的那个男生。 那人将校服外套绑在细腰间,宽大的校裤依旧显得他的腿直又长。 盛向捧着黑色保温杯在人群中穿过,似乎是感受到了季羡阳的目光,便扭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再经过眼尾收回了视线。 就像上节课那一抹笑,季羡阳十分肯定这人表面正经,心里全是坏水。 正当他准备再喝下剩余的冰水时,季羡阳忽然感到胃里一顿刺激,就像被绞着一般疼。 季羡阳这才想起中午自己想睡觉,所以没有吃午饭,刚才冰水一刺激,导致胃部疼痛。 他悲催地将瓶子放下,双手交叉,使劲勒住肚子,把头低下,好让自己缓一缓。 过了几秒,胃里的难受感渐渐消失,但季羡阳知道,这种感觉会来回折腾好几次,便保持住原有的动作。 额前发丝被风吹得有些扎眼,季羡阳抬头准备甩几下,正看到有人朝自己走来。 「……」 盛向在他面前蹲下来,微皱着眉,问他怎么了。 季羡阳低下头,闷声回他:「关你屁事…」 盛向扭头看了一眼他脚边还有些雾气的水瓶,再次问道:「喝了冰水难受是吗?」 他将自己水杯杯盖转开,递在季羡阳面前,说:「喝点热的,可以先缓解一下。」 季羡阳抬起眸子定眼一看,只见阵阵白气从保温杯里飘出,水面还浮着一些扁圆的红色颗粒。 那是一杯温热的枸杞泡茶。 季羡阳第一次见同龄人喝这个,缓缓从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片刻后,他才终于从嗓音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你养生吗?」 「偶尔喝,」盛向轻快地回答道,「试一下?」 季羡阳喉结动了动,在心里的天秤快倾斜的那一刻,他把刚决定伸出的手缩回去。 这如果喝了,那不就欠下人情了。 还得了? 季羡阳心想: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于是他嘴硬道:「不需要,我没那么弱鸡。」 季羡阳双手放在膝盖处,准备用力撑着站起来,全然忘记了右手手腕的伤。 季羡阳「嘶」一声。 盛向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表情,盯着他:「你右手手腕怎么了?」 说完便准备伸出手去抓季羡阳的手腕。 季羡阳连忙后退,将右手手腕放在身后,眉头蹙了起来:「干什么?!」 「我看一下伤。」 季羡阳警惕地看着他,回道:「我说了不需要。」 他用左手提起书包,直接单跨在肩上,对他说:「我喝过的冰水,受过的伤,比你这个学霸做的题还要多。」 季羡阳忍着第二次胃疼,看着抿嘴的盛向,沉默了几秒,再开口道: 「学霸好好学习吧,我们又不熟,少管,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 小声说,作者表示也很想抽季羡阳… 作者专栏点收藏,不定时掉落红包吖- 第3章 有事 见盛向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季羡阳转身离开。 他一路走出操场,刚好在放学铃声响起时踏了出学校大门。 季羡阳拿出包里的手机,给丁鹤发了条消息: 【拽羡】:先回了。 —— 夜幕渐渐将黄昏吞没,很快便侵蚀了整片天空。城市路灯投下了昏黄的光线,把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街边的店铺全都亮起了灯,呛人的白烟不断从摊位上冒出,人们吆喝的声音在人群中来回流窜。 季羡阳回家喝了一大杯热水,洗完澡后搬了个凳子坐在阳台,一边望着楼下被油烤得喷香的烧烤,一边伸手让他妈给自己擦药酒。 「你这英雄救美是不是有点草率啊?」季母边擦边调侃着。 季羡阳眼睛还望着外面,说:「哪个英雄不为美人受点伤啊?你儿子我——啊疼疼疼!」 卓敬看着他疼得直蹬腿,甩了他一巴掌:「我还没用力呢叫什么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杀猪呢!」 季羡阳将生理泪水憋了回去,不断向伤口吹气,嘀咕道:「果然是亲的,下手真狠…」 卓敬将瓶子收了起来,没有听见他儿子对自己的评价。 「诶,盛向今天和你怎么样啊?」 季羡阳「啊」了一声,差点从凳子下摔下去。 「美女消息挺灵通啊。」季羡阳很想扯开这个话题,「说了几句话。」 卓美女一听,兴趣更加浓厚,眼睛里都像有光似的,对他儿子说:「高老师给我说了,人家学霸既然愿意帮你,你就得跟他好生处着,等你俩熟了带到家里来玩,妈妈给他做饭吃,人家成绩这么好…」 第6页 季羡阳感到耳朵又是一阵麻,如剑一般起身,跑进客厅,「哎哟,妈,我肚子还有点疼,我喝热水去了。」 「臭小子!我话还没说完呢!好生相处听到没有!」 季羡阳飞奔至卧室门,沖阳台喊:「您先把零花钱解冻了再议!」 接着他把房门重重关上,将他妈的咆哮声自动屏蔽。 季羡阳倒在转椅上,眼睛望着天花板。 往后没钱又有学霸的日子会比较麻烦。 季羡阳长嘆了一口气,又重新调整好坐姿,做好了熬到十一点的准备,开始动笔完成他基本不会写的作业。 先是做了十几分钟的数学,再是做了十几分钟的语文,一段时间后又换成了英语,在六种学科来回交替后,季羡阳最后像是在看催眠咒语一样打起了瞌睡。 季羡阳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看着每科作业自己都完成了一半,满意地拿出了手机。 剩下的一半就让它见鬼去吧。 他打了一个哈欠,滑开手机锁屏后,页面自动跳入微信的班级聊天群。 里面显示已经有99条消息。 季羡阳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全都是欢迎学霸回到集体的消息。 他不耐烦地退出去,看到消息栏中联繫人丁鹤那一侧有个红点,点了进去。 几个感嘆号霸占了屏幕。 【丁鹤】:羡儿!你居然抛弃了我! 【丁鹤】:你只能发作业过来我才能原谅你! 季羡阳发了一个句号过去,随后点开相机,随便拍了几张照,发了过去。 对方秒回道:你拿座机拍的吗?这么糊! 【拽羡】:不要撤回了。 丁鹤立马发了几个告辞的表情包,便没了音讯。 季羡阳又退了出去,看到联繫人出现一个红点,手猛然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殉职。 好友添加备註填写着「盛向」两字。 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手指停留在忽略的选项,点了下去。结果那人似乎料到季羡阳会这么做,过了一会儿又发了过来,这才忍着恼火点下了接受。 下一秒,页面自动跳转,对方立马发了一条消息,就像是一直等着这位同意。 【x】:还疼吗? 季羡阳眼皮一跳,手指停在键盘上方,不知道怎么回。 好在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作业有什么不会的。 季羡阳很快调整好情绪,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品着这句话。 还真是三句离不开学习。 【拽羡】:一半。 过了几秒,对方回复道:需要线上指导吗? 「妈的…」季羡阳耐心快被磨没了,但还是耐着性子甩了他一句:不需要。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季羡阳以为他就此放弃,默默松了一口气。 可刚在季羡阳准备关上书本爬到床上时,手机页面多了一条长达三秒的语音。 季羡阳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十一点半。 季羡阳:「?!」大半夜发语音? 季羡阳内心有无数头草泥马从他心脏处奔腾而过。 他跳上了床,侧躺着,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转换成了文字。 但白框内的圆圈一直在打旋,直到季羡阳的手机熄屏了,文字也始终不能显示。 季羡阳等得不耐烦了,将手机扔在一旁,合上重重的眼皮,把疲惫的身子扎进了被窝里。 由于伤口隐隐作痛,他硬是一个晚上也没有睡踏实。 —— 大概是人们年少期都有的通病,无论夜晚睡得怎么样,一到教室就犯困。 季羡阳就是很好的反面教材。 他睡眼惺忪地卡点去了教室,第一件事就是趴在桌子上补睡。 四周的读书声忽远忽近,季羡阳将一只手反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将脸埋进书本,挡住了初升的太阳光线,另一只胳膊半掉在空中,睡得相当熟。 季羡阳临时补觉没多久,就被剧烈摇晃的桌子给弄醒了。 「草!起来了起来了!高莉来了!」 丁鹤捲起书本,正疯狂地拍打着他后桌的胳膊。 季羡阳像是丧尸般起身,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单手掐着眉心,叫把风的丁鹤转过去,然后将书本竖起来,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朗诵声随着高莉的接近逐渐大起来,她巡逻了半圈后走向正在全力演戏的季羡阳,在他桌上点了两下,示意跟自己出去。 季羡阳起身扯了几下校服衣领,这才发现旁边的这位学霸竟还未出现。 在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后,季羡阳一路脑补出了这人的一百种死法。 「坐。」高莉喝了一口茉莉茶,对季羡阳温柔地说。 季羡阳眼皮一跳,对她态度的转变感到惊讶。 「昨晚盛向把你们的情况跟我说了。」 季羡阳没想到这人还知道知难而退,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欣慰。 「我是真的不——」 「不用说了,我相信你对学习的态度,」高莉拍了拍他的肩,露出慈母般的笑容,「想通就好,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季羡阳像电线桿似的杵在原地,瞳孔有些震颤,一脸「您没睡醒吧」的表情看着高莉。 这,进度条搞错了吧? 「不是,」季羡阳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好的预料,「盛向那逼……他说什么了?」 第7页 「不用害羞,老师知道你只是不好开口才和盛向私下说你愿意的。」高莉从旁掐了一叠英语作业本,塞到季羡阳怀里,「这个本子放讲台上,英语老师上课会讲。」 高莉对他笑了笑,说:「我很期待看到你这匹黑马能一跃千里。」 季羡阳:「……」 他冷冷地回道:「我说我不补。」 「你这孩子,」高莉无奈地摇头,笑着说,「太爱好面子会吃亏的,快出去吧。」 季羡阳一脸牙疼地看着坐在电脑前的高莉。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高莉看他欲言又止的动作,恍然大悟,「啊,昨天老师的话说得有点重,别放心上啊,我也是想让你往高处走。」 季羡阳看着手里的本子,第一个就是盛向的作业本。 他下颚线紧绷着,转身走出办公室。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季羡阳进了教室,将本子放在讲台上,看着那个空位,咬紧了后槽牙。 他压低声音,眼底有些血丝,问第一排的值日生:「盛向,来了吗?」 值日生抬头见他脸有些阴影,颤颤巍巍道:「他…他请了假,估…估计早自习下课吧,羡哥…有事找他?」 季羡阳手指紧抓着校服衣角,像牛一样从鼻腔里吐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有、事。」 值日生看着他怨气重重地回到座位上,回头再看书本时,刚才背的英语单词全忘了。 季羡阳坐在座位上,心里狠狠地诅咒了盛向半路遇害。 在大脑理智快被季羡阳手动扯断的下一秒,他选择了掏出手机,点开游戏,明目张胆地打了起来。 情绪几乎会影响人的所有东西,即使盛向不在身旁,到早自习下课几分钟后,他还是卡在了第一关。 「草…」 季羡阳将手机用力扔进桌兜,朝前门瞅了一眼。 走廊恰好出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熟悉身影。 季羡阳抬头看了一眼钟,发现离上课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季羡阳在内心吐槽:来得真他妈准时。 盛向迈着大步走进教室,走到第一排时被值日生给叫住了,随后盛向望了一眼季羡阳,再对值日生点了点头,朝座位走去。 季羡阳装作没看见,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你有事要找我吗?」盛向开门见山地问道。 季羡阳立马转头,刚想破口大骂几句,却被上课铃声给堵了回去。 他拿出语文课本,讽刺道:「你故意的……你可真他妈行。」 盛向听后表情微微变化:「你怎么——」 季羡阳将签字笔笔盖扯开,抬头看见语文老师和课代表一同进了教室。 他毫不客气地说:「上课别讲话,这点规矩你们学霸不懂吗?」 语文课代表将练习册放在了讲台,朝台下使了个眼色,人们看见后纷纷低下了头。 苏燕拿出两本练习册,对着台下说:「我昨天布置的作业不多吧?」 台下违背着良心,拖长了音调:「不多——」 随后她就将练习册「啪」地一声甩在讲台上,双手撑在台沿,说:「昨天布置的就只有非连续性文本、文言文阅读和语言运用这三部分。虽然大部分同学都很认真,但是仍然有少部分同学给我偷工减料!」 苏燕看着季羡阳心不在焉地转笔,冷笑了一声,说:「你觉得是哪些人呢?季羡阳。」 季羡阳把笔放下,抬起了头。 「站起来。」苏燕一边翻开他的练习册,一边对他说:「你字写得很漂亮,但你答题总是几句话,就这么怕改卷的老师多给你分啊?」 「省事。」季羡阳起身淡淡回了一句。 教室里的人用力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笑声。 苏燕翻页的动作一顿,看着他:「省事?」 她撩了一下耳旁的发丝,又说:「那你病句改错为什么不写?也是因为省事?!」 季羡阳沉默了几秒,回道:「我不觉得句子有错。」 班里人这下憋不住了,个个将手掌遮住眼睛,笑出了鹅声。 「……」苏燕感到脸部正在抽搐。 作者有话说: 文笔多有不足… 疯狂暗示:收藏+评论,红包雨满3万字掉落。 第4章 算帐 苏燕重重地拍了下讲台,吼着:「这病句题出给你就是有问题!」 她做了个深呼吸,保持住矜持,说:「等会我评讲,你给我竖好耳朵听。」 季羡阳闷着没应。 苏燕又拿起另一本练习册,轻描淡写地喊了丁鹤的名字。 丁鹤条件反射地嗖一下起身。 「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翻译的文言文跟你身后那位一字不差?」苏燕眼睛盯着他,「你俩心有灵犀到这种程度了?」 丁鹤想了想语言表达,艰难地在脸上挤出个笑容:「其…其实是我们共同讨论的。」 苏燕明显不信:「所以你们最终研讨出了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句子?」 班里又是一顿闹笑。 「都给我坐下!」苏燕不想浪费时间,把练习册一组一组地发下去,「你们都快高三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多说了,你们的未来自己负责。」 苏燕看着他俩,说道:「要是有人再犯,我赠他一张办公室一日游的门票。」 第8页 季羡阳无声地坐了下去,无意间,他余光瞧见了他身旁这位学的嘴角好像还在上扬,渐渐肝里上火,有种想把他嘴角撕扯到后颈去的冲动。 笑屁。 季羡阳给了他一个白眼。 几秒后,季羡阳拿到了自己的练习册,他翻开看了一眼,只见几把显眼的红叉里,还有着几个可怜巴巴的小勾。 季羡阳转动的笔飞了出去,他扭头去拿时,正巧看到盛向打开了册子,压在了胳膊下方。 他脑子一抽风,想起了他妈整天在自己夸赞盛向的画面。 他倒要看看这学霸的作业是个什么样的。 季羡阳再稍微扭过头,瞥了一眼,发现盛向的练习册上全是红色的打勾痕迹,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感到不适。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季羡阳:「……」真会给自己找气受。 苏燕讲了一段时间后,季羡阳绷紧的弦又彻底地松了下来,开始无聊地又转着笔来打发上课无趣的时光。 而旁边的学霸与这位少爷懒散的画风完全不同。 盛向将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抵在下巴处,眼眸有神地盯着黑板,时而挺直身体听课,时而微微弓背记着笔记。 季羡阳瞄了他一眼,他看到过其他人上课的样子,要么跟自己一样眼神游离,四肢像散架似的,要么就坐得笔直,像一尊雕塑。 但盛向不一样,他背嵴微微弯曲,身子有些倾斜,写字也很轻快。 与其说在听课,不如说他更像在听台上的人说书。 季羡阳有些想不通:不都全对吗?还在做笔记? 啧,没事找事。 要是换作季羡阳,他早就翘上二郎腿晃椅子了。 虽然这种情况比中彩票奖的机率还小。 季羡阳收回视线,刚好看到桌沿上有一只晃动的手,手里还捏着一个纸团。 那人发出蛇一般的噗嗤声,呼叫季羡阳拿走纸团。 季羡阳将椅子往前移了移,伸手去拿,一打开就看到丁鹤那歪七八扭的字: 哥!错了!下次我一定不照搬! 季羡阳打了个哈欠,拿起按动笔,坏笑着写下「不会有下次了」,然后朝前桌咳了一下。 丁鹤立即将背靠着季羡阳的桌沿,从背后接过。 季羡阳把手拿了回来,结果不小心蹭到了桌面,右手手腕处的伤口登时传来一阵麻感和灼热感。 他捂着手腕,差点疼得叫出声。 「伤还没好?」盛向看他动静太大,忍不住说,「你好好听课吧。」 季羡阳内心似乎正有火在燃烧,甩着几下手,对他说:「关你屁事。」 他吹了几口仙气,见盛向皱着眉,不满地说道:「怎么,打扰到你学习了?那说明学霸你定力不够啊。」 他刚想翘上二郎腿示威,却被苏燕点着了大名。 「季羡阳,起来。」苏燕将粉笔扔进盒子,对他说:「你转完笔又和丁鹤传纸条,现在还要拉着你同桌跟你唠嗑几句,闲得慌是吧?」 季羡阳再次起身。 「你来说,这题怎么做?」过了半秒,苏燕补充道,「你要是说没听,就去你们高莉老师那儿负荆请罪去吧。」 季羡阳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绝望地看着习题。 季羡阳内心吐槽:我没听不是常事吗? 苏燕看季羡阳一直望着书本,用手指了指他:「全班等着你啊。」 这话一说出,班里几十双目光就像摄像头一样聚集到他身上。 季羡阳被盯着有些别扭,啧了一声,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非要自己答题。 过了十几秒,班里的几十个头还未转过去,班里仍然是一片沉寂。 一看就是要和季羡阳死扛到底的节奏。 为了能坐下,他只好无奈地放下面子,用右手食指在桌面下方轻轻戳了戳旁边这人的胳膊。 季羡阳咬着牙齿,控制嘴唇不跟着说话而颤动,隐忍道:「劳烦说一下答案?」 盛向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理。 我靠? 还耍上性子了? 老子都还没有找你算帐呢! 季羡阳为自己疯狂的举动感到万般愤懑,就在他有了去找高莉负荆请罪的打算时,他听到了比蚊子声还小的声音。 盛向细语道:「选a。」 听力尚佳的季羡阳一愣,有些讶异地望着盛向的侧脸。 苏燕看他一侧头,就料到他没听课,吼了一句:「想好没有?!」 「啊,选,选a。」 班里的人一致地扭回头去,肩膀微微颤抖。 「选a?」苏燕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渐渐变红,「你dna记忆还停留在上个题目吗?」 季羡阳脸色霍然一变。 「你答不上来不会向旁人求助吗?」她手重重地拍着讲台,「学霸就坐你边上,你当他是摆设吗?你问他一下啊!」 盛向:「……」 季羡阳:「……」 苏燕抚了一下额头,将手臂伸直,指着门,闭眼道:「出去,站着。」 季羡阳在接连不断的笑声中睨视着一脸镇定的盛向。 他挪开椅子,用嘴型对他说:「你整我?」 盛向吸了口气,没有回答。 第9页 季羡阳顶了一下腮,带着怒气将笔一扔,走到走廊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单脚靠在了白色瓷砖的走廊墙壁上。 他无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冒了句粗。 亏他还有那么一刻信任这人,没想到背后使阴招。 季羡阳突然对自己昨天没有喝他给的枸杞泡茶而感到幸运。 说不定喝了,他现在可能就在医院躺着了。 季羡阳又想起昨晚卓女士让自己跟盛向好生相处的滑稽戏,心里有一百个不屑。 以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 恢复资金也不可能! 季羡阳肝里慢慢起了些火,他在走廊外走来走去,就像是一个领导巡视着校园。 早晨的阳光不像午时那样刺眼,照在人身上更多的是十分的暖意,但季羡阳觉得暖过头了,他只感到了热。 季羡阳解开校服衣领的扣子,走到前门,用手指敲了敲金属门,音调不带任何起伏:「报告,请求上厕所。」 只见盛向正站着回答苏燕的问题,听到他的声音后,盛向注视着季羡阳。 季羡阳:「……」 苏燕一脸「你事怎么这么多」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使劲地向他挥手。 季羡阳甩给了盛向一个眼色,转过身走了,将气焰嚣张表现得淋漓尽致。 —— 来到厕所走廊,就有一丝丝微风从季羡阳身旁吹过。 他在洗手池洗了把脸,将被水打湿的刘海撩了几根上去,弯腰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 季羡阳下颚线尤其明显,全然勾勒出了脸型的清晰轮廓。他鼻樑挺直,眼窝有些深陷,眼尾略微上扬,稍微压低眉头就会有几分压迫感,但放松时又像诱惑的娇人,会让人忍不住沦陷。 但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对季羡阳的评价都是他生着一副叛逆而又拽的长相。 季羡阳在自身美貌的治癒下,肝里的旺火渐渐熄灭。他一边甩着残留在手上的水滴,一边踏出走廊。 在经过拐角处时,季羡阳额头猛地传来温热又有些硬的触感,他被撞得双眼闪黑了一下。 季羡阳在心里骂了一句,倒退了几步,摸着额头抬起了眼皮。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额头上方传来,听语调还有些担忧。 「走路专心一点,别东张西望。」 季羡阳身体仿佛被按下了行动的暂停键,对盛向的突然出现还没反应过来。 他就这样让盛向把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额前,愣住不动了。 盛向看他没说话,稍微凑了过去,微皱着额,开口道:「吓傻了吗?」 两人距离不到一尺,季羡阳又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闪过半秒不到的惊讶表情后,转而变得咬牙切齿。 「别碰我!」季羡阳拍开了他的手,傲视着他,「收起你这假惺惺的作态,别他妈噁心我。」 盛向以为他还在为上课自己听错题这件事闷气,解释道:「你还在生气吗?我不是故意——」 「你不是故意什么?」季羡阳横着眼看他,一步步上前,左手抓住盛向的衣领,拎过一个方向,随即把自身重量往前一压,将盛向抵在了厕所走廊的铁栏杆上。 有些久了的栏杆因为两人剧烈的撞击,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 「我不就是看不惯你吗?你至于搞这么一出吗?」季羡阳压着眉,怒瞪着他。 季羡阳堆积在心里的帐单被翻了出来,心里的火气重新燃起,嗓音也变得有些暗哑,「你给高莉说我愿意补习是什么意思,啊?!你又有什么资格代表我?」 盛向一半的身体悬空着,他双手抓着栏杆两侧,对于季羡阳狰狞的表情似乎没有反应。 他将头往后扬了扬,以更加危险的动作,让自己与季羡阳拉开一些距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打架 盛向嘴唇一张一合,不慌不忙说道:「我认为你可以。」 「你认为?」季羡阳反问道,「你们学霸都这么自以为是吗?你他妈又算得了什么?!」 季羡阳就像炸毛了的野猫,一个劲儿地沖盛向吼。 他还想说什么,陡然感到身子一轻,下一秒天昏地转,紧接着后背传来一股刺痛,冰凉的感觉从嵴背一路向上。 季羡阳很不适应地闭上了眼,下巴两侧紧了起来。 盛向将他反身抵在走廊墙上,远离了栏杆。 他一手放在季羡阳的后脑勺,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盯着他死死咬着牙齿的嘴唇,仍然温柔道:「说话别沖,也别带这么多脏字,很不乖。」 季羡阳对他又说这种有着别意的话感到羞怒。他左手抓着盛向的手腕,想用力别过脸,却发现只是徒劳。 季羡阳睁大眼睛看着他面前这个人,很想让胃酸喷在他脸上。 盛向力气比他大,季羡阳挣扎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最终他哼笑了一下,再次冒了一句粗口。 下一秒,又是一股力从下巴处传来,疼得季羡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季羡阳:「!!」 盛向听到他「嘶」了一声,眼神闪过一瞬光烁,微微松开了手。 季羡阳感到下巴的难受感小了不少,找到空隙,立刻张嘴用力咬住盛向右手虎口的位置。 盛向眉头蹙了一下,嘴角紧绷,但没有收手。 第10页 季羡阳把全部怒气撒了出来,他将盛向推在了地上,自己坐了上去,重新揪起盛向的衣领,拉近到自己脸前,恶狠狠地说:「先提个醒,我要是出手了,学霸你别哭啊。」 他说完便将拳头举过头顶,向下砸去,却被盛向稳稳接住。 季羡阳又是一颤。 盛向包住了他的拳头,他轻轻往上一扭,季羡阳再次被麻感袭击整条胳膊。 盛向没有下一步出手的动作,只是捏住他右手手腕,盯住一侧,像是在观察什么。 「妈的,松手!」季羡阳扭动着胳膊,使劲儿地将手抽了回来。 他左手松开盛向,将手掌握成拳头,朝他挥去。 拳头距离盛向侧脸仅有一厘米之差时,下课铃声如魔鬼般钻出,原本在教室安静上课的学生闹腾了起来,个个都飞出了走廊。 季羡阳看到人群从各个班里涌出,心里一咯噔。 不妙。 人们打闹的动作在看到季羡阳两人纠缠在地上的那一剎,纷纷愣住。 季羡阳校服底边和裤腿蹭了灰,头发有些乱,而身下那位的校服已经被他抓得皱巴巴的,一副狼狈的模样。 几十双眼眸对视了好一阵,也没见哪一个人先收回视线。 苏燕从教室里走出,见许多人堵在走廊,顺着他们的目光疑惑地望过去,倏忽间,眼瞳放大了好几倍。 她抱着书本,大步跨过人群,高跟鞋被她踩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大喊着:「季羡阳!你在干什么?!起来!」 季羡阳见苏燕涨红着脸走过来,转头盯了一眼盛向,狠狠地「啧」了一下,从他身上起来,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摩挲了几下被他掐过的下巴,粗喘着几口气。 盛向也慢慢起身,理着被季羡阳揪皱了的衣领。 两个高大的男生被一群人围着,就像在看一场马戏团表演的戏剧。 「打架斗殴是吗?」苏燕转头沖眼睛都快掉出来的人们吼着,「都别围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人们这才收回看热闹的视线,恢复原有的行动轨迹,但还是有不少人站在一角,看着这边。 苏燕冷眼望着季羡阳有些泛红的胳膊,对他们说:「跟我去办公室。」 季羡阳和盛向同时迈步,季羡阳一瞧,立马放慢了脚步,走在盛向的后面。 此刻他不想与盛向同待在任何一个地方,离他远远的。 盛向单手插兜,跟在苏燕身后。季羡阳则双手自然垂落,一脸厌烦地走在最后。 三人排成了一个整齐的纵列穿过走廊,回头率极高。 苏燕带着他们进了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高莉和年级主任在谈话,见苏燕一群人进来,便一同看向了这边。 高莉看着苏燕身后的两个「罪人」,问着:「怎么了苏老师?」 「我从教室一出来,就看见这两人在厕所走廊那儿相杀呢。」苏燕坐在转椅上,将书本放好,人性化地汇报出了季羡阳这一个罪行,「怎么处理你来办。」 「打架斗殴?!」主任惊得杯里的茶水都洒出来好几滴,「什么问题非要用暴力解决,啊?!」 季羡阳歪着头,心不在焉地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边缘。 高莉对季羡阳的表现选择可以不看就不看,她扫过季羡阳,看着盛向,问他怎么回事。 过了几秒,盛向吭声道:「我语言过激,才引发了动手打架的事情。」 办公室里的三人一脸惊愕的表情。 季羡阳:「……」 季羡阳微微扭过头,嘴角一咧,有些可笑地望着他。 这个时候装他妈什么好人? 高莉很快平复了有些波澜的心情,又问:「谁先动的手?」 季羡阳抢先回答:「还用问吗?」他抬了抬下巴,眼眸半眯,讽刺着,「我想不会是这位学霸吧。」 几人一听季羡阳从嘴里发出的言论,稍微有些哽噎,但高莉对他这反应并不意外,只是微微点点头。 但主任并不了解季羡阳的性格,只对季羡阳这种极其不尊师的表现感到火冒三丈。 他咚地一下将茶杯放在桌上,吐了一口茶渣,说:「打架性质本身就恶劣,态度还不端正!明天全校通——」 「主任,您先别激动。」 高莉想了想要是明天全校通报,那自己的声誉岂不是将毁于一旦,便阻止道:「两个孩子都没怎么受伤,恶劣影响倒不至于。他们都是初犯,批评教育一顿就可以了,您看是吧?」 主任沉思了片刻,打量了一眼盛向,可惜地摇了摇头:「这次是初犯那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成绩好也不能包庇!」 高莉尬笑着点了点头,幸运他并不知晓季羡阳已经多次碰瓷,每次闯事都是自己给他兜着。 主任喝了一口茶,开始口头教育,等高莉和苏燕都去别班上课了,他还在指手画脚地灌输着心灵鸡汤。 季羡阳两人站在原地,足足沐浴了来自年级主任一个上午的悉心教诲。 季羡阳站得腿有些麻了,开始无聊地数着主任头上有多少根白发,脸上有多少皱纹,一共吐了几口茶渣。 「你们这个单纯的年纪,打架的原因无非就是看谁不爽了,这人背后又干了什么,那人最后又说了什么,整个人冲动蛮横。」年级主任喝了不知第几杯茶水,最后再补充道,「同学之间要相亲相爱,和睦相处,将来还会很珍惜这个朋友。」 第11页 季羡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心里对前面半句还持着三分之一的贊同,敷衍地点点头,可一听到后面一句,三分之一的贊同感全部倒向反对态度,朝盛向的侧脸瘪了一下嘴。 刚一说完,走廊和楼道就传来沉闷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就像数万头飢狼出洞扑食,震得桌上茶杯里的水都泛起了涟漪。 季羡阳扭动着有些发酸的颈脖,看了一眼挂在办公室上的方钟。 中午12点整,到午饭点了。 季羡阳听这仗势,心里笃定食堂会被扫光。 年级主任知道这群孩子对抢饭一事是拿出了毕生绝招,就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吃食堂剩下的盘子。 盛向微微弯腰,说着:「谢谢主任的教导,我会注意的。」 季羡阳看着他转过身的背影,在内心呸了一声,也向主任做了一个帅气的挥手动作,在主任没有像豌豆射手一样对自己吐出茶渣之前,大步跨了出去。 ——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无一人的楼道,脚步声时不时地回荡在楼梯间。季羡阳走出了教学楼,望了一眼已经排成长的干饭大队,直接放弃,准备去另外一条绿荫道。 然而,走在他前面的那位男生,同样转去了那个方向,季羡阳脚步一顿,又想起绿荫道过去就是超市,还是继续走着。 这条路在学校里堪称为网红路段,高大茂密的常绿林站立在路两侧,将居民楼遮挡了大半。 透过树叶缝隙的太阳光线射在地上,落下斑驳点点的金点,从远处看去,就像地面上浮动的黄金。 绿荫道右侧的居民楼底部楼层的窗口就是一家小卖部的窗口,它靠着售卖的东西学校超市没有,物价比零售价要高一些,因此也被称为「小黑店」。 小黑店的窗口里飘出季羡阳最爱的牛肉面的喷香,勾着他嘴馋的魂。 季羡阳忍住不跑进小卖部的步伐,慢慢走着,等着盛向拐向左侧。 终于,盛向在两路的交叉路口回头,对他说:「你是要去小卖部吗?」 季羡阳被他的突然转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对,对啊」,半秒后又说,「你他妈要干嘛?」 盛向低声「嗯」了一句,转身对着小卖部的方向,「现在进去,估计还有位置。」 季羡阳戒备地看着盛向略带笑意的嘴角。 有病。 他肚皮已经打了好几次鼓了,发出要吃牛肉面的信号。 季羡阳咽了咽口水,快步上前,拿手肘抵了他一下,走进一楼。 小卖部开在居民楼的第一层,季羡阳打开了半掩着的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大大小小的四方桌摆满了客厅,电动风扇呼呼地吹着,柜子上放着一排正在充电的手机和各种数据线。 除了吃面的人外,还有一排人正像般统一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有几个同季羡阳训练的队友见到他时,叫了他一声,卖力地朝他招手,把其他人的目光也吸引了过去。 但当他们看到盛向也从门外走进时,吃面条的动作一瞬之间停止。 季羡阳和盛向两人在厕所走廊厮杀的事件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 现在人们看见的是,刚刚经历了生死搏斗的仇人,此刻正结对地来到小卖部吃饭,宛如晴天霹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小卖部 小卖部老闆娘伴随着高压锅蒸汽一同从门一侧的厨房窗口里探出头,一见是熟人,便立刻打着招呼:「羡阳来啦,还吃牛肉面吗?」 季羡阳点头「嗯」道。 老闆娘应了一声,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朝他说道:「同学,现在只剩牛肉面了,你看可以吗?」 盛向笑着回答:「没事,那就牛肉面吧,谢谢。」 老闆娘见他一笑,觉得他满脸写着阳光二字,感到十分养眼,莫地再次精力充沛,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让他去窗台旁的两人桌等。 看盛向转身时眼睛还瞟了一眼季羡阳,以为他们认识,来自中年人的好奇心从心里蹦出。 老闆娘将面条下锅之后,拿锅铲戳了戳季羡阳的胳膊,眼神写满了八卦,努着嘴,问:「那人你朋友啊,怎么没见你之前带过来?他叫什么名字?」 季羡阳听到她口中说出来的朋友二字,差点没把肺泡里的水咳出来,他胳膊肘撑在台沿,转了一下有些油腻的拍蚊扇:「人家是学霸,我哪有资格和学霸做朋友啊。」 老闆娘「哟」了一声。 对于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她多少通过来这里吃饭的人口中了解过,一听到学霸,当即就想到了一个人。 她将面条从高压锅里捞出,一边放着佐料一边问:「学霸呀,不会是叫盛什么的吧?」 季羡阳从她手里端过一碗热乎的牛肉面,耐着性子回道:「不重要。」 就在他准备转身时,厨房里那人叫住了他。 老闆娘又端着另一碗牛肉面,从窗口里伸出来,对窗台那边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给他端过去。 季羡阳很想回一句「他没手吗」,但她已经抢先一步,将碗放在自己的手里了,还不断嘱咐着「很烫,别洒」。 他转头看遍了屋里的位置,也只看到盛向对面还有自己的一容身之所。 第12页 季羡阳:「……」就应该去超市。 季羡阳大拇指紧扣在碗的一侧,从碗底传来的灼热感不断从他手指尖传到酸痛的右手手腕处,他小心又不耐烦地越过四方桌的窄通道,将面碗咣地一声放在桌上,坐在了盛向的对面,非常配合地转述了老闆娘的话:「别被烫死了。」 盛向将碗挪到自己面前,抽了双圆筒里的木筷,递给了他。 季羡阳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挣扎了片刻,选择了拿筷子最近的路线,接过木筷,开始集中注意力埋头挑面条。 靠窗台的两人桌离客厅稍远,旁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季羡阳的嘴唇动着,盛向自然地给他递筷。 隔壁桌互相望了几眼,短时间内脑补出了一剧都市狗血集,手动给两人的对话添上字幕。 过了一阵,季羡阳吃得有些发热,他直起身子想抽张纸巾擦去鼻尖上的汗珠,却瞥到了对面那人的碗,忘记了动作。 盛向碗里的面条所剩无几,但牛肉似乎没少几块,全都放在面的一边,似乎嫌弃得很。 牛肉面不吃牛肉? 季羡阳像是发现了盛向完美外表下的丑陋恶习,内心闪过一顿指责:浪费粮食,可耻之举。 季羡阳慢慢将纸张抽了出来,不小心「啧」出了声。 盛向一听,连忙抬头,与他被光照得有些棕色的眼眸对了视。 没等季羡阳偏过眼,盛向快速判断他的意思,将自己碗中的精瘦牛肉夹了一块出来。 「你干嘛?!」季羡阳一下将方块状的印花纸巾擦了一下嘴,蹬腿往后面一扬,大声叫道。 旁人听到季羡阳的声音后,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 盛向轻眨了几下眼,并没有被季羡阳有些夸张的反应所惊到,只是将动作止住,问他:「你是想吃吗?」 「什么?」季羡阳没反应过来,他想起之前盛向背后对付自己的行为,鬼知道他又在使什么招式来整自己,「我他妈是流浪狗吗?」 不过季羡阳很快在心里笃定,流浪狗也他妈不会吃。 盛向眉尖跳了几下,有些不明白季羡阳这话,轻笑了一声:「我就问一下。」 季羡阳看他把夹在空中的牛肉又给夹了回去,放进自己的嘴中,心里不禁充满问号。 盛向在季羡阳有些复杂的目睹下吃完了碗中的牛肉,拿了张纸巾擦嘴,起身穿过拥挤的通道,到厨房窗口那儿付钱去了。 季羡阳看着他挺得笔直的嵴樑和略宽的肩膀,又转头瞅到他碗里已经消失了的面和牛肉,难以表达的心情爬了上来。 操… 除了第一次看到同龄人喝枸杞泡茶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是吃完面之后再吃牛肉的。 季羡阳结合前几次对盛向的举动,只觉得这人非常麻烦且不按常理出牌。 老闆娘接过钱后,还是压不住心里的好奇,一边找零一边问他名字。 盛向点头接过零钱,说出自己的名字。 老闆娘一听,两只手掌响亮地对着一拍,砸了一下嘴,重现对他的记忆,情绪有些激动:「想起来了,我和季羡阳妈妈是同学,他妈妈经常提起你。」 盛向露出了有些惊喜的表情。 「他妈妈看到你成绩之后基本每天都在那小子面前提你,说季羡阳这不行那不行,」老闆娘把钱重新塞进围巾口袋,擦了擦沾了黄油的手,无奈地笑着,「别说那脾气犟的小子听烦了,我这个大人都快听出茧了。」 盛向听后缓冲了几秒,转头看着零星光点之下的男生,他已经端着面换了桌,和他几个队友挤着吃面。 也许是屋内杂音有些小,盛向听到了一些他们的对话,知晓了季羡阳今天吃完午饭要进行一下午预备赛训练。 盛向在脑子里简单地理了理老闆娘刚才说的话,这才解开了这几天一直困扰在他心里的疑虑。 季羡阳为什么会对自己为他补习,送他东西都感到十分排斥,就像个小竹炮,轻轻一点就炸。 原来如此。 换作是谁,频繁地被人与之比较,都会有所烦心,更何况是热血的季羡阳。 人从一生下来就在处处与别人攀比,在竞争激烈的时代,家长总想着不让自家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就拿各种补习班占满了孩童的休闲时间,望着一脸哭肿眼的孩子,他们都会说一句「这都是为了你好」。 小时候拼成绩,长大后比财富,再成熟一些各方面都可以成为比较和炫耀的资本。 但起跑线不同,也未必能跑到跑道中的终点线。 因为人生,并不是比谁跑得更快,而是比谁跑得更长。 老闆娘的这一句话,将盛向重新拉回到那个不值一提,没有任何留恋价值的童年。 他能想像到季羡阳妈妈是如何在他面前把自己夸得天花欲坠,季羡阳是如何怼回去的场面,应该是充满了叛心和不爽,不禁感到一丝可笑和同情。 老闆娘见他发神地一笑,又唤出了她刨根问底的品质:「那你…和季羡阳现在是朋友吗?」 盛向回过神,不知如何开口,琢磨了几秒,谨慎地回道:「单方面的话,我是。」 老闆娘对这话还没反应过来,但听到「我是」时,直接断章取义,明白地点点头,不禁感嘆着年少时期的洁白友谊。 盛向再次望了一眼那位坐在方桌上位的大哥,眼眸下方出现了淡淡的卧蚕,开门出去了。 第13页 —— 渝城九中给学生的自由活动时间较为充足,午间时间足足有一个半多小时,回到教室也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强制性午睡,晚间走读生是自愿上晚自习。 盛向拎着袋子好不容易从人山人海的超市里挤了出来,一路走到学校的梧桐树拐角处。 原本可以笔直地穿过食堂进到教学楼,盛向看了一眼时间,偏偏绕了一段,回到绿荫道,再次停步探了一下小黑店窗口里的人,发现没有看到那位男生,就从操场和教学楼的马路穿过。 刚吃过午饭的学生正在操场上挥洒着汗水,即便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精力也丝毫不减,就像永恒蓄电的电池。 盛向站在操场网后面,越过操场塑料路旁来回飞动的羽毛球,在不远处看到了刚才坐在小卖部吃牛肉面的男生。 他已脱下蓝白色校服,穿上了专业的训练服装,正站在红色跑道的中央,嘴里咬着黑色布料,正在穿戴右手手腕的护腕,旁人正在不断和他说什么,那位男生也只是颔首回应。 他走到人工草坪上,在午后的阳光下做着简单而有力的热身运动。 那人微微侧头,连着下颚线和脖颈的线条一下凸出,耳旁的发丝随着动作的转变而轻轻飘动着。 盛向记得,季羡阳在高一运动会时,以一鸣惊人的速度创下了最新校纪录,成为学校体育领域的新秀。 当时盛向在跑道一旁站岗,当季羡阳从他面前像猎豹一般跑过时,他能感到这位少年的激情,因此,他随着夏季的清风给盛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许是站在阳光下有些久了,盛向感觉手心微微发汗,便换了一只手拎袋,向教学楼南门走去。 大楼内的扰民程度丝毫不输露天操场,盛向一进教室,就听到了丁鹤的鬼叫。 离强制午休时间还有半小时不到,教室里只来了三分之一的人,前排的同学见盛向走了进来,给他打了声招呼。 盛向从袋中拿出散装土豆片,散了几包出去,随后回到座位上,也给了丁鹤一袋。 丁鹤道谢接过,撕开咬了一口,舒爽地从嘴里吐出一口气。 盛向眉尖一动,将白色塑胶袋给了他。 丁鹤有些懵地接过,含糊不清地问他怎么了。 盛向从抽屉里拿了一本习题,对他说:「你想吃多少就拿多少吧。」 丁鹤一听,快速咽下了土豆片,打开袋子一看,几乎全是超受学生欢迎的杂碎零食,有些吃惊地问:「我随便吃啊?」 盛向拿笔放在自己的下巴处,说:「也不全是,」他打量了一眼丁鹤,将按动笔按了一下,在选择题的正确选项下面打了一个勾,说,「要不你把剩下一半给季羡阳吧。」 闻言,丁鹤准备再次拆包装的手一顿。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助力 丁鹤想起了今早学校里的头条新闻,才反应过来季羡阳口中所说的排斥的人就是面前的学霸时,心里生出一丝来自身为兄弟的愧疚。 他徒手抹了一下嘴,隔空推了一下鼻樑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镜框,清着嗓子说:「那个…你们打架的事全校都知道了,你是打算…作为道歉礼吗?」 但他看到盛向的脸并不像调色盘,也认为盛向不像是会冲动动手的人,又说:「是羡儿先动手的吧?」 丁鹤将袋子放在腿上,语速有些快,极力挽回季羡阳的好形象,解释道:「我先替他向你道歉哈,虽然他脾气臭了点,但人是很好的!」 盛向看他对季羡阳会打架一事不怎么意外,有些饶有兴致地看着丁鹤,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见他眼神有些躲闪,便开口让丁鹤有什么事就说。 丁鹤抓了抓耳朵,内心像墙头草一样左右摇摆,当他望着怀里的贿赂物时,内心的草倒了大半,勉为其难地说道:「就是吧…羡儿他妈从高一就在他面前总说你,嫌他样样不如你,听得我都麻了。」 丁鹤又撕开一袋豆腐干,模仿侦探的语气,边吃边说:「现在高莉又让你给他补习,他当然抗拒了。他不想学的时候,玉皇大帝来了都劝不动。所以吧…态度对你是差了点,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会往心里去的学霸摩挲了一下喉结,抓住了丁鹤话里的空隙。 不想学时,谁来了也劝不动,那意思就是说,季羡阳还有想学的时候…… 盛向脑内的神经一动,对丁鹤说:「我想和他谈谈。」 丁鹤一听,手里的豆腐猛抖了一下,差点掉在地上。 「谈?」丁鹤细品着这个词。 他回忆起季羡阳看见盛向那一副分外眼红的表情,又想起季羡阳除了吃饭时间和自己一起,基本都是在训练和走神睡觉中度过,有些难为情,耸肩道:「要在学校谈的话,估计不可能了。要坐下来好好谈,那肯定花的时间很长。」 盛向右手食指放在下巴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朝丁鹤说:「那在外面吃饭,然后谈一谈?」 丁鹤对这位学霸的若大举动感到一丝吃惊。 盛向是全校公认的三好学生形象,至于季羡阳个人对他的偏激行为,丁鹤表示完全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因为两人的私人矛盾而导致班内的大团结出现分裂,而自己也并不支持搞小团体的作为。 丁鹤想来想去,为了顾全大局,是该让两人的关系稍稍转变。 第14页 带着这份正义感,丁鹤冒着被季羡阳骂死的危险性,拍着胸脯:「行,没有什么仇是饭不能解决的,包在我身上!」 盛向虽然不知他和季羡阳算不算有仇,但还是点头应好,叫丁鹤将袋子拿回到自己的抽屉里,然后开始埋头做习题。 他做题速度比有些同学快不少,做完数学模拟卷第一面时,也只才过了将近半小时。 盛向手指关节略微突出,手背上有些浅浅的青筋,随着动笔的动作,一手好看的瘦金体铺满了卷面。 他往后一翻,发现第二卷 只有五个大题,便选择了午睡之后再开工。 班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碰凳就趴在桌子上养精蓄锐了。 盛向在午睡铃声响起后,将最后一扇窗的帘子拉过,原本被阳光照得通亮的教室,一瞬之间成为人工制造的黑夜。 风扇在头顶不断转着,几位运动量大的男生睡着后,很快就发出了小小的鼻鼾声。 教室不再扰民,足够安静。 盛向侧趴在桌上,静静地看着被风吹动的蓝色窗帘。 一束光线从窗子里投射下来,照在了季羡阳打开着,还是通篇红叉的习题本上。 他不禁虚着眼扫了一遍季羡阳的习题,最后合上眼皮,进行着短暂的午睡。 —— 盛向听课其实不会真像模范生一样坐姿非常端正,他时常单腿踩在桌下的槓子上,像位听书的休闲人士歪歪扭扭地靠在椅子上,碰到自己已经滚瓜烂熟的知识,偶尔也会开个小差,略过不听。 今天下午几乎都是副课,盛向看着满是红色大勾的册页,走神次数不输平时的季羡阳。 放学后,丁鹤拿着两个书包叫盛向等自己发消息,他去找操场上的季羡阳。 丁鹤两肩都挂着书包,像头疯牛一样直冲下楼梯,三步变两步,略过楼道人对他的嚷嚷,飞快地跑到季羡阳训练的遮荫点,朝他大喊了一声。 季羡阳还在擦汗,脸上带着薄红,正在喝着冰水,转头看见丁鹤一路奔来,脸上都快变成高原红了,便数落着:「你跑那么急干嘛?你一个体育委员肺活量这么小?」 丁鹤伸出手掌在空中来回摆动,另一只手撑在膝盖处,缓了几口气,很快调整好有些乱的呼吸,说:「不是,这不是看你训练了一下午,我怕你饿死,早点拉你去吃饭。」 季羡阳拍了拍他的背,从他肩上拿过自己的书包,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有些嫌弃。 「行了,那我们吃什么啊?」季羡阳断断续续练了一下午,确实感到肚皮都快贴在背上去了,忍不住问道。 作为组织者的丁鹤是思考了一下,才想到一个既价惠又吃得好的店。 他漂亮地打了一个响指,跟着季羡阳下了操场楼梯,朝他抛了一个媚眼:「冒菜!怎么样?」 季羡阳的汗水还在顺着脖子一侧往下流,他抬起眼眸望着天边的余晖,照得依旧有些刺眼,便低头不语。 丁鹤看他垂着眼皮,心脏猛跳,问道:「不想吃吗?」 季羡阳转眼看到丁鹤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就像一只乞讨的哈巴狗,又想到昨晚自己看楼下烧烤时的馋样,低头查看了右手手腕已经结痂的伤,勉强附和道:「那就点番茄味的。」 听课在心里松了口气,立马掏出手机给冒菜店的老闆打电话,走在季羡阳身后。 他说话声音像蚊子一样,反正季羡阳走在前面,从操场楼梯到校门口这段路,都没听清。 九中月假制是两周放一次,它是全区唯一一所不按四周放一次的学校,今日是第一周的周五,周末早上不上课,住读生可以出校门吃顿好的,改善一下肚子里全是油水的伙食。 来来往往的人群扎堆在学校后门,各个奶茶店和饭店都挤满了人。 季羡阳出了校门,就带上了两个蓝牙耳机,吵闹声随之微微变小,但由于耳机内并没有播放音乐,走起路来听着就像拍着礁石的海浪声。 跨过学校后门口的马路,季羡阳两人拐过全是饭店的路段,走到了一家装修稍微有些现代复古的冒菜店。 在这个路段,这家生意比较火爆,但同样鱼龙混杂,来的人除了学生,还有不少真正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 季羡阳迟疑了一步,与丁鹤对了视,才慢慢拉开了玻璃门。 季羡阳一进店门,就看见一桌胳膊上刺着刺青的人。 季羡阳无意地看了一眼,发现对进来的人毫不在乎,就径直走进店里的最里面一桌,背对着他们坐了下去。 丁鹤进到后厨喊了一声老闆,表明了自己是刚才打电话的人。 那人听见后,就热情地先端着两碗番茄味的冒菜汤走了出来。 丁鹤端过后,看了一眼正在卸书包的季羡阳,小声说:「还有一碗等人来了,再端过来。」 老闆笑着点头,转身又去到厨房,准备其他人的菜品。 季羡阳被风扇吹得很凉快了,拿出手机刷着视频。 丁鹤把冒菜碗推在他面前,瞧见风扇对着他狂吹,伸手拉了个绳,把风扇的档位调到最低,再让它跟着转起来,画着半弧。 他没好气地说着:「一直对着人吹,你感冒了怎么办呀?我的少爷。」 季羡阳没说话,把手机放回口袋,望了一眼丁鹤,准备回他一句「要你管」,却瞧见了他长凳上的书包拉链口掉出了白色塑胶袋的一角,就随口一问。 第15页 丁鹤吹着烫口的培根,一时想了起来,便急忙拉开书包拉链,将袋子拿了出来,递在他面前,说:「哦对,忘了给了,给你买的。」 季羡阳单手打开一看,见里面还有大半的零食,便噼头骂脸地说道:「你早点拿出来啊,刚才我都快饿死了好吧?」 丁鹤双手合十,求他饶过。 季羡阳抓过袋子的提手,也并没在意多少,还是说了声谢谢,塞进了自己得书包,开始吃着烫手的虾滑。 几分钟过去后,季羡阳看丁鹤一直抱着手机不离手,还时不时地往店门处望,不禁疑惑地看过去,除了天色正在渐渐变黑,他没见着一个鬼影。 季羡阳扭头皱着眉,拿着筷子敲了一下丁鹤的碗,问他:「你看什么呢?」 丁鹤看着盛向发来的微信消息,将筷子上的肉快速塞进嘴里,完全不管有多么烫嘴。 他收拾着书包,一脸歉意地说:「那个…羡儿,我妈叫我回去,有事。」 还没来得及等季羡阳开口询问什么事,他就将书包背到后肩,站起身时还不忘喝一口汤,连忙说道:「我先走了哈,等会儿…」他像是被汤噎了一下,「有人会来陪你。」 季羡阳突然觉得心里一空,当即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像是审视犯人一般看着丁鹤,问:「谁?」 丁鹤心虚地挠了挠头发,磕磕巴巴地鼓起勇气说出了盛向的名字。 果不其然,季羡阳有些懵地看着丁鹤,而后左右转了一下头,似乎是努力地将怒气给压下去。 他将筷子放在桌上,一声不吭地坐了下去。 丁鹤看着闭上眼的季羡阳,蹭身过去,嘴里不断叫着他。 季羡阳被他摇得轻晃了一下身体,最终嘆了口气:「你把他叫来干什么?」 不管形容得对不对,他现在对丁鹤这个墙头草的作为只能用「成事不做,败事有余」来概括。 他单手掐住眉心,努力让肺降降火,咬牙说着:「你脑子有泡吧…?」 第8章 「逃命」 丁鹤又蹭了一下,开始讨好着这位少爷,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有泡有泡,我先走了啊。」 没等季羡阳再次说话,丁鹤边后退边指着他说:「你别走啊,人马上就到,我还没付钱呢。」 季羡阳最近对「钱」这个字极其敏感,一听就立马黑着个脸,眼睁睁地看着丁鹤像个老鼠一样一熘烟地跑了出去,他想叫住这人也没办法。 「草!」 季羡阳狠狠地低骂了一句。 他将筷子用力插在鹌鹑蛋中间,偏黄的汁液瞬间从缝口中流出,像极了高莉对季羡阳所说的「火山爆发」。 季羡阳将没有播放任何音乐的耳机摘了下来,坐在长凳上,挣扎着到底走不走。 「还没付钱呢。」 丁鹤这句话又在季羡阳脑里重播,惹得他烦躁。 季羡阳点开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钱包,看了一眼余额,发现能够支付两碗的冒菜钱,正准备点开扫码功能,忽地瞧见老闆在厨房里盛着红黄混合的番茄汁汤。 他转身去瞅门口,发现没人进来。 季羡阳盯了一下对面的碗,慢慢想起了什么。 那叛徒说盛向一会儿就到。 不会就是…盛向…的吧? 他歪了一下嘴,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忍气地吃着。 以季羡阳的利益出发,三个人的钱自己就不必支付了,没钱也没义务。 季羡阳撑着下巴,在钱和面子两者得出结果:有钱才能有面子。 于是,季羡阳叫老闆把丁鹤的碗收走,自己起身走到冷藏柜前准备拿气泡水。 就在这时,冒菜店的玻璃门被人轻轻拉开,挂在捲帘门顶上的淡色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噹响声。 季羡阳拿水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里光线原因,盛向的脸比平时还要白一些,显得眉眼更加生动。 盛向抬起眼看向他,季羡阳立马回过头,随便抓了两瓶回到座位上。 但他心里很快感到疑惑:为什么要拿两瓶? 老闆一见这位男生,觉得与丁鹤所描述的外观相差无几,便笑嘻嘻地端出了碗,放在季羡阳桌上。 盛向一坐下,季羡阳就想起钱这件事,像收保护费一样说:「先给钱吧,我可没钱付。」 盛向一愣,放下书包,淡淡笑道:「我已经付过了。」 「什么时候?」 盛向:「预订的时候。」 季羡阳听后嘴一咧,单手拉开易拉罐,灌了一大口。 季羡阳看着盛向低头吹菜的动作,盯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不仅会连着使阴招,现在还会买通我的人了? 虽然那只墙头草是自愿叛变。 季羡阳喝了气泡水之后,胃里就像是有几种剩饭水一样翻腾,不禁让他皱了眉。 他把气泡水挪到了桌边,发誓再也不喝这种混合口味的气泡水。 看盛向小心翼翼挑着菜放入口中,季羡阳拿出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加重了语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盛向看他像只狐狸一般盯着自己,也不再打算迂回,便开门见山道:「你的事我知道了一些,我想好好坐下来跟你说。」 「打住。」季羡阳感到自己有种隐私被侵犯的感觉。 他把胳膊肘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像大哥一样抄起旁边的气泡水,斜眼对盛向说:「我不会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好好说话。」 第16页 季羡阳嘴唇刚碰到易拉罐冰凉的金属边时,回忆起刚才奇葩的味道,又重新放回到桌上,转过头不看他。 随后他眼眸半虚了起来。 就在季羡阳转头的时候,他余光瞥见了门边那一桌的刺青头,发现刺青头们不知道哪里拿出了骰子,正在桌上摇。 他眼皮跳了几下,如同狼一般左右打量着周围,最终目光锁定在了刺青头们对面那一桌。 那桌的两个女生穿着渝城九中的校服正在陶醉地自拍,脸和发型明显与他们的花季年纪不太符合,乍一看,更像是美妆博主出来闲逛。 季羡阳注意到其中一个女生在校服内穿了一件露腰吊带,那个一看就是赝品的名牌包包直接放在了长凳上,里面还掉出了几张红皮。 季羡阳:「……」 这时候他才发现,刚才店里还满座的冒菜店,现在只剩下他们三桌了。 那群刺青头这下也往季羡阳这边看了一眼,刚好与他对视。 季羡阳借着灯光看清了坐在最外面那人的脸,鼻樑上面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应该是当年打江湖的时候留下的。 纵使那双眼极有危险感,季羡阳并无一丝的恐慌。 盛向貌似察觉到了什么,顺着季羡阳的视线,看到了门边一桌的一群人,皱眉问:「怎么了?」 季羡阳被他的声音叫了回来,刚刚对视的那一刻仿佛就在警告着他「请你快点走」。 他咳了一下,说:「好好谈谈是吗?」季羡阳脑子一转,「你慢慢吃,边吃边说。」 盛向对他突然好转的态度闪过一日诧讶,反而感到他不太对劲,再次问他怎么了。 然而季羡阳照常甩了他一句:「别问。」 盛向吐出一口气,吃了口丸子,清着嗓子说:「关于前几次的事,我…」 盛向渐渐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不再说话。 那位刺青头的小弟正朝着里面走来。每走近一步,季羡阳握筷子的手就越来越紧,直至青筋略微冒出,指尖发白而透红。 盛向立马转眸去看那个人。 刺青小弟慢悠悠地走过去,来到那两位还在p图的女生背后,假装看着菜单。 监控位置只能拍到那人的前部,背部完全是死角。 季羡阳盯着猎物,手紧捏着易拉罐。 那人伸出手准备用鱼线将包口的钱勾起来的一瞬间,季羡阳脑内立马计算出以多大的力气与速度能把那人的手扔个半残,然后将易拉罐像抛铅球一样用力甩了出去。 扔出的物体穿过空中平缓运动的气流,如同一块布在空中被撕破。 那人敏锐地避开身,但还是被罐子砸中了手腕,疼得叫出了声。 这一叫声就像开战的号角,门边上的那群人立马站了起来,怒视着朝他扔东西的男生。 那名刺青小弟转动了几下手腕,似乎对季羡阳莽撞的行为感到幼稚,歪头对他笑着说:「小兄弟,出来混,这别管闲事的规矩,你应该懂吧?」 两名女生放下手机,吓得不敢出声,腿软得不敢移动,只好缩在一角抖着肩,看着分成两个阵营的人。 季羡阳不屑地笑出了声,站在他面前,压低眉头,平视着他,语调充满着庸懒:「这都21世纪了,还要偷个钱包玩儿?」 「你他——」 砰! 没等「妈」字从他满是假酒味的嘴里吐出来,季羡阳直接抬腿踹了他,让他撞上了身后的桌沿,发出沉重的响声。 桌上的碗一下弹起,一同摔在了地上,摔碎的声音无比刺耳。 「你敢动我兄弟?上!」 那群刺头在社会上闯荡得多,对季羡阳这个毛头小子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便都沖了上去。 季羡阳见状,立马将他面前的桌子和单人椅踢过去挡住,压身将盛向面前的罐子朝水平方向扔出去,精准地击中了一人的腹部。 但这漂亮的迎击并没有打退多人的进攻。 刺青头一把抓起桌上圆筒里的精緻金属筷,朝季羡阳脸部扔了过来。 季羡阳连忙侧头,护住他的脸,视线一下子变模糊,看到一个人跨过桌椅朝自己挥拳。 季羡阳忍着筷子打在自己脸上的疼痛,一时间竟是想着打人不打脸。 他闭眼弯下身,准备用侧踢腿去反击,可他知道,这时候出腿速度太慢了,结局要么是自己腿变残,要么是腰会断,但他还是抬起了腿,将手举了起来。 下一秒,并没有任何痛觉从季羡阳这位爱脸人士的各个部位传来,而是感到耳旁有一阵风飘过,接着听到了碗破碎和有人嚎叫的声音,立即睁眼。 他抬头一看,愣了好几秒。 盛向用校服外套向那人的脸甩了过去,金属拉链口刚好划过那人的眼睛,疼得他连忙后退。 看季羡阳像个木头,盛向快速转身拽住他的胳膊,拉入自己的胸脯,伸出腿踹向了刚才攻击季羡阳的人。 季羡阳被他一拉,脑子重新连接,晃眼看到了有人从屁股兜里掏出了一把军士摺叠刀。 季羡阳心里一提,知道结果:打不过了。 在他准备撒腿跑的时候,季羡阳还是拉住了盛向的手,抓起书包,把他推在自己面前,低吼道:「对面有刀,打不过了!」 还没等盛向说话,季羡阳双手掀起桌子挡住他们的路,好让逃跑路道扩大。 第17页 他还不忘回头沖正在报警的老闆喊了一声:「对不住了老闆!」 看着个个像猛兽的刺青头重新迈出步子,季羡阳拉着盛向的手,像逃命般沖了出去。 —— 城市上空的黑夜正在吞没着天边最后一束稀薄的红光。 星昼下,两位少年齐肩奔跑的模糊背影,显得无比张扬而又肆无忌惮。 也许是季羡阳有根神经搭错了位,竟带着盛向不断地往人少的地方跑。 他们拐过宽敞的街口,跑进狭窄的小道,仍然没有甩掉身后那群刺青头们。 「站住!你奶奶的别跑!」 那群人的骂词不断更新,将季羡阳家里的亲戚骂了个遍,越骂季羡阳越觉得好笑。 季羡阳训练了一下午,此刻肌肉再次发酸,干涩的喉咙说不出话,粗喘声回荡在耳边,跑着有些吃力。 他努力保持呼吸均匀,准备转头看一眼学霸,却发现他跟着自己瞎跑了一阵,连大气都没喘一下,不禁对这学霸的体力产生疑惑。 两人在叫骂声中拐出狭窄的道路时,季羡阳看到了对面的大桥,只要跑过去就会扎堆在人海里,摆脱比较顺利,就使劲扯着嗓子对盛向说:「这边!」 季羡阳加快了速度,脑子里只想冲出去,完全没有想起要遵守交通规则,要看两边道路来回呼啸着的车辆。 他刚跑一出路口,两束刺眼的昏黄光线顿时射来,若大的光圈差点照瞎季羡阳的眼睛。 一辆大型货车飞驰了过来! 季羡阳恰好在货车司机的盲区,只要撞上,整辆车就会活生生地从季羡阳身体上碾过去。 可偏偏,季羡阳的腿像是灌了铅,硬是跟高级大脑不在一个频道。 他看着货车快要撞上自己,胸口起伏增大,在心里默默遗憾着: 完了,我要青春永驻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受伤 与货车相差只有几米之差的时候,季羡阳最终闭上了眼,准备上青天。 「季羡阳!」 卒然,季羡阳衣领被什么东西一拉,后颈一下勒紧,呼进的气体被扼住在喉中,让他难以呼吸。 季羡阳胳膊被人用力一拽,只感到身体一空,像是被人抱着离地。 接着一个迅猛的转身,季羡阳躲过了疾驰而来的货车,让他从死神之门擦肩而过。 可下一秒,季羡阳还没来得及好好喘口气,就又不知道被人推进了什么地方。 强烈的眩晕感让季羡阳闭上了眼,想把胃里的气泡水吐出来。 季羡阳的头部被人护住,他只能闻到无比浓厚的泥腥味和刺鼻的草香,还有来自头顶上方粗重的呼吸。 盛向抱着他,一同滚进了了大桥边下漆黑茂盛的灌木丛。 两个人的重量将树枝压的咔嘣响。季羡阳头部虽然没有半点痛觉,但仍感到骨头快被碎石给磕散架了。 他耳边嗡地一下,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季羡阳使劲抓着盛向的衣服,头埋进他的胸脯,咬牙不发声。 滚了几圈后,季羡阳慢慢睁开眼,发现整个树丛都在打旋。 他又用力甩了几下头准备伸手在夜色中乱抓,让自己有一个支撑点,却抓到了一只手。 季羡阳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立马甩开,准备抬头,却再一次被盛向按回到他的胸口处。 「你他妈干嘛?」季羡阳不习惯这种接触,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起来。 盛向没有特别用力,只是将他轻轻按住,低声说:「别动,他们过来了。」 季羡阳不知道是不是耳鸣的原因,总感到盛向的声音有些远,听不太清。 他耳边传来盛向的阵阵热气,弄得季羡阳想拿手去挠耳朵,但渐渐听到了无比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叫骂声也越来越清晰可听。 季羡阳如果这样一做,就可能会引起灌木丛窸窣的声音,到时只有完蛋二字。 可他还是对盛向有些不适,季羡阳双肘撑起地面,僵硬着脖子,尽量不与盛向有其他的触碰。 「妈的,这俩死小子人他妈跑哪儿去了?」 季羡阳听这声音,脑里立马判断出这是被自己和盛向伤了的刺青小弟,估计现在非常想报仇雪恨。 其中一个人扭头说道:「跑掉了吧?要不搜搜?」 季羡阳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那刺青小弟望了一眼桥对面,说:「过桥了吧?大哥,追吗?」 过了好几秒,刺青头的大哥才拿出一支烟,在缪纱般的夜色中点起了打火机的星火,扫了一眼周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慢慢说道:「回去吧,两个小屁孩也是见义勇为,没必要追着不放。」 他呼出了带有尼古丁的白雾,转过身,脚步稳重:「下次有机会碰面的话,再盘一下。」 几名小弟心中还是带着怨气,却又不敢违背大哥的指令,最后气愤地跟着大哥原路返回,随手将金属棍扔在柏油路上,滚到了季羡阳待的这块灌木丛里。 季羡阳感受无比冰凉:「……」 听脚步声渐行渐远,季羡阳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并未下去。 他双肘撑在碎石块上,时间一久,磕得他快麻了。 季羡阳轻扭着腰,嘶了一声,说:「手拿开。」 盛向没说话,轻轻将手从他头上移开,放在了自己的身旁两侧。 第18页 季羡阳一下子倒过身,坐回到地上,双手撑在背后,腰酸背疼得像个不怎么运动的老大爷。 他朝着苍穹吐了一口气,打算移动手掌起身。 刚一移动,季羡阳冷汗再次浸湿背部。 他摸到了一滩软而滑腻的不明物体。 季羡阳意识到这是几乎没人来清理的灌木丛,猛地心脏狂跳。 这是什么?! 屎吗?! 盛向靠着树干,头上也冒出了细汗,他屈膝着一条腿,单手撑在膝盖上,缓了一阵,望向了季羡阳。 在来回奔腾车辆的朦胧光环下,他虽看不见季羡阳的脸,但发现他整个身子都是僵的,便问道:「伤哪儿了吗?」 「啊?」季羡阳扭头过去看他,刚好汽车开过,车灯迅速扫过盛向坐着的地方,却也只能看见他的下半身,脸就像打了马赛克。 季羡阳刚想从发干的嗓子挤出话,却被盛向摸出的手机电筒的白光射了一下,连忙转头,将另一只手挡在自己眼前,低吼着:「你乱射什么?!」 盛向举着手机,快速从他脸上扫了一遍,发现没受什么伤,就又跟着脖颈一路扫下去,最后停在了他放在地上的手掌处。 盛向眼神似笑非笑,有些不理解地问道:「你…一直把手放在泥巴上干什么?」 「什,什么?」季羡阳借着白色的光线,转头看清了手掌下那黏糊糊的物体。 他手掌下正是一滩图案极其不规则的软泥。 「草…?」季羡阳有些懵地拿起了手,发现确实没有屎味沖鼻,才彻底松了口气。 看着盛向仿佛在笑他,又了怼回去:「老子爱摸,关你屁事。」 说完,季羡阳便十分厌弃地抬起了手,随便将手心里的淤泥敷在旁边的灌木丛宽厚的叶子上,垂下来头。 季羡阳咳嗽了几下,对刚才惊悚的场面感到有些后怕和不可思议。 太玄了,电视剧里的情节居然能演到他身上… 回想货车差点碾过自己,季羡阳便感到五脏六腑都有一种被缩紧的感觉。 还好,有人把自己从地狱边上给拉回来了。 但那名男生,季羡阳心里还是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明明喜欢变脸,却又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不由得猜忌。 可仔细想想,盛向除了伤害了自己的钱和明朗的心情,其余的倒没损失什么。 季羡阳左手五指插进发丝,胡乱地撩了一下刘海,挣扎着起身,转着肩膀,问他:「喂,还能起来吗?」 「我没事。」盛向很快给了他回答。 盛向扶起树干起身,准备迈腿时,脚踝处却传来一股刺痛,他整个人抖了一下。 颤抖的手机电筒灯光硬是跟季羡阳的脸过不去,反覆在他脸上游走。 季羡阳在内心低骂了一句,很想过去夺走盛向的手机,给他扔进杂草从中,但他看到盛向蹲了下去,靠着树干,唇色有些淡,便又皱起了眉心。 「你怎么了?」季羡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自己兜里的手机,准备打光。 可他刚一伸进裤兜,就摸到了几条划手的玻璃痕迹,他紧张地拿出一看: 果然。 完整的钢化玻璃屏幕变成了一块一块的扇形。 季羡阳来不及心疼手机,只想打光看清周围的状况,和盛向踏出这片有些漆黑的灌木丛。 他刚一打开手电筒的功能,就往盛向那边照了过去,看清了他们的狼狈处境…… 季羡阳身上的训练服占满了泥渍,盛向那干净的蓝白色校服更加显眼,周围的树杈被两人压得断成了几截,弱小的草堆早已被踩平。 他没有心思去关心难闻的青草味裹挟着自己,而是快步走到盛向面前,掀起了风,将旁边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季羡阳蹲下去,将手电筒的灯光照在他手捂住的地方。 「你……」 季羡阳看到盛向脚踝被杂乱的藤条缠住,上面的尖刺不断摩擦着他光滑的皮肤,因为刚才盛向的突然起身,脚踝处出现了一道淡红色的勒痕。 「啧。」季羡阳麻烦地瘪了下嘴,准备伸手去扒开那一堆「绿色鬼手」。 盛向看他要徒手摘掉,便呵斥住:「别徒手!会刺到你的。」 季羡阳拍开他的手,用力将藤条一扯,尖刺扎进了他的皮肉,但好像没有让季羡阳感到一丝疼痛。 「你他妈怎么这么矫情?」季羡阳将那几根藤条扔进了旁边的杂草堆里,「这个时候不徒手,你还指望用工具?」 季羡阳打光看了一眼他的伤,除了有勒痕之外,并没有血滴冒出,心里倒有一块石头重重地落了地。 他将视线往上移,看到盛向眼底闪过一丝阴影,貌似盯了一眼自己扯藤条的这只手。 「你手没事吧?我早说过会比较疼的。」 盛向捏着脚踝,轻微扭动,却不忘问他。 「我不疼!」季羡阳看他受伤了都还堵不住他的嘴,「你别说话。」 他想将盛向的手翻过再仔细看一次伤,毕竟是因为护他,盛向才受了伤,他再怎么排斥和抗拒,也不会到「不关我鸟事」的地步。 他将头探过去,眼睛扫过盛向右手虎口的位置,看到上面有两个小而红的两点,很像是什么动物咬的。 季羡阳:「!」 第19页 他迅速转头扫了一眼,除了被风吹得有些摇晃的绿叶外,没什么东西。 「你手被蛇咬了?」季羡阳看他起身,脱口而出问道。 盛向跳了一步,走路的动作一顿,看着季羡阳,又盯了一眼他手上虎口位置的牙印。 「你……」盛向咳了几声,站直了身体,朝他勾起了下巴,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不是你咬的吗?」 季羡阳「啊」了一声,才想起自己与面前这人打过一架,莫地感到一丝不舒服和尴尬。 他起身拍了拍手,扯过地上的书包,淡淡说:「哦。我贵人多忘事。」 季羡阳看了一眼碎屏里的时间: 八点整。 他得快点回去,被母老虎臭骂一顿还行,要再扣零花钱,他就可以准备去街上讨饭了。 「得了,回去吧。」季羡阳对盛向说了一句,跟着光踏出了灌木丛。 闪烁的路灯照着街道,纵使光线昏暗,但他仍然能看清前方的路。 季羡阳忍着被树枝划过的擦伤,快步走上石梯,上了桥。 桥边的风吹得江面返起阵阵涟漪,映出街道两旁的建筑物,但这段路是新街与老城的分界线,昔日的繁华早已不属于这里。 季羡阳都快走到桥的三分之一了,盛向才刚刚走上桥口,季羡阳刚想嫌弃他走路慢,但他看到盛向的脚腕泛着红,话到嘴边,却别成他自己都觉得十分别扭的话。 「你还能走吗?」 盛向手扶在桥的石墩上,活动了几下脚,抬起钻石般闪着光烁的眼眸,说着:「能走,你不用管我,先回去吧。」 季羡阳倒是很想走,但他一想到盛向一身伤是为自己而受的,就会有蚂蚁在自己身上爬的感觉。 他在内心挣扎了几秒,最终走回到桥口,嘆了一口气,问:「你家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明日晚九点评论区第九章 红包雨掉落。 第10章 去我家 盛向听后,动了动喉结,半天才说道:「永福小区。」 永福小区… 过了这个桥,再拐两条街,就到了坐落在新区中央的高端小区。 季羡阳在心里啧啧嘆道:家里有矿啊。 可从这里走过去,正常花费的时间估计要20分钟,这位伤员可能要花半个小时。 纵使盛向的伤是因自己而受的,但季羡阳对盛向之前的行为还是有些不舒服。出于客套,他狐疑了片刻,才说:「需要送吗?」 那位男生往上挑了一下眉:「从这里徒步过去要20分钟,你愿意?」 从季少爷的神情来看,他十分不愿意。 季羡阳看着他有些泛红的脚踝,将客套升级到客气,耐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性子,问道:「那你家里人呢?叫他们过来接——」 「不用。」 还没等季羡阳将完整的一句话说完,盛向就打断了他。 刚还充满笑意的盛向,这时声音忽地冷了不少,就像冰窟窿里始终流不走的水,但还保持着随意的语调:「他们不在家,只有我一个人。」 季羡阳将没说完的话噎了回去,看着盛向,此时脑海里竟上演了盛向一个人像个瘸子一样进到伸手不见五指而空荡的客厅,就像妇人空守独船一般… 凄凉。 季羡阳在脑子里翻遍了汉语词典,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词。 他再看了一眼时间,望过桥对面被城市灯光染成的橘黄天空,强撑着面子,对他半个救命恩人也是半个敌家说道:「要不你去我家?过了桥就是,很近。」 这话一说出来,季羡阳就想捶死自己。 因为盛向一直不说话。 季羡阳双肘撑在桥上的石墩,被风吹得已经没了耐心,将石墩上的一颗小石粒扔进江中,抓了一下头发,转头对着盛向说:「去不去你他妈说话,我又不是非要求着你!」 过了片刻,盛向的声音随风声一同划过盛向的耳边。 「你不是……讨厌我吗?」 季羡阳看他嘴唇动了半天,以为是拒绝或者同意,却没想到冒出了这么一句惹人恼的话,顿时语塞。 他身子半靠在石墩处,眉头微皱,一脸「我耐心容易过度」地朝盛向说:「我是挺讨厌你,但这一码归一码。」 季羡阳指着盛向受伤的地方:「难不成我要趁人之危,将就把你弄残吗?」 他心想着:你要是想,我立刻行动。 季羡阳淡淡道:「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他麻烦的是,要是扔下盛向不管,以他认为的盛向作风,说不定自己明天又多个薄情的人设。 盛向的双眸在额前发丝下微微转动,最终抬头,像个老总似的单手撑在桥墩上,歪头说道:「好。」 季羡阳看到他又是一副这种表情,突然很想撤回这句话:「……」 他将石粒全都甩入水中,转身走在了前面,和盛向紧跟在他身后。 偶尔会有一辆车从桥上快速经过,灯光照耀下,显得两人像是在舞台上行走。 季羡阳觉得这短短五十米的桥今日仿佛没有尽头,走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来到桥的对面,进入到新开发的豪华街道。 他转身朝身后望去,只见后方紧密排列着低矮的居民楼。除了通明的灯火和忽闪的路灯外,就只剩下学校那段路证明过它的繁荣。 第20页 从这里到他家还有几分钟的路要走,季羡阳看盛向走路姿势不是特别怪,期间就放弃了好几次想扶他的冲动。 虽然伤不是很严重,但总归要走一段路,万一走着走着崴一脚,伤口感染或者发炎,那自己不得成罪魁祸首了。 季羡阳摸出手机看着八点过的北京时间,想了一下,决定先临时处理一下伤。 他将盛向肩上的书包一把拿过,放在自己的肩上,拉过盛向,向旁边的药店走去:「先去药店给你临时处理一下。」 「等一下。」盛向止住了脚步。 季羡阳以为他又要干什么,便停下来想怼几句,但又很快停止了这个想法。 只见盛向将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翻了个面,将洁白如净的校服递给了季羡阳:「先遮一下吧,免得你进去后,人们都望着你。」 季羡阳很想告诉他「你想多了」,但自己身上确实有多处泥渍,干透了之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陈年已久的青泥味。 他砸了一下嘴,将外套袖子套在自己的胸前当做披风,跟着盛向进了药店。 两人一掀开药店的帘子,旁边的电子设备就喊出了「欢迎光临」四个字。 「请问需要什么……」年轻护士听到了电子音,知道有人进来了,但眼睛还盯住电脑屏幕,看着偶像电视剧,便极其敷衍了一句。 季羡阳:「……」 他看到护士的这种工作态度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上课时的样子,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老师上课总沖自己发火。 季羡阳按照以往的经验,直接朝她说:「拿一袋棉签和消毒酒精,」他用食指敲着玻璃面,「谢谢。」 「好的,马上。」那人按下暂停键,转身从后柜里拿出了季羡阳所需要的医药用品,抓出塑胶袋将它们放进去,推在柜檯上,重新按下进度条,草草地说,「一共20,这边扫码支付。」 季羡阳掏出手机,准备点亮已满身疮痍的手机,又猛地想起了什么,便转头对盛向说:「给钱啊,我又没钱。」 盛向看了他一眼,抿嘴笑了一下,飞快地「嗯」了一声,拿出手机扫码。 就在盛向准备拿起袋子准备离开时,季羡阳一把拉住了他的一角,将盛向迈出的步子又扯了回去。 只见季羡阳拿过酒精瓶晃了晃,看了一眼上面的浓度,与盛向对视了一眼,而后将瓶子磕在玻璃面上,对正在朝电视剧里的男主犯花痴的护士说:「麻烦再拿一把手术刀,我要截肢。」 话音刚落,护士果然被惊了一跳,她按下暂停键,起身道:「截、截肢?!」 「说错了,」季羡阳看她终于肯把注意力转到这边上,便用手指了指盛向,「我旁边这位,麻烦你看下他的伤。」 护士这才看清面前两个高大的男生满身都有泥处,其中一位脚踝有些泛红,便从柜檯的窄通道走了出来,将盛向扶到椅子上,蹲下去,察看他的伤势。 季羡阳闲得没事,就将腿交叉,半身抵着柜檯,在白炽灯下静静地盯着护士。 看护士认真扫过一圈后,季羡阳在身后懒洋洋地问道:「需要截肢吗?」 「不用。」护士对这位少年尬笑道,「只是皮外伤,短时间内会出现红肿,回去消毒之后可以喷一下「云南白药」。」 护士将盛向扶起,并将他送出了药店门口。 盛向走出去时还不忘说声「谢谢」。 季羡阳:「……」 季羡阳在护士说话后,全程没有动过嘴。 盛向看着一脸闷气的季羡阳,不禁感到好笑,在路上边走边憋笑。 要是盛向不笑还好,他一笑,周边的人都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就像两个傻子从泥潭里爬出一样。 不少人遮住嘴窃窃私语,议论声不断钻进季羡阳耳里。 季羡阳终于忍不住朝盛向吼了一声:「你他妈笑穴被点了吗?!」 盛向看他又快炸毛了,便止住了笑声,咳嗽了几下,转头对他说:「怎么发现的?」 季羡阳眉毛一扯,想不到他能察觉自己的微小的举动。 刚才盛向拿起袋子时,酒精瓶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一下,季羡阳余光瞥见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冒出水面。 经季羡阳曾经多次与医用酒精打交道,没有看到过这种现象,当时就拉住了盛向。 但具体什么原因他说不出来,总之就是觉得那瓶液体有点问题。 季羡阳认真回答了两个字:「直觉。」 盛向听他这么一说,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帮他解答这第六感:「浓度在百分之七十五的医用酒精摇晃的时候,是不会出现很多小气泡的,」他将袋子里的酒精又晃了晃,看着透明液体里面的气泡,「你摇的时候,里面出现了小气泡。」 季羡阳巴眨了几下眼,他弄不清为什么小气泡不会出现在医用酒精里,只是靠着多年的经验,发现了这瓶医用酒精是假的。 「……」他对学霸分析问题讲得头头是道由衷地感到佩服。 他总得保留个面子,便反击道:「这常识他妈用你讲?」 季羡阳盯着这瓶酒精,不屑地说着:「兑了水还收20块,工作态度还不认真,妥妥的差评。」 盛向听后,摸出手机,在屏幕上不断点着,边走边看。 荧白色的屏幕光映出了盛向的脸庞,在纷乱的城市迷幻灯下,让他侧影多了几份魅惑,随便抓拍几张都可以挂上海报。 第21页 季羡阳走到小区门口,拿出门禁的蓝色卡片,在开门器上扫了一下,只听「叮」的一下,大门朝他打开。 季羡阳进去后,盛向才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进,没有看脚下。 他看着盛向一直看着手机屏幕,刚想叫他放下,盛向就把手机转了过来,举在他面前,斜了一下嘴,好像干成了件大事勾起下巴对他说,但语调又非常平静:「差评、举报、投诉,一应俱全。」 季羡阳:「……」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在这个晚上第几次不想说话,但他对盛向的个人作风似乎见怪不怪了,只是看了他一眼。 季羡阳带着盛向走进小区时,碰到了门口的保安大爷。 那位老保安在小区建成时就一直干在现在,对业主的信息了如指掌,基本都是熟人,他看见季羡阳全身是泥,鬍子一抖,笑呵呵地说:「小子,怎么弄得满身是泥的回来啊?」 季羡阳没想到老保安坐在这儿,吓了一跳,几秒后给他开起了玩笑:「掉屎坑了。」 「臭小子,就知道瞎说!」他嘬了一口茶,看到后面还有一位生人,努了努嘴,「带同学回家啊?」 季羡阳就像语言出了故障,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而话题:「我妈回来没?」 「咳!咳——」老保安将茶放在桌上,在空中摆了下手,「你妈刚回来,还在问我你有没有回去。」 他看了一眼保安室看的挂钟,时针快指到「9」这个数字了,啧啧道:「现在这个点回去,估计你要完咯。」 季羡阳:「……」 他看了一眼盛向,心里明明应该慌乱才是,但这时的器官好像被麻醉了一般,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突然想到他妈对盛向的迷恋就像药店护士里看电视剧里的男主的表情一样,竟有些期待他妈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别太在意自己晚回家还带一身泥。 季羡阳带着盛向不紧不慢地迈着腿,踩上自家门口的台阶。 盛向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姨……会和你生气吗?」 季羡阳扭钥匙的动作再一用力,房门就被啪地一声打开了。 他将钥匙用力拔出,咬牙说着:「不,她应该……会很兴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换衣 房门在被季羡阳打开的那一刻,客厅里的大片暖光照在了盛向身上,盛向顺着望了进去。 客厅中央,一位半披式的女士闭着双眼,脸上敷着黑泥面膜,正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椅上。 在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后,她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就像一直等待猎物上钩的猎食者。 「知道回来了?」那女士吸了一口气,拖长音调,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你打算睡在大街呢。」 季羡阳将钥匙和肩上的书包一同甩在玄关柜上,顺着回:「去晚了,没地儿。」 卓女士一听,将还有些湿润的面膜一下从脸上扯下来,准备扭头清算季羡阳今晚归家已晚的帐,但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疑问语气的「嗯」。 盛向站在季羡阳身后,因此被他挡了个大半,但卓敬一瞧这挺拔的身形,一下将丁鹤从脑里踢出,起身问道:「你后面……谁啊?」 「哦,」季羡阳身子一侧,将c位留给了盛向,弯腰去鞋柜里拉拖鞋,「互相打个招呼吧。」 盛向关了门,沖季母微微点头,脸上挂着讨人喜的笑,说话无比流畅:「阿姨好,我叫盛向。」 不出季羡阳所料,这位粉丝见到偶像真人后,眼珠子瞪得像个圆球,一路「啊」着过来,脸涨得有些红。 看样子,她是成功地将他儿子回家晚的事抛之在脑后,急急忙忙地来到玄关柜,这才看清两人身上挂了彩,来了个当场变脸:「哎呀,盛向啊,怎么回事啊,怎么满身泥呢?」 季羡阳拿出一双新拖鞋,扔在盛向的脚边,自己脚踩脚地脱鞋,用简单的两个字概括他们像小说般的经历:「摔了。」 卓敬听后,露出一副心疼亲儿子的表情,帮盛向将书包脱下,然后转头对自家亲儿子嚷嚷:「你看你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粪坑了,你带着盛向去哪儿了你?!」 季羡阳见识了她的表演,用手理了理耳鬓边的发丝,顺便掏了下耳朵,心不在焉地回道:「等会儿问行吗?伤员还在您面前呢。」 卓敬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着弯腰穿鞋的盛向,发现他脚踝处有些泛红,等盛向穿好鞋后,连忙搀过他:「哎呀这么红,来来来,慢点啊。」她拉着盛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叫身后还在放鞋的季羡阳去厨房里拿药。 季羡阳关好鞋柜的柜门后,走去厨房,看到药酒还放在冰箱旁,拿了之后一个漂亮的转身,走到客厅,将药酒和袋里的东西一起放在了茶几上,准备坐在沙发上。 卓敬见状,拿棉签的手拍了他一下,命令他:「坐凳子上,沙发弄脏了你洗吗?」 季羡阳此刻屁股离沙发不到半尺,不情愿地抿了下嘴,挪到了冰凉的凳子上,移动至客厅和阳台的交界处,将双肘撑在膝盖上,背对着两人。 盛向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有污渍,对卓敬说:「要不我也坐凳子上吧?」 卓敬看他要起身,直接按了回去:「就坐这儿啊,没事。」 「给您添麻烦了。」 这位女士对学霸本身就充满着粉丝滤镜,又看到他如此有礼貌,双双符合自己的想像,心里乐开了花。 第22页 季羡阳妈妈平时说话大大咧咧,但在日常生活中,所有的事他都细心对待,不然也不会让季羡阳这啥也不会的小爷长成大爷。 对于擦药酒这一块儿,经过季羡阳的无数次实验,她已经是个老练手了。 卓敬蹲在盛向面前,拿棉签沾了沾土黄的药酒,轻轻涂在盛向的脚踝处,还吹了一口凉气,好让盛向不那么疼。 很快,她就搞定了擦药酒的工作,起身收拾道:「好了,你还没洗澡,就先这么擦一下,洗完澡后再喷点药,明天会好很多。」 盛向扭了扭脚踝,发现确实比之前好太多,就抬起头沖她含蓄一笑:「谢谢阿姨。」 「你有没有哪儿伤着?」卓敬看他儿子坐在凳子上大半天也不说话,盯着他背影问道。 季羡阳看着没有多少星星的黑夜,对他妈现在才想起自己的存在感到伤脑,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卓敬瞧他这副颓废样儿,凑近看了看,发现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不然就他这嫩皮肤,一点小伤就能嚎叫半天。 她将药酒收起来,看了一眼阳台外。 季羡阳家的阳台户型是朝向小区外的热闹街道,在吵闹的黑夜,时不时就会有不一样的香味飘进来。 此刻,许多小飞虫在阳台前的路灯灯泡下围着转,被不断冒出的油烟燻得晕头晕脑,即使在光下,也找不到方向。 卓敬看着外面夜色已深,就对盛向说:「这么晚了,盛向你脚也不方便,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季羡阳在心里不屑道:你不喊,他也要留下。 卓敬以为盛向要推脱,都已经在脑子里编好了下一句挽留的台词,却没想到盛向竟爽快地答应了,就快速回到卧室换了件简单的衣裳,准备去买一次性洗漱用品:「你和家里人说一下吧,省得他们担心。」他靠着玄关柜,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很快就上来,季羡阳你把训练服换了,让盛向先去洗澡。」 季羡阳无声地瘪了下嘴,似乎对他妈让盛向先洗澡这个安排不太满意。 听卓女士高跟鞋踏的声音渐渐远去,起身向沙发上坐着不动的人说:「你不打个电话吗?」 过了十几秒,盛向才把视线从自己脚踝移到空中,说:「不用,他们忙。」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阿姨好热情…」 季羡阳看着盛向脸上的笑,心里对卓女士的过度表演打了个满分:「那是对你,要是丁鹤,你看她什么态度。」 「你和他关系特别好?」 季羡阳似乎对盛向这种问题感到很白痴,斜眼白了他一下:「比你好。」他走到浴室门,打开灯,对盛向说,「你先洗吧,我妈叫的。」 盛向点头起身,挽起了袖子,来到浴室,却停在了门口,想了几秒,还是有些艰难地开口,回头问:「你有……没穿过或者只穿了几次的衣服吗?」 「啊?」季羡阳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就是在问他有没有换洗的衣服吗? 季羡阳在内心拒绝。 盛向看着季羡阳表情有些凝重,像是在思考用什么话来拒绝自己,便笑了一下,伸手拽起还挂在他脖子上的校服衣袖,将他解开:「没有也行,把校服外套给我吧,我今晚将就一下。」 季羡阳看到盛向的手指呼地一下擦过脸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校服外套从他领子上滑了下来,来到盛向的手里。 沾满泥的校服外套,在白光下与盛向白净的手臂一对比,显得非常有违和感。 「……」季羡阳这才反应过来,盛向的衣服挂在自己身上挂了这么久。 他磨了几下牙,还是决定去翻自己不常打开的侧边衣柜:「你洗吧……我去给你拿衣服。」 见盛向进去后,季羡阳重重地将门关上,把他封印在了厕所。 浴室里很快传来不太清楚的水花声,季羡阳硬着头皮走到自己的卧室,推门打开了开关,见到自己面前的「狗窝」时,季羡阳还被惊一跳。 床上一半的被子掉了在地板上,双人枕头中的一个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他的睡衣还挂在床沿上。 非常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邋遢。 卓敬平时不怎么进他的房间,只是会定期进他房间进行打扫,以前逮到过季羡阳亲手整理,但没什么作用。 季羡阳望着像是进了贼的卧室房间,才想起自己今早赖了床,慌乱地捣鼓了一阵跑去的教室。 「……」草。 他连忙将掉在地上的半个被子抓起来,使劲儿地抖了抖,将从被子里掉出来的枕头放回原处,再打开衣柜,一眼就看见了当初他手贱买的睡衣,直接拿了下来,再往下一个柜子里掏出新的内裤。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季羡阳一口气儿都没喘,接着走了出去。 他手里的浅灰色睡衣是自己在网上打折买的,因为眼花选错了尺寸,季少爷又嫌换货麻烦,试穿了一次便将它打入了冷宫。 今日它又可以出宫了。 季羡阳看了一眼这睡衣,准备扯过凳子,将衣服放在上面,这样就可以避免与盛向的正面接触。 就在他准备放上去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听这暴力的敲门声,他就知道是谁了。 季羡阳没脑子地拿着睡衣去开了门。 「你把这些都理出来吧,」卓敬看着浴室里亮了起灯,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先回卧室换睡衣,等会儿盛向出来了就把这些东西给他。」 第23页 季羡阳将袋子放在桌上,拿出一次性浴巾,没管掉出来的东西。 他一转身,看到卓女士看这凳子放在厕所门口可能比较纳闷,顺手将它先提去了阳台,再走到卧室。 「……」季羡阳顶了一下腮,准备去扯旁边的餐桌椅,但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刻,浴室里面水花声突然停止,季羡阳立马搬过椅子,准备将衣服和浴巾甩上去。 下一秒,浴室门被人打开了,白雾不断从里飘出,就像蒸汽机冒出的热烟。 盛向洗澡时就一直看着季羡阳的影子在不透明的浴室玻璃门前晃来晃去,他一打开门,果然看到他人站在门前,手中拿着东西。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干什么?」盛向隔着三分之一的门缝,问他。 「我他妈路过。」季羡阳将东西甩在椅子上,用腿踢了一下椅子的下面,椅子嗖地一下滑到了厕所门口,「换洗的,拿走。」 盛向「嗯」了一下,再把门缝打开了一点,将手伸出门外拿起了被季羡阳弄得皱巴巴的睡衣和浴巾,非常官方地道了谢,开始换衣服。 见椅子上的衣物被他拿走后,季羡阳将椅子放回原处,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转眼却看到半掩的门后,闪过盛向套衣服的动作。 大概是水汽还未擦干,衣服刚穿上时有点黏肤,宽大的上衣卡在了盛向的腰间,刚好将下腹的线条半露了出来,但因为少年身体本身还有些单薄,倒也不是太精悍。 季羡阳走路的步子一顿。 男生有腹肌线条他不感到稀奇,但他看到盛向的腹部线条时,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季羡阳跃跃欲试地轻掐了一把自己的下腹,吸了一口气:这人……身材还挺好? 作者有话说: 已声明无任何违规行为,感谢阅读!后期也会不定期掉落评论红包雨; 第12章 作业 作为一名常年训练的体育特长生,他的腹肌居然没有一个文书生性感! 季羡阳很不想承认自己有些眼红。 就在季羡阳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卓敬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他儿子的跪地姿势异常怪异,不禁问道:「你跪地上干嘛?」 季羡阳差点吓得没把脸磕地上,不太聪明地说着:「啊,我……欣赏地砖。」 「……」卓敬对于季羡阳的奇怪操作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白了季羡阳一眼,坐回沙发上,听到浴室里的水花声渐渐消失,就说:「盛向出来了你就去洗,一身泥味,我都要窒息了。」 季羡阳「哦」了一声,把地上的东西放在桌上,走到了自己的卧室,拿了睡衣。 等他出来时,浴室里的门还是半掩着,但灯已经灭了。盛向正拿着一次性白色毛巾擦着湿发礼貌地问吹风机在哪儿,他妈起身就给他拿了。 那件衣服季羡阳穿着大了一个码,穿在身上总感觉跟没穿似的。盛向身高比他高一些,穿着正合适,但睡衣圆口衣领有些大,盛向脖颈下的锁骨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时而露出。 盛向拿过吹风机后,看见季羡阳正视着自己,就对他笑了一下。 季羡阳立即收回视线,转身走进浴室,看他嘴型应该是说了句「嘁」。 —— 浴室里的热气扑面而来,镜子里的白雾也还未完全消散,季羡阳脱衣服时,闻到了残留的沐浴露味道,其中还夹杂了极其淡的薄荷香。 季羡阳对这味道感到有点熟悉。 他脑海里自觉地浮现出了盛向嘴里嚼薄荷糖的欠揍模样。 这人难道洗澡还要吃薄荷糖?! 季羡阳突然感到浑身不适,他快速拉开水闸,让温热的水像瀑布一样从他的头往下流。 随着温水的淋浴,一幕幕场景像放电影一样在季羡阳脑内循环播放。 打架反被扣,天降正义失败,逃命差点变送命… 季羡阳感到这一切都十分戏剧。 但因为那个人,自己所幸又把命给逃回来了… 季羡阳看他样子不像是心怀不轨,虽然盛向擅自主张的行为他十分恼火。 但仅凭他妈和这一点,就这么一直单方面讨厌他会不会有些无理取闹? 季羡阳越想越觉得脑袋快爆炸,他眼一睁,用力将开关按了下去,也将心里矛盾的想法给按灭: 随便处吧,去他的。 季羡阳迅速穿好睡衣,胡乱地擦干头发,抱着一堆脏衣服走了出去。 他看见盛向已经吹干发丝,正在和卓敬在沙发上闲聊,茶几上还放着一瓶「云南白药」。 季羡阳像幽灵般地穿过客厅,将衣服甩进了洗衣机。 「诶,你去抱床被子放在你床上。」卓敬又开始给他儿子下旨。 「床上?」季羡阳眼皮一跳,明白了他妈的用意,咬牙勉强说,「这沙发…」 卓敬一下就知道他儿子要说什么,对他这话感到好笑:「睡什么沙发,你男的他男的,同睡一张床你有什么问题?」 季羡阳仿佛一脸「我宁愿和女生同睡一张床也不愿和他一起」的表情看着他妈。 「行了。」卓敬看了一眼时间,起身道对盛向说,「时间不早了,你俩写作业也别太晚,早点睡啊。」 当她走到季羡阳的身边时,斜着眼,用死亡眼神对他说:「特别是你,别让我再半夜逮着你玩儿手机。」 第24页 还没等季羡阳解释那是自己半夜起来看时间,卓敬已经哼着小曲关了卧室门。 宽大的客厅内,除了电视机里放着洗脑gg的声音,寂静快掩过在黑夜深处隐约的蝉鸣。 似乎过了半个世纪,季羡阳才有所动作。 他捣鼓着碎屏手机,发现还能用,只是跟之前相比手感不太好。 季羡阳瞥了一眼正在专心看gg的盛向,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用大爷般的语气招呼着盛向去卧室。 盛向应了一声,去门口的玄关柜上拿过两人的书包,跟着他去了卧室。 季羡阳正在吃力地将柜子里的薄被拿出,扔在了床上,自己坐进懒人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拿出了主人家的气势:「先提个醒儿,我睡姿不好,可能会在半夜弄到你。」 季羡阳房间里的窗台就可以当成写字桌,盛向看到那里放着几本书,便将包放在窗台一侧,明显不在意,在白晃晃的光下轻微点了下头,翻出了他还没写完的数学卷子,关心地问道:「你先写什么作业?」 季羡阳抖着腿,准备玩它已经伤痕累累的手机,听学霸要写作业,就盯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脱口而出:「这都十点了,你还要写作业?」 「嗯,白天没写完。」 季羡阳抖腿的动作停下了,对学霸的学习热情充满语塞,总之他不会有所动作,依旧说着:「那你写吧。」 盛向坐在椅子上抬起眼眸,问他准备干什么。 季羡阳坐直了身子,看到微信软体右上角的红点,用力一点,抬头说:「我干什么关你屁事,」他点进丁鹤的聊天页面,看着他发来的几十条赎罪的消息,终于大发慈悲的回了他一个句号,「明天不还有半天吗?」 盛向听后,想了一下作业的数量,好心提醒道:「今晚一字不写,明天补可能来不及。」 这位学霸对作业的执着让季羡阳感到头疼,他极其不耐烦地扯过另一把木椅,将书包里的练习册像扔飞镖似的飞到窗台处,坐在了窗台的另一侧,身体几乎贴着墙,拿起笔在手上慢慢转着,说:「我只写一个小时,十一点半就睡。」 盛向点头应好,拿出了一支笔,再拿过季羡阳的作业,对他说:「我给你圈题,其他难度的你不用写。」 「干什么?!」季羡阳牙立马抢过,眉头皱得中间都快出现竖着的「三」了。 「我看了你成绩单,又去看了你以往考试所做的卷子,大概得出你可以做哪些水平的题。」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薄薄的习题,语调仍然平静,就像一阵轻风,但故意将前半句的语气加重,「我今早早自习去买的,里面的题你百分之六七十都会写。」 季羡阳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白色大理石的窗台上放着一本薄薄六科集合在一起的习题,里面涵盖了全国各地的精华题型。 季羡阳慢慢进入记忆搜索库,想起了盛向早自习请假的事情。 花这么长时间,是……去买这个了吗? 季羡阳对于盛向为自己受伤带着一丝歉意,但同样对他以往的事感到反感,不断在内心问自己: 我要说什么? 谢谢?辛苦了? 季羡阳吐出一口气,将按动笔反扣在桌上,笔芯一下弹出,但他并未说话,带着想拒绝的心情勉为其难地将资料拿过,将自己的练习册翻开,准备写题。 第一题就让他打了退堂鼓。 季羡阳咬着笔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题目,想将「其义自现」这四个字在他身上显灵,但也搞不懂汉语单字组合成一句话的数学题目说了个什么。 他身旁不断传来盛向写字的沙沙声,就用余光看了一眼,发现那不是家庭作业,带着学渣的惊讶,问:「你没有写家庭作业?」 盛向「嗯」了一声,带着学霸天生就有的傲气,无所谓地说:「已经写完了,这是我自己加的。」 「……」季羡阳咬了一下唇,选择不再自取其辱,碍于面子只好决定与数学题死扛到底到十一点半。 过了十几秒,盛向看到季羡阳眉头一直没舒展,就加快了自己做题的速度。 在盛向最后一个步骤写完后,写字的动作随着蝉鸣一起停止,长而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把脸朝向他,左手撑在自己的太阳穴,头靠在上面,抬起下巴,对他笑着:「我可以像我昨天说的那样,教你。」 季羡阳被数学题折磨得快疯了,听到盛向的疯言疯语,便脱口而出:「你昨天说什么了?」 看季羡阳反应有些惊讶,盛向似乎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指了指季羡阳放在桌上的碎屏手机,示意他看手机。 季羡阳一脸复杂地摸过手机,再看了一眼盛向的表情,想起了昨晚他本人给自己发了消息,便点开了丁鹤下一栏的联繫人,眼睛盯着那语音成功转成文字的消息: 【x】:如果不会,我可以明天手把手教你。 「……」几个字被碎屏割裂成不太清的几个版块,季羡阳勉强看清后,将视线一点点地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放在盛向表情放松的脸上。 他忍住不把手机甩在盛向脸上的冲动,说:「你能不能说话不要这么……」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很怪,明白吗?」 盛向听后微微皱着眉,似乎对他这种话不太贊同,反问道:「线下补习,不就是手把手教吗?」 第25页 季羡阳对他完美的逻辑语言想不出用什么话骂回去,手指弯曲了再伸直,伸直了再弯曲,来来回回弄了好几次,才很不情愿地把自己的练习册推了过去。 盛向拿过之后用铅笔扫荡着纸张,语调逐渐变得严肃,圈题的动作无比流畅:「先把我圈的地方写了,明天再写我画三角符号的。」 他似乎早有准备,十几秒就全部搞定,将练习册推在了季羡阳面前,仿着专业补习的语气:「画圈的地方是你完全可以做的,三角形的属于拔高题,只有两道,其他的不用管。」 季羡阳看他说的头头是道,有些怀疑地接过,他将椅子再挪了一点,与盛向像是隔了条银河,开始动笔。 盛向不仅给他筛选了题,还给他画出了题中的重要信息,这让季羡阳做起来比之前顺利太多,简直行云流水,让他差点生出了自己也是学霸的错觉。 季羡阳写字笔锋比较强,下笔也有力,刮着纸张发出细微的声音。 仅仅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季羡阳这种学渣已经将数学和英语顺利写完了。 他将笔一扔,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看到离十一点半还有将近半个小时,还有欣慰。 盛向瞧他收拾着练习册,将英语笔记本轻轻合上,在季羡阳爬到床沿的时候将椅子转了方向,叫住他:「现在没到点。」 季羡阳转头一脸懵地看着他。 也许是盛向刚吹完了头,刘海软软地贴在额前,整个人竟显得有些浪:「帮你缩短了写作业的时间,是不是要回礼?」 床上那人戒备地握紧了拳头:「什么?」 盛向起身坐在季羡阳旁边,双手撑在床沿,歪头一问:「给个机会,我们谈谈?」 作者有话说: 感谢用心阅读—— 第13章 过夜 床上那人一听,立马将身子往后移了个大半,与他拉开距离,一脸警惕:「你要谈什么?」 季羡阳刚一说完,盛向就将双腿抬上了床,随之床板发出嘎吱的响声,季羡阳也将身子往墙那一头贴。 盛向清了清嗓子,将床被盖住自己的下半身,问道:「你妈妈……是不是在你面前常常提起我?」 季羡阳抓被子的动作停了一秒,仿佛揭开了他的伤疤。 这一看就是卓女士给他讲了不少,季羡阳感到血压又冲上去了,抖着被子:「是,你满意吧?」 按照季羡阳对盛向这人的初步判断,他以为盛向会傲着说几句,但盛向竟只是眨了几下眼,望着他。 细碎的光砾在他眼中隐约闪动,盛向将头低了下去,薄唇一张一合:「对不起,我不知道。」 季羡阳:「……」 他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下,脑中的怒气瞬间被疑惑和讶异所填满,喉咙里一下发出声音:「什么?!」 一秒之间,他脑子里有无数条弹幕划过。 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盛向没有去看季羡阳非常震惊的面孔,他两只手摩擦着薄被的一角,说话声音轻飘飘的:「我不知道给你带来的影响是这样,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你讨厌我?」 说完,盛向就抬起了头,望着季羡阳:「我真的很抱歉。」 季羡阳眼睛睁得很大,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头狡猾的黄鼠狼在给鸡拜年的场面。 他双腿一缩,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喉结上下滑动,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 季羡阳对盛向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浑身不舒服,跟着心脏狂跳的声音,说:「你凭什么道歉?」 他别过脸,闭眼吐出一口受惊的气,又蹬地一下,一屁股坐回床上。 理智渐渐让它大脑重新运转。 季母确实将他儿子与盛向常常作比较,季羡阳自己的确烦,盛向的个人行为也让季羡阳有些不太适应,他原本可以这样以再普通不过的同班同学的身份勉强为之相处。 季羡阳有时脾气爆,就像个鞭炮一样随时都能被人点着,但他对于任何事物都存在心软的一面,只是不擅长表达。 一看盛向给自己道了歉,反而让季羡阳觉得是自己太矫情和小肚鸡肠了。 盛向今天晚上做的事,都让季羡阳对他的排斥程度一点点下降。 「啧。」季羡阳使劲抓了把头发,说话像是忍着气,「你不用道歉,我不是真的抗拒你,就……」 「就是因为零花钱被停了吗?」盛向抢先一步。 季羡阳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的肌肉,一拳砸在床上:「我他妈是因为钱吗?」他感觉到了一丝人格的侮辱,「我有这么小肚鸡肠吗?」 盛向认真地想了一下,朝他摇了摇,脸上一笑:「不知道。」 季羡阳压低眉头,几分压迫感朝盛向逼近,但盛向还是一脸真诚地表情看着他。 「谈你大爷,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了!」季羡阳扯过床被盖在了身上,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蚕蛹,死死贴着墙,「关灯,我要睡了。」 过了片刻,季羡阳在被窝里听见了盛向伸手关灯的声音。 夜初寐,少年还未睡。 房间里除了皎洁的月光和昏黄的路灯透过窗内,没有其余的光线,天花板被光割裂成阴阳不均的两块。 季羡阳听到身旁传来盛向盖被子的细沙声,便将被子拉过头顶,将眼皮紧紧合上。 第26页 他能感觉到盛向微微翻过身,像是朝向他。 盛向躺在柔软还有些檀木香的枕头上,侧过脸问:「你手真不疼?」 季羡阳动了动身子,闷声道:「不、疼。」 他好像听到盛向松了一口气。 盛向看着他裹着被子的背影,慢慢试探道:「既然你不讨厌,我们可不可以算是朋友?」 季羡阳愣了几秒,用力拉着被子,闷声道:「别说话。」 盛向果真没有再说话。 ——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羡阳明明眼皮打架得厉害,却迟迟睡不着,连续换了好几个动作也找不到舒适的睡觉姿势。 被窝里渐渐热了起来,氧气在一点点被二氧化碳所占据。 季羡阳热得不行,一手拉开床被,重重地翻了一下身,看着被月光照得泛白的天花板,将头往左侧一转,稍微眯起了眼。 盛向面朝着他,貌似已经睡着了。 他双眼被松踏的刘海稍稍遮住,盛向鼻翼轻微颤动,呼吸平稳,但眉头却有点皱,像是被热的或者睡得不太安稳。 睡衣似乎也跟盛向过不去,领口已经掉至他锁骨之下,微微露出了他的胸口和肩头。 在蓝白色月光的照耀下,整个看上去,跟盛向白天一样平静,但也添上了几分冷淡。 由于太过于安静,季羡阳除了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仿佛也感到自己的心跳声来到了耳边。 季羡阳望着他,对学霸如此温柔的睡相感到那么一丝不解,看离他比较近,就想挪动身体。 也许长得好看的人都有治疗失眠的特殊功能,季羡阳身体才动了一下,就感觉头越来越沉重,视线也逐渐模糊,能见范围越来越小,淡淡的檀木香钻进了他的鼻内。 就在他意识快完全睡去的时候,他似乎还看到了盛向眼眸慢慢张开,嘴角微微上扬的幻觉。 季羡阳想睁眼看清,但最终没能抵抗过瞌睡虫的附体,一下就进入了毫无感知的梦境。 —— 渐渐地,季羡阳在睡梦中总觉得自己像是站在火锅汤里,高温袭面而来,周围的热气呼入肺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全身发烫。 他扭了几下头,让自己从梦中醒来。季羡阳挪动着身子,将脸贴住枕头凉的一侧,埋了过去,却传来一阵温热的触觉,头顶还响了有人闷哼的声音,像是被人打扰了梦而下意识的举动。 季羡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困惑地伸手去揉眼。 随着视线慢慢清晰,季羡阳心脏快蹦到嗓子眼了。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男生的熟睡的正脸。 如果季羡阳将头再往上抬一点,那他的唇就会点到他的下巴! 季羡阳以火箭般的速度弹开,准备将腿抬起,把这人踹下去,但看清这人的长相后,左腿被他强制性地停在了半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洁身自好的原因,季羡阳立马将双手往身上自己一摸,发现自己衣服还在身上穿得好好的,便喘了几口气,又看向周边,看到了自己的床被居然掉在了地上。 他又低头看了看盖在床上的那条被子,才发现盛向自己和他盖的是一床,而学霸已经快被他挤到床沿边了。 只要一个翻身,盛向就会摔下去,被疼痛叫醒。 不会吧…… 季羡阳在内心纳闷: 睡相再不好,不至于跑他身上去吧? 「……」季羡阳双手伸进他睡得有些乱的头发,很不愿相信他真的与盛向同床共枕了一个晚上! 季羡阳摸了把发烫的脸,从床上一下越过盛向的身体,轻跳在地上,弯腰将被子用力扔回到床的靠墙一侧,随后穿上拖鞋,朝窗外望了一眼。 初日照在现代建筑物,就像被圣光照耀一般。天上没有云卷飘过,整个天穹一片碧蓝,楼下时不时传来摊贩的吆喝和叫卖声。 季羡阳听到这声音,估摸着时间。 应该快八点左右了。 躺他床上的这位学霸此刻正睡得像一头死猪。 季羡阳走出卧室,拖鞋在他脚下吧嗒吧嗒的响着。 刚才那一吓,将他原本还有些松弛的神经拉紧了,连个起床的哈欠都没打。 「哟,起来了?」卓敬正靠着玄关柜穿鞋,貌似心情比较好,见季羡阳走出卧室,便对他说,「早饭厨房有,我一大早还有事,跟盛向说我照顾不周。」 季羡阳看他妈打扮得像一只花孔雀,就知道她要和所谓的一群姐妹出去逛街,便按了按太阳穴,对这位明明承诺过为学霸做饭的失信人士说道:「厨房有什么?」 「牛肉面。」卓敬穿好鞋,把门打开,朝餐桌努了努嘴,「你零花钱我给你放在桌上了,拿去修手机,剩下的自己自己用。」 「啊?!」季羡阳立马转头,果真看见餐桌上有十几张红皮,一脸惊地望着这位女士。 卓敬提过跨肩包,拿手指对着季羡阳的脸指了指,一副军师的作态:「你要是在盛向的帮助下把成绩提上去了,涨零花钱到……」 然后她向季羡阳伸出手指,比了个二:「这个数。」 也许是时间来不及了,卓敬很快将门一关,踏着她擦得崭新的高跟鞋渐行渐远。 季羡阳望着那钱,捏了一把自己的脸,感觉到脸疼。 他立马将钱抓起,放在手里拍了又拍,就像在感受它的重量,就差亲上去了。 第27页 季羡阳跑进卧室,咧着嘴,将钱放入书包。 因为拉拉链的声音太大,盛向被吵得睁开了眼,看着窗外已经被太阳照得金碧辉煌的楼房,声音有些起床时的沙哑:「几点了?」 季羡阳因为离他而去的宝贝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心情一激动,还忘了屋内还有个人,吓得抖了一下,连忙转身。 盛向抓了抓头发,半屈着膝,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望着他。 季羡阳咳了一下,拿过昨晚没充电的碎屏手机,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兴奋,语调有些轻快:「八点过了,你们学霸也真能睡。」 盛向含糊地「嗯」了一下,坐在了床沿又问,「早饭吃什么?」 季羡阳将手机充好电,边走向厨房边说:「有什么吃什么。」 季羡阳推开厨房的滑门,看到灶台上放着塑胶袋,他一打开,里面是他妈刚买回来的新鲜速冻方块牛肉和面条。 季羡阳:「……」这是可以直接吃? 他望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食材,一时不知道评价卓女士的服务。 先煮牛肉还是先煮面条? 对于一个不会煮面条的人来说,季羡阳不知道如何下手。 他扫了一圈厨房,想起现在自己又有钱了,便放弃了自己做早饭的想法。 现做不如吃现成的。 重新拥有财富的富贵少爷一脸得意地将装着牛肉的塑胶袋提起,拉开冰箱门,将牛肉放进冷冻室。 「你要自己做?」 「草!」季羡阳被突然出现的盛向吓了一跳,「你他妈站在这儿干嘛?」 盛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轻微靠在厨房滑门一侧,像一名监视员似地站在此地,歪着头看完他一系列的动作,嘆了口气:「我一直都在,」他扫过塑胶袋,见里面装着牛肉,弯腰又将它从冷冻室里拿了出来,「阿姨不在?你会煮牛肉面?」 「不在,不会。」季羡阳很傲气地回道。 见盛向把袋子重新放在灶台,拿出里面的食材,季羡阳关了冰箱门,抬起下巴问:「你会?」 盛向拿过燃气灶上的小黑锅,放在洗碗池里接水。 他余光瞥了季羡阳一眼,带着点不太明显的挑逗,轻笑着说:「我们学霸什么都会。」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你们学霸会上天?」 提前告知:第15章 掉落红包雨—— 第14章 早饭 季羡阳顶了下腮,重重地将身子往墙上一靠,心里骂了他几句,随后选择缝上嘴。 他视线慢慢往下,最后停在了盛向的脚踝处。 盛向那里的伤的确比昨晚好了不少,泛红的地方已经消下去了,被尖刺擦伤的地方也结痂了,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当出来。 看来卓女士百试百灵的跌打损伤药还真有点用。 季羡阳摊开自己的手掌,看到上面还是有几个泛紫的点,昨晚其实也不疼,就像是挠痒痒。 他莫地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手没有白白地就这么被刺了。 盛向将装好清水的锅放在燃气灶上,拧开开关开始烧水,刺鼻的燃气味一下钻出,但这位学霸像是闻不到。 他将切成小方块的牛肉拿了出来,向一旁站岗的季羡阳说道:「有小青菜吗?」 季羡阳看他似乎还挺熟悉流程,半信半疑地从冰箱里掏出他妈洗好了以后放在保鲜室里的青菜,递给了他配料:「你真会?别把我厨房烧起来了。」 盛向从他手里接过,开始放水,朝他扬了一下眉:「我倒不介意你可以在旁边看着。」 「凭什么?」季羡阳不想在厨房杵着闻这煤气味。 盛向将衣袖卷至手肘,露出修长的手指,同菜叶一起进入凉水中。 他用手掌在水里搅了几下,转头说道:「多一个人帮忙比较快,盛向顿了一秒,想到了一个词,「省事。」 季羡阳眉头一颤,感觉这个词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这少爷嘴一歪,肚子有些饿了:「那我要干什么?」 盛向伸手拿出放在一旁的一个盘子,将洗好的青菜放上去,再将方块牛肉倒在另一盘子子上,递给他:「等水烧开了,将牛肉倒下去煮几分钟。」 「几分钟?这牛肉能好吗?」季羡阳看着还有些硬邦邦的牛肉块,问道。 盛向似乎对他的这疑问有些措手不及,他越过季羡阳,将盘子放在锅旁,抿了下嘴,在大脑组织了语言:「速冻牛肉块和速冻饺子、汤圆煮的时间差不多,懂吗?」 季羡阳瞥了他一眼,将身子挪了过去,转头望着锅,「嗯」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 盛向看他正盯着不断冒泡的水面一动不动,关心问:「你……知道水什么时候煮沸吗?」 季羡阳刚准备把牛肉块放下去,一听到盛向这么疑问,不屑地转头:「你在侮辱我智商吗?」 盛向「……」 季羡阳把方块牛肉全都倒了下去,水花瞬间往四周溅开,就如同季羡阳心里的火花同样往周围炸开一般。 盛向将菜放在一旁,把面条拿出,又重新拿起两个放在灶台上的大碗,提前将配料找出,等着牛肉煮好。 季羡阳不怎么在厨房里呆,他进厨房要么是找吃的,要么是被使唤着盛饭。 打下手的事情他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看到家里的配料还这么齐全,微微有些吃惊。 第28页 但他对于做饭一窍不通,只有站在一旁看着,谨防盛向烧他厨房。 盛向放配料的动作无比流畅,每一勺的份量都掌握得很精准,就像心里有一把称重的天平,看上去跟一名专业厨师一样。 他见速冻牛肉已经煮好,便将它捞了上来,起锅换水,准备下面条。 季羡阳刚才还有点好奇要怎么做,就给个面子在旁边看着,后来觉得也不过如此。 他大概明白了这步骤,无非就是先煮牛肉再下面,对他来讲似乎没什么难的,于是无聊地打起了哈欠。 「你先去洗漱吧。」盛向看他眼角挤出了泪水,头发还有点乱,站在一旁都快睡着了。 季羡阳巴不得离开,搓了搓脸,警告他:「别下毒就行。」 —— 他踏出厨房,拖长步子准备去阳台收昨晚晾好的衣服,却见沙发上早已放着两件摺叠好的全套校服和训练服装。 季羡阳走过去一摸,不仅干透了而且还非常平整,质感挺丝滑。 好在那位心灵手巧的卓女士很早就用吹风机吹将校服吹干,还拿熨斗烫了一下,不然今天季羡阳的衣服估计又会共享一件给盛向。 季羡阳全都抱进了卧室,看清楚尺寸后开始换校服,在走去卫厕时,他闻到自己身上多了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 过了几分钟,季羡阳就在厕所里闻到了来自厨房里的香味,不禁滑动了下喉结,咽了口口水,控制住自己因飢饿而生出跑去抢食的冲动。 季羡阳慢慢将毛巾挂好,走出厕所正好看到盛向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从厨房滑门走了出来,轻轻地放在桌上。 季羡阳走近桌子,将脖子一伸,有些傻眼。 红的像火焰般的红油泼在了最上面,棕色牛肉块和葱绿香菜像是刻意摆放在四周似的,对称而规矩,金黄的圆柱面条被淹没在下面,随着汤汁不断朝外飘着热气。 「你……你还真会?」季羡阳看到这卖相不输小黑店里的,甚至更加精緻,有些难以置信。 盛向已经坐下开始动筷了,看季羡阳还傻站着,朝他一偏头:「真怀疑我下毒?」 「你敢试吗?」季羡阳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搅拌着面条。 盛向一边挑着面条,一边笑着说:「确实不敢。」 季羡阳碰到面时直接烫到身子退后,猛吸了一口气,牙腔里的牙膏味儿一下钻入鼻腔,让他难受。 下一秒他又想到了什么,冲着盛向说:「你刷牙了吗你就吃?!」 盛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吃面的动作一顿,说:「你换衣服时,我就洗漱完了。」 「哦。」季羡阳抖了一下腿,吹出冷气,开始大口吃面,说话声勉强让人听得清,「那你继续吃毒吧。」 也许是季羡阳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这面吃起来比平时的更加有嚼劲,阵阵喷香扑鼻而来,被浓郁的汤汁包裹着的牛肉更是润滑,每咬一口全都有汤汁从肉中流出。 很快,季羡阳吃完了盛向这位免费劳动人士所做的牛肉面。他抽了张纸巾擦去沾在嘴上的油滴,然后靠着椅子。 酒未沾一滴,但饭足够饱了。 盛向比他吃得要慢一些,不过面已经吃光了,剩下的全是牛肉,他正在一块一块地咀嚼着。 季羡阳见他又是这样比较异他的操作,就敲着桌面,问道:「你吃面一直都是把牛肉放在最后?」 盛向将最后一块牛肉咽了下去,起身准备收碗,眼尾扫了他一眼:「习惯。」 季羡阳对他这种习惯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见他伸手要拿碗,便抢先一步,将手掌心朝内,挡住碗边,「你还要洗碗?」 季羡阳虽然有点不太适应和盛向这样接触,但看他脚踝的伤才刚好,今早又占了个便宜吃了他做的一顿饭,现在又让他包售后服务洗个碗… 岂不是自己像个强势的恶人一样? 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你会洗碗?」盛向挑了一下眉。 「什么?」季羡阳一脸想揍他的表情望着他。 他将手挪开,站了起来,微微仰视着盛向,像个耍脾性的大爷,每一个字眼都是从咆哮的内心深处说出:「不会,那你洗吧。」 季羡阳为刚才自己蠢蠢欲动的洗碗想法感到不要脸。 「好。」看到季羡阳回答得非常理直气壮,盛向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将两个碗和双筷一起拾走,朝厨房走去。 季羡阳对着盛向挺直的背影,举拳隔空砸了他一下。 他结合以前盛向的种种行为,就说过跟这人相处不到一块儿去! 季羡阳走回卧室,跳坐在被阳光直射的窗台上,拿过已经充好电的碎屏手机,点开了单机游戏。 季羡阳的游戏之旅才开始不久,窗台上的那一部手机的屏幕就亮了起来,跟着还有消息提示音。 季羡阳眼睛往旁边一瞥,发现是盛向的手机。 他看着这完完整整的一块屏,心里觉得不太公平:靠?他手机屏幕为什么没碎! 季羡阳探了一下头,还能听到盛向在厨房洗碗的声音,便重新低下头,继续在单机游戏里找乐子。 下一秒。 叮! 又下一秒。 叮! 两秒间,盛向手机屏幕连续点亮了两次。 季羡阳被这声音扰得分了心,又卡死在了第一关。 第29页 他熄灭手机屏幕,跳下窗台时,又听到了提示音。 季羡阳看着持续点亮好几次的屏幕,心里想着:是什么重要的信息吗? 他准备叫厨房里的那位过来,却又被这消息再次打断,吵得季羡阳烦上了这声音。 他选择了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耳朵清净的方式。 喊屁,直接拿出去。 季羡阳抓起盛向的手机,准备给他拿出去,这时屏幕又亮了起来。 他忍住不把盛向的宝贝手机扔出去的冲动,不禁扫了一眼,将目光聚集在了盛向的手机屏保上。 季羡阳眯了眯眼,一时竟觉得这场景似乎有点熟悉,在大脑里搜索了一遍海洋般的记忆后,季羡阳得出这应该是学校操场的一角。 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只能看到刷了漆的操场网和浓密的绿荫,应该是站在遮荫处下拍的。 然而刺眼的光线正直射着镜头,最终形成了强烈的曝光度,太阳光好像能射过屏幕,竟看得季羡阳不禁闭上了眼,还出现了血红的光圈。 季羡阳还有点好奇盛向为什么会拍这张照,当他再次睁眼看时,目光一下子停在了锁屏上的消息栏。 刚才连续发消息的都是同一个人,信息内容被手机的主人加了密。 季羡阳看不了,只能看到备註是很简单的一个字: 妈。 偷窥屏幕的人手一抖。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不想承认面很好吃。 第15章 打赌 如此普遍而又亲近的备註,却给季羡阳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更像是盛向在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 季羡阳刚想走出卧室,却见盛向已经从厨房出来了。 盛向洗完碗后,一手还滴着水珠。 他摸着鼻尖,走路时刘海时不时地扫过眉,看到季羡阳拿着自己的手机,一边抽着纸巾擦手,一边问:「怎么了?」 季羡阳伸手将手机递给他:「手机来消息了,」他提高音量,「我没看啊。」 盛向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发消息的名字,那双微微弯曲的双眼渐渐展平,嗓音比之前冷淡了一些,但还是带着像看到无关信息时无所谓的态度:「不用管。」 季羡阳心里生出一点困惑,但自己有时也对卓女士的消息选择已读不回,便耸了耸肩,双手撑在了窗台上。 盛向将手机放在一旁,准备脱掉上衣。 季羡阳一看他双手交叉将衣服卷了上去,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自己的双眼,不忍直视道:「你干嘛?!」 盛向对他反应感到奇怪,便笑出了声:「换校服啊。」 「那你换吧。」 嘴上这么说,但季羡阳仍保持着原有的动作。 他听到衣服扔在床上的声音,脑内自动上演动盛向昨晚穿睡衣的画面。 季羡阳将进度条暂停,对自己突然有这种画面感到很奇怪。 这时阳光已藏入云卷,可他手心却出了汗,他呼了出热气,问:「好了没?」 盛向看他一直举着手,忍着笑,轻轻坐到椅子上,翻开了他的练习册:「没有。」 他从书包里拿出薄荷糖,撕开包装,对季羡阳说:「睁眼。」 季羡阳听见后,将手放了下来,一睁眼,便看见一颗淡蓝色硬状物映入眼帘,在光斑照射下,还反射着金点, 又是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季羡阳坐在窗台上,身子一偏,将手又举了起来,防范道:「干什么?」 「薄荷糖。」盛夏又将手往前送,模仿着gg里的语气:「提神醒脑,清新口腔。」 季羡阳脑子品着另外一层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有口臭吗?!」 「单纯让你提神。」 季羡阳现在很提神了,他脑里有飘过弹幕:君子不食嗟来…… 「吃吗?」盛向看他眼睛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指不定又在想些什么。盛向直接将薄荷糖送到离他的唇一尺的距离,「还是要我餵?」 季羡阳的背已经靠在窗台的透明玻璃上,身子再偏就摔地上了。 他很想将盛向的手推开,也许是因为经历了昨晚的事,季羡阳对他的感觉好了不少,本能反应居然是接过他递来的薄荷糖。 「我自己有手。」季羡阳将淡蓝色硬块含入了口中。 很快,清香的薄荷味扩散至口腔的各个部位,就连吸入的空气也与薄荷香混合在一起进入到肺里。 季羡阳咔蹦一下将糖咬碎,被这刺激的香味打了个喷嚏。 「坐下来写剩下的两道题。」盛向看他揉着鼻,将按动笔放在他数学练习册上,「我给你讲。」 季羡阳舔过牙缝里残留的糖渣,回道!「不写。」 「不写?」盛向仰头看着季羡慕阳,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你昨天不是答应了吗?」 季羡阳跳下窗台,理了理衣服,带着点怒气:「我答应什么了?」 「你昨天也没说,不就是默认了今早写吗?」 季羡阳对他这毫无缝隙的语言逻辑再一次感到无言反驳。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过笔,找到画三角符号的两道题,读了几遍后,就看着题不动了。 盛向看着他下颚线明显的侧脸,努力让自己的目光重新回到题上,清了清嗓子:「我讲吧。」 季羡阳快速将册子推过去,勉强将身子挪往盛向那边的方向。 第30页 盛向自己做题会拿笔画出其中几个最重要的条件后,大概就有思路下笔,但季羡阳和他有差距,只能把每一个地方的条件给他联络起来,一遍一遍地让他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在盛向给他讲到最后一道题的时候去,季羡阳脑子一短路,对其中一个步骤很有疑问:「等等,」他指着盛向在草稿纸上写着的一个字母,像一个勤奋好学的小朋友,「这个「e」是什么?为什么数学题里会有这个英文字母?我们最后要算它吗?选项里有吗?」 盛向对这个疑问机器人充满了耐心,他吸了一口气,将季羡阳所有的问题用一句话回答:「「e」指椭圆离心率,教材上有,这题必须要算。」 他将草稿纸挪了过去,眼睛跟着笔尖在纸上游走,长而细的字体在纸上显得极为好看。 窗外轻风一吹,树叶不断摇曳,金轮又从云中透射,照在两人身上。 季羡阳眯起了眼,不自觉地往盛向身上瞟,看着他校服衣领的两个扣子敞开,喉结跟着他说话的动作上下滑动,竟有些出神,心里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好像并没有看盛向时内心别扭的感受。 盛向看他眼睛乱瞟,目光似乎还扫过了自己,嘴角忍不住上扬:「我讲完了。」 「啊?」季羡阳这位补习学生后面根本没听。 「没听懂?」盛向将他练习册合上,「再讲一次?」 季羡阳撒谎:「不用。」 他抛开刚才内心有些怪异的想法,想到盛向之前擅作主张的行为,把练习册扔进书包,在大脑里组织了比较有礼貌的语言:「你为什么认为…我可以补习提上去?」 盛向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但他也毫不意外。 他对季羡阳这问题好像是之前就已想了答案,他坐在椅子上,手肘离季羡阳的手臂就快贴上了,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温度。 「你在跑道上能飞驰,学习上肯定也能奔跑,」盛向的声音随远方间断的蝉鸣一同进入季羡阳的耳朵,「我不能保证让你成为一跃千里的黑马,但至少能让你踏入特招分数线而成为凤凰。」 盛向看着他,表情平静,声音像是从沉闷的水咕声:「你很优秀,我也相信你特招的梦想会实现,所以我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只需要让你达到分数线,给你担保而已。」 季羡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了,半天说不出话。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盛向说话突然变得这么正式,但很明确他的表意。 但季羡阳并没有之前的抗拒和发火的冲动。 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为盛向知道自己的梦想而感到惊讶,虽然盛向一问老师或者同学就会知道自己想走的路是特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吃惊。 「我……」季羡阳从喉咙眼里就只能挤出来这么一个字。 盛向再离他近一点,酝酿了一下:「给你补习,就相当于为我自己再巩固了一遍,双赢。」 季羡阳心里的天秤渐渐倾斜,手指弯曲了起来,咬着唇,将身体瘫在了懒人沙发上。 他心里并不是真的抵抗补习,也不是因为他妈拿自己与盛向作比而产生厌倦,真正的原因是觉得这条路对他来说太漫长了,他之前跑了很久也没见有什么进步,比在赛道上奔跑难得多。 还有…… 啧。 季羡阳心里想着以前的生活,又想到今早他妈今日恢复了他的资金鍊,不禁双手摸了把脸,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盛向看他躺得像一条长蛇,没了声音,便转了语气:「你智商有问题吗?」 季羡阳停止没用的思考,立刻将腰弯了起来,沖他吼:「你他妈才有问题!」 盛向看着衣服松垮在腰腹的季羡阳,将手撑在自己的下巴,偏头看他,嘴角笑意加深:「既然没问题,那打个赌吧,如果你达到特招分数线,师父你来当,我都听你的。」 他又做出一副痞浪子的表情:「现在学习这块儿我会帮你。」 季羡阳复杂的心情成为被他引成不服,他哼笑了一声,想起自己今后可能会有二开头的零花钱,便用手指着自己:「什么都听我的是吧?」 盛向眼眸微微一弯,朝他点头,对自己成功地使用了激将法而微微一笑。 季羡阳在内心挣扎,最终起身,俯视着他,压低了眉头:「得,到时别怂。」 其他的倒季羡阳没想好,但他一定会吃穷这书生,让他也感受一个月没钱的日子! —— 金阳慢慢升至头顶,照得大地泛着金黄,人们身上出现一环环彩色的光圈。 季羡阳在下了自己都觉得无比荒缪的赌注后,将睡衣嫌弃地送给了盛向,和他一同出了门,去手机店修他的碎屏手机,等到了饭点后,两人在外面吃了让季羡阳觉得油得要死的炒饭,在心里骂骂咧咧地掏了钱。 盛学霸帮他算了算,天价维修费和饭钱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几百块,要不是盛向借着他讨人喜的嘴砍了价,季少爷估计会消费至三位数。 盛向像往常一样单垮着双肩包,另一只手拎着暴躁小爷因为知道书包里零食的真相而生那墙头草的气差点忘记拿走的黑色书包,和季羡阳并肩走着。 学校里的学生都像是打了鸡血,在操场和教学楼里制造噪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蝉鸣,让季羡阳两人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第31页 季羡阳打着甩手,一路保持沉默,不知道怎么和盛向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都在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们。 两人走至教学楼走廊时,季羡阳借着教室门上的反射影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发现自己脸部没有什么脏东西,便不在乎了。 盛向将关着的教室后门轻轻打开,只见一群人扎堆在前排补作业和闲聊的,后排几乎没人。 不,季羡阳前桌正在靠着墙啃鸡翅饭。 季羡阳走到座位上,拉开椅子,伸出手:「书包给我吧。」 前桌一听到季羡阳的声音,嘴里啃饭的动作立马停住,转过头去。 只见盛向将书包递给了他,自己坐到椅子上,再从自己的书包边侧拿出保温杯,起身朝走廊的接水中心接水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问季羡阳:「喝水吗?」 季羡阳想到自己刚才吃的炒饭,便从书包里掏出被盛向骗着新买的运动水杯,递给他:「喝。」 丁鹤又看着盛向回来接过季羡阳手机的水杯,朝教室的储物间接水去了。 整个过程衔接自然,气氛融洽。 季羡阳抬眸瞥了一下他亲爱的前桌。 丁鹤内心一怂,反而觉得季羡阳周围散发着戾气,似乎下一秒就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说: 红包雨在评论区掉落, 第16章 同桌 「你们……关系好了?」丁鹤将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试探道。 「多亏你了啊,」季羡阳转起了笔,「热心的丁大师。」 丁鹤直接坐到了盛向的位置上,一脸委屈:「我,我也就想着你们关系要是好了一点,这样你待他旁边也好受一点对吧。」 季羡阳看他说得有理有据,便点头应道,一字一句地说:「是你将我从你怀里推出去的。」 「啊?!」丁鹤对这奇葩的语句有些懵了,「不是,什么意思?」 季羡阳转过身,离他远远地,故意说道:「意思就是你让我拥有了学霸,然后你就被我抛弃了。」 丁鹤顿时感到不平:「为什么?!咱俩十几年的感情呢?」 「腻了,」薄情的季羡阳笑着回了这位弃妇一句,「我现在有新欢了。」 丁鹤舔了一下嘴唇,知道季羡阳是在故意逗自己,因此很想扇他一巴掌:「渣男!」 季羡阳看他反应有些好笑,刚想说「逗你的」,但见盛向拿着两个水杯从走廊处过来了,便拿笔指了指后门,「我同桌回来了。」 丁鹤转头一看,起身将鸡翅饭的包装纸扔进了垃圾筐,气恹恹地坐了回去,噘着嘴。 他在心里后悔道:不该背叛组织。 等盛向一过来,丁鹤便拉住了他的衣角,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朝他用力使眼色:「学霸,我帮了你你现在帮帮我啊。」 盛向看着丁鹤朝自己挤眉弄眼,脸像个橡皮泥一样扭曲。他看了看一旁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季羡阳,眉头一扬,将水杯放在课桌上,对丁鹤说:「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好,当然好了!」丁鹤立马承认,「穿一条裤衩长大——」 季羡阳见他要在盛向面前乱讲,脑子来不及反应,连忙把手机扔进桌兜,捲起桌上的书本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傻x吗?!」 丁鹤无声地长嚎着,揉了揉被他拍得快脱臼的肩头,露出了像脑子有缺陷似的傻笑。 他看到季羡阳一脸想杀他的表情后,才从记忆的深渊当中捞出昨晚的事,脸色立马变严肃:「对了,昨天的事我听说了,这比你俩在厕所那儿打架传得还要沸沸扬扬。」 他上下打量着两人,发现脸上没有淤青,季羡阳牙也没少一颗,但还是开口问他们是否受了伤。 季羡阳将水杯移到自己桌旁,让它暴露在阳光下,回想起他们手里锋利的刀,眼底闪过一丝阴冷,说道:「要真受伤了,今儿我就在医院了。」 丁鹤仔细扫过他的脸,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昨晚一事报警后,警方通过监控一路追踪,没花费几个小时就在另外一家夜烧烤店将那群人铐进了派出所。 临近中午时,人们一见穿着制服的民警走进校方办公室,个个都成了千里眼和顺风耳,打听着里面的八卦,学校论坛顿时炸开了锅,还流传着季羡阳拉着盛向逃命的丢人照片。 作为不太称职的兄弟,丁鹤迷迷糊糊来到教室之后才听说了这件事,给季羡阳打了好几个夺命电话,对方都是关机状态。 丁鹤本来想质问他关机的事情,但被一阵声音给打断了。 转角碰到老师的值日生背着书包,一进门就开始伸长脖子寻找高莉要找的两个人:「盛向、季羡阳,高老师找。」 话音一落,教室里的人纷纷朝后排望去,这才发现他们八卦的当事人就坐在位置上,当即就傻眼了。 「好。」盛向应了一声,起身又叫了一下他旁边的人。 季羡阳太阳穴一跳,带着困惑,起身跟盛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教室, —— 走廊里的黑色扩音器里又播出人们已经听腻了的午间休息铃声,刚还在楼道里像猴儿一样乱窜的人们迅速窜进了教室。 上一秒还在闹腾的教学楼一下子恢复到死一般的寂静。 第32页 季羡阳两人穿过走廊,走进办公室,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高莉和主任正在与民警说着什么,旁边站着昨晚在冒菜店里的两名女生。 她们穿着统一制的校服,扎起的高马尾早已褪去了昨晚过分成熟的妖娆与魅惑,此刻正展示着少女们独有的青涩与娇羞。 盛向敲门打了声报告。 办公室里的人们纷纷侧过头,将目光锁定在两人身上。 「警察同志,他们就是您要找的两位学生。」高莉对警察介绍后,笑着朝盛向两人招手,季羡阳脸部一抽,对她这笑有点不适应。 民警之前在监控视频里看到这两位男生的时候,对他们年少的冲动与智慧有一些吃惊,见到本人后,还是一愣。 即便两人穿着校服,身上也同样还带着股昨晚的猛劲儿。 警察对他们点头,夹着的记录本在他面前摊开,笑道:「昨日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我方对两位同学见义勇为的行为表示认可,但同样考虑到你们还是学生,因此还是要口头教育一下。」 季羡阳眨眨眼,「哦」了一声,转而问道,「那群人怎么处理?」 「派出所里。」 民警抱着一踏资料和笔录,又接了一个电话,嘴里不断附和着,看样子似乎很忙碌。 他挂了电话之后,朝两人点了头,与主任握了手,再进行了慰问,最后挺直身板离开了。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一片季羡阳觉得诡异的气氛, 他看见那主任喝了口茶,想到他上次给自己的爱的教育,不禁有点紧张。 「你们也真是勇,」主任吐了一口茶,但语气却不是在责怪两人,他茶杯放在桌上,露出了还沾着叶子的白齿,「见义勇为的时候别硬碰,有些事你们这种毛头小子不顾一切冲上去,反而会给自己惹出祸。」 季羡阳憋了口气,抓住主任换气的空隙,朝坐在一旁的冒菜店老闆说:「老闆对不起啊,摔了您这么多东西。」 冒菜店老闆在那一片路段开了很多年的店,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虽然他与社会人士打得交道挺多,但与高中学生打起来的还真没见过几次。 季羡阳昨晚的这一操作,算是丰富了他的人生阅历。 那老闆连忙摆手,示意没事,也不需要任何赔偿。 高莉看着警方从派出所里拿出的表彰纸页,再望了一眼时间,说着:「行了,事情都解决完了。」她朝几个学生摆摆手,「回教室吧,没什么大问题。」 季羡阳一听,不敢在主任面前多呆一秒,立马就拔腿撤了出去。 「昨天没来得及道谢,不好意思。」两个女生跨出办公室门,和盛向并肩走着,抬头对他说。 「没关系,应该的。」盛向笑着朝她们点头说道。 其中一个女生的视线越过盛向,看到季羡阳双手正抓着走廊涂了漆的栏杆,眼睛被光射得稍微眯了起来,似乎是在等他们的对话结束,于是在心里想了想,又上前跟他道了谢。 季羡阳本来想打哈欠,但被女生的说话声给憋了回去,稍微有些意外后,淡淡地朝女生「嗯」道,与盛向回答得一致。 五月的热气携带着困意在空中瀰漫,季羡阳两人与那两个女生在班门口分别后,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回到座位后,在风扇运转的嗡嗡声下,将脸埋进了放在桌上的手肘中,把背微微弓起,午休了起来。 盛向站起身,将被风吹得飘动的窗帘拉过,把刺眼的光线挡在了窗外。 教室里仍然是一片轻微的鼻鼾声。 盛向一只手弯曲放在课桌上,将额头贴在小臂上,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翻开了几个小时之前收到的消息。 他将手指停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才点开微信联繫人头像左上侧的红点。 【妈】:【转帐】 【妈】:【转帐】 【妈】:【转帐】 在一排转帐模板式的消息后,盛向才看到他妈妈发来带着点感情的文字信息: 【妈】:妈妈没时间陪你,学习用心。 盛向盯了半天的屏幕:「……」 他一路点了接收,呼了一口气,在输入框内打了一遍又一遍的文字,随后又全部删掉。 隔了几分钟后,聊天屏幕上才多了一条绿色消息框: 【x】:嗯。 盛向又等了几分钟,一直没等来备註名变成「正在输入中」,便将手机重新放入桌肚里,偏过头,朝着季羡阳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的方向趴了下去。 季羡阳睡着的样子与他平时一样,不会把眉头展得太平,像是碰了他季羡阳就会起身咬住自己。 盛向回想起在季羡阳家里看到的一墙的体育领域的奖状与金牌,心里不由得有种没有体会到的感。 浮躁的心情很快被盛向压制,随之代替的是满身的睏倦。 在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中,光线还是会刺穿屏障,照射进少年心中的梦。 —— 黑板上方的圆钟发出滴水般的声音,在时针指到午休时间结束后的数字时,音箱里出现的不是催命的起床铃声,而是来自喜欢口吐茶渣的主任说话的中年男声。 「餵——下面播报一则通知。」 刚刚连接的扩音器还带着漏电的声音,将还在睡梦中的学生给叫醒了。 主任拿着通知稿,看着监控室里整个年级的监控,一字一句地说:「对于昨日高二六班的盛向和季羡阳两名同学在校外见义勇为的行为,我校与警方给予高度认可,倡导发扬当代青少年的朝气。」 第33页 教室里的人们在懵逼完之后,瞬间化身各种动物,发出极其怪异的声音,为这两位欢呼着。 季羡阳摸了摸印出红印的侧脸,抱怨着广播。 此起彼伏的声音还没消退,主任话题一转,立马变得严肃:「虽然两位同学的行为是出于好心,但是——」 季羡阳好不容易坐直了身体,一听到这转折的词,眉头一皱。 又来? 他立马把小拇指伸进了耳内,把头偏向窗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阅读! 第17章 听讲 周围的喧声被指尖与耳缝相抵阻隔在外。季羡阳耳内响起海螺般的浪声,如海风拂过,又像气流流穿。 季羡阳听不清广播里主任的用心薰陶,只能听到自己牙缝间互相摩擦的咯吱声。 不知道他堵耳堵了多久,断断续续的电音才消失在扩音箱里,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听了就会鬼叫的上课预备铃。 季羡阳刚想把手放下来,莫地右手手臂被人拿笔盖戳了一下。 他敏感地转过头,盯着盛向,将手指从耳洞内拿出,没好气地问:「戳我干嘛?!」 盛向拿出自己的练习册,递给来收作业的课代表:「因为你听不见。」 他转过头,用软语温言下着残酷的命令:「交作业。」 季羡阳拿手抚了一下盛向戳过的地方,将两根手指摩挲了几下,把练习册给了那人,问了一句学生们的口头禅:「下节什么课?」 「数学。」盛向早将数学教材摊开,听他这么一说,便将书推了过去,「你看一下我的,上面有我预习的笔记。」 课代表还在后排收着最后几本作业,听到季羡阳主动询问课表,已经有些稀奇,见他对盛向的态度似乎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了,更加觉得愕然。 毕竟一个星期之内,这两人连续上了两次学校论坛的热搜,现在他们在厕所走廊相杀的视频还在论坛里疯狂播放。 作为评论区里面吃瓜的群众之一,乔沂当时随便翻了翻,发现前排的评论与其他声音不同,便带着好奇心点了进去,结果眼睛跟着页面刷新了一次。 看完其中的一个视频讲解,乔沂再倒回去看原视频,越看越觉得变了味。 现在听到两人的对话,脑内不自觉地就弹出那个温柔相杀的画面,下意识地扯动着嘴角,很快又使劲儿地咬着嘴皮,单手捂着嘴,但眼睛已经弯得不行。 「不需要。」季羡阳用很硬朗的口气对盛向说着,将书本又推了回去,突然瞥见乔沂抱着作业,表情不太对劲地看着自己。 季羡阳以为她还有什么事,疑惑地朝她单挑了一下眉:「?」 但在乔沂眼里看来,那是一种别样的信号,在心里翻译成了「请您走开」。 乔沂:「!」 「啊,你们继续!」乔沂抱着重重地一沓作业,转身朝自己前排的座位跑去。 「……」季羡阳看乔沂跑得作业都快从她怀里掉下来了,脑子里一头问号,将视线移到盛向似笑非笑的脸上。 「别看我。」盛向微微低头,用右手手指蹭了一下鼻尖,带着点鼻音,「头转过去,上课了。」 季羡阳看着盛向鼻尖被他蹭得微微发红,猛地想起昨晚睁眼就看到他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脸,将「有病」二字咽下肚子,也拿手蹭了一下鼻,望着前门走廊。 高莉拿着她的麦克风,卷了本教材走了进来,熟悉的高跟鞋声音让教室里的人即刻手动缝住了自己的嘴。 季羡阳看到高莉棕色齐肩的发丝搭在脖颈两侧,脸上还挂着笑,看样子应该还沉浸在广播里的社死喜报,就连招呼底下学生的语气都比平时柔和了不少,很快就讲起了新课。 季少爷正在履行承诺,尝试着新课内容,看高莉在黑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曲线,写着各种各样的方程,仍是不解地将视线跟着她手里的白色粉笔头走。 坚持不到半节课,季羡阳就本性暴露。 很快,他就感觉手中的笔写起字来像是在画符,眼神涣散,看黑板像是在看虚拟背景,耳朵也听不太清高莉在传授着什么知识。 墨绿色黑板被太阳光照得有些反光,粉笔字被迫开启了隐身功能。 季羡阳身体重心渐渐前倾,又强撑着自己坐直,他努力睁大双眼,伸手去摸桌肚,想用手机里的垃圾单机游戏来消除他想睡觉的本能。 他在抽屉里摸了半天也没有碰到手机的边,季羡阳索性弯下腰,将头埋下去,用他快闭上的眼睛看着找。 「找什么?」 高莉讲的这部分盛向在预习时就已经领悟了大半,不懂的他只需跟着高莉的思路捋一捋即可,因此又分出了一些注意力放在了季羡阳这位可能有潜伏期多动症的人身上。 「关你……」季羡阳被他这一吓,瞬间清醒了很多,抬眼看着他,顺嘴吐出了两个字。 但他想起自己现在与盛向的相处模式还能算上普通朋友,便顿了顿,不太情愿地回道:「找手机。」 「你想睡觉是吗?」盛向边问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抽屉。 「嗯。」季羡阳低头继续捣鼓着,对学霸的感知能力感到佩服,耐着性子回着。 就在季羡阳指尖触碰到放在抽屉最里面的手机侧边时,突然听见他身边传来「嘶」的一声,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股淡淡的薄荷糖香,季羡阳下意识地抬头。 第34页 盛向将撕开包装的薄荷糖拿到两张课桌挡住的地方,递给他:「提神。」 季羡阳不想回味今早那刺激的味道,便推开他的手,坚决拒绝道:「不要,拿走。」 「上课玩手机,」盛向手没动,盯着他即将拿出的手机,皱眉问他,「想被处分吗?」 季羡阳玩了不知这是第几次的手机,而平均被逮住了的次数为零,于是带着点儿侥幸和傲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会发现……」 季羡阳还未说完,高莉转头刚好就看见他嘴在在动,就帮他打了脸:「季羡阳,你手在下面干嘛呢?」 全班逮住短暂不用听课的机会,刷地一下往后看去。 但人们视线并不在两人的脸上,而是在他们桌下看也看不见的手。 季羡阳手里握着手机,盛向捏糖的左手放在桌下,右肘放在桌面上,正面迎接着班里头来吃瓜的目光。 季同学对这几天上课总被点到名感到非常晦气。 「我……」 「站起来说话。」高莉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又在这一刻褪去,将季羡阳被表彰一事手动抹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点规矩又不懂了?」 季羡阳将手机重新放回桌兜里,嘆着气,慢慢起身,组织不太符合逻辑的语言:「桌面不平,手放桌面上磕得慌。」 班里人默默抿着嘴观戏。 高莉对季羡阳有全身挑刺的少爷毛病已经消化良久,但眉头还是一扯:「教室不是你舒适的家!」 她拿着木条戒尺指着黑板上刚才她讲的函数,冲着懒散状态的季羡阳说:「那你来说,这个是什么?」 季羡阳胁迫自己定眼一看,发现她指着一个英文字母: e。 昨晚的记忆如浪潮般涌出季羡阳的海马区。 这不那什么率吗? 季羡阳眉头上扬,认为自己即将打破回答问题次次错过正确答案的零记录,因此胸有成竹道:「椭圆……」 「咳——咳!」盛向连忙咳嗽了几声。 季羡阳被这咳嗽声打断,心情有些烦躁地皱着眉,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注意盛向手指着书本上的某一个地方,转头重新回答,将音量放大:「椭圆离心率。」 全班又将头转了过去,将手心朝下,用手掌的虎口位置贴在唇前,手指捏住脸颊,全力憋着笑。 「离心率?」高莉笃定他上课又处于神游状态,但有些欣慰从这小子嘴里得出一个了另一领域的正确答案,便似笑非笑,给了他一个台阶:「这节课讲的导数,现在我讲原函数,你的答案是昨天的知识点。」 季文盲立马皱眉,内心活动无比丰富:同一个字母还有不同的意思? 学霸没给他讲,文盲不知道。 季羡阳眼睛平视着前方,老实回答:「听不懂。」 高莉顿时来气,将戒尺拍一下黑板,声音如拍板一般尖:「听不懂?你自己听了吗?!」 季羡阳脸还是紧绷着,在心里闷着:就是听不懂所以才不听。 高莉对他如变幻多端的天象般的学习态度感到头疼,但看他能想起另一部分的知识点,心里还是肯定盛向担起了责任,便暂且放了他一马,训斥着叫他坐下。 季羡阳带着怨气慢慢坐下,瞥了一眼盛向,又用嘴型小声问他:「你又整我?」 盛向一听,对他超神的学渣认知感到无奈地一笑,顺着他说:「下课给你解释。」 季羡阳拿起笔,挂了个极难看的表情,意思很明确: 解释个屁,老子不会听。 季羡阳抬头看了圆钟,翘着二郎腿,数着还有几秒钟下课的倒计时。 3秒。 季羡阳一心责备:怪他。 2秒。 季羡阳对于自己并没有问这种弱智的问题产生怀疑:怪他? 1秒。 季羡阳看着自己数学书上做的乱七八糟的笔记,瞧见了自己画了横线的「e」:怪… 激动人心的铃声重新响起,人们忽略课堂老师站在讲台上的说话声,不留一丝拖堂的机会,立刻飞出教室或者合上书本。 高莉头疼地走下讲台,看了一眼后排的情况,抱着作业本出去了。 季羡阳将笔一扔,对上盛向的视线,带着审视者的口吻,朝他狠狠说:「解释。」 盛向露出一个了虎牙,将自己的数学笔记本打开,摊在他面前,拿笔尖指着跟季羡阳过不去的「e」,朝他解释着每个知识点字母所代表的不同含义。 季羡阳看着盛向的手背线条,看着笔记本上如书法作品般的字,听着不太懂的知识,在嘈杂的环境中说不清什么感受。 「……」 —— 九中的周末课程是用电脑随机排列且每周不重样,运气好的班级会分到体育或者自习,碰到霉运也只能认栽被六种学科折磨。 高二六班可谓是得到了老天的宠爱,摇出来的课程都有心心所想的体育放飞课。 班里的储物室里有着人们用班费买来的运动器材,每到体育课都会被一扫而光,丁鹤好不容易冲进去拿到了羽毛球拍,正在耗费力气从里面挤出来。 「我去,你们别挤啊,挤海绵呢!」丁鹤新买的运动鞋被踩成了淡灰色,一脸委屈地嚎叫着。 丁鹤走出储物室之后,看到前排的乔沂和讲台上的人都在望着后面,便纳闷地一问:「走啊,愣着干什么,待会儿没场地了,羡儿还等着呢。」 第35页 乔沂看到丁鹤头上冒着汗,用手指了指后排:「丁鹤,羡哥在那儿……」 丁鹤顺着她食指的方向望过去,羽毛球拍以垂直方向从手中顷刻脱落。 他整个人瞬间成了石膏像里的一员。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以后别跟我提「e」这个字母。 感谢小可爱们的阅读—— 第18章 羽毛球比赛 季羡阳上节体育课还在跟丁鹤约着下次打球,还因为丁鹤的拖拉没占着地方,把他怼了半天。 因此这一次,丁鹤一下就闪现到储物室里,和一群怪物疯抢,最终拿到了羽毛球拍。 他以为季羡阳早就在教室前门等着,便三步换作两步,从储物室里逃脱了出去。 但此时,季羡阳正在和盛学霸一起坐在后排。 他眉头微皱的模样就像是在谈终生大事一般。 季羡阳应该是换了种方式在等丁鹤。 盛向拿笔为他讲了一次高莉在黑板上画出的函数图。 他看着季羡阳眉头皱起又展平,左手大拇指抵在唇齿间,眼神有些木,回答问题带着点鼻音,倒是与平日里的拽样有所不同。 看似在认真听讲的季羡阳多少有点二缺。 「有一点明白了吗?」盛向讲完最后一步,侧过头问他。 脑子有些混乱的学生「啧」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像是反射弧比常人更长。 「那好。」盛向将笔盖合上,「给你的资料做第27页,带下去。」 「干嘛?!」季羡阳火速将手指放了下来。 盛向伸手准备去拿季羡阳挂在两桌中间的书包:「里面有我圈的三道基础题,体育课做吧。」 季羡阳连忙抓住盛向伸出来的手腕,对数学题霸占体育课放飞的时间感到不爽,一脸威胁着:「你别他妈得寸进尺。」 盛向嘴缝里发出一顿闷哼声,不管季羡阳抓住自己时有多么用力,直接抓起他书包。 「你答应了先听我的。」盛向双眼变为月牙,反问道,「现在就要失信吗?」 季羡阳咬牙往后扬的动作忽地止住,唤醒了今早两人打赌的记忆:「……」 他眼珠子从眼尾处狠狠扫过,将手松开,垂落在腿侧,一副「老子让着你」的表情。 季少爷大人有大量,拥有大度的品质:也就让他一尺。 再多他要揍人。 盛向瞥了一眼季羡阳拉链敞开的书包,看到自己买的资料立在其中,便顺手将拉链合上,提起书包,对大爷坐姿的季羡阳说:「走吧,上体育课。」 季羡阳很不服气地起身,将腿从座位上迈了出去,转头看到前排统一哈巴狗的表情,准备抓衣领动作一刻间停住。 「啊,下去打球吧!」丁鹤立马回过神,尴尬地弯腰捡起球拍,抱怨着:「这什么破材质!还没打呢就手滑。」 丁鹤招呼着前排的同学,叫他们回头去操场外,再喊着乔沂一起来到前门。 等季羡阳单手揣兜走过来时,丁鹤发出了诚恳的约球邀请。 季羡阳看着盛向背着自己书包的高大背影,对丁大冤种撒泼:「打个头。」 「靠?」丁鹤一脸怨妇的表情:「不打了?为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抢到的。」 楼道里回响着丁鹤的声音,听得季羡阳耳膜都快破了,便甩了他两个字:「再说。」 丁鹤有着坚持不懈的优秀品质,他不能浪费了这资源,于是朝乔沂递眼神。 乔沂上节体育课也和丁鹤两人约好了一起打球,在接收到丁鹤传来的求助信号后,她选择从学霸下手。 乔沂清了清嗓子:「那盛学霸来打吗?」 盛向走在他们前面,闻言便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季羡阳,委婉一笑:「那要看某个人邀不邀请我了。」 丁鹤差点踩空从台阶上摔下去。 季羡阳单手抚着楼道的栏杆,睫毛颤动:「……」 —— 走到操场处,丁鹤先把羽毛球拍放在打球的场地,宣示了主权。在体育老师下解散命令后,火箭般地和乔沂冲到场地,朝季羡阳两人挥手。 盛向将书包放在人工草坪上,坐下叫季羡阳写题。 季羡阳眼睁睁地看着他翻着自己的书包,很想将他的手腕拧脱臼。 「羡儿,你先打吗?」丁鹤站在乔沂的对面,冲着季羡阳喊。 季羡阳坐在遮阴处,抬头准备说话。 不过有人已经抢先一步,帮他回了话。 「你们先打吧,」盛向边拿出资料边说,「我看着他写定时作业。」 丁鹤感觉自己耳朵被风颳出了幻听,吼得特大声:「什么玩意儿?!」 季羡阳抓了抓头发,盘过草坪上的塑料黑色颗粒,朝那人形喇叭扔过去,让他闭嘴:「打你的球。」 丁鹤难以理解地把头转过去,开始与乔沂对战。 —— 这山城的气象变幻多端,每到季节的过渡期,人们仿佛把四季全过了一遍。 前几日还烈日当空,初来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昨晚下了场雨后,今日却没听见几声。 下晌的日轮扔挂在空中,却不像前几日那么晒人。 在被厚云挡住了好几次后,艷阳才将自身所有的光明慈悲地给了人间。 季羡阳屈着双膝,在本子上画着那三道题的函数图像。 第36页 他看着盛向在题中划了几根横线,明显是让自己注意其中的条件,但也严重影响了册页的卷面整洁。 树影光斑洒在泛黄的纸张上,照着银白色的笔尖还反射着光。 季羡阳在草稿本上斜着画了一个坐标轴,还没开始描点,本子就从腿缝处塌了下去。 他将本子甩在了一旁,直接在题的空白处涂鸦。 丁鹤连败给了对面的乔女战士,每次都以乔沂的绝杀技结束整局。 「歇会儿,我年龄大了……受不了。」丁鹤气喘吁吁道。 「这才过了多久啊?」乔沂看他演得尚好,但也忍不住调侃,「你该多锻——」 「打扰一下,同学。」 丁鹤两人一同望过去。 只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体育老师正带着几个人过来,脸上笑迎迎地,就是头发没几根。 发丝被风吹得一飘,那人头顶都快成镜面了。 「是这样,我看你们的球技很不错,所以我就想着让你们与其他班的同学相互切磋切磋。」那位老师指着一群同样拿羽毛球拍的人,对丁鹤说着,「同学看有意愿吗?」 「哟,可以。」刚还腰酸背痛的丁鹤现在又打上了鸡血,在乔沂面前挺直了腰板,「怎么打?」 「双人。」 丁鹤立马站到乔沂旁边,拿出王者的气质,等到对面占了位,开始朝他们发球。 —— 盛向嘴里连续吃了两块薄荷,看了一会儿丁鹤那边最新的打球情况,将双手撑在身后,转头看着季羡阳做题的侧脸。 光圈环在那位少年的鼻尖,为他加上了虚拟滤镜,只要他一调整动作,红黄色的光圈就会变为束光,照入盛向的眼眸。 盛向滑动了一下喉结,将手指弯曲,想借着干燥的草坪擦去自己微微发汗的手心。 做题的那人眉头一皱,盛向猜测应该是快到他解题的极限了。 「啧。」某位不耐烦了。 不出盛向所想,季羡阳闷头解了快半个世纪,才解到最后一题。 听到脾气爷咂嘴,盛向问:「我讲吗?」 「你圈的什么破题?」季羡阳很想将笔戳在这圈题人的帅脸上,「这函数图画出来我……看不懂!」 盛向凑过身去看,只见题旁多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将黑点连接起来的折线,完美地将册页的美观减了个大半。 学霸没忍住,从鼻尖里发出了轻笑声。 季羡阳眼神威胁,口头警告:「笑?」 「不是这样画,」盛向看了一眼第三题,将身体挪了过去,伸出手,对季羡阳说,「手给我。」 季羡阳蹭地一下往后退,将手举在身后,心跳不知为何猛地加快:「干嘛?!」 盛向继续将身子凑过去,将一只手掌放在草坪上,抵在季羡阳的腰侧。 季羡阳对这距离几乎是屏着呼吸,他将拳头捏紧,准备一拳砸过去:「干什么?!」 盛向右手手臂越过季羡阳的身后,将他手里的笔抽了出来,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倒带着点无奈:「我没笔,你不把手里的笔给我,我怎么给你画?」 季羡阳将本子重重地甩在他腿上,又开始炸了:「你他妈有病就去治!」 盛向拿过本子,眉头向他单挑,示意他靠近听。 「……」季羡阳又骂骂咧咧地坐过去,单屈着膝,偏头看他在自己作图的基础上改着曲线。 此刻两人的对面,羽毛球场地围着不少人,正在观看着非正式的羽毛球班级比赛,尖叫声此起彼伏。 「该死,输了一局。」丁鹤拾起地上的羽毛球,愤愤不平地说道。 乔沂已经和对面打了几十个回合,发现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怎么办?我手已经酸了。」 「把羡儿叫上来,我们下去,」丁鹤流着汗,脖子一侧热得泛起了薄红,「我真不行了。」 丁鹤朝对方做出停战的手势,说清情况后,往草坪扫了好几眼才找到一脸怨气的季羡阳。 他越过人群,跑到季羡阳面前:「羡儿,羽毛球比赛现在需要你。」 丁鹤看他正画着什么曲线,定眼看清后,噔地一下吸了一大口空气,像是快醉氧了。 「我靠?!你在画函数?!」丁鹤感到三观刷新,「我们班在比赛,你居然在画这个?!」 他指着季羡阳的本子,问他旁边的人:「盛,盛学霸,你对他做了什么法?」 季羡阳扯掉笔盖朝着他的嘴一扔,让他安静,眼看就要完成最后一笔,他朝丁鹤淡淡道:「等我画完函数图。」 丁鹤自动接过笔盖,朝场地往了一眼,来不及和他纠结数学,满脸写着焦急:「快点!」 季羡阳飞快地拉过笔尖,选出了选项,将笔和资料同时合上,一下扔进书包,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假草。 丁鹤嫌他动作太慢,直接上手推着两个人的背向前走:「你俩都上去,我们已经输了一局双人组合的比赛了。」 季羡阳一听,使劲儿定住脚步,按下打球的冲动:「打双人?我和他一起上?」 丁鹤连忙应道:「当然了。」 「和他不熟,没默契,不打。」季羡阳立马从嘴里憋出几个字。 丁鹤开始嚎叫:「默不默契不重要,有实力才是王道!」 季羡阳被他硬推着来到了羽毛球场地,围着的人群一看到校内两位名人同时出现在此地,激动地喊叫着。 第37页 他沉重地扫了一眼,与对手对了视。 也许是因为季羡阳面朝着阳光,压低的眉头给对手带来了压迫和不屑感。 于是,对面换手的那两位便也以一种不太友好的表情看着季羡阳两人。 季羡阳感受到了那人的敌意,不解地眯上了眼,抬起下巴。 可在对手看来,那更像是季羡阳对他们的轻蔑。 于是,便朝季羡阳两人竖了拇指,隔空做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季羡阳在心里一笑,幼稚的行为成功勾起了他的怒气。 「球技怎么样?」季羡阳看着那两人,冷着声音问盛向。 盛向余光瞥着对面,失笑地回道:「不会拖你后腿。」 季羡阳颔首回应,从丁鹤手里接过球拍。 他在众人的喧譁声中,一步步地与盛向并肩着朝白线内走去。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函数图。 第19章 并肩 季羡阳掀了一下刘海,轻轻弯腰将羽毛球举在眼前,随后与盛向隔空对视,做出发球的姿势。 尊重对手,就不要有多余的动作,不能给对手喘气的机会。 下一秒,季羡阳呼了一口气,将球使劲儿抛向头顶。 啪! 球被球拍网重重地弹了出去,就像利箭般穿过平静的气流,在空中划出一道只留下残影的弧线。 如巨浪般的叫喊声包围了整个场地,闪光灯此起起伏地跳动着,照着两人的脸庞。 对面一人连忙倒退几步,一看球的高度,猜测准是季羡阳上来给的下马威,便一下跳了起来,将球拍用力往下扣。 球立马转了弯,以急速原路返回。 季羡阳拿球拍的手背略微冒出了青筋,他跑到了球会精准落地的最佳位置。 在离球的不远处,季羡阳目光聚焦在了眼前的白色物体,他将球拍压低,从上往下再次将球抬高,让它直上云霄。 季羡阳瞥了一眼对面,将目标锁定在了后方站位,从而把球拍扭转了角度,朝他打过去。 白球在一片吵杂声里再一次像子弹一般有力地刺破气流。 对面默契契合度较好,前方站位那人见球以曲线形式向后方飞去,便很自觉地将输赢交给了后方。 后方拿着球拍倒退了几步,眼睛一直盯着飞来的物体,余光却看到自己快要退出白色的界线了,便在脚跟踏出白线的前一刻,将脚收了回去。 看着球急旋地从空中坠落,即将越过自己的头顶,后方便弯曲膝盖,用力地原题起跳,将球拍高高举起。 接着,羽毛球上的白羽凑巧擦过球拍的顶部边缘,越过了那人的头顶! 众人同时瞪大了双眼,叫喊声在那一刻停住,转而代替是人们一个个快要脱臼的下巴。 预言家们看着球并没被接住,便在内心定下了败局: 季羡阳会输掉比赛。 然而,被大家所担心的季羡阳本人此时正站在原地,紧绷着的下颚反倒变得有些松弛,像是学校大爷悠闲着来看比赛一样。 球落地的声音就像无数颗石粒一同丢进深沉的大海中,无比沉闷。 它稳稳地落在了离白线仅有一粒米之差的边侧。 几根毛被风吹得凌乱的体育教师拿出正经裁判员的气质,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了一声,将手举了起来:「第二局,高二六班胜!」 凝固的空气再次沸腾,在紧张之后的气氛,人们对于这场出乎意料的比赛兴致大有提高。 季羡阳右手满意地转了一下球拍,被六班的欢呼声刺激着耳膜,抬起下巴,傲睨万物。 嘈杂的人群,惹眼的红黄光轮。 季羡阳和对面两人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而盛向被风吹得正凉快。 他瞥了一眼没出汗也没出过手的盛向,忽地感觉比赛并不需要他这位闲人,想让他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 几个回合下来,对面两人发现季羡阳实力比他们想像中的强了几倍。 他们知道季羡阳体育方面比较超群,但那只是在去年运动会上见识过,全然不知晓这位体育精英除了脚能跑步,手也能打球。 看到季羡阳追平了比分,对面两人有了情绪,便转变了对策,准备将战略目标放在上一局从未出招的白净书生身上。 季羡阳对准他们的目光,顺着方向,看向了他左边的这位闲暇人士。 他侧过头,用手背擦去了额头的汗,看着盛向的侧脸,将羽毛球拍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喂,他们的目标变成你了。」 盛向比他早些知道,但还是朝他点头应道,并赠送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知道了。」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对面,随之笑容渐渐消失,脸再次绷紧,将校服衣领的纽扣全都解开,并轻微扯动了几下。 修身的校服在被盛向解开纽扣的那一刻,变得有些松垮,清晰锁骨的线条露出了三分之一。 也许是盛向扯动的动作,锁骨处被布料摩擦着泛起了薄红。 听见女生从喉咙里发出的女高音,季羡阳不得不疑惑地望过去。 猛地,季羡阳拿球拍的手一提,微皱的额眉一下舒展,淡红色薄唇微张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用劲过猛,季羡阳的心脏像是按了加速键,跳得他怀疑自己有了心脏病。 第38页 盛向看到对手快发球了,便将球拍的边缘抵在季羡阳下巴处,往上轻轻一提,将身子探了过去,眼尾上翘:「看什么呢?」 他轻轻地将球拍扭过去,无奈一笑,「别看我,帮我看球。」 季羡阳瞪着双眼,在四周的惊呼声中一下偏过头,他左手用力拍开球拍,很想揪过他衣领,但大局面前,他选择往后退了几步,像个呲牙的野猫,吼道:「别碰我!你他妈想死吗?!」 盛向好像没听到这位臭脾气小爷的话,他将球拍换了只手,将右手手掌张开,轻按着季羡阳的头,将他转过去,随后向前一步,眼睛盯着飞来的球,认真说:「集中看球。」 头顶卒然传来季羡阳敏感的感受,他一下缩了头,嘴里大声骂着文明用语。 他再次抬头,想看清对面的情况,却被一闪而过的白光射中了双眼,便将手挡住了眼,只露出了点缝隙,又迫使自己微微张眼看着前方。 季羡阳看到眼前的景象,身体一愣,好像忘记了自己正在球场上打球。 在缝隙里的极小视野,他的目光更为集中。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只有一位正在打球的少年。 少年身后的背景滤镜也扰乱不了他的磁场,季羡阳双眼自动聚焦在了他身上。 那位男生已经将球拍换在了左手,正迎击着对面的花样招式进攻。 他用力摆动着手臂,衣袖抖动着,校服上衣随着打球的动作卷上又下落,大大露出了他的下腹线条,凌乱的发丝扫过他的额前,又被风吹起。 但盛向眼神有些漫不经心,扫过球时总带着无意的轻视。 被金轮照耀着的少年,像是破过冰期,显得炽热无比。 季羡阳拿球拍的手心正慢慢出汗,呼吸随着周围的叫唤声渐渐变得粗重。 他将手放了下来,很想摆脱这种让自己很难集中精力打球的怪感。 季羡阳也伸手去抓自己的衣领透气,将原因怪罪到紧扣的白色纽扣身上。 两个扣子同时被解开,凉意触碰到了季羡阳的皮肤,这才让他刚才的不适褪去了不少。 「季羡阳,接球!」 对面与盛向交手几次后,同样感觉他是一个麻烦精,便一直在改变着招式。 对手趁季羡阳发着神,似乎忘记了自己在比赛,于是找准了时机,吧球拍转动角度,将球一下子打偏,飞往季羡阳所控范围内。 盛向站在球网的右侧,刚刚才反击了那人的近招招式,看着他打球时的姿势,立马判断出这人下一步的打算,便在他球拍触碰到物体时,头也不回地叫了季羡阳的名字。 这一道嗓音将季羡阳混乱的神经掐断,大脑重新启动,立马指挥着头抬起。 季羡阳微颤的眼球里,正倒映着羽毛球直飞过来的乱影。 他在心里低骂了一声,迅速将球拍换在了他不常用的左手,迅速倒退几步,跑向左侧,将腰弯了下去,在球离地还有一点距离时,将球拍倾斜着拍了过去。 季羡阳一个利索的反击,拆掉了对面的招式。 「妈的。」他厌烦地白了一眼打过去的球。 季羡阳看对面还挺会耍招,便携带着怒气,重新将球拍握紧,准备拿他们当自己撒火的炮灰。 对面再次将球完美地还了回来。 季羡阳以为这球会再次朝自己飞过来,便来到了后方站位,准备再次使用刚才那迷惑的一招。 谁知,对面做了个假动作。 那人将球拍偏过,看似动作幅度大,但手上的力气却缩小了好几倍,球瞬间从刚才的曲线变成一条直线,做着减速运动。 季羡阳眼瞳一缩,连忙沖了过去,牙缝里跳出一个字:「操!」 他以腿部短距离爆发的力量,几乎是用全力跑着,但他仍然是连球的屁股都摸不着。 除非这位体育精英真的具有游戏里闪现的技能。 在所有人都紧张到嗓子眼时,盛向像一只猎豹,动作敏捷,反应灵敏,抢在季羡阳前面。 他将球拍从季羡阳眼前一挥而过,季羡阳即刻停止脚步,以免误伤了自己的脸。 季羡阳仿佛听到了盛向的球拍在空中猛拍时,与气流碰撞的撕拉声。 盛向在球越过球网的那一刻,快速起跳,将球拍猛压。 羽毛球快速旋转了起来,像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从空中狠狠地扎在了地面。 盛向单吊反扣! 下一秒,口哨声再次响起:「羽毛球比赛,高二六班胜!」 话音一落,六班一群疯子就跑了上来,全都围着盛向两人,发出猿猴一般的声音。 丁鹤比最后两局的参赛者还激动,星沫飞了好几个:「我就他妈说啊,体育精英不是吹嘘的,学霸也是全能的!」 六班刚开始还分散在操场的各个角落,一听到盛向两人在与其他班比赛,全都赶了过来。 此时正在与丁鹤陶醉地夸赞自己人。 季羡阳还站在盛向斜后面,看着盛向将球拍在手指间几下,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朝对手礼貌地一笑。 对手虽然看不惯季羡阳两人打球的球风,但对他们实力感到欣赏,脸上即使一百个讨厌,但仍然朝他们点头,用官方地语气边转身边说着:「打得不错,希望有机会再一起打球。」 季羡阳看着他们的背影,低头看到自己校裤上又蹭了灰,皱眉「啧」了一声,很想跳过球网,踹向那两人的背。 第39页 盛向听到声后,转身打量了一眼季羡阳,拿起球拍蹭了一下他沾灰的校裤小腿处,对他满是怒气的脸问道:「你是三岁小孩儿吗?裤子又脏了。」 季羡阳抓了一下校裤,对他这话感到辱怒,有些脸红地沖他吼:「你他妈再动我,老子揍你!」 盛向闭了嘴,微微眯起一只眼,随后扬了一下眉。 作者有话说: 提示:友谊比赛,快乐成长。 感谢用心阅读—— 第20章 送水 季羡阳的细汗从下颚一路流至泛红的锁骨,本来就对盛向有些恼火的他,听到周围声浪不减的吵闹声后更加心烦。 他揪着衣领口擦去了汇集在下巴处的汗滴,瞥了一眼被「粉丝」叫去的盛向。 季羡阳看着盛向与女生们有说有笑,此时很想让自己的视网膜脱落。 他坐在球网旁的坐墩处,拿着球拍去捣鼓掀起的绿色塑料,一手拍着裤腿上的灰。 可这灰像是狗皮膏药,紧贴在季羡阳裤腿上,论他怎么拍都拍不掉。 季羡阳丢掉球拍,低下头,双手摩擦着裤腿,刘海跟着这动作在额前左右扫动着。 「季同学,请问你渴吗?」 一位女生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内。 季羡阳拍灰的动作一停,侧过头看她。 那位女生双手拿着从自动贩卖机里的苏打水,稍微有些紧张,说话声音有点小:「你,你要是渴的话,我买了水……」 季羡阳从这位女生开口第一句话就她知道要干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一整句后从嗓音里发出清冷的声音,残忍地拒绝道:「不需要。」 他轻微颔首:「谢谢。」 「啊?哦……」那位女生脸上尽显失落,她以为季羡阳还能记得一些,却没想到忘得这么快。 她鼓起勇气,抛开面子坦白道:「我是前几天在自动贩卖机买水的那个女生。」她不敢直视季羡阳,只能瞥向他其他的地方,「当时有篮球飞过来,你拉的我,还记得吗?」 季羡阳望着她,睫毛颤动了几下,在大脑里搜索快丢失的记忆。 几秒后,他搜索出了一大堆与盛向有关的破回忆。 于是条件反射,季羡阳烦躁地对他的记忆咂了下嘴。 女生肩膀一抖,以为季羡阳是要发火,便在他开口的前一秒,打心眼里豁出去了,将手里的水递过去:「季同学,这水是我给你的谢礼,你收下吧。」 季羡阳抓头发的动作一止,有些懵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生。 他以前对盛向说过自己贵人多忘事来着。 季同学费了半天劲儿,才隐约记得那天的事。 毕竟自己那天英雄救了美。 但他根本没有注意那天救的美人到底长什么样,全然去记球了。 季羡阳有些挣扎地咽了口口水,差点没把舌头吐出来。 嗓子里干涩得像被火烧过一样。 见女生一直弯着腰,季羡阳的铁心有点不忍。 季羡阳的嗓子告诉他:收下谢礼,没问题。 于是,他伸出手准备去接那位女生的冰水。 在瓶身就快碰到季羡阳的指尖时,一个瘦高的圆柱形水杯来到了他虎口的位置。 接着头顶传来一阵看似清亮的声音:「我帮他收着吧。」 突如其来的温热感,让季羡阳咬紧了牙关,敏感地抬起了头。 盛向沖那位女生笑了笑,轻轻抽走那位她手里的苏打水,余光看了一眼季羡阳抬起的眼眸:「已经有人为他准备水了。」 女生看着盛向,有些慌乱,连「啊」了好几声,脸颊渐渐发红发烫:「这,这样啊,那打扰了。」 盛向将冰水握在自己手里,仍然沖她一笑:「没关系,谢谢你的水。」 女生尴尬地摆手,边退后边说:「不用不用,本来就是谢礼。」 她觉得此刻氛围有些不太对劲,使劲儿露出职业假笑,「你们继续,我朋友等着我呢,先走了。」 盛向点了点头,目送了那女生离开的背影后,看了看手里的冰水,问季羡阳:「她为什么要给你水?什么谢礼?」 季羡阳瞥了一眼右手手腕:「关你屁事。」 盛向敏锐地捕捉到季羡阳微小的举止,也看了一下季羡阳已经掉疤的手腕,下意识问道:「所以你的伤是因为她受的?」 季羡阳闷声嗯道:「差不多。」 盛向眼皮下垂,单腿蹲在了季羡阳面前,帮季羡阳揭开他自己都快忘记的运动水杯的瓶盖,说道:「这冰水让它变成常温再喝。」 他将冰水握在自己手中,看着季羡阳:「你先喝热的,不然肚子又要疼。」 瓶盖被揭开的一瞬,杯里的热气不断往外冒出,断断续续的白色蒸气飘过季羡阳的眼前,以至于盛向的脸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有些模糊。 微甜的味道与空气混合,钻进了季羡阳的鼻腔,让他不禁皱起了眉。 「枸杞泡茶?」季羡阳根本用不着探头去看水面上的红色颗粒。 「嗯。」 「我不养生。」季羡阳冷着声音回道,准备将水杯重重地放在旁边。 盛向像是能预料到季羡阳的反应,在季羡阳将手移动方向的同时,盛向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歪头道:「运动完喝冰水对于你这种体育生来说,肌肉会有萎缩的极大可能。」 第40页 季羡阳扯动着眉头,对这知识盲区睁大了双眼,感觉盛向养生过度,准备骂他。 但他看到盛向的脸正在逼近,季羡阳立马将头往后扬,想将手抽回来,却被盛向死死抓住,根本无法用力。 季羡阳蹬了两下腿:「你他妈,放手!」 盛向没松手,反而对他一笑:「你先喝水。」 「妈的」季羡阳转动手腕失败,被迫妥协,「喝,我喝!」 盛向听后,便将季羡阳拿水杯的手腕松开,将手肘放在自己膝盖上,看着他喝。 季羡阳几乎从不喝这东西,一是不在意,二是嫌麻烦。 以前卓女士为自己泡过几次,但甜度惊人,季羡阳一度感觉喝了他妈泡的枸杞泡茶,自己的血糖会超标好几倍,便阻止他妈威胁自己身体健康的举动。 季羡阳小心翼翼地触碰到水杯杯口,仰头慢慢喝着,温热之感从舌腔传至胸口,再一路来到胃部深处。 他喝了几小口,发现这甜度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可怕,便放下水杯,擦去了嘴角残留的水滴,看着盛向,问道:「学霸满意了吗?」 学霸抿着嘴,将视线从季羡阳的喉结处收回,没给他答案。 他慢慢起身道:「回教室吧,下午一起去吃饭。」 季羡阳被吸进的枸杞呛了一下,猛咳了几声,脸咳得有些红:「吃饭?!我和你?!」 盛向扯过书包,手指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丁鹤叫了班里的一些人一起。」 季羡阳望着过去,看见丁鹤正在手舞足蹈:「……」 丁鹤还在场地招呼着人,一看到盛向指着自己,立马跑到季羡阳面前去,呲牙笑着:「人都叫上了,放学的时候去吃饭,回教室吧。」 季羡阳起身摩挲着自己被呛了的喉咙:「为什么要吃饭?」 丁鹤双臂大张:「我们赢了比赛,不该庆祝一下吗?」他甩着手,心情无比愉悦,「虽然不是正规比赛,但我们好歹打赢了校队的那几个人,也值得庆祝了!」 季羡阳点点头,走在盛向的前面,沉默地走上了楼梯台阶,并没有参与丁鹤与他的对话。 —— 从体育课结束后,丁鹤这位探索家连续两节课都在手机里找着学校周边的饭店,最终下旨去一家麻辣烫小吃店。 季羡阳对他无语了,横着眼对他说:「你脑子里除了冒菜就是麻辣烫?」 丁鹤撅起嘴:「生活在这地方,吃辣除除湿嘛。」 季羡阳:「……」 丁鹤带着一帮人走在季羡阳前方,还在回顾着羽毛球比赛的精彩瞬间,时不时地回头朝季羡阳说话。 「你是不知道,羡儿和我们学霸一秒杀,哎哟对面那两人,脸都绿得能发光了。」丁鹤倒回来揽过季羡阳肩膀,炫耀着他哥们。 季羡阳有些嫌弃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让他滚开,惹得前方一群人一路调侃着丁鹤。 乔沂在几个男生中间走着,给了丁鹤一个白眼:「人家羡哥打球厉害,你打几分钟就给我说不行了。」 丁鹤立马认栽,好不反驳,不要脸地回道:「我是人,他是神,这能比吗?」 他轻拽了一下乔沂的短马尾,然后撒腿就跑:「倒是你,你太厉害了没有哪个男的驾驭得了,小心嫁不出去。」 乔沂抓了一下被丁鹤弄散了的马尾,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 季羡阳看着丁鹤这个戏精,走出校门时也没有收回嫌弃的目光。 他单手揣着兜,与盛向并肩跨过马路,穿梭进拥挤的人群。 丁鹤找的那家店并不在学校边最豪华的小吃街,而是新开发的一个区域,离小吃街也就隔着几条街而已。 这里的街道不算太整洁,道旁还摆放着深灰色的水泥和铁铲,树下堆着断了的木板和用光的刷漆桶,部分店门还时不时地传来电钻打洞的声音。 季羡阳踩着落在街道上的树杈,看着前方。 他对这里的记忆不算太模糊,曾经和几个人来过几次,但那个时候此地还是简陋的矮楼,是个约架的绝佳地点。 看着这里的变化,季羡阳渐渐被拉进他记忆的深渊。 如今矮房已成高楼,坑洼的水泥路已经变为柏油路,店门转动的霓虹灯照亮着前方的路。 但因为是新开发的路段,人气并没有学校小吃街的高。 季羡阳除了在转口处看到了活人,越往里走连鬼影都见不着了,便皱眉问:「你怎么选这种地方?」 丁鹤拿着手机,寻找着那家店:「这新开发的人少,我们就不用挤了,而且价格也便宜。」他手指着前方,「就那儿,快到了。」 季羡阳没说话了,扯动了一下快滑下肩的书包,继续走着。 越离丁鹤找的那家店越近,季羡阳就感到眼皮越跳得厉害。 季羡阳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悬浮着,让他有些不安。 季羡阳渐渐放慢步子,等着丁鹤和其他几人进到店里后,才谨慎地转头扫视了一眼周围。 霓虹灯照常转着,零星的狗吠偶尔从巷道里传出,人还是很少。 在阴云之下的傍晚,并没有什么地方让季羡阳感到一丝可疑。 季羡阳斜睨了一眼街口,心想着:神经过敏吧。 「怎么了?」 盛向看季羡阳一直站在门口,转头问他。 第41页 作者有话说: 盛向:枸杞泡茶清热去火,很适合他。 感谢小可爱们的阅读—— 评论区不定时掉落红包雨—— 第21章 庆祝 季羡阳回过神,看了一眼盛向,走进了店内,侧过身从他身边经过:「没事。」 —— 这家新店装修得比较中式,桌凳全是经典的红木色,墙纸贴的是当下最流行的国潮风。 季羡阳弯腰放书包时,还能闻到一股四角方桌淡淡的红木檀香。 丁鹤:「你们坐着,我夹菜。你们要多辣的?」 丁鹤一进去就拿起了盘子,正在柜门前挑选着菜品。 第一桌人统一发话:「我们要中辣的。」 丁鹤点头应好,转而问第二桌人。 盛向正理着书包,便随口一答:「中辣吧。」 「羡儿呢?」 季羡阳面无表情地摸出手机,随便点开了几个更新的软体。 不知道是不是季羡阳今天打球时没有用多少力,他根本感受不到平时到饭点时的饿感。 季羡阳退出更新好的软体,白色屏光照在他脸上,突显了他额眉间的冷感。 季羡阳也随口一答:「变态辣。」 丁鹤对他这个变态连连啧嘆,把手里的一个盘子放在柜面上,又从下面拿出一个:「没问题。」 等他统计完后,便去和老闆说着那变态的特殊要求。 季羡阳坐在长凳上,拿出了手机。 他已经把自己一直通不了关的单机破游戏给卸载了,转而在游戏中心里新下了一个养成类型的。 季羡阳安装好时就随便给游戏中的猫取了个名字,他下午其实没有玩多久,这时再打开游戏时那猫已经升级到儿童阶段了。 「你吃变态辣?」盛向接过老闆给每人倒的热水。 季羡阳正专心地给角色刷牙,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盛向将热水递给坐在对面的乔沂,然后将杯子放在自己的唇前,想起季羡阳下午在球场一副要杀人的表情,便忍不住笑道:「确实够变态的。」 季羡阳还没给这猫刷完牙,就将手机屏幕熄了屏,左手狠狠地拉扯盛向的校服衣角,迫使他将直着的身体往下一弯,让他手里的水洒出来。 「你他妈才变态。」季羡阳将位置往外挪了一点儿,重新分出三八线。 过了几秒后,季羡阳打算重新启动游戏的兴趣减退了大半,起身去柜门帮丁鹤挑菜去了。 盛向衣领被季羡阳弄湿了几处,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仍慢慢喝着热水。 乔沂从桌旁抽了几张薄纸巾,递给他:「你擦擦吧。」 盛向接过手,随意地擦了几下,将纸巾丢进脚边的垃圾桶,准备去帮忙。 乔沂见他要起身,连忙把水杯从自己口中放下,:「等等等,学霸你去哪儿啊?」 盛向朝她眨眼道:「他们菜太多,我去帮他们拿过来。」 乔沂飞快地说着:「不用,他们可以的。」 盛向对他回答的语速有些讶异,朝她挑了一下眉。 乔沂脸上使劲挤出了个假笑,双手互相摩擦着:「你要是也走了,我一个人坐这儿多尴尬。」 墙壁上的复古圆钟响了几声后,盛向将腿重新迈过了长凳,坐在了乔沂的对面。 乔沂对他做了个抱拳感恩的姿势,随后拿出了正在兜里震动的手机,她点了两下,页面自动进入到学校的论坛。 最顶置的热门帖子是今天下午盛向几人打羽毛球的视频。 她往下翻了翻,看到视频评论区的一有着几张高清照片。 乔沂下场时就去补充水分了,等她再回到热火朝天的比赛现场时,只能伸长了脖子像鹅一样探头探脑。 此刻,她点开了评论区里的照片。 第一张高清图片里的盛向正在用球拍抵着季羡阳的下巴,阳光下的眼神有些挑逗。 乔沂按捺住自己想尖叫的冲动,手指在屏幕上向右滑过,看着下一张图。 第二张图里,盛向正蹲在季羡阳面前,手抓着季羡阳的手腕,即便是侧脸,乔沂也能看到盛向眉头有些皱,像是在担心或者在隐忍着什么。 乔沂脑海里又想起另一位楼主讲解的打架视频,然后放大了图片,看到季羡阳脖颈绷直的线条,她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小心地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正盯着手机屏幕的盛向,又转头望着在柜门挑菜的另一位男生。 「怎么了?」盛向看她把头转了过去,貌似是在看季羡阳,于是问道。 「啊?」乔沂立马扭过头,微微露出白齿,「没事没事。」 乔沂将手机熄了屏,不敢在本尊面前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便以帮助挑菜为理由,暂时逃避让她独自尴尬的场面。 盛向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查看着学校论坛发来的更新消息。 他往上一刷新,就看到了下午打球的视频挂在顶置的热门帖子里,他没有管视频质量和文字内容,直接点了下方的小红心,将手机放入校服衣兜里,起身端菜去了。 —— 店内很快被红油锅里飘出的热气所围攻,香辣气味跟着引力飘出了店外。 老闆将黑色电风扇全都打开了,好让在店内闹腾的学生吃起菜来不那么热。 各式肉卷在红油里来回翻滚,季羡阳伸出木筷,在里面掏了又掏,硬是没有看到绿色的存在。 第42页 「我他妈拿的青菜呢?你全放的肉?」季羡阳勉强夹了一块儿牛肉,放到了碗内,沖负责夹菜的丁鹤说着。 「别急,这不正准备放吗?」丁鹤偏过身,拿起旁边的青菜盘子,全都给倒了进去。 锅里的液面上升了不少,不断冒出的红油液泡像蹦迪似的溅到了锅外。 丁鹤吃了一口培根,霍然想起了什么,便拿起桌上的饮料,擦了一下嘴,起身对着人们说:「那个什么,我们都站起来碰一个吧,这庆祝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众人纷纷起身,附议道:「喝饮料啊,庆祝不该喝酒吗?」 丁鹤朝他呸了一下,怼道:「喝了明天你还能起床上课吗?」 季羡阳摇了摇自己桌上的饮料,发现还剩一半了,便想叫老闆拿一瓶冰镇气泡水,可刚转头就看到盛向正翻着书包,然后拿出了一个运动水杯。 季羡阳额角一跳:「你,你把这玩意儿拿出来干嘛?」他手指指着那东西:「你不会让我用枸杞泡茶去碰杯吧?」 盛向有些疑惑地看了季羡阳一眼。 他用手背摸了一下季羡阳桌上的饮料瓶身,塞在他手里:「想什么呢?拿出来只是以防万一某人喝了冰水肚子疼。」 季羡阳把饮料放到右手手里:「真欠。」 「来来来,我说几句啊。」丁鹤站在过道中央,举起了手中的椰奶,拿出东家的气场,学着传销的口气:「我们有着两位大神,一个体育大神,一个学习大神。」 他朝空中骄傲地打了个响指:「这叫什么?双双超神啊!」 丁鹤点着自己的心口,发出肺腑之言:「我希望呢,如果下次有比赛,我们也能齐心协力。」 众人点头应好:「必须啊,走一个!」 透明玻璃杯相互碰撞后发出的脆响回荡在较小的店内,记录着今昔少年最纯真的誓言和友谊。 这个年纪的少年就是如此,看似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但激起了心中的猛劲儿,也能让他们称兄道弟到此后。 丁鹤像是把椰奶当酒喝了,串桌时路都走不直。 季羡阳闷头喝完了桌上的花生纯牛奶,正小口吃着自己碗内的青菜。 他本就没什么胃口,再喝完一瓶水,胃里已经有了一些饱腹感,实在吃不下红油锅里丰盛的全肉宴。 季羡阳有些后悔点了变态辣的配料,他一边吃着一点玩着游戏,结果在吃下最后一片青菜叶时被呼进的红椒袭击了喉腔,连忙咳嗽了几下。 盛向一听到季羡阳猛烈的咳嗽声,一下就转过头,想伸出手去拍他的背,但刚伸出去又迫使自己缩了回来,去拿桌旁的水杯,递给在咳嗽的季羡阳:「喝这个。」 季羡阳咳得脖颈有些泛红,嗓子有些干涩,眼角还冒出了几滴生理泪水。 他低头缓了几口气,伸手接过水杯,抬起眼皮看了看,咳嗽着犹豫了几秒。 「咳,我不……」 「只有这个现在能缓解一下。」盛向撑着手肘,微微有点无奈,「你就这么咳着,明天嗓子会疼。」 季羡阳:「……」 他又咳了几下,将手臂抬起,喝下了仍然温热的枸杞泡茶。 甜味一下将辣感代替,清香的枸杞和甜枣,在季羡阳牙缝间停留了好几秒才渐渐淡了下去。 季羡阳还是不太习惯这淡淡的甜味,一脸嫌弃地将水杯推了过去。 盛向仿佛能猜透他在想什么,看到他的举动后,微微嘆了口气,问他:「要喝什么?」 季羡阳瞥了一眼喝完的饮料:「花生牛奶。」 他像是考虑到这后患,立马又补充一句:「常温。」 盛向怔了一下,不太明显的酒窝浮现在了脸上:「我给你拿。」 等盛向起身去柜檯给自己拿饮料后,季羡阳才重新将手机屏幕点亮。 屏幕光将季羡阳还泛红的脸颊照得有些冷白。 刚才他玩游戏时,有条信息突然进入到屏幕页面,季羡阳一看到信息内容,背上泛起了一层冷汗。 信息发来的手机号码季羡阳没有备註,但他再熟悉不过这串数字了。 季羡阳额角的神经还在不断跳动着,他深呼吸了几口,重新点开了信息,看着屏幕里的白色条框。 窄框里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老地方,十分钟。 季羡阳整个人怔了一下。 他双眼里倒映着屏幕反射的刺人光点,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说: 吃辣时别学季羡阳玩手机,容易被呛! 感谢追到这里的每一位可爱的读者—— 第22章 寻祸 心脏深处流淌的血液仿佛变得凝固,每一寸呼吸如此冰冷,像是利刃割过跳动的心房一般。 季羡阳喘了几口气,大脑闪过那一帮人的模糊记忆。 已经很久没有发消息了。 那群人很久没有来自己家,也很久没有来找过自己。 就像是浪潮褪去,但不会再有涨起的趋势。 可此刻,静谧的海面,好像会再次掀起波浪。 季羡阳盯了一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离接收到这条消息已经过去了一分钟。 他慢慢转头望着店门的柜檯。 盛向站在柜檯前,正在等老闆在柜檯下方拿出库存的花生牛奶。 「……」 第43页 季羡阳额角的汗跟着眉尾流进眼角,他使劲儿咽下了唾沫,想让心底的紧张消失在脸上。 他手指关节一下弯曲,紧握着手机,双手用力撑起红木桌面,努力将自己有些发软的双腿站立起来。 「诶,羡儿你去哪儿啊?」丁鹤正端着碗,一脸问号地看着即将转身的季羡阳。 「我去买东西。」季羡阳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尾音,将腿迈了出去,用背影回了丁鹤的话。 丁鹤点点头:「那行,快点回来啊。」 季羡阳没说话,只是吸了口气,将眉头压低,经过柜檯。 即便店内的灯光很明亮,也能看到阴影重现在季羡阳紧绷的侧脸上。 盛向刚从老闆手里拿过季羡阳想喝的饮料,见他快步地走过来,但并没有要在自己面前停下的意思,下意识问道:「你去哪儿?」 季羡阳像是没听见,直接向左拐走了,消失在盛向的视线里。 盛向:「……」 「学霸,羡儿他去买东西,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丁鹤看着盛向仍望着外面,便朝他招呼着。 盛向轻声「嗯」道,慢慢向内走去,将花生牛奶放在季羡阳的位置上,想到季羡阳出去时的动作,蹙着眉问道,「他买什么东西非要现在?」 「不知道,他没说。」丁鹤大口吃着肉,含糊地回答道。 盛向望了一眼季羡阳坐过的位置,转头朝店外望去。 —— 新开发路段的硬体设施还并不完善,安装在路道旁的高大路灯像是摆设,街道只能被店门外精緻的霓虹灯和居民窗口里透出的灯光照亮。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一直照明季羡阳要走的整条道路。 天边的阴云压抑地叠在一起,并没有要散开的意思,灰暗的长空笼罩在建筑物的顶部,显得巷道有些幽暗。 季羡阳走出这条全是高楼大厦的宽大街道,踩着巷道里的泥坑,进入到了这条街的背后。 辉煌的建筑物渐渐被雨水浸透得有些掉色的红砖矮墙所代替,巷道里的路面不再像柏油路那样平滑,满地的坑洼和杂物随处可见。 低矮的红墙背后,幽暗的巷道深处,时不时地传来让人想回头的零星狗吠。 季羡阳凭藉着记忆,拐过巷口,一步一步踏入有些寂静的深巷。 刚拐过街道时,季羡阳有些喘不过气。可现在每离那个地方近一米,季羡阳的惧怯就从心里少一分。 季羡阳打开手机电筒的功能,白光将他前方的路照得通亮。 他的双眼被屏幕光反射着,要是从远处看,就像一只在黑暗中看到光时的猎猫。 当季羡阳看到不远处立着一柱很高的挂灯,便将手机电筒关闭,单手揣进了兜里,定了定神。 只要再往前走,就是巷子里的最深处,那是一块早在几年前就被废弃的休闲场地。 他慢慢接近,现在这个距离,季羡阳隐约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就像是恶臭的污水从某处角落流过的声音。 「你说那小子会过来吗?」 其中一人靠在空地堆放的积灰的纸箱前,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必须过来啊,大哥给他发的消息,他敢装作没看见?」一位戴着劣质黄金项鍊的胖墩儿打着他面前飞来飞去的蚊虫,「是吧,大哥。」 过了半晌,他们的大哥才深吸了一口熏人的尼古丁。 暗红的星火燃着棕色菸捲,在黑夜下宛如血腥的火焰棒,衬在他有些疲惫的眼底下。 白烟随着他暗哑的嗓音一同飘出,他抖了抖早已染成灰白色的死灰,眼里盯着空旷地的转口处。 大哥像是有什么预知能力似的,沖那地方抬了抬下巴,说着:「都把头转过去吧。」 话音未落,几个人就听见了有力而沉重的脚步声,他们统一转头过去一看,一位身穿蓝白色校服的高大男生从转口处走了出来。 浓眉之下,那双眼有些阴冷地看着前方,嘴角紧闭,绷得下颚线条十分明显。 为首的那人之前在冒菜店里与他交过手,原本一肚子怨气的他此刻被季羡阳自带的胁迫感又被吓怔了,准备骂人的话被卡在了喉中,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 只有他们口中尊称的大哥以悠闲的姿势坐在石墩上,看见那位强装英气的少年毫不出所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轻轻将烟一掐,半眯起了眼。 少年眼眸森冷地盯着他,说话的语气冷得想让人与他保持安全距离:「找我干什么?」 那人没有起身,只是换了种相对有礼数的坐姿,像位慈祥的长辈,嘘寒问暖道:「挺长时间不见,又长高长帅了啊。」 他用手指指着他旁边的人,勾起嘴角,对面无表情的季羡阳说:「这人还认识吗?」 季羡阳斜了一眼那被自己踹了的刺青小弟,礼貌回答道:「不好意思,我贵人多忘事。」 那小弟一听,只想拿拳捶在他一副拽上天的脸上,只不过被胖墩儿兄弟拦着。 他吐了一口唾沫,拿手指着季羡阳的鼻尖,转头对他大哥说道:「妈的,青哥,这死小子今儿一定要弄他!」 青哥单手揉了揉了自己的太阳穴,噗嗤笑了一声,说道:「你性子还真是一点没改,我以为你爸走之后你能稍微收敛一下呢。」 季羡阳的雷区被人踩到,他恼火地向前一步,将手指抓进了自己的手心,咬牙说着:「别他妈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你们都一样烂。」 第44页 青哥对他的评价并不在意,只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他很久都没见着的故友的儿子。 又过了半晌,那人才慢慢开口:「你爸妈离婚时,你爸还欠着我钱呢,他跑的时候有想过你们母子俩会面临什么吗?」 青哥眼睛望着地面,嘆了口气,像是在回忆,带着点惋惜:「他是我拜的二哥,我们当初那么好,可他却在桌下出老千,你说他怎么那么不懂事呢,我真是为他感到可——」 「惜」字还未从他假惺惺的嘴里说出来,季羡阳隐忍地打断了他的话:「是要让我教你怎么把你那满是屎味的嘴闭上吗?」 刺青小弟坐不住了,在胖墩儿环着的手臂里嚷嚷:「你他妈怎么给我大哥说话呢?!」 青哥原本和善的脸色稍微变了些。 季羡阳盯着青哥那双犀利的眼睛,过往的记忆再次捲入了他的脑海,剧烈的厌恶感让他在回忆里眩晕。 季羡阳从未想到过,生活在正轨上的和睦家庭会毁在面前这人和他人渣的父亲手上。 地面气流从巷道身旁缓缓穿过,除了周围的狗吠和从草垛里传出的虫鸣,只有季羡阳不太平稳的心跳。 嗡——  嗡—— 兜里的手机第三次振动了起来,被季羡阳揣在兜里的手猛地按下两次电源键,将还未开始的通话直接挂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候再——」 电话听筒里传来标准普通话的电音,听得盛向耳朵一阵麻感。 他闭眼按下了红色挂键,皱起了眉,看着手机屏幕上三次拨打出去的同一个号码。 两次无人接听,一次被那人挂断。 盛向心脏沉重地跳了几下:「……」 「嗯?学霸你愣着干什么呢?」丁鹤伸出木筷,在红汤锅里不断打捞着自己刚下的菜,看盛向一直盯着手机发着神,便对他说,「你吃啊,还有这么多呢。」 盛向抬起眼眸,再去望了一眼无人走进的店门。 店内是温馨的暖光和人们的笑声,店外却是即将被夜色完全吞噬的猎物,无人也无声,一片死寂。 他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像是石头浮在空中,让他发慌。 季羡阳已经出去十多分钟了,盛向在给他打完第二道电话后,便打开了手机里的3d地图,他看了一整圈,发现离这里最近的超市和便利店都在学校最繁华的小吃街里。 那人要去买东西,本就应该往右拐。 而盛向记得,当时季羡阳是直接往左拐的。 就凭季羡阳这位懒散又爱挑刺的大爷性格来看,不可能绕着走那么大一圈。 盛向总觉得那只一刻也不让人安静的野猫会干出点什么事。 他嘆了一口气,迅速起身道:「你们先吃着,我出去一下。」 丁鹤张大嘴巴:「啊?羡儿都还没回来呢,你又要出去啊?」 盛向拿着手机,大步走了出去,语调有些低沉:「出去买东西。」 —— 阴云在长空中堆叠,原本就有些灰暗的傍晚这时已经被黑夜所藏去,在没有路灯照亮下的街道,人们看路的可见度降低了不少。 盛向快步朝季羡阳拐过的街口走去,再次拨通了季羡阳的电话,但几秒后,听筒里传出的仍然是人工智慧漏电般的声音。 他走到街道最终的岔路口,迷路般的望着纵横交错的巷道。 盛向看不清路,干涩的嗓子让他呼进的空气像是利箭,刺着喉咙。 他不知道季羡阳走到这里时,会进入到哪一条小道。 盛向眼神迅速扫过这几个巷口,心里有些不平:「……」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手抖:≥﹏≤) 感谢阅读—— 开启少年背后的故事… 第23章 不堪 直到一条巷道传来了低吼的狗吠,盛向才回过神来。 他急忙点开了手机电筒的开关,将镜头朝那一条巷道一照。 巷口处的必经之路中,有着一处昨晚下雨汇集而成的泥潭,上面还有着一个人的鞋印,看样子还没完全干透。 盛向脑内来不及发挥在学习上的谨慎思考,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这条幽暗的深巷。 无形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寂静得让人可怕,挂灯下的所有人都在死盯着他们面前这位猖狂的少年。 在那刺青小弟发泄完怒气后,青哥才慢慢将手臂一抬,招着底下的人上来。 他看着急性子的季羡阳,决定也不再迂回,便开门见山道:「今天找你不是跟你谈往年的旧事,我们来解决你的事情。」 青哥站起了身,将右手手掌向内弯了弯,示意他的小弟拿东西出来,随后他走到了季羡阳的面前,将那东西向外打开。 一把银白色摺叠军士刀出现在季羡阳的眼瞳里。 「那天的事我知道,是我管教不周,才让他们在外做些不干净的事情。」青哥右手手指玩弄着这危险的刀具。 季羡阳抬起眼皮,盯着那人的笑脸:「……」 青哥靠近他面前这位强行镇定的少年,用锋利的刀刃轻轻拍着他白皙的脸颊,勾起嘴角,无奈地说着:「可你动的是我人啊,你以为你自己的英雄主义是有多高尚吗?在你这个年纪,那只是莽撞无知,幼稚至极。」 让人寒骨的麻感一下从季羡阳脸庞传入心底,他紧握着拳头,不敢有一丝较大的动作,但脸上同样面无表情。 第45页 季羡阳直视着这位头发快齐肩的青哥,努力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抬起下巴,仰视着他:「你收了那么多忠诚的小弟,我哪记得哪些是你的狗。」 过了半刻,青哥玩弄银刀的动作停了下来,貌似在隐忍着他这讽刺的话:「哈……」 季羡阳对着他那反胃的嘴脸,问道:「到底要干什么?」 青哥把刀尖靠近季羡阳的校服衣袖,从反光的白色条槓处慢慢滑着,不慌不慢地说:「解决办法有两个,一是你自己动手,二是我帮你。」 他将季羡阳的左胳膊抬起,把刀放在了季羡阳还有些指甲印的手心中:「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如果你自己动手,只需要让我看见你手臂上有红色液体流下;如果是我动手,那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都扎进去。」 刀刃上反射着寒意的白光,映射着季羡阳有些苍白的脸。在金属面里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有些骇人。 季羡阳眼底布满着血丝,粗喘着气,手有些发抖,但仍然像只恶狼一般盯着他面前这人,似乎下一秒就会将他扑倒撕碎。 青哥看他手背上的青筋突出,猜透了少年最容易暴露的心思,便指了指自己后面那群人:「如果选择要打,以多欺少这四个字,你应该听过吧?」 季羡阳拳头微微松开:「……」 他看着青哥身后几个彪悍的小弟,咬紧了后槽牙。 虽说人数并不多,但季羡阳并不可能斗得过个个都猴高马大的成年男性。 尤其是与他交过手的那位,戾气直逼季羡阳这边,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冲上来将季羡阳抡到在地的架势。 他在心里刨问自己: 怎么做?跑吗? 可是跑不掉的。 这件事今天不处理,江湖仗义的青哥是不会草草结束他认为有必要解决的事情,会一直纠缠到底。 甩起来很麻烦。 缠得让人难以摆脱。 自从他爸带钱离开后,青哥就来家里找过几次,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便没再来缠着,只是单方面寻找着他爸的下落。 意外总是让人摔得猝不及防,季羡阳快忘却的记忆却在今天重新揭开。 季羡阳不想和这群拥有罪行却不怕坐牢的疯子们再有任何的交集和来往。 与他们对多待一秒,季羡阳都会感到窒息。 季羡阳抬起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眼,将校服衣袖挽了上去,露出了洁白但拥有训练的陈年旧伤的手臂,深吸着气说:「行,我自己来。」 青哥只是偏了偏头。 「只要出血了就行,对吧。」季羡阳将刀尖抵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问出的话却是用陈述语气对着自己说的。 刀尖抵在手臂上的那一刻,无比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季羡阳的头皮,刺痛感从手臂神经一路传至他的下颚。 季羡阳忍着疼,将牙紧咬着,努力控制发抖的右手,保证自己能够一次到位。 他想快点结束,不想再回到被缠着的过去。 很快,鲜艷的血滴从刀点涌出,将银白色刀尖染成可怕的腥红。 季羡阳保持着画直线的动作,将刀尖再往下,割出了一道口子。 冷汗浸湿了季羡阳耳边的鬓发,他倒吸了口凉气。 肤寸被刀口一路割开,血液随着刀刃的移动慢慢流出。 「你可以动作再快点,这样可以帮你减少折磨。」青哥看他唇色有点发白,眉头紧皱,好心走过去提醒着。 「别他妈过来!」季羡阳退后一步,咬着嘴唇逼视着。 「我教你怎么割。」青哥对他的威视毫无惧怕,准备上手。 季羡阳将刀尖转了过去,等他再走一路时,就拿膝盖顶他的腹部。 就在青哥将手触碰到季羡阳的手臂时,一支半碎的绿色啤酒瓶从暗黑的转口里直接飞了过来,紧接着破碎在了地上,与金属刀一同发出刺耳的声音。 几个人同时瞪大双眼,往转口方向看去。 青哥敏捷地侧过了身,但手背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比季羡阳手动割的伤口还要深。 「谁?!给老子出来!」 受惊的小弟们往漆黑的转口处望了望,准备上前。 青哥捂着还有碎片的手背,沖那几人喊着:「回来!」 可就在他刚开口时,刺青小弟已经被从同一个方向飞出来的酒瓶打得精准。 季羡阳一脸警惕地转头过去。 还没来得及看清转口处一闪而过的人影,季羡阳后颈就被人一扯,只见得一个穿着校服衣袖的人再次甩了个酒瓶,趁着刺青小弟低头躲过去时上前狠狠地踹了他的腹部。 季羡阳瞪大着双眼,对盛向的天降感到无比诧异。 「妈的!又是你!」 刺青小弟捂着肚子对他们老大说:「大哥,上次也是他帮的这个人!」 盛嚮往后一退,反手拉着季羡阳的左手,低声说:「别愣着,抓紧了。」 说完,季羡阳便被他拉着快速沖了出去。 「有种别他妈跑啊!站住!」 众人踢开挡路的绿色酒瓶,拿起一旁的棍子,准备追上去。 顷刻间,身后传来一道嘆气声:「别追。」 —— 黑云堆压在长空,灰濛的月光洒在巷道里,像是虚幻意境里的湖面。 「呼……呼……」 第46页 仅凭月光根本无法看清路面,盛向拿着手机电筒照亮,拉着季羡阳拐过一个又一个的窄巷。 季羡阳大脑一片空白,耳旁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气声,有些凉意的风吹着他的伤口,就像是有人拿刀尖割着自己的喉。 他望着盛向的背影,在慌乱的步子里,转头看了一眼巷道深处,发现没人跟来。 季羡阳咬着牙,嗓子被风灌得有些干涩。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解决…… 明明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为什么会被打乱…… 不安和烦躁的情绪渐渐占据了季羡阳的大脑,他将手用力一抽,止住了脚步。 盛向连忙侧过身看他。 因为嗓子干涩得厉害,季羡阳说话有些沙哑,他一手扶墙,一手撑着膝盖,仰视着盛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由于跑得太急,盛向同样喘着气。 季羡阳扶墙的那只手手指弯曲,沉着声音,耐着性子再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他妈回答我。」 盛向将手机镜头从他身上移开,照着路面,仿佛在隐忍着:「你说你买东西,然后一直没回来,现在出现在这里,你撒谎做什么?」 他看着季羡阳,皱着眉,像是在斥责:「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我担——」 「那你他妈别管啊!」 大脑里的理智神经已经被季羡阳给扯断,他只觉得藏在黑暗里的秘密被人揭露而感到耻怒。 情绪冲击着他整个神经,季羡阳直冲盛向吼:「我他妈跟你很熟吗?!你是我谁啊?你他妈为什么要来!你走啊!」 季羡阳喘着粗气,充满血丝的双眼盯着盛向。 盛向仍是皱着额眉,一步步逼近,去拽他的右手胳膊:「季羡阳……跟我出去。」 季羡阳退到墙角,使劲儿地想将手腕从盛向手里拽出,可他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只能咬牙骂人:「我他妈叫你别管!」 他借势反身推了一下盛向,将他抵在了墙上,举起了还在流血的右手胳膊。 盛向后背被凹凸不平的墙砖磕得一顿疼,见季羡阳又捏紧了拳,便半眯上了眼。 被拳擦过的风浸入脸颊,盛向所预料会迎来的痛觉在季羡阳快碰到自己时的前一秒,止住了。 盛向又缓缓睁开了下垂的眼皮,此刻的季羡阳正凝视着自己,他眼底泛红,胸口起伏不平。 盛向:「……」 季羡阳将拳头抵在离他下颚还剩几毫米的位置,舔过有些干裂的嘴唇,无力地说道:「你为什么不躲……」 盛向偏过头,看着他将拳头砸向了红砖墙壁,说着:「我想你不会。」 季羡阳将头低了下去,肩膀随着说话声轻微抖动:「你他妈凭什么……你为什么要来?」 他心里一直想着: 盛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准确来说,是绝不能把他牵扯进来的。 季羡阳死咬着嘴唇,「你走吧,趁我还不想真正揍人。」 盛向看着他手臂因刚才用力而重新流淌出的血液,眼底闪过阴影:「我走了,你又要倒回去拼命吗?」 他将手微微抬起,伸进了季羡阳的右手手心处,再跟着慢慢滑向他的手指间,轻轻扣住。 温热感霎时间从季羡阳手心处传来,当盛向手指滑过自己指间时,从手掌传来的痒感宛如蜻蜓点水。 季羡阳身体轻微一颤,立马将头抬了起来。 他看着盛向的薄唇一张一合,声音温柔而低沉:「我不会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们的阅读—— 虽然比较紧张,但却是心扉打开的过程。 因为明天就要下新晋榜啦,所以评论区里面今天至明晚会掉落红包雨来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第24章 要脸 「你……」季羡阳低头想将自己的手抽回,但肢体像是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只能任着盛向牵着自己的手。 「冷静了吗?」盛向用了一下力,将手心贴近,问道,「可以告诉我了吗?发生了什么?」 手掌处传来的温软感再次吞噬了季羡阳有些加快的心跳,他心里像是失重了一般,有些喘不过气。 季羡阳紧闭上眼,将自己挣脱不了的手微微松开。 也许是因为刚才季羡阳快毁了学霸的精緻美脸,因此有些不敢直视他。 季羡阳偏过头,咬牙道:「我不想说。」 盛向将下颚微微绷紧,眼皮垂了下去。 他明知道季羡阳口中的答案,却还是想开口犯贱。 「好,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你再说。」盛向将五指伸直,慢慢将手抽了出来,看了一眼季羡阳的左手手臂。 歪歪扭扭的流动液体已经成为血块,只是还会有些血珠会在季羡阳动这条手臂时冒出一点。 盛向:「走吧。」 盛向转过身,重新举起手机,走到季羡阳身侧,与他并肩。 他刚想叫季羡阳看路,季羡阳的嘴里就往两边扯了一下,发出蛇一般的声音。 季羡阳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怎么了?」盛向蹲了下去,举起光,照在了季羡阳的脚腕处,眼瞳一下缩紧。 凸出来的脚踝骨红了一大片,周围还有一些横七八竖的划伤。 第47页 巷道里除了有许多坑洼的地方,路面还铺着干枯的树杈和破碎的玻璃物品。 季羡阳刚才一顿跑的时候,被他踩过的碎玻璃溅在了脚腕处,与他的皮肤亲密接触。 但他当时被盛向拉着,仿佛没有任何感知,直到现在他的脑子才接上了痛觉神经。 季羡阳疼得拧紧了眉头。 虽然伤口不算深,但盛向还是很无奈地说:「你是不是对受伤……情有独钟?」 他伸手捏了捏季羡阳泛红的地方,想再仔细察看一遍。 刚一用力,受伤的那位就开始叫唤了。 「操!疼!」 刺痛感让季羡阳重心不稳,他在身体前倾的同时,将手放在了盛向的肩膀处,颤抖着说:「你他妈有病?」 盛向将手抬起来按住他的手腕,扶住他,抬头问:「不能走了是吗?」 季羡阳用手扶着墙,烦躁地回道:「你他妈说呢?!明明还可以走,你这一按直接废了。」 盛向沉默了几秒,从口中说出:「我背你走?」 「什么?」季羡阳受了惊,直接表演上了单脚跳。 看着盛向起身,季羡阳按着他的肩头,往侧边跳了几步:「不是,你背?!」 「你打算一直跳着走出巷道?然后另外一只脚也跟着废掉吗?」 季羡阳推着他:「我不……」 盛向微嘆着气,眼睛看着他:「要是有人经过,看见你这样,你帅哥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季羡阳推他肩膀的手如盛向所想的一样,一下没了动静。 季羡阳看了看巷口:「……」 他想了想,要是有个跟自己一样的大帅逼在他面前表演单脚跳,那并不帅。 更像是脑子发育有点故障。 再加上季羡阳手臂上还有伤,脸上还布满细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哪里逃命出来的。 说不定还会热心报个警。 季羡阳内心的天秤不知道往哪儿偏,好像两边都是丢脸。 只不过一个是在别人面前,一个是在盛向面前。 季羡阳在内心徘徊着:死活都是丢脸,不如丢得体面一点。 他选择单脚跳出去丢人。 「你就比我高一点,背不动。」 盛向从喉中发出低笑:「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他又看了一眼季羡阳手臂的伤,用下巴示意他看:「你跳出去,手臂再用力,它还会继续流血。」 季羡阳一偏头,看那伤口果然又在往外贡献着红细胞。 他很想截肢掉这条手臂:「……」 看季羡阳没回应,盛向又微微上前:「你不想我背,难道是想让我抱着走?」 「啊?!」季羡阳看他压低上身朝自己靠近,连忙往后躲,说话有些不利索:「谁、谁他妈要你抱啊?!变态吧你!」 盛向没说话,继续将季羡阳逼近墙壁,再问道:「不抱,那到底背不背?」 季羡阳的后背被墙砖磕得有些疼,使劲儿地推着他,但手脚却始终使不上力。 他只好偏过头,妥协道:「背背背!选背可以吧?」 盛向听后,绷紧的下颚才稍微松了下来,背对着他弯下了腰:「上来。」 季羡阳直勾勾地听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裤腿被他抓得皱巴巴的。 真他妈丢人。 「啧。」季羡阳向前小跳了一步,将身体压在了盛向的背上。 除了家里人,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背。 不知道是不是都是因为同龄同性的原因,即便季羡阳双手放在盛向的肩膀上,身体还是与他保持的距离,以至于让他感觉盛向的身体有些单薄,还无意间瞥到了他后颈处有一个小小的凸出的包。 上面还有一颗很小而极其不显眼的黑痣。 季羡阳视线跟着往上移,看到盛向紧闭的嘴唇,下意识地问道:「我……」 「你不重。」 「啊?」 季羡阳刚想问这问题,盛向就这么先回了他一句,反倒让他没有反应过来。 盛向步子很稳,在快跑了一段路程后又背着一位高大的男生,说话的尾音也没有一丝颤抖。 他侧了一点点头,似乎是想他身上的这位听清楚他说的话:「挺轻的。」 季羡阳看着他上翘的眼尾,心里有些发毛,过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哦。」 —— 轮月的蓝白色薄光重新从阴云中投射而出,将路面再次照亮。 潮湿而无声的巷道里,只有时而平稳时而慌乱的心跳声在季羡阳耳边回荡,他分不清是不是因为刚才粗喘之后留下的后遗症,还是因为第一次被人背,因此有些紧张。 巷口处的霓虹灯重新出现在季羡阳的视线里,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他微闭上了眼。 两人走出巷口,进入到了大街,渐渐地被店里传出的热闹声所包围。 刚才还无人问津的新街,此刻多了不少人坐在各种饭店里。 季羡阳想到要回到店里,顿时心一紧,猛地抓了一下盛向的肩膀:「放、放我下去。」 盛向侧头看了他一眼,很不解地问:「干什么?」 「放我下去啊,你不是要回店里吗?」季羡阳同样不解地回道。 盛向貌似明白了他话里的别意,他轻轻将季羡阳往上託了托,沉着声音:「不回去。」 第48页 他换成单手托人,另一只手伸进了衣兜里,拿出了手机,一边走一边说:「我会让丁鹤把书包拿回去,明天再带去学校。」 季羡阳看他认真地单手打字,给丁鹤发着微信,伸手去抓他的手机:「你他妈有病?」 盛向眼睛像长在了后脑勺,他偏了一下头,将手机转了过去,精准地躲过了季羡阳的魔爪。 他微微侧过头,抬起下巴,语气比较硬:「你再动,我们两个都会摔在地上。」 「我……操。」 季羡阳手停了半空,一听完这句话,急忙像旁边看了看,发现没人从饭店里出来,这才将手不服气地收了回去。 他将身体往后轻轻一仰,挪动了一下掉在盛向腰间的大腿,威胁着问道:「那要去哪儿?」 「去药店。」盛向眉头微皱,吸了一口气,「腿别蹭……会摔下去。」 季羡阳忍着他的指令,停了动作,但对他的决定有些犹豫:「去了药店之后呢?」 「去我家。」 季羡阳又开始蹬腿:「你家?!」 盛向努力托住他,以防他摔下去,他反问道:「你回家怎么解释你手臂的刀口和脚伤?又撒谎说摔的?」 季羡阳喉咙被无形的刺卡住。 「你钥匙在身上吗?」 季羡阳感到莫名其妙,顺口一回:「没,书包里。」 「但我钥匙在我身上,而你书包不在。」盛向又开始了逻辑推理,「你妈开门看到你这副样子,你觉得她会信你是摔的?」 季羡阳想不出话来反驳。 除非他妈真是个傻子,才会相信他儿子接连几天都会经历摔伤。 但季羡阳还是不想去盛向的家里,礼善往来不带以蹭过夜来还的。 季羡阳拒绝道:「我不——」 他话还未说完,头顶就被冰凉的东西给砸中,他身体一下激灵,下意识地将手挡在上面,抬头去望他正上方茂密的枝叶。 季羡阳脑里冒出一个问号:鸟粪? 他寻找着树上的鸟窝。 半秒不到,几滴豆大的透明物体从天而降,透过摇晃的树缝又落在了季羡阳的脸上。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滴状物从阴云中掉落在地上,打得树叶发出清晰的哗啦声。 山城被潮湿的空气包围了良久,终于汇集成密雨,满倾而下。 「我靠!」季羡阳连忙将手从衣袖里拿了出来,将手机从校服里拿了出来,把校服外套举起,「他妈下雨了!」 盛向托着他:「别动。」 季羡阳校服很快被淋湿,他腿不断蹬着:「操,下得太大了!」 他抓着盛向的肩膀,不断地将头往里缩,但还是将校服往前伸了伸,好让它能遮住盛向的头。 雨滴从盛向的发丝低落在他的鼻樑,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前方,看到新街街口有一家正要关门的精品店,加快了步子:「先去买伞。」 被风颳着的雨滴不断拍打在两人的身上,像锋利的冰刃割着表层脆弱的皮肤。 盛向沿着路旁店门的雨棚一路走过去,叫住了正在打扫门口卫生的老闆。 「嗯?」老闆看着面前这位额前发丝被淋湿的少年,又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位将脸埋得老低,耳根有些发红的爱脸人士,反应了好几秒,才有了动作,「好,马上。」 他迅速从店里拿了一把雨伞,边给边说:「扫码支付吗?」 「嗯。」盛向单手点开扫码功能,对着老闆说,「把伞给他吧,我手不方便。」 季羡阳弓起的身子又是一颤,心跳又加速了起来。 「我帮你打开吧。」老闆把伞打开后,再递给了不愿伸手接过的季羡阳。 他脸颊微微发烫,侧头将伞拿了过来,打在了他的头上,回想着刚才走过来时路人看到自己惊愕的反应,有些羞耻。 盛向单手擦了擦鼻樑的雨滴,手臂往后弯曲,握着了季羡阳打伞的手腕,调整位置,带着哼笑:「打好,你这样打伞还是会被淋湿。」 季羡阳手抖了一下,温热与冰凉之感来回交替,他将放在盛向肩上的手握成了拳,将头抵在他的后背,把脸埋得更低。 刚才的羞耻感又涌上心头,季羡阳抖着声音说道:「你他妈……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太他妈丢人了。 评论区会掉落红包雨-此章评百分百中—— 第25章 软肋 季羡阳一向酷傲的形象在人们看到自己被学霸背着的时候就已经毁了。 他看到盛向一直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手心和额头像下着雨。 盛向走了一段路后,才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便轻声问道:「你在害羞?」 「什么?!」季羡阳立即把身体挺直,抬起了有些红印的额头,吼着,「你他妈才害羞呢!」 「那你一直趴着?」盛向单手举起手机自拍的镜头,往旁边一举,头一偏,又问,「耳根还发红?」 季羡阳闻言便快速朝镜头望去,果然看见了自己的耳垂连着脖颈一路红到底。 就像是涂了卓女士的腮红。 他迅速捂着发红的地方,摇晃着腿:「你他妈放我下去!」 季羡阳一歪身,雨伞就被他倾斜了大半,滑过伞顶的雨水几乎全洒在了盛向的左肩和侧脸上。 盛向使劲儿将季羡阳往上託了一下,扭头说着:「你别动,会摔。」 第49页 季羡阳抓了抓快滑下去的校服外套:「你……」 「马上到了。」盛向绕过了桥,步入了繁华区,「你继续趴着,到了我叫你。」 纵使下着密雨,繁华街还是挤满了人,见这两位少年都半湿着上身,一人还将头埋得老低,嘴里像是在骂人,因此擦肩而过时,人们都会侧头看两人一眼。 季羡阳想不通为什么下雨天人们还要坚持在外面晃荡,便绷紧了脸,咬着牙保持着动作。 盛向见他背上那位稍微安静了下来,为了保留季羡阳在路人们的面子,便稍稍加快了步子。 季羡阳额头抵在盛向的肩上,一直打着伞的右手已经开始发酸。 他听着路人的议论声,极力将脸转了过去,闭着眼。 纷乱的城市灯光在他闭眼的一瞬化为了成片的墨染。 他忍着气,发出的声音带着点鼻音,问道:「还有多久?」 换种意思解释,他是在问自己还要在外面丢脸丢多久。 「一分钟不到。」盛向嵴背的骨头被季羡阳磕得有点疼,他嘆了口气,问道,「你刚才弄这么大动静,我又背了你这么久,你不问我累不累?」 季羡阳将头迅速抬了起来,大脑神经被怒气牵扯着:「又不是我他妈让你背的,你累了就放我下了来啊。」 他话刚说出口,旁边的路人就再次转头看着他们,眼里满是好奇。 盛向低下了头,继续背着他走:「……」 季羡阳将头往右一偏,打算只委屈自己的侧脸丢人。 剎那间,他的余光瞥见到盛向耳鬓上方有些细小的滴状物顺着他的下颚线往下流,不知道是汗还是无情的雨水。 从那段路一直走到这里,就算盛向走了条近道,路程也等于绕着操场走个两三圈。 何况盛向背上还有一个一米八几,体重重达一百多斤的同龄男生。 久了自然会有些吃不消。 季羡阳磨了几下牙,别扭地问道:「那你到底累不累?」 盛向站在了小区门口,对着大门刷了一下脸,听到季羡阳说话,便侧了一下头:「说了挺轻的,还行。」 不过后来他又顿了顿,继续说着:「如果你不一直动的话,那我就像在背三岁小孩儿。」 季羡阳脚趾扣了扣鞋底:「操。」 他一听到门禁的滴滴声,便将身体直了起来。 永福小区的最中央,是季羡阳所居住的小区不能用经费配置的喷泉长廊,两人得从中间穿过去。 走廊上的挂壁灯随着两人的经过而变换着色彩,原本平静的水流此刻也开始从顶部往外飞溅,还反射着水底的灯柱。 季羡阳第一次进到永福,看着眼前的核心装饰物,对钱又感嘆了一番。 他语调有些上扬:「不是去药店吗?」 盛向拐出长廊就进入到栋楼里,他轻轻将季羡阳放了下来,转身抽走了他手里的雨伞:「再去药店,你的脸就会彻底跟猴屁股一样红,想试?」 季羡阳跳着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感的脚,听盛向一开口,甩校服的动作也收了回去,想就作脱手甩他脸上。 他看着四周无人,就又恢复到了平常看谁谁不顺眼的死拽样:「想被揍就直说。」 盛向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伸出手指,在指纹锁上按了一下,将门打开。 季羡阳本以为要乘电梯,自己都准备按键了,见盛向家里的门敞开,眉头扯了一下。 盛向和他一样,都住在楼的最底部。 季羡阳舔了一下自己嘴角处的雨水,在心里不屑道:这缘真孽。 「进来吧。」盛向拿了双新拖鞋,准备去扶伪残障人士。 季羡阳撑着白墙,连忙跳着说道:「我自己能走。」 盛向很自觉地给他让了路,让他像只残废的狗,跳着进屋。 季羡阳金鸡独立地完成了换鞋的高难度动作后,被盛向指使着去沙发坐着。 他看了看自己正待着的地方。 整个客厅装修成了清新简约的灰蓝色格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宽敞,客厅在明亮的白光照耀下,反而给人一种冷清感。 季羡阳抓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很应景地生出了疑惑:这就是有钱人的寂寞? 就在他准备转头去看看黑暗的阳台外时,盛向从浴室里拿了两根一次性毛巾。 他一手擦着自己被雨水浸湿的刘海,一手将另一根毛巾盖在了季羡阳的头上,还顺手将季羡阳的半湿校服扔进一旁的黑色衣篓里。 盛向在茶几柜里拿出了医药箱,对着季羡阳说:「先擦头,把伤口紧急处理了再洗澡。」 季羡阳偏过头,看到盛向拿出了碘伏酒精和棉签,想起了卓女士下的重手,便将身体往后一仰:「我自己来。」 盛向起身道:「你觉得我是在问你?」 季羡阳被他突然握住手腕,身体一激灵:「放手!」 「想快点洗澡就别动,不然会感冒。」盛向坐在了他旁边,抬起头,嗓子底发出磁性的声音,「我会轻一些,你疼就告诉我。」 季羡阳实在抽不出手,只好抓着沙发垫,方便被弄疼的时候将它挥在学霸的脸上。 盛向将蘸了少许碘伏的棉签擦拭着季羡阳手臂上已经凝固的血块。 突来的冰凉感一下从表肤渗入到骨里,让季羡阳不禁哆嗦了一下。 第50页 盛向止了手:「疼?」 季羡阳微微低头:「没……就是有点冰。」 盛向看了他一眼,将伤口周边的血块洗除干净,又换了几根棉签开始清理正中刀口的地方。 虽然季羡阳的「自残」不算严重,但凝固的血迹和暗红色的血斑遍布在伤口处,乍一看还是让人有些悚然。 像他这种特长生,训练受伤乃是家常便饭。 虽说季羡阳哪怕时碰到点小伤,也会可惜得嚎叫半天,但也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手臂和腿部其实也有一些掉了疤的旧伤,不是训练受的,就是被磕的。 还有少许就是与那群人搏斗而留下的战利品。 季羡阳对今晚盛向的突然出现感到很意外,但更多的是脑子里不清醒的沖怒。 无论怎么样,盛向都不能插进这件事,只能将自己过去的记忆藏在黑暗无人的角落里。 他清理伤口时其实有些怕疼,一点小刺痛也会让季羡阳反应很大。 但此刻,除了冰凉感和麻痒会从神经传至大脑皮层,季羡阳感受不到他预想的疼痛。 他盯着低头擦拭伤口的盛向,整个身体莫地开始感到被热感包围。 盛向垂着眼皮,睫毛上下颤动,被毛巾擦干了的刘海贴在额前。 从这个角度看,盛向的鼻樑连着人中和嘴唇,在阴影和白光交替下,显得无比立体。 屋外仍下着雨,雨点拍打在阳台外的雨棚,让季羡阳分不清是自己怪异的心跳还是自然的声响。 当盛向擦到他用刀尖划过的最深处,痛感一下袭击至季羡阳的心脏,他抓着沙发垫的手一紧,微颤着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的生理泪水还是从眼角无声地流出。 盛向轻吹了一口气:「弄疼了?」 季羡阳哽咽了一下,被碘伏酒精消毒的伤口就像是尖刀重新划向嫩肤。 盛向看他睫毛有些湿,收起了棉签,准备拿纸去擦他滑落到下巴处的泪珠:「你……很疼吗?」 「别碰!」季羡阳拍开他的手,自己擦去了丢人的泪滴,说道,「别他妈管。」 盛向看着眼底有些泛红和血丝的季羡阳,知道他并不是因为擦药时的物理疼痛给弄的,应该还是那个原因。 他当时走过去时,听到那群人说着季羡阳的一些事,但因为那人说得不全,盛向又要找准时机将酒瓶扔出去,因此选择忽略。 盛向盯着季羡阳,沉着声音问:「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季羡阳快速回答道:「别问。」 盛向将身体前倾,继续逼问着:「你为什么会单独过去见那群人?」 「我他妈叫你别问!」季羡阳转身对盛向吼着,白色毛巾从他的后颈滑落在了沙发垫上。 季羡阳的记忆慢慢被深渊的漩涡扯回到过去,他仿佛能听见周围玻璃的破碎声和人们的骂声,还有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里的疼痛感。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但身体还是因为那段记忆而忍不住颤抖着,以至于说话有些无力:「我叫你别问了……」 季羡阳将头了低下去,似乎不想让盛向看到自己这副弱鸡样。 盛向愣了几秒,随后握住季羡阳抱头的两只手的手腕,他动了动喉咙,呼了一口气:「你告诉我……」 「我不想说。」季羡阳抬头看着他,视线有些模糊,嗓音吼不了了。 他抓着盛向的衣服,往前扯了一下,再次低下头,尾音同样颤抖:「你为什么要问我啊……」 盛向看着季羡阳的泪珠从他眼里滴落,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将他的头揽在自己的肩上。 他没见过季羡阳做出什么显得他很弱鸡的行为,更别说此刻。 「放开!」季羡阳并不习惯像个姑娘一样被人抱着,伸手将盛嚮往外推。 盛向在他一顿推搡下,将身体往后仰了仰,握着他的手,低着嗓音说道:「你哭吧……我会陪着,直到你发泄完为止。」 他手放在季羡阳弓着的背上,将季羡阳整个人埋进自己的可控范围内,自己也将头低了下去。 「你他妈……你大爷。」季羡阳使劲儿抓着盛向的衣服,额头抵在盛向的肩窝,「为什么要问我……」 过于宽敞的客厅总让人感到空荡和失重,季羡阳极其微小的哭声也因此被放大了好几倍,就像雨水拍打着窗户,惹人心刺。 盛向在他耳旁说着话:「我已经插手了,这件事与我有关了。」 他声音同样有些无力,扫得季羡阳耳边有些痒:「你不说,我又拿什么救你。」 季羡阳抓他衣服的手再次一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阅读—— 每一位光鲜艷丽的角色,其实都要经历一些事。 第26章 卸重 盛向的话一直在季羡阳脑内循环播放,他似乎没有更多的力气去骂盛向自以为是的热心帮助,只是松开了盛向有些皱巴巴的衣服布料,眼睛盯着地面。 他说的话完全是事实,从第一次盛向在冒菜店里与那群人交手后,他就註定了要被捲入季羡阳的个人事件当中,只是季羡阳没想到,风暴会来得这么突然。 当季羡阳在冒菜店里瞥见那群人的时候,他早就从他们的纹身图案看出了是青哥手下的人,但仍然因为自己无时不刻的正义之心而再次与他们有了交集。 第51页 客厅里安静无比,衬着窗外细小的雨点更加刺人,每一次拍打都像是拍在季羡阳跳动的心脏上。 过了良久,季羡阳才从嘴里吐出一句:「我会告诉你。」 盛向愣了愣,才将他身后的毛巾拿起,起身道:「那你去洗澡吧,浴室有一次性毛巾和洗漱用品,换洗衣服也有。」 季羡阳抬起有些雾气的眼眸,迈出已经消肿的脚,跟着盛向走到了浴室门。 他手扶着门框,回头看着盛向半干的发丝,问道:「那你呢?」 盛向将毛巾扔进衣篓:「我去另一间浴室洗。」 「……」季羡阳微微点了头,单手脱衣洗澡。 花洒里泼出的温热水滴淋浴着季羡阳的全身,手臂上的伤口被盛向缠了一圈不太防水的纱布,他便只好将左手手臂像上课抢答问题一样举在空中,艰难地洗着热水澡。 刚才模糊的感官在浴室里白雾的飘绕下慢慢恢复,季羡阳将花洒的开关一扭,拿手擦拭掉有些水珠的玻璃镜面,看到了自己有些红的眼睛和鼻尖,低下了头。 他手撑在镜子前,深呼吸着: 屁大点事儿,就哭得像个娘炮。 太不要脸了。 季羡阳使劲儿搓了一把脸,开始单手穿衣,但因为左手有些使不上力,衣服差点没被他当成破布撕碎。 他抱着自己的脏衣服打开了门,见衣篓放在门一侧,里面还有两件校服,季羡阳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就扔进去。 盛向恰好将热水杯放在了茶几上,抬头就看见了站得无比笔直的季羡阳。 「衣服扔那儿吧。」 盛向看了一眼季羡阳,发现衣服尺寸还是大了些,季羡阳穿着有些宽松,大半个锁骨露在了外面,衣袖也有些长,但也不至于像个唱京剧似的。 季羡阳「哦」了一声,将衣服了扔进去,在盛向准备走过来扶他时强行走着直线,坐在了沙发上。 盛向递给他玻璃杯,声线恢复平静但带着小心:「刚才阿姨打电话过来,我帮你接了,说你今晚在我这儿。」 季羡阳喝了一大口,瞥了他一眼。 也许是他的条件反射暂时失去了吼人的功能,季羡阳其实很想质问他擅自碰了自己的私人用品,但因为嗓子的发疼,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沉闷的「嗯」声。 盛向看他唇缝紧闭着,便起身拿过他手上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说着:「那去睡吧。」 突然间,盛向的衣角被人一拉。 那人喘了几口气,被毛巾擦干的刘海挡住了他眼,他胸口起伏挣扎了好几下,沉着声音说:「你不是要我说吗?」 「你要是觉得勉强,可以不说的。」 季羡阳立即仰视着他,眼神从涣散变为犀利,中气十足:「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一会儿让我说,一会儿不让,他妈到底听不听!」 「……」 盛向又慢慢地坐回沙发上。 季羡阳将手放开,全身像没骨头似地瘫在了沙发枕上,他闭上被客厅灯光直射着的双眼,单手掐了一下眉心,将气全都压了下去:「你其实听到一些的吧?」 几秒后,他耳内传入了盛向肯定的回答。 果然。 季羡阳当时听到了转口有脚摩擦路面的沙沙声,但他以为是自己紧张过度而产生的幻听。 在心里确定了荒缪的答案后,季羡阳睁开了眼,重新直视着刺人的白色光圈,想用简短的语句来概括他长达几年的回忆。 季羡阳声音有点哑:「找我的人叫青哥,上次在冒菜店与你交手的人是他的狗,我爸和他是江湖上的兄弟。」 想到兄弟这一词,季羡阳发出了一声讥笑,继续说着:「我爸跳槽被退后,就跟他认识了。那人带着我爸,刚开始赚了点钱,但后来全赔了,我爸不甘心,就又跟他去赌场,他背着我妈在青哥那儿借了很多钱,最后因为出老千被社会上的人发现了。」 季羡阳视线再次模糊了起来,光圈化为向四周照射的光柱,眼角被热感所包围:「我爸渐渐变了个人,喝酒赌博差点家暴,我妈受不了,就和他离了婚,但那人渣早就带钱跑了。」 他拿手抹了一把自己都讨厌的滴状物,极力让自己发音清晰:「他欠钱的那段日子,青哥经常会带人上门,后来找不到他,就会让人来堵。我看到过我妈给他跪过好几次,只有我什么都做不了……」 季羡阳说到这儿又笑了一下:「但现在不一样,我妈找到一个很爱她也对我挺好的人,让我们摆脱了当年的日子。」 他将前几年的事说了出来,把话止到了这儿,后续的事情也就正如盛向所知道的这样。 过了半晌,他听到盛向问了一句废话:「你们报警了吗?」 季羡阳砸了一下嘴:「没用,他们不会怕的。」 像他们那种及时行乐又拥有江湖仗义的人们,都是看钱不认人的。 盛向微张着被他之前咬着有些泛红的薄唇,他想伸手过去碰那位少年青筋略微突出的手背,但最终也只能这么看着他,说不出什么无用安慰的话。 「你什么表情?」季羡阳想看他盯着自己,心里有些矛盾,「想笑就笑吧,本来就挺好笑的。」 盛向动了动喉咙,用季羡阳听不出的颤音,侧过头问他:「你那个时候,是不是特别不好受?」 第52页 「这不废话吗?」季羡阳抓了把头发,他不想继续这个无关的话题,说话带着点不耐烦:「都过来了,没什么值得说的。」 都过来了。 这大概是人们无助而又幸运自己终于得以解脱的一句话。 破碎的记忆被季羡阳重新拼凑成了一张完整的图片,但他压抑的情绪此刻反而没那么浓烈,更多的像是卸下了一直以来的负重。 成年人遇到一些事也会感到无力而疲惫,更别谈本就处于盛气时期的少年,情绪也就更容易失控。 季羡阳清了清嗓,坐起了身:「行了,我困——」 「下次别一个人去,」盛向在季羡阳开口的同时也说着话,「我可以陪你。」 季羡阳后面的话被卡在了喉里,他吸着气,转而偏过头,被迫「嗯」道。 「你别说出去啊,丁鹤他也不完全知道,我没告诉他。」他手指抓着沙发垫,威胁的语气还带着点不太明显的鼻音:「你要是说出去,我保证会揍死你。」 盛向强扯着嘴角:「不会,我不会制造这个机会的。」 他起身从客厅的壁柜里拿出沙发被,叫季羡阳去自己的卧室睡觉。 季羡阳干涩的双眼传来想闭着休息的信号,他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准备去睡,但他睁眼时却不解地愣了一下。 盛向正在整理着沙发枕,将床被扔在了上面。 季羡阳揉了揉鼻尖,有些奇怪地问道:「你睡沙发?」 「嗯。」 季羡阳揉眼的动作立马停住:「你一个主人家睡沙发?」 盛向掀床被的手指一顿,记起了在季羡阳家里过夜时自己给他让了大半个位置,面前这人仍然翻身滚到了自己旁边,无奈之下,盛向只好靠向床沿将就过了一晚。 他拍了拍沙发枕,向季羡阳传递着「此处不易他睡」的信号:「那你会睡沙发吗?」 季少爷的表情回答了他: 极其不愿意。 他一睡沙发就会摔下去。 可这毕竟是在别人家,季羡阳再怎么讲究,也没有让这屋里的主人委屈自我睡这翻身都困难的窄沙发。 他将食指关节放在牙口处咬着,又在人情和面子里做选择题。 今天自己的破罐子他妈破摔了好几次。 季羡阳手动撕下面子,在盛向快摆放好床被的位置时,咬嘴说着:「就一起睡床吧。」 床被的一角从盛向指尖处滑落,盛向抬起眼眸,眉尾又上翘着:「你不是不愿意和男的睡一张床吗?」 季羡阳被口水一呛,连咳了好几下。他一时想起来了当他妈以「都是男的」为理由而反驳了自己无效拒绝。 他妈给自己儿子无意挖了个坑。 季羡阳没想到这位学霸还这么能记仇。 他摩挲着被咳得发干的嗓子,脸有些发红,大概也是被咳的:「我他妈恐男吗?!」 盛向抬了一下下巴,动作利索地又将床被从沙发上扯回到自己怀里,然后越过季羡阳,将卧室的灯打开,对着还站在门外的那人说道:「那就一起睡吧。」 季羡阳转身朝他咧一下嘴,露出友好的表情,将手握成拳,捶向客厅开关灯上,啪地一声将灯关掉。 季羡阳:「……」 他其实可以接受自己睡沙发或者强势一点让这屋里的主人滚去睡客厅。 刚才他才在盛向怀里娘气地哭了一阵,现在又和他像没事发生一样一起睡…… 不要脸的人都会觉得尴尬! 季羡阳抓着裤腿慢慢走了进去,看着盛向整理着两床薄被。 「上来睡吧,你睡里面。」 「哦。」 季羡阳爬上了床沿,看盛向离自己很远,还将唇闭成一条直线,好像他才是那个不愿和自己睡一起的人。 他心里缭绕着疑惑的烟:他妈洁癖? 他掀床被的动作一停,皱着眉,蹬着腿道:「你他妈离我这么远干嘛?」 作者有话说: 祝各位中秋节快乐w—— 中秋红包今晚掉落; 盛向:中秋快乐; 季羡阳:月饼吃了吗! 第27章 发烧 季少爷好像又忘了他真的会在半夜时贴在别人身上去。 为了不重蹈覆辙,盛学霸选择直接睡在床沿。 盛向听到季羡阳暴脾气的发问,想了想,委婉一道:「方便。」 方便他能在摔下去的前一刻反应过来。 「方便?」 方便摔下去吗? 季羡阳扯了扯被角,忍着火:「你往里挪会死啊,搞得我像霸凌了你似的。」 「……」盛向听了他的话,很慢地往里挪了一下,让他能翻个身但不至于摔下去。 季羡阳躺了下去,将手臂弯曲当作枕头,侧过身面壁思过,叫盛向关灯。 几秒后,他听到了身后轻轻关灯的声响。 就在季羡阳准备合眼时,他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像轻风般的声音。 「晚安。」 季羡阳颤然地手指一缩。 明明盛向离他有着距离,但这声音就像是在他耳旁佛过一般。 季羡阳将手臂抽了出来,抓起了床被,将头盖过,埋进了有些洗衣液味道的枕里。 —— 窗外的雨点不再继续垂落,户外的夜蝉又开始扬鸣,伴随着季羡阳搏动的心脏牵扯着他的听觉。 第53页 晚安个屁。 季羡阳从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他之前的睡意全都飘走了。 他尝试着翻了好几次身,数了好几遍的羊头,他的大脑还是给自己下睡觉的指令。 季羡阳平躺在床上,睁开了有些肿而干涩的眼皮,开始发神。 他藏在心中的故事就这么毫无体面地说了出来,换作丁鹤那玩意儿,他用几句话就能结束整个话题,可能还会一笑而过,但在盛向面前,倒感觉今天自己的话特别多,像是在故意装着可怜。 季羡阳其实余光瞥见了盛向当时的表情,那人眼皮一直垂着,嘴唇始终闭成一条线。 那并不像是在同情,更像是在替自己……伤感。 季羡阳眉头扯了一下,不知道这词用得准不准。 他郁然的心反倒有些纳闷着,盛向对于高莉为他布置的任务很认真地在进行,但也超过了季羡阳认为的任务范围内。 季贵人想着与他之前遇到的奇事,好像只要和这人在一起,总会碰上什么事。 「啧。」 他想起自己在手上刷的视频,大概是自己今年运气差,就像那上面说的,什么什么星倒着运转吧。 「睡不着?」 身旁蓦地传来盛向的声音,季羡阳被吓得「操」出了声。 「你他妈……」季羡阳手放在胸口上,喘着细气,「你他妈怎么还没睡?」 盛向同样望着天花板,在透射而来的月光下,他鼻樑显得有些挺拔。 他声线平稳地答道:「睡不着。」 季羡阳回想起刚才他翻身时把床弄得嘎吱作响,有些为难而尴尬地说道:「是不是我翻身吵到你了?要不……我睡沙发吧。」 「单纯睡不着。」盛向掐一下眉心,反问道,「你为什么不睡?还在想?」 季羡阳将双手重新从后脑勺拿了出来,强撑着面子着:「没那么矫情。」 盛向眼尾很快扫了他一眼,随后轻呼出一口气,微微侧过头,看着他,叫了一声季羡阳的名字。 季羡阳微瞪着他,有些不太习惯盛向在大半夜喊着自己的全名,说话有点打结:「干、干嘛?」 房间里清幽的自然光被阴云遮挡,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季羡阳看不太清盛向什么表情,只能听到他从喉中发出的低声。 「你经历的那些事,我知道现在怎么说也没用,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盛向的声音慢慢清亮了起来,他在黑暗中盯着季羡阳的黑眸:「每个人都有难以开口的话,都有无能为力的事,但人总想着过去,它仍不会变成未来。」 季羡阳唾沫滑进喉结,他怔了几秒,额头蹙了起来,单扬着眉:「你是在给我灌输心灵鸡汤吗?」 盛向拖长音调:「不是。」 即便周围伸手很难见到五指,但季羡阳仍能看见盛向瞳底里有些微弱而又闪烁的光点。 盛向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是想说,现在你有我陪着。」 当声音消失在房间里的那一刻,季羡阳突然撑起了自己的左手手肘,完全忽视掉伤口被拉扯到的刺痛。 「你……」季羡阳对他说的话有点费脑,但他将「他妈」两字咽至到了胃里,「你说什么?」 盛向文跟着坐了起来,掀开了床被,说话的呼吸有些粗重:「我去睡沙发,你快睡吧。」 「什么?」季羡阳看他抱着床被从自己的视线里移出,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左手的胳膊肘传来刺痛和麻感,他才屈起了膝,从嗓子底里冒出了粗:「我——操。」 季羡阳双手抓着头发,哐啷一声躺回到双人床上。他侧了一下身,对卧室门外望了一眼,看到反射在地板上的模糊人影, 他对盛向的奇葩操作感到恼火:这人有病吧。 在若大的床板上,季羡阳又来回翻了几次身,在不断的姿势调整下,模糊的意识渐渐席捲了全身。 黑暗的环境中,季羡阳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他环顾了一周才见到前方有一处快熄灭的光影。 他立即迈出步子,走了出去。 跨出黑暗的房间,季羡阳被太阳光照得有些刺眼,他伸手挡住血黄的光线。 「他人在哪儿?」 暗流一般的声音刺激着季羡阳的耳膜,他一听到这记忆里的声音,仿佛再次坠落到窒息的冰窟。 季羡阳把手拿了下来,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沙发和餐椅上坐满了人,全都看着他们面前的那位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抖的女士。 季羡阳扭头一看,只见早些年的青哥坐在沙发的正中央,他手里点着烟,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那位女士眼底虽泛着红,但并不失职业人的硬朗气质,她看着青哥,说着:「我说了,他带着钱一起跑了。」 青哥似乎对这答案有点失望,他点菸抵在菸灰缸里,偏头道:「这样啊,那我搬几件您家里值钱的东西,我想没意见吧?」 卓敬原本就有些不太沉静的眼眸一下转为惊愕。 不! 季羡阳想跨过去呵止,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像是被人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只有将不能开口的话在心里无声吼出: 不能带走。 滚出去…… 季羡阳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搬走了家里的东西,嗓子只能发着疼。 第54页 空中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季羡阳怎么都不能去到那位终于缀泣的女士的身旁,他眼帘渐渐充满雾气,眼角无力地滑出了灼热的泪点。 季羡阳将手掌心贴在自己眼边,使劲儿擦去他嫌娘气的泪痕,低骂着自己都听不太清的话。 可须臾之间,他耳旁又响起了悠远的声音: 「现在有我陪着,我不会走。」 季羡阳抬起眼眸,看到一位男生站在自己面前,抓着自己的胳膊,重复着这句话。 他眼瞳一下扩张,想往后退,但梦里的人像是不受自己的控制,反倒被那人按进了他的还不完全宽大的肩头里,哽咽了起来。 季羡阳眉头紧皱,哼唧了好几声,才从嗓子底里发出刺耳的声音:「操!」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咽着口水,被自己做着前后完全不连贯的梦所惊醒。 由于起得太猛,季羡阳头有些眩晕,他拍了拍额头,半天才吐出了肺里的二氧化碳。 他对自己连做梦都能梦到盛向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看到自己在他怀里哭,那种惊奇的感觉比噩梦还可怕,比小说还玄幻。 敞亮的卧室被光斑照着,一楼窗外隐约传入人们晨练时的交谈声。 季羡阳没有睡回笼觉的闲意,他正准备跟着下垂的左手侧躺回床上缓冲一阵,可下一秒,他左手并没有摸到床板。 他手摸到了空气。 哐当! 季羡阳整个人侧摔在了地板上。 骨头与地板的剧烈撞击让季羡阳差点吐出肺。 好在他右手手臂立马抓住了床被,才避免了脸部与白色大理石的亲密接触。 他无声嚎叫着,浑身疼痛地站起了来,望着自己睡过的地方。 他又从靠墙一侧翻到了最外的床沿。 「……」季羡阳骂了一下床,扶着自己的腰步履阑珊地走出了卧室。 明亮的宽敞客厅早已完全暴露在初日下,时不时地鸟鸣从阳台外穿透而过,更衬得屋里静得像一片森林。 季羡阳一眼就看到了裹成一团的蝉蛹。 他走到茶几前,拿起自己还有一半电量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到九点的时间。 这人还是像以前那样能睡。 他走到盛向旁边,准备叫醒这位贪睡的学霸。 盛向侧躺在沙发上,将一半的脸都埋进了沙发枕里。 季羡阳眉头一扬:这睡相,真安详。 他拿手拍了拍盛向的床被:「喂,起来了。」 沙发上的安详人士没有反应。 没听见? 季羡阳放大了声,再叫了他一遍。 盛向被吵得皱了一下眉,哼唧了一声。 「你他妈起来。」季羡阳看他有了点反应,便蹲下了身,继续催命。 盛向闭着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点,但像是没有可以让他聚焦的地方。 他扯动着发干的嗓子,将脸从沙发枕上移开,用尽力气对叫他起床的人说着:「咳,你醒了?我等会就起。」 季羡阳见他转过的脸颊有些泛红,声音无比沙哑,将原本准备调侃的话吞了下去:「你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盛向早已被汗打湿的额头,灼热感一下从手掌处传来。 季羡阳吓得立马缩回了手,说话语速有些快:「你这他妈能煎鸡蛋了吧,你发烧怎么不说啊?」 盛向别过头,纠正他的错误知识:「能煎鸡蛋的话大概是脑子已经烧坏了。」 「我他妈说能煎就能煎!」 季羡阳按下自己想拿个鸡蛋打在他脑门上的想法,发着慈悲说道:「我们去医院。」 「咳,不去。」盛向将床被掀开了一点,无力地说着,「家里备着药。」 季羡阳连忙按照盛向说的去翻医药箱,拿出了水银温度计和退烧药。 他快速将温度计拿了出来,下意识地准备塞进盛向的腋下,但在掀开他床被的一刻止住了。 季羡阳转而将温度计塞到盛向有些发烫的手里,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那个……你自己量体温吧。」 他起身准备去给盛向烧水吃药,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手指被人轻轻一捏。 季羡阳一个激灵地回了头。 盛向胸口起伏着,泛红的锁骨在宽松的睡衣下露出,像是醉了酒。 他眼神仍然有些涣散,脑子也不太清醒,说话声音沙哑而磁性:「羡哥……」 季羡阳大腿突然一抽筋,整个人差点软了下去:「你叫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别学季羡阳,要躺好床,睡好觉。 第28章 姜汤 季羡阳看着一脸不太清醒的盛向,严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瞪大了双眼。 盛向的手指越过季羡阳的指腹,滑落进他的指缝,拉着他:「你去哪儿?」 季羡阳被盛向拉得身体陡然前倾,在他快摔进沙发里的剎那间,他迅速用右手撑住沙发墙,脸部有些惊悚地看着半睁着眼的盛向,眼球都快掉出来了。 他胸口上下起伏着,死撑着墙,不让自己倒下去: 妈的,差点撞他脸上。 「放,放手!」季羡阳扭着手腕,将身体直了回去,「我他妈给你烧水吃药,你要想烧死吗?」 「……」盛向又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腮帮像是金鱼一样鼓了一下,将脸埋进了床被里,闷声「嗯」道。 第55页 季羡阳甩着手,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人,按着大腿神经跳到了饮水机旁,狠狠按下加热键,靠着墙壁。 指尖处的余温还未退去,左边心脏的跳动就像加热时气泡涌出水面的咕咚声,一直在季羡阳耳边徘徊,忽远忽近。 凌乱的发丝,染有雾气的瞳色,还有那人泛红的喉结,都在季羡阳差点摔他身上的一瞬而被大脑所自动存档。 季羡阳知道人发烧会出现这些情况,但他从未想过这种反差出现在盛向身上时,心里却有些别扭。 在他出现幻听时的那一秒开始,这种感觉就像是蚂蚁浑身爬,刺激着自己的所有器官,让季羡阳的心一直提着。 季羡阳抓起衣领擦去了冒出鼻尖上的细汗,拿起了一旁的玻璃杯准备倒水,却在无意间,看见了自己反射在反光墙砖上的脸。 他耳根和白颈泛着薄红,衣领有些皱,头顶还立着好几根毛。 季羡阳看着自己有些橙红的脸颊,有些慌乱:我他妈也发烧了? 他连忙伸出手去碰自己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像盛向那样的烫感。 季羡阳松懈地垂下了手,重新拿起杯子接着热水,思索着自己并没发烧但脸为什么像大红花一样红的哲理问题。 是因为……他叫了一声哥吗? 不。 季羡阳想了想别人叫这个称呼时自己的正常反应,强行将这想法按进了井底。 他按了一下还在隐疼的大腿神经,将缘由归咎到自己抽筋的腿上。 物理伤害,抽筋疼红的。 「……」季羡阳将炸毛的发丝抓了抓,在心里模糊了答案,迈着步子走回到茶几旁,想着刚才的事,抓了一把长长的衣袖,犹豫地说着:「那个,你量好了吗?」 盛向听到那人的声音后,双手撑在两侧,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将温度计从腋下拿出,眯着眼睛看了几秒,清了清嗓子:「37度7。」 「多、多少?!」季羡阳骂了句粗,快速将退烧药挤出一粒,「你这不会被烧成傻子吧?你快把药吃了。」 可谁知,就在他准备将药塞在盛向手里时,那人伸手端起了玻璃杯,忽视掉季羡阳拿过来的药。 「不吃。」 「不吃?」季羡阳看着盛向勉强喝着水,心里一顿恼火,「你对退烧药过敏吗?不吃药吃什么?」 盛向喝完了季羡阳为自己接的一整杯热水,热觉一下遍布全身,额头铺满了细汗,他嗓音不再那么让人抓心,但学霸说的话却让季羡阳想抓狂。 盛向生着病,也不忘炫耀着学霸特有的知识:「38度5以上才能建议吃退烧药,如果我吃了,身体降温会很快,也许会变到正常体温以下。」 季羡阳听后全身都愣住了,他一脸牙疼地望着盛向,想将一版的胶囊全塞进这讲究的学霸嘴里:「吃个退烧药还这么讲究?」 盛向点头示意,带着对季羡阳有文化但不多的傻脸关爱地笑了一下:「只是你不知道。」 季羡阳将药片啪地一声扔在了茶几上,忍着对病人发火的冲动,同样关心道:「那你他妈等死吧。」 盛向看了他一眼,将后颈搁在沙发上。由于动作的拉扯,他连咳了好几声。 季羡阳迅速起身,对学霸的讲究程度感到恼火,他收回对盛向发射着弓箭的视线,猛地想到了什么,迅速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手机,滑开了屏幕。 按照以前丁鹤给自己分享的各种短视频的经验,季羡阳打开了浏览器,并输入了弱智问题: 问:【男,发烧37度7,怎么退烧】 页面很快弹出了专业医生给的答案: 解决办法有两个:热敷和和姜汤。 季羡阳嘴角一扯,貌似对这个跑腿的建议不太乐意。 他白了一眼手机,一边搜着步骤一边问在沙发上躺尸的那人:「你洗脸毛巾在厕所哪儿?」 盛向睁开眼,歪了一下头:「从左往右第二个。」 「行。」季羡阳将手机往外一扔,去了浴室。 过了将近一分钟,水流声才从那房间里消失,盛向看到季羡阳将自己的毛巾扭成了长条,脸上不太情愿,耳根还残留着血色。 季羡阳压低的眉头,看上去不像是要照顾人,更像是要用毛巾行凶。 他叠着毛巾,举眼看着盛向:「这是我第一次伺候人,我妈都没享过这个待遇。」季羡阳眼尾扫过他的脸,有些嫌弃地说着:「你躺着吧,我把毛巾放在你额头上。」 盛向仰头对他说:「我好一点了。」 「啧,你他妈是能自愈吗?」季羡阳想将毛巾甩在他脸上。 盛向无奈地掀起了刘海,躺了下去。 季羡阳对盛向的躺姿不知怎么形容,他观察了空余的位置,才将腿很不自在地跪了一只上去,将毛巾轻放在他的额头上。 盛向一下紧绷着脸,鼻息逐渐加重,耳根似乎比之前更烧,努力地将下巴抬了起来,微闭着眼。 「怎、怎么了?」季羡阳看他不太舒服,以为他发烧变严重了,下意识问着。 盛向看着他离自己只有几个拳头的距离,眼神扫过季羡阳有些过眉的碎发,声音有些轻飘:「太近了。」 季羡阳刘海颤了一下,见盛向将脸别了过去,舌头像是打了结,一个劲儿地「哦」着,连忙从沙发上起身。 第56页 他游离地扫了客厅一周,最终将目光定在了手机上。 季羡阳注意力得到转移,脑海里弹出了刚才的记忆:对,熬姜汤。 但他单手像是拿不稳手机,映射在眼眸里的文字像在蹦迪,晃得他眼睛出现了重影。 季羡阳在心里骂道:得了帕金森吧。 他双手拿稳了手机两侧,一目十行,粗略地浏览了一遍,随后走进了盛向家里的厨房。 不会熬姜汤的他一边看着教程简介一边翻找着厨房里的生姜。 季羡阳拿出了一块黄姜,看着文字步骤。 【第一步】:将生姜剁成粉末。 「操。」季羡阳索性徒手将黄姜掰断成两截,打开水龙头洗了洗,然后再往锅里接了自来水,将姜扔了进去,把锅又重新放在了燃气灶上,扭开了火。 带着煤气的红蓝色火焰在锅底一下燃起,火点往外飘了几粒,季羡阳捂着眉往后退了几步。 「你在干嘛?」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位拖着拖鞋,上衣耸拉在胸口处,脸色还有些红的少年。 季羡阳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肩,看盛向居然站在这里,有着惊异:「你怎么起来了?」 盛向掐着鼻樑,声线恢复了平稳:「我好多了,但睁眼见你不在。」 季羡阳听着这话,心里又像是有东西在啃咬着自己的皮肤,浑身不适应:「我,我在给你熬姜汤,退烧用的。」 那人一听,掐鼻樑的动作一下停住,像是触碰到了他的记忆开关,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会?」 季羡阳看他反应有些大,莫名有些心虚:「刚,刚会。」 盛向抿了一下嘴,嘴角似乎有着笑意,像是调侃又像是有些惊喜,他走过去看了一眼锅里的两坨姜块,脸侧的酒窝愈加明显,说话的尾音有些颤:「这是你熬的……加倍姜块汤吗?」 季羡阳看他似乎在笑自己的废手,瞬间对于自己这冲动的行为感到蒙羞恼怒:「你他妈爱喝不喝!」 盛向转头看了他一眼,手撑在冰箱门上咳嗽了起来。 「你回去躺着!」季羡阳见这病人四处走动,推着盛嚮往门外,把他摁回到沙发上。 借着朝晖洒在盛向的脸上,季羡阳瞥眼看到了盛向眼底反射的光影,像是迷雾被光透射,一片清澈。 季羡阳忙移开视线,扯开话题,问道:「你怎么会发烧?」 盛向神色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奈笑:「你忘了吗?」他嘴角微翘,媚惑像是掩盖了虚弱,「昨天是谁在我背上乱动,打伞又不会打,让我一直淋着。」 季羡阳:「啊?」 金鱼般的记忆在季羡阳的海马区,空气一下冲进季羡阳的喉腔,让他咳得弯下了腰。 「咳,我……」季羡阳猛憋着气,咬着下唇,别过脸。 罪魁祸首用余光扫了一眼还在朝他含笑的病人,心里渐渐生出一丝愧意,但他仍抬起了爱面子的下巴:「你,你们学霸体质也真差。」 季羡阳将手背放在唇间,强挺着身板走去厨房,去盛锅里已经沸腾的姜汤。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 真他妈不是人。 一连几次不是让盛向因为他而受伤就是因为他而生病,季羡阳眉毛皱得都快成麻花了。 季羡阳非常麻烦地将最后一勺水盛到青瓷碗里,水面泛起的微漪让他大脑某根神经偏移。 这是他第一次熬姜汤,他总得验验货吧。 免得把人给毒死了。 季羡阳动了动喉,对着水面吹了几口气,将唇触碰到了碗的边缘。 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辣感流淌在喉中,季羡阳差点没把姜汤原封不动地吐回去。 他挂着一脸像吃了屎的表情,咬着舌尖,使劲咽着唾沫。 辣而苦涩。 季羡阳有点担心盛向喝了会被吐死,他将就打开盛向开过的柜子,在里面找到了糖块,便从里面捡了几块冰糖,扔进了那碗季羡阳再也不会喝的毒药里面,端了出去。 他将碗侧转了一个方向,放在了茶几上:「姜汤太辣了,我放了几块糖,应该会好点。」 盛向不愿躺着,一直坐在沙发上,闻言便伸出了手去拿青瓷碗,听到季羡阳的话,便侧过头问:「你喝了?」 「我,我熬的我不能尝一口吗?」季羡阳耳垂渐渐发烧,正想夺过来给他重新盛一碗。 但盛向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碗又转了一个方向,仰头喝了下去。 季羡阳连忙呵止:「等等!」 盛向微微低头,眉头单扬,看着季羡阳一脸慌张的模样,含糊应着:「怎么了?」 「我。」季羡阳看着他略微突出的喉结和颈部线条,双手又开始抓着沙发垫。 季羡阳白皙的皮肤在自然光照射下,还添上了一层淡淡的粉黛。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不太正常地往右边移动。 作者有话说: 感情(↑ing); 感谢小可爱们的阅读—— 第29章 怜心 盛向拿碗喝的那一侧,恰好是季羡阳刚刚在厨房喝过的位置。 季羡阳在脑海里再次闪过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 他和盛向不光喝了同一碗姜汤,连位置都是完全吻合的。 季羡阳倒抽了一口气: 那不就是接吻?! 第57页 他瞳孔微震:还是和男的?! 季羡阳莫地能感受到盛向的唇齿舔过碗侧的柔软触感,就像是有人碰上了自己的下唇。 他将想像的画面手动抹掉,眼神有些飘忽地望着地板,将手背放在牙缝间紧咬,忍着心脏从胸口处跳出的强烈搏动。 盛向看他耳垂发着烧,脖颈一侧凸显出几条青色与血红交替的清晰经脉,便将手放在了他腰后的沙发垫上,碰到了他的背嵴最底部的衣料,歪侧着头:「你怎么了?」 淡淡的薄荷香气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随着盛向从唇里发出的热气一同敏触着季羡阳每一根神经。 他往后一缩,却撞上了盛向放在自己腰后的手臂,刺痒感从背嵴处穿透皮肤,让他又往前一挺,对那位即将完全退烧的病患粗吼着:「你别靠这么近,离老子远点!」 「你得说你怎么了。」盛向没去管季羡阳有些微颤的吼声,只是蹙眉注视着他。 他看着季羡阳死咬着下唇,眼底并无豆滴但红成一片,根本不敢直视着自己:「……」 盛向敏锐地捕捉到季羡阳在茶几上一扫而过的瞬间,顿时转头过去,眼眸转动了好几次,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他刚才喝过的姜汤。 他眯起了眼。 季羡阳说他自己喝过。 「……」盛向拿着自己不敢一下确定的答案慢慢向季羡阳开口:「那碗姜汤怎么了?」 季羡阳只是发出了闷声,但没动唇。 盛向尝试着伸手去抓季羡阳那还有些指甲印迹的手腕,却被那人挣脱掉,还垂着眼,说话有些急:「你别碰!」 他抬起了自己的下巴,看样子有些隐忍:「我病着抓不牢,你再乱抓,我可能会没力气。」 盛向轻微地抓住季羡阳的手腕,将它从季羡阳的脸庞移开,强行摁在了沙发上。 季羡阳有些吃惊这人发着烧力气也能这么大,自己根本拗不过,只能死盯着他,完全不相信他会没力气。 盛向微蹙着额,但声音却像湖面波纹一样轻:「到底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季羡阳仍像只犬一样咬着后槽牙,不开口一个字。 盛向对他这顽强抵抗的精神有些无奈,他看着季羡阳发红的唇和鼻尖,失笑道:「你不会真给我下毒了吧?」 果然,被冤枉的季羡阳忍受不了污衊,开始证明自己的清白:「放屁!我他妈是这样的人吗?!」 盛向单眉微扬,拿出不太明显的相信态度,示意他继续洗清。 季羡阳顶了半天内腔牙的凹槽,才将微弱的声音从紧实的牙缝中憋了出去:「我……我他妈喝过……」 盛向颔首道:「我知道啊,你说了的。」 「啧。」季羡阳说的话被盛向打断,怒气一下将肺所占据,面子暂且被他抛出了自己的底线范围内。 可季羡阳还是侧过了头。 也许是不愿看到盛向的脸,又或许是有些羞恼盛向看到自己的反应,季羡阳将双眼紧紧合上。 「我说的是……」季羡阳紧抓着过掌心的衣袖,上下齿像是被强力胶体黏住一般,发出的声音有些不太清晰,语速快得像风,「你碰的地方是我喝过的。」 盛向:「……」 季羡阳的话如清凉的蓝色海浪冲击着盛向原本就有些上下跳动的红色滩石。 他微张着唇,眼瞳轻微放大,滚动着喉结,转头看了一眼被他喝光的姜汤,随后再回头打量着他面前这位脸红耳热的傲气少年。 盛向低咳了一声,眉角带着含蓄的笑意,但内心却使劲儿地弯曲着自己也有些因交感神经活跃而发汗的手掌:「没事的。」 季羡阳有些惊,转头望着他似乎只是因为发烧而红着的脸:「没事?」 盛向不太明显地将身体向后倾了倾,反问道:「为什么有事?」 季羡阳脸部扯了一下,像个凝固的冰块。 他好像找不到可以拿来支撑「有事」这两个字的理由。 季羡阳看着重新恢复血色的盛向一脸并不在意这琐碎小事的表情,有些说不出话,反倒开始刨问有些清醒的自己。 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又不是和女生发生这种意外,他凭什么会感觉自己洁白的初吻被夺的荒谬结论。 可是季羡阳脑内已经上演了一场盛向的唇碰到碗侧的电影情节。 季贵人忘事暂且忘不了这个。 「……」季羡阳编造了一个完美的理由,「我洁身自好,不行吗?」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快速起身将茶几上的青瓷碗端走。 盛向看着他带着还残留在耳垂上的墨粉羞赧地走进了厨房,便将头重新放在沙发靠背上,翻过手臂抵在了自己的额前,彻底呼出气。 —— 冷觉的水温从季羡阳指尖和有些牙印的手背处流至头顶,将发热的脸部和器官渐渐降温,恢复至往常的运转。 不就是同喝一个碗吗? 男的和男的怎么了? 等同于父亲替儿子尝药不就行了吗? 季羡阳摸了摸自己的唇,又发现并没有刚才怪异的感觉,便嫌弃着自己的过度反应太过矫情。 他将水龙头开头换掉,将碗放回原位,甩了几下脸,准备去问盛向早饭吃什么时,却听见了门口识别指纹锁的动静。 季羡阳以为是盛向在门口,便快步走出厨房的滑门,歪身探脑地问道:「你干嘛?」 第58页 门口那人:「嗯?」 季羡阳吓得差点跪下去。 一位穿着定制款白金长裙,边侧微卷长发,化着淡妆的女士正在门口换着她的高跟鞋,与她面前的这位少年对着视。 季羡阳的上衣贴在红润的肩膀处,颈脖有些淡红,还未完全长开的经典酷相映入到那位女士的眼帘,她看到从未见过的少年出现在自己家,有些吃惊地问道:「你是……」 「我同学。」 盛向从沙发上起身,正在往季羡阳的方向走来,回答了他妈妈的问题。 「阿,阿姨好。」季羡阳在那位女士抬头时看清了她的样貌,发现与盛向有几分神似,便立马将身体挺直,朝她点头,「我叫季羡阳。」 但站直的身体使宽松的上衣垂感十足,衣袖半遮过季羡阳的手指,让他再怎么做出礼貌的姿势也像一名故作掩饰的坏学生。 「嗯,你好。」盛母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的语言,但脸上仍然露出女性最典雅而庄重的笑容。 盛向对她没有任何徵兆的出现感到一丝惊喜,便扯开了话题:「妈,您怎么回来了?」 她径直走向书房,打开最靠门的那一格柜门,带着职业女性的清冷声线回道:「哦,我回来拿以前的资料,拿了就走。」 盛向看她很快从书房里走出,走得还有些急忙,便将挽留的话变成了无比简短的一声:「好。」 盛母听他声音有些虚弱,这才仔细察视了他一番,发觉盛向还穿着居家睡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换上休闲服装。 她视线随之上移,瞟见他额前的碎发还有些微湿,从耳部开始与季羡阳几乎约同于一个颜色,便将脚步止住:「你才起来吗?你脸怎么这么红?」 姓季的年轻罪人心一提,打算自首:「啊,他有点发——」 盛向用泠然的声音,打断了季羡阳的话:「起来一会儿了,感冒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 被害人一说话,季羡阳上牙就猛地咬住了舌尖,但不方便在盛向妈妈面前失态,只能忍疼将字母发音给憋回去,转而有些不解地看着盛向。 「那你吃点药,你好了之后就写作业,我们很忙的。」盛母朝他点了头,重新穿上鞋,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对着旁边的一位同样穿着睡服的男生说道,「你昨晚是在这里过夜的吗?」 「嗯……」季羡阳看她狭长的眼形看着自己,像是会透视一般,有些不太自在,「不好意思啊阿姨。」 盛母穿好鞋,将公司里的资料件拿在她白嫩而光滑的手上,盯着季羡阳盯了半天,才回道:「没事。」 她视线很快放回到盛向身上,告诉她过几天就会回来,让他安心学习,便把门关上了。 清脆的高跟鞋声音渐渐变得悠远,最终消失了在季羡阳可听范围之内。 客厅里没有了声音,刚才的情景就像是钢琴曲里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但使季羡阳有些木讷。 季羡阳转过身,走到坐回沙发上的盛向的身边,拿手再次触碰了他还有些不太明显的烫感的额头,估计离恢复到正常体温还有段时间,便发出斥责:「好多个屁!你怎么不告诉她你发烧了?」 盛向用温柔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她忙。」 「忙?」季羡阳不太能理解学霸的脑回路,「所以为了不让她担心,你就说你只是不舒服是吗?」 盛向只是露出两个很浅的酒窝,似乎不太想说话。 季羡阳大概是在卓女士的温室培养长大的,对于父母能忙到对自家儿子生了病也只是提醒一下吃完药就学习的程度有些费解和烦神。 他似乎想起了那天,自己谈到盛向的家长时,盛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忙。 所以只知道盛向不舒服,却不知道原因,季羡阳盲猜盛向受伤和在自己家过夜的事情,他妈也不知晓。 或者说,盛向也许一字未提。 「算了。」季羡阳不太好去剖开别人不想提的事情,他拿过手机,终于惦记起来自己已经叫了半天的空胃,边翻着外卖页面边对盛向说着,「我点个早饭,如果你等会儿还是不舒服,下午就别去学校了,请个假吧。」 盛向坐直了身,像是对自己的自愈能力完全有把握:「不用,很快就会好。」他捏了一把眉心,问正在下单的季羡阳:「你点外卖?」 季羡阳挑剔地顺便将午饭的单子也一起下了,哼着声音说道:「我又不会,而我可没那么狠心让一个病人为我做饭。」 他将手机页面跳转到自己快一天都没有打开的游戏,对着盛向说:「我大发慈悲地心疼你一下,给你点外卖。」 盛向眼底浮出由着他来的笑意,遥控着机器人将干透了的衣裳放入卧室,叫季羡阳去换衣服,自己等着外卖。 等季羡阳进去后,盛向的笑肌才松弛了下来,垂着头,重播着刚才的三人戏。 他貌似看到了那位女士对季羡阳的洞察之意,盛向估摸着她大概又会像查户口似地来细问自己的人际交往情况,便乏力地嘆了口气。 就像无形的手心时刻掌控着自己,逃脱不掉。 很快,在季羡阳还在换衣服时,门铃就被外卖员按响了,盛向起身叫准备滑出卧室的季羡阳把头缩进去,自己去开了门。 外卖员提着五六包大大小小的纸口袋,一脸灿笑:「你好,请问是「我是一朵小盛花」点的外卖吗?」 第59页 「什么?」盛向听到这名字,下意识皱眉。 「是!你给吧。」 卧室里再次探出一个脑,回答着。 「谢谢,辛苦了。」 盛向接过几包都有重量级的外卖袋,勉强笑了笑,目送着外卖员离开。 下一秒,他看着季羡阳已经翘好二郎腿坐到了餐椅上。 盛向将外卖放在了桌上,如狐狸般地朝他一笑。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这一定不算初吻,我吻还在。 开启另一位少年背后的故事… 感谢小可爱们的阅读! 第30章 飞姿 「你要解释一下吗?」盛向热心地将白粥放在他面前,顺带着将竹笼包打开。 季羡阳拿着木筷戳了一个起来,放在嘴里:「什么解释?我有什么要解释的?」 盛向坐在他对面,不慌不慢地啃咬着汤包:「「小盛花」是你一直用的暱称?」 「刚改的。」季羡阳非常强硬地解释但,「说要关心病人,这个暱称就是一种方式,有什么问题吗?」 几秒后,盛向轻笑出了声,对他牛头不对马嘴的歪道理表示妥协。 「你他妈烧傻了吗?!」季羡阳看他笑得扯动着喉结,脸都快笑红了,起身准备拿木筷作势要伸过去敲他的碗。 盛向身子一歪,反手将筷子戳了一个流沙糖包,轻塞进季羡阳的唇间,让他嘴堵着,随后把木筷又抽了出来。 流沙白糖裹挟着花生仁从洞眼里流出,季羡阳连忙拿木筷将它夹住,放在粥中。 季羡阳刚想骂人,只见盛向微微仰起了下巴,眼眸里映入着自己的脸,他的声音似乎不像之前那样无力,反倒像一阵暖风拂过季羡阳的耳旁:「谢谢。」 季羡阳愕了一秒,黑糖的甜味随着它吞咽的动作灌满喉腔,连说话都带着一股让他有些腻了的甜味:「嗯。」 他手指关节弯曲着颳了一下鼻尖,喝粥的速度也慢了不少:「快他妈吃。」 季羡阳点的外卖中,早点占据了三包,另外两包是他挑刺点的盖饭,但因为两人吃得比较晚,到午间都没有感觉到强烈的饿感。 盛向除了轻微低烧,并没有其他的症状,恢复速度达到了他自己的预期,很快便就回到了正常体温。 季羡阳有些愧疚的沉石不再漂浮在心尖,便在沙发上躺尸了几个小时,玩着他新下的游戏,顺便听了听丁鹤发来的抱怨语音。 大概就在说着昨晚他妈见到自己拿着三个书包回去时她的惊异反应。 他嘲笑地给丁鹤发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便退出了聊天页面,刷着视频虚度着光阴,直到自己的母亲叫他回家拿新买的训练服去学校时,才懒洋洋地与盛向出了门。 季羡阳在路上问过好几次盛向要不要请假休息,盛向都给的拒绝的回答,甚至还提出陪自己回家的主意,只不过都被季羡阳给骂了回去,就只好和他在桥的分岔路口分离,自己去往桥的对面。 季羡阳让门卫大爷开了门,刚一进去,他就收到了学霸的问候: 【x】:要不我在桥这里等你? 季羡阳给他的坚毅品质打了满分,双手给着面子: 【拽羡】:说了不用。 季羡阳边打字边走着,并没有去看前方道路正有几名十岁出头的小孩儿们疯狂追逐的情况。 欢乐的吵闹声在看到季羡阳的那一刻,瞬间变成了高音尖叫。 「大哥哥!快躲开!」 季羡阳困惑地抬起头,霎时不会走路了。 一名刚学会滑滑板的男孩正在挑战从台阶旁的栏杆处滑下去,估计是在模仿网上的极限动作。 但因为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带连着滑板歪七八扭地朝着季羡阳这边的方向沖了过来。 像是在跳扭秧歌。 季羡阳瞳眼一缩,想往旁躲开,但手已经本能地朝那位一脸惊恐的小男孩张开。 因为重力的加速运动和人体的自然冲击,季羡阳连抱着那名小男孩的头部,一同滚下台阶。 滑板在空中飞旋了好几圈,最终垂直砸向季羡阳的膝盖。 他差点疼出狼叫。 「大哥哥没事吧?!」 几名小孩迅速跑过来,观察着他们。 接连几圈的翻滚,季羡阳的背部、腿和手肘都传来不同程度的疼痛,看着天空晕眩着。 好在这时没什么人经过,不然他又会成为小区的热点爆料。 季羡阳护住的那名小男孩像是吓傻了,豆大的泪珠从他稚嫩的脸蛋滚落而下。 季羡阳甩了一下头,咳了几声:「你哪儿疼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 季羡阳一脸皱眉,对自己三番五次地受伤长嘆道:「那你哭什么?」 他快哭了。 季羡阳看着自己被台阶和滑板磕破的膝盖,忍着麻疼感翻开了通讯录,拨打出一个号码。 在那边短暂的嘟声后,听筒里传来了女人的餵声。 季羡阳伸手捂住让他哭得心烦的男孩的嘴,将后脑勺贴在地上,呼了一口气:「卓女士,请出来到台阶处认领您儿子的尸体,我快死了。」 他在卓女士的「啊」声中挂了电话,忍着不对小孩发火的耐心,朝他说着:「你他……你别哭了行吗?男子汉大丈夫哭像什么样子?」 小男孩哽着脖子,憋回了快掉出来的盐味水珠,慢慢从他身上爬起。 第60页 十几秒的时间,卓女士一脸铁青地确认了他儿子还存活着的迹象,在慌乱与责骂声中将他扶进了房,联繫了那名小男孩的家长,协商之后还吃了顿饭。 「大哥哥,对不起。」那小男孩临走时憋红了眼,撅着嘴对季羡阳说着。 季羡阳也在他妈的温柔擦药下,憋出了两滴生理泪水:「没事,你要学滑板,先别学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那小男孩一下问道:「大哥哥会吗?」 季羡阳正在和高莉线上请假,随口一答:「会。」 小男孩圆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季羡阳有些后悔,但并不太好对一个小孩发脾气,便用客套话答着,「有机会教。」 意思是别烦,我不会教。 满脸天真的小男孩这才肯和他的家长出了门。 卓敬关上门后,脸上和悦的神色一下消失,拿手狠狠拍了一下季羡阳的头:「你是不是撞了什么大佛爷啊?!最近怎么这么容易出血光之灾!」 季羡阳揉着被他妈拍疼的头:「行星倒转吧。」 卓敬一脸像是在看疯子一般望着他,嘴里骂着季羡阳已经听出茧的话,扶着他赶紧去床上躺着。 季羡阳回卧室困难地换了睡衣,躺在了床上看高莉回的信息。 高莉也吐槽了他遭遇的奇葩事情,给他批了将近三天的假。 季羡阳在心里冷笑着:还让那人请假呢,自己倒请了个假。 但他挺满意自己还能拥有个三天的短假,便去和丁鹤炫耀了一番。 很快,丁鹤在教室里回了他容易让人产生绝交念头的消息。 【丁鹤】:羡儿,革命友谊大可不必这样。 【丁鹤】:你摔得惨不惨? 季羡阳回了他一句「还活着」,便单方面与他结束了话题,退出了聊天页面。 与丁鹤结束了几秒后的话题后,盛向的消息便发了过来,问他伤势如何。 季羡阳用他学渣的脑子也能猜出又是丁鹤这位叛徒告诉盛向的。 他歪着嘴给盛向发了一张与高莉请假的截图。 对方隔了几分钟,才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放心。 季羡阳打了满屏的问号,也没见盛向再回消息过来。 直到几天后他才明白盛向叫他放心的东西是什么。 尽管自己在家享受伤者的优厚待遇,也会及时收到学霸在校听课为自己做好笔记的反馈,还会每天询问恢复的情况。 季羡阳点开图片,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以为自己会眼花,却没想到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盛向写的字上。 瘦而挺,锋如竹,顿笔分明,铺在黄白纸上,像是临摹着专业字帖写的,与自己笔锋有力的自创体相比,他的瘦金体略胜一筹。 季羡阳像是在欣赏一手书法好作,点了一张保存后,便去换校服。 今天是他养伤结束的出宫日,好了好几次会来接他的盛向午时会准时到达。 其实他的伤早好了不少,但高莉让她严格遵守请假返校的通知单,因而季羡阳在家多受了一天卓女士的嫌弃。 「你训练的时候也给我小心点,」卓敬把训练服给他放进了容量大的斜挎包,放在了玄关柜上,对坐在沙发上套袜的季羡阳说,「你要不吃了饭再去吧?」 「不用,有人带了。」季羡阳起身侧步滑向门口,背上斜挎包,滑开了手机锁屏。 消息提示,六分钟前: 【x】:进你小区了。 季羡阳猛吸了一口气,一下蹬腿,撞到了旁边的玄关柜门。 「诶诶诶,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卓敬看他鞋还没穿好就打开了门,后背衣角被斜挎包压了一块上去,全然没有了注重自己形象的偶像包袱。 季羡阳在走廊跑着蹬鞋,点着手机的语音功能,声音快要刺穿屏幕:「你他妈在哪儿啊!」 他加快了速度,朝着走廊通道的门外跑去,准备在踏出的一剎那直接跳下台阶。 可就在他从暗色的走廊冲出被光笼罩下的电动门时,台阶的树下正站着一名将校服外敞,带着有线耳机,微微低头打字的男生。 他仿佛听见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便抬头一看,周围的日晕衬得他脸无比白皙。 季羡阳吼道:「闪开!」 由于起步速度太快,季羡阳剎车功能失去了自己的控制。 盛向瞳孔一缩,绷紧了身体,在季羡阳快要脸撞树的时候将他揽入了怀里。 巨大的冲击让季羡阳头部眩晕般地贴在了盛向的胸脯,薄荷香气变得十分浓烈,但他在惊吓之中并没有对这股刺激的味道产生要推开的应激反应,只是能感受到自己被人用力框住。 「你怎么跑这么急?」 盛向轻轻将他松开,为他拾去头顶残留的几片树叶。 季羡阳被意外憋着有些脸红:「你他妈等这么久为什么不打电话?」他喘着气,皱眉道,「我当然得飞过来了。」 盛向扫过他泛红的脸颊,将饭糰塞他手里,扭转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在自己前面走着:「我怕你不接。」 「……」季羡阳咬着饭糰,不想回答学霸智商掉线的脑回路。 盛向问完他恢复情况后便一路吩咐了季羡阳接下来要做的事,让他还没进学校就开始想念在家躺尸的日子。 第61页 两人一前一后从后门进到教室后,盛向就先把自己的笔记给了他,叫他抽空补上。 「今早的笔记我还没有帮你做完,剩下的你自己写。」 季羡阳横着眼看他:「你说什么?」 一听到季羡阳的吼声,坐在他们前面的两人退出了游戏页面,准备在季羡阳出手揍人时劝架。 「……」季羡阳白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抽过,啪地一声扔在了桌上。 侠士们即将转身准备呵止。 季羡阳趴了下去,闷声道:「下午写。」 丁鹤和乔沂的手机同秒摔在了桌上,一脸惊怪地转过头。 盛向将耳机取了下来,扫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季羡阳,把手指放在了唇前,对两人道:「别吵,他睡觉了。」 说完便也趴了下去。 丁鹤像鹅一样哽了一下脖,对季羡阳的反应如遭雷噼。 他觉得自己下午上课时还要再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其中的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第31章 测试 午间铃声再次响起,乔沂回座位睡觉时还被桌角磕了一下。 季羡阳在家黑夜颠倒了三天,在碰到课桌的那一刻就陷入了深度睡眠,直到上课时盛向叫了自己,他才极其不愿睁眼地起了身,硬生生地听了几节课。 可在语文课上,季羡阳看着密密麻麻的文言文催眠符,双眼逐渐关门。 台上老师的说话声越来越远,季羡阳看东西出现了虚影。 就在他额头快磕到课桌上时,一支笔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季羡阳一下将双眼睁开,睏倦瞬间化为虚无。 「又想睡?」 盛向前几节课见季羡阳还一副认真听讲的乖样,便放下心来去听自己还不懂得知识点,结果再次回头时,他已经明目张胆地表演起了摆头秀。 盛向看他强撑着身体的坚强样,便一手抵在太阳穴,一手拿笔戳了一下季羡阳的额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玩手机还是吃薄荷糖?」 季羡阳大脑被困意侵占太久,即便一下清醒,也还是有着后遗症,因此迷糊应着:「手机。」 「好。」盛向给他剥了薄荷糖,塞在他手里。 「你瞎吗?我说的是手机。」季羡阳看着手里的淡蓝色透明块,扭过头对盛向说着。 盛向看他不太醒脑,便纠正了「耳朵是聋」,强行让他吃糖。 季羡阳无声地对他做了个「有病」的嘴形,将糖送进嘴中,而后翘起腿,转着笔尖,隔着老远看书本。 可下一秒,他桌上的文言文内容背另外一本书所代替。 只见盛向用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讲作文了。」他语气带着一丝警告,「我余光会盯着你,你别走神。」 季羡阳手上的笔一下飞了出去。 「你管什么?」季羡阳扬起下巴,对着斜眼怪问道。 盛向将笔重新塞回到他的右手,轻飘飘地说道:「都听我的,你先答应的。」 「……」季羡阳顶着腮帮,将教材移到自己面前,看了一眼挂钟。 他还需要与作文友好相处半节课。 —— 「大家今晚的作业,就写我刚才讲的不少于800字的论文。」 苏燕一出教室,全班几十名的丧尸发出了哀叫。 丁鹤头靠着玻璃窗,生无可恋道:「天吶,还有一节课,今晚还要连战作文。」 季羡阳打着哈欠:「什么课?」 丁鹤:「体育。」 季羡阳有些纳闷体育课为什么这么多,扫了一眼教室,发现平时对体育课热情高涨的人们现在却不愿动身,边啃葵瓜子边问着:「体育课为什么不下去?」 丁鹤起身招呼着人们去操场,转过头对不在场人员说道:「学校让我们把高三的测试提前测了,又是魔鬼测试……」 季羡阳吐出了瓜壳,起身拍了拍手,背起书包离开座位。 「这个拿下去。」盛向将论文素材挡在他面前,朝他点头道,「体育课打个论文草稿,今晚完成作业的进度会快很多。」 季羡阳欲言又止,被盛向的单挑眉给堵了回去。 「……」季羡阳咬牙让他将作业放进自己的书包,以至于从楼道到操场的一路,他都在盛向背后隔空投骂。 丁鹤在做热身运动和给老师当助手的时候往主席台那儿瞟了好几眼,季羡阳都一直坐在那上面,低头写着东西,而旁边那位,一对一指导着他的大纲。 「羡儿他们在干嘛呢?」丁鹤拿着记录本,伸长脖子,自言自语道。 可他动作太大,惹得不少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集体变成了呆鸡:「我去……」 「等会儿!」季羡阳看着他字字用笔墨写成的文字全都被盛向无情划掉,重新整改着,他泼气占满了血管,立马将手挡住,「有这么差吗?」 盛向像是第一次看他这种反应,便摸了一下鼻尖,耐心解释:「不差,是我想让你变得更出色。」 话音像是掩盖过了主席台身后树叶的窸窣声,让季羡阳只听清了他身旁人的声音。 他猜测盛向的说话方式大概就是这样,但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让他心跳莫名加速的话语。 季羡阳弯曲着手指:「我……」 「那,那个什么,该,该你了羡哥。」 第62页 季羡阳和盛向一同扭头过去看着乔沂。 乔沂一脸「我也不想打扰你们」地歉笑。 她原本就对季羡阳在体育课上公开写作文一事感到震惊,现在又看到他们的肢体接触,此时的内心如波涛一般翻腾。 季羡阳看着她脸笑得有些诡异,便支棱着同盛向一起站了起来,走下主席台台阶,尽力维持着自己没崩的人设:「知道了,走吧。」 乔沂快步跟了上去,朝走向跑道测试点的季羡阳说着:「那,那个,男生分两组测试,你先测,学霸是后面一拨的。」 季羡阳颔首回应,看到丁鹤朝自己招手,便脱下校服走去了测试点,回头看了一眼盛向,对上了他的一双笑眼。 「……」季羡阳迅速收回视线。 乔沂偏头看了看学霸,反覆确认自己看到那些视频后心里的答案。 盛向像是没注意乔沂的微小动作,单挎着书包越过跑道,看着季羡阳的方向。 跑道一次性站了十几名男生,排列成了一个弧形。 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对着一排男生叫着:「一千五测试准备啊——」 其中几人见识过季羡阳的速度,食指触碰大拇,歪头让他脚下留情:「羡哥,你稍微地,跑慢点。」 「对,您大人有大量,别太虐我们了。」 季羡阳半蹲着身,有些无奈,安慰道:「我尽量。」 在一群男生之中,盛向的目光一直汇集在中间那位少年。 他双掌撑在跑道上,后脚脚尖点地,前腿半屈着,将头抬了起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做好预跑的准备。 由于额前发丝微微挡住了他的眉眼,从侧面看来,更显得他稜角分明。 伴随着操场上的闹腾声,尖锐而刺耳的口哨声响穿过流动层,矫健的少年如离弦的弓箭,只在跑道上留下令人难以捕捉的残影。 晴空碧蓝而无边,路途长而无止境,他眼里的那位少年,正在红绿色的塑胶跑道上奔驰着。 少年轻盈而又健力的飞姿,是青春最永恒的影像;是他欣赏千万遍也仍会倾心的定格。 季羡阳爆发力算是队里最好的一位,跑完一圈后腿部灌铅情况也不太明显,但持久的奔跑状态让他不得不将起步时的加速运动变为匀速,好让他有体力在最后几十米时冲刺。 迎面驰来的风带着热浪,贯穿着他整寸肤体,像是被火笼罩。 断续的蝉鸣和人们清爽的短衬衫告诉他,无形的光阴已经来到了六月初。 三分钟后,季羡阳在众人注视下首个踏过跑道白线。 他额头冒着汗,呼吸略有些快。 「休息一会儿再喝水。」 季羡阳掀起外敞的衣领擦着下巴的细汗,闻言便转头看着盛向手里拿着自己的运动水杯,他不用动脑子也能猜出,里面是自己几天都没再喝过的枸杞泡茶。 「……」季羡阳沉默地接过,身后应时响起了女生们的跺脚声。 季羡阳余光一瞥,看着一排女生统一的拍肩动作和笑意的表情,打出一个问号。 他顺着女生的视线,向盛向随口一问:「看你还是看我?」 盛向看着他向瓶口吹气,过了几秒才说道:「也许是我们。」 季羡阳一张嘴,差点被红杞呛住。 他听到身后跑道传来了快断气的喘气声,立刻扭头。 体质稍微差一点的仍在后面跑命,前面几位跑得比较快,但一过线就躺在了人工绿草坪上,把老师叮嘱的「别躺着」这几个字屏蔽。 其中一位便是丁大体育委员,他状况似乎好不到哪儿去,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他说话有些费劲,像是得了急性哮喘:「我刚说什么来着……羡儿……至少会甩我们半圈……」 其中一人躺在地上连忙摆手:「不是半圈……我看了,将近一圈。」 其余躺尸的人一听,用尽全力,抖着手朝季羡阳竖着大拇指。 季羡阳淡淡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拿给盛向:「随便跑跑。」 盛向接过水杯,轻笑道:「随便跑跑也是第一?」 季羡阳对他高傲地抬起了下巴。 「不是,」一人看到盛向背着书包,猛地坐起了身,「羡哥之前是在写作文吗?!」 丁鹤急忙给了他一肘,对他同桌的哪壶不该提哪壶感到无言,呲着牙道:「你他妈情商,情商!」 季羡阳原以为那个位置并不显眼,被他的话一惊,擦汗的动作顿停:「什么?」 「下一组男生!」 口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盛向顿了顿,将书包拿给乔沂,向跑道走去。在越过季羡阳身侧时,他将校服外套微微盖在了一人的头顶,声音轻软:「在这儿等我。」 季羡阳一个踉跄,外套从头顶一瞬滑落,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拿下外套,想上前揍拳,可又放了下来。 隐约的薄荷郁香与骄热的空气混合,一同瀰漫在季羡阳周围,让他因为热感而烦躁的心情退散了不少。 季羡阳将校服拿在手里,瞥向乔沂,看到盛向书包在她单肩上,皱了眉:「书包给我。」 「啊?」乔沂一脸诧异,「这,这是盛学霸的啊。」 季羡阳将水杯扣盖,压低了眉头,声音回到冷感:「我说、给我。」 乔沂打了一个寒颤,将肩上的书包给了他。 第63页 躺尸几人面面相觑:「……」 季羡阳一下将书包拿了过来,却不知道拿来干什么。 我……有毛病吗? 可他看到盛向的书包在乔沂手里时,自己竟有一丝……不爽。 准确来说,是心里发毛。 就像是看到别人碰了自己东西的怒感。 「……」季羡阳想了想,将校服和水杯一同塞进书包,而后单挎着书包,一脸复杂。 诡异的气氛散布在周围,几人有些尴尬地坐起了身,看学霸这一组的测试过程。 活跃大王丁鹤摸着鼻尖,强咳了几声,打破安静:「下个赌注,这一组谁第一?」 其余纷纷配合地拆台:「不、不知道。」 乔沂立刻瞥向他身旁的那位高大的少年,歪嘴等他答案。 但季羡阳眼神看向别处,似乎并不关心那边的情况,只是绷着脸,插着兜,像名不近人色的领导。 乔沂清了清嗓子,对着季羡阳提醒道:「你不看一下学霸那边吗?」 季羡阳听到后,转过头,对她的话很不解:「为什么要看他?」 乔沂勉强试探道:「不是在打赌谁第一吗?」 季羡阳眉头一扯:关我屁事。 众人没有转头看他复杂的脸色,开口问道:「是啊,羡哥,你觉得是谁?」 季羡阳给面子地瞥向那边,只见那人也半蹲在跑道中间的位置。 那位男生发丝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眼眸对着阳光半眯着,起跑动作不太标准,与旁边的人绷紧的脸颊一对比,显得极其散漫。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处的位置是刚才体育精英待过的,季羡阳莫名认为第一的光辉也许会照耀他。 在口哨指令吹响时,季羡阳即可开口:「我赌盛向。」 「啊?」几人一同望着季羡阳的脸。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别问,直觉。 因为大学刚开学事务真的很繁忙,所以这段时间可能会隔日晚九点更,稳定后日更差不多没问题啦—— 第32章 靠肩 季羡阳目光追随着盛向,看着他逐渐成为三角形中的顶角,但通过观察他跑步的姿态,笃定他并没有使劲全力。 「我赌他,随便跑跑也能是第一。」 刚才还感到热的几人此刻惊得倒觉得发凉。 他们看到季羡阳平时拽上天的双眼变成了月牙,并且本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 几人再次瞪眼瞅着对方:谁他妈给羡哥开了光,让他笑了?! 季羡阳看见他们统一的呆滞表情,蹙眉疑惑:「有问题?」 众人摆头道:「没,没问题。」 季羡阳收回他至今都没察觉到的眼底的笑意,看着盛向会在三分钟后越过的白线。 放眼望去,偌大的操场,人们的目光不会将这上面的全景探遍,只会放在他们感兴趣或者在意的事或人身上。 盛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季羡阳的视线里,他已经跑了两圈了,此时正跑过椭圆的路线,来到季羡阳身后的红色跑道。 由于相隔太远,季羡阳双眼又被光刺着,因此看不太清,但仍能辨别那人是盛向。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是跑在第一个。 季羡阳有些怔。 经过前几次与他的接触,季羡阳知道他力气比较大,也在冒菜店逃命那次见识过盛向的体力,但他没想到这人跑步如此之快。 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我靠,学霸是人吗?!」丁鹤慢慢起身,脖子跟着盛向的运动轨迹转动着。 其余几人也跟着起了身,方才的揣命时间让他们消耗的精力再次满格,只是说话有些结巴:「这,这学霸跑这么快的吗?」 在季羡阳同样有些惊诧的眼瞳中,盛向甩了人们半圈,并在50米直道上选择了加速。 众人纷纷前往终点线,准备去採访学霸的光辉时刻。 季羡阳站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最后被丁鹤强行推走去了终点线旁。 「我去,盛学霸,哦不,」丁鹤双手拍掌,朝着正在单手擦汗,慢慢走来的盛向仰慕道,「盛爸爸,你太牛逼了。」 几人做出丁鹤相同的表情,极力吹捧着:「可不,学习和体育两不误啊。」 盛向额头满是汗,但他努力地朝人们一笑,声音有些颤:「过奖了,我挺累的。」 他将目光移向站在线外的一位男生身上,朝他走了过去。 盛向看着季羡阳从跑完后就一直站着,便问道:「站这么久,累吗?」 那人隔了几秒,才回了一句:「不累。」 下一刻,季羡阳挺直的肩膀一重,整个身体轻晃了一下。 盛向将头抵在他的肩窝,呼吸的热气从季羡阳敞开的衣领一路飘往胸部。 众人将眼珠子瞪成圆形:「……」 估计要吃学霸的席了。 「你干什么?!」季羡阳刚想抬起肩膀,却被盛向给按了回去。 「我有点累。」盛向侧过头,半虚的双眼看着季羡阳的下颚,将另一只手慢慢伸进他的指尖,「我靠一会儿。」 季羡阳感受到了什么,抖了一下肩膀:「你……」 盛向握住他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 季羡阳抿了一下唇:「别死我这儿,要去医务室吗?」 盛向淡淡一笑:「不用,就是长跑后的累。」 第64页 「……」季羡阳歪侧着颈脖,垂下眼眸,斜了他一眼。 盛向头发扫着季羡阳脖子挺痒,弄得季羡阳想用手推开这人的头,但他脑子可能也不太清醒,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去执行。 季羡阳将手指微曲,轻贴着盛向的手背,深吸了一口气:「我只让你靠一会儿。」 盛向抬起微瞌着的眼,勾起唇角:「可以延长时间吗?」 季羡阳瞬时黑着脸,眼底像是闪着火点:「不能。」 盛向手指一用力,拽着他坐在了草坪上,顺带着将肩带从季羡阳肩膀处扯下。 季羡阳身体后仰着,双手死撑在地上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去,刚想骂人,却见盛向将书包放在了他的腿边。 「我书包怎么在你这儿?」 季羡阳对自己怪异的行为有些发烧,心虚道:「乔沂给我的。」 话一说完,季羡阳感觉很不对劲。 他为什么要撒谎? 但好像现在再圆回去,季羡阳宁愿被五马分尸。 盛向摸包的手一止,怔了半刻,才收回手。 他盘腿坐在季羡阳旁边,还是将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腿酸,坐一会儿。」 季羡阳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一脸矛盾。 片刻后,季羡阳动了动自己有些发汗的手:「你先把手松开。」 「别动,」盛向按回他要抽走的手,闭眼道,「握着好得要快一些。」 季羡阳注意到周围人惊奇的目光,很想将盛向推开,却听见他喃喃道:「谢谢。」 他被空气噎了一阵,转过头。 从偏俯视角度去看盛向的脸,能看清他脸的每一个细节。盛向的眼睫并不算太浓,但恰好能在他弯眼时让人们为他待笑几分。 季羡阳再瞧了一下,发现他的唇形极为好看,即便闭成一条直线,两边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的。 蓦然,季羡阳想起了姜汤事件,便将头又转了回去,心里与操场树叶被风吹得摇晃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将另一只手攥成拳,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青涩的模糊感,就如六月初的风,难以捉透。 —— 围在他们前面的几人吞咽着唾沫,渐渐将头转了过去,光明正大地窃窃私语。 越离盛夏越近,日落就越晚,此时的轮日还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方,照射着金光。 即使流动的风有些大,季羡阳还是感到热,可他却不敢有什么动作,怕自己奇怪的声音被人听见。 季羡阳第一次被人这么靠肩,多少有些不适应,一段时间后肩膀就有了隐约的麻感。 他咬牙问道:「延时足够了吧?」 过了好几秒,他才听到有人回答:「嗯……」 季羡阳左肩的重量一下变轻,他刚扭头去转动肩膀,就看见盛向垂着眼,侧边鬓发的耳廓泛着红,脸颊染着不太显眼的红晕。 阴影一下占据季羡阳的大脑,他立马伸手去触碰盛向的前额,脱口而出:「你不会又发烧了吧?」 风再次吹过少年的眉眼,季羡阳校服布料摩擦着草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盛向举眼与他对着视,眼瞳微扩。 他能看见季羡阳因衣领外敞而显露的锁骨凹处,便移开视线,将季羡阳的手放了下来,清着嗓子:「没有。」 「那你脸——」 「晒红的。」盛向离他远了一点,扯过书包,望了一眼正在吹口哨的体育老师,起身道,「走吧,集合了。」 季羡阳坐在草坪干望着他。 盛向瞟了一眼周围举着手机镜头的女生,伸手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起身,奈笑道:「要我牵你是不是才能起身?」 季羡阳回了神,有些踉跄地迈着步,扭动着手:「谁他妈要你牵?!我自己会走!」 盛向松开后,朝他回头:「那就走快点,全班还等着我们。」 季羡阳在他身后骂了几句,扭动着肩膀,大步朝集合方队走去,等着集体解散。 体育老师宣布了测试结果,季羡阳不出人们所料,仍是班里第一。 可意外的是,盛向离他只差了十六秒。 这个数字放在专业上,是颇有差距的,但季羡阳作为队里比较超群的角色之一,普通人取得这个成绩,已经让人喜愕可加了。 「诶,不是我拍马屁,」丁鹤揽过季羡阳的肩膀,手指在空中点划着名,「盛向确实挺厉害的,这个成绩都超我了。」 在解散了的方队的惊呼声中,季羡阳移动眼眸,探了一眼盛向官方而谦虚的微笑。 红黄昏色之下,盛向头顶边缘的发丝,被昏光照得有些缥缈。 季羡阳移回视线,扯着书包肩带,朝丁鹤「嗯」了一声。 确实……不错。 丁鹤夸奖的话收了回去,笑容凝固在脸上。 要是把日子往前挪,季羡阳一定会满脸不屑,甚至还会让拍马屁的丁鹤把嘴闭上。 但季羡阳什么动作也没有,回答丁鹤的话貌似语调有些上扬,像是肯定。 丁鹤收回了手臂,揉了揉鼻尖,眼睛变成了显微镜,瘪着嘴打量他面前这人。 季羡阳瞥了他一眼,对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说道:「怎么了?」 丁鹤像鹅一般清了好几下嗓子,才想了一句:「你不生气?」 季羡阳扭头,喷他一脸:「我肝火旺吗这么容易生气?」 第65页 「不是,」丁鹤和他一同下着操场台阶,手指向上面,靠近他,纳闷道,「你对盛向……已经不排斥了?」 季羡阳脚步一顿,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丁鹤:「是吗?」 丁鹤一脸「当事人不是你吗」地看着他:「啊,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季羡阳转过头,陷入沉默,一步一步下着青板阶梯。 他余光瞅了一眼自己被盛向靠了良久的肩膀,攒着眉。 他好像真的不排斥和盛向接触。 季羡阳回头再次望了一眼正在为女生分发水的盛向,心里没有让他觉得这人惺惺作态的态势。 他回想着之前盛向做的事,好像也并没有让自己产生牴触的心态。 或许之前对他的偏见仅来自他妈和零花钱这茬。 或许,他其实是很好的。 只是偶尔说的话会比较欠揍,容易激怒自己。 季羡阳将书包肩带往上提了提,跨下最后一个台阶。 「诶!你还没回我呢!」他看着季羡阳的背影,完全没有要等自己一起走的意思,沖他吼着,「今儿不和我在外面吃啊?」 季羡阳朝丁鹤举了一下手臂:「不,我回去写作文。」 他没去看丁鹤使劲拍脸的举止,直接走出学校前门。 季羡阳在日落聒噪的街道中,掏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 他大概被晒糊涂了,竟然想跟那人发消息。 季羡阳心跳莫名加速,指尖触点着九宫格键盘。 备註:x; 【拽羡】:作文我会提前完成。 季羡阳太阳穴猛跳着,看着绿色条框里的文字,他怀疑自己疯了。 发消息干什么? 大脑刺激过度了? 季羡阳穿过马路,准备撤回这条令自己悚然的消息。 叮—— 【x】:我会一直等你。 季羡阳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入柏油路面的排水口里。 周围的人群如波浪般在路道上走荡着,长而刮耳的汽车鸣笛响至各个角落。 他没想到盛向会秒回,他看着屏幕里的几个字,呼着气,等他走到家瘫在懒人沙发里时,才把发烫的脸抬了起来。 季羡阳打开作文纸张时,脑子里也只有两个字: 疯了。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也许挺好的。 开学事务有点多,所以有点忙。 感谢每一位阅读到这里的读者小可爱-(鞠躬) 第33章 探问(倒v开始) 他真的疯了。 而且不止今晚。 接连几天, 季羡阳都按照盛向的指令完成着他之前从不沾手的习题,每次他握着拳想拒绝时,盛向就会提出赌注。 除了基本的习题, 季羡阳还要背诵着他一问三不知的知识点。 因此,季羡阳强大的内心也就在短时间内变得麻木不堪。 但当他在放假待家做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能解开一些盛向圈的拔高题,课任老师规定完成的作业他也能完成将近三分之二。 季羡阳躺尸时做了对比, 他现在能写的作业比之前的一半还多了一些。 剩下的三分之一就再次见鬼吧。 可突然的负荷习题量让季羡阳有些疲惫, 就连睡觉也能梦到盛向在给自己补习, 惊醒过来的他有些吃不消。 他原本打算再躺回去,像往常一样卡点去教室,却被卓女士强行从床上拖了起来,说是盛向在小区外等着。 季羡阳再次惊醒,这才骂骂咧咧地收拾东西, 跟着盛向来到了教室。 并在人们难以置信的惊目中安静地坐在了椅子上。 季羡阳强撑着双眼, 从早自习一直坚持到第二节 下课, 趁着半小时的课间活动,他将盛向给自己买的习题资料推到他边上,颓废地趴到了桌子上补觉。 但由于教室里太过喧譁, 季羡阳下意识地侧过头, 「啧」出了声。 丁鹤一瞧, 刚准备清嗓叫班里的噪音机们调小音量, 只见盛向拿出放在抽屉里的减噪白色耳机, 轻轻塞往季羡阳的耳内,而季羡阳只是猛地起身, 横了他一眼, 就重新趴了下去。 并没有丁鹤预想的揍人这一友好的动作。 丁鹤哽着脖子, 看了一眼自己手机里的页面,咬着下唇,将头低下,慢慢转了过去。 季羡阳重新趴下才过了几秒,便听到了这破耳机防不了的高音。 「女士们先生们,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有人甩着几张表格侧滑进了教室门,脸上挂着自己中了彩票的大笑,兴奋道,「快来填表,运动会要举办了!」 班里瞬时停止了正火热的八卦,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上面。 「我靠!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六月份开运动会,不会被热死吗?」 丁体委接过那人给的表格,拿手指用力地弹了弹,灌输着歪道理:「热不热死无所谓,关键是什么?」 他打了个响指:「不用上课啊!」 班里顿时响起了花果山的猴声。 丁鹤将表格传上去,让他们按照座位次序填表:「大家积极参加啊,填好了给我就行。」 季羡阳动了几下脖子,刚将耳机从耳廓摘下,就被人点了名。 前排的人看到一千五的长跑项目,唤醒了上个星期的魔鬼记忆,便将希望寄托在季羡阳身上。 第66页 「这,这一千五长跑谁上?」 「……」 全班刷地一下转头看着还没睡醒的季羡阳,眼里给予希望和瞻仰的光芒。 空气似乎凝固在了季羡阳准备放耳机的一剎。 「……」季羡阳仿佛快被他们的眼神光亮瞎了眼,闭了一下眼,「行。」 「给力!」丁鹤又转过头,问着季羡阳旁边的学霸。 盛向还在检查他的错题,闻言便只抬一下头,回道:「你们填,剩下的项目我看能不能补上。」 丁鹤点点头,继续看着手机。 教室里的喧腾声此起彼伏,班里的人本着高中生涯最后一次运动会炫技的机会,无比热情地踊跃参加着。 人们都想在白纸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来作为热血青春的见证物。 不久,表格里便写满了各种人的名字,空白的纸张被完美填满。 估计不会有剩下的项目给学霸选择。 季羡阳睡不着了,打着哈欠,将耳机推到盛向的桌上。 他巡视了教室一圈,看着丁鹤一直翻动着手机,不去尽体育委员的职责,便拿笔戳了他一下:「你看什么呢?」 丁鹤正看得起劲儿,被季羡阳这一叫,一连应了好几声。 他被季羡阳问得挠了好几下头,回答得有些勉强:「漫画……」 季羡阳看着他表情有些为难,转着笔哼笑道:「不雅漫画?」 「说什么呢!我正经学生!」丁鹤朝他一砸嘴,「双男主。」 盛向写字的笔一顿,抬起了一直垂着的双眼:「……」 只见他旁边这人一皱眉,貌似不太理解,他将身体微微前倾,疑惑道:「什、什么意思?」 「就是……」丁鹤咳着嗓,扫了一眼周围,确认安全后便将两手的大拇弯曲,上下动了动,放小了声音,「男的和男的。」 季羡阳手指尖转动的笔飞了出去,掉落在坚硬的课桌面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盛向眼眸微微移动,上睫轻颤着。 季羡阳憋了半天,终于从牙关憋出了话:「同,同性恋?」 丁鹤朝他重重点头。 「……」季羡阳吸了口气,将身子微微后仰,顺带着将笔重新拿回,「你怎么看这个?」 「乔沂给我看的,说很好看。」丁鹤将手机转动了方向,让他面朝季羡阳,像是在搞推销,「我才看到他俩在一起了,你看。」 季羡阳双眼看向屏幕,微微一怔。 映入他眼眸的,同样是两位穿着蓝白色校服的清爽男生。 而一人正牵着其中一位少年,将他拥入怀里,头埋在那人的肩窝。 季羡阳看着他们的背景色充满暧昧,便想起盛向那天靠肩的行为,与这里面的男生有几分相似。 他猛地移开视线,用手挡住屏幕:「别给我看。」 「啊?」丁鹤看他皱眉别过头,慢慢地收回手机。 他看到季羡阳眼神有些闪躲,以为他接受不了,便想了想,解释道:「其实我刚看的时候也有点……怪吧,但后面就没什么了,不也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吗?」 季羡阳瞥了他一眼,将头埋进两手交叉的空位处,趴在桌上,闷声道:「闭嘴。」 丁鹤捏了捏嘴,手动朝季羡阳关闭了说话功能,转而对一直没有发言的盛向问道:「学霸你怎么看?」 「嗯?」盛向视线从季羡阳身上移开,看向了丁鹤。 盛向将手臂再弯曲了一下,动着喉结。 他眼底露出一丝勉强,视线飘游,像是在心里排摸着谨慎的答案。 盛向从眼尾处扫了一眼仍趴在桌上的那位男生,轻声道:「还能接受。」 丁鹤朝他笑呵道:「那不就行了,你还思考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跟羡儿一样接受不了呢。」 话音一落,只见季羡阳蹭地一下起身,拿过书本就扔向丁鹤的手臂。 季羡阳一手撑着桌面,一手将书本捲成圆柱,作势要朝丁鹤的脑子砸个洞:「我他妈什么时候说了接受不了?!」 「诶诶诶,错了!」丁鹤连忙单手护着头,身体往后退,求饶声音渐渐变弱,朝他瞥眼,「你叫我不说话不就代表着你不能接受吗……」 季羡阳眨了几眼,将书本重重地甩了一旁,坐回到椅子上,盯着他前桌,用眼神警告着丁鹤把转头过去:「少玩儿手机,容易减智。」 丁鹤发出如同蛇一般的轻嘶声,将头转了过去,而后寻视着教室,硬给自己找了件事,下了座位去收集表格。 季羡阳看丁鹤像猴一样跳出座位。心情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再说话。 教室里的欢声像是变成了惹恼的烂乐,就连透过窗边绿叶的闪动的光斑也成为碍眼的污点。 一切常化的事物都会被情绪所渲染成各种不同的东西。 季羡阳喝了运动水杯里的泡茶,被良好降火功能的枸杞渐渐平复了情绪。 像是又过了好几秒,季羡阳才听到身旁人的声音。 「你……讨厌gay吗?」 季羡阳立刻扭头过去,脸上表情有些惊,扯动着嗓看着盛向。 非静止画面维持了好几秒,季羡阳才将头转了回去,摊开刚才成为凶杀武器的书本,将唇闭成一条缝。 他不知道怎么答,在脑子里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描述,最后才开了口:「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没接触过,不了解。」 第67页 盛向微微点着头,再次问道:「那讨厌吗?」 季羡阳皱了眉,感觉盛向有些啰嗦,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没感觉。」 盛向指尖微微弯曲,准备将头转过去,却听见季羡阳低而放慢的声音。 「但应该不讨厌。」 季羡阳呼了几口气,像是忘了盛向之前的回答,反问道:「那你,你讨厌吗?」 季羡阳见那人微愣了片刻,不太明显地轻吐了一口气,带着加重的语气:「你不讨厌,我也就找不到理由。」 「……」季羡阳看他还朝自己笑了一下,心里一紧。 季羡阳看过盛向笑过许多次,挑衅嚣张,青涩浅露,但这次,他感受不到这些信号。 他眼底笑意十分明显,瞳里闪烁的光点和季羡阳第一次见他时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他这次能清晰看见,盛向眼里的少年。 他那双微弯的眼眸里同样映着和他一样的风发少年。 如浪一般的热感再次袭击着季羡阳,他的心脏像是被线拉扯着,蹦跳的速度越来越快,砰动声刺激着季羡阳的耳膜。 又是这种会让人想去抓心脏的感觉。 季羡阳抬起微红的眼底,想让盛向转过头去。 可走进门口的一人扯着嗓子叫了他一声,继续看着表格。 「羡哥!莉姐找你!」 季羡阳立马起身,刮着出汗的鼻尖,快速朝盛向说道:「我、我去办公室了。」 盛向也同样起身:「那我去洗手间。」 季羡阳一回头,看着他越过自己朝后门走去。 他皱了一下眉,怀疑盛向尿急。 但他无意瞥到,盛向的木课桌上,有一处很小,很淡,而且就快消失了的汗迹。 季羡阳伸手轻轻摩擦着自己的指腹。 他发现自己的手上面也有汗,也还未消失。 季羡阳结合自己刚才火烧一般的感受,半眯起了眼。 他抬头望了一眼吊在天花板上的电动风扇,看着被风吹着哗哗作响的书页。 也许是他神经出现偏差,他想起刚才盛向问自己问题时,像是带着小心地试探。 季羡阳快步从后门迈了出去,在走到高莉办公室门口时,望了一眼走廊上那位行走的男生。 盛向垂着的手背,微微泛着红。 就和季羡阳脸颊上的微微红晕同样炽热。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会意识到… 开学上网课,新生杂事比较繁忙,谢谢小可爱们的阅读!(鞠躬) 通告:本文将于2022年9月21日周三从第33章 入倒v,当天万字掉落,也会掉落红包雨。很感谢每一位读者的喜欢和支持,希望你们继续喜欢,一起见证他们的故事w,我们彼此成长!真的很感谢(鞠躬) 第34章 运动会(倒v结束) 即便走廊处的人群拥挤, 喧腾声惊动天边,季羡阳的双眼也一直盯着那双手,直至盛向拐过走廊时, 他也未回头。 季羡阳望着那拐角处空白的地方,莫名开始了逻辑推理: 他们头顶就是电动风扇,但两人都出了汗。 季羡阳不愿相信所谓的巧合。 再巧也他妈不会这么巧吧? 全巧在出汗了? 季羡阳歪了头,想继续用他学渣的头脑去破解。 「季羡阳!」 尖锐的女声拉着他回过了神。 高莉看季羡阳在门口站了半天也不进来, 试着叫了好几声, 最后都快破音了。 季羡阳应了一声, 走进的时候还被门槛无情地绊了一脚。 高莉看着办公室里的人都望了一眼季羡阳,强扯着笑,一脸「这不是我学生」的心情等他走近。 她有些意外这次季羡阳进办公室的速度。 在高莉记忆里,季羡阳都是勉强在这地狱里待着,脸上的表情像是别人欠了他家钱。 而这次, 高莉看到他脸颊带着些红, 进办公室的画风有些不同, 稍微一惊,转而打趣道:「看哪个女生呢,叫了半天都不进来?」 季羡阳下意识洗清:「我没看女生。」 高莉拿手在空中点了点, 笑着摇头道:「那我就认为你脸红是因为热的啊。」 季羡阳闻言便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顿时撒开了手。 不仅红, 还有些烫。 高莉看着他这举动, 笑着喝了口茶, 叫他坐下。 季羡阳摸了下鼻尖,便听话地将手放在两侧, 一下瘫在了靠椅上, 头微扬着。 这与他对面的那位女士双腿合拢的优雅坐姿形成了无形的分界线, 显得季羡阳是来收保护费的混混。 高莉:「……」 高莉清了清嗓,同样翘起了二郎腿,但脸上仍挂着一丝笑:「这次的一千五长跑,你应该报名了吧?」 季羡阳皱了下眉,换了一条腿翘:「嗯。」 高莉还是将腿放了下来,端坐着将一张表格摆在季羡阳面前:「这个给你。」 季羡阳有些疑惑地将腿往前一垫,让靠椅滑向桌旁。 他凑身瞟了一眼。 表格的最顶部,写着几个黑白的粗型印刷体: 特招名额资格赛。 季羡阳向前弯腰的动作一止,怔了好几秒。 「这次的运动会是和市里一起举办的,所以特招名额也会下来。」高莉看着他,就像看到自己养成的少年遇到人生的一大拐点,有些紧张,但同样稳住声线。 第68页 高莉放慢了说话的语速,将每一个字眼都加重了语气:「我们对你的实力是充满厚望的,只要你跑,就一定会拿下特招正式比赛的入场券。」 她将表格拿了起来,递给季羡阳:「你拿回去把这个表填好,交给你们教练。」 季羡阳接过手,快速扫了一眼,不放过这上面的一字,呼吸有些快。 高莉看着他面前这个少年,眉眼逐渐展开变为笑意,褪去了平日里的嚣张和冷艷。 她明白,这张表格对他来说意味着梦想的大门。 「别高兴太早啊,努力跑。」她将茶杯稳稳地放在桌面上,朝着一直盯着表格的季羡阳,说道,「努力是跨越梦想之门不可或缺的一步,若仅凭天赋,也只能敲响却不能打开,你得给我跑进资格名额里。」 季羡阳抬起眼眸,抖了抖纸张,带着少年本应有着的自信,勾起了嘴角:「放心,我不会掉链子。」 高莉指尖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满意地点了头,正准备让季羡阳出去时,又想起了什么,朝季羡阳问道:「你最近和盛向怎么样?」 季羡阳还在看那似乎发着神圣光芒的表格,闻言便将笑容凝止在了脸上,不明所意地老实回答:「挺、挺好的。」 高莉如有所思地抬了几下下巴,敲着桌面的手一下收回,欣慰道:「近期你的表现是很好的,作业完成度与听课效率都有所进步,看来你和盛向之间的配合度上升得很快,继续保持。」 季羡阳看着高莉一直朝自己笑,感觉鸡皮疙瘩掉落全身,有些不适应地扭了几下肩膀,控制住自己不扯动着抽搐的嘴角。 高莉一看这个年纪的少年有着如此的举动行为,认为是在害羞,于是又端起她的茉莉花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我说过你不是因为差,而是自己愿不愿意学。」 她顿了顿,还是将最后的话说了出来:「其实之前说要给你补习,是盛向主动来找我的。」 季羡阳拿纸张的手指一颤,心脏像是碰撞着器官。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太出乎他的意料,季羡阳反应了好几秒才找到自己还坐在椅子上的感觉,望着高莉迎笑的脸。 高莉考虑着目前两人的关系,便决定将话全都露在他面前:「他说他相信你并不差,当然,我们每个老师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学生差,只是需要契机。」 她看着茶杯里清澈的花茶,回想起走进她办公室的那名比季羡阳还要高一些的男生。 他主动提出为高莉操碎了心的季羡阳辅导作业。 当高莉询问他理由时,那位男生同样说着令人十分惊诧而荒缪的言语: 「无条件,仅仅因为我相信他。」 高莉看着他的眼神,知道十头牛都拉不回,便带着期待与忐忑的心情批准了盛向做的决定。 因为季羡阳的倔脾气,高莉认为磨合期应该会比较长,还有可能会触发到他的神经病制的怒点,因此还叫了其他任课老师照顾关爱了一下季羡阳。 但令她惊喜的是,盛向没让她失望。 或者再近一点,当她看到季羡阳发来想提前回校的消息和苏燕提到他的论文时,高莉都对季羡阳的渐渐改变有些惊喜。 不仅因为他选择相信盛向,而是盛向让季羡阳更相信自己。 高莉看着她面前还是大爷坐姿的季羡阳,朝他点头道:「只要是牵扯两个人的事情,双方都必须要同时付出和奔赴,才可以达到预期的结局。」 季羡阳第一次听到高莉给自己说这些话,他颤动着眼睫,听着这句话,心里猛然一紧。 但在这种场合之下,季羡阳短时间内思考不清。 「好了,回去吧。」高莉朝他摆着手,「你把盛向叫来,我有事找他。」 季羡阳「嗯」着,从椅子上起身,迈出了步子。 可没走几步,身后又响起了高莉的声音:「等会儿。」 季羡阳皱着眉,一脸「您还有什么事」的表情友好地向高莉扬了一下眉。 高莉还忘不了他刚进来的那副「望夫石」的模样,拿着手指逼问他是不是早恋了。 这话一出,季羡阳这下皱眉皱得更加明显,还带着无奈:「是什么错觉让您觉得我早恋了?」 高莉眯了一只眼,再次问道:「那你刚才在看什么?」 「……」季羡阳很不愿回答他在偷窥盛向的手,但看高莉这架势,不会轻易放自己走,但将语速加快,走出了办公室门,「欣赏学霸美色。」 高莉看着他迅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闪过一丝立功失败的失悦神色,但又渐渐陷入了沉思。 —— 喧腾的走廊,过往的人群,在季羡阳眼里,似乎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物。 他拿着表格走出门口,看着快拐过走廊的盛向,快步追了上去。 他没有那种拿到自己所念之物想狂呼的感受,也没有肆意大笑的姿态。 季羡阳被大脑兴奋所支配着,忘却了他之前还单方面尴尬的场景。 他不想告诉世界,他只想告诉一个人。 告诉那位离他只有几米远的男生。 最终,他呼出气,举起手中的表格,跑了过去,放声叫了那人的名字。 「盛向!」 走廊里回荡着他的声音,盛向一下转头,便看见了正在朝他奔来的季羡阳。 第69页 明明走廊尚有许多人,但季羡阳轻易地从人群中穿梭,并没注意旁人的惊奇神色。 他只顾跑过去,一头扎进了盛向的怀里。 就在走廊栏杆处的人正在猜测季羡阳是不是要当众揍盛向的时候,只见季羡阳拿起被风吹得有些响声的a4纸。 盛向看着季羡阳有些喘,连忙理着他额前跑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怎么了?」 季羡阳朝他一笑,将表格拿在盛向面前晃了晃:「我、我有机会走特招了。」 「是吗?」盛向看了一眼那表格顶部的几个大字,准备伸手去触碰他的发丝,但在前一刻便止住了手,换作了脸上的酒窝,声音轻快:「我说过,你能行的。」 季羡阳看着他脸上的笑,莫地想起了什么,有些别扭地松开抓住盛向手臂的手。 他轻呼着鼻,侧过脸:「高莉有事找你。」 「好,那我去了。」盛向抿笑地轻轻松开了他。 季羡阳看着盛向的背影,神经敏感地回过神,整个人在众目睽睽下趴在了栏杆上,像是要裂开了。 他自闭地捏着眉心,让早风吹散自己心里的热感。 季羡阳此时内心像波涛一般在翻滚着想法。 他想着自己冲去叫盛向时的傻逼样,唯唯诺诺地冒出一个结论: 我人设是不是毁了? 他瞥了两侧走廊上的人,看着他们正望着自己,脸上清一色惊嘆的表情,不愿面对现实地闭上了眼。 答案的确是毁了。 「……」季羡阳调整好情绪,穿过目睹着他的人群,通过另外一条走廊回到了教室。 他一踏进灰黑色大理石地砖的教室,原本还在讨论运动会的人们全都将话题放在了季羡阳身上。 「羡儿!」丁鹤猛跑过来,中途还碰了几张课桌的桌角:「羡儿,这次运动会是不是关乎你特招资格名额?」 季羡阳单挑起眉,将表格放进抽屉,单脚踩着桌下的单槓,摇晃着椅子:「顺风耳挺顺啊。」 「靠!这这这,感动天感动地啊!」丁鹤抖了抖运动会的报名表格,感觉这比他将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还要宝贵,隔空亲了亲,「跑过了请客啊!」 起闹的声音掩过了黑箱里涌出的上课铃,在安静的教学楼里,高二六班的吵闹声响彻整栋大楼,被监控室里的领导吼了好几声才停下。 「整栋楼就我们班最吵,干什么呢!」 高莉腋下夹着教材,高跟鞋摩擦着地砖:「我知道这次校运动会是最后一次,你们珍惜,但是!」她放下了书本,扫视着底下刚还呼叫的一群疯子,「别忘了运动会一结束就是期末考,这个更加重要!」 前排几人一对视,抬头道:「老师您上课吧,我们想听课了!」 「……」高莉给了他们死亡凝视,笑着打开了书本。 季羡阳转着笔,对盛向还未出现有些疑惑。 他盯着走廊,最终看到了他想见着的那位男生,便准备将托腮的左臂放下来。 半秒不到,他便将动作止住了。 季羡阳缓慢地眨着眸,眯起了眼,让视野更加集中。 走出办公室里的那位男生,脸上挂着笑,正朝着他身旁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颔首回应着。 因为隔得太远,季羡阳通过他们说话的嘴型也无法确定他们在讨论什么,只是能看见盛向走到教室前门打报告时,他的薄唇也一直处于月牙形状。 「……」季羡阳三只长而白皙的手指慢慢转动着黑色签字笔,瞥了一眼走进的男生。 等盛向一坐下,季羡阳便将笔扣在了桌面上,将头转了过去。 盛向弯曲着食指,敲了敲桌面,轻声道:「上课了,头转过来。」 季羡阳下意识地「啧」了一声。 盛向翻开书本的动作一停:「怎么了?」 季羡阳也愣了几秒,最后板着个脸看向黑板:「没事。」 高莉在讲台上口若悬河,但季羡阳有些听不进去。 浮躁的心,会干扰一切想做和在做的事。 季羡阳紧绷着下颚,眼眸微微转动,像往常一样盯着黑板上方的挂钟,眼神跟着秒针游走。 盛向什么时候进教室关他屁事,和谁说话更与他无关。 季羡阳对自己的感受充满不解与可笑。 当他看到盛向对那位女生笑脸相迎,举止得体,尽显阳光和温柔时,季羡阳脑补的画面自动代入了少女漫的粉色滤镜。 因此,他竟生出了一丝失落。 如果季羡阳对自己的情感判断没错的话,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嫉妒。 就像是自己正在追遇的东西,要被别人轻易夺走的危机感。 季羡阳用余光瞅了几眼在他旁边听闲书的盛向,不太显眼地摩擦着快被他扣掉漆的签字笔笔身:「……」 —— 人一旦想着多余的事,就无法集中任何精力做正在做的活。 高二六班的无脑少年就是很好的反面教材。 从运动会的消息传至校园的各个角落开始,人们对学习的态度瞬时转变为能不搭理就不搭理,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去准备后勤保障。 各科老师上课点名抽问的频率也因此再创新高。 同样,学生积极配合却回答不上题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多,累积到离运动会还有一天时,他们直接向老师提出上课变自习,自习变茶会的大胆提议。 第70页 在丁体育委员的用心安排下,只要报了运动会项目的学生,放学后都会被他拽去操场上活动着自己快不行的筋骨。 因为这次运动会,的确是他们最后一次能够在学习压力不太大的情况下参加的集体活动了。 由此每到饭点后,操场上的人都要比往常更多,从敞亮教室的透明窗往下看,那些人就像密集的蚂蚁。 六班的霸王们每次都会占据操场和沙坑的某一块来作为自己的地盘,参加跑步项目的人们将书本裹成圆柱状,充当着接力棒来回跑,磨合着队友们的默契程度。 当然,无脑少年们除了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清奇的脑回路也是一群疯子里最出色的。 当他们把这伟大的想法给高莉报告了之后,她勉强地扯着嘴角,闭眼朝他们点头,表示无奈地贊同。 但整个班里的决定,只有两位人物不太清楚。 不在场的季羡阳当天放学时就将表格拿给了教练,接连一个星期都是疯狂的体育加训。 季羡阳几乎是半天在教室待,半天在操场晒,一天下来喝了好几次盛向为他泡的枸杞茶。 只有在放学盛向来接自己下训时,他才能和盛向多说几句话,而季羡阳每次想询问他频繁去办公室的原因时,又都会被自己硬生生地憋回去。 —— 时间在人们不经意时总快得像风,肆意一吹就会让光阴被日历翻去好几页。 接近六月中旬的操场,在火日的照耀中发出隐约的刺鼻塑胶味,但人们似乎并不在乎,全把注意力放在了运动会上。 扫过红绿色拼块操场,各个角落都插遍了五彩的三角旗,穿红色背心的学生会志愿者戴着他们不太喜欢的小黄帽,穿梭在人群当中。 震耳欲聋的电音刺破着坐在观众席上的学生们的耳膜,校长的热情发言足足被刺耳的电流声抢戏了十几分钟。 操场的喧嚣声随着红日愈来愈烈,就像沸腾的白开水,永远保持烫手的热度。 主席台上摆着长桌,学生会播音社的两位社员坐在皮椅上,负责报送项目和宣讲鼓励运动员的台词稿。 但在季羡阳看来,主席台上两侧的红毯和塑料假树,看起来很像店门开业或者彩票中奖。 除去学业紧张的高三学子,全校师生都站在操场上,被强行安排着介绍班里的口号。 轮番至高二六班时,丁鹤拿着毕生力量扯高嗓子,拉着横幅,让旁边的人将班级的旗帜举高,带着全班吼道: 「高二六班不是人,个个都是冠军神——」 季羡阳在听到这口号时,将头微微低下,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都强迫着自己忽略掉周围人惊讶和挑衅的表情,直到去往观众席座位时,才抬头看了一眼盛向递过来的英语单词本。 他被光线刺得费眼,便抬手在额头处遮了遮,看着被强烈光照射得快反光的白色书页,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季羡阳极力看着英语音标,手里拼写着单词。 他先写了个e。 随后他将眉头一皱,嘴角不太明显地抽搐了半秒:「……」 e什么来着。 季羡阳手里转动着盛向强带下来的签字笔,翘着二郎腿,偶尔还要甩一下脚。 「……」季羡阳戴着减噪耳机,看着人们无声的表演,也照样想不出那个单词长什么样。 e个鸡。 季羡阳决定跳过这一个让他费神的外星符号。 他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鼻尖微微冒汗,正顶着炎阳背诵着盛向为他强行安排的英语单词。 就在季羡阳快要放弃与英语死磕到底时,光线被阴影挡了个大半。 那人将季羡阳耳廓的减噪耳机拿了出来。 如浪潮的嘈杂声一下涌入季羡阳的耳内,他快速蹙眉,准备举眼看是哪位孙子。 「热就喝点水。」 熟悉的声音从季羡阳头顶处传来,季羡阳一抬头,脖颈就传来水杯液体温热的触感。 盛向穿过人群坐在了他旁边,为他举着太阳伞,手里还拿了一个运动水杯。 季羡阳怔了几秒,随之威胁他的肢体接触,将水杯用力地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他不用猜也知道,里面一定是养生专属茶。 盛向递给他湿纸巾,问道:「单词背了多少?」 「……」季羡阳喝着茶,瞥了他一眼,忍着性子道,「太热,记不了。」 盛向含笑点头,过了半秒,指着季羡阳刚刚放弃的单词,将乔沂给他的粉色纸扇递给丁鹤,声线平稳:「从「eternity」这个单词开始,你还有15个单词没背。」 「……」季羡阳看着盛向那一抹笑,身体比脑子的应激反应更加迅速,直接上手想撕碎他的嘴,「拿粉色干什么!」 季羡阳捏着盛向另一只胳膊,将身体逼近他,弄着低嗓说道:「老子真没心思背!」 盛向一往后仰,就超出了太阳伞可以遮挡的位置。他将拿伞的手再伸过去了一些,好让季羡阳的头不撞上伞顶,将他挡在伞下。 季羡阳还想骂他,却听到周围人的笑声,便扭头过去一看,瞬时拿出在看智障的眼神。 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个不明生物正在朝他们飞来,那人防晒措施做得尚好,全身上下只露了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球,正提着两袋葡萄糖口服液。 第71页 季羡阳松开了盛向,伸手接过,对他这装扮无比嫌弃:「黑衣士,你要去抢劫吗?」 丁鹤将脸上的面纱摘下,一脸认真地说着:「我身为精緻美男,防晒当然要做到完美了。」 前排的人们继续打趣着,丁鹤从旁边的台阶走上来,一路摆动着彩色三角旗,打着那些想伸出手拽他面纱的罪恶人。 「滚开滚开。」丁鹤到处拍着手,插在了季羡阳的右边座位,从衣兜里拿出霍香正气液塞在嘴里,「热死我了,羡儿你要吗?」 季羡阳一闻到他嘴里的药味身体就往后仰了一下,盛向快速拿手抵住他的肩,让他在阴影区内,伸手拿过那瓶棕黑色液体罐,说道:「先给我吧,一会儿让他喝。」 一脸痛苦面具的季羡阳往盛向的旁边靠,捏着鼻道:「你他妈一次性喝几瓶当喝水吗?」 丁鹤刚想反驳,放在季羡阳腿上的英语笔记本就从腿缝中掉落下去,啪地一声摊在了地上。 「我靠?你他妈在干嘛?」丁鹤眼睛一扫而过,看着那上面的英语单词和他记单词的小册本,惊嘆道,「你在背英语单词?!」 丁鹤的声音在电音的干扰下,仍能在空中畅通传播,让听见他话的人纷纷将头转了过来,以一脸见鬼的表情望着季羡阳。 季羡阳佩服地掐了把眉心,以脸帅也社死的无奈语气说道:「别他妈那么大声……」 丁鹤揣摩着他意思,结合前两次他都在学习的出奇行为,把音量无效调小:「那就是在背单词了?!」 「记单词有助力运动。」季羡阳指着自己身上蓝白色比赛服的数学,正经解释着,「你好好学习吧。」 丁鹤将眼瞪成圆形,将手机页面转换成学校论坛「一路向阳」的群聊界面,对着手机屏幕疯狂打字: 【丁副队长】:都听到了吧?你们的羡哥在背英语单词! 消息一发,周围的手机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人们在季羡阳怀疑是定时炸弹倒计秒下第一时间回复着: 【向阳种草】:他上次还有上上次都在盛向旁边学习! 【向阳结果】:氧气瓶给我!是因为学霸爱的感化还是爱的强制?【狗头】 …… 在严重刷屏了几十秒后,群里画风一变,恢复常人的理智。 【向阳生籽】:我还是很惊讶他变了,羡哥是不是被附体了!救他! 紧接着又是几十条「救命」的表情包。 「你笑什么?」 季羡阳扇着他给的粉色纸扇,皱眉问着一脸笑容的盛向。 「嗯?」盛向看着群聊的消息,将手机黑屏,刮着鼻尖:「粉色扇子很可爱。」 「……」季羡阳闻言便将扇子用力扔进盛向的怀里,重新拿过乔沂准备的白色电动小风扇,「你他妈最可爱!」 季羡阳刚将小电扇的开关键按下,风扇叶片转动了几圈就卡住不转了。 就连闪烁的小蓝亮灯也熄灭了。 没电了。 凉风随着他的话消失在流动的气流中,周围的温度再次恢复到火山喷发的温度。 「你拿回去继续扇吧。」 盛向看到他鼻尖再次冒汗,将电动风扇从他手中抽走,把粉色纸扇重新塞在他手里,失笑道:「粉色散热。」 「闭嘴!」季羡阳很想将扇子糊他脸上,但因实在热得不行,还是强硬地将纸扇打开扇动着。 盛向看着他左右扫了一周后才将扇动幅度稍微放大,便扭头过去再次滑开手机屏幕,观察了一眼季羡阳比赛项目的开始时间。 现在离他去参加项目的时间还有三十多分钟,目前操场上是其他项目的运动员,沸腾声和学生会播音女声灌入每个人的耳膜。 操场上回荡着播报员的标准普通话:「目前项目为男女子800米中长跑项目,请相应的运动员到检测点做好准备。」 「诶,丁体委,到你了到你了!」 人们转头呼叫着疯狂往嘴里的塞薯片的丁鹤,拿了一瓶葡萄糖口服液扔进他怀里。 丁鹤一下接住,咽下快哽喉的膨化零食,起身道:「这么快就到我了,我走了啊,要为我加油啊。」 一直站在观众席前方聊天的高莉看丁鹤直接翻越观众席的不锈钢栏杆,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注意安全!腿折了怎么跑!」 只见丁鹤三人将手举过头顶,做了个简单的挥手动作,便直奔检测点去了。 盛向看到他们已经走进检测点,便将塑料口袋里的葡萄糖口服液拿了出来,伸手给他旁边的人:「你还有几分钟也要过去了,先把葡萄糖液喝了。」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季羡阳看他像个啰嗦的老爷,很想让他去代替丁鹤后勤保障队长的位置。 他接过口服液,放在牙关处,咬着吸管,再次将鞋带栓紧。 季羡阳他妈在中午一得到校运动会关联着特招名额,立马放下碗筷就冲去专卖店为他买新的跑鞋,还在当晚拉着她姐妹给季羡阳做了一桌的菜,说是为他加油助威。 与其说是加油助威,季羡阳更觉得是卓女士给自己的警告。 现在看到这双鞋,他就像看到了他妈那和善的微笑。 播报员再次重复了前一次的播报内容,季羡阳在一个方阵当中看到了丁鹤正在跑道上做着热身运动。 在其余运动员相继去操场检测点时,背景音乐里再次传出了机械音: 第72页 「请参与男子一千五长跑项目的运动员前去检测点检测,再重复一遍……」 前排几人还未喝完气泡水,就鼓着腮帮道:「羡哥!叫你呢叫你呢!」 季羡阳繫紧鞋带,将粉色扇子放入盛向脚边的书包中,抓了抓头发:「嗯,那我走了。」 盛向见他准备起身,便将手中的太阳伞伞柄放在他手里:「把这个拿去,丁鹤的项目还没跑完,你站在露天操场检测点会被晒的。」 「我是吸血鬼吗这么怕光?」季羡阳想像了一下自己在人群中头顶着一把彩虹色外表的太阳伞的场面,就像是某家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 盛向起身将他嘴里的口服液拿下,丢进了自带的白色塑胶袋里:「防晒而已,乔沂在检测点那儿站岗,你到了检测点棚里再把伞给她就是。」 「……」季羡阳拿手擦了擦沾在下唇上的药滴,看着被太阳晒着的盛向,望了一圈也没见到谁没有太阳伞,便摩挲着指腹,「你伞给我了,你怎么办?」 季羡阳眯眼抬头望了一眼惹人的火辣轮日,突然能感受到丁鹤全副武装的理由,莫地认为自己打着这把太阳伞去检测点似乎也不那么出奇,便将伞柄握紧,准备迈腿出去,但就在他迈出的第一步,脑子出了故障。 他转身朝着刚准备开口的盛向说道:「你要给我加油吗?」 季羡阳的话同播音女声同时传播在空中。由于电音过大,他的声音就如海中的一缕透明气泡,几乎无法察觉。 盛向过了几秒也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 「……」 季羡阳想连着脸皮一同钻洞。 就在他红着脸当作无事发生准备转身时,盛向拽住了他手腕。 他黑棕色眼眸微微上翘,站在伞底下,失笑着:「我会为你加油,让你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盛向双手放在他肩上,给他整理了衣领:「你还有十五个单词没背,那你跑快一点,能做到吗?」 「……」季羡阳闻到了盛向清香味的洗发水的味道,耳旁传来他的阵阵热气,便别过脸拿手摩挲着耳垂,发出轻微的鼻音,「滚。」 他抓着伞柄,转身穿过观众席。 等到季羡阳走下台阶时,身后响起了人们的说话声。 「羡哥!加油啊,我们都会为你加油的!」 「羡哥!我们等你!」 季羡阳回头看了一眼,看着他们一张张笑着的面孔,就像回到了上一次的校运动会。 只是在几十张面孔里,他一眼锁定了中间那位穿着校服的那名男生。 他同其余人一样,脸上挂着笑。 但季羡阳感觉不一样,他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那抹笑与往常不同,不是季羡阳误判的挑衅,也不是他所理解的含蓄,更不是与其他人一样的期待。 而是信任。 信任自己一定能拿到名额的疯子定论。 或者按照盛向想表达的意思,即为「赛场之上,迈步即凯旋」。 高莉和其他班的老师拍着季羡阳的肩膀,说道:「季羡阳,你小子加油跑啊。我们都会为你加油的。」 季羡阳望着他们的上唇笑成一条粉线,也轻微地一笑:「嗯,知道了。」 他转头与盛向目光对视,想发出声与他说话,但最终变成了无声的嘴型:「等我。」 —— 金轮耀眼而刺人,操场鼎沸而躁动。 挺直身板的少年,轻微一笑,都会让燥热的夏季变得清凉。 季羡阳打着伞穿过操场,去到检测点排队,隔着操场里的铁网他都能听见信号枪发弹后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在排山倒海的吼声中,季羡阳听到了丁鹤的名字,他顿时想像出丁鹤在听见自己名字时跑步的二傻样。 没过几秒,炎阳逐渐被天边飘过的阴云所遮挡,操场上被晒得泛起白色光点也渐渐消失。 阴云就像被吼声召唤一般,迅速将整片碧空吞噬。 原本还在闪动着金光的树缝被一滴滴透明液体所打碎,燥热和潮湿的空气混合在一起随风而来,瀰漫在人们的周围。 隐约的地气在被雨水沾染上的那一刻,渐渐冒出地面,飘在空中,碧蓝色的长空逐渐被灰白色的无边长布所盖住。 但细密的雨点也能够从布中的空隙落下,打在操场的各个角落。 被太阳神眷顾将近半个月的山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雨水滋润。 从主席台棚顶的一整排黑色音箱冒出的说话声因为雨水的灌入,掺杂在其中的电音进而变得更加明显: 「由于遇到冷空气所袭,突发短时间降雨,请大家不必惊慌,运动会照常进行。再重复一遍……」 雨滴状的透明液体不断拍打在季羡阳的伞顶上,人们的说话声逐渐被雨声所模糊。 检测点的负责人加快了检测的速度,让学生们能够尽快在检测点棚里等待。 排成队伍的人们拿手遮住头顶,低声嚷嚷着: 「真是服了,学校每次开运动会都会下雨。」 「奇葩啊,挡也挡不住,下雨了也要开。」 季羡阳紧绷着脸,寻找着乔沂的身影。 一举办运动会就下雨似乎成了渝城九中的传统,最初季羡阳认为是巧合,但在高一亲自经历和看到学校论坛里的运动会照片里全都有运动员被淋湿的图片后,认为奇葩事无处不有。 第73页 他扫过面前一排穿红色背心的志愿者,发现了正打着伞的乔沂,便叫住了她。 乔沂一听见声后,打着伞小跑过来问道:「怎么了羡哥?」 季羡阳跟着队伍踏进了棚内,将伞收了给她:「把伞给盛向,别让他淋雨……不然他会发烧。」 「啊?」乔沂反应了几秒,「好,正好我要过去,那我现在就走。」 她踏出了棚里,回头看了季羡阳,将手臂弯曲,向下用力,笑道:「羡哥加油!」 季羡阳将号数贴在了胸前,望着乔沂渐行渐远的背影,跟着队伍走过专用通道,来到了跑道出发点的后方。 夏季的雨总是匆匆走过,只留下闷热和潮湿。 雨点渐渐小了下去,徘徊在空中的地气也被风吹散。 季羡阳发丝被雨淋得半湿,蓝白色比赛服黏着他的皮肤,冰凉得让人不适。 主席台上的大屏正投放着跑道上的运动员热身的画面,当镜头切换至第六道跑道时,观众席上的尖叫声宛如打鸣的鸡。 即便刘海半湿贴在季羡阳的额前,但他的眼眸仍望着前方,他热身动作较慢但同样有力,每一步都做到了极致。 在灰白色苍穹之下,显得他皮肤更加白皙。 季羡阳做完最后一步动作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对乔沂说的话。 虽然他并不知道盛向那种麻烦学霸的体质到底会不会一淋雨就发烧,但他就是记得。 他淋雨会发烧。 季羡阳都能猜测他吃饭会不会被毒死。 他一想到盛向,原本平静的心变得有些紧张,特别是当季羡阳抬头看到大屏上的一位男生打着伞去往终点线的时刻。 即使脸被伞遮了大半,季羡阳也能从他散漫的走路姿态中认出是谁。 盛向去终点线了。 他会在那里等着。 季羡阳的心跳逐渐加速,在裁判员指令做好起跑动作时手心竟出了汗。 他知道,这紧张感不是因为全校的人都会看着他,而是有人在终点线等他。 那人说过,会让自己第一眼就看见他。 他还说过,要让自己跑得比上一次快。 季羡阳也想沖在最前面,并不全为了特招名额,而是想让人们再次看到,他不会因为打破了一次纪录就骄傲蛮横,而是一直在进步,一直在超过自我。 口哨声被裁判员吹响,浑厚而拖长的音调从他嗓里冒出:「各就各位——」 季羡阳双手将半跪的身体支撑起来,手臂和腿部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他后脚踩稳了起跑器,全神贯注。 裁判员将信号枪举过头顶,调高音量:「预备——」 季羡阳绷紧全身,后脚逐渐用力,将身体前倾。 砰—— 秒针转动,枪声响起,猛虎出山。 六条跑道上的运动员同时迈腿,尖叫和加油声响彻整片操场。 季羡阳如刃箭一般从空中刺向前方,很快就看到了他的身影跑到顶尖处的位置。 他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耳旁也全是夏季的风声,他努力保持着呼吸均匀,在超过人们半圈时,又开始加速,引得观众席一片喧譁。 少年听不见周围的喊声,也看不见跑道旁为他加油助威的纸牌,他只顾得往前跑。 因为白线外,有人在等他。 季羡阳认为自己的脑子大概进了水,他就想以自己最极限的速度跑去终点。 他想让盛向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自己。 而不是其他人。 阴云还在空中漂浮,雨点已被时间冻结,少年的驰骋飞影,会被记忆所永存。 因为跑得太过迅速,季羡阳腿部有些发酸,呼吸越来越粗重,但他在转弯时又将速度提了上去。 他真的在前面的终点白线处见到了正在跑过来的那人。 盛向已经将伞收了回去,在白线外站着等他。 在季羡阳离终点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他大脑被兴奋所占据。 播报员的念词稿同季羡阳喊盛向名字的声音一起回荡在操场: 「六月璀璨,少年耀眼;六号运动员季羡阳,请跑至终点拥抱光,一路向阳于远方!」 季羡阳没有减速,而是直接踏过白线。 准确来说,是一跃而起,越过了终点。 「盛向!」 那人一听到季羡阳的喊声,立马将双手张开,以极具危险的动作迎接季羡阳的撞击。 当播报员的尾音一落,季羡阳冲进他盛向的怀里。 金色束光在那一刻,穿透薄层的阴云,重新照亮操场,洒在了季羡阳两人身上。 大屏投放着少年在终点相拥的画面,操场的吵杂声沸反盈天,再次躁动了雨后的夏季。 因为冲击力太大,季羡阳一米八几的惯性将盛向扑倒,一同偏移了身体,差点倒向了有些湿的人工绿色草坪里。 「我跑得快吗?」季羡阳双手环在盛向的腰两侧,刘海发丝的水滴时不时地滴在他的脸上,但他说话速度放慢了不少,语气还带着些兴奋,「你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我……」 盛向看着他泛红的唇,注视着季羡阳的双眼,将他的半湿刘海从额前抚过,笑道:「很快,特别特别快。」 季羡阳仿佛在那一刻才将绷紧的全身松懈了下来,整个人瘫在了盛向怀里,从鼻腔里发出了笑声:「赌一把,超纪录了吗?」 第74页 「会。」 盛向单手接过志愿者递来的一次性白色毛巾,搭在季羡阳头上,轻轻摩擦着:「我说过你很优秀,这不是我盲目下的结论。」 他摸了一把季羡阳的比赛服,再次接过志愿者拿过来的白色大毛巾,披在季羡阳背上,注视着季羡阳的双眼睫毛颤动着:「你是我永定的首冠。」 「……」季羡阳发丝被盛向拿毛巾擦拭着。 季羡阳连忙别过脸,耳根连着侧颈逐渐泛红。 作者有话说: 今日一万字掉落,评论区会掉落红包雨,很感谢每一位读者的喜欢和陪伴。 大学开学事务很多,各种社团部门面试修学分,有些忙(鞠躬); 大概运动会,是每一位少年记忆都很深刻的事。 第35章 意识 盛向将毛巾搭在他后颈, 牵起长巾的一角,拉着他手臂走在草坪上:「腿还酸吗?现在还不能坐。」 季羡阳低着头,余光扫了一眼比他高的盛向, 低声道:「不酸。」 「那又在害羞?」盛向看他红着脸,侧头问道。 季羡阳立马抬头:「你他妈才害羞,我这叫热!」 「嗯,热的。」 季羡阳被他牵着, 当他看到观众席上还有人看着自己, 准备转头时又看见班里的人从观众席跑了下来, 再次别过脸。 「羡哥!牛逼我羡哥!」 「羡哥!我们给你计时了,比之前快,你破纪录了!」 「羡儿!名额肯定保准了!」 人们的说话声从老远就传入了季羡阳的耳内,他转头看着前方奔跑过来的人,失笑道:「你们一群人跑下来做什么, 不丢人吗?」 丁鹤站在最前面, 甩着遮阳的面纱:「丢屁, 给我们长脸的事儿怎么会丢人。」 季羡阳在其余人的附和声中扣了把手心。 微小的举止也会被旁边的人所察觉,盛向拉着他毛巾的角落,将他往后拽了一下, 对那群人道:「我带他去更衣室把比赛服换下来, 他淋了雨。」 众人连忙点头:「对对对, 那你们先去, 别让羡哥感冒了。」 盛向将季羡阳的肩一转, 让他跟着自己:「嗯,你们先回观众席, 我们换完就回来。」 「……」季羡阳抿着嘴, 直到走过草坪时才嘆了气。 盛向:「紧张?」 季羡阳摇了摇头:「不是, 就是……」他低头笑了一下,嫌弃自己有些矫情,「大家对我的期望很大,害怕辜负吧。」 盛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但你做到了,现在离梦想更进了一步。」 季羡阳皱了眉,换作以前他肯定会出手揍人,但当温热感从他后脑勺传来时,心里反而是一阵暖意和平静。 雨后的碧空如尘洗般瓦蓝,金灿边框时而会出现在盛向的身上。 当血液流动至心脏处时,就连砰动都充满了别意。 季羡阳走进更衣室,在盛向准备转身出去等他时,他抓着盛向的衣角。 他看到盛向背后湿透了一小片,应该是他跑过去的时候又把伞丢了。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季羡阳的指腹摩挲声:「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丝的水滴流进眼里的原因,季羡阳眼底有些泛红,嗓子微痒: 「谢谢你在终点等我。」 季羡阳说完后便将头低了下去,耳背带红。 过了几秒,盛向的声音从他头顶处传来:「你不用谢任何人,你只需谢你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 他再次将季羡阳的刘海从额头处抚了上去:「我出去等你。」 「嗯。」 季羡阳别过头打开柜门。拿出校服,去往了淋浴区。 —— 宽敞而明亮的淋浴区空无一人,季羡阳放慢步子的走路声一直回荡在房间。 水温恰好合适,滴状物从头顶处往下流,季羡阳一合上双眼,脑海就显屏出自己冲过终点线去拥住盛向的画面。 即使少年的胸脯不像成年人那样硬朗,但季羡阳撞进他怀里时,同样被赤热感所包围。 好像盛向的腰也很细。 季羡阳能双手环住。 他的腹部线条隔着校服布料也能感受到。 如果掀开看的话,那人的腹部线条也许会比上一次更加明显。 季羡阳脑内关掉画面,猛然睁开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体上的某个部位。 「……」 操…… 他差点踩滑摔倒在地板。 季羡阳的肤寸温度在瞬时间一下上升,脸和脖子通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慌乱之下,他只好将水温调低,让自己降温。 冰凉刺骨的冷水从花洒中喷出,淋着季羡阳的身体。 他咬牙俯视,克制着自己。 在秒针转了一圈后,季羡阳才将花洒开关关闭,将头靠在了门上。 他闭着眼,喘着粗气,有些措手不及。 季羡阳有反应。 对一位男生。 如果将名词再准确一些,那就是他对盛向有了反应。 而且是季羡阳既慌乱又羞涩的行为。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有这种反应。 可他对其他女生都没有过这种感受。 或者是对男的,他也没有过。 除了盛向。 「……」季羡阳回忆着自己最近对盛向的感觉。 第75页 最初对他的排斥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似乎是习惯。 就像他喝惯了盛向每日都为自己泡的茶;每日都为自己补习;每日都会提醒自己认真上课。 他不敢明确,也不敢细想。 青春期容易被荷尔蒙分泌所迷惑,误让人以为那是爱的最初心动。 季羡阳很希望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的反应。 可偏偏因为是那人,所以他才会有所犹豫。 不仅对性别,还因为是他。 季羡阳用力将身上的水珠擦干,穿上衣服时心跳还是不平衡。 —— 如果说季羡阳在受伤情况下的洗澡时间比平常稍长,那这次应该是他洗过最久的一次。 但等他的那人没有丝毫地不耐烦。 那位男生只是坐在大厅的连排长靠椅上,头抵在白墙上,眼眸望向操场,侧过的脖颈线条分明,喉结略微凸显,手里拿着水杯。 光点和阴影分别投射在盛向的身上,将他半个人笼罩在两个色调的交界之处。 季羡阳将左手大拇指弯曲,抵在唇下,脚步渐渐放慢。 心脏处就像被堵住,好似血液流至此处就不会出去。 季羡阳清了嗓:「走、走吧。」 「嗯,好。」盛向将水杯递在季羡阳的手里,「我刚倒回去拿了水杯,多喝点。」 「嗯。」季羡阳将手指触碰到瓶身,与他肤寸擦边而过。 盛向一下捏住季羡阳的手腕,蹙眉道:「你不是洗澡了吗?怎么这么冰?」 「我……」季羡阳扭了几下手腕,语速有些快,「水后面太烫了,就调凉了。」 盛向仍然像鹰一样盯着他。 「你……还不松手?」季羡阳感到他的眼神有些逼人,说话的中气减了下去。 那人抬起眼皮,纵使眉头有些皱,但还是温声道:「把热水喝了,暖暖身子。」 季羡阳动了动嗓,扭开瓶盖,无声地喝了几大口。 「可以了吧?」季羡阳嘴边还残留了几滴水珠,边擦边道。 「那走吧。」盛向将水杯又拿了过去,反手握住季羡阳的手掌,「什么时候手变热了我什么时候松开。」 「你他妈……」季羡阳抽了几次都没能摆脱,「你变态吗?!」 「嗯。」盛向不动声色地拽着他走,「那变态拉着你,你跟着走就行。」 季羡阳掌心发烫,但皮肤表层温度仍然有些冰凉。 他不敢再用力拽开自己的手,只能弯曲着指尖,低着头,让操场的杂音盖过自己的心跳。 盛向牵着季羡阳走了一段路后,将他往前拽了一下:「走路专心,看路。」 「……」季羡阳被绊了一下,肩膀撞到了他的手臂,与他并了肩。 人们的沸腾声此起彼伏,就像某人的心跳上下蹦跳。 在季羡阳两人快走到班级的位置时,盛向松开了季羡阳有些发汗的手心。 丁鹤又戴上了防晒面纱,朝着两人招手,惹得全班再次发狂。 高莉转头吼了好几次才将一群人给叫了回去。 季羡阳重新坐回到座位上,问着丁鹤:「还有什么项目?」 丁鹤翻开书包拿出行程表,看着上面的字,啃着还没有吃完的薯片:「还有两个就结束了,明天的项目应该会在下午结束,结果会在暑假公布。」 季羡阳:「暑假公布?」 丁鹤连连点头:「这次关乎特招资格名额嘛,得统计全市的体育生成绩,花的时间就比较长了。」 他准备转头让季羡阳放心特招名额,但一看到他坐在自己旁边,盛向几乎和他隔了条河,便纳闷道:「你为什么坐我这儿啊,你不应该和盛学霸坐一起吗?」 季羡阳听到「一起」两字,正常的思路早已被之前的反应所磨灭。 他给了丁鹤腿一巴掌,将他的薯片也夺了过来:「什么叫一起?谁他妈要和他一起?!」 丁鹤瘪着嘴:「你俩吵架了?」 他刚还看着这两人在终点抱在一起。 季羡阳塞了几片薯片,咽了下去,冷着调:「吵屁。」 他瞟了一眼正在和高莉谈话的盛向,将零食包装捏成长条,吸着气对丁鹤说道:「乔沂又过去了吗?」 丁鹤:「嗯,她去检测点换岗,晚上就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了。」 季羡阳点了点头。 「怎么了你?」丁鹤看他像焉了气的绿叶,戳了他一下肩膀。 季羡阳微微偏身,眼眸从观众席侧边一扫而过,看遍树荫下行走的少男少女,扫至盛向时又迅速收回视线。 他勉强扯了嘴角:「那边情侣挺多的。」 「啊?」丁鹤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的确看到下面站着几对鸳鸯,哼笑道,「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单身狗羡慕的人。」 季羡阳从鼻腔里发出笑声:「你碰到喜欢的人了吗?」 丁鹤耸肩道:「这倒没有。」他双手合掌,手指在空中指点着,「但是喜欢的感觉那是自己能感受得到的。」 季羡阳将零食包扔进垃圾袋,「怎么感受?」 丁鹤听后整个人的动作逐渐机械,皱眉张嘴的表情就像在礼貌询问季羡阳「你是不是傻x」。 他哽了半天才对季羡阳说:「这个……喜欢吧,比如心跳加速啊,因为那人乐,因为那人忧,想什么都给那人。但喜欢不带任何目的,仅仅因为喜欢。」 第76页 季羡阳眉头过了好几秒也没有舒展开来,示意丁鹤继续说。 「我也说不清,但喜欢大概就会经历这些,具体的话每个人都会有所不同。」丁鹤说完才后知后觉,便怼脸对季羡阳一脸诡笑地问道,「你是不是有情况?」 季羡阳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冷道:「你觉得可能吗?」 「……」丁鹤看着他一脸想杀了自己的表情,突然回想起季羡阳在高一拒绝女生表白的死拽样,磕磕巴巴道,「也,也是,不大可能。」 他又嘶道:「那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季羡阳也指向树荫那边,掏出手机,脸不红心不跳:「触景生情。」 丁鹤努着嘴,和季羡阳做出了同款的动作。 —— 主席台的电音仍然攻击着人们的耳膜,昏黄的光轮将天边染成橘红,少年的影子被映射成模糊的图片。 季羡阳打开手机里连续几天都没有照顾的猫,从剩下的项目开始时,一直到离场都没有再抬过头。 他转着有些僵硬的脖颈,走在大部队的最后,跟着走进了丁鹤挑选的餐馆。 当季羡阳坐在长凳的最里端时,盛向将两个书包放在他那边。 季羡阳一下将头缩了下去。 「不舒服吗?」盛向看他整个人快粘上墙壁了,像是刻意闪躲。 薄荷香让季羡阳将视线微微上移,看见了盛向的下颚轮廓:「你有薄荷糖吗?」 他想吃一颗醒醒脑子。 盛向立马从校服口袋里将所有糖放在他手里:「先都给你,吃完再找我,一天不要多吃。」 那人将手收回时指尖滑过了季羡阳的手心,酥痒感一路爬至手臂上端。 季羡阳将手里的糖全都撒在了桌上,侧过头看着盛向。 他大脑短暂空白,只觉自己呼吸有些灼热。 盛向看着季羡阳咋呼得有些过,微蹙着眉:「你——」 季羡阳蹭地起身:「我出去一下。」 盛向:「出去?」 季羡阳迈腿动作微止,下意识道:「不是见那群人,买东西。」 盛向听后还是跟着他起身,但被季羡阳给叫了回去,出店前还努力绷着脸,声音微弱:「我会接电话。」 作者有话说: 反应=……让他自己发现; 很感谢每一位喜欢这篇文的可爱读者们—— 近期事务比较繁忙w,后续会开启抽奖活动—— 第36章 桃花灵签 季羡阳撩过额前稍长的碎发, 拐过了这条街的路口。 朦胧的清月与西边稀薄的橙光同时出现在长空,将天界割裂出无形的缝隙。 繁华区人潮汹涌,车鸣声断断续续, 灯红酒绿的街道多少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虚幻的灯影映在过街人群的脸庞,当他们与路人擦肩而过时,却不会留下任何记忆的深刻点。 宛如石沉大海,又如虚落的蒲英。 季羡阳以前从不会关注街上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热闹事。 因为那与他毫无关系。 但今晚, 形形色色的人从他眼眸里经过时他都会瞟一眼, 也会聆听从店门里传出的背景音乐。 走了几分钟后, 季羡阳才意识到自己走进了精品街。 面前的情侣结着伴,流穿在车水马龙的街巷中。 「小伙子,站这儿这么久,要进来看看吗?」 季羡阳扭头一看,只见一位穿着薄丝绸布料的花白老太打开了复古红木的店门, 站在门外扔着垃圾, 一脸笑地招呼着。 季羡阳扫了一眼周围, 确认周边没有人站在自己身边,才开口问道:「您叫我吗?」 老太的皱纹一笑就变多了几条:「对,要进来吗?」 「不——」季羡阳下意识想拒绝, 但想起他出来时告诉盛向自己是来买东西的, 便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抚着鼻樑迈出了步, 「好。」 老太为他掀开垂直而挂的红珠帘子, 示意季羡阳走进去。 淡淡的红木檀香萦绕在店内,墙壁上挂着暖黄的壁灯, 店门旁的音乐盒还播放着复古磁带, 柜架上摆放着反光的首饰。 季羡阳怀疑自己不是来的精品店, 而是像历史课讲到的复古的欧洲时代。 檀香味在季羡阳鼻腔里待得太久,让他稍稍不适。 他将手指弯曲抵在了鼻下,逛了一周也没能找到自己能用的东西。 「……」 最终,季羡阳在一长排货架上看到了现代风的项鍊,这在一排复古红的杂物中显得它格外突出。 当季羡阳准备伸手去拿卓女士应该会喜爱的吊坠项鍊时,老太的声音打断了他。 「小伙子是送给女朋友吗?」 老太擦拭着玉镯,笑着对季羡阳说着。 季羡阳指尖一颤,将手收了回去,摸着鼻尖:「不是,随便看看。」 老太戴着金边框的老花镜,坐在柜檯的沙发椅上,对着他道:「不介意的话,那你可以看看这边。」 季羡阳一脸「我想出去」的无奈表情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老太将木篮里的东西推在他面前,声带因为岁月的流失而显得有些沙哑:「我看这个挺适合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季羡阳垂下眼眸,凑近一看。 木篮里放着大大小小红木色的棕叶别针,因为堆放太多,檀木香浓烈却不那么刺鼻。 第77页 季羡阳随便拿出一个看了看,还能观察出侧边上的细小纹路,背面的扣针也是将红木磨成了细针。 他再翻过一看,正面还刻着凹凸不平的行书字体的汉字。 季羡阳翻了翻,看到柜面上有些打刨的工具,最终问道:「这是您自己做的吗?」 「是啊,每做一个字,我就会放在里面。」 季羡阳微微点头,大概扫了一眼,摩挲着,发现每个字刻画的力度和颜色深浅都有所不同。 老太见他盯得比较仔细,便说道:「能告诉我你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吗?」 季羡阳摩挲着道:「阳。」 季羡阳一说完,老太便很利索地从木篮找到了这个字,指给季羡阳看。 但季羡阳注意到的不是他名字里的字,而是红木别针旁边的。 紧挨着的「向」字。 季羡阳将目光停留在了这上面。 也许是季羡阳表现得太过明显,老太很快注意到他的视线有所转移,便将两个一起拿了出来。 「这是我今天才做的一对,你看看。」 季羡阳刚想伸手去拿,闻言便将手猛然抽了回来,嘴唇微张:「一对?」 老太将他的手重新拉了出来,将两个别针放在季羡阳的手心:「字是分开的,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对,就像茫茫人海里也就只有两人相遇。」 「……」季羡阳用手指轻轻摩挲着。 别针上因手工制作而残留的木屑已经被清理干净,浓厚的木香被空气沖淡,两个别针刻画的力道相差甚微,但也不能用一模一样来形容。 但季羡阳还是没能想到这玩意儿除了拿回去当摆设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老太看他总盯着另外一块,便问道:「你喜欢的那人,最后一个字是「向」吧?」 季羡阳嗖地一下抬起了头,一脸惊地望着老太。 「民间一直有个说法,说是将别针别在左边,就能锁住那个人。」老太指了指别自己身上的别针,笑道,「我老伴离世时,就让我别在身上,这样下辈子也能锁住他。」 岁月将她的双眼模糊混浊,但笑起来仍然变得清澈。 季羡阳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不太懂长情岁月的陪伴是什么样,又会给人什么感受;也不太明确人们所说的轰轰烈烈式的情爱会留下什么值得回忆的片段。 但应该就像这位老太一般。 好比世间轮回多个春秋,想起他仍会心动。 那换作自己,炽烈的砰跳替为心动,那应该算是动情的开始。 意思就是,他也像千千万万名少年一样,在此阶段经历着本能的萌动。 但似乎不一样,他好像与常人喜欢的不一样。 季羡阳:「……」我喜欢男的? 季羡阳哽着脖,像是忘了呼吸。 老太摇摇头,选择结束自身经历的话题,看着季羡阳有些出神,微瞪的双眼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便问道:「你发现自己喜欢那人吗?」 季羡阳的思路一下被她拉扯,脱口而出:「什、什么?」 老太将擦拭好的绿镯放回盒子里,笑道:「我是过来人,自然懂得你们这个年纪会经历什么,但一切都是正常的,无论你喜欢的那人是什么样子。」 她拿过从旁稍高的红木圆筒,推到季羡阳面前:「这两个字放在一起,是它决定的。要不试试你最近会发生什么?」 季羡阳看着那些木制的细棍,明白那人是要让自己抽根签。 作为当代青少年,他与卓女士在初中去寺庙的时候见过这东西,但他不怎么相信这玩意儿。 可下一秒,他的手还在大脑处于短暂犹豫时早就伸了出去。 季羡阳准备随便摇一根出来时,老太突然按住了他的手,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心诚一点,自然会得到暗示。」 「……」季羡阳咽下唾沫,想开口像怼丁鹤那样去和老太说这迷信不可取。 但季羡阳心思似乎被魔怔,总是跟着大脑的指令反着来。 也许是为了配合老太,也许是这次真的有什么想法蹦现在他脑中,总之季羡阳最终还是拿起了满是木籤的红木圆筒。 他学着记忆里其他人的动作,将圆筒轻摇着,心里默念着好运。 啪—— 几秒后,木制签一下掉在了柜檯上,在复古的背景乐中仍然能听见清脆的响声。 季羡阳扬了扬眉,将那根掉出的木籤拿在手里看了看。 上面的繁体字与季羡阳在寺庙里见过的一样,但内容是季羡阳完全没有看过的。 他一路看到尾,也没能看懂这签上写的什么。 季羡阳将木籤轻放在柜面上:「您看看吧。」 老太应了一声,将木籤拿在手里看了看,抬头望了一眼季羡阳。 季羡阳看着她的笑,微微一皱眉:「?」 复古金钟转动了几十秒,老太惊喜道:「小伙子,你运气很好的,抽到了上上籤。」 她翻开有些黄皱的书页,对比着木籤和书上的文字。 金边框内倒映着书上的繁体文,翻页的沙沙响声隐隐约约回荡在店内,老太指尖跟着文字滑动,另一只手在本子上写出了三组词语。 「你看啊,」老太将笔尖抵在词语之下,对季羡阳道,「财源,桃灵,化吉。」 第78页 季羡阳以前从不会听抽籤的解意,总是卓女士在一旁认真听着,因此除了听懂前后两个词,卡在中间的词组他全然不知。 他看着老太的字迹,指向中间的位置,问道:「这什么意思?」 老太将书轻轻合上,推了一下鼻樑上金边连线的镜框,耐心解释道:「桃灵意为桃花灵签,一般预示近期会出现喜欢你的人,但你的情况是喜欢你的那位已经出现了,也一直都在你身边。」 她抬起上扬的嘴角,眼尾有些褶皱:「你发现那个人了吗?」 「……」季羡阳眉尾有些跳动,觉得无比荒缪。 但他的心还是猛然一揪。 季羡阳在渝城九中,也算得上是一位风云人物。虽然他不是众人口中所说的三好学生或者排行榜上的优秀尖子,但他却为学校赢得了多次奖项,也是学校里公认的颜草之一,获得了一大批迷粉。 他以前经常会被女生堵住,塞情书和要照片季羡阳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 但仿佛从这学期开始,来找他的人慢慢变少,更多的是在远处偷拍自己。 或者是拍自己和盛向。 季羡阳脸颊渐渐绷紧,心跳越来越快:「……」 老太从一开始就对他的长相揣摩着,看到季羡阳又出了神,将他叫了回来:「看得出来,你应该在学校很受欢迎吧,但那些人不算。」 她将眼镜摘下,双眸盯着面前的少年:「从始至终,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才是。」 「……」季羡阳摩挲着指尖,没有说话。 老太继续道:「希望你能发现,自己也喜欢那人。」 季羡阳眼瞳微张,喉咙动了动,手心出了汗。 他将目光汇集在两个别针上,胸口轻微起伏着,脑子里回响着嗡声。 季羡阳不愿相信自己会在这个年龄段像同龄人一样去喜欢一个人。 动心不带这样的。 他想过自己在以后可能会对一个人充满感情。 但不是对一个男的。 更不是对盛向。 「不用过多在意想法,十几岁的年龄,有些事看似很疯狂,但并不算错误。」老太将木篮和眼镜收了下去,声音有些低沉,「这两个别针要不就送你吧。」 「啊?」季羡阳立马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我还是买吧。」 「不用了,就当缘分了。」老太将复古磁带从音乐盒里抽了出来,关掉了壁灯,「你拿去吧。」 「……」季羡阳不喜欢推来推去,便点头道谢,转身迈步时想起了老太提过她自己的经历,便在出门时的那一刻对她颔首道,「希望您和他,下辈子也能长爱。」 他看到她在自己说完这句话时,脸上洋溢着欣慰,季羡阳将帘子放下,走出了店门。 季羡阳一转身就发现街上的人少了一些,人海不再那么汹涌,但鼎沸声同样能和运动会上的吼声相媲美。 他将别针拿在手上慢慢摩挲,观摩着。 但季羡阳一看到「向」字,脑海里就跳出他的脸,心脏像是偏离了位置。 季羡阳一下将别针放进了衣兜,抿着唇:「……」 变态。 光看到名字,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季羡阳滑开屏幕,想看一眼时间,但跳转出来的却是连着几个的未接电话。 他心猛地一颤,迟迟不敢拨过去。 季羡阳不知道该以什么语气和表情面对他。 近期自己有些失态的表现仿佛都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他才会如此慌乱。 但目前人们都不知道他与常人不一样,只有他小心。 他藏起来就好。 什么正不正常,喜不喜欢,只要他不说,人们就什么都不知道。 季羡阳想起他前桌看过那类漫画,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至少都没发现。 季羡阳强行按下自己有些可笑的想法,指尖点开通讯录,拨出了号码。 听话筒里只嘟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季羡阳,你在哪儿?」 电话里传来盛向有些强硬的语气,像是硬撑着怒气,在一片杂音之中,那人应该是在街上。 盛向呼出气:「你告诉过我你会接电话的。」 季羡阳顿时有些茫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我没听见。」 「你现在在哪儿?」 季羡阳低下头,手揣在兜里:「精品街。」 揣在兜里的手再次出汗,季羡阳立马将把手拿了出来,等着对方说话。 但等了好几秒,都没有听到对面的声音。 季羡阳将手机从耳旁移开,看见通话时间仍然在变长,便想再次开口询问。 他刚一将手机举起,后颈就传来一股力。 季羡阳骤然回头,握紧的拳头在闻到淡淡的薄荷香时松开了。 那人额前发丝有些凌乱,浓眉之下的双眼盯着季羡阳,绷紧的下颚让他多了几分不近人情。 盛向睨视着季羡阳,捏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挺直身板。 他在人群的吵杂声中,当着季羡阳的面按下了通话挂键,随后盯着他,质问道:「又乱跑是吗?」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别针要怎么送出去。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学校事务比较繁忙,面试准备和活动修学分,愿见谅w 第79页 第37章 牵手 热痒感从季羡阳后颈传至头皮, 让他身体一下哆嗦。 季羡阳手肘一抬,轻微一戳:「你干嘛?」 盛向将手松开,探视了周围一圈, 微微低头:「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 季羡阳随便指了一家店,脱着他妈下水:「给我妈买东西,但没看上买什么。」 他抬头幅度较小,迅速说道:「里面太吵了, 所以我就没听见。」 盛向侧头嘆了口气, 仿佛是在酝酿着什么, 但很快就变为平静,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盯着季羡阳,朝他一歪头:「那还买吗?我继续陪你看。」 季羡阳大脑运转了几秒,最终脚尖朝外,眨眼道:「看不上。」 那人轻轻点头, 将季羡阳的手腕抓了过来, 带着他往前迈步:「下次只要是我们一起走的, 你就不要再一个人走掉。」 季羡阳瞬间来了气:「凭什么?」 盛向拽着他换了个方向,让季羡阳走在街道的内侧。 他视线看着前方,额前发丝被风吹得有些扫眼, 但仍然能看清他眼眸下的街道倒影。 盛向余光看了他一眼, 抓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省得再找你。」 「……」季羡阳别过脸, 任凭他抓着, 另一只手的大拇死死扣住自己的食指。 季羡阳就保持着这种无比别扭的姿势跟着盛向走了一段路, 实在忍不了让人投来的眼光。 人群瞳孔微张的表情让季羡阳感觉自己是被强行拐过去的小孩。 季羡阳趁着现在街道上的人仍然如浪潮一般起浪,便将手腕从使劲往后一拽:「我自己会走。」 盛向停住了几秒, 看了他一眼, 随后往他的方向倒退了一步:「行, 那继续走吧。」 「……」 季羡阳盯着他的笑脸,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怼骂的话,只能沉默地跟着他走。 当两人拐过了精品街后,人就渐渐少了下去。 没有了高大建筑物刺眼迷幻的灯光,道路就被昏黄的路灯柱照得昏昏沉沉。 季羡阳借着这被树荫遮挡的黄光,勉勉强强地将凹凸不平的路看清。 但幸好灯光不太明亮,让他此刻欣赏不了盛向的全貌。 不然就会被他看见自己有些红的脸颊。 季羡阳来之前都未察觉,自己去了个精品街居然会走这么久,那盛向又是找了多久才会在那里把自己抓个正着。 他稍稍将眼皮抬起,盯了一眼光下的盛向。 纵然光线有些昏黄,让人看东西都出现着黑粒,但季羡阳仍然能看到盛向侧耳上的鬓发有着湿发干透的痕迹。 季羡阳想起盛向捏自己后颈时,他脸上的细汗。 盛向是跑过来找到他的。 「……」季羡阳清着嗓,将双手揣在兜里,下巴微抬,直视前方:「你是不是找了很久?」 盛向转头看他耳根隐约染上薄红,但嘴角闭成一条缝,便忍着笑,也将一只手揣进了兜里:「是啊。」他嘆着长气,「要不是我跑的,估计还得多听几遍无人接听的机械女声。」 季羡阳揣在兜里的手心已经出了汗,指腹来回摩挲着,强装着无所谓的表情,简单回了句「嗯」。 在拐过纵横交错的路口时,季羡阳还打算抛个情道个谢,但话还未说出口,他就在盛向旁边的止住了脚步。 盛向看见他眉头紧皱,并且压得比之前还要低,绷紧的身体像是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撕碎暗中的猎物。 他顺着季羡阳的视线望去,也在一瞬之时将手掌合拢。 来来往往的路人还是照常走着,只是瞥了一眼突然停下的两人。 在十字路口的白色灯柱下,正蹲着几个人。 他们没有像以往那样抽着软烟,只是将打火机拿在手里不断旋转着,燃烧的花火在他们指缝间留下火光的残影。 但街头混子的气质仍然被完全显示。 十几双目光在空中不断交汇,像是能闻到空中的火药味。 季羡阳看着齐肩发的那人,牙龈被自己咬得隐隐作痛。 行人不断从路旁经过,只有季羡阳两人待在路口站着不动。 停留在对方的目光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人才慢慢抖着腿起身,将打火机收了起来,跨向被路灯照得惨黄的斑马白线。 季羡阳将手拿了出来,下意识向前,把盛向挡了一半。 就在他准备朝那群人迈步时,盛向一下拉着他的手,将他拽了回来。 原本映入季羡阳眼帘的事物从那人群的脸庞一下转为盛向的后肩。 季羡阳本想将手扭出来,但他一用力,盛向就察觉到了他的举动。 他斜盯着季羡阳,嘴唇微张,但并未开口。 只是将眉峰微压,双眼与季羡阳对视着。 季羡阳对盛向的这种表情似乎有了一种条件反射,剎那间就让他的记忆重现于脑海。 在上一次这群人找自己时,盛向露出过同样的表情。 季羡阳扫过他的眼眸,移开视线,快速将手转了个方向,更加贴近了盛向温热的掌心。 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不解,竟在那一刻选择了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大脑想法。 但他知道,自从冒菜店盛向插入了自己的事情,就已经与自己扯上关系了。 季羡阳与盛向对视了一眼,长睫慢慢掠过自己的眼眸,转头将目光迎向对面走过来的人。 第80页 「哟,我们还真巧,是吧?」 走在最前方的刺青小弟上下打量着季羡阳两人,一说话空气里就瀰漫着他嘴里的菸草味。 季羡阳微微皱眉,看着那人穿着与他上衣完全不符合的破洞裤,有些瘪嘴。 他上前一步,准备结束整个话题。 但站在他左肩的人比他先开了口。 盛向朝那人礼貌一笑:「是吗?那应该是你单方面认为的。」 那人抖腿的动作一停,转过头,拿手指着盛向:「是你小子,老子记得你。」他顶着腮帮,「上次就是你拉着他跑的。」 刺青小弟用手指了指自己,再指向季羡阳,眼瞳微张,警告道:「我现在是在跟他说话,不是和你。」 季羡阳看着面前这人蜡黄肤色的手指着自己,很想当场将他的手腕拧脱臼,但他会想到这种后果会很麻烦,便将怒气压制在肝底,朝他稍单扬眉,头歪向盛向一侧:「你要跟我说话,要他同意才行。」 他将身体微微前倾,平视着那人,将语调变成最冷档:「他看不惯的人,也没资格和我说话。」 刺青小弟一听,喉咙被哽噎了好几秒。 他转头看着青哥,瞪圆的双眼和摊开的双手仿佛在传递着「这下咋整」的信号。 青哥站在几人的后面,浅青的鬍渣贴在他脸颊两侧,显得他多了一份岁月的沧桑。 他从兜里拿出铁制打火机,将嘴里的棕色菸捲点燃。 星火像上次在黑夜中燃烧,就像黑暗中一只火红的魔眼。 白烟从青哥的嘴里飘出,将他的脸熏得模糊了起来,他眯起一只眼,望着昏黄路灯下的季羡阳,视线从季羡阳的双眸逐渐移动至他的手臂。 由于光线有些暗淡,因此事物在视网膜里呈现着少许颗粒。 几人为青哥让出了道路,他让往前。 青哥盯着季羡阳与他旁人紧贴着的手臂,朝他抬起下巴:「手臂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季羡阳望着他犀利而深邃的棕色瞳孔,也将下巴抬起,身体往后一仰,吐出热气,「托我的福,没死。」 青哥将菸捲从唇中拿下,嘴微歪着朝他一笑,往前走了几步。 他身高比季羡阳微高,微微俯视着他面前这位少年。 两人距离逐渐拉进,黄白色上的脸的五官越来越清晰,常年在江湖奔波的经历让他显得有些强硬。 残留在他身上的菸草味让季羡阳有些不适,惹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季羡阳刚把脚跟往后挪动,左臂就被旁人往他那边的方向扯了一下,让他整个身体被盛向挡了个大半。 青哥唇里一下发出了笑声。 「不用这么紧张,」青哥将菸捲扔在脚边,踩了上去,双手揣在裤子两侧的浅兜,弯腰对着盛向一笑,「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季羡阳看着那人,眼底重新布着少许血丝,咬着牙道:「有屁就放。」 青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对着季羡阳眯起了眼:「我们自己内部办事,巧遇你们,仅此而已。」 季羡阳仔细打量着青哥身上的饰品:「……」 他清楚江湖人规矩里的办事意味着什么,以前看过太多次了。 几年前他爸与青哥混在一起后,季羡阳基本都会看到他与江湖上的人谈话。 季羡阳不知道他名字是什么,只知道人们都叫他青哥,他爸叫这人老青。 他刚想开口让这群人让路,不远处就传来隐隐约约的哄闹声,而青哥背后的人们都开始整理起了衣装,还从兜里拿出了纸条。 季羡阳看到青哥脸上的表情变严肃了起来,清楚他们的解决方式。 经过前几次的的派出所教育,青哥手下的小弟们成功地被洗了一次脑,让他们暂时收起了暴躁的动武反应,改成了文明社会提倡的说理。 岔道路口旁的说话声逐渐清晰了起来,季羡阳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正在朝这边接近的模糊黑影。 季羡阳扣着盛向的指缝,微微侧身,往前走着,想要挡住他,很识货道:「那你们解决,就不打扰你们了。」 那群人没空再和这毛头小子再去浪费时间,被季羡阳两人连续交手两次的刺青小弟掏出纸条上自己从网上手抄的道理,望了一眼季羡阳,还是有些不满。 他看着季羡阳侧身走过的动作,跳到青哥身旁,问道:「大哥,就这么完事了?」 青哥斜了他一眼:「上次的事已经解决了,两清了。」 他将地下的皱菸捲捡了起来,扔进路灯柱下的垃圾桶,直视着季羡阳两人的背影。 斑马白线上只有两人过路的身影,纵使灯光有些黄暗,但他还是能看清季羡阳紧紧扣着那人的手。 青哥眉头一扬,摩挲着微扎的鬍渣,让那人拍下这一幕。 小弟乖乖地拿出手机,将镜头拉进,对着两人的背影连拍了几张,转头问道:「拍他们照片干什么啊?」 青哥将他手机拿过,快速看了看成果,随后塞进那人的裤兜,转身带着身后的人去汇合。 他再次看了一眼季羡阳的手部动作,从鼻腔里发出一丝轻声的笑声,但声调仍然有些暗哑:「先拍。」 作者有话说: 正在救赎中…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敲黑板)明天可以日更w 第81页 第38章 动情 道路两侧的树荫逐渐变得浓密, 哄闹声进而被深暗中的虫鸣所代替。 季羡阳微湿的鬓发贴在额前,被风吹得有些扫眉。 他尝试过将盛向的手松开,但仍然抓着他的掌心走了一段路。 季羡阳死撑着蹦跳的心脏, 准备拐过下一个路口。 盛向平静道:「走过了。」 「走过了?」季羡阳转头看着盛向,「不是在下一个路口吗?」 「上一个路口。」盛向反手抓住他的指缝,看着季羡阳额前的发丝,另一只手为他扫了扫, 轻声道, 「要走回去吗?」 季羡阳瞥到了周围的路人, 便别过脸,淡淡回道:「不。」 从他看到那群人开始,便没什么胃口了。 「我想回去。」季羡阳环视了周围一圈,在脑内自动规划了回家的最近路线,「我把你送过去我就走。」 盛向沉默了片刻, 牵着他拐过左边的路口, 去往离季羡阳家距离最近的商业路。 「你干嘛?」季羡阳回头看着离自己渐行渐远的十字路口, 问着往前迈步的盛向。 「那就不吃了,送你回去。」盛向抬起下巴往前方点了点,「给你买爱吃的豆沙单人餐, 边吃边走。」 季羡阳望着前方, 看到了一排的小吃店。 其实他没多少胃口, 但当他听到从盛向嘴里说出的字, 有些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豆沙?」 「猜的。」盛向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拉着他在小吃店旁买了单人餐。 「……」季羡阳精准地做出了阅读理解: 看来他的好前桌为这学霸透露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个人信息。 季羡阳看着盛向准备开口点餐,便有些无奈地将手机迅速拿出, 抢先一步:「豆沙双人餐打包。」 前台小姐立马笑着应声, 背过去装包着小吃。 季羡阳余光看见盛向欲言又止, 便提前回答了他会开口询问的问题:「你不吃东西,饿死了我还要负责。」 他接过前台小姐递过来的小吃纸袋,分出一个塞进盛向的手里:「走吧。」 盛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眼尾微扬,跟了上去。 商业路只要过两个几十米的分岔路口就能到达季羡阳的小区。 也许是最近季羡阳与那群人碰面了好几次,他有些担心家里的那位卓女士发现之后会把自己腿打断,因此走得有些慢。 盛向看着他眼眸一直下垂,便问道:「打算怎么解决?」 季羡阳抬起头,略带鼻音地将音调上扬:「嗯?」 「……」盛向看着他嘴边还残留着豆沙饼的外皮残渣,想上手直接给他擦掉,但他刚伸出手,便重新伸进兜里,拿了一张餐巾纸,递给季羡阳,「擦嘴,嘴边有东西。」 季羡阳眉尖一抖,连忙接过,飞快地在嘴角划出了一道弧线。 但他擦完之后,又重新将头低了下去。 「再过一段时间告诉我妈吧。」季羡阳微嘆着气,「纸包不住火,按她那个脾气,要是再瞒,估计我会被她剁了。」 他咬下饼的最后一口:「我对抗不了,告诉我妈也只会让她更担心,但早晚都会知道,瞒不住的。」 季羡阳突然觉得这个决定有些幼稚,便下意识道:「你觉得呢?」 盛向扫过季羡阳的眼眸,转头看着前面的路:「告诉阿姨吧,她肯定有办法解决,我能做的就是陪你,其余的我可能也做不了。」 季羡阳止住脚步,抬头看着他。 半晌后,他才渐渐开口道:「谢谢。」 盛向将他手里的纸袋拿了出来,朝他歪头:「进去吧,我看着你回家。」 季羡阳一转头,看到门外的几个大字,这才发现他已经到家了。 短距离的路程,季羡阳头一次感到这段街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短。 「我……」季羡阳抿着嘴,看着盛向,「那我走了。」 盛向朝他微微点头。 「……」季羡阳迈出步,拿出门禁卡将大门推开,走了进去。 季羡阳走进小区后,加速了十几秒,但当他把手揣进兜里的时候,又慢慢减了速。 他缓缓转身望了一眼小区外的人。 纵使天空黑蓝,小区外的迷彩灯射得季羡阳眼都快瞎了。 那位蓝白色校服的少年照常显眼。 他还在那儿等。 季羡阳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自己。 他将手机亮屏,点开与盛向的对话框。 【拽羡】:站着太傻了,快回去。 【x】:我还能看见你。 【x】:看不见了我再回去。 「……」季羡阳有些凝噎。 他快速走进自己家的楼栋走廊,直接发了条语音:「还能看到吗?」 过了几秒,对方才回了让季羡阳松气的文字: 开始走了。 季羡阳将手机熄了屏,敲着自家的门。 门一打开,出现的是一位男人的面孔:「小羡回来了。」 季羡阳看着面前这位穿着居家服的男人,有些意外:「杨爸?」 他嘴角一咧,索性脚踩脚地将鞋脱掉,与面前的男人碰了一下拳:「你怎么回来了?」 那人将他的鞋放进鞋柜里:「你妈妈给我说学校开运动会,还关乎着你的名额,叫我回来给你提前庆祝打破纪录的成绩。」 第82页 「什么叫我说的?」卓敬坐在沙发上,将面膜从脸上扯下,「是你杨爸一听到这消息,自己回来的。」 她指着桌上的一桌菜,翘着二郎腿,指指点点道:「你看你杨爸做的菜,我都说了你和盛向在外面吃,他非要做。」 季羡阳强扯着嘴角,对他妈的断章取义给了好评。 他看着卓女士的笑脸,明了事理地吞下自己想顶死坦白的事。 季羡阳拉开餐椅,拿起桌上的黑木筷,对着杨衡笑道:「我还可以吃一点。」 杨衡坐在了他对面,给他夹了一些菜:「明天还可以吃,你今晚少吃一点,菜凉了吗?」 季羡阳摇摇头,往嘴里塞了几口肉:「没有,谢谢杨爸。」 他将筷子放下,给盛向发了消息: 【拽羡】:到家了吗? 季羡阳再次拿起木筷,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x】:刚到。 还增附了一张自己开门的图片。 季羡阳对着手机一笑,再夹了一些菜。 当他抬眸时,刚好对上杨衡的目光。 季羡阳张嘴的动作顿时一止。 他看到杨衡嘴角弯成了月牙,便清了清嗓。 杨衡瞬移到季羡阳旁边,盯了一眼沙发上的卓敬,朝着季羡阳问道:「看什么呢这样笑。」 季羡阳将手肘微微抬起,与他拉开距离:「没、没有。」 他将木筷放下,在杨衡的注视下起身飞去卧室拿睡衣,再飞去浴室:「杨爸我洗澡了。」 说完便将浴室门重重一关。 卓敬被吓得将二郎腿放了下来,努嘴问道:「怎么了他?」 杨衡走到了她旁边,端起了茶杯:「没事,应该是青春期都有的情况。」 卓敬迷惑将眉头一拧:「什么意思?」 「玩儿手机啊。」杨衡将茶杯稳放在茶几上,「吃饭都在看。」 卓敬叉着手,对浴室门做了个白眼:「他一直这样,说了也不改。」 「……」季羡阳将浴把打开,凭藉着浴室里的水声,将耳贴在浴室门上,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季羡阳把耳移开,慢慢退回到花洒底下。 他对着手机笑了。 很明显。 「……」季羡阳手撑在浴室里的洗脸池,拿手擦去镜子面前的雾水。 他脸快和小吃店里卖的草莓酱一样红了。 季羡阳快速将花洒的水温调低,冲着自己的脸一顿沖,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喜欢一个人到底有什么表现。 大概所有人都会有季羡阳这样的傻样。 只是与那人发了一条消息,就会对着手机笑。 —— 季羡阳再次缩短了洗澡时间,出来时还有些慌乱。 他几乎是用脚跳进的卧室。 季羡阳把自己重重扔在床上,嘆着气。 他手里拿着那两个别针,举在自己面前仔细看着。 在黄白交织的灯光下,红木别针的侧边隐隐约约泛着白光,季羡阳立马坐了身,抬头看着侧边。 他才发现,与字平行方向的侧边,还刻着一排英文。 但因为是连笔,季羡阳看不懂。 他指尖滑过「向」字,回忆着与那人发生的种种。 任何人只会在一个人面前卸下自己所有的伪装。 或者做一些自己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人海就像地球磁场,许多事物都会在余间穿插,但最终也只有两极相引。 季羡阳咬着下唇,一手抓着床沿,准备将别针放进自己的书包。 花了钱的东西,他得送出去吧。 随便找个理由就行。 钱不能白花。 他刚准备起身将两个别针装进校服兜里,卧室门就被一下推开。 季羡阳连忙将别针按下,一转身:「谁?!」 「是我。」杨衡端着水走了进来,「我敲了很多次门,你都没开,我就进来了。」 季羡阳:「你敲了门?」 杨衡点点头,坐在他对面,朝他伸出一只手:「至少五次。」 「我没听见。」季羡阳将手微微移向身后,想把别针挪到床被下。 谁知对面那人敏锐一瞥,嘴角一歪,朝季羡阳一撅嘴:「藏什么呢?」 季羡阳闻言便将动作停住,强撑着自己猛跳的心跳:「什么都没有。」 那人将手掌一下张开,温婉道:「拿出来我看看。」 季羡阳无效辩解道:「真没有。」 那人手仍然放在他面前,将额头挤出了三条皱纹。 「……」季羡阳放弃挣扎,无奈地将手里的两个别针乖巧地交了出去。 杨衡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打趣道:「别针啊,我还以为是情书呢。」 他看到别针上还刻着字,用手指了指:「情侣款?」 「别乱说。」季羡阳啧了一声,「不是别人送的。」 这话从季羡阳嘴里说出,杨衡更加惊讶:「你要送给别人?」 季羡阳没说话,只是别过脸,瘪着嘴。 杨衡打量着手上的别针,读出了上面的字。 季羡阳立马将别针从他手里夺过,把他推了出去:「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去陪我妈吧,我要睡了。」 那人还在穷追不捨:「是不是送给别人啊?男的女的?」 季羡阳将他抵在门外:「反正是个人。」 第83页 他快速将门关上后,一秒跳在床上,趴在枕头里。 季羡阳将半边发红的脸埋在白色枕头里,侧头看着别针。 「别针别在左旁,可以相互锁住彼此的心。」 那位老太的话围绕在季羡阳耳旁。 一个别针而已,季羡阳搞不懂为什么还要人为赋予意义。 但人世间的所有事物,都会被人为性地赐上感情。 季羡阳的手还在摩挲着红木刻字,不自觉地念出了上面的字。 他声带并未振动,因此显得他声调较低:「盛向。」 季羡阳一说出那人的名字,左心就像是被揪了一下。 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仿佛溺下了深海。 季羡阳将别针塞进了枕头下面,一下将床头灯关掉,掀过床被遮住了头。 密闭空间里的温度很快上升,热气逐渐让季羡阳额头冒了汗。 要死。 季羡阳皱着眉,强行控制着失控的心跳速度。 他伸出发热的手臂,翻身看了眼时间。 还有十个小时可以让他暂时清空大脑的记忆。 但季羡阳试了很多次,耗费了两个多小时才渐渐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 在意识处于迷糊的状态下,人更容易将梦境与现实混为一谈,亦或感到无比真实。 就像此刻的季羡阳,正在怀疑与盛向发生过的事。 他昨晚再次梦到盛向发了烧。 所有过程再次重演,只是再加了一段戏。 在他快贴上盛向的脸时,自己并没有在意盛向避开说的话。 而是试探着亲了上去。 他还能听到周围错乱的炙热呼吸和自己吐齿不清的喃喃声。 但他能清楚地记得,盛向在梦里笑着叫了自己一声「羡哥」。 而他也喊了好几声自己身上之人的名字。 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让季羡阳处在现实与虚境之中,分不清到底发生过没有。 季羡阳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心就像麻绳一样打着结。 一直到坐在观众席上,他心情都很复杂。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春梦。 大概是在青春期里最常见的事之一。 「啧。」 丁鹤刚分配了班上的工作,一听到声音,便立马转头。 只见季羡阳抓着自己的发丝,还时不时地拍拍脸。 「……」丁鹤拿手肘戳了戳正在给运动员拿水的乔沂,朝她努嘴,「诶,羡儿再这么抓下去,估计得秃顶。」 乔沂朝季羡阳那边盯了片刻,看他眼睛正看着观众席下的一个人,便把嘴角一勾,拿出食指在丁鹤面前摇了摇:「你不懂。」 丁鹤:「不懂什么?」 她将矿泉水塞进丁鹤的怀里:「红尘滚滚,少年不可避免。」 乔沂拿起了用班费买的相机,大步朝前,给丁鹤分配了任务:「你去发水吧,我去找羡哥。」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谁提我揍谁。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大概都猜到了剧情了吗w,启动表白倒计时! 第39章 影像 她穿过人群, 将相机藏在身后,坐到了季羡阳的身旁:「羡哥,你为什么不和学霸坐一起啊?」 季羡阳轻微哆嗦了一下, 抓发的动作停了下来,皱眉反问:「坐哪儿不是坐?」 乔沂瘪了瘪嘴,将相机硬塞进他手里,身体往后退了好几步, 丝毫不给季羡阳还回来的机会:「羡哥帮个忙, 我那边有事, 分配给我的拍摄任务完成不了了,我想你拍照还不错,就来找你了。」 季羡阳眉一挑,嘆气道:「拒绝。」 「想拍什么拍什么。」乔沂选择性耳聋,忽视了他的反驳, 转而将手移向一个人的方向, 跑下了楼梯:「比如那边, 他们快去检测点了。」 季羡阳绷紧下颚,看着乔沂逃命的背影,望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丁鹤, 嘆了口气。 在播报员的电音从黑箱里钻出时, 季羡阳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手翻越栏杆, 从观众席上侧翻了下去。 身后女生的尖叫和拍照的咔嚓声淹过主席台旁黑箱嗡嗡作响的电音。 季羡阳并未回头, 只是将相机举到眼前, 单闭着眼,朝乔沂指的那个方向对焦过去。 镜头里的视野一下缩小了大半, 模糊的画质渐渐清晰, 将操场上的每一个细节放大。 随着方向的转变, 出现在镜头里的面孔飞快变换。 最终,镜头对焦在了一位男生身上。 金灿的光线照射着棕地,直耀着那人的脸庞,投下橘黄的虚幻光影。 卷在手肘处的校服衣袖,隐隐约约反射着白光。 在浪潮般的人群里,他依然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狭小的镜头里,季羡阳能看清他扫额的刘海和微扬的薄唇。 那人似乎感受到镜头的拍摄,一下将头转了过来,直视着季羡阳。 业余的摄像师手一抖:「……」 季羡阳将头探出相机的上方,与盛向对视。 那人的笑容更加明显,两侧的酒窝凹陷,月牙形的眼眸在光下闪着操场的倒影。 盛向嘴唇动了动,但没有任何声音。 季羡阳仅凭他的唇形,也明白他在说什么: 「一直录着我吧。」 季羡阳指尖微微一颤,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看着盛向穿上了比赛的蓝白色背心,在一片尖叫声中走向了比赛场点。 第84页 他按下了拍照键,将移动的人群定格在了虚拟相框内。 季羡阳定了定神,拿起相机向前走去。 盛向的比赛场地被人围了一个大圈,嘈杂声不输昨天季羡阳在跑道上听到的。 季羡阳掏出盛向给自己的薄荷糖,扔进嘴里,拿着相机走到了人群的后面。 因为身高的优势,季羡阳同样能看到盛向那边的情况。 裁判举起三角红旗,朝空中挥舞着:「二号运动员完毕,三号运动员做好准备——」 声音一消失在空中,周围的女生就开始跺起了脚: 「到盛向了,救命,他好帅啊!」 「太窒息了,找不到死角!」 那位女生连忙点头,准备转过去再对她朋友夸赞盛向的颜值,但余光一下就瞥到了身后的男生。 那人正聚精会神地拿着相机拍摄,她看到季羡阳镜头的方向一直朝着前方,便试着将脖子往后一仰,看到了屏幕里的人。 「我靠你看,这不是季羡阳吗?」女生激动得再次拿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人,「他在拍盛向诶!」 尾音一落,几十双眼眸同时盯住了季羡阳。 「……」季羡阳瞥了一眼对着他捂嘴笑的一排女生,顿时感到后背有些发凉,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诡异的气氛让季羡阳哽下唾沫,朝盛向那边的方向一直瞟。 靠近他的那位女生立马招呼着旁人,叫他们往后退,转头对着季羡阳说道:「羡哥,你多拍点,我们把位置给你让出来。」 由于动静太大,正在比赛跳高的运动员全都望向了季羡阳这边。 包括他镜头里的人。 「……」 季羡阳看向那名女生,脸部表情友好地表示了「我谢谢你」这四个字。 他无奈地走上前,重新按下拍摄键,记录盛向的一举一动。 当盛向简单地活动了筋骨后,向前迈步的前一秒,将头转向季羡阳。 季羡阳呆了几秒,但盛向迟迟没有动作。 就像是在等自己跟他说句话。 季羡阳的学渣头脑仿佛开了窍,知道盛向在等什么。 人们在做一件自以为重要的事时,都希望能听到为自己喝彩或助气的声音。 季羡阳清了清嗓,看着盛向,咬着下唇,眼眸微弯。 人群的鼎沸声完全淹没了季羡阳轻轻发出的说话声。 也许是夏风炽热的缘故,季羡阳微小的声音随风伴入了盛向的耳内: 「加油。」 这是那位毫不知自己已经脸红的少年说出的。 盛向忍着在比赛中途笑场的危险,别过头朝裁判点头。 「三号运动员已准备!」 裁判将三角红旗向下一挥,盛向就跑了出去。 季羡阳在一群女生的吼叫声中认真地看着盛向起跳越杆的动作。 盛向起跳动作无比轻盈,但高度已经超过了空中的横竿。 那人将身体后仰,上衣随着他动作的惯性往上一滑,露出了他的腹部线条。 季羡阳的记忆当即就从脑内蹦了出来。 他对于盛向的腹肌,眼红过不知多少次。 就连在梦里,他也贪婪地摸了一把。 「……」季羡阳不敢再看,怕重蹈覆辙。 操场上人如潮海,季羡阳有一点不正常的反应,都会被注意到。 「在看什么?」 季羡阳的额头传来指尖温热的触感,随即抬起了头,正巧对上了盛向的视线。 「没。」季羡阳将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你跳完了?」 盛向点头道:「跳完了。」他将录像结束按键按下,「录好了我们就回观众席吧。」 季羡阳将相机拿在手里,与盛向并肩着走出人群。 换作以前,季羡阳对于人们的目光从不在意。 但人就像浪潮,潮涨潮落是不一样的。 季羡阳仍然直视着前方,但脸部却严肃得像是一位领导视察工作。 没人发现他内心的活动是有多么疯狂。 季羡阳和盛向走在绿荫下,朝观众席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盛向就问道:「你刚没有看我跳吗?」 季羡阳一下回答:「我、我看了。」 「是吗?」盛向微微低头,带着点鼻音,「那我走过来你为什么还要问我有没有跳完?」 「啊?」 季羡阳眉头都快皱成一团毛线了。 「我是看太入神了。」他把手里的相机左右摇了几次,「你的帅照都在这里面。」 盛向看了他片刻,倾过身将相册翻了出来。 季羡阳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纵使盛向靠过了身,但他却没把相机从季羡阳手里拿去,而是握着季羡阳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上面滑动着。 盛向微微出了汗,但仍然残留着薄荷香气。 要不是季羡阳知道他身上时常揣着薄荷糖,洗衣液也是薄荷香的味道,他都能怀疑这就是盛向的体香。 季羡阳一开始很不习惯这种味道,但又好像没过太久,他却觉得这味道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刺激。 就像他已经喝惯了盛向的养生茶。 季羡阳看着盛向突然一笑,便紧张问道:「笑、笑什么?」 盛向将头一转,酒窝挂在脸上:「你拍得很好看。」 第85页 他再次单扬眉,指着那里面的自己,问着季羡阳:「相机里的好看,还是你面前的我好看?」 「……」季羡阳离他距离很近,就盛向的连每一寸呼吸他都能感受到。 他微微侧过头,低了下去:「你好看。」 盛向将他的手腕轻轻放开,微微一低头,想去看清季羡阳咬唇的表情。 「盛向——」 轻快的女声传入盛向的耳内,让他停止了动作。 两人同时转过头,看着那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 「刚才的比赛我没看到,没有给你加油,」那位女生将运动饮料递给盛向,「比完赛肯定很口渴,给你买的。」 盛向颔首道:「谢谢,但不用的,我有水喝。」 「那季……」她看着季羡阳有些皱眉,便连忙改了称呼,「羡哥喝吗?」 季羡阳简单回复了一句:「不用。」 那名女生瘪了下嘴,又对盛向说着:「现在去我那儿吧,有急事需要和你商量。」 盛向听后,看了一眼季羡阳,随后嘆了口气:「我过去一下,你先回去。」 还没等季羡阳反应过来,盛向就和那位女生走出了绿荫道。 刚刚还在和自己又说又笑的人,此时此刻竟和别人一起走了。 这是季羡阳第二次看到这名女生。 可是他连那女生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她一叫盛向,盛向就会跟她走。 所以这算什么? 自己就这样被抛弃了? 季羡阳顿时感到肝里起了火,他踢了一下路边断了的树杈,将它踢进了深绿的草丛。 「羡哥你在干嘛?」 季羡阳听到了乔沂的声音,立马转过头去看她。 他含糊地应着声:「感受脚力。」 季羡阳看她手里拿着水,便伸出手:「水喝过吗?没喝过给我。」 「没,没喝过。」乔沂将水从手里拿了出来,准备递给他,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在季羡阳碰到瓶身的一剎那,又将手给缩了回去,「不行!盛学霸说不能给你喝冰水!」 「什么?」季羡阳从喉咙里发出一丝无声地冷笑,「他人都不在还管我喝什么?」 乔沂坚定道:「不行,他都嘱咐我了,我得做到。」 季羡阳内心此刻对盛向的评价是:真有种。 他将水从乔沂手里快速拿了过来,将冰凉地饮料灌入了火辣的喉中。 乔沂垫脚也不能够着季羡阳手里的饮料,只好跺着脚,无奈道:「学霸说你喝了冰水会肚子疼,你怎么还要喝?」 季羡阳很快将一瓶冰饮料喝完,还将瓶子捏成扁状,朝着离他有着几米远的垃圾箱一扔。 都说冰凉的东西最能寒骨,但季羡阳怀疑这是错误的说法。 他并未感到一丝清爽,而是感到身体越发地有烫感。 季羡阳听到垃圾箱里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响声,便微微闭眼:「天热,降火。」 作者有话说: 明日就国庆啦,红包雨持续掉落w; 季羡阳:那女的谁。 第40章 期末 「……」乔沂定眼看着季羡阳丝毫没有汗珠的额头, 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我们过去吧。」 季羡阳揣着兜,抓着有些凌乱的发丝, 从鼻腔里呼出一丝气:「跟盛向一块儿走的那个女生,你认识吗?」 「啊?」乔沂对他问的问题感到有些惊料,连哦了好几声,拿手比划着名, 「她是杨佳晴, 盛学霸年级第一, 她年级第三。」 「……」季羡阳轻咬着下唇。 得。 郎才女才。 季羡阳嘆出气,刨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走这么近?」 「因为……」乔沂咳嗽了几声,将即将说漏嘴的话给圆了回去,「学霸之间肯定都要相互切磋嘛, 讲题论题什么的, 都很正常。」 季羡阳还是一肚子火, 他重复了一遍那女生的名字,开口问:「那她为什么不找年级第二,非要找盛向?」 乔沂顿时语塞。 她勉强地朝季羡阳微笑了十几秒, 脸部都开始抽搐了。 季羡阳与她对视了片刻, 有点担心乔沂的笑肌僵硬, 因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将相机肩带往上扯了一点, 便转身朝观众席走去。 乔沂连忙跟上, 快步走了好几秒才追上了季羡阳。 她仰视着季羡阳,见他一脸想揍人的表情, 犹豫了半秒才开口道:「羡哥, ……你怎么了?」 那人淡淡回道:「没怎么。」 乔沂绷着嘴, 朝操场下方望了一眼,嘟着嘴道:「盛学霸不在,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可以跟我说。」 她可以转述给那位学霸。 季羡阳听后,停止了迈脚,转头看着乔沂。 突然,季羡阳从肺里慢慢吐出气,像是在压火,但眉头仍是微皱着。 他挤出一个笑脸上,对乔沂狠狠说道:「我很开心,我开心得不得了。」 「……」乔沂望着季羡阳的笑,不断将双手摩擦着手臂,咽下了唾沫。 她走在季羡阳的身旁,被他的冷怨气裹挟着,直到走至了观众席上,她才恢复了常人的感知。 等到季羡阳在摆弄相机时,乔沂才坐到了他的身旁,指了一下相机:「羡哥,你拍完了吗?」 季羡阳头正顶着烈日,很快就出了汗,原本就有些不平的心情更加烦躁,但仍然对乔沂轻轻点头:「嗯,你等一下。」 第86页 他翻看着盛向的录像,一遍一遍地挑选着他的定格照。 当他指尖滑到最后一张照时,季羡阳的心跟着咯噔了一下。 屏幕里显示出的正是盛向微微侧头,朝着镜头笑的定格。 盛向背对着金光,但眼眸却倒映着光影。 季羡阳连续按了几下放大键。 不知道是因为镜头本身画质清晰还是自己拍照技术颇佳的原因,季羡阳完全能看清盛向眼里的自己。 放到最大后,照片就有了些颗粒状的模糊感,但他就是能辨别出那是自己。 因为没人能像个傻子一样抱着个相机正对着人犯花痴。 他脑内里蹦出一根弦,牵扯着自己的私心。 他拍的那人,正巧也注视着自己。 那是他拍的,所以他有权决定这张照片的去留。 季羡阳不想让这张照片出现在大众眼里。 因为那人实在是太耀眼了。 季羡阳不想听见人群对这张照的惊呼声。 私心会在特地场合占据人的全部,指令着人去做自认为对错是非的事。 季羡阳就是这般。 他将手机蓝牙与相机相连,将这张照片上传到自己的手机里,随后将相机里同样的照片一併删除。 季羡阳平静地将相机递给乔沂:「可以了,你拿去吧。」 乔沂双手接过:「行,谢谢羡哥了啊。」 季羡阳望着手机屏幕,朝她点了头。 他不知道这样是否正确,但他明确自己这样做的出发点。 很简单,他就是想私藏。 哪怕这张照会被自己永远保存在无人观看的相册,又或许过段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现在,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 他脑子内浮现出了盛向和那位女生走在一起的画面,发毛的心更加抓狂。 那杨什么,还准备递水给盛向。 但他没收啊。 那是不是……不会威胁到自己。 「啧。」 神经病。 季羡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陷入了自我矛盾的环节,丝毫没有注意到观众席上的人群正在散去。 正在集合的六班份子看着他们的羡哥还坐在位置上,观看着他的表演:「……」 「我觉得羡儿最近真的不对劲,」丁鹤看他敲着自己的头,害怕道:「他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或者受了什么精神上的刺激啊?」 乔沂看着相机里的学霸,连啧了几声,耸肩道:「精神上的,其实没什么大碍。」 丁鹤一脸懵地看着乔沂:「说的什么话!」 他转身跑去了观众席,将季羡阳唤回了神,竭尽全力挽回着他的形象。 校运动会落幕时,人群蜂拥至操场大门。 要不是盛向去叫他,估计季羡阳得坐在到日暮。 丁鹤再也忍不住了,放了学便问了他近期无比反常的举止的原因。 但季羡阳没和他多说一个字,只是拿手把他的脸给掰回去,让他把嘴闭上。 —— 自从上一次那女生出现后,季羡阳就频繁地看到她来教室找盛向。 以至于盛向似乎每天都变得很忙碌。 季羡阳有过好几次想去问他的冲动,但没有找到契合的时机。 六月末的夏鸣,让渝城九中的学生逐渐埋入了如深海似的书本。 六班班里的人下课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在教室疯狂打闹,全都在内卷着复习。 日子逐渐被时钟上旋转的长短针吞噬掉,夏季的燥热也随之袭来。 期末课表安排依旧没变,但课堂的内容不再是轻松的梳理,而是难度的拔高分析。 扩音器里的声音依然掺杂着季羡阳听了就会头疼的断续电音,震得他耳朵都发麻了。 他的笔记做得差不多了,便将手撑在自己的下巴处,无聊地转笔到下课。 满篇的文字将班里大部分人成功催眠,以至于在下课铃声播出时,人们就趴下躺尸了。 季羡阳出奇地没有进行上课睡觉的行为,他同桌多次不在,自己得负责帮他手动复制一份笔记。 当他第一次给盛向做笔记时,他一打开就看到了扉页上写着的瘦金体: 我会陪着你复习。 他盯着这一排字迹盯了很久,才静下心来做笔记。 学霸说到做到。 季羡阳不知道盛向白天经常出教室干什么,但盛向每天仍然给他圈题,用线下线上两者方式给季学渣补习着功课。 也许是因为季羡阳看到那人给自己写的话,从而打了鸡血,像个黏板一样,不是粘在教室,就是粘在操场的训练跑道上。 他不明白这样做对自己会有什么改变,大概就是像盛向说的那样。 自己并不差。 人不用把事做得有多么完美,只要做得比上次好一点,那就是超越。 季羡阳在盛向的招呼下,将这样的状态一直保持至期末。 他其实很想骂盛向这种无情的逼刑,但他一听到盛向的嘱咐,就很想在他面前做一些比较惊喜的事。 —— 光阴只会在世间事物的变化中告诉人们它已经过了多少。 就像六班教室里的课桌上不再出现一本书,而是长方形的考试标籤。 人们背着书包流窜在走廊,机械化地走去自己的考室。 第87页 季羡阳和盛向的考室在同样的楼层,但处于一头一尾。 盛向每次都是送季羡阳去了考室后,才绕了个弯走去走廊的另一端。 最后一堂考试在中午结束,下午时全校就会开启暑假补课的课程。 盛向背着鼓鼓的斜挎包,和打着空手的季羡阳并肩上了楼。 当他走到季羡阳考室的前门时,伸手掏出了季羡阳考试需要用到的东西。 「笔、橡皮、笔芯,拿着。」盛向将考试用具塞在他手里,顺带着给了他一颗薄荷糖,「提神。」 「……」季羡阳再次在众人眼下拿过盛向给的东西。 「我忍不了了,」丁鹤夹着透明袋,指着这两人,「学霸,你不能这么惯着羡儿吧,他有手有脚的。」 盛向看了他一眼,朝他一笑:「那你叫乔沂给你拿。」 「惯着吧,惯着吧。」丁鹤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先进去了,省得眼红。」 季羡阳见丁鹤不屑地进了考室,嘴角微微一勾,抬眸对盛向说道:「我进去了,你走吧。」 「嗯。」盛向将斜挎包的拉链拉上,在季羡阳走进考室的前一秒叫住了他,「最后一堂考试了,再次加油。」 季羡阳过了几秒才低头「嗯」道:「知道了,加油。」 盛向朝他轻微点头,看季羡阳走进后,才渐渐消失在走廊处。 地狱般的七十五分钟考试时间,每一秒都是在磨练考生们的定力。 学校怕空调和风扇的杂音影响到学生的考试,便下令不开放此清凉功能。 季羡阳卷子写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已经汗如雨下了。 他将手肘从粘人的答题卷上拿来,把米黄色卷子摺叠,扇着风。 卷子的轻微沙响引起了站在门口的监考老师的注意,她走在季羡阳桌旁,敲了敲桌面:「这位同学,你怎么了?」 季羡阳继续扇着风,抬头看了一眼快被阳光晒爆的窗户,沖她说道:「您不觉得热吗?」 监考老师:「不热啊。」 「……」季羡阳将卷子放了下来,重新摆在了桌上,朝她点头道:「我也觉得您不热,毕竟门口那儿的风力应该得有二三级吧。」 话音刚收尾,考室里就传来轻微的噗笑声,写卷子的手都抖了起来。 监考老师接下来都是保持着死鱼眼的表情:「……」 季羡阳剩下的题不怎么会,但他仍然在火烧一般的情况下执行着盛向让自己写步骤的命令。 他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不是擦鼻尖就是去翻有些粘人的答题卷,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他才用正眼看了一下自己坐的位置。 那铃声就如冤魂的开始,季羡阳一出考室,就能看到走廊上的人们正在哭爹喊娘。 唯独只有丁鹤的关注点与常人不同。 他一路拍着巴掌,把季羡阳吹上了天:「羡儿,你可真牛逼,那老师一听你说话就垮着个脸,好像女巫啊。」 「……」季羡阳还流着细汗,见他一直笑,便转头警告,「要不我给你点个笑穴,让你笑个够?」 丁鹤立马将笑容收回,严肃地走进了自班教室。 考试完的第一件事,就是当上课本的搬运工。 季羡阳从自己的杂物柜里将课本抱出放在桌上,又望了一眼盛向的杂物柜。 「他书怎么还没搬?」季羡阳指着盛向的柜子,对一旁的乔沂问道。 乔沂听后便将手头里的书抬高了一点:「我刚和学霸一起过来的,但他去了办公室,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知道了。」季羡阳呼出气,把丁鹤叫了过来,「你帮盛向搬书吧。」 丁鹤好不容易将自己堆成山的书本整理好了,闻言便露出吃惊的表情:「嗯?为什么啊?」 季羡阳点了点盛向的书,沖丁鹤歪头:「来沾沾你们学霸的喜气,我就不用了。」 丁鹤微微皱眉,抽了几本书叠在手上,想了片刻,对即将走出教室的季羡阳说道:「我咋感觉这场面有点似曾相识呢?」 季羡阳当他自言自语,自己走出了教室,准备去厕所洗一把冷水脸降降温。 他刚一踏出教室后门,就碰上了之前来找盛向的那位女生。 那女生一看到季羡阳,便开口问道:「羡哥,盛向在吗?」 「……」季羡阳看了她一眼。 刚考完试就来了? 季羡阳飞快回答:「他不在。」 杨佳晴一下拉住了要走开的季羡阳:「那他在哪儿?」 季羡阳因为习惯动作,差点把手肘抵了出去,但在前一秒被自己给控制住了。 他忍着不知哪儿来的火,冷着声,像是在问自己:「他在哪儿我怎么知道?我是他谁啊?他去哪儿非要告诉我不成?」 杨佳晴听后将手松开,眉头微皱,嘴角一颤:「不是,羡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季羡阳也跟着皱眉:「什么?」 他疑惑地想要问个明白,但在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声音: 「杨佳晴?」 盛向迈步走了过来,将季羡阳往里拉了拉:「有什么事?」 杨佳晴从她手里拿出了a4纸,递给了盛向:「稿子处理好了,就想拿给你。」 她靠近着盛向,朝他指了指一旁面无表情的季羡阳:「羡哥那里……你解释一下吧,免得把我当成情敌。」 第88页 盛向听后望了一眼那人,看他薄唇上下动着,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状态,便忍笑点点头。 杨佳晴对盛向做了告别的手势,下楼走了。 「……」季羡阳看着盛向一直盯着自己,便抬高了下巴,「你干嘛?」 盛向将稿子摺叠了几次,问着季羡阳:「你刚和她说什么了?」 季羡阳一下转身,走进了教室:「关你屁事。」 他待在椅子上没几秒,便朝刚坐下的盛向说道:「杨佳晴是吧?你为什么和她这么近?」 作者有话说: 杨佳晴:冤枉,我不是情敌! 国庆第二天快乐w!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表白进度快到底了! 第41章 发现 盛向转过头, 看着季羡阳单脚踩着桌槓,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体靠着椅子, 正偏过头问着自己。 他将嘴咧了咧,把兜里的稿子拿了出来,准备放在他桌上。 「大家静一静啊,我说几件事。」 高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正站在讲台上拍着掌, 招呼着底下的闹猴。 班里的人抱着书本, 闪现到了自己的座位。 盛向将稿子轻轻移到季羡阳面前,示意他看,准备开口说话。 但那人不光用不屑的眼神看了他一万,还将稿子给推了回去,把视线放在了高莉身上。 等教室安静下来后, 高莉才清了清嗓, 伸出两根手指, 在空中比划着名:「第一件事,就是考试成绩会在下午出来。」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便开始了嚎叫:「什么?!不是刚考完吗?!」 「这死刑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季羡阳的反应与常人相差无几, 对学校的办事效率感到惊讶。 他也不知道自己进步多少。 或许一小步, 或许一个台阶。 所有的紧张都随着季羡阳扯喉的动作吞了下去。 无论结果怎么样, 总归努力过。 既然努力过, 那么再差也不会接近谷底。 季羡阳刚呼出一口气, 就听见旁边那位学霸敲了敲他的课桌: 「不用担心,我们会跨出很大一步。」 「那也是我, 你还需要跨什么?」季羡阳将身体移了移, 靠在了窗台的白墙上。 盛向笑着将头微微低下, 从鼻腔里发出了「嗯」声。 「好了,接下来说第二件事。」 高莉等着底下的学生发泄完后,再拿手拍了拍,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她将讲台的位置让了出来,站在了第一排的桌前,朝最后一排的人抬了抬下巴:「盛向,上来说吧。」 那人应了一声,立马从椅子上起身。 他与季羡阳对视了半秒,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走上了讲台。 盛向扫了一眼底下的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还有些闷气的季羡阳。 他的声音在教室内来回传荡,听着较空灵: 「我将与另一位同学代表学校参加全国主科比赛,启程时间在一周后。」 当他将嘴角闭成一条缝时,底下的人流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 而季羡阳却直勾勾地望着他。 盛向移开视线,继续说道:「之所以在这么紧的时间内才告诉大家,是因为之前一直在做准备。如果太过张扬,最后没有拿到比赛资格,就会使大家失望。」 班里人一顿鼓掌:「学霸我们相信你!」 「盛学霸加油!」 盛向朝他们一笑,道了谢,慢慢走向了教室的后排。 当他坐到了椅子上,光看季羡阳的冷脸就知道他会有很多话想吼自己。 但盛向等了好几秒,也没见季羡阳开口说话。 等高莉走出教室后,盛向看了看黑板上方的圆钟,在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准备转头向季羡阳解释。 但季羡阳好似憋了很久,抢先一步问他:「你要走?」 那人抿了一下嘴,横着眼看他:「所以杨佳晴是要和你一起去?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盛向今天是第二次看到他连续发问时带着一些怒,因此勾了勾嘴角,回答的语速有些慢:「她是我搭档。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让你多想了吧?」 「谁他妈多想了?!」季羡阳将身体后仰,离盛向稍微远了一点,「别他妈往自己脸上贴金。」 盛向连连嗯道:「那我再贴一次,」他将稿子重新移到季羡阳眼前,头往左边靠了一点,「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怕到时候连比赛资格都拿不到,最后一场空,你会对我失望。」 「……」季羡阳眉头扯了扯,指尖放在了盛向的纸稿上,望着他。 午间的光如瀑布般洒在窗后的木课桌,将纸上的黑字照得反射出了金光。 教室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安静得连滴落在地的汗珠也好似发出嘀咕声。 盛向看季羡阳的眼眸不断向自己瞥着,嘴唇微张但又没有开口,便朝他歪头:「那现在可以和我说话了吗?」 「……」季羡阳转头看着他,倒吸了几口气,「你……」 他将眼眸下垂,尾音渐渐弱了下去:「我只是觉得……这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 季羡阳嫌自己可能太过矫情,便没再说话了。 也许就是因为看过太多次他在走廊和办公室的身影,但从未说明原因。 第89页 但那人也没有必要向自己解释什么。 毫无瓜葛,也没有理由。 季羡阳指腹微微出汗,摩挲了片刻,准备起身。 可他当一迈腿,手臂就被人拽着。 季羡阳往后退了一步,大腿根部抵在了课桌的稜角,身体微微后仰。 那人单手撑在木课桌上,堵住了季羡阳的去路,低头看着他: 「我所有的事都是在自己准备好之后再告诉我想告诉的人。」 盛向望着季羡阳的眼瞳,每一个字都从心底里蹦出:「所以面对你,我不能有任何差错。」 季羡阳手肘被磕得有点发麻,但僵硬的身体让他不敢有任何动作。 直到热风涌入窗内,抚过季羡阳后颈,他才扭动了泛麻的手腕:「那之前,你经常不在教室也是因为这个?」 盛向:「嗯。」 「……」季羡阳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去,但眉头依然蹙着。 他将身体往盛向那边移了移,伸出手肘轻戳着他的手臂:「我饿了,去吃饭吧。」 盛向将手从桌上拿开,转而拽着季羡阳的手腕,将他从过道里拉了出来。 —— 六月的热浪在空中不停翻滚,排成长龙的人群拥挤在食堂大门,巨大的嘈杂声让温度瞬时升温。 季羡阳被盛向拉着走在绿荫下,直接拐过了食堂,进到有段时间没去光临的小黑店。 店内的杂乱电线依然放置在柜面上,白色的热气从窗口里不断冒出,熟悉的香味唤着季羡阳的记忆。 季羡阳端着牛肉面走去上次与盛向一起坐的位置,开着黑色大风扇吃了一阵后,再把盛向给自己夹的牛肉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和他回到教室。 九中很快将补课课程的时间安排表贴在了每个班的公告栏上,当乔沂念出白纸上写着「自习」二字时,班里人再次发出震耳的吼声。 季羡阳扯过卷子,将它们甩进了抽屉,趴在了桌上补觉。 将近半月的超负荷刷题训练,让季羡阳一看到文字就会出现催眠的副作用。 几个小时的自习在季羡阳眼里,等于天然的美觉疗程。 季羡阳咳了几声,侧过头对盛向说道:「可以睡觉吗学霸?」 盛向起身将蓝色窗帘拉过,低头问道:「很困吗?」 季羡阳动了动头,闭上了眼。 盛向看着他上下重合的长睫,轻声道:「放心睡,我会叫你。」 季羡阳像以往一样,将头侧靠在单臂,对着盛向的方向趴了半天。 接连两三个小时的自习被六班的份子变成了茶话会,但看到季羡阳在座位上休眠,又瞥到盛向在背着稿子,还时不时扭头过去看着季羡阳,便将说话声音降调到极致,全然不关心自己的成绩。 丁鹤下位走了几圈,最终在盛向旁边弯下腰,还将书捲成圆柱:「学霸,今晚去聚一下吧,就今天有时间,明天起就有晚自习了,没时间给你开欢送会了,我们不能有遗憾啊。」 盛向抬头对他道:「不用给我开……」 丁鹤将腰直了起来:「这不行,全班投票决定的,得给你开一个。」 盛向看丁鹤还想说话,便阻止了他,朝他点头,让丁鹤回座位。 离出牢狱还有最后六十秒时,教室里的杂声逐渐放大,吵得季羡阳手臂一弯。 盛向手撑在下颚处,看着他揉眼的动作:「脸上有红印了。」 季羡阳迷糊着应了一声,发音有些不太清晰。 盛向将他拉了起来,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后才松了口气:「你睡太久了,是不是没力气?」 「还好。」季羡阳甩了几下有些晕的头,任凭盛向拽着自己的手腕,直到跟着班里的大部队走出了学校,他的意识才完全恢复了过来。 季羡阳和几十个人一起走在街上,大咧的走路姿态顺带着自己的回头率提高了几倍。 他看着丁鹤带自己走进了繁华区火爆的火锅店,坐下时不解地问着临座的乔沂:「要干什么啊?」 乔沂很快将菜都倒了下去:「给学霸开个欢送会,他不是下周就要去市中心比赛了嘛。」 季羡阳立马将头转向火锅店的门口,正看到盛向在柜檯前支付着。 季羡阳抿着嘴:「……」 对啊。 他差点忘了,盛向下周就要离校了。 会离开班,会离开自己。 「羡哥?」乔沂看他有些出神,便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事的,学霸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 季羡阳动了动喉,将手指关节弯曲。 「咱们一桌喝两瓶啤酒啊!今天是给学霸的欢送会,别管上不上课,今天给我喝!」 丁鹤向老闆求了一箱啤酒,正在平分着。 当绿色酒瓶磕在桌上的那一剎,季羡阳摊出了手:「酒。」 乔沂刚把啤酒盖打开,扭头望着季羡阳:「羡哥你要喝酒啊?」 季羡阳保持着动作:「你们都喝酒,我一个人喝白水?」 乔沂有些惊喜地看着他,拿过了杯子:「行,难得见你沾酒,我给你满上。」 季羡阳接过酒,灌了几口,将杯子咣地一下放在了桌上。 众人听到声音后,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大概维持了好几秒,才有人问道:「羡哥喝酒了?」 第90页 「羡哥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季羡阳将一整杯酒灌下了喉,眼眸盯着从锅中冒出的白烟:「丁鹤。」 丁鹤清了清嗓:「在。」 季羡阳抬起眼眸:「你觉得……盛向怎么样?」 「啊?非、非常好。」丁鹤有些猝不及防。 季羡阳没说话,只是咬着唇。 丁鹤拍手道:「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腿受伤,他每节课都给你做了笔记,还给你擦桌,整理书本什么的,我和他去吃牛肉面的时候,他也还在给你圈题。」 季羡阳眉头一扯,敏感一问:「牛肉面?」 「嗯。」丁鹤反而奇怪道,「对了,你之前给我说他吃牛肉面的习惯,但他没有最后吃牛肉啊。」 季羡阳:「什么?」 「喝酒干嘛?」 季羡阳头顶上方传来较为低沉的声音,让他不禁抬起了头。 「别喝了。」盛向朝服务员要了一杯酸梅汤,将季羡阳杯子移到离他最远的位置,「喝了你肚子会疼吗?」 丁鹤耸了耸颈,在当事人面前熘去了另一桌。 「……」季羡阳接过盛向给自己夹的菜,但没吃几口。 盛向将吸管放进高杯里,推到季羡阳面前,嘆着气:「酸梅汤喝了,不然你脸红着回家,阿姨会骂你吧?」 「……」季羡阳有些头晕,乖乖接过,灌了下去,丝毫没有让吸管发挥它的作用。 季羡阳一直不说话,好似热闹的氛围在他这里被隔绝。 他脑子有些乱。 六班份子完成了光碟行为后,才对季羡阳两人告了别。 盛向一直被人们拉着提前听他们的心里话,并收下了他们临时买的吉祥物。 季羡阳看他手上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索性空手揣兜,勉强与他并肩走,答应学霸先去他家把东西放了再送自己回去。 盛向和他拐进小区开门后,才转头问着季羡阳:「今天为什么喝酒?」 季羡阳过了几秒才回着:「就是想喝。」 盛向将袋子放在桌上,低声道:「因为我吗?」 季羡阳坐在沙发上,双手撑在两侧:「少自作多情。」 「那我就当自作多情了。」盛向将倒好的热水放在茶几上,示意他喝,「我去卧室换件衣服,然后送你回去。」 季羡阳接过透明的玻璃杯:「快滚吧。」 他很想盛向现在离开一会儿。 季羡阳看到盛向走进卧室后,才将已经布满白雾的水杯从嘴边移开。 他不知道该怎样和盛向开口。 他没办法像班里人一样,可以轻易开口告诉盛向自己会想他。 对一个人的感情达到极致,会觉得哪怕再简单的话,再容易的事,都会被自己自动美化,从而只有藏于心里,才觉得安全。 但也会感到不安。 在季羡阳明白自己与常人不同后,对盛向多了几分贪婪的依赖。 他甚至还想过几次,盛向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 季羡阳手一抖动,杯里的水便洒在了地板上。 他连忙抽了几张纸,跪在地上擦着。 当他准备起身时,却瞥到了茶几下的抽屉还敞着缝。 季羡阳凑过去准备将它关上,但在指尖碰到抽屉稜角时,他看清了抽屉里的东西,瞬时愣了。 抽屉里放着大约有几十张照片,而每一张照片背后都写着字。 而几十张照片中都是不同的场景,但都只有一位少年的身影。 那人带着少年十七八岁专属的跋扈,出现在各种光线下,映着他的五官无比立体。 季羡阳喘了几口气,将最新一张的照片翻了过去,背后的空白处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2019/6/6; 他在操场上的身影,最终也是我能触碰到的。 季羡阳又翻了过去,看着照片里的人在定格在跑道上,正扑入盛向的怀里。 季羡阳脑内只觉嗡地一声,其余便一片空白。 盛向抽屉里全是他的照片,各种场景的对应着不同的时间。 而他手里拿的,正是前不久校运动会的照片。 季羡阳喉咙被像是被堵着,暴露在空中的嘴唇开始发干。 他努力控制着有些颤抖的手,再次拿了几张照。 第一张,是他在教室后排睡觉: 2018/5/31; 他下课喜欢补觉,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他晚上要睡好。 第二张,是他靠在走廊的白墙上: 2019/1/5; 他又被罚站了,但没睡醒的样子,倒挺可爱。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有他这么多照片? 「可以走了。」 季羡阳听到盛向的声音后立马转头。 他继续喘着气:「盛向。」 那人听到季羡阳发出的沙哑声,问道:「怎么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季羡阳手上的照片,便止了动作。 季羡阳眼瞳被橘黄的客厅暖光照耀着,眼底却染上了少许薄红。 他用尽力气,才扯动了嗓:「你为什么……有我的照片?」 作者有话说: 每一张照片的记录,都是少年青涩的藏意。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和喜欢! 最近满课的安排比较多,有些忙(哭)(鞠躬) 第91页 第42章 露白 季羡阳与他隔空相视了好几秒, 也没见盛向有任何的动作。 他喉像是烧着火,强撑着自己坐回到软垫沙发上,但手里却紧拿着他的照片:「这……什么?」 「……」盛向指尖颤了几下, 唇紧闭着。 他胸口起伏了几下后,便轻步走了过去,单腿屈着,蹲在了季羡阳的面前, 左手撑在季羡阳腰侧, 抬起头望着他:「所以……你现在发现了是吗?」 盛向扯动着喉结, 深邃的眼眸望着季羡阳紧绷的脸:「你酒醒了吗?」 那人嗓音暗哑:「醒着。」 「好。」盛向转头望了一眼抽屉里的照片,唇色微红,「照片你看见了,从以前到现在,我在你丝毫不会经意的地方, 看过你很多次。」 季羡阳倒吸了一口气, 望着他:「你……」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对吗?」盛向一下打断, 语速有些慢,「但喜欢之下还会有暗恋,你又知道原因吗?」 那人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样看着盛向一个人说话。 片刻后, 季羡阳轻摇着头, 两片薄唇发出了声:「不。」 盛向眼眸盯着瞳孔微扩的季羡阳:「因为那个人, 会用极致的行为去阻止他疯狂的想法, 直到自己无法控制。」 他将下巴凑了过去:「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做事是在俱备所有条件后, 才去做的吗?」 他面前的人带着鼻音:「嗯。」 「季羡阳, 那我现在告诉你。」盛向喘了一口气, 压下狂跳的心脏声,将季羡阳手里的照片拿了出来,声音无比低沉而温情,「我藏了很久……我喜欢你。」 季羡阳的唇被空气抽走了水分,干裂的纹理贴在了他下唇,让他半天才说出断断续续的话:「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盛向指尖渐渐弯曲,额前发丝扫过了他的眉眼,「从一开始,到很最后。」 季羡阳呼吸渐渐加重,每吐出一口气,都像是要用很大力气才能控制。 客厅里橘黄灯照着四目相对的两人,周围安静得连深处的虫鸣也掩盖不了季羡阳的心跳声。 就像是要立马要冲破肤寸,温热的血液在身体内流动上限而亡。 沙发垫被季羡阳抓着起了皱,他指腹已经发了汗,但他并未松手。 「季羡阳。」 当盛向再次轻声地叫他了名字时,季羡阳手一紧,额头发着汗。 盛向低头扯动了一下嘴角,撑着膝盖慢慢起身。 骤然间,季羡阳手一下抓着盛向的衣角,抬起头望着他:「我……」 「很突然,对吗?」盛向慢慢眨眼,「你现在不用给我回应,我只是告诉你。」 盛向将他牵了起来:「主动权在你这儿,不用考虑我。」 他伸手将兜里的掏了出来,单手打着键盘:「我让网约车送你回去。」 季羡阳咬着唇,脸上发着烫,极力控制着心跳:「为什么叫车?」 盛向将手机黑屏,转头看着脖子红成一片的季羡阳,动了动喉结:「我怕你脸……会更红。」 季羡阳一听,一下将手背放至脸颊,别过了脸。 盛向手机铃没过几秒便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对季羡阳说道:「车到了,走吧。」 那人跟在盛向的身后,走出了小区,在一辆轿车侧边停了下来。 盛向为他拉开了车门,手背贴在车门顶处,低声道:「到家给我发消息。」他瞥了一眼驾驶员,将声调再降了下去,「把红脸遮一遮。」 「我、我走了。」季羡阳一下将车门关上,捏紧车门上的把手。 但司机好像情商不在线,看季羡阳脸红成一片,贴心地将车窗放了下来。 季羡阳再次看到了盛向:「……」 盛向两边嘴角微微上勾,朝季羡阳一笑:「提前晚安。」 「晚安。」季羡阳将头转了过去,背紧贴着后椅。 轿车开出了嘈杂的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在季羡阳眼里待了几秒后便甩在了脑后。 盛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车的侧目镜里,直到那人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季羡阳才将衣领往上拉了拉,身体往下缩了缩,把半边脸藏在了衣领里。 季羡阳发汗的手指放在侧边,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眸看着被城市灯光染成橘红色的黑夜。 六月的晚风还带着凉意,但季羡阳的大脑神经依然在猛跳,不给他丝毫的冷静。 等轿车停在了季羡阳的小区,司机转头过去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季羡阳被风吹得有些恍惚,下车走路时还颠了一下,整具身体轻飘飘的。 他摸了好几下也没能将卡在兜里的门禁卡给掏出来,便索性让门卫大爷给自己开了门,飘到自家门口,敲响了门。 门后传来拖鞋踏地的快步声,几秒后门就被卓敬打开了。 卓敬在季羡阳进门换鞋时往他身上凑了凑,皱着眉:「怎么有股酒味?你喝酒了?」 「没有,被酒撒了一下。」季羡阳脚踩脚地将鞋脱去,半边脸还未从衣领里露出,「杨爸呢?」 「他马上回来。」卓敬指了指浴室门,但很快又发现了季羡阳的怪异举止,上手将他的衣领从鼻尖扯下,顿时愣了片刻,「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季羡阳立马将脸侧了过去,「我、我洗澡了。」 第92页 卓敬脸上的白色面膜歪了大半,目睹着季羡阳像焉叶一样走进了浴室。 季羡阳洗了会儿热水澡,但他很快又将水温调低,让自己被凉水渗透。 但那颗跳动的深红色搏动物,却不能被物理降温。 季羡阳从浴室走出后,直奔回了卧室,但又很快来到客厅,将茶几上的手机拿在手里。 卓女士有些坐不住了,朝季羡阳背影说道:「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季羡阳将卧室门关上的前一秒,回了她:「每天都在受刺激。」 卧室里没有了客厅的电视声,就连路边的车鸣声也仿佛被隔绝在外,所有的声源都只有房内一个人的心脏搏跳声。 季羡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也不能将兴奋的神经克制。 他侧翻过身,点亮了手机屏幕,才看到界面上早有了几十分钟前的微信消息和电话。 季羡阳立马坐了起来,迅速打着字。 但他又将框内的字全都删除掉,重新打了好几遍。 对方再次发了消息: 还要打字打多久? 季羡阳手一抖,将消息发了出去。 【拽羡】:到了,晚安。 季羡阳准备撤回时,对方也回了他消息的后面两字。 他一下倒回在了床上,将手臂放在脸上,长呼出气。 那人将话明明白白说了出来,自己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当时季羡阳拽着他的衣角,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 除了大脑一片空白,就是他头快爆了。 他虽生着一副比较远人的长相,但在学校受欢迎程度一直排在前列,也收到过女生给自己的礼物。 季羡阳会在那些人把想说的话说完再直言拒绝。 但他没有见到过有人会将喜欢二字说得向天边触不可及的霞云。 有些喜欢,像炽热的火焰烧灼人的心智,但也像海市蜃楼,也许走近后才发现,那边什么都没有。 因此就算盛向当时让自己回应,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说不出像盛向那样让人心快炸了的言语。 告白就像从天而降的火苗,能轻易点燃带着星火的灰烬。 季羡阳抓着头发,闭眼逃避。 盛向说喜欢他。 从一开始,到现在。 季羡阳被那些话冲击着,闭上眼全是那人的脸。 从浓眉到嘴角,连着脖颈至指尖,全都浮现在季羡阳的大脑内。 季羡阳捂脸在床上翻滚着,从嗓音里的发出低吼声。 失眠为诸多因素造成,从而让神经持续保持着疯狂。 而少年大部分因素,抛开生活,就是情愫。 季羡阳无从发泄,随手点开了朋友圈,将字打了上去。 简简单单地几个字,被他带着情绪发了出去后,便将手机充上电扔在一旁,滚去了靠墙一侧,使劲儿闭着眼。 —— 从晚间至朝晨的荷尔蒙仍冲击着季羡阳的神经,让他在迷糊的睡梦中次次惊醒。 当晨曦的光芒破出云层,躺在床上的少年翻了好几次身才被卓敬从床上拽了起来。 季羡阳迷糊地将面包片咬在嘴里,扯着薄校服外套搭在肩上,快速将门关上。 他绕过自己会与盛向碰面的街道,从背后一条街走进了学校。 季羡阳刚踏进走廊,右眼皮就在狂跳。 他揉了揉眼皮,顶了顶嘴里满是奶酪味的腮帮,深呼吸了几次,再将脚迈进了教室。 少年一大早就顶着一张白皙而透红的脸,招惹着原本就有些迷糊的人的目光。 班里的读书声戛然而止,几十张脸同时看着季羡阳:「……」 但季羡阳与他们对视了一眼,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脚向前,故作平静地坐回到座位上。 他的座位旁没有那人的身影,季羡阳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余温。 季羡阳单肘磕在木课桌上,扫了一眼右边桌面整洁的课桌。 上面放书的先后顺序还是昨天考完试时整理好的顺序。 盛向还没来? 季羡阳一皱眉: 表完白就不来了? 季羡阳将外套重重塞进了抽屉,准备拿过放在桌上的课本。 他一抬眼,就对上了丁鹤复杂的目光:「……」 季羡阳从鼻腔里呼出气:「干嘛?」 丁鹤将书本立了起来,朝后伸长了脖,清了好几道嗓,别扭道:「你昨晚怎么了?」 季羡阳额角一搐:「没怎么。」 「放屁。」丁鹤拿出自己的手机,在抽屉口晃了晃,「你没事发什么朋友圈,别告诉我你被盗号了。」 「朋友圈?」 季羡阳想起了自己昨晚不太清醒时发的朋友圈,迅速将手机屏幕点亮。 他记得自己设置的是仅自己可见。 微信里的朋友圈消息图标显示将近一百多条的未读消息,冲击着季羡阳的视网膜。 【拽羡】:会疯。 视线往下,就是班里人的疯狂刷屏消息: 【丁鹤】:?? 【乔沂】:?? …… 季羡阳看到那人点了贊,手抖着清了清嗓,将手机黑了屏,瞥着旁边的空位:「没事。」 丁鹤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朝他哼笑:「别看了,学霸一早就和杨佳晴去办公室了。」 第93页 季羡阳眉尖一颤,别过脸,压低了眉头,逼退他的前桌:「关、我、事?」 作者有话说: ps:为什么盛向不让季羡阳及时回应,因为他想季羡阳对自己说一次。 这几周的课程比较紧张,社团和部门的开会比较多w。排了榜会更到相应字数(不出意外),无榜也会隔日更(不出意外)。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和喜欢!(鞠躬) 第43章 炸肺 丁鹤瘪着嘴, 收到了受死信号后便将身体转了过去。 季羡阳重新点亮了屏幕,盯着朋友圈里第一个点赞的人的头像。 刺眼光线过度曝光的头像显得异常突出。 和学霸的手机屏保一模一样。 季羡阳在校运动会时,偶然间似乎经过了这个地方。 但他一时想不起来。 「大家先停一下。」 讲台前出现了高莉的身影, 他招手叫年级学霸进了教室,让他将成绩单递给自己:「成绩昨天下午就出来了,我是留着今天才给你们。」 譁然声在教室底下瞬时炸响。 「我说过,一个阶段的考试成绩能够反应你们的学习成果。」高莉微红的嘴唇上扬得不得了, 「而我们班呢, 这次进了年级前三。」 昨晚喝了酒的人头脑神经被刺激着, 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高莉笑脸上的胶原蛋白逐渐泛红,表扬着进步跨越度较大的几名学生。 她对学霸的稳定发挥早在办公室里朝人炫耀了半天,但在教室里仍然夸赞了他好几分钟。 盛向从讲台上走回到座位,坐下时将椅子挪了过去,拉开了与季羡阳的距离。 季羡阳望着隔着银河般的他的侧脸:「?」 离这么远? 盛向感受到他的目光, 与他对视了几秒, 朝他轻微眨眼后, 便扭头看向前方:「保持距离。」 季羡阳挂着个「o」:「??」 高莉在讲台上输出着夸赞鼓励的言语,但季羡阳全然没听见。 「季羡阳!」高莉拍了好几下讲台面,「又走神!快上来!」 「……」季羡阳抿着嘴, 迈向了过道。 高莉将成绩单递给他, 笑嘆着:「各科成绩均上了艺术分数标准线, 而且, 特招名额已经拿到了, 学校会在主席台总结这次运动会的,恭喜啊季羡阳。」 「拿到了?」季羡阳定眼一看, 白纸上写着他从未见过的数字, 眨了几下眼。 几秒钟后, 班里呆滞的人才缓缓呼吸,发出拖长音调的声音。 高莉拍了拍季羡阳的肩,双手捏着他的肩,将他的身体转向底下的人:「我说过你们每个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只要耕耘就会有收穫,现在季羡阳就充当个榜样。」 她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对季羡阳道:「除了你本身的努力,记得感谢帮你补习的人啊。」 盛向笔一停,将头抬了起来,与季羡阳对视。 他轻轻勾起嘴角,淡淡的卧蚕浮在眼底。 季羡阳移开视线,甩了甩手中的成绩单,朝后排走去。 盛向眸子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了看他稍长的刘海,轻声道:「恭喜。」 「……」季羡阳只瞥了他一眼,将长腿跨进了座位,也将椅子挪向靠窗台的一侧。 特招资格比赛的名额拿到手了,成绩也不再惨不忍睹。 季精英稍有傲气地将下巴一抬,十分有有底气地沖盛向重重说道:「谢、谢。」 盛向礼貌地点点头,半弯的眼眸再次看向他:「不客气。」 季羡阳看着他一脸官方微笑的表情,就想起这人刚才对自己的反应。 季少爷又想出拳活动筋骨了。 保持距离是吧? 季羡阳将成绩单啪地一下甩在他面前,高傲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下巴上扬,声音恢复冷调:「之前你说如果我的成绩达到标准就听我的,我来当师父对吧?」 盛向很认真地看向成绩单里的六科成绩,对他轻微点头:「嗯。」 「那行。」季羡阳用手指了指自己,出于心理,他自以为是地戏嚯道,「那师父要将你逐出师门。」 盛向侧过头,将眉头微周,半眯着双眼,审视着他面前这位嚣张开口的人。 季羡阳被他盯得逐渐失去了占据上风的气焰,但他死死抠住课桌的稜角,硬撑着自己绝不先崩掉强势的面部表情。 僵局持续了十几秒,与季羡阳对视的那人突然眉眼舒展,朝他轻声「嗯」道:「好,你说了算,我尊重你的想法。」 季羡阳微瞪着双眼:「……」 一连三暴击的刺激让他大脑停止了运转。 季羡阳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不是……」 「盛向,跟我来办公室,准备比赛资料。」高莉将发丝扣在耳后,对盛向招了招手。 盛向很快应了一声,拿着稿子走过教室过道,跟着高莉出了门。 那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 闹哄的教室,只留下人们对季羡阳成为黑马的欢呼声。 还有季羡阳本人又懵又愤的表情。 丁鹤看了看自己稍微上升的成绩,笑容如火山爆发般喷涌在脸上,单手拿起季羡阳拥有历史跨越度的成绩单,摩挲着下巴:「数学英语八十,语文一百一,其他副科都在六十以上。」 他拍着桌子:「我靠羡儿,你是在半夜偷偷内卷吗?!上升得这么快?!」 第94页 季羡阳盯着下巴快脱臼的丁鹤:「……」 「不对,按照你的性格不太可能。」丁鹤歪着嘴,转头指着盛向的桌面,自以为地恍然大悟道,「是学霸吧,我看他每天都在给你圈题,肯定半夜也在给你分析啊。」 「想像力挺丰富。」季羡阳嘆着气,将成绩单从他手里抽走,准备将它毁灭至垃圾筐里。 成绩单在被季羡阳用力弄皱的那一剎,又很快被他主人重新展平,放进了抽屉, 季羡阳随手拿过一本书,顶在丁鹤的太阳穴旁,手动将它的头转了过去。 —— 教室里的欢雀声在上课铃响起后渐渐消失,恢复波纹般的平静。 但在上课时,也会传来几声咀嚼膨化食物的嘣脆声。 季羡阳想趴下睡觉的时候都会成功地被这声音给拽过神。 与其他学校相同,暑期补课的前几节课程都会拿来讲期末的考试卷。 因此也是最易养精蓄锐的几节课。 季羡阳强迫着自己将双眼睁开,用尽了半条命听完了三节连堂的苏燕数学专场。 如果说支撑着人们听课的信念是下课后可以当场开黑,那季羡阳则是借着课间能补觉的动力听下去的。 季羡阳同桌去了办公室之后,他就没再见过那人的身影。 教室里的人陆续去了食堂,只剩下几名沉迷于学习的前排突击员。 还有后排的几名躺尸人。 季少爷趴下没几秒,就想起了盛向对自己说的话。 他没想过那人反应竟如此平静,半点讶异也没有。 季羡阳咬了咬牙,转了个方向,单手搭在后颈处,微微睁开眼:「……」 「羡儿!起来了起来了!」 丁鹤猛拍着季羡阳的木课桌,将季羡阳给震醒了。 季羡阳瞥了他一眼,放长音调:「有屁快放。」 丁鹤伸出手,拉了拉季羡阳的手臂,指着他朝门口走廊的方向看:「你看那边!」 季羡阳无心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迷糊的神经被视觉冲击震得一下绷紧。 消失了几个小时的学霸此刻出现在了季羡阳的视线里。 那人从楼梯口走上来后,甩了几下头,手臂里环着几叠资料,正慢悠悠地朝教室方向走来。 忽然之间,那位男生又将头转了过去,朝身后的人说着什么。 「……」季羡阳微微伸长了脖颈,探眼望着。 当盛向身后的那位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出现在楼梯口时,季羡阳一下皱眉。 但那两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季某比较犀利的目光,继续说笑着。 那女生手里抱着厚厚的几本书,也许挡住了他脚下的视线,迈向前的步子一歪,整个身体往前倾斜。 她旁边的那人连忙伸出手臂,将手掌握成拳,挡住快掉下的书本,稍稍地往后一用力,将杨佳晴的重心重新回到中心处。 杨佳晴的发尾耷拉在耳侧,喘了几口粗气后,便扭头对盛向笑了笑。 「?」 季羡阳吸了一大口气,双手重重地拍向了桌面。 「我靠!」 丁鹤被他这猛动作吓得直抓心脏:「怎么了?」 「……」季羡阳牙关在嘴里摩擦着,发出了自己能清晰可听的骨骼咯吱声。 昨晚才表完白,现在就又和其他人走这么近? 季羡阳顶了顶腮帮,从牙缝里憋出话:「去吃饭。」 「不是,」丁鹤看着他有些阴影的侧脸,像是要冲出去揍人,便快步跟上去,「你又怎么了走这么快!等我啊!」 「我们走慢点也行。」 盛向将杨佳晴怀里的书拿了几本放在自己的手里,对她扭头说着。 杨佳晴摆摆手:「没事儿,刚就是没看到脚下的路。」 她扭了几下脚踝,准备跳起活动活动,但一抬头就看到了从高二六班走出来的季羡阳。 看他走路带风,还带着杀伤力。 杨佳晴缓了半秒,清了清嗓:「你那什么,告诉羡哥了吗?」 盛向朝她点头道:「嗯,他知道了。」 「那怪不得。」杨佳晴朝季羡阳那边的方向努了努嘴,「羡哥刚才肯定看到我们了,你看他气得那样。」 她转了几下眼,憋笑道:「这是吃醋吧?」 盛向转头看着走廊对面正在大步迈向自己的男生,轻笑道:「我希望如此,但看他怎么定义。」 话音一收尾,季羡阳就走过了走廊拐角,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季羡阳不自觉地在盛向面前减缓了速度,装作一副悠散的姿态。 「羡哥好巧啊。」杨佳晴对季羡阳打着招呼,露出笑容。 「……」季羡阳听到声音后,便看了她一眼,随后迎上了那人的目光,「巧了好几天了,还真是缘分。」 杨佳晴:「……」 丁鹤巴眨着眼:「……」 盛向望着那人,问道:「去哪儿?」 「到饭点了你觉得去哪儿?」季羡阳脚步一直迈不开,像是焊死在了楼梯口的大理石地砖上。 「我们去吃饭,吃饭。」丁鹤看季羡阳一直盯着盛向那张帅脸,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的火花,便推着季羡阳下楼,「你们也快去吃吧,我们先走了哈。」 季羡阳被丁鹤一路硬拉着走去了食堂,还被他强迫地塞下了几口牛肉。 第95页 「……」季羡阳放下了碗筷,将嘴里的牛肉撕扯着。 丁鹤喝完了菜汤,跟着季羡阳走出人山人海的食堂。 季羡阳吃饭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虽然在丁鹤的记忆里,他平时也没说过几句话。 丁鹤「啧」了一声,在操场旁的贩卖机前买着冰饮,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盛向怎么了?」 季羡阳看着烈日晒着自己,便往绿荫处挪了挪脚,点着手机屏幕:「没怎么。」 丁鹤望着他,用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脸上的阴影都快黑成碳了……」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这合理吗! 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小可爱! 学校迎新晚会要社团要上台表演,排练时间比较紧,有些忙w(不能及时更会说明,尽力隔日更!朝小可爱们鞠躬w) 第44章 回应 季羡阳挨个点开了自动更新完毕的软体, 当他点进微信页面时,最上方的消息格外显眼。 晚安二字就这么展示在手机屏幕里十多个小时。 季羡阳抬头转动了一圈脖颈,猛地被从树缝射下的光线刺了眼。 血红色的虚光在季羡阳闭眼时跳了出来, 让他缓了几秒才慢慢睁开了眼。 强烈的光线像是把利箭刺透了每一个地方,刷了漆的操场网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就算在遮荫处,仍能感受到恶毒的火辣感。 等季羡阳望向前方时, 注意到正前方正是自己平时训练的地方。 红色跑道与深浅绿交替过渡, 就像一墨浓彩的水墨。 或者胶质照片。 照片…? 季羡阳猛地低头, 重新翻到顶上的联繫人,手有些抖地点开了那人的头像。 热风扑面而来,吹得季羡阳出了汗。 世上的巧合不一定是自然偶然,更多的是人们下意识的安排。 就像那人的微信头像。 虽说不是百分之百的匹配,但是季羡阳能肯定的是, 盛向在这里拍过照。 按照盛向昨晚告诉季羡阳的那样, 他也在这个地方, 无数次地看过自己。 季羡阳现在才知晓。 「……」他好像很失败。 暗恋就如轻风抚过云卷,又似烈酒刺透咽喉。 因为不确定是否双向喜欢,所以人们才会更加隐晦地表达关心和情感。 以至于像季羡阳这种脑子的人, 要过很久才会意识到自己对一个人的上心, 才知晓一个人对自己的爱恋。 「我先去教室。」 季羡阳将手机熄了屏, 一把拿过丁鹤手里给自己打包的饭菜, 奔向教学楼。 丁鹤的喊声被季羡阳抛之脑后, 只顾一口气奔上五楼。 周围人的惊异目光被他自动忽略,粗重的喘气声也仿佛跟不上他的步伐。 他也不确定盛向是不是在教室, 但他就是靠着荒缪的直觉, 奔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季羡阳脑子像是发了热, 只觉得自己像是会失去什么东西。 果实成熟不及时摘掉,就会烂入土地。 就好比季羡阳此刻想的回应一样。 一旦悸动得到答案,不解题也等于交了白卷。 季羡阳不会。 他得写上去。 当他跑上楼梯后,又加快了速度跑去教室后门。 后门门把被季羡阳用力打开的一瞬间,一位少年正站在门口,做出即将开门的动作。 那人有些怔地看着他:「……」 盛向看着额头有些细汗的他,问道:「跑这么急做什——」 季羡阳双手撑在门框两侧,威胁道:「老子命令你回来给我补课。」 盛向看他身体前倾,便微微眯着眼。 下一刻,那人将头抬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急,显得他眼神有些涣散。 季羡阳脸颊连着耳根红得宛如天边的火烧云,说话还带着颤音:「和我恋爱吧。」 教学楼外的嘈杂音仿佛被拉远,所有运动迹象好似被按下暂停键。 就连盛向自己,也快忘了本能的呼吸。 他指尖朝内轻轻弯曲,扫在额前的刘海被忽现的金黄光线晕上了一层橙色。 打薄的发丝下,盛向眼瞳一下扩张,倒映着季羡阳因跑急而发红的脸。 季羡阳看他一直不说话,哽了一下喉,依然喘着气:「说话啊。」 盛向:「……」 「你他妈说话……」季羡阳心突然一空,但仍然使劲力气抬起一只手臂,准备去抓盛向的衣领。 季羡阳刚把手从门框上移开,伸到离盛向仅有几厘米的距离时,手腕被人轻轻抓住。 盛向轻按着他手腕处的静脉,微微低头:「不是因为刚才的刺激而一时兴起?」 季羡阳眼眸直视着他:「不是,我想了很久。」 他左手紧紧抓住门框,手背的青筋略微突出,形成了几道明显而清晰的线条。 季羡阳咬紧了后槽牙,将头渐渐抵了下去:「我都知道了……什么放屁喜欢把牛肉放在最后吃,你的微信头像和屏保,一切都是因为我……对吗?」 「如果说第一次我对你产生喜欢的前兆,绝不是因为这些。」季羡阳眼底有些泛红,半咬着唇,「很早,很早……在我还没有发现的时候。」 季羡阳一次性说完自己以往从未开过口的言语后,便不敢再抬头看他面前的人。 第96页 「季羡阳。」 那人的手从季羡阳的手腕处慢慢上移,指尖轻轻滑过他的掌心,五指伸入他的指缝,扣住了那人的手背,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季羡阳的下巴处被一股力给抬了起来,让他不禁地盯着自己面前穿蓝白色校服的少年。 盛向食指弯曲,抵在了季羡阳的下巴,另一只手完全扣住了他的手掌。 学霸手指动了动,慢慢眨眼,声带轻微振动:「那你能把刚才的一段话变成四个字吗?我想听。」 「……」 季羡阳怔意一下袭遍全身,对他的得寸进尺想要一巴掌呼过去。 学渣的反应速度在某些方面不一定慢。 季羡阳脸通红得像碧空中的火辣金日,耳根和脸颊的灼烧感爬遍了他每一根神经。 过了好几秒,季羡阳才冲破了面子的禁锢网,很认真地对那位学霸说道:「我喜欢你,从以前,到和你一样的最后。」 季羡阳说完后,整个身体绷紧,看着盛向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切着牙:「别笑……你听到了吗!」 盛向抓紧了他的手,让他重心放稳,下巴后仰:「听到了。」 他将季羡阳身体稍稍往前拉了拉,让他进入到了教室门内,随后反手将门关上。 当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太阳光线透射过了门上的透明窗口,将空中漂浮着的粉尘照得异常清晰。 窗边的蓝色窗帘被风吹得时不时地掀起了帘角,风扇的扑哧声在天花板顶偶尔传出。 教室里只有季羡阳两人贴近的身影。 还有某人异常快速的心跳。 季羡阳身体被抵在贴满公告白纸的墙上,冰透的墙砖刺激着他的嵴背,一路爬上他的头皮。 但两人过度靠近的距离却让季羡阳全身感到发热。 盛向单手撑在季羡阳耳侧,手松开了他的手掌,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滑,渐渐弯下了腰。 季羡阳后背紧贴着墙,紧张道:「干嘛?」 盛向看了他一眼,慢慢垂下了眼皮,视线顺着向下,头靠了过去。 温热的鼻息离季羡阳越来越近,微红的薄唇和喉结线条在他视线里逐渐清晰。 这么快? 要来了吗…… 季羡阳颤着眼睫,头往后靠了靠,放在身后的手扣着白墙上的灰,半闭上了眼。 「……」 过了好几秒,他也没有感受到陌生的触感从肌肤传来。 而是听到了一阵轻笑。 季羡阳又缓缓睁开了眼。 只见盛向薄唇从他脸颊擦过,勾起唇角道:「你闭眼干什么?」 季羡阳有些手不及措:「我……」 「没想到你脑子里还装了这个。」 盛向脸颊擦过季羡阳耳鬓的发丝,靠近在他的耳旁轻声道。 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季羡阳从耳根至到全身都充满了酥痒感,让他不禁绷紧了身子,伸手去捂耳。 那人刚好将他手臂处的打包饭盒拿了过来,在季羡阳抬手的那一刻将身体站直,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盛向微微一侧头:「给我的吗?」 红着耳根的那人一直将手捂着耳,微微抬起眼皮,带着一丝被调戏后的不屑和怒意:「对、对啊,给傻x学霸的。」 盛向忽略掉其中两字,将饭盒打开看了看,伸手去整理季羡阳有些炸毛的头顶发丝。 「谢谢。」盛向为他理了几秒的发丝后,又忍不住搓了几下他的发根,「学霸的男朋友。」 季羡阳怔了片刻,最终别过脸,伸手去触碰盛向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背,发出的怒音反倒被别扭所盖过:「手拿开,吃你的饭。」 「再一起吃点吧。」盛向拉过他的手,带着他走到座位上坐下。 盛向将饭盒打开后,摆放在了课桌上,将盒子开口的一侧和一次性木筷都给了季羡阳:「要我没猜错,你中午应该没吃饱吧?」 季羡阳哽了半秒:「你怎么知道?」 「猜的。」盛向单手撑着脸,看着季羡阳,嘴角变成一抹笑,「下楼梯的时候你应该就饱了,所以中午吃不下。」 「……」 季羡阳最近大脑像是开了光,对事物的敏感程度大大提升。 他十分明白学霸所要表达的意思。 原本就快忘了走廊风波这件事的季羡阳此刻的内心再次炸开了火花。 一次性木筷被他用力扯开,发出了清脆的竹响。 季羡阳将它使劲戳在了白饭里,一脸严肃道:「我警告你,你现在已经……」他顿了顿,在脑内搜索着那个称呼,「已经有男朋友了,别随便和别人走很近。」 盛向看着他握拳在桌的姿势,一副威胁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羡阳啧道:「你他妈笑什么?!我他妈认真的!」 盛向重新将木筷拿在手里,夹了几块块黑椒鸡肉全塞在季羡阳嘴里,将他咆哮的嘴给堵上。 「……」 季羡阳止了恶龙声,正不乐意地被迫咀嚼着。 盛向用指尖戳了戳他有些鼓的腮帮,看着他脸上的一个小凹点,轻快道:「笑你可爱。」 季羡阳脸颊传来一阵痛痒,咀嚼动作一停,差点就哽住喉当场而亡。 盛向收回了手,在菜里翻找着甜味牛肉粒,说话声有些低:「她不是别人,是愿意祝福我们的人。」 第97页 他稍微侧过头,眼底露出笑意,将牛肉粒夹在季羡阳面前:「她有喜欢的人,对你对我,她根本不在意。」 季羡阳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嘴去吃木筷上的食物。 多汁甜酱在季羡阳用舌尖将牛肉粒卷进嘴里时,就在嘴角和下唇处留下了几道痕迹,让其本人对完美男神的形象拥护完全失败。 「靠,纸巾!」季羡阳微微仰头,冲着学霸喊。 盛向正抽着放在课桌里的纸巾:「先用舌舔,我帮你擦。」 「……」季少爷绝不会那样做。 盛向将纸巾拿在手里后,单手捏住季羡阳微扬的下巴,看着他嘴角正在下淌的甜酱,嘆了口气:「我就知道。」 他擦掉了部分泥土色的甜酱,眼睛盯着季羡阳有些发红的脸,下令道:「嘴角的,自己舔掉。」 季羡阳被他捏着,口齿有些不清,但盛向能听出他是在强烈反抗。 那人有些恶狠道:「你他妈……」 盛向轻蹙眉,捏他脸颊的手微微用力:「舔。」 作者有话说: 谁表白会这样随便?季羡阳大概是了。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最近比较忙w,担任了负责辩论赛的工作人员(哭泣ing) 第45章 甜酱 季羡阳胸口起伏着, 唇因为盛向的捏脸动作而微微嘟起:「……」 他挣扎了几下,也没能将盛向逼退。 等那位脾气火爆的少年切牙切完后,盛向才微微松手, 让他稍嘟起的唇展平。 甜酱停留在脸上的粘稠感让季羡阳突然有了洁癖,不适之感让他无比嫌弃脸上的污点。 盛向修长的白皙手指再次松开。让季羡阳能做出动作。 他盯着季羡阳皱眉的额头,视线移至他的眼眸:「再不舔,我拿纸也擦不掉。」 「……」 季羡阳在心里挣扎了好一阵, 才慢慢从微张着的唇中伸出了淡红色的舌尖。 快凝固的泥土色甜酱被季羡阳小心翼翼地沾到了边。 季羡阳看不清盛向手放的位置, 只能迅速舔过嘴角。 以免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 季羡阳的淡红色舌尖顶过甜酱, 准备卷进口腔里时,似乎碰到了比甜酱稍硬的东西。 他动作一止:「……」 操。 擦到了? 季羡阳舌尖掠过盛向的指腹,整个人使劲一颤,一下将眼皮抬起,有些心虚而僵硬地看着盛向。 他像是被钉子钉住一般, 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没有任何的动作。 但学霸似乎也有些怔。 微微湿润的轻触感从盛向的手指一路传至他的大脑兴奋神经, 让他不禁绷紧了下颚。 盛向太阳穴跳动着,上下滑动着喉结:「……」 季羡阳紧张地朝他眨了几下眼:「……」 没有什么比刚表完白就出丑的事更让人感到丢脸。 他见学霸眉头轻蹙,过了半刻后才将舌尖收回到口腔, 任凭着那人保持住他的动作。 季羡阳自己抿着唇, 过了好几秒, 才开口道:「我……」 「还是我给你擦吧。」盛向轻嘆了口气, 捏着季羡阳下巴两侧稍稍抬起, 拿着纸巾准备擦去那一块污点,「别乱舔。」 「我他妈又不知道你手放那么近。」季羡阳闪了他一眼, 独自嘀咕着。 盛向对他一扬眉, 用纸轻轻擦拭着季羡阳的嘴角, 将他脸微微一侧:「对男朋友的服务怎么样?」 季羡阳下巴两侧被他捏着,说话声有些不太清晰:「我敢说不好吗?」 那人露出若隐若现的酒窝凹点:「又没强迫你。」 他再将季羡阳下巴往上抬起:「再扬一点,我看有没有擦干净。」 「……」季羡阳沉默地将下巴往上抬了抬,眼眸看着他。 近距离的观赏让季羡阳将盛向的五官看得更加清晰。 第一次看到讨人厌的学霸时,季羡阳就感觉这人五官好看而立体。 即使生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季羡阳那个时候也不喜欢。 但不一样的私心一旦产生,季羡阳就找不出他脸上的毛病。 从盛向的头顶到下巴处,季羡阳都瞥着欣赏了个遍。 他脑子里想透了词语,也只能用好看二字去形容这人。 尤其是眼尾…… 「想看我就用直视的。」 季羡阳微微瞪眼:「啊?」 盛向将眼眸从他嘴角转至季羡阳的眼瞳:「偷看不是什么好习惯,想看就直接看。」 季羡阳瞬时移开视线,中气的音量渐渐弱了下去,脖颈红成一片:「谁他妈看你了……」 有些嘈杂的教学楼里,高二六班的教室显得无比安静。 纵使只有两人待在此地,也仿佛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心跳声。 但噪音队伍正从楼梯口朝着教室进攻。 叉腰的带队队长正在抱怨:「我他妈就不懂了,羡儿他有什么事跑得这么快!」他边走边跺脚,「我他妈就要看看,他因为什么天大的事居然会把我抛下!」 「……」队员乔沂一脸复杂的表情跟在他身后,「羡哥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对啊,所以奇怪吧!」丁鹤像指点着江山一般用手指在空中比划,「我他妈就是要看他提着个饭跑来教室干嘛。」 第98页 丁鹤气沖沖地迈着大步走在乔沂前面,准备进教室给季羡阳一顿斥责。 但当他达到教室门口时,整个人像是骨头关节卡了壳,僵得一动不动。 「怎么不进去?」乔沂看他一脸讶异地杵在门口,拿手肘戳了一下他的背。 丁鹤手有些颤抖地指着教室内,慢慢转头:「你觉得,咱俩现在进去合适吗?」 乔沂疑惑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做出了丁鹤的同款表情。 教室门外的两人正看着教室内的孤男寡男。 课桌上的饭菜还时不时地往上飘着若隐若现的热气。 季羡阳和盛向两人面对面对坐着,季羡阳被学霸捏着下巴,脸带着粉黛,眼眸瞥着他面前的人。 这种掺杂着诡异和青春期粉色的氛围,很难让人得出这是正常情景的结论。 尤其在里面的一位男生最近行为异常怪异,比他被附体从而开始学习这件事更怕让人惊悚。 「……」乔沂哽了几下脖,「不、不太适合……吧。」 丁鹤挪到乔沂身边,低声道:「所以……羡儿是因为学霸?」 乔沂一脸「这不是很明显吗」的表情盯着他。 「不是,」丁鹤领悟到了乔同学的面部表情所传达的意思,「那为什么羡儿能忍住别人捏他脸?!」 丁鹤结合自己有史以来的碰壁,在乔沂耳旁低吼着!「不应该直接上拳吗?!」 乔沂的耳膜差点被丁鹤吼破,她白了丁鹤一眼,迈向教室:「你和学霸能一样吗?」 「什么意思?!」丁鹤追了上去,「就这么进去了?你不来个进场前兆什么的吗?」 丁鹤再怎么压低自己的声音,走廊上也依然环绕着他的回音。 季羡阳听到声音后,立马将目光锁定在了教室门口,果真看到了两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他单手扯了扯盛向的衣角:「好了吗?有人来教室了。」 盛向松开了手,将纸巾投篮投进离他有好几米远的垃圾筐:「谁?」 季羡阳刚想开口,门外的那两人早已潜入了教室。 盛向一转头,看着两人唯唯诺诺的动作:「……」 被指定唯唯诺诺的两人:「……」 季羡阳有些尬地将短袖衣领扯了扯,别过脸:「……」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走廊,哄闹声衬得教室里的四人气氛有些悚然。 四个人估计能抠出四座城堡。 教室里陆续来了人,凝固的氛围渐渐被人们的说话声所打破。 盛向吸入一缕气,自然地将木筷重新拿在手里,夹着菜,问道,「刚才外面的是你们?」 丁鹤反应了好几秒,才坐回位置上,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乔沂:「啊,是、是我们。」 盛向点头道:「嗯,那没事了。」 三人同时皱眉,望着他吃菜:「?」 盛向把肉咽了下去,直接扫过对面坐着的两人,盯着季羡阳:「不然某人不仅会脸红,还会怀疑人生。」 丁鹤与乔沂对视了一眼,一致地将眼眸转向季羡阳。 季羡阳迎上他们的目光,强撑着面子:「看我干、什、么?」 两人又将黑色眼瞳转了回去。 乔沂指着自己的座位,熘身道:「我去睡觉了,你们慢慢聊。」 丁鹤复读了一遍乔沂的话,又将身子朝向了黑板。 季羡阳缓了片刻,才将衣领挂在自己的鼻尖上,身体倒向椅子,用矜持的方式来消磨自己想跳窗的想法。 盛向望了他一眼,吃下最后几口菜,将饭盒重新系好后扔进了垃圾筐。 他微微靠近双手插兜的季老爷,将食指弯曲着,勾下了挂在他鼻尖上的衣领,轻笑道:「没红脸了。」 季羡阳紧抿着唇,斜了他一眼,弱声道:「滚。」 盛向理了理骂人男生的耳鬓的发丝,整理着课桌。 季羡阳看他理出一张又一张自己看不太懂的a4纸,凑身瞅了瞅。 大大小小的纸张和文字稿件被盛向依次放入了文件袋。 盛向的身份证和其复印件一同摆放在了课桌上,光明正大地被季羡阳偷窥着。 白色底色的照片中的少年,穿着淡色的简单衬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人嘴角天生上扬,就算对着镜头做出较严肃的表情,也给人一种阳光之感。 与季羡阳身份证上的不良少年形象形成强烈对比。 季羡阳一咧嘴,拿起身份证举在空中。 盛向转眼看他勾着嘴角,发出轻微的笑声:「笑什么?」 「没什么。」季羡阳看着证件上的男生,「就是感觉无论是照片,还是本人,我同桌都好看。」 季羡阳移开视线,看着左边的文字。 「嗯?」季羡阳看到出生年月一栏时,从鼻腔里发出了声。 他念出了上面的数字,记忆空白了几秒后,缓缓开口:「这……身份证上写着的出生日期……意思是过几天就是你生日?」 盛向听后整理文件的手指一顿,看向季羡阳:「是吗?」 季羡阳微瞪着眼,带着一丝惊讶地应了一声。 盛向眨了几下眼,慢慢垂下了眼眸。 季羡阳手指轻敲着桌面,见盛向没说话,便瞥了他一眼,清着嗓朝他低声道:「可以……让男朋友陪你一起过十八吗?」 第99页 盛向轻颤着睫,一点点地将视线移至季羡阳稍微歪头的脸。 季羡阳看他有些顾虑的表情,便饶了几下后颈的发尾:「那个……叔叔阿姨肯定要给你过,他们过完了我再给你过吧。」 盛向轻微皱眉,顿了片刻后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能一起过?」 季羡阳挺直了腰板,将身份证推回到盛向的面前:「十八岁是一个人迈向人生新阶段的重要里程碑,当然要和家里人一起见证了。」 他看了几秒盛向,微微低下头:「而且……我想自己给你过一个生日。」 盛向不知道季羡阳从哪里找到关于十八岁的正式定义,但他更把注意力放在了季羡阳后面的那句话。 他会无条件相信自己面前这人说的任何话。 无论是狂放的言词还是自傲的话语,季羡阳最终都会用行为去证明自己。 所以这一个承诺,他也会履行。 但是埋藏在盛向心底迷茫而破碎的记忆在他有些难以捉透所谓的陪伴。 他不太确定自己想见的那两人是否能抽空回来。 或者说…… 他们能否在百忙之中想起,过几天就到他们儿子的破壳日了。 也许是盛向太过明显地绷脸,季羡阳敏感的神经捕捉到他脸上闪过的忧色。 他用手扯了一下盛向的衣角,试探道:「你要不先打个电话问问阿姨能不能回来……」 毕竟在季羡阳的记忆里,盛向的妈妈是一位大忙人。 忙到都没有发现他儿子曾经的一些事。 「……」盛向看了他好几秒,对季羡阳坚定的眼神表示妥协,朝他点头,「我试试。」 作者有话说: 盛向的生日在夏季,与「阳」字完全匹配。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读者的阅读!谢谢喜欢! 最近课程多了之后作业比较多,拍视频和制作ppt有些忙w(鞠躬) 第46章 乱思 季羡阳松开手, 轻打了个响指:「好。」他将身子趴了下去,闭眼道,「我补个觉。」 盛向眨眼示意, 像往常一样将蓝色窗帘为他拉上。 阴影袭入季羡阳的眼帘,让他微微张开眼眸。 盛向将季羡阳搭在椅子后背上的校服外套披在他头顶上,一边按着后面柜式空调的升温按钮一边将他的头轻轻摁了回去:「盖好。」 季羡阳闷声应道,将校服外套扯了扯, 重新调整了姿势。 白墙上的黑音箱下令着午休指令, 教室里的所有人像骨头散架似地一下趴在了课桌上。 除了某位虽趴在桌上, 但毫无睡意的神经少年。 「……」 空调的运转声钻进季羡阳的耳内,让原本就有些兴奋的他更加敏感。 计划人生,永远跟不上人生变化。 因为很多事情,从一开始也许就没有在计划当中,也从未冒出过什么想法。 就像季羡阳自己也从未想过他会喜欢上什么人。 这种意外的感觉, 比火山爆发还让人感到炽热。 大概是神经过于兴奋, 季羡阳在两台空调的凉快恩赐下也冒出了汗, 怎么也不睡着。 季羡阳挪动了下身子,将印起红印的额头抬了起来。 「还没睡啊?」季羡阳捏了下眉心,看盛向还在动笔写着, 闷声问道, 「还有多久?」 「快了。」盛向在试卷上落下最后一笔, 转头对季羡阳道, 「怎么了?睡不着?」 季羡阳点了点头, 又立马摇头。 盛向盖上笔盖,将试卷摺叠放进抽屉, 拿出了手机。 当他滑开手机屏幕后, 看了季羡阳几秒, 迈腿起身。 「你干嘛?」 季羡阳一下扯过他的衣角,抬头问道。 那人将季羡阳手腕握住,指缝顺着手掌上滑,借力将他手捏住:「你不是叫我打电话吗?我现在出去打。」 季羡阳蹭地一下起身:「那我和你一起去。」 他借着盛向的力,起身将校服衣领的纽扣解开,也将腿迈了出去。 季羡阳走了几步之后,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便有些疑惑地扭头过去望着那个人。 他看盛向拿着个手机站在课桌旁,有些怔地看着自己,便下意识举起了手,开口道:「走啊。」 话音一落尾,蓝色窗帘就被风吹得掀起了衣角,午时的光线从缝隙中穿过,将后排座位割接出明暗两个拼块。 大片的橙光洒在了季羡阳身上,将他整个人圈在了光影里。 即使被突然的光线刺射着,季羡阳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皱眉和不耐烦。 他脸上十分放松,还稍微将脖子耸了耸,用眼神示意盛向跟上他的脚步。 盛向动了动唇,从阴影处踏了过去。 在越过分割线的一瞬间,盛向伸手去握住季羡阳的手掌,与他站在了同一片光中,走出了教室。 烈日金光烘烤着世间,波纹般的热浪在空中不停涌动,四合院制走廊的空地中,所有绿色植株被晒得奄奄一息,萎蔫的叶片就如老人满脸皱纹的脸。 两人穿过走廊,在阳台处停下。 除了从此处路过去往厕所的人外,长而窄的走廊阳台也没什么人出现。 季羡阳双手手肘搭在红木栏杆上,眺望着他之前从不会在意的校园场景。 他任凭着略带热浪的夏风从他脸上划过,一幕幕郁绿的画景映入他的眼帘。 第100页 从毫无遮挡的广大视角看去,能见着远处围在学校操场背后的油墨高山和银白色电线桿。 顺着视线逐渐转移,能清晰地看见操场上的白线和站在两旁的梧桐和银杏哨兵。 也许是太过茂密,季羡阳看不太清自己训练场地对面的那一片绿荫地。 整个学校在这里被缩小了几十倍,季羡阳一扫而过就看完了学校的绝大部分的建筑和建设用地。 季羡阳微微转头,只见从云卷中透射而下的束光照着盛向的侧脸,清晰地勾勒出他阴影与光下的脸型轮廓。 他扬起下巴,将右手手肘弯曲而上,磕在栏杆处,手掌撑在自己的后脑勺。 季羡阳在内心创作了句子: 美景配少年,百看而不厌。 虽然在厕所外的走廊这样评价不太合适,但他侧旁这人确实生着一张帅脸。 盛向正在通讯记录中翻找他妈妈的号码,见季羡阳上半身快要掉出去了,便单手越过他了的肩膀。 他按下电话拨通键后,将手机贴近在耳旁,另一手在季羡阳肩头处轻轻一捏,将他往后拉了一步:「动作很危险。」 季羡阳啧了一下,转头看到盛向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朝又低下了头,手指刮着鼻尖,轻声道:「哦。」 时间无形地走过几秒后,手机话筒里的机械嘟声终于被止断。 一个成熟的女声传入到盛向的耳内:「餵?」 盛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妈,是我。」 紧接着,话筒里响起风吹过的声音,大概是那位女士将手机拿在眼前看联繫人备註。 「小盛,怎么了?」 「你有在忙吗?」 「在整理公司的一些资料,快要完工了。」盛母低音女声从嗓子里冒出,「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在午休吧,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季羡阳猛地抬头,抓着盛向搭在栏杆上的手臂。 「有些事想说一下。」盛向朝对面建筑楼的楼顶望了过去,将手反扣在季羡阳的手背上。 「我下周就要去市中心参加全国比赛了,如果拿到名次,高考可以加分。」 「下周?」 从听筒音量中的声调看,也能想到她有些惊喜的表情:「高莉老师之前和我提过,但妈妈太忙了就给忘了,那下周加油,等工作结束后,我们就赶回来。」 盛向不带任何情绪地简单回了句「嗯」。 季羡阳听后欲言又止,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那人看了季羡阳好几秒,才缓缓开口道:「那……能在我生日那天你们抽空回来吗?」 盛向说完后又迅速补充道:「我快到十八了。」 「生日?」手机里又传来一阵慌乱的翻日历本的声音。 过了几秒,对方嘆气道:「对不起啊小盛,妈妈这几天太忙了,都快忘了要到你十八岁生日了。」 盛向垂着眼皮,平静道:「没事。」 但对方没有再说话。 静默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周围凝固了所有运动的事物。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说话声再次从听筒里响起:「那天中午有一个会,开完后我们就把事往后挪,小盛要成年了,我们自然要回来。」 盛母叫了一声助理,让她把当天的飞机票订好。 冰冻的沉默最终被打破,两位少年脸上的紧张表情化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盛向重新抬起了眼皮,柔声道:「谢谢妈。」 对方笑了几声,再嘘寒问暖了一番后,便将电话挂断了。 季羡阳双手叉着兜,将后腰靠在栏杆上,傲气地对盛向道:「我说什么来着,他们再忙,给儿子过生日的时间总有吧。」 盛向将手机息了屏,看他挂在后腰的校服被栏杆上的装饰物给勾住,衣角往上掀了一大截。 但他本人像是毫无察觉,还掏出手机在手里旋转着:「那不确定因素也被确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我的专场了。」 季羡阳侧腰线条若隐若现,但以学霸的眼神,他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感受到盛向的靠近,便将头一下抬起。 只见盛向伸出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后。 指尖滑过后背嵴椎底部时,刺麻感顺着嵴背冲上了季羡阳大脑皮层。 季羡阳身体一下哆嗦,手机差点从他手里完美殉职。 他用力抓住盛向的手腕,环视了一圈:「光天化日的干嘛……」 「……」盛向有些复杂而不解地望着他,将他腰后被勾住的校服狠狠地往下一拉,「衣服被勾住了。」 季羡阳后腰传来一阵热感,让他抓了一下那人的手背。 盛向将手机放回到兜里,将手搭在了他后腰处,轻捏了一把他的肉:「光天化日之下你又想了什么?」 季羡阳耳朵一痒,身体往后一靠,却贴上盛向放在栏杆上的手。 「没想……」那人嘴硬地抬起了下巴,「你干嘛?」 盛向将他校服整理好,上扬着嘴唇:「回去吧。」 季羡阳单手挡脸,一把推开了他,闷声道:「那走啊。」 盛向侧开了身,顺着他的腰往上,将手从他身上移开。 季羡阳缓了片刻后才跟了上去,他手动抹去刚才发生的一切,拿开手机搜索着东西。 两人走到一半时,学霸在他身旁开口道:「要么把手机放下看路,要么拉着我走路。」 第101页 季羡阳正看到最关键的部分,迷糊地应了一声,伸手拉住盛向的小臂。 就这样走了十几秒,盛向停下了脚步,并侧身用手挡在了空中。 低头族季羡阳的额头正中靶心。 他往后退了一步,转头问道:「怎么不进去?」 盛向直视着前面,轻声问道:「你脸会红吗?」 季羡阳顺着他视线往前,顿时僵住。 班里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几十双眼同时盯着教室后门的两个人。 尤其是前排,头快转成一百八十度了。 人们从两人出现在门口时,就把目光停留在季羡阳的手上。 季羡阳控制着面部表情,当他扫过一些嘴角上扬的女生时,立马反应了过来。 他将手微微松开,但他顿了顿,又重新将手抓了回去,和他在众人眼下大步走回到座位上。 季羡阳注视着丁鹤,礼貌问道:「还不转过去?」 丁鹤眨巴着眼,「啊」了半天:「我就是看你们回来了,我这就转。」 看季羡阳前桌将身子转了过去,全班也带着吃瓜状态转了回去,还时不时地窃窃私语。 季羡阳手指不停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没再回丁鹤的话。 但那人还是忍不住回头,毕竟当乔沂疯疯癫癫地跑回教室指着那两个空位时,班里人一下惊醒,就等着当事人回来。 丁鹤将背靠着季羡阳的课桌稜角,偏过头:「看什么呢?」 季羡阳冷漠道:「你看不懂。」 丁鹤不服气地将脖子努力伸长,看着屏幕上爬满了文字和图片教程,低声问:「这……diy教程?你要做东西?」 季羡阳立马瞥向盛向,看他正在忙自己的事,便松了一口气:「送人。」 丁鹤眉头上扬:「谁他妈那么大面子让你送东西?!」 教室里的同步机器人再次转头看向后排。 包括盛向也看着耳朵泛红的季羡阳和一脸惊讶的丁鹤。 季羡阳捏紧拳头,咬牙对着丁鹤友好道:「你再大声点,我他妈就真的会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都能抽空陪陪身边的人,时光飞逝,就像少年即将步入成年人的队伍。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读者的阅读! 大学有些忙w,会尽力保持正常更新的频率!(鞠躬) 第47章 流沙水晶 丁鹤苦笑了半天, 最终将头僵硬地转了回去。 季羡阳盯着他后脑勺: 差点露馅。 自丁鹤差点泄出天机秘密,季羡阳就开始了全方面的防范。 他将身体往盛向那边的方向侧了一些,以免那人转头就能看到自己屏幕里的内容。 算算天数, 季羡阳手速快的话,做出一个玩意儿完全没有问题。 其实他并没有像盛向那样默默关注了自己很久。 仿佛自己所有的一切,盛向都了如指掌。 但神奇的是,季羡阳似乎也在不经意间时了解到关于这人的东西。 在前几次的接触下, 他就发现了。 在他印象中, 盛向特别好养活。 至少不和自己一样, 有点挑口的毛病。 自己点麻辣烫喜欢吃肉类,盛向就爱吃素; 自己平时喜欢喝冰饮,盛向就爱养生喝枸杞和嚼薄荷糖。 他和盛向之间的关系,就像磁铁的南北两端。 明明什么都不相同,但就是会被某种东西所牵绊在一起。 就是因为感到意外和惊奇, 所以他才会觉得, 自己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送过不少礼物出去, 要么是人伸手朝自己要,要么就是自己心血来潮或者临时挑选。 但这次不一样。 他不想用价格和精緻去衡量一个物品的价值。 因为物品本身的价值,远超过其表面的价格。 如果是季羡阳自己手动制作的话, 那么意义也许就会不一样。 当那人看到物件时, 还会想像到制作人在其过程中用心的模样。 奔着这个目的, 季羡阳一下午都在挑选材料, 被盛向督促提醒了好几次也见他收敛。 盛向在课上为他传递了三次答案的情报, 季羡阳都只是回了他一个乖巧的微笑,没过几分钟就又原形毕露。 学校里的上班族在回家呼唤铃的召唤下, 陆续收拾书包走人。 只有季羡阳这位认真的低头族还原封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在监控底下嚣张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 「放学了。」 盛向轻敲着课桌,盯着季羡阳垂下的眼眸,加重语气提醒他。 季羡阳快速应了一声,但视线毫无转移:「嗯,好。」 「……」盛向轻嘆着气,将季羡阳的课本装进书包,再次瞥了他一眼。 季羡阳微皱着眉,眼瞳时不时地凑近屏幕,拿着笔写着东西,双眼左右来回交替了好几遍。 慌乱而认真的样子,像极了什么都不会的幼童。 学习都没见过季羡阳如此用心过。 盛向见班里几乎没什么人后,便转头轻叫了一遍季羡阳的名字。 季羡阳仍是之前的反应:「怎么了?」 「……」 认真的学霸还在努力地记着制作的顺序,见学霸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有些疑惑地准备抬头。 第102页 「操!」 季羡阳手机被人狠狠按至在桌面,碰撞声让他心一紧。 「干嘛?」季羡阳长吸着气,挪不动他覆盖在屏幕的修长而有力的手。 「看一下午的手机了,」盛向捏住他的手腕,将他举在空中,说话语气带着些狠意和无奈,「想被没收吗?」 季羡阳想骂人的话被他堵了回去,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反驳。 盛向松开了他的手,重新整理着书包:「在看什么?」 季羡阳抓住逃脱的机会,一把将手机揣入兜里,快速说道:「反正你会看到的。」 他扯过盛向手中的书包,单挎在自己的肩上,推着盛嚮往前走:「快走,再不走校门就要关了。」 季羡阳三步变两步,急匆匆地走下楼梯,差点带着学霸摔地。 盛向反手抓着他的书包,使劲儿往上一提,让他往后退,有些惊地看着他:「你今天是想摔一跤吗?」 「不是,我……」季羡阳眨了几下眼,扯着衣领,「有些东西要买。」 盛向微狠道:「它是会绝版吗?」 「……」季羡阳咽下几口吐沫,支吾道,「也、也不是。」 盛向捏住他的后颈,借力让他减速:「那就好好走。」 季羡阳被迫放慢步子,跟着他用正常人的速度走出了校门。 但一过斑马线,急性的他就不断瞟着学霸,经历了几次内心的挣扎,最终理直气壮地随便找了个理由,朝他微微歪头道:「东西倒是不会绝版,但先买先得的感觉不一样啊。」 他又加快速度,拽着盛向过桥,话里还带着刻意的挑衅:「两个大长腿走这么慢,不让人笑话吗?」 盛向任凭着他胡扯,应付地点头。 季羡阳努了努嘴,扯过书包肩带,指着前方:「今天我送你回去吧。」 盛向微微一怔:「你送我?」 季羡阳朝他扬起了下巴,有些傲气地点头。 盛嚮往前方看了看,视线扫过繁华街道旁的礼品店,眼眸一弯,轻声嗯道。 季羡阳如愿以偿,前后没过十分钟就将盛向送到他小区门口。 「男朋友再见。」 他微微仰头,朝盛向小幅度地挥手,后退着准备转身离开。 命运之颈在他转身迈步的那一刻再次被人捏住,让他一下耸了肩。 学霸的警告之言在他耳旁响起:「走慢点,别摔。训练想捆绷带吗?」 季羡阳清了清嗓,避开路人投来的目光,弱弱地哦了一下。 他有些不自在地扭动后背,让盛向把手松开,低吼道:「我知道了!」 后颈处的热麻感顿时消失,季羡阳立马摩擦着被盛向捏住的地方,侧过头骂着。 盛向摩挲了几下指腹,重新将季羡阳翻起的衣领理了理。 季羡阳从鼻腔里呼出气,拿手肘推了一下盛向的胸脯,大步向街对面走去。 他回头见盛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区门口,便将手机掏出,面无表情地扫过路人,直奔礼品店。 季羡阳一走进店内,就将目标锁定在乱七八糟的材料区货架上。 他按照自己便签里记下的那样,精心挑选着材料。 消磨大半个时光后,季羡阳拿着装材料的竹篮走向柜檯处。 柜檯老闆大概第一次见高大而冷面的男生买这么多精緻得小玩意儿,收钱时还有些愣。 季羡阳提着有些份量的东西赶回了家,跳过了吃晚饭的步骤,直接熘进卧室,将包里的东西全部放在了窗台上。 透明白珠和塑料玻璃球罩被光射得泛着彩虹光,刺着季羡阳微微眯起了眼。 他凭藉着记忆,拿出需要自己塑形的泥人,开始了第一步操作。 季羡阳轻而易举地捏出了泥人的肢体动作,但面部的表情他却失败了好几次。 不是捏扁了,就是组合在一起五官极其不协调。 季羡阳忍着想一刀把泥人噼成两半的怒火冲动,在最后一次时,手抖地将泥人的五官重新组合。 虽然没有像专业人士做得完美和精緻,但至少能分清哪个泥人是学霸。 把最困难的步骤完成后,季羡阳又陆陆续续地捏出了自己提前设计好的装饰。 当他捏完最后一片叶纹时,天界边的黄昏已经被黑夜吞噬了大半,只留下山颠处的一丝可怜的辉影。 季羡阳将东西装在盒子里,打开了卧室门,走去客厅拿吹风机。 「你在卧室搞什么?!」 沙发上的女士看到季羡阳脸颊和衣服上沾有不少泥渍,拿在嘴里的水果差点从手里掉了出去。 季羡阳瞥了她一眼,拿出放在茶几柜下的吹风机,冷道:「做东西。」 卓敬瞪大了圆眼:「你动手?!做给谁?」 「送人。」季羡阳拿着吹风机大步朝卧室走去,在关门的前一秒自动揭开谜底,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季羡阳屏蔽了坐在客厅的那位女士的惊嘆声。他反手将门往里锁住,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开吹风机的开关,吹口对着泥人。 吹风机里的热风慢慢将湿润泥土中的水分蒸发,渐渐将其原本的土色变成了土红。 季羡阳将泥塑物转动了一整圈,见上面并无明显的裂痕,这才放心地涂上酒胶。 无边的夜色包围了整座城市,当街上的橘黄路灯越来越明亮时,拥有着迷彩灯得高楼大厦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黑影中。 第103页 只有季羡阳的卧室,还开着一盏灯。 季羡阳手上染满了颜料,但他的洁癖似乎休了眠,此刻他并没有想去将自己脸上的五彩色疯狂洗掉。 他一点点地将颜料缓慢地涂在泥塑物上,避免自己出任何的差错。 他眼皮打架得厉害,好几次都差点闭上了眼,但又被季羡阳强行地睁开,继续工作着。 这样的状态被他持续了两天。 皮肤白皙的人但凡有一点与肤色不称得地方,都会被无限放大。 但因为正是青春精力旺盛的时期,挂在季羡阳眼底下的黑眼圈在他补觉和训练中很快消失,看不出有任何的疲惫之色。 季羡阳趴在窗台上又度过了一晚,起身时腰部还传来了酸麻感。 夏季的日出早在快接近六点时就将天照亮,街道上的摊店已恭候多时。 季羡阳将初步成形的东西送去了礼品店加工,再前往蛋糕店去定制了一份六寸的网红蛋糕。 晴朗的万里碧空偶尔飘过几朵云卷,路边悠长的蝉鸣不断响起,仿佛是送来的祝福。 学霸总是被老天所眷顾着,就连普照大地的暖光也像是在为他庆祝,一直随着盛向移动。 季羡阳大脑神经从醒过来时,就异常兴奋。 好在今天的课只有下午一节,不然这位少爷也许会在教室上课时突然冒出几句与课堂无关的话。 他并没有在教室时和盛向说那几个字。 祝福的话,得留在晚上庆祝时说。 这一天下来,季羡阳从未感觉到自己得行程如此的忙碌。 他把盛向打发回家,自己在街外。 盛母在中午时给盛向发了消息,说是六点左右就可以到家,因此季羡阳发了疯似地叫盛向回去等着。 季羡阳在礼品店里坐着等最终的成品,正翘着二郎腿单手打着电话:「你就在家等着,等他们给你过完了我再过来。」 盛向之前驳回了好几次他的提议,但最终拗不过这固执的少爷,便只能妥协。 他听着季羡阳那边的杂音,缓缓开口道:「那你在哪儿等?」 季羡阳卖着关子:「离你很近很近,随时都可以关注你的地方。」 盛向轻笑着,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季羡阳在话筒里喊了一声。 「先不说了,我得去拿东西。」季羡阳大步走向柜檯,「几个小时后我得带着它来见你。」 对方笑着应了一声,慢慢挂掉了电话。 季羡阳双手撑在柜檯上,盯着柜檯老闆抱着的精品礼盒。 老闆大概是看他急得有些幼稚,便打趣着叫他慢点。 当礼盒打开的一瞬间,季羡阳微张的唇保持不动。 玻璃球里的泥塑物色彩鲜艷饱满,布局设计得无比合理,下面的复古玻璃球座还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刻着那人名字得檀木别针被勾在上方。 一按底座的按钮,沉淀在底部的五彩流沙随着橘黄灯光随意流动。 像梦幻虚境,但又确实存在于现实。 季羡阳没想到最终的成品竟然如此惊艷,以至于两边得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 柜檯老闆也颇为欣赏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面前这位少年说着:「做这流沙水晶球花了不少时间吧?」 季羡阳察看着成品:「还行,也就两三天的样子。」 柜檯老闆指了指上面两个男性泥塑人,笑呵呵道:「这是你吧?那旁边这人,应该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季羡阳迅速点头,带着笑意:「嗯,他很重要。」 柜檯老闆感嘆了一番,一边夸赞着他得手艺,一边替他打包,还送他走出礼品店。 季羡阳一直在谦虚地回应,但内心却十分高傲。 这可是学霸男朋友亲手做的。 不好看也只能往死里夸。 作者有话说: 季少爷难得认真做了一件事…… 感谢阅读至此的小可爱读者们!(撒花鞠躬) 大学生活一个月啦,真的有些忙(哭泣鞠躬) 第48章 成年 季羡阳提着礼物和蛋糕走在灯红酒的街道上, 听着人们日常的琐事碎语。 今晚的繁华街和往常一样嘈杂,但在季羡阳眼里,这过于热闹的街道, 却让他想到了盛向和家里人一起过生日的场景。 大概与这气氛相差无抵。 其实他还挺想看看他家里人是怎样给学霸过生的。 季羡阳虽然只见过盛向妈妈一次,但通过那次的接触和平时里他妈妈对盛向的态度,他猜出了个大概。 那位商业精英女士总是很严肃,那给自己儿子庆生时是不是就会卸下平日里的威严, 就像普通家庭那样的父母, 能精心为孩子准备一场盛宴。 他也很想第一个给盛向过生日, 但他知道,那人更需要和父母一起过。 除了自己,更重要的,是盛向家里人见证这位少年成长的时刻。 他能陪盛向过很多次生日,但也许忙碌的他们不能。 季羡阳再怎么想去盛向那里, 也只能按捺住这份疯狂而变态的心思, 老老实实地坐在盛向小区里的梧桐树坐沿上。 他都打算翻墙跳进这高楼小区了, 但也不知怎么的,盛向小区的门卫大爷像是把他认熟了,问也不问就把他放了进去。 因此他没用那么狗的方式潜入, 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这里。 第104页 季羡阳被树两侧的昏黄柱灯照着, 时不时地拍开在身旁飞旋着的蚊虫。 在灯火通明的楼栋中, 他寻找着一楼盛向的落地窗。 一整排的客厅阳台在季羡阳视线里开回穿插, 但他始终没有看见清冷风格的落地窗色背后的亮光。 熙熙攘攘的灯火里, 那间屋子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光亮,也没有笑声。 除了黑影一片, 就只剩下偶尔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的落地窗帘。 那人究竟在里面怎么样, 季羡阳全然不知晓。 夜晚的凉风吹得季羡阳怔了好几秒, 仿佛忘了呼吸。 他眼皮不停地跳动,立马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快接近八点了。 离上一次他与盛向对话是在约两小时以前了。 而此刻,那人的屋内却没有出现季羡阳所想的亮光。 怎么回事… 季羡阳有些急地点开通讯录,播出了那人的电话。 断断续续的机械电音像嘶哑般的嗓音,每一声都在撞击着季羡阳的心脏和撕扯着他的神经。 嘟声大概持续了五六秒,也没听见那人的声音。 季羡阳朝内仔细张望着客厅,但除了如黑幕一般的颜色,依旧什么都看不清。 妈的。 季羡阳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准备扔下东西翻栏而进。 「餵。」 季羡阳迈腿的动作突然一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机听筒本身的问题,从这里面传来的声音显得低沉而暗哑,就像被撑破的木箱发出的重砰声。 季羡阳有些轻喘,望着客厅阳台前的落地窗,咬唇道:「你在哪儿?」 对方低哑的嗓音再次从听筒处的地方传出: 「屋里。」 「那你为什么不开灯?」季羡阳不自觉地向前一步,盯着那个地方,内心紧揪着,有些不安道,「他们呢?」 「……」 落地窗再次被风吹得飘动起了帘角,大片光影洒落在客厅的白砖上,倒映着户外的场景。 仅仅有着一缕光线,吝啬地投射在了盛向躺着的沙发上。 突如其来的黄光刺着他在黑暗中睁开着的双眼,让他不禁闭了一下眼皮。 屋内安静而谧暗,除了门外的吵杂声外,这宽敞的房间听不见任何的声响。 就连他的呼吸气息,也像是被这安静的空间所屏蔽。 盛向借着阳台外界的光,侧头朝外望去。 纵使距离有些远,但他也能看清站在梧桐树旁的灯柱下的那位瘦高的少年。 他能感受到季羡阳的视线一直朝着自己。 但因为太过黑暗,盛向待的地方像是被黑洞所吞噬。 他在里面到底什么样,季羡阳是完全看不见的。 盛向看他不断张望着这边,都能想像出他一脸想揍人的表情,便无声地勾了勾唇角:「他们临时有事,误了机,回不来了。」 季羡阳喉被噎了半天,死盯着那人的阳台,紧张地问道:「什么时候说的?」 「快一个小时了吧,在你挂了电话后没多久。」 季羡阳在大脑快速计算着时间: 那就是七点左右的时候。 季羡阳当时正在街上闲走着,还在心里彩排了好几遍要和盛向说的话。 但现在仿佛都是棘手而无用的东西。 仅仅只约一个小时的时间,也能如此地荒缪而煎熬。 他不能想像出盛向一个人独守着无人的房间。 用心布置了许久的庆生会最终也被一通电话轻而易举地落幕。 像是和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羡阳立马转身,拿起东西就王楼道口里走。 他忍着一丝怒意和心疼:「他们不来,我给你过。」 盛向在落地窗背后看见季羡阳飞驰消失的身影,便从沙发上起身。 季羡阳手里提着两样贵重的东西,他跑的同时还使劲儿控制住袋子的平衡,急匆匆地跑进楼道。 他握着手机,喘气道: 「我到了。」 「我在门口。」 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 季羡阳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有些喘地看着把门打开的盛向。 他嗓子里灌满了夹在风中的尘粒,让他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 盛向已经把屋内的灯打开了,整个人笼罩在橘黄灯光下。 他见季羡阳喘得有些厉害,下意识地准备去拍他的背:「说了多少次了,别跑这么急。」 季羡阳想也没想,顺着他的力,一头栽进了盛向的肩窝,双手拉着他上衣的两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过矫情还是心疼学霸,总之他就是想做这个举动。 简单的,而又能让人感到温暖的一个拥抱。 盛向扬了一下头,让自己能蹭到季羡阳的发丝,单手轻放在他的后颈处,揉了揉:「没事的。」 「我犯错了。」季羡阳将鼻尖探出盛向的肩膀,下唇抵在他的锁骨处。「我迟到了。」 盛向将身子往后微仰,捏了捏他的后颈:「没有,刚刚好。」 季羡阳揉了下鼻尖,抬头望着他,看他眼底并无泛红的颜色,心里浮着的石头才落了地。 他将东西放在餐桌上,把蛋糕盒挪在最最前面,转头对着盛向道:「那让男朋友给你庆十八岁生日吧。」 第105页 盛向拉开了椅子,看季羡阳正扯着蛋糕盒子上的丝带,笑道:「还买了蛋糕?」 「什么叫买的?」季羡阳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他妈亲自动手给你做的。」 盛向将眼皮一下抬起,望着他。 明亮的光点映在他的眼眸里,衬得他眼里像是有着星海。 「怎、怎么了?」季羡阳放慢了解带动物,「我又没下毒。」 他看盛向准备上手去拿丝带,便拍手阻止:「别动!我给你拆开,等着。」 盛向扬了扬眉,单手撑在下巴处:「怎么等?」 季羡阳扯开了最后一根丝带,在揭开盒盖时抬头对那人说道:「我关灯,你闭眼。」 盛向朝他笑了一下,保持着姿势,闭上了眼。 季羡阳轻呼一口气,慢慢地将盒子往上揭开,不让蛋糕有任何的损坏。 他在最中央点上蜡烛,把礼盒从包装袋里拿了出来,摆放在蛋糕的前方,啪地一声将灯关上。 季羡阳坐在椅子上咬了咬唇,有些紧张道:「好了,睁眼吧。」 那人听见后,缓缓睁开了眼眸。 季羡阳做的六寸蛋糕不算大,但摆放在上面的可食装饰却铺满了表面。 周围的向日葵被蜡烛照得泛起了光,最终汇集在插在蛋糕中的可食白板上。 随着蜡烛灯芯越燃越旺,白板上的字体逐渐显现,而季羡阳也酝酿着开了口: 「十八岁是个交接点,我在能十八岁之前遇见你,也能在十八岁之后陪着你。」 季羡阳脸隔着一镀光影,脸被映着泛了红,在白板上的字完全显现时轻声念出了其一模一样的内容:「十八岁生日快乐,学霸男朋友。」 话音一收尾,摆放在蛋糕前方的流沙水晶球内的底座照灯便亮了起来。 玻璃球内的五彩灯光随着流沙的浮动逐渐变换,将泥塑物渐渐照亮。 大片绿荫下正站着一位蓝白色校服的少年,他举着手机镜头,对准着他前方跑道上的另一位上年。 当变幻的灯光投射在了绿荫树缝时,跑道上渐显出了两人的名字。 「好看吗?」 季羡阳双肘撑在桌上,微微歪头问着瞪着双眼的盛向。 「好看。」盛向一下笑出了声,眼底闪烁着泛光,手触碰着玻璃球,望着当中的两位泥塑人,「自己做的……我和你吗?」 季羡阳闷声「嗯」着。 他做的。 他还原了当时盛向在绿荫下看着自己的场景,只不过略微变化的是,那时的自己全然不晓。 但玻璃球里的自己,是与盛向对着视的。 盛向瞥到底座中还勾着别针,便伸手将它拿了出来,当他见到上面刻着自己姓氏时,眼眸一弯,翻了个转。 「you are my top configuration.」盛向温声道出上方的连体英文。 季羡阳一惊,正准备开口,只见盛向已经将它别在了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之前去商业街买的东西就是这个吧。」 他听着那人低声道:「谢谢羡哥,」盛向轻笑着,「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季羡阳朝他挑眉:「拍马屁不用这么拍吧。」 「这对我来说是事实,」盛向轻眨着眼,望着蛋糕上的蜡烛和祝福的字迹,「我从十五岁起,就没有过过生日了。」 季羡阳微勾的唇凝止在脸部,咽下了唾沫。 不用深度揣测他也能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这样,我们重新从十六岁开始过。」他拿出蜡烛盒里的蜡烛,越过桌面,将盛向双手合十,「现在许十六岁的愿望。」 盛向看了他好几秒,才慢慢将眼闭上,随后吹灭蜡烛。 「十六岁生日快乐,」季羡阳又插了一根蜡烛,「继续迎接十七岁吧。」 盛向笑了笑,跟着季羡阳幼稚地连续许了两个愿望。每许一次,季羡阳就会祝愿。 当盛向于第三次睁眼时,蜡烛被两人共同吹灭。 「那今天我也宣布,我成年了。」季羡阳放轻声音,将塑料刀递在他面前,「祝我们的,十八岁生日快乐。」 盛向反手握住他的手背,轻微用力,在蛋糕上滑出了一道完美的线条。 其实他不知道许什么,曾经幼稚的想法已经随着岁月被他彻底遗忘。 所以盛向只是简单地默念了一下。 他看着季羡阳认真切蛋糕的侧脸,眼底浮现笑意: 在我十六岁,很幸运能与你相逢于此。 在我十七岁,很浪漫能自晓我对你的心意。 在我们的十八岁,很期许能和你永远至此。 「季羡阳。」 那人听见后应了一声,轻抬起了头。 盛向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离他仅有一尺:「十八岁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人生没有太多个十八,但每个十八,尽所幸都有你。」 「you are my top configuration」的中文翻译主角会在之后的章节讲出! 以及下一章的章节内容,初吻显现w; 感谢所有阅读至此的小可爱读者! 疯狂赶稿ing(瑟瑟发抖/鞠躬) 第49章 吻礼 奶油的丝滑和凉感顺着季羡阳的鼻尖爬遍了全身。 蛋糕块被季羡阳狠狠地用塑料刀翘了起来, 他控制住力道,将其重重放在桌上,客气道:「我今天不揍寿星。」 第106页 那人轻笑了一阵, 从旁拿过纸巾:「擦吧。」 季羡阳刚想伸出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犹豫了片刻,将手缩了回去。 这是他亲手做的。 就这样擦掉? 季少爷不允许自己的劳动成果就这样浪费。 「算了。」他食指弯曲, 在盛向的注视下, 略带嫌弃地将奶油送入嘴里。 软绵感朝口腔的四周逐渐扩散, 很快便占领了整个空间。 季羡阳抿着下唇,对自己的杰作感觉十分满意: 甜而不腻,味道还不错。 不愧是出自季少爷的手。 「味道还行。」季羡阳一屁股坐了下去,拿过塑料勺就开始翘蛋糕块,「你试一下。」 盛向第一次见他有这副傻样, 脸颊的酒窝逐渐显现, 用勺挖了一块。 季羡阳看他放入了嘴里, 便伸长了脖:「怎么样?好吃吗?」 盛向缓缓抬起眼皮,慢吞道:「你确定,这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季蛋糕师有些紧张, 「不好吃吗?」 那人摇摇头:「不是, 因为太久没吃过了, 但我记得它是甜的。」 盛向捣鼓着蛋糕表层的装饰物:「可因为是你做的, 你和砂糖加在一起, 糖度就超标了。」 季羡阳眨了眼,皱眉反应了片刻, 才领悟到这位学霸想说什么。 他原本还打算安慰那人以往受过伤的心脏, 但学霸这后半句一说出口, 季羡阳果断放弃了这个温暖的举动。 季羡阳很想将这话归纳进「丁鹤版欠揍语录」,但他想了想,还是忍住没发火。 只是脸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烧成了一片火云。 也许是多次经历了脸红的场面,季羡阳磨练了强撑装作平静的看家本领。 他像猫一样将勺叼在唇中,别过头,低声道:「说甜说好吃不就行了……」 季羡阳余光瞥见了三角形形状的蛋糕,发现自己还真有点下不了口了。 他此刻真觉得,这蛋糕糖度超标了。 啧。 季羡阳转移注意力,踉跄地走去开灯,将盛向自身备好的饭菜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盛向好几次起身都被季羡阳呵止了回去,就差动手了。 他其实不想做这些杂事,但他不得不做。 一旦停下来,大脑就会放空,一放空,他就会惦记着这人刚才说过的话。 季羡阳看见塑胶袋里还有东西,便翻找出里面的几瓶瓶罐。 摆在面前的记忆清除剂,勾起了季羡阳的野心。 他将酒瓶拿了出来:「喝这个吧。」 盛向扬眉道,放威道:「酒?」 「十八成年了,得试一下成年人的快乐吧。」季羡阳一把将罐口上的拉环掰开,咚地一下将瓶罐放在他面前,还荡出了几滴。 他像位诱导好学生触碰不良行为的风流少年,对学霸挑衅道:「敢试一下吗,三好学霸?」 酒精味随着冒出的白色泡沫冲击着盛向的鼻腔,他转动了一下瓶身,看到了上面写着的浓度,欲言又止:「喝了你会胃疼吗?」 「不会。」季羡阳单手掰开另一个拉环,高傲道,「再说了,不是还有枸杞和酸梅汤吗,到时候急救一下也行。」 盛向嘆笑了一阵,无奈地拿起了酒罐。 清脆又有回响的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更加清晰,就像一首悦耳的纯音乐。 流过咽喉的辣感直冲季羡阳的腹部,让他咳嗽了几下。 也许是因为太过兴奋,季羡阳连续灌了两罐啤酒。 酒精的麻醉力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他才喝了两罐,就感到整个人有些找不到重心,像是飘在空中。 季羡阳沾了酒,就拉着盛向走去了阳台。 在落地窗前的一个角落里,放着几张旋转式底座的懒人沙发。 季羡阳一发现这东西,便一下瘫倒在了上面,像位没骨头的大爷。 夏夜晚风渐渐吹散了侵蚀着季羡阳神经的酒精作用,头昏的反应消失了大半。 在这之前,季羡阳在酒精麻醉作用的影响下,脑海里还出现了盛向以往一个人过生日的情景。 最初的满欢期待,也只不过以遗憾落幕。 但季羡阳似乎与他完全不一样。 如果那人是独自见证岁月的成长,那他完全则是被人们簇拥着。 当他在阳光下无尽沐浴时,也许那人几年来只是在黑夜下独自探星。 也许季羡阳心里不平衡的点,就出自于此。 他不是同情,而是心疼。 明明他比自己优秀太多,但似乎收穫也没多多少。 盛向好像总是在付出,可收穫却不是成正比。 对于自己是,对于父母也是。 盛向喜欢了他很久,最终在一个月前才被知晓;盛向这次也期待了很久,最终在几个小时前落了空。 因此,季羡阳为他庆祝再多次,送他礼物再精緻,也许都不能弥补上那三年的空缺。 季羡阳将盛向为自己留的最后一口蛋糕抿完后,又猛地灌下最后一滴酒,把拉环用力捏扁。 刺耳的金属声好比他挣扎的内心发出的低吼。 他能听见深夜处的虫鸣,也能看见灯海一片的高楼。 但除了这些,他什么也不能做到。 就像自己不能摆脱那群人,也不能补上盛向的遗憾。 第107页 在苍世间,人类可以渺小到根本逃不过任何事。 季羡阳长吸了一口气,突侵的冷空气一下刺激着咽喉,让酒精更加辣着整个喉腔。 「咳——」 季羡阳弯腰咳嗽着,疼痛感撕扯着腹部。 那人听见他的咳嗽声,连忙端着水杯走到他身后,将水杯放在一旁的透明圆桌上,轻拍着他的背:「怎么咳嗽了?喝点红糖枸杞。」 季羡阳朝他轻摆着手,示意自己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太过辣喉,季羡阳猛咳了几声后,生理泪水就无声地染红了他的眼底。 季羡阳声音带着颤抖,声线有些沙哑:「盛向。」 那人见季羡阳一抬头,眼底泛着红,还有些肿。 盛向微张着唇,心重重一沉。 季羡阳将头靠在沙发棱,凌乱的刘海贴在他的额前,更显得他的双眼像是充满雾一般。 眼尾的红圈不禁让他的眼神看起来迷乱而诱惑。 盛向动了动喉结,双手抓住他的胳膊,准备将他从沙发上架起。 他轻微弯腰,借力将季羡阳后脑勺往前推着:「快起来,喝醉了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季羡阳手紧抓着他的衣领,红着眼,带着哽咽的颤音,猛摇着头对他说道,「我不知道那三年你都是一个人……对不起。」 季羡阳眼角残留着透明点状物,他轻眨一下眼,圆点便变成了蜿蜒的曲线。 「我如果早点遇见你……就可以陪你过那几年的生日了。」他鼻尖和下唇同样泛着红,尽力控制住自己的颤音,「不够……我送什么都不够。」 「……」盛向被他拽着,望着他半眯的眼眸。 要提这方面的遗憾和惋惜,他其实没什么感觉。 失望的次数多了,人便不会再抱有什么可笑的期待。 但季羡阳不一样,他和盛向的生长环境差别太大了。 盛向的这些经历,都没在他身上发生过。 曾经,现在,将来也不会。 所以他才会不理解,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盛向轻抹去他眼角的反光物,低声道:「没事的,别因为这个……哭。」 他手再次将季羡阳轻推了起来,准备拿过旁边的水杯,让他暖身。 但因为季羡阳有些情绪化,极其不配合盛向的举动。 他叛逆地往反方向倒去,将盛向的手挣脱开,松开了他的衣领,双手环过他白皙的脖颈。 盛向被重力携带着弯下了身,略微踉跄地单手撑着沙发棱。 正当他准备侧过头时,他突然感觉到脖颈被人环着下拉,温热的呼吸气息浓厚迎来。 下一秒,盛向线条清晰的下颚处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 血流似乎在那一刻加速到了极致,撞击着盛向的心脏和大脑,让他整个人呼吸加重,一直怔到季羡阳微微松开他。 「这样可以吗?」季羡阳比当事人还委屈道,「安慰吻。」 季羡阳的指腹轻触着他的颈侧,顺着他绷紧的线条缓缓下滑,泛红的眼眸布满着雾气。 盛向咬紧后槽牙,将季羡阳的手腕轻抓过,呼出气道:「醉了吗?」 季羡阳小幅度摇头,声音微弱:「我醒着。」 盛向指尖微微一缩,使劲咽下唾沫,嗓子因为过度沉气而略带暗哑:「季羡阳,是你点燃引线的。」 短时间,旋转沙发被那人一转,季羡阳直面盛向的正脸,他微瞪着眼,心脏猛跳。 季羡阳眨了几下眼,还没反应得过来:「……」 他刚想说话,后颈就被人轻捏住。 那人借力让他头往后一扬,触碰上他的下唇。 从未感受到过的温软触感轻落至他的唇面。 热感伴随着颤息不停地冲击着季羡阳的神经。 试探的触碰与鼻息的交错被风吹起的落地窗隔绝在外,将两人的身影包裹在内。 季羡阳颤着睫毛,紧抓着盛向已经皱巴的衣角,后脑勺抵在盛向的手掌,被迫上下扬着下巴。 盛向间断地让季羡阳呼吸,每一次接触都像是到达了深海底部。 季羡阳喉中的辣感被残留在嘴里的甜味所代替,周围还瀰漫着盛向独属的淡淡的薄荷气香。 在夏风声中,偶尔夹杂着季羡阳不太明显的吸气声。 等季羡阳下巴和唇有些麻后,那人才慢慢松开了他,与之鼻尖相抵。 「盛向,」季羡阳整张脸红得不行,但表情仍然凶狠,「你他妈……我亲麻了。」 盛向摩挲着他的发丝:「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季羡阳揪着他衣领,使劲往前一拉,头深埋进他的肩窝,不断地呼出热气。 纵使火热的万物被夏夜凉风吹得降了温,也总会有人感受不到清凉。 季羡阳的掌心和额间早已布满密汗,身体越发地升温。 街道上的行人变得熙熙攘攘,嘈杂声逐渐消失在黑夜。 除了时而冒出的人们的只言片语和街道旁门面陆续放下捲帘门的金属沉闷声,只剩下少年们互相依赖的呼吸。 季羡阳闭上眼,忍着下巴的酸感,闷声骂道:「我他妈红着个嘴,要怎么回去?」 他刚说完,下巴两侧就被人给捏住被迫上扬着。 季羡阳正准备骂人,只见那人仔细看着自己,像是在寻找精緻花瓶表面的瑕疵。 第108页 「是有些红,还破了点皮。」那人轻微皱眉,顿了几秒,「那你别回去了,省得今晚在阿姨面前遮遮掩掩。」 季羡阳往后扬了扬,单手手掌撑在他的肩头,果断道:「不。」 那人装作没听见:「浴室里有换洗衣服,现在去洗澡,我打电话给阿姨说。」 某人瞬时来了气,摆脱掉盛向捏住自己脸的手,顶着个微红的唇:「凭什么听你的?」 盛向一时半会儿没说话,只是反手再次捏住他的脸颊,头微微低下:「还有力气挑衅吗?」 季羡阳再次感到疼痛,见盛向又像第一次那样偏过头朝自己靠近,条件反射般地将其推开,别过脸逃命:「洗!我洗!你给我妈打电话!」 他瞬移进浴室,啪地一声将门关上,再次破了脱衣洗澡的纪录。 水温被盛向调得刚好,降温着季羡阳发烫的肤寸。 这人第二次在盛向家沐浴,对他的一切似乎比之前还好奇。 几分钟下来,盛向同款的薄荷香也跑到季羡阳身上,当初被季少爷嫌弃的宽大睡衣再次来到它前主身上。 瀰漫的雾气被排风扇吹散,镜子前的水珠顺着镜面往下流动,映射着季羡阳的脸。 他还是不怎么习惯这稍大的衣领口和微长的袖子,无论怎么拉扯季羡阳都感觉有一种垂重感。 季羡阳站在镜子前理着衣领,想尽力调整让自己穿着像一个正常人。 可就在他微微侧过脖的一晃之间,季羡阳发现了一块泛红的地方。 像是被人打了或者被蚊子咬了一样。 他凑近镜面一看,只见泛红处还带着点薄青。 而且不止一处。 操! 季羡阳一下捂住侧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莫名的痛感从何而来。 屁个蚊虫! 这他妈是个人都能看出是吻痕! 羞耻感一下笼罩季羡阳,冲动劲让他就这样捂着那几处吻痕,用力将门打开,红着脸吼道: 「盛向!你他妈是傻逼吗?!」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为什么我他妈是被亲的那个! 看见他们终于亲上了,作者表示太不容易了,评论区掉落红包雨庆祝一下! 欢迎小可爱们评论,百评百中!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读者!(鞠躬) 事务较繁忙,尽力保持隔日更(鞠躬); 第50章 无效遮挡 那人收拾盘子的动作一顿, 差点让盘子脱手掉地。 季羡阳手死扣着门框,切齿道:「嘴他妈是不够你亲吗?!还要啃脖!」 他单手握拳朝门框砸去:「皮被你咬破就算了,脖子还要吗!」 盛向怔了几秒, 将后腰靠在旁边的桌棱,单手撑着桌面:「你自己扬的脖,不怪我。」 「……」季羡阳被堵着说不出话,除了眨巴眼, 最终就只能闷气地把自己狠狠扔在沙发上。 他连狡辩的理由都找不到。 过了几秒, 季羡阳就看见盛向坐到了他旁边, 侧头问他:「不喜欢?」 季羡阳正双手交叉,把半边脸都遮在了宽大的衣领下,瞥眼道:「滚。」 「我看看。」 脾气暴躁的季少爷一躲,冷眼着:「看屁!你他妈亲完后自己没看吗?!」他将衣领从鼻尖处拿下,让脖颈一侧的淡红印记暴露了出来。 盛向定眼一看, 发现那几处痕迹都红得十分明显。 学霸吸了口气, 轻摸了下鼻尖, 清嗓道:「是有些红,挺明显的。」 「什么?!」季羡阳听后又捂着自己的侧颈,憋了半天才开口, 「那……我明天怎么办?」 那人想了片刻, 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 放在了茶几上:「我有创口贴, 明天贴上吧。」 季羡阳鼓着半边腮帮, 明显不乐意。 但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他深呼吸了几下,默认了学霸的提议。 想不到他的一世英名, 竟会败在这羞耻的红印上。 越往这方面想, 季羡阳肝里就越是燃着火。 他迅速起身, 快步走进盛向的卧室,摔了门:「我睡觉了,别烦我。」 盛向见那人拖鞋反着穿,强忍着笑,准备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他指尖轻滑过自己的薄唇,垂下了眼。 软绵,温热,还带着点甜。 这是他的感觉。 他之所以想了很久才控制不住地回吻,是因为他担心季羡阳会有所顾虑。 他不希望季羡阳被动适应,而是主动迎合。 这样的话,那人才能算是真正学会接纳自己的一切。 因此,盛向才好几次故意地轻点他的唇,全然让季羡阳主动靠近自己。 盛向将沙发上的薄被掀开,铺在了沙发的最宽处,走进浴室洗澡。 如果说季羡阳能将时间缩短至三四分钟来洗澡,那盛向最快也只能是他的一倍左右。 当他带着热腾的雾气和淡淡的薄荷香走出浴室时,夜色已经掩盖过了清月的折射光。 但夜深人寐时,总会有人还未入眠。 比如此时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的季羡阳。 「你不是睡了吗?」盛向重新按动着开关,将客厅的灯光亮度调暗。 季羡阳抬起眼眸,打着哈欠:「睡不着。」 盛向看他眼皮打架得厉害,单手托着他快向后碰墙的后脑勺:「困成这样,还睡不着?」 第109页 「等你。」 季羡阳迷糊地应着。 他轻抓起那人的衣角,头贴在盛向放在自己后脑勺的掌心:「还是一起睡吧。」 「那我背你回卧室睡,」盛向拉过他的手臂,「两个人沙发睡不下。」 「睡得下,我就睡这儿。」季羡阳听后用半瞌着眼的眼眸示威道,「你也睡这儿。」 盛学霸瞄了一眼沙发,有些无奈:「你对沙发情有独钟吗?」 季羡阳一字一句地说:「人不能变吗?我今晚就睡这儿。」 他往沙发里挪了挪,紧靠着墙一侧,手一挥,薄被就被他盖在了身上:「你也睡这儿。」 盛向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那人的下唇破了点皮,大半个锁骨暴露在外,头顶还炸着毛,表情有些恶狠:「快点!」 不知道是他困得实在不行还是酒精作用的后遗症。 总之他看起来虽然像是下一秒要出手揍人,但给人的感觉反而有些……可爱。 那人的反应逗得盛向轻笑了一声,拿出手机抓拍了一张。 季某疑惑地朝镜头转去,偶尔晃动了几下快倒下的身体,配合地望着镜头。 盛向笑着收回了手机,掀开沙发上的薄被,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他单肘放在沙发枕上,在季羡阳身旁侧躺着。 季羡阳为他留了大半个空间,但两位高大的男生一起躺着,仍是有些挤。 盛向调整了位置,好让季羡阳有空间翻身。 按照季羡阳以往的霸道习惯,只要他和人睡个觉,定会睡到那人身上去。 盛向这是第二次体验胸口被压着的经历。 从夜半时分起,季羡阳连续换了好几种姿势才安分下来。 等两人被崭新的金日照醒时,季羡阳毫不出盛向所料。 他整个人快挂到盛向身上去了。 季羡阳弯曲着手臂,单手放在盛向的腹部中央,将头埋入他的窝肩,还压着他的胳膊。 连续几小时的动作维持,盛向胳膊已经有了蚂蚁满身他的麻感。 盛向好不容易地将手抽了出来,起身发现被子已经被季羡阳蹬在了地上。 「……」盛向将被子重新给他盖好,轻手轻脚地洗漱后,看了眼时间,将季羡阳叫了起来。 季羡阳其实头晕了一夜,昨晚的醉酒反应竟延迟到半夜才发作。 他被盛向伺候着穿衣洗漱,出门前重新为他泡了一杯枸杞。 还给他贴上了几张创口贴。 季羡阳检查了好几遍,才穿着盛向的衣服和他一块儿进了学校。 垂重感让季羡阳觉得自己并没有穿衣服,一路都将衣领使劲往上提,想尽各种方法将衣角扎进裤里。 上衣被季羡阳弄得比较皱,但更加显现出了他的细腰和直长腿。 睡眠有些不足的季羡阳跟着班级队伍站在操场,暴晒在阳光下。 操场上站满了人,嘈杂声瞬间让周围变得比以往更加燥热。 季羡阳被热得冒出了汗,白色t恤被其浸湿了好几处。 只要季羡阳挺直腰背或者做出幅度较大的动作,他身上紧绷而又清晰的腰腹线条隔着薄衣料也照样若隐若现。 他微微扯动着衣领,抬头望着前方。 主席台上又铺着季羡阳熟悉的红毯和摆放着仿真树,挂在台上的星光大屏闪现着许多人的运动瞬间。 季羡阳被光照刺着,眉头紧皱,疑惑地扫过主席台,问着他前面正在偷塞咖啡糖的丁体委:「要干什么?今天不是周一,不升旗吧?」 丁鹤连续吃下好几颗咖啡糖,扭头对季羡阳说道:「你没听莉姐说啊?今天要举行颁奖启动仪式。」 浓厚而粘稠的黑咖啡味道扑面而来,不禁让季羡阳微微后退,不自觉地将兜里的薄荷糖塞进嘴里,清新空气。 他将糖咬得咔嘣脆:「不知道。」 丁鹤对他的听课效率竖了个大拇:「学霸在你边上,你也本性难移。」 季羡阳正想拍开丁鹤的欠手,腰腹就被人一把环过,让他往后退着。 一阵热气传入他的耳侧:「安静一点。」 季羡阳将腹部一下收紧,拿起的手肘变为抓住身后人的手腕,迅速别过头。 谁知两人在人群里的微小举动,正巧被被时刻观察着他们动态的女生所捕捉。 季羡阳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片啊声震得耳朵又一顿麻。 他扭了几下腰,用手肘去戳那人的侧腰:「你先松开。」 咣—— 刺耳的话筒杂音从台上的黑箱里涌出,操场的沸腾声戛然而止,人们将注意力放回到主席台上。 身着黑色西装的校长在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下拿着话筒缓缓出场。 台下积极地吹响了口哨。 校长早已习惯九中青少年的迷惑行为,他带着个高原红的笑脸,发言比谁都激情。 萤光大屏上的图片被切换了好几次后,最终奔入了颁奖环节。 校长比获奖选手还要激动:「有请荣获本次校运动会三等奖的运动选手们,上台领奖併合影留恋。」 六班分子同样提高音量,拉着丁鹤上前。 要不是盛向手臂季羡阳的腰部环着,估计他也要被着这人潮洪水给沖走。 季羡阳身体向后一倾,头靠在盛向的肩膀上:「下一个就是你了,二等奖。」 第110页 「站好。」盛向抬起手,将他的衣角往下扯了扯,「别露肉。」 季羡阳一耸肩,立刻将身子站直,去看台上的人,老实了一阵。 等丁鹤从台上冲下来时,人们就抢劫着他挂在脖子上的奖牌。 丁鹤拍开人群的手,嫌弃道:「别抢!狗爪给我他妈摸掉漆了!」 喧闹声淹没过电音,除了周围人的叫声外,季羡阳很难听到透明般存在的校长的发言。 他皱着眉,在断续的说话声中终于听到了话筒里的声音。 他眉一扬,转头拉着盛向的手腕:「该你上去了,学霸。」 人们话锋一转,给学霸让了路,双手朝着主席台的方向:「学霸——请!」 季羡阳不是很理解他们的行为,但还是推着盛向上前:「去吧。」 盛向迈步时捏了把季羡阳的后颈,耳语道:「你还是把扎在裤子里的衣角放下去。」 正准备催促学霸的丁鹤猛然咳嗽:「……」 盛向从丁鹤身边走过时,拍了拍他的肩:「咳嗽离他远点,小心传染。」 丁鹤揉着他的喉结,对着学霸的背影纳闷着:「啊?」 他回归队伍,一脸懵地看了眼季羡阳,转而将眼眸瞪得更大:「?!」 丁鹤用手指着季羡阳的脖颈,努了努嘴:「你脖子怎么了?」 「什么?」季羡阳愣了片刻,强作冷静:「受了点伤。」 丁鹤听后,更是情绪激动:「受什么伤受成这样?!」他歪头看着季羡阳的脖颈,「一个脖子贴这么多创口贴?!」 季羡阳忍着不一拳揍死他的耐心,任凭着他翻转自己的身子。 反正有创口贴挡着,他不担… 「你确定是受的伤?」 季羡阳顿了顿:「不然呢?」 「……」丁鹤盯了他十几秒,最终下手将贴在季羡阳侧颈的创口贴一把撕下,塞在季羡阳的手中。 季羡阳望着手里已经没有多少粘性的微湿创口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其不然。 丁鹤哼道:「你以为自己这么挡一下,就骗过我了?」 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顶着腮帮,艰难地从牙缝里憋出字:「这他妈是吻痕吧?」 季羡阳莫地眼神闪躲,刚想要狡辩,只听丁审犯员威严道:「谁?谁他妈亲的?!」 那人别过脸:「没谁。」 「交代!」丁体委头顶快要冒烟了,「咱俩这么多年兄弟,我他妈都不知道你谈恋爱了!谁这么猖狂?!」 季羡阳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 这件事,或许他接受不了。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做到让每个人都理解或许贊同自己。 哪怕是关系很亲近,也总会有一堵墙将两人相隔。 季羡阳不知道这方面的东西会不会触碰到丁鹤的雷点。 虽然丁鹤这变态最近总在看这类型的漫画,但是季羡阳也拿不准。 因为现实,并没有如漫画或书籍那样美好。 季羡阳望着丁鹤有些狰狞的脸,难以开口:「……」 丁鹤看他欲言又止,来气道:「说啊,不说咱俩绝交。」 季羡阳嘆着气:「我要怎么说?」 丁鹤眨着眼:「你就说是谁不就完了?」 「……」 不知过了多久,季羡阳的视线才从丁鹤身上移开,逐渐看向站在讲台上讲述获奖感言的那人。 丁鹤嘴角一抽搐,顺着他的视线僵硬地将头转了过去。 只见盛向正拿着话筒讲话,他似乎感受到了台下特殊两人的目光,将头一下转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季羡阳。 随之冲击丁鹤视网膜是,台上的学霸对着自己身后十几年的兄弟淡淡一笑。 丁鹤表情瞬时凝固。 闪电般的对视,长柔似的笑容。 都是情人间暧昧的绝佳证明。 丁鹤嗓子像是被东西堵了,说话有些颤:「是……我想的那样吗?」 季羡阳低骂了一声,对他开了光的大脑感觉无奈,最终摊牌:「你想的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 「我——靠!」丁鹤倍受刺激,连续飙了好几声粗言,「你们……你和他……你和学霸…」 由于丁鹤动作反应过大,周围的人全望着这两位疯子。 季羡阳瞥了人群一眼,红了耳朵,咬牙道:「要不我把话筒拿下来,你当众讲?」 丁鹤又开始咳嗽,努力摆手着,好让自己缓冲。 「所以」他指着自己的脖子,问道,「你这脖子上……学霸亲的?」 丁小朋友吃惊得身体有些僵硬:「你俩昨晚……」 「没怎么。」 丁鹤伸出手指,挡在季羡阳面前,认真道:「放屁,你他妈嘴都破皮了。」 「……」季羡阳下意识抿唇,酝酿了良久才开口,「活动范围就在脖子以上。」 丁鹤愣了愣,随后倒吸一口气,离季羡阳稍微远了几步,自顾自地摆头,嘀咕的内容季羡阳听不清。 「你们干什么离这么远?」 丁鹤一下转头,正看见盛向站在自己身后。 他差点没像弹簧那样跳出班里的长排队伍。 他清了清嗓,但眼睛却没有看着学霸:「咳、咳嗽嘛,怕传染。」 盛向朝他点了点头,从校裤兜里摸出了全新包装的蓝色医用口罩,递给他:「那戴着吧,这样保险一点。」 第111页 丁鹤接过这玩意儿,抬头望着这学霸:「……」 季羡阳颤抖着肩,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盛向将腰快笑弯的季羡阳往后拉了一些,叮嘱他小心。 蓝色口罩的包装被丁鹤用力一撕,气沖沖地拿出戴上。 一肚子闷气的丁鹤看着那两人紧挨着,一下转身:「操!」 「……」盛向扭头看了他一眼,对还在憋笑的季羡阳问着,「他怎么了?」 「啊?」季羡阳笑出了声,肩膀紧挨着盛向,低声道,「快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劣质创口贴;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读者的阅读! 正常情况都会隔日更(鞠躬) 第51章 暂别 「我他妈……」丁鹤听见季羡阳说出的话后, 带着个被口罩遮挡的无奈脸,转头回应,「我是疯了, 就当我发病得了,你们忽视我吧。」 「看得出来。」盛向果真忽视了他,提醒着还在一旁笑的季羡阳上台。 季羡阳立马收回了笑,摩挲着鼻尖, 准备迈步。 「等等。」 盛向又将他拉了回来。 「干什么?」季羡阳扭头见盛向重新撕开了一张创口贴, 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侧颈。 季羡阳摸到脖子的光滑处, 猛地才想起来自己的吻痕早已暴露。 「你刚刚出了汗,又这么好动,创口贴掉了,」盛向边贴边道,「再给你贴一次, 掉了就没了。」 季羡阳的侧颈被他轻轻一按, 指腹滑过了土色创口贴的表面。 盛向为他贴好后, 再摸了摸他耳鬓旁的发丝:「贴好了,等会儿上去别紧张。」 他的说话声刚传入季羡阳的耳内,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再度响起, 人们的尖叫声随着屏幕上画面的变换而此起彼伏。 六班分子伸长脖子, 隔着人头也要望着那位牛人。 「我操!羡哥超神啊!快上台!」 「除了牛逼两字, 我真他妈找不出还有什么词语能够形容……」 季羡阳看着一大群长脖鹅, 发出了低笑。 他抬眼看着大屏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旁边还有他的照片。 在见着他的图片并没有像学校墙上的大头贴那般惊悚,季羡阳莫地松了口气。 他与盛向对视了一眼, 在一片欢呼声中穿过人群, 大步走向了主席台。 校长紧握着话筒, 无效地留下悬念道:「下面,是一位多次为我校争得校级、区级、市级的田径比赛的校运动员。」 他打了个响指:「高2018级六班的季羡阳同学,以4分10秒的优异成绩打破男子一千五中长跑学校纪录并拿到特招名额正式塞的资格,有请他上台领奖!」 校长一口气说完这么大一堆话后,差点被过气。 季羡阳站在他身旁,仿佛能感受到话筒上的泡沫星子。 他微弯下腰,好让金牌轻易地滑落至自己的脖颈。 旁边的几人捧着鲜花和奖盃,全塞在了季羡阳怀里。 季冠军被满手的金色包裹着,显得他不像是获奖选手,倒是像收金属废品的。 台下的掌声与口哨持续热烈,让这燥热的早晨变得像清凉的风。 校长刚准备将话筒递给季羡阳,就看到了他侧脖上的几处创口贴,挂在脸上的笑僵硬了起来,努力保持着原有的笑容。 「你小子怎么这么贴这么多创口贴啊?」他牙齿咬得快将门牙给挤出来了,「又打架斗殴了?」 季羡阳眉尖一颤,也朝他露笑:「没有,被狗抓了。」 校长很相信地点了点头,两排牙齿整齐露出:「姑且相信,先发表一下你的获奖感言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西装校长话音一落,旁边两人便将季羡阳手里的东西拿走,好让他接稳话筒。 季羡阳站在主席台中央,望着台下的人海。 以前他也像这样站在主席台上,当着全校的面领过奖,也发过言。 但当时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除了获奖时感到一丝轻松和满足,其余便就没什么了。 但这次,季羡阳看着台下为自己喝彩的人,心里淌过了一股暖流。 也许是因为梦想的终点离他越来越近,又或许是因为台下有了一位特殊的人。 莫名的紧张感让他从握话筒的那一刻就电流般流向全身。 季羡阳手心冒出了汗,视线与那人对视时,身体绷得很紧。 那人似乎看出了季羡阳的内心活动,不到半秒,盛向就抿着嘴朝他一笑,轻微点头。 金灿的光照在他身上,让别在他身上的檀木别针反射着虚幻光圈。 季羡阳视线一移,低头看了看别在自己身上的同款别针,长呼出一口气。 就当自己只在和他说话吧。 有他在这儿,好似所有的紧张都可以烟消云散。 季羡阳举起了话筒,清了清嗓子,但仍带着酷得想让人打他的面孔:「我其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太多话可能就会觉得我很矫情,会感到失真。」 他扫过人群,将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但我还是说一说,事实确实证明,努力就会结出果,无论这果是好是坏,是大是小,总归都是自己的。」 「而要让它结果,除了我自己的因素之外,家长、老师、同学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我都铭记在心。」季羡阳轻眨着眼,露出不太容易让人观察到的笑容,「尤其是我身边的一个人,我非常,非常感谢他。」 第112页 季羡阳缓了几秒,将腰板挺直:「所以这份荣誉,不只是我一个人仅有的,是我和他,我们共同享誉的。」 电音渐渐收尾,台下一顿沉默,只是偶尔会传来人们的低语声。 季羡阳鼻尖轻微一酸,揉了几下鼻,吸着气:「我讲完了,就这样吧。」 更多的话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要是还有,他只想单独与那个人说。 在话筒被季羡阳重新放回黑色话筒架上后,台下更是鸦雀无声。 安静的操场时而会有夏风吹过,两位心跳速度相同的少年一高一低地对着视。 这些话从季羡阳嘴里说出极其带有违和感,毕竟在大家眼里,这位表白杀手给人的感觉就是「人人不爱,人人不近」的印象。 但持续流传在学校论坛里的视频都刷新了人们对他的认知。 纵使这人站在主席台上,脸上仿佛写着「别碰老子」的威胁字样,但人们通过那几个视频,也看到了季羡阳的另一面。 相比之前,他们反而觉得,这位嚣张而死拽的少年,多少有些可爱。 尤其是他和年级学霸在一起时。 暂停键被按下几秒后,六班中的一位口罩男用力拍起了掌,带着全操场重新点燃了掌声。 校长回过神,带着「疑似早恋且证据确凿」的心情,笑盈盈地拿回话筒,与这把获奖感言差点当成表白现场的少年合了影。 「你这小子,后面别掉链子啊。」 校长趁季羡阳下台时,在他背后叉手道。 那人只给了他一个以往主任收到的同款手势:「知道了。」 季羡阳拿着捧花与奖盃,步子有些艰难地走下台去。 等他刚踏入操场的白线时,人潮就如蜂拥般地冲过来,将季羡阳完全包围。 这抢劫现场让他本人体会到了丁鹤的恐惧。 高莉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让他回归到队伍。 季羡阳卸下了重装,两眼写满了傲气,站在学霸的跟前,朝他抬了抬下巴:「你男朋友厉害吧?」 「厉害。」盛向将自己的银牌取下,塞在他手里,「双份荣誉,都给你了。」 季羡阳两边嘴角上扬着,一直到校长发言完毕下令全体师生解散时都还在欣赏着学霸的奖牌。 盛向拽着他胳膊,上楼时将他拉往最靠墙的一侧,省得这人不看路又被撞到。 等季羡阳拿着两个奖牌坐在座位上时,盛向再次确认着全科竞赛的相关资料。 盛向嘆了口气:「奖牌比我还好看?」 季羡阳手里旋转着奖牌,单手撑在太阳穴,身子面对着盛向:「是在和奖牌争风吃醋吗?」 他将奖牌挂在了身后柜子里的金色奖盃上,砸了下嘴。 季羡阳想起今天就是周日,而盛向口中所说的下周就是周一。 这男朋友还真是卡着点说啊。 「你不是明天就要启程了吗?」季羡阳敲着桌面,阴阳怪气道,「那我得多看看奖牌,你拿回去我就看不了了。」 盛向按文件夹的手一停,紧接着将其放入抽屉,望着他一脸怨气的表情说道:「那就放你这儿,随时都可以看。」 此话一出,季羡阳怔了几秒后,顶了顶腮帮,当真看了快一天的奖牌。 离校时季羡阳将奖盃交给了负责体育荣誉展示的工作人员,自己保留着两枚奖牌。 凡是为学校荣得的奖盃,学校官方都会将其展示在这里,在整个高中生涯,供学生们参观。 季羡阳将奖盃拿过去后,手里一下轻了不少,走起路来都感觉自己是飘着走的。 离盛向出校去市中心竞赛还有十几个小时,季羡阳还有机会为他做些事。 他抓着盛向的衣角,跟了他一路也没松手。 同样也没说话。 行人在桥上来回穿梭,两人影子被落暮拉得较长,紧挨在一起。 原本平平无奇的放学场景,此时竟带着一丝离愁别绪。 这夕阳一落,星辰一现,他旁边的这人就得离开他超过一个星期。 某人小嘴瘪得不行。 「羡阳。」 季羡阳回过神,从他身后探出了头,「嗯」了一声:「怎么了?」 「牵着手走,」盛向将衣角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去握住季羡阳的手腕,「你别在我后面,人多容易走散。」 「我又不是小孩儿,才不……」 盛向打断了他,没给那人抽手的机会:「你不是小孩儿,是男朋友就更应该牵好,」他加重了后面的语气,像是在警告,「特别是你这样的男朋友,特别喜欢乱跑。」 季羡阳叫了一声,刚想反驳,手腕处就传来一阵轻痛感,让他「嘶」出了声,立马变了话:「就、就两次!下次不会了!」 盛向貌似满意了,微微松开了他的手,牵着他走过繁华街的街道,走到了季羡阳的小区门口。 「进去吧。」盛向站在路灯下,轻松开了他的手,「我看着你。」 季羡阳眨了几下眼,来回看了看两边的街道。 他头一次感觉这条路是无比的短暂。 这人全将情绪挂在了脸上,完全暴露在盛向眼底,被他看穿。 「捨不得?」盛向将薄荷糖塞在了他手里,捏了把他脸上的瘦肉,「我很快就回来。」 「谁他妈捨不得了?!」季羡阳一把将糖揣进了兜里,将脸别了过去,对他吼道,「哪有这么矫情!」 第113页 盛向连忙点头,表示贊同他的观点,打算转身回家。 在盛向刚转脚的一剎,他衣角又被人用力一抓。 他朝那人微微歪头,只见季羡阳咬着唇,垂下了头,对自己低声道:「我明天……想去送你。」 季羡阳这辈子的脸面都摔在了盛向这里。 过了几秒,季羡阳听见学霸同桌开了口,伴随着风一同轻抚过他的耳旁:「如果可以,不见不散。」 季羡阳立马抬头,心里的石块瞬时落了地。 他单挎着双肩包,嘴角两侧一咧:「那我送你,明天见了!」 盛向看着那人跑进了小区,还在门口踉跄了一下,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将身子靠着路灯电桿,头微微一垂,低笑了好一阵。 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好几下,盛向拿过一看,见是他妈妈发来的微信,便滑开了手机屏幕。 除了因之前生日未到的道歉消息,剩下的则是鼓励自己这次竞赛的语句。 盛向按下了语音键,边走边道:「我知道了,妈。」 盛向在暗夜完全降临之前回了家,花费了几个小时去整理行李箱里大大小小的竞赛题资料和相关书籍。 他望着行李箱里装满了的课本,轻呼了一口气。 —— 去他妈的。 季羡阳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这破袋子装不下了。 「我说……妈,真装不下了。」季羡阳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口袋的吃食,复杂的神情尽显无奈,「他吃不了这么多。」 「你懂什么?!」卓女士用力系好口袋,还擦去了额头上的细汗,上下拍着手,「你跑个步和盛向消耗脑力那是一样,饿得快,这些他能吃完。」 卓敬拍开了他儿子想向前阻止的手,将袋子放在玄关柜上:「你不是说他妈妈忙嘛,我和杨爸就简单准备了一些,他正长身体,得让他多吃点。」 季羡阳睁大了眼,正抖着腿,心里有点不太平:「那……你儿子我呢?」 「我后面给你补上啊,快去睡觉。」卓敬推着他儿子进了卧室,警告他明早别迟到。 季羡阳当着他妈的面,乖巧地躺回到床上,闭上了眼。 其实他有些睡不着。 原本还有些矫情的他,在想到明早他要提着卓女士为自己准备的花口袋给盛向,他就想找个洞钻进去。 因此,季羡阳趁他妈进入深度睡眠后,疯狂地寻找着符合人们正常审美的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硬生生地熬到了凌晨三四点。 —— 朦胧的晓色逐渐被破曙所掩盖,匆忙的行人流穿在街道,学校大门异常热闹。 校车早已停在门口,大门两旁站立着鲜花,学生会代表拉着横幅,为即将去市中心竞赛的学生送行。 季羡阳提着个袋子,飞奔至学校大门,才发现原来早就安排了送行队伍。 「有人送你,我还送什么啊?」季羡阳将袋子递给笑着的学霸,语气带着不屑,「给,我妈给你准备的,在市中心的那段时间可以尝尝。」 「阿姨做的?」盛向将他和行李箱绑在一起,放进校车的货厢里,带着惊喜,「替我谢谢妈。」 「啊?」季羡阳刮着鼻尖,耳朵又泛起了红,「你他妈在外面……别乱说!」 盛向理了理季羡阳的衣领,望了一眼车窗:「我走了,记得……每天都想我。」 季羡阳看着他戴着棒球帽的脸,别过了头,嘀咕着:「狗才会想你。」 盛向还想说什么,但车上的人已经叫了他的名字,催促他快上车。 季羡阳微微移开了身子:「行了,快上车吧。」 盛向应了一声,转而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什么人望着他们。 他将棒球帽扣在了季羡阳的头上,在帽沿挡住那人视线时,微微弯腰,吻上了他的鼻尖。 季羡阳颤着的睫毛,车鸣和嘈杂声仿佛被隔绝在外。 他感到盛向的声音离他很远,但温热的气息却清晰可感。 那人的唇在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后,温声说了一句:「要听话。」 作者有话说: 大概青春就是,他在竞赛,他在集训,共同为梦想而努力。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最近课程的作业比较多,有些忙(鞠躬) 第52章 空巢 盛向反手将帽沿往上提了一下, 让季羡阳两只瞪着的眼眸露出来,看着他说道:「训练完别喝冰水,上课不听也不要睡觉, 更不要在晚上到处跑。」 「我……」季羡阳移开视线,心脏的狂跳声正在吞噬他整个身体,就连反应速度都变缓了不少。 他耸了耸肩,颳了一下有些发痒的鼻尖, 声音轻得和风一般:「知道了。」 盛向朝他笑了笑, 隔着帽子轻按了一下他的头, 将校服薄外套系在腰间,走上了校车的梯阶。 等鼻尖的触感渐渐消失后,季羡阳才回过神,单手抓着差点被晨风吹掉的帽子,大声叫了那人的名字。 季羡阳的声音朝四周迅速传播, 惹得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了他。 盛向脚步一顿, 望着离他还不算太远的少年:「怎么了?」 季羡阳扫过他校服左边胸前的檀木香别针, 在风再次抚过两人发丝时朝他开了口:「竞赛加油。」 还没等盛向本人回应,趴在车窗上的人像戴着个惊讶面具般望着两人:「?!」 第114页 仅过几秒,盛向兜里的手机就振个不停。 估计那群又开始炸了。 「会的。」盛向侧过头, 嘴角变为半弧状, 消失在了校车车门处。 几辆校车同时点亮了双闪, 在还有些雾气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明显。 盛向坐的那辆车门被司机缓缓合上, 在师生和欢送队的加油鼓励声中跟着车队开了出去。 车队离学校大门渐行渐远, 最终与地平线齐平,化为模糊而小的圆点, 消失在了季羡阳的视野里。 准备再多, 在分别的时刻, 也抵不过时间的催促。 好像那人前一秒才离开,季羡阳就开始有些不适应了。 他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也看不到他不经常乘坐的校车了。 「……」季羡阳理了理快吹走的棒球帽,低头准备转身。 「啧。」 季羡阳听见这熟悉而又欠揍的声音后,转过了头。 只见丁鹤嘴里叼着个糖包,正单手揣兜啃着,单挎肩的双肩包都快滑下他的肩头他。 丁单身人士实在对季羡阳这副矫情样儿看不下去了,边啃包子边喋喋不休:「哎哟,车都开出去好远了还望,能越过山,能跨过海啊?」 「……」季羡阳没有想怼他的怒火,只是看到他像个名副其实的怨妇一样抱怨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笑得出来!」丁鹤猛地将包子塞入嘴里,开始讲理,「我他妈一大早起来跟着班里的人一起送他,对,是送你的男朋友,我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我容易吗我?!」 季羡阳走了过去,接过他的书包,点头微笑道:「辛苦鹤哥了。」 「别,我们还是平级相称吧。」丁鹤伸出手,连带着季羡阳的书包,一同拽回了自己的肩上,话峰转了十八个弯,「看见没,这男朋友有时做不到的事儿,还得靠我这十几年的兄弟来干。」 季羡阳边走边应和,头都快点掉了。 丁鹤刚开始与他走时,其实季羡阳能感受得出他心中的别扭感。 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不是每个人都能事不关己而持默认的心态。 道理他都懂。 但丁鹤还肯和他说话,就意味着他过了心里这道关卡。 等回到教室,丁鹤终于把嘴暂时闭上了,他将书包轻放在季羡阳宝贝似的课桌上,坐在座位上擦汗,还是一脸埋怨。 季羡阳转着笔,把乔沂的电动小风扇递给了他,下定决心问道:「想通了?」 「什么叫想通了?」丁鹤倒吸了一口气,趁着教室的闹哄声,把憋在心里的话吐露了出来,「我他妈一直都是通着的,这社会进步,思想开放,恋爱自由,其实同性恋也没什么,不也还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互相喜欢吗?」 丁鹤微微耸肩:「只是吧,你和学霸……我之前确实没有想过,早知道你会弯,我就不帮学霸说话了。」 亲手把兄弟给送出去,实属愧疚。 跟着乔沂乱磕cp,实属疯脑。 他这算明白了,暖心学霸也许只对季羡阳一个人暖心,对其他人,那都是客气的表现。 那再怎么样,他好歹牵了根红线吧。 作为这两人的感情交流转接手,丁鹤这点还挺自豪。 这么一想,倒还有点上头。 「兄弟把你推出去的,我得负责。」丁鹤语重心长地朝他摊手,「不管你怎么样,我们都是最好的兄弟。」 丁鹤说完就从兜里抓了一把薄荷糖,放在了季羡阳的面前,还顺手拿了几颗,塞进了自己嘴里:「受学霸嘱託,接下来这一个星期,我会全权负责监督你。」 季羡阳原本还对他的肺腑煽情之言打算感动一下,但从丁鹤拿出薄荷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只剩下想揍人的友好想法。 按照这个份量,不出一年,恐怕季羡阳就是满嘴蛀牙。 但他平常不怎么吃,大部分都是盛向隔个几天投餵一次,那按这个速度,估计过了这个暑假,他这里也还剩很多。 「谢谢丁兄。」季羡阳分了他一半,十分沉重地将糖放进自己的书包,开始了没剩多少时间的早读。 快掀翻楼层的朗读声渐渐隐没在教学楼中,只是偶尔会传来几阵从任课老师的扩音器里发出的漏电声。 季羡阳单手托着腮,将手指伸长,捂住了他的左耳,右手努力记着也许下一秒就会被擦掉的黑板笔记。 他有好几次都准备转头去看右同桌的笔记,但每次都是在停笔的那一剎,才想起他身边并没有人。 「……」季羡阳皱着眉,头一次感到记笔记比他训练还要累人。 好像这学霸不在,他就像萎蔫了的烂叶,除了上课肯动手做笔记外,其余时间都是在补觉和抱着个手机瘫在靠椅上,用一两个字回应着人说的话。 只有当他站在训练场上集训时,他的注意力才会完全集中,对那人的心思才能彻底抛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连着跟那人发了好几天的消息都没有回音,季羡阳这几天在教室里像打了霜,而在操场上又像打了鸡血。 总之阴晴不定。 季羡阳按照那人说的,一天三次打卡微信消息,但也只有他发过去的消息。 那死学霸根本没回。 他滑着只有自己唱独角戏的消息记录,心里开始烦躁。 靠。 第115页 还轮到他来热脸贴冷屁股了? 像个舔狗。 季羡阳沖手机骂了一顿,准备跟着丁鹤一块儿下象棋。 爱回不回,他不伺候了。 季羡阳旁边围了好几个人观战,将他活动筋骨的范围框到了最小化。 但他正在和丁鹤生死决斗,并没有在意自己所剩无几的空间,还大方地将薄荷糖摆放在桌上,示意他们有手就拿。 他和丁鹤两人下了两局象棋,每次都是季羡阳单将反杀。 对面的丁大爷一脸无奈,在内心锤了自己的几百下,十分后悔将象棋带来为季羡阳排忧解愁。 季羡阳的忧愁确实暂时没有了,但他正经历着。 第三回 合开局没过几分钟,丁鹤的「将」棋被季羡阳给端走了。 周围人惊呼着,面对季神手连续三次的单将反杀的招技,激动得身体不断碰着桌角,震得季羡阳抽屉都发出了声响。 季羡阳很担心这陈年老旧的桌子会不会散架。 等等。 季羡阳感觉这不像是正常桌子能发出的声音,倒像是手机的振动音。 他立马伸手将手机从桌兜里拿了出来,盯着上面的显示屏。 这头像化成灰,季羡阳都认得出来。 某人终于捨得打视频电话过来了。 季羡阳将周围人招呼着去往丁鹤那儿安慰一下他遭受暴击的弱小心灵,自己清了清嗓,狠狠按下了接通键,准备好好骂他一顿。 画面一转,那人在阳光下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光圈环在他的发丝和脸庞上,就像处在幻境里一般。 这帅脸,他似乎捨不得骂了。 他还有很多想对盛向说的话,但在此刻,也全都变成了无声地对视。 对方画面卡了半刻后,轻声问道:「在干什么?」 季羡阳带着不屑,撒出了气:「反正没给你犯事儿。」 盛向调转着镜头,好让那人能够看清自己。 他看着季羡阳想把自己毙了的眼神,低下声:「我考虑不周,我不知道这次的竞赛训练是全封闭式的,需要全程关机,我才从赛场上下来,现在在外面。」 「……」季羡阳「哦」了一声,鼓了一下腮帮,「那……比赛结果怎么样?」 「不会让你失望的。」盛向咳了几声,「之后的比赛手机不用上交了,我可以每天给你发消息,顺便补上之前没回你的。」 季羡阳看了看他略显疲惫的下眼,心头一紧:「你怎么了?」 盛向颳了下鼻尖:「没事,竞赛刷题熬了夜,后面几天就不会了。」 季羡阳点了点头。 全国性的竞赛,盛向肯定很看重。 但季羡阳一个人在这儿不是感到度日如年,就是感到度日如整个世纪。 他扳手数着日子,也才过了四天。 季羡阳双手拿着手机,举在他面前,将自己身子趴在桌面上,半张脸挡在了两只胳膊里。 他仿佛听不见人们的吵闹声,也看不到除了盛向以外的人的任何肢体行为。 「胃疼?」盛向看他把眼眸垂着,还冷个着脸。 也许在别人看来,会以为季羡阳又在隐忍着想揍人的冲动。 「听你的话,我他妈没喝冰的。」季羡阳面部终于带上了一丝怒气,而后神情又有些恍惚。 盛向朝镜头轻微歪头,看样子是找了个位置坐下,单手拖着腮,欠笑着:「不会是想男朋友了吧?」 季羡阳眼皮一抬,久久盯着他。 「你……」季羡阳立马擦去从眼角处冒出的液滴,切着齿。 盛向像是怔了,将镜头随之晃了一下,好让自己能看清季羡阳的表情。 他本以为暴躁爷用骂语怼他一脸,但没想到季羡阳会是这样。 黑板上的时钟秒针跟着动了几下,啪嗒声在一片哄闹中竟显得清晰可听,就像某人的心跳。 「是,我是想了。」季羡阳眼角处的短睫有些湿,虽然红着脸颊,但他还是带着天生你一种叛逆感,「盛向,我想你了。」 对面屏幕凝止了好几秒,等季羡阳都怀疑是不是盛向又卡住时,那人突然开口:「我提前一天回来。」 季羡阳将身子从桌上移开,有些惊:「为什么?」 盛向耳垂也跟着泛红,但说话却很利索:「你想男朋友了,我不得提前回来吗?」 「我上午就可以比完,本来打算跟着大家一起走,但现在不行了。」盛向看了看手机左上角的时间,说道,「你快上课了,认真听,好好等我回来。」 季羡阳仰头看了眼挂钟,就还剩几十秒的给他说话了。 「好。」季羡阳吸了一下鼻,轻笑了一声,「那我挂了。」 盛向朝他眨眼,等着季羡阳挂断。 季羡阳嘟地一下挂了电话,将下节课的书本拿了出来,有些亢奋。 这男朋友交得值。 生活、学习、训练,季羡阳仿佛又回到满格状态。 但不知怎的,一听到盛向说会提前回来,季羡阳只听了几分钟的课,整个心就飞了出去。 不知道是因为亢奋过了头,还是太想那人了。 听个屁课。 季羡阳装不下诗情画意的古文,看不进逻辑思维的符号,满脑子都是一个人。 他脑海里重新播放着与盛向视频通话的场景,回想着每一个细节。 第116页 被光圈映着的脸,因熬夜刷题而略有黑眼圈的眼眸,还有…… 季羡阳转笔动作一顿,捕捉到了漏洞。 他好像听见了盛向旁边有女生的声音。 —— 那杨什么晴? 搭档搭到一块儿上街了? 操! 季羡阳索性把笔一丢,违抗了学霸的命令,给他发了消息。 他点手机键盘的力道,像是要把屏幕点碎。 作者有话说: 学霸回来,学业就要紧张了。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 课程比较紧张,要交好几份实验报告(哭泣) 第53章 医院 绿色条框的消息连续出现在微信聊天界面上。 盛向刚退出视频没多久, 就又收到季羡阳发来的消息。 【拽羡】:你旁边……是不是有什么人啊? 【拽羡】:杨佳晴在你旁边? 【拽羡】:你和她一起出去干嘛? 消息如弹雨一般淋落在手机屏幕内,盛向手有些艰难地点了语音键,听他声音倒还挺愉悦, 与想顺着网线过来揍人的季少爷完全不同: 「我和她是搭档,自然一起从赛场里出来,她在超市买东西,我就等她, 别的什么你觉得我会做吗?」 他又按了一次:「杨佳晴有女朋友的, 放心吧。」 盛向连发了两条语音后, 杨佳晴刚好从超市门口走了出来,将盛向手里的重物提了过来。 「没事,我提着吧。」盛向将手机放入兜里,重新提过手。 「这怎么好意思呢对吧,打扰到你和别人聊天。」杨佳晴想着他一出赛场就拿着手机走了好几段路, 便试探着, 「是……季羡阳吗?」 「嗯。」盛向笑着爽快回应, 「不过身份不一样了。」 杨佳晴手里的袋子差点从她指缝中滑落。 「可以啊。」她笑得根本合不拢嘴,「拿下他了?你就早该听我的,早点表白, 什么瞻前顾后, 三思而后行, 那都是成年人世界需要的成熟稳重, 咱们现在这个年纪, 疯狂一点,狂浪一点, 才是青春。」 盛向眨了几下眼示意听到了, 怕她会将心灵鸡汤全都给灌输出来。 她说的也不完全错误。 十几岁的年纪, 没必要过早地去考虑束缚自己的那些堪比樊笼的规矩。 想不想学,能学进多少,那是可以通过大脑而人为控制的。 但喜欢一个人,却无法让神经屈服于情初的悸动。 如果喜欢是能控制的,那怎会一个人藏匿一份情感如此之久,最终还是会被发现呢。 但盛向没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现在这个时机刚好。 在轻狂与成熟的交界处,他能握上季羡阳的手去未来,才是他最想的。 盛向也开始输出他的鸡汤:「谈恋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重要,只要是和你想的那人就好。」 「嗯。」杨佳晴对他突然开口即是名言的场面打了退堂鼓,轮到她来点头,「那你出来比赛这些天,手机关机,也没告诉他,他什么反应啊?」 盛向想了想,将那人的所有暴力行为概括成了三个字:「像只猫。」 杨佳晴从鼻腔发出音调上扬的「嗯」声。 「暴躁,粘人。」盛向边拦计程车边道,奈笑道,「还有点伤脑。」 那女生怔了半刻,想像了一下平日里季羡阳那张「可远观而不可接近」的脸,实属没想过有这样的反差。 杨佳晴跟着盛向一同坐上了计程车,委婉道:「你还是别熬夜了,你这黑眼圈要是这几天消不了,羡哥会揍死我的。」 盛向后脑勺靠着后座上,看着手机屏幕,笑着点头:「不会熬,而且他也不会揍你。」 「……」杨佳晴强笑了一下,转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 自从季羡阳如愿地与盛向联繫上之后,他整个人像是充满电的电池,一天下来就没看到过他趴在桌上。 夏风阵阵翻起操场的塑胶味,烈日不断暴晒着人工绿坪的干草。 一道道奔跑的身影显现在跑道,挥洒着汗滴。 毫不出意外,在田径训练队伍中,那位皮肤白皙的少年依然跑在整个队的最前端。 从季羡阳和其他两人拿到特招名额正式比赛资格时的第二天,老教练激动得喜极而泣,就差把他们拉到自己面前当众拥抱了。 「停!」教练朝空中一抬手,口哨声随风吹至云彩,「可以解散了,前面那三个人过来一下。」 季羡阳站在跑道边上,喝了一口热泡茶,不停地擦着汗,有些累喘地跟着那两人走到教练面前,咳了几下:「什么事?」 教练拿着表格,有一些皱眉:「训练强度你们三个还能承受吗?其他人是根据艺考标准加强强度的,你们,是二级运动员的标准,都要给我冲进市内特招名额里去。」 那两人抢先一步,精力充沛:「羡哥不累,我们就不累!」 「对!羡哥都这么厉害,还这么努力,我们没资格叫累!」 季羡阳本人嘴里嚼着软红枣,一脸复杂地望着这两位脑残粉的行为:「……」 教练放下心,跟季羡阳三人嘱咐了高强度训练后要回家放松肌肉。他再鼓舞了一番,让他们解散。 季羡阳在更衣室里迅速换了衣,在洗浴间里沖走皮肤上的粘感。 第117页 和那人待久了,他感觉自己身上都有了一种薄荷香味。 季羡阳换好后就飞奔出了学校,准备去车站。 盛向当真是提前了一天回程,他与主办方和校方沟通得到允许后,两方帮他承担个人回程的费用,让他与杨佳晴乘搭高铁。 但因为天气原因,盛向乘的班次延了时间,比原本计算好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 从高铁站再乘车到这片区的公交车站,季羡阳训练完从学校赶去车站还来得及。 季羡阳背着个斜挎包,看盛向还没有消息,便拨出了电话。 话筒嘟声响了十几秒,也没听见那人的声音。 季羡阳又连续打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站内太吵听不见? 高铁站和车站人多眼杂,不会被那群人给堵了吧?! 就在季羡阳准备将拨出的电话挂断时,一阵女声从通话筒离传来: 「餵……羡哥。」 杨佳晴的声音。 季羡阳心一悬:「杨佳晴……盛向呢?」 手机那边没有属于站内的行李箱拖地声,也没有听到原本的人群杂音。 安静得只能听到一些窸窣的说话声。 「我们在区医院,盛向突发低血糖,在输液。」 「什么?!」季羡阳脚步一顿,看着公交车进了站,直接朝后招了辆计程车,一上车就催促出租司机加速开。 他坐在后座,拿着手机,语速有些快:「房间号!我过来了!」 杨佳晴在那边磕磕巴巴地报了一遍房间号,叫季羡阳不要急。 季羡阳挂了电话后,视线就一直盯着前方,还直接给司机指路抄近道。 司机大叔对他的气场感到一丝压迫,跟着他的指令加速,不到五分钟,就到达了医院。 季羡阳一口气跑去了门诊部,单手撑在盛向待着的房间门框上,喘着气:「盛向怎么样了?」 杨佳晴对他的速度有些惊讶:「羡哥……你怎么这么快?!」 季羡阳没管她脸部呆滞的表情,转而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学霸。 好在盛向的面色不是季羡阳所想像的那样苍白,整个人也不是特别虚弱,他才松了口气。 「季羡阳?」 那人侧过头,有些惊地看着他。 季羡阳看他还活着,便大步走了过去,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你怎么会突然低血糖?」 杨佳晴帮他开口:「因为看重比赛,因为不想让你和家里人失望,所以熬夜拼了命的刷题,吃不消。」 「……」季羡阳盯着还在床上像散架似的盛向,怒火与心疼交织。 季羡阳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一半的液滴,问道:「好点了吗?」 「好多了,」盛向单手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本来想着输完液再和你见面的。」 「你都这样了还不打算告诉我?!」季羡阳想让自己的悯心完全消失,「你他妈怎么不等到自己猝死了再托人告诉我啊!」 盛向被他逗笑了:「真没事,就是刚才没有什么力。」 季羡阳指尖被捏着,怒气在他心底燃了好久,最终化为弱声地一句:「有病……」 「……」杨佳晴揉了揉鼻,正准备找准时机熘出去时,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经典款的黑纱雾长裙,手腕和脖颈上的首饰再配上她的妆容,显得无比庄雅而清冷。 只是发丝有些凌乱,估计走得比较急。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杨佳晴瞥了他俩一眼,轻声叫了句「阿姨」,朝她点了点头,轻步走了出去。 盛向余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将视线移了过去: 「妈?」 季羡阳也跟着他转头,随之指尖一曲,准备起身让座。 「不用,你坐着。」盛母按住季羡阳的肩头,坐在了盛向的床侧,「这里有位置。」 季羡阳礼貌地应了一声,将手从盛向那里拿了出来,指缝交叉得搭在腹间。 白苓看着盛向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嘆气道:「现在好些了吗?」 盛向一笑:「嗯。」 「那就好。」白苓推了一把鼻樑上的白金眼镜,将手放在盛向的手背上,「比赛固然重要,但身体是自己的,我和你爸工作真的很忙,我们不需要把健康搭进去,这样会带来麻烦和浪费时间,明白?」 盛向眨眼表态自己明白。 白女士拍了拍盛向的手,按下放在耳廓里的蓝牙耳机,神色有些严肃,嘴里说着季羡阳听不太懂的职业术语。 盛母通话完毕后,看了一眼季羡阳。 「……」季羡阳瞬时移开视线,有眼里见地道,「我在外面等着吧。」 母子俩也许有话要说,他一个外人留在这里,根本不合适。 季羡阳刚起身,手腕就被人一拉。 「你干什么?!」季羡阳疼得立马回头,正看到盛向的左手针头口那儿开始有红色液体冒出,「流血了!」 「坐这儿。」盛向抬头看着他,好似在和他妈作对,「你不是别人。」 「……」季羡阳又看向白苓,见他朝自己露出笑,才轻轻将盛向的手掰开,看着血又从透明管里消失,心里才沉地一下坐了回去。 医院本身就很安静,房里三人沉默着不说话,让季羡阳止不住去看盛向。 他能感受到盛向从刚才他妈妈接到电话起,情绪就有些不太对。 第118页 这种感觉,他已经体会了三次。 每一次,他都比盛向还要喘不过气。 安静的氛围被拉开皮包的拉链金属声打破,季羡阳定眼一看,发现是一张银行卡。 「这钱你拿着。」白苓将银行卡塞在盛向手里,看了眼戴在手腕上的瑞士表,「我是赶着回来的,你爸爸那边走不开,我要马上过去,公司的车在楼下等着,妈妈要先走了。」 季羡阳迅速看向盛向,说不出话。 他妈妈一直盯着盛向的脸,但始终没有看其他的地方。 盛向的手心,被银行卡弄出一道红色的痕迹,好像下一秒,银行卡就会被他单手摺成两半。 「知道了。」盛向给了她一个笑,「我会很好的,您回公司吧。」 白苓将眼镜放在皮包里,起身道:「嗯,照顾好自己。」 她转头看了季羡阳几秒,像是欲言又止,但最终也只是对他点了下头。 季羡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仿佛在看一场滑稽剧。 这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吗? 好像她就是一个过客,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还是留了钱的。 但这对于一位学生,钱给得再多也不知道怎么花。 「盛向!」季羡阳捏住那人的手,让他把银行卡松开,「松手,手会废的!」 盛向最终摊开了手掌,一抬眼,季羡阳整个人就怔了。 即使那双眼里清澈无底,映着光影,但眼底同样泛着难以察觉的淡红。 季羡阳骂了一声:「你等着!」 他立马沖了出去,叫正在进门的杨佳晴吧床上那人照顾好。 妈的。 就算季羡阳觉得那人十全十美,但他本身就有存在着一个缺口。 为什么优秀的人,得不到寻常而普遍的关怀。 他想不明白。 他不想让盛向再因为这些事而觉得自己有多么失败。 不管是以男朋友的身份,还是他妈妈眼里认为的外人。 他都得插手。 因为盛向不会说,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习惯了。 但季羡阳不行,他每次看了都受不了。 他连跑出走廊,在楼梯处找到了那位女士的身影,想也没想就把她叫住了。 白苓摘下蓝牙耳机,抬头看着那位还有些喘,前额刘海有些凌乱,短袖衣领歪到一边的少年。 「有事吗?」 季羡阳看她停了下来,便扶着楼梯栏杆:「阿姨好,我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白苓看了看表,只听季羡阳又说道:「关于盛向的,虽然这样很不礼貌,我也不该插手,但我还是想和您谈谈,可以吗?」 白苓看了他几秒:「……」 季羡阳看她拿出手机发了条语音,走上了楼梯,走在了他前面。 她带着季羡阳坐在医院走廊的座位上,温婉道:「我记得你,你说吧。」 季羡阳调整了几下呼吸,坐在她旁边,盯着在走廊最中央的那间房。 「盛向有多拼命您知道吗?」季羡阳连抛出问题,不管是不是因为情绪过激。 「您知道他最近哭过吗?」季羡阳视线望着前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有些急,让他声音有些嘶哑。 「就这段时间我所看到的,他其实偷偷哭了好几次。」 作者有话说: 救赎过程,仍然进行。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读者小可爱! 课程紧张中,尽力码字中……(害怕ing,鞠躬) 字数20w到整,评论区掉落红包雨! 第54章 破冰 那位少年没有转头去看白苓止住的动作, 只是眨了一下眼,背靠着椅子后的白墙。 「盛向长得好看,成绩又好, 在学校很受欢迎,我妈也会每天在我面前夸他。」季羡阳说到这儿时,嘴角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曾经的自己, 「我呢, 除了长得不丑, 体育还行,其他的我和盛向完全相反,所以我特别烦。」 「我从小就是个麻烦精,总爱跟我妈添乱,我妈一吵, 我就烦。」季羡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现在一想, 父母唠叨; 这种再寻常不过的事,我一个烦人都能拥有,可盛向不行。」 白苓有些皱眉, 手指交叉相互摩挲着, 盯着他面前这位眼圈有些红的少年。 她刚想说话, 就又被季羡阳打断道:「盛向知道您们忙, 所以有些事他根本不会说。」 季羡阳将头低下, 望着地板,像是在自言自语:「您也许不知道, 他脚腕那儿受过伤, 也不知道他明明发着烧, 却对你说只是不舒服,更不知道他过生的时候听到你们回不来,他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客厅沙发那儿等了很久。」 「这些,他应该在您面前一字未提。」季羡阳无声地嘆了口气,「他各方面都很优秀,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因为他只有他自己。」 季羡阳说话声落幕了片刻,等着白苓的回应。 医院走廊时不时地有几个人经过,除了机械医疗设备的金属响声和偶尔传出的说话声,就只剩下两人保持的沉默。 季羡阳不知道这些话盛向妈妈能听进多少,会不会觉得自己多事或者像个疯子。 毕竟插手了他家的事。 但盛向不说,他们也许也不会知道。 与其一直藏着,倒不如剖开。 第119页 又过了小半刻,季羡阳才听到了他旁边这位女士开口: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白苓将侧边刘海卡在他耳后:「自从我们开了公司,我和他爸就很忙,没时间照顾他。我和他爸吃过苦,就想要他好好学,以免走了我们的老路。」 「你能明白吗?」白苓反过来问道。 「……」季羡阳想了想,对她点头。 天下父母心嘛。 来自中国家庭最普遍的心愿。 不过是望子成龙,不过即望女成凤。 季羡阳经过卓女士的薰陶,很有亲身感受。 那女人对他笑着摇了摇头:「你对小盛挺关心的,确实比我们对他,关心多了。」 白苓转头看着季羡阳,喃喃道:「怪不得……」 「啊?」季羡阳没有听清她后面所说的话。 「没什么。」白苓朝他嘆笑了一声,「谢谢你陪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羡阳似乎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平日里的强势完全不一样。 或许还是他所断定的那样,大部分父母最大的软肋,就是他们的孩子。 白苓接到电话后,整理了一下衣装,拍了拍季羡阳的肩,准备起身。 季羡阳立马站起来,和她一同走至医院大门。 「对不起啊阿姨,刚才说的话……可能有些莽撞,」季羡阳站在路边,有些别扭地搓着衣角,「您别往心里去。」 「不会。」白苓打开了车门,正准备坐进去,就又听见季羡阳在背后说话。 季羡阳脸皮这时挺厚的,刚道完歉就又发话:「我还是希望您和叔叔能多陪陪他,虽然……他也有我陪着。」 白苓看了他好几眼,最终笑开了颜,坐进了车内。 炫彩黑色的捷尼赛思轿车从路边飞驰而过,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驶去了远方。 白苓看着车镜里的季羡阳,嘆了口气。 「白董怎么了?」年轻女司机握着方向盘,望了一眼白苓,「那个小男生是谁啊?长得挺帅的。」 白苓捏了把眉心,疲惫地闭上眼:「不是你的人,别打他主意。」 女司机笑了笑,集中注意力驾驶着轿车。 白苓翻出手机相册里的照片,看着满是胶纸白照的画面,定了定神,沉声说道:「拨电话给秘书,问她后面几个月的公司行程能联繫合作方压缩时间吗?」 司机应了一声,给人工智慧语音输入中。 除了上次匆匆忙忙赶过去拿资料,她确实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竟然连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没看出来。 还是被一个与她年龄相差两倍多的男生点醒这类问题。 讽刺和失败,像是覆盖过了她所拥有的成就。 白苓在稳当的车座上闭上了眼,等着轿车驶向与地平线齐行的柏油路。 —— 云边已经被嵌上一层橙黄而暗淡的镀金,昏黄的路灯在各个街角被点亮,照着前方的路,好让驾驶轿车的人们看清路,让行走的路人找到回家的方向。 盛母坐车离开后,季羡阳在路边站着待了一阵才重新走进医院。 他好像代表着盛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季羡阳踏进房间,只见医护人员在拔盛向已经输完液的针头。 盛向没去看他冒出血珠的针口,而是单手拿着手机,眼睛一直盯着房间门口。 看到季羡阳出现在他视线,便立刻起身。 护/士吓得手里的棉签掉了几根,让他坐好。 盛向眨了几下眼,看着季羡阳迈步走进后,坐了回去,按着棉签止血的地方:「抱歉。」 等护/士和杨佳晴一起出去后,季羡阳坐在了盛向的旁边,用手接过棉签,重新按住他的针口,望了一眼盛向里还亮着的手机屏幕,咳了几声:「别动学霸,我给你按一会儿,止血。」 他用另一只手将盛向手机放在床边柜子上,将盛向的手摊开,摸过残留在他手心上的淡淡红痕:「还好没流血,你他妈是不是有什么自虐倾向啊?」 盛向半眯着眼,将头靠在季羡阳肩膀上靠了一会儿,笑了一下。 季羡阳骂了他一句,随后想起了什么,在盛向起身收拾书包的时候,解释着:「刚刚我和你妈聊了聊,我没听见电话。」 他偏头问盛向:「你会不会介意我和你妈妈说了一些你的事?」 盛向沉默了片刻,微微弯腰,手心紧贴着季羡阳的手背,另一手揉了揉他头顶上的黑发:「不会。」 季羡阳看他精神状态短时间内恢复得还不错,便用力拍开他的手,骂骂咧咧地跟在他身后,在经过护/士站时看了一眼里面的人,被盛向拽着手腕加快了脚步。 学霸的恢复速度太快,就会有人遭殃。 盛向突发低血糖的事没告诉其他人,但是六班的顺风耳不知道哪儿得来的消息,盛向第二天返校时,全都围着他转,将补充能量的东西塞在他桌兜里。 他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被季羡阳警告着在凌晨前入睡,不然就自己等着猝死。 同样的,季羡阳上课四十分钟,全程都被盛向监视着。 明明盛向的眼睛一直盯着黑板,但总能逮住他走神的瞬间。 竞赛结束后,官方通知比赛结果会在新学期开学公布,好让参赛选手调整节奏,步入高三的复习。 第120页 贴在季羡阳桌上的手写日历的数字已经被他划去了一页。 时苒随着红墨的挥洒,走过了七月末,踏入了八月的起跑线。 墨点金灿与满山盛绿交织,悠扬蝉鸣和耀人夏日交响,将夏末绘成了一幅动态盛画。 渝城九中的暑期补课接近尾声。 可这对六班班里的人来讲,就等同于休假。 任课老师不是在课堂上布置暑期作业,就是知道这群热血少年心思飞向窗外,让他们自习或者放励志电影。 让即将步入高三学子哀嚎的不是堆积如山的试卷,而是住读生第二天早上才能离开。 季羡阳自习时刷着暑期试卷,放电影时就趴在桌上死机或者打宠物猫游戏。 最近的训练强度有些过大,季羡阳每次都是一挨到可以靠的东西就进入了休眠状态,有时坐公交车也是直接靠着盛向睡了一路。 盛向放学像往常一样给他拎包,让季羡阳空手去操场训练,自己坐在绿荫下,刷题等着他。 他精神状态重新回到从前,甚至在某些方面,可以说远胜过曾经。 季羡阳看他和他家里人的通话次数破了纪录,心里想着大抵上次的谈话,多少还是有些用的。 他妈能大度不当场噼骂自己,也算是给自己面子了。 还是他所想的,父母和孩子形成的相处方式,不可能在短时间变化。 能熬过时间的,只能是慢慢坚持。 季羡阳想着想着,在跑过弯道时,和盛向默契对了视。 南北两方都分布着学校名人,路过的人们隔着操场网都还不忘看两眼。 盛向边写边看他训练,在写完第五张试卷时,季羡阳刚好训练完,被他拉去更衣室里沖浴。 季羡阳换上常服后,拽着盛向的衣角走在操场的小道。 盛向借着黄昏的橙光,拿过季羡阳的训练服,半蹲在地上,塞进训练包里。 季羡阳扭动着脖子,仰头喝着专属泡茶:「挺贴心啊男朋友。」 盛向抬了下眼皮,看了眼路过的人:「嘴别贫,衣服放下去。」 季羡阳咳了几声,来回望着,发现就只有两名女生从他们这条路经过,其余的人,大概都在教室里坐着等晚自习开始。 他望了望自己卷到腹部的衣角,毫不在意,反而还不屑道:「这儿比其他地方都黑,谁视力这么好能看到啊?再说也没什么人。」 「……」 季羡阳将杯盖盖上,并未听见盛向说话。 就在他准备将杯子放进书包侧边时,一阵刺耳的拉链金属声划破了绿荫林的寂静。 这音量,似乎还带着一些情绪。 季羡阳后背似乎被昏间的凉风穿透,让他提着嗓子。 他见面前这人起了身,有些皱眉:「你再说一次?」 「……」季羡阳看着他眉下的眼,像是暗中的鹰,便不自觉地准备把卷上去的衣角扯下来。 「扯衣服干嘛?」盛向将季羡阳蠢蠢欲动的手扣在背后,让他背贴在光滑的树干上。 他再次看了一眼渐走渐远的人,指尖勾起季羡阳的衣角,让他前腹线条露了个大半,低声道:「你有本事就这样出校。」 馊凉感一下爬上季羡阳的神经,让他不断挣扎,发出低吼声。 纵使声音不算大,但还是惊动了待在树梢上的飞鸟。 鸟鸣和扑哧的翅膀声让前面几名学生纷纷回头,盯着声音的发源地。 但没有任何人。 几秒之后,季羡阳隐约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刚刚……我不是还看到了季羡阳和盛向学长吗?」 「他们走了?」 「走路声没这么大吧?」 「……」 季羡阳双肘撑在地,把他在心里所有的骂词都给盛向骂了个遍。 走个屁。 我他妈滚到草里了。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家庭环境和盛向有所不同,所以思考的点也许会不一样…… 作者提示:快入冬了,注意保暖!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 写大堆实验报告中(哭泣+鞠躬) 第55章 玫瑰云 硬邦的土块和地表扎人的干草磕得季羡阳的手肘有些疼。 这是他第二次与草地打交道。 季羡阳透过草缝见那两名女生走远后, 在盛向手掌抚过自己的后脑勺时,慢慢起了身。 「你大爷,盛向。」季羡阳推开盛向的胸脯, 拍了拍落在自己身上的杂草,揉着手腕,「你下次他妈是不是得把我往粪坑里带啊……」 「哪儿疼,我看看。」 盛向用手将身体支撑起来, 单腿半跪在季羡阳面前, 用手翻转着他的手腕, 轻轻揉着。 季羡阳往后一缩:「不疼……就是一下子用太大的力,有些酸。」 盛向看了他几秒,继续低着头,为他揉着。 季羡阳颤了颤眉:「……」 这一幕好像在哪里发生过。 季羡阳想起来了。 是在桥边的草堆里。 不过那时没让这人碰自己,而盛向的脚腕就是这样滚进草丛后挂了彩。 季羡阳猛然止住盛向, 问他有没有受伤。 盛向顿了几秒后, 眼眸弯成了半月, 朝他摇头。 季羡阳自作多情地瘪了嘴:「……」 第121页 天地好轮回,现在轮到他手腕受伤了。 老天真公道。 季羡阳的视线随着盛向的发顶往下,看到了他立体而挺拔的鼻樑, 俯视的角度总能将事物最完美的一面呈现。 盛向的脸一半被光照着, 一半隐藏在了树荫的阴影下, 让他的五官多了几分惑人。 季羡阳一直觉得盛向的眼瞳像清河, 清澈得每次都能看见自己在他眼里的样子。 他嘴角轻微一勾, 看了一眼头顶上错综复杂的树梢,还有笼罩在这上面的云霞。 黄昏已经被风完全卷开, 摊在了橙红色的云边上, 伴随着薄昏反射着的光, 将天染红,把云割裂。 在成群的瓦块云卷下,偌大几片的云彩互相交织和重叠,好似连接成了玫瑰的形状,轻浮在逐渐下沉的红昏和稀星的天界,宛如一把利箭,将其余云卷刺穿,从金光中破茧而出,迎面而来。 独属于夏日的惊艷落日,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燥热的晚自习前。 也总是在不经意间,降落到抬头望天的少年的眼。 「盛向!」季羡阳扭动着手腕,拉着盛向的短袖衣袖,指着上方,「你快看!」 「怎么了?」盛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了过去,眼眸一下被天边的薄光点亮。 绿荫与天边接壤,一同连至天边。 盛向眼里倒映着碎片云卷相连而成的昏黄玫瑰。 季羡阳掏出手机,对着天拍了张照:「我操,我活了十几年都没见过,这挺好看的。」 盛向看他双腿跪在草地上,手里的手机因为那人的激动而有些抖,拍摄出来的照片糊成了一片。 而季羡阳的脸,全被光照耀着,眼瞳同样映着云彩。 盛向轻轻贴在他身后,双手环过他的脖颈,伏下的胸脯靠向季羡阳的后背。 他拿着手机,重新点了一下镜头,让其聚焦。 「你可以再调个光,这样更好看。」盛向将亮度调低,贴在季羡阳耳边低声道,「你上次拍我拍得很好看,这次风景也能拍得很漂亮。」 热痒感让季羡阳稍微侧了头,捏着耳垂去看相册里的照片。 经学霸之手拍出的照片中,周围比现实要暗淡,而中央的黄昏就像圣光一般破射。 季羡阳在心里赞嘆了一番,抬眼见着了盛向正在滑动的喉结。 美景配美男。 贊。 「……」季羡阳不知道又是哪根经在牵扯着理智,在心里作了诗之后单手点了手机镜头翻转的功能,切换成了自拍模式。 「拍张照吧,纪念一下。」季羡阳将自己的头紧贴在盛向的太阳穴,点了一下屏幕,让镜头重新对焦。 盛向微微歪头,将手机调整了位置,让玫瑰云在两人中间,自己将头再往季羡阳的方向偏了偏,与他触碰额角,点下了拍摄。 定格照中,季羡阳嘴角微微上翘,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意,不像是个嚣张跋扈的放荡少年。 而他旁边那位,眼里写满了柔情,整个人依然阳光得让人着迷。 季羡阳欣赏着学霸与他的第一次合照。 罕见的黄昏景和首次的合影相片,记录着夏末少年的炽热。 季羡阳觉得还挺有意义的。 他知道这只是大自然再普通不过的气象,但就是感到很浪漫。 就像文人墨里的情字,像画师壁画中的幻境,不会消失。 薄暮快沉下远处山脉的顶尖,玫瑰云还在飘动着,但中心的相连处被风微微吹散,脱离了本体,逐渐拉出爱心的形状。 不可能就这样傻坐着看这堆云变回平平奇奇的云舒吧。 小说或者电视剧里,这种氛围下,主角都会干些什么吧。 季羡阳动了动喉,带着这种蠢蠢欲动的想法,转眼看了一下他身旁那人。 偷窥者与盛向对视着:「……」 巧了。 学霸原来一直在看他。 季羡阳偷看被逮了个正着,有些虚心地对像无事发生的盛向说道:「你刚……一直在看着我?」 「嗯。」盛向视线未从他脸上移开,脸也丝毫不红,「晚霞照着你,更好看。」 或许是季羡阳偷看他时,他眼里想表达出的意思太过明显,还是那人本就有打算。 盛向一说完就朝季羡阳靠近,单手环上他的背,让他将身体挺直,重心往前。 灼热的呼吸气息扑面而来,让季羡阳不断往回吸着气,在窸窣的落叶声中撑起面子,故意推开他,说道:「光拍照还不够你纪念?」 盛向的中分刘海被风吹得有些乱,解开的衣领扣子让他看起来像是街边痞浪。 「语文课讲过,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贪婪的。」 盛向又捏了捏他的后颈,将季羡阳往下按了按。 凉意和温觉从背嵴交融传来,季羡阳猛地哆嗦了一下身体。 他还没有把骂词说出口,就被盛向微微温热的唇给封进了咽喉。 那人让季羡阳借力将他自己的下巴往上抬,让季羡阳击中靶心。 当双唇贴上的那一刻,即将从山尖上沉下去的束光穿透了玫瑰云花瓣的正中心,在空中化为一条笔直的线,直投在大地,透过树缝照耀在绿荫下的两人。 最后的光降临到处于夏末的这座山城时,他恰好吻上浑身灼热的少年。 第122页 那人唇很软,如玫瑰云卷一般轻,又似玫瑰朵花一般充满香气。 带着青涩的触碰,就像是吻上了野界的玫瑰。 季羡阳被突然射来的光刺得闭上了眼,双手扯过盛向的校服衣领,索性往身后的树杆靠去。 盛向顺着他,倾身将季羡阳的后脑勺护着,手背与树杆相抵,让他重心不再偏移,移至中心的位置。 季羡阳肩膀一颤,挣扎着想发出声,以至于后脑勺抵在树杆,头发被弄得有些凌乱。 就在他快呼吸不过来时,盛向离开了他已经泛着红的嘴唇。 清新的空气一下冲进季羡阳鼻腔,让他好不容易喘过了气。 下一秒,季羡阳低吼道:「操!」 盛向没有再次贴上他的唇瓣,而是顺着脸颊下移,从他下颚处开始轻咬,直扫过喉结,再一路至侧颈。 清晰的痛感和侧腰的痒意双重刺激着季羡阳快爆炸的头皮,让他呼吸再次有些错乱。 「我操……」季羡阳指尖抓着盛向的肩,努力将后背靠在树杆,将头仰起,咬着后槽牙,眼角瞬时冒出温热的透珠,「你他妈……牙是尖的,别他妈咬……」 学霸很听话地将舌尖掠过虎牙,将那两颗尖牙收了回去,鼻尖往上游走,再次含上季羡阳的唇。 季羡阳脑内一片空白,除了能听见嗡声,就是能感受到地上的枯叶被碾压发出的脆响声。 在隐约的鸟鸣和远扬的蝉声里,季羡阳分不清身边粗重的呼吸声来自谁。 天边稀薄的光最终被山吞没,只剩下被大气层折射出来残破的朦边,在空中成为一条直线,埋伏在周围的星点开始暴露。 浓密绿荫下的泥腥味被季羡阳整个人带走。 虽然还有些潮湿,但并没有季羡阳想像的那么难闻。 可能是被吻自带的甜味所覆盖,也有可能是因为季羡阳此时此刻,除了麻和轻微的疼,对外界毫无感知。 季羡阳被盛向折腾到学校晚自习上到一半后,才被盛向松开。 他抓过了盛向的肩,扯下了盛向的一根头发,还差点将盛向的衣领扣子给扯掉了。 这次,那人吻得比上次更嚣张,咬得比上次更狠。 季羡阳越是发出刺激盛向的声音,那人就越发猖狂。 被汗浸得微湿的上衣贴在季羡阳塞入了毛巾的后背,季羡阳整个人被盛向拿校服外套包裹着,像个江湖菜鸡。 汗渍从季羡阳额角和脖颈消失,被风一吹,凉感就席捲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旁边那人见状便将他拉链拉上,再把衣领往上一翻,挡住了那几处痕迹。 「你他妈想热死我吗?」 某人心情很不愉悦地瞪着他说道。 「别感冒了。」盛向将拉链拉到最顶端,让季羡阳半张脸都遮在衣领之下,「还有,遮一遮。」 季羡阳甩开了他的手,单挎着双肩包,双眼死盯着满眼笑意的盛向:「早晚有一天,我这拳头得落你脸上。」 盛向帮他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盯着他故作凶狠的眼,柔笑道:「敢啊?」 季羡阳收到他的挑衅信号,拿手肘用力抵开盛向:「要不你试试?!」他往上託了托肩膀上的双肩包,往后退着,「我回去了,你自个儿滚吧。」 盛向对他笑了很久,还是站在小区门口的灯柱下面,等到季羡阳消失在自己视线并给自己发了消息后,才离开此路段。 季羡阳洗完澡后坐在自己床上,用空调被把自己整个身体裹着,吹着空调,时而和盛向聊天时骂了他几句。 碎星像壁纸般牢牢贴在黑天上,被城市灯光渲染着在不停地忽闪。 平奇的八月夏末,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最后的暑期。 如深海的试卷,似地狱的训练,快将季羡阳的假期完全占满,充实着他以往待在网吧或者跟着丁鹤出去疯玩的荒废时间。 这些季羡阳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这是高三所要经历的。 几乎每个人,都被这高三苦海所淹没过。 他身高挺高的,那就把这海当成连膝盖都淹不过的河。 但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体力消耗和绞死脑细胞。 而是印在季羡阳脖颈上的几处红痕。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这印子还没有完全消散。 季羡阳使过冰敷,还用了卓女士的遮暇,在大热天还穿了他不太喜欢的连帽短袖卫衣。 最终也没能逃过卓敬的眼。 要不是季羡阳撒谎说自己和人打了一架,并且叫了盛向作证,估计他妈要拿个放大镜察看他的伤。 忙忙碌碌过了快半个月,山城里如火炉的温度经过几场雨后,变得日渐凉爽起来。 蝉声变得断续,绿叶染上隐黄,夏季接近尾声,季羡阳暑期忙碌的日子已经落一段落。 盛向八月去了沿海城市,参加了全国历史研讨会,顺便在他妈那里的总公司打了下杂,和季羡阳一样,忙碌了将近半个月。 空闲下来的时间让季羡阳被上次装逼失败的滑板男孩缠着教他滑板,把季羡阳弄得有些头疼。 好在丁鹤赶来救急,挑了个时间来季羡阳家里把他拉去了网吧。 久违的感觉让季羡阳全身放松,他穿着深衣涂鸦的不对称长袖,双手在键盘上游走。 丁鹤喝着可乐,看键盘都快被他敲坏了,连忙叫他:「羡儿,咱不用憋成这样,不就这一年没时间打嘛,后面有的是时间。」 第123页 「而且……你来网吧,你家学霸知道吗?」丁鹤慢吞吞地将薯条送进自己嘴里,「他知道了不会把我……把你做个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敲黑板(害怕ing);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读者! 夏末来临,暑期忙碌,即将步入高三的学子,会拼了命的努力。 这一个月在大学里比较忙(哭泣) 第56章 抓包 「一个在沿海一个在内地, 他能管?」季羡阳摘下耳机,白了丁鹤一眼,冷声道, 「你他妈有嘴就少说话。」 季羡阳拿过一旁的保温杯,往电竞椅上一靠:「那乔沂呢?你不和她在一块儿?」 丁鹤鼓着腮帮,放下季羡阳的试卷,耸着肩拿出手机对季羡阳说道:「她在图书馆呢, 还给我拍了照片, 你看。」 季羡阳现在看着书就头疼, 连忙别过头,推开丁鹤的手。 丁鹤连连啧嘆:「他俩都在学习,只有我们在这儿虚度光阴。」 他想了想学霸去外地的日期,咬着可乐吸管,直起身:「这都快开学了, 盛向什么时候回来?」 季羡阳视线盯着电脑屏幕, 打着对面的英雄, 手指飞快地移动着滑鼠:「八月二十五。」 丁鹤在他旁边重复了一遍,打开手机一看,有些惊地望着专心作战的季羡阳, 去摇他的手臂:「今、今天就是八月二十五啊!今天学霸回来了!」 「了」字的音一收, 游戏里的终结英文音从季羡阳挂在脖颈上的耳机里漏出。 某人的心脏就像游戏里死去的角色一样停止了跳动。 过了十几秒, 季羡阳才对着同样有些惊愕的丁鹤磕磕巴巴地道:「今、今天?」 丁鹤僵硬地对他点了点头。 季羡阳反应过来后低骂了一声, 迅速拿出了手机。 还有两个小时左右, 就是晚上六点。 而锁屏上,显示着来自同一个人一个小时前的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 【x】:在哪儿? 季羡阳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将手机的静音模式重新切换成响铃, 就这样干望着手机。 好似透着这屏幕, 他也能感受到那人的情绪。 不管是不是他神经出了问题,他总感觉要完。 「羡儿,你怎么了?」 季羡阳回过神,看着与他的微信聊天页面,深呼吸着:「没事。」 他听着周围巨响的电子游戏的动感背景音乐,点击了聊天框。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选择发消息吧。 季羡阳用着他的脑细胞,完美地编了话,让丁鹤把乔沂发给他的照片发给自己,连带着图发给了盛向: 【拽羡】:在图书馆。 【拽羡】:【图片】 【拽羡】:一待就待了很久,所以就忘了时间来接你。 顺带着还发送了一张毁人设的乖巧表情包。 季羡阳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就振动了一下。 【x】:你在图书馆? 【x】:待了很久? 季羡阳咽着唾沫打字:对啊,我现在马上出去了。 页面顶部显示了几秒「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很快聊天框便里显现出了几句话。 【x】:不用。 【x】:我在图书馆附近的路段,几分钟就到,我来接你。 季羡阳手机啪地一下掉在了桌面上。 「我靠!」丁鹤被他吓得连呛了好几口气泡水,看着他慌忙地收拾着书包,满脸疑惑,「羡儿你干嘛?!这么急?」 季羡阳没时间去看他,只顾将掉在自己身上的零食渣拍掉,把暑期试卷皱巴地塞入书包,语速有些快:「我给盛向说我在图书馆,结果他就在那儿附近,现在准备去找我。」 丁鹤连忙把可乐罐磕在桌上,帮他收拾着:「你撒个谎都不思考吗?那你现在跑过去来得及吗?」 季羡阳将书包拉链一拉,止住动作:「从这儿不要命地跑过去,能到。」 他把还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扯下,作势要起身。 当耳机被他举到耳侧的位置时,季羡阳整个手背被温热而又有力的手心所捂住,让他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熟悉的薄荷淡香萦绕在季羡阳周围,热气在他耳侧来回流动,让他想挣扎开那人的手心,猛然回头。 「别摘啊,」盛向轻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正在被攻击的水晶高塔,将耳机重新按在季羡阳的脖颈上,在他耳旁沉声道,「这局都快输了,看来不专心啊,嗯?」 季羡阳看他眉眼虽仍带着与平日里无差的淡笑,但他就是莫名地觉得那笑颜充满着压迫和忍耐。 他刚想撞死墙说破,盛向就扭过头:「这么快就从图书馆来到网吧了,挺快啊。」 季羡阳对盛向的突然出现和被当场抓包还未反应过来,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那个……学霸,我说一句啊……」丁鹤举手想为季羡阳辩解,可没说几个字就被盛向和善的桃眼给逼退。 他将声音吞了下去,自觉地拎起书包熘走了。 季羡阳对面坐着的一列人全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众多的目光的直视,和盛向身高自带的压迫,双重攻击着季羡阳。 他使劲儿转过身,将耳机摘下,后腰靠在电脑桌前,单手提着书包的肩带。 季羡阳将书包往上一提,将它抱在胸前:「等、等一下,我想解释。」 第124页 过了几秒,季羡阳看着那人微微弯腰,双肘撑在椅子的顶部,单手撑在下巴处,示意他开口。 季羡阳砸了下嘴,无比诚实地讲出了自己在网吧的起因经过,最后自傲地道了歉,一下将电脑关闭,推着盛嚮往门外走。 过了一段路后,季羡阳突然反应了过来,反过去问盛向为什么来时,才得知一切情报都来自于卓敬。 事实证明,有些事,的确不能告诉身边最亲近的人。 等两人走到街上时,街道两旁的各种小吃店都然上了烟火,开始吆喝路人。 竹籤被人们扔得满地皆是,空的酒瓶歪倒在垃圾桶旁,时而会被醉酒的人踢几脚。 季羡阳拉着盛向去了一家炸串摊,点了一些学霸爱吃的肉串,在摊位的最佳位置坐下,赎罪地为盛向拣着不太油腻的串烧。 作为男朋友,仅此在这一个点上,他犯了一个小小的失误。 所以他边吃边哄着盛向给他讲他在另一座城市中所发生的事,一脸认真地听着。 虽然他对那些关于学术专业知识和公司经历不太感兴趣,但仍死撑着瞌睡,给足了面子。 等盛向起身去付钱时,季羡阳喝着自带的枸杞茶,视线扫过川流不息的人群。 在同样显眼的位置里,季羡阳突然见着了几个身影,顿时迷糊感一下消散。 消停了几个月的那帮人,再次与季羡阳碰上了面。 不过为首的青哥,只是淡淡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就笑着拿了几瓶啤酒摆放在四角方桌上,坐下了去。 季羡阳皱紧了眉头,望了一眼在柜檯排队付钱的盛向,将脚步迈向那几人。 「你们怎么在这儿?」季羡阳将声音压到极致。 方桌旁的几人与季羡阳正面交锋了几次,也知晓青哥与他比较特殊的关系,便都控制者不插嘴,等着他们大哥发话。 没过多久,青哥将啤酒倒在透明酒杯中,笑道:「那你还带着那三好学生来这边脏乱差的路边摊?」 「不关你的事。」季羡阳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如蛇一般的双眼,「别他妈打他的主意。」 青哥轻笑了一声,站起了身,端着杯子将脸与他逼近:「你跟我两清了,我对你们这些小屁孩儿不感兴趣,我有新的事情要解决,在找人呢。」 沖鼻的酒味让季羡阳往后扬了扬下巴,与他拉开距离,在脑内踹了他一腿。 他看到青哥的视线越过了自己,便虚了虚眼,像盯猎物般盯着他的眼。 在他全神警惕时,独属于他记忆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说过离他远点,你听不见吗?」 季羡阳被那人一拉,肩膀被他死死搂住。 他转头见盛向压低了眉头,双眼里的光影像是烧着火点,便连忙拽着他衣角:「没找事,没事的。」 盛向望着青哥的笑脸,单手将季羡阳手心一扣,牵着他往回走。 季羡阳在跟着他离开时,隐约听见了那帮人说着一个人的名字,但具体是什么,在吵杂的街道上,他完全听不清。 走到这条街的背后,他轻拍着盛向有些用力的手,不断说着没事,但盛向只用了几个字回答了他的话。 季羡阳将他送至小区门口时,望了望周围,上步把盛向的头按在自己颈窝处,双手抚上他的背,咬了下他的耳朵:「你他妈是不是因为我没去接你,又对你撒谎,感觉我没把你放心上,你就跟我赌气呢是吧?」 盛向疼得低哼了一声,单手搭上了季羡阳的肩,像是在隐忍:「我说了你别乱跑,你为什么不听?」 季羡阳想了几秒,好像盛向的确警告过自己不能乱跑。 他将盛向推开,望着他低垂的眼皮,挣扎了几下后还是给他认了错,把盛向送进了小区。 为了弥补他身为男朋友的不足之处,他并没有去质问卓女士通报情报,而是装作不知道,把丁鹤骂了一顿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全心投入盛向给自己安排的学习课程,在开学之际踩点去了教室。 —— 忙碌的八月一晃而过,更加匆忙的九月紧随其后,将挥洒的青春完全装点。 蝉鸣逐渐隐没,金灿稳步跨来。山城的秋季,天气总是变化多端,温度从三十几度的高温骤降至十几度。 学校播放着喜庆的开学典礼的背景音乐,学生发出开学之日的哀嚎,两种声音交织着回响在校园,让任课老师气得发笑。 高三刚开学不久,学校就发了各种的复习资料,还颁布了周周考的新制度,将学生的意志摧毁到底部。 丁鹤扔着被占了的体育课课表,恼怒地啃了口鸡翅:「我操这学校,这才开学多久啊,就开始压迫学生阶级!」 乔沂坐在他旁边,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高三了你还想玩儿啊?你看羡哥,人家除了学习还要训练呢,累成狗了都没说什么,你抱怨什么啊?」 季羡阳对乔沂的吹捧回了个职业假笑,将如山一般高的书本一本一本地扔进脚边的箱子里,又腾出了些位置,让学霸放书。 「我来整理,你去训练。」盛向将保温杯和毛巾给他塞进训练包,递给了他,「然后一起回去。」 季羡阳看了看丁鹤和乔沂,咳了几声,接过背包后迅速出了教室:「好。」 等了一会儿后,盛向趴在了窗台上往下望着,单手撑着腮帮,挑了挑眉。 第125页 丁鹤与乔沂对视了一秒,也急忙贴在窗户上往下看。 只见季羡阳有些怨气地看着高三六班的后窗户,中二地站在楼下朝上面挥手,向某人汇报自己去往操场的路上。 季羡阳余光瞥过路人望自己的惊讶眼神,咬得牙龈都发着疼:「……」 自从在暑假期间盛向对自己乱走此事生了一次气后,他就要求季羡阳无论去哪儿,都要像自己规定的形式那样,朝自己汇报。 季羡阳发过信息,打过电话,这次做出了丢人的肢体动作。 学霸的报复手段还挺清奇。 季羡阳看那人给自己发了条消息后,便转身走上操场楼梯,在盛向的注视下开始了热身运动。 「……」 丁鹤不太明白当前的形势,也对季羡阳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感到吃惊,便清嗓问道:「羡儿……为什么要招手啊?」 盛向从窗台处移开,重新整理着箱子里的书本,扫过丁鹤茫然的脸,平静道:「避免他乱跑。」 丁鹤的下巴差点脱离脸部组织。 能让季羡阳不断打破自己的原有规则的人,恐怕只有他面前这位人见人爱的学霸。 只是他不太敢招惹。 丁鹤悄悄将身体往乔沂那边一靠,遮着嘴,压低声音道:「看来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好事,处处都被人管着。」 作为盛向两人的cp守护者的乔沂,在得知梦中cp成真后疯狂了好一阵,对丁鹤的恶意差评反驳道:「你是不是看他俩谈恋爱了你眼红啊?」 盛向背上了两个书包,对这两人说道:「你俩都回去,高三了还在这儿玩什么?」 丁鹤「嘿」了一声:「那学霸你呢?」 盛向走到门口转身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丁鹤膜拜了他的自信,学着他趴在窗台上看着盛向去了操场,坐在一处绿荫下写着试卷,便和乔沂一同收拾书包走出教室。 作者有话说: 新学期开始,高三苦海来临w;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第57章 坦应 教学楼里很快便空了人, 通亮的教室渐渐变黑,被黑夜吞噬。 操场上的口哨声逐渐消失,只剩下秋风吹着树叶嗽嗽作响。 季羡阳训练, 盛向就在那一处绿荫下做题,这样的平衡持续将近了大半个月,像机械一样重复进行。 偶尔让人喘过气的,就是两周制放松的时刻。 托盛学霸的福, 官方将获奖信息公布了出来, 盛向得了全国二等奖。 六班所有任课老师倒贴着给全班买了些嘴馋的零食, 将作业全部清零。 季羡阳当时很想冲上台抱住那人,但还是忍住了这想法,只跟着人们一同鼓掌,将手心拍红。 爱好组织小活动的丁鹤强烈要求他们四人去奶茶店,正好跟着潮流拍了一段秋天第一杯奶茶的视频。 季羡阳临走时点了两杯热饮, 提回家给卓敬和杨衡呈上。 盛向将季羡阳外敞的外套扣上, 用眼神友好提醒了好几次, 季羡阳才心甘情愿地把纽扣全部扣上,跟着盛向去到了他的小区门口,将盛向推了进去。 经季羡阳强烈反对每天被盛向像送小姑娘一样送自己回家, 盛向只好妥协, 执行他下着礼善往来的指令。 季羡阳在盛向的通话监督中走到了自己的小区门口, 嘟地一声将电话挂断, 猛然想起自己答应了他妈要买毛线的任务还未完成, 便又调头走过了一个路口,提了一袋毛线球。 热饮已经被他耽误得凉了大半, 带着凉意的风打在季羡阳脸上, 让他额头上的汗瞬时消失。 季羡阳往上提了提衣领, 眼眸半眯着,将风挡在衣料之外,眼里虚幻的光影模糊了季羡阳的视野,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光化为一根根灯柱,将底下的行人身影遮挡。 他随着匆行的路人踏过马路,扫过形形色色的人群。 在那数不清的面孔中,一道黑影从季羡阳眼里迅速飞过,消失在巷道。 虽然速度很快,但季羡阳看得清楚,那人体形硕大,穿着有些划痕的黑色皮夹克,戴着过时的老款式帽子,只露出三分之一的鬍渣侧脸。 季羡阳一过马路,整个脚步停在了红绿灯之下,已经快彻底忘却的记忆从深渊处涌了出来。 他径直走过这段路,往巷道深处探了一眼,望了望周围,朝小区走去。 也许是因为刚才所发生的事让季羡阳产生了后遗症,等他走到自己家门时,脑海里还浮现着那人走过马路的画面,开门时总感觉背后有人。 季羡阳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被害妄想症又来了。 清空脑内的多余想法,季羡阳一进门,就转身脱鞋,用正常思路想着刚才的事。 运动鞋被他脚踩脚地换掉,季羡阳刚一穿上拖鞋,就感到不太对劲。 有些杂音的电视gg声传入季羡阳的耳朵,黄白交织的客厅吊灯莫地给人一种冷感。 季羡阳缓缓转身,正看到卓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背靠着沙发,敲着二郎腿,直勾勾地看着季羡阳的眼睛。 而在一旁的杨衡,则一脸囧样,歪歪扭扭地用眼神示意季羡阳保全自己。 「干什么呢你们?电视声音开这么小,看哑剧吗?」季羡阳将两杯快凉了的热饮放置在茶几上,「给您二老带的,趁热喝。」 第126页 杨衡立马露出笑脸,双手去拿热饮,不过在与卓敬的盯视下,又将手缩了回去。 季羡阳微蹙着眉,准备询问什么情况时,卓敬朝他扬扬下巴,眼神瞥向沙发,先开了口,淡淡道: 「你坐下。」 季羡阳咽下唾沫,很听话地坐在了沙发上,看着他妈。 卓敬性格一直很率真,说话从不绕弯,但她准备给季羡阳一次重生的机会,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你好好想想,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给忙忘了,没告诉我啊?」卓敬压低声,朝他点头,「你最好想起来。」 季羡阳提着嗓子眼,指尖抓着沙发垫,一时大脑空白:「什么事?」 卓敬看他一脸懵样,最后的一点耐心被季羡阳给磨没了。 她拿起身后的沙发枕,瞄准季羡阳的脸,作势要扔过去。 「不是说好了跟孩子好好说吗!别动武!」杨衡用力抓着沙发枕,拦住要扑过去的卓敬,阻止道,「你先听听孩子怎么想的!他这样做肯定有原因!」 「你看他还在这儿跟我装傻,还有心情去买饮料,我还要心平气和地和他谈?!」卓敬音量比较高,扯着脖子都泛了红,「那你看龙青那帮人和他好好谈了吗!」 这名字一说出口,季羡阳就一下抬头,微瞪着眼像是被人拆穿了所有的罪行。 他知道卓敬在说什么。 火玩儿多了,总会烧山;水边的路走急了,总会沉没。 藏于箱底的事,总会被人翻出。 该来的仍然会来,就像太阳总是东升西落,遵循着无法打破的自然规律。 季羡阳望着他妈,听着她朝对自己一顿狂吼:「你是不是挺有能耐的?一个人和龙青那群畜生交手四次,前几次你挂着彩回来,是因为你和他们动了手吧?」 她眼眶有些红,掌心拍着沙发:「你一个人还不够,还把盛向牵扯进来,你以为会瞒很久是吗?你以为你会点江湖上的打架招数就能把事解决了?你以为我不会碰到他们吗?季羡阳,你还嫌这破事不够烦是吧?!」 季羡阳很久没有听他妈叫自己全名,心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望着卓敬有些泛红的眼,像飢饿的动物,又像想撕碎猎物的食肉动物,知道她对这件事生性厌恶,也对自己忍到了极致。 要不是杨衡拉着,卓敬就真的会动手扒了自己的皮。 她没有一耳光扇自己的脸,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妈,我和他们两清了,不会有事的。」季羡阳拽着卓敬的衣袖,轻轻一拉,「以后都不会的。」 卓敬还是没忍住怒火,一巴掌狠狠地拍向季羡阳的手臂,拍得他阵阵地疼:「你懂什么!你知道我今天碰上他们有多可怕吗?他们在找人,在找那人渣!」 季羡阳眨了几下眼,将自己所看见的那团黑影与此相连。 那不是出现了幻觉,也不是巧合。 是真的看见了。 如人间蒸发的那人,又像拥有闪现技能一般再次出现在了季羡阳的世界了。 后知后觉,他才明白当时龙青那帮人说在找人,找的就是他。 原来一切都有徵兆,只是自己并没有过多在意。 季羡阳现在不能保证自己能解决这棘手的问题。 他长吐出一口气,一次性坦白出了所有的事情。 这样,才能让他卓敬想出对策,而不是像以往一样,怀着幼稚的侥幸,只靠他一个人,就自以为会完美解决这件事。 最后的时刻,季羡阳闭眼说道:「我回来的路上,碰见盛宇军了。」 卓敬和杨衡一同吃惊地看着他,打量着他身上有无伤痕。 季羡阳认罪地坦露出自己与龙青交手的详细经过,期间有好几次,他都按住了卓敬想抽人的手,一直等到自己讲完了,才完全将其松开。 卓敬两人在这将近半小时的时间内,心情起伏得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 三人在客厅沉默了很久,只有电视声还让季羡阳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片刻后,卓敬紧捏着季羡阳的手:「我打你除了能出气,什么也没用。他们与那个人的仇,跟我们没有关系。他们是局子里的常客,坐不坐牢他们无所谓的,我和杨爸会有办法,跟他们谈就是了。」 她摇了摇头,嘆着气,「我知道你处于青春期,认为天塌下来你也能抗,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知道吗?」 季羡阳低着头,认真听着教诲。 过了几秒,季羡阳脸颊传来一阵温感,他将眼皮抬起,轻轻蹭了一下卓敬已经有些茧的手心,对她淡淡一笑。 「你这孩子,就是被我给惯坏了。」卓敬摸了摸季羡阳光滑的脸庞,看着他还带着些稚气和成熟中过渡的张扬长相,微微皱眉,「可是你把盛向牵扯进这个黑洞,他要是被缠上或者出了事,我又要怎么去和他家里人交代啊?」 季羡阳低下头,回忆着盛向陪他与这帮人来回纠缠的经历,便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望着他妈的眼睛,小声道:「他会救我,我也绝不会让他受伤。」 卓敬脸部表情凝固了几秒,与杨衡对着视,随后将季羡阳从沙发上拉起,推到浴室洗漱,将已经凉透了的热饮喝光。 季羡阳洗完澡就躺在了床上,望着被月光照着有些泛白的天花板。 第127页 周围静得快让人感觉到冷意,但季羡阳却觉得,那一片清光,像是在洗尘。 洗去他憋在心里的事。 季羡阳将瞒着的事全说出来后,心里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十足的安全感。 接下来会怎么样,季羡阳不知道。 会不会碰上盛宇军那人渣,能不能痛快解决一切未知的事情,放在此刻,都让人忘却了恐惧的存在。 因为他有亲情作为后盾,也有承诺过会一直陪着他的人。 —— 一时兴起的风波,会很快被时间所平息。 季羡阳从那天起,便没再看到那人的身影,也没再见过龙青那群人。 按照正常推理,应该是在找他,或者已经动手了。 季羡阳把这件事告诉了盛向,那人就把自己看得更加紧了。 但季羡阳所能想像的恶劣后果都没有发生,因此最近绷紧的神经也在慢慢松弛,最终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高三复习和训练上,不断在艺考生成绩排名里冲刺。 卓敬有些担心季羡阳和盛向的状况,时常让季羡阳放假时带盛向来家里吃饭,关心着两人的学习和日常生活。 几次下来之后,季羡阳就明显体会到了他妈对学霸的偏心,在饭桌上怼完卓女士后,又在路上对着盛向撒了一通气。 晚上的凉风吹得让人感到寒意,些许白气从人们嘴里吐出,像云雾一般缭绕在空中,最终在昏黄路灯下一顿消散。 季羡阳的冲锋衣成功地被盛向用拉链拉上,让他看起来像是穿的烂布。 「我靠学霸,你是怎么说服羡儿大冷天不装逼终于把衣服扣上了?」丁鹤吃着关东煮,咂着嘴,「你不知道他以前,刮着大风他就是不把外套给扣上,要风度不要温度的。」 季羡阳狠狠地将竹籤插在丁鹤纸杯里,想当场将他手里的串给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只有你说了话别人才知道你长了嘴吗?」 丁鹤逐步移动到盛向旁边,将自己挡在他身侧,躲过了季羡阳的眼神攻击。 季羡阳没管他,自己一个人吃着串,准备拉着盛向过马路,准备将他的情况报告给乔沂。 「先别吃东西,看着人走。」盛向牵着他穿过人群,让他肩膀紧挨着自己,以免被人流冲散。 季羡阳闷声嗯了一下,准备偏头让丁鹤跟上。 可当一偏头,他的视线就越过了丁鹤,直视着他身后。 隔着流动的人群里,季羡阳透过城市店门外的霓虹灯,再次看到一团黑影闪过。 他仍然穿着季羡阳上次见过的皮夹克,但脸侧却多了几处尚未癒合的划痕。 而他身后,还多了几名正在快步移动的人。 季羡阳使劲抓着盛向,将脚步一下停住,呆住了神。 丁鹤从盛向身后探出头,撸着串对季羡阳问道:「怎么不走了?」 季羡阳仿佛出了神,就盯着那一条巷道的进口。 盛向感到季羡阳的手心正在发汗,连忙转头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可没有看见什么。 他捏了捏季羡阳的手心:「看到什么了?」 「不确定。」季羡阳回过神,望着盛向,有些喘,「好像是他……」 那人点点头,动了动喉:「要……去看吗?」 季羡阳沉默着,想起卓敬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再参与这件事,又想着他爸做的那些不是人的事,刚想开口说不用,就听到那巷道里传来酒瓶碎地和纸箱倒下的尖锐声。 匆行的路人纷纷转头,但并不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瞥了一眼那巷道进口,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季羡阳突然反应过来,跟在那人身后的人里,手臂上的纹身正是青哥帮队的标志。 不管是出于见义勇为的习惯还是出于对于亲情本身的天性,在季羡阳思考途中,肢体已经先做出行动。 「我过去!」 他吼了一声,一下迈出步,将冲锋衣再次敞开,直奔巷道。 作者有话说: 即将把季羡阳的黑洞彻底点亮;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天气转凉,请宝们注意保暖,不要学季羡阳为了风度死活不拉外套!! 近期课程比较紧,作业比较多(哭泣) 第58章 绝怒 他穿过人群, 听不太清盛向到底在喊什么,只能听清自己不太均匀的呼吸喘气声。 季羡阳能听见巷道里传来的低吼和不断挑衅的声音,伴随着酒瓶碎地的刺耳声, 将他支离破碎的记忆全都拼凑了起来。 龙青的实力在这一片区,只要是江湖上的人,多少有些让人丧胆。 不管那人自己有多厌恶,都万万不是季羡阳所想的这样的结果。 不是私怨了结, 而是公开处刑, 用长时来偿罪, 用绳法来鞭责,才是正确,也是最易平息一切怒火的。 季羡阳跑到了巷道的进口,准备转身踏进去时看到了盛向追来的身影,便回头沖他吼道:「你就待在那儿!别跟来!」 他减了一下速, 重新调整了呼吸, 准备踏进那暗巷。 就在他迈出步时, 季羡阳整个人被人用力往后拽,他脚还未着地,身体就游离在空中, 腰被人环着, 只觉一顿头晕目眩, 重新回到光照亮的地方。 季羡阳还未来得及挣扎, 只见半截尖锐的酒瓶直接从暗巷中飞出, 在空中划出一番弧线,从自己眼前擦过, 重重地摔在了路旁, 炸出了一大片玻璃碎花。 第128页 呼吸像是在那一刻完全停住, 季羡阳能感到身后人环着自己腰部的手青筋突现,手在轻微地颤抖,粗重的呼吸声在他耳旁环绕,低沉的声音像是在忍着什么气。 「我说了多少次,这样很危险,你不是答应了我不会自己一个人走吗?」盛向有了些怒气,但也伤忍着自己不再用力去弄疼季羡阳,「你上次没被车撞心里不爽,这次就想被那瓶子给划毁容吗?」 「盛向,」季羡阳用力将盛向的手扒开,紧抓着他的手臂,望着他有些怒意脸,「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你……」 砰! 季羡阳话还没说完,只见高高重叠在一起的木箱如瀑布般倾倒在地,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而在被压扁的木箱上面,正躺着一位帽子已经掉地,脸颊有些红痕,皮夹克已经从肩上滑落,里衣沾满了血渍,脸部露出笑容,咳嗽了几声后,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眼里充满血丝,像一头饿疯了的狼。 盛向见状连忙把有些呆住的季羡阳往后拉。 「我说学霸……你和羡儿突然跑这么快干什么……」 丁鹤好不容易追上了两人,正大口喘着气,一见着这地上躺着的成年人有些眼熟,便歪头盯了一眼,随后大吃一惊:「这、这不是你……那谁,季宇军嘛,他怎么在这儿啊?」 季羡阳看了丁鹤半秒,发涩的喉咙勉强能发出声:「不知道。」 那人听到季羡阳声音后,缓缓转过头,擦着有着血块的嘴角,犀利的双眼盯着季羡阳,脸部闪过几秒惊讶后,又再次露出了让人不适的笑容:「啊……居然在这里碰上我儿子了,和同学出来一起玩儿呢?」 季羡阳看着他做作的姿态,狠狠地扫过他的脸,拳头一下捏紧,忍着下一秒就冲上去打脸的冲动,对着他的脸,冷道:「你回来做什么?」 「这不马上月底了嘛,好几年都没见到你们母子俩了,想着今年过年前,还是看看你们。」他理了理皮夹克外套,无奈一笑,「而且我还要回来还钱啊。」 他话才说完,暗巷里又飞出一瓶易拉罐,直中他的腹部,让他发出了闷哼声。 等易拉罐滚至季羡阳脚边时,低沉而又森冷的声音从巷道暗处传来。 「还钱?」一声冷笑随着他的脚步显出,「还着还着就顺手牵羊带走了老本是吗?二、弟?」 龙青半扎着黑发,右耳戴着几个耳钉,在路灯下反射着冷白的光点。 他的脸颊同样带着伤,嘴角还带有血斑,踏着黑色马丁靴,居高临下地站在季宇军面前,拿着木棍轻微用力地抵在他的下腹,瞥了一眼季羡阳三人。 「好巧不巧,羡阳。」他貌似对季羡阳的出现丝毫不惊讶,反而带着笑,「让你看到了我们这帮畜生的搏斗厮杀。」 龙青将掉下的刘海抚过耳侧,蹲在季宇军面前,旋转着木棍:「要么,这几天把钱还上,要么,现在就卸你一条胳膊,自己选一个。」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季宇军倒吸着气,勾起还有些青紫色的嘴角,对龙青说道,「我做生意赚了钱,这不马上给你了嘛,谁知道你又带我去赌场转,明知道我贪,你还不防着,让我拿走了些钱,这怪谁啊?」 龙青没有再听季宇军说话,而是直接把他拉起来,将他抡在墙上,踹了把他的膝盖。 季羡阳手心被指尖抓得起了红印,另一只手紧抓着盛向的衣角,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青春期的少年时常冲动,做事不顾后果,但一旦遇上自己真正想要解决的麻烦或者恐惧的事,也往往会变得不知所措,瞻前顾后。 这人已经和他妈没有了任何关系,除了自己还和他有着永远割不掉的血缘关系,其余的东西,季羡阳便找不出什么地方可以让他冲上去插手。 季羡阳想过很多种和他再次见面的场面,但这一种,他从未想到。 现在的他,如此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除了整个人略显沧桑,外表长相没变,更多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显露出破产商人的落魄。 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他应得的报应。 「要不你先走吧,羡阳。」龙青用木棍轻拍着季宇军的大腿,对一旁正在发神的季羡阳关心道,「我怕吓着你们这群小孩儿。」 季羡阳盯着他手里的有些裂痕的木棍,抬起眼皮:「你要把他打残吗?」 「打残那多暴力,残了他就真的是一个废人了。」青哥往后退了几步,离季宇军稍微远了一点,笑着说道,「江湖规矩没那么残忍,打断了还能重新接上,差不久就可以了。」 季宇军看他活动着脖子,发达的肌肉隔着衣料仍能明显看出轮廓,瞬时破了音,喘着气道:「你他妈疯了吗!龙青……你他妈是不是掉钱眼里去了,我他妈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青哥没听他说话,面露一丝惋惜,但又绝情地朝后一招手,叫后面几人一同上来,「是二弟先不仁的,我就没办法了,我会下令叫他们轻一点的。」 龙青又偏头道:「你要看吗?羡阳?」 盛向用手挡在季羡阳面前,皱眉盯着龙青,又扫过季宇军看过来的脸,瞬时有了怒意。 「同学,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季宇军感受到他警惕而有敌意的目光,就像把冰冷的利刃刺着他的心脏,就与这冷风一般刺人。 第129页 他稳了稳神,视线顺着下移,看到了盛向还在将季羡阳往后挡,便笑出了声:「你这么护着我儿子啊,你是不是不知道他的战斗力啊?」 季羡阳看他上下打量着盛向,便咬紧了牙关,大大往前一步:「别他妈和他说话!你他妈不配!」 「季羡阳,别过去!」 盛向看他又迈出了步,离那人越来越近,便迅速伸手准备将他拉回来,可就在他刚碰上季羡阳的手臂时,季宇军也使出了全身力气,伸手去拽他的另一条手臂,将他拉往巷道的方向。 盛向力气再大,终究比不过体形硕大的成年男性。 季羡阳止不住步,盛向用力去抓却还是脱了手。 季宇军将季羡阳拉了过去,在那几人将木棍举过头顶往下挥的时候,将他挡在了面前,推了出去。 季羡阳重心往后倾了倾,回头看着木棍即将落在自己身上。 人在高度紧张情况下,反应速度会比平常高出几倍。 季羡阳瞬时踩稳脚跟,顺着重心后倾,将身体往后倒,在空中伸出手,手心朝下,用力撑着地,同时伸出右腿,朝他用力一伸,踢中了季宇军的小腿。 那群人见季羡阳挡在前面,立刻收了力,但挥下的木棍仍然呈弧线向下,在快要落在季羡阳头顶时被龙青用手臂抵了回去。 季羡阳一下蹬地扑了过去,双手扯着季宇军的衣领,将他重新按在地上,双眼同样充满着血丝,声音因极度忍怒而有些颤抖。 季羡阳准备将拳砸向他的脸,但望着他的脸,他又下不去手。 虽然他厌恶季宇军给家庭带来的一切灾难和痛苦,畜生到能把自己亲儿子当成盾牌推出去挡招。 可是曾经,这人也十分疼爱自己。 他是季羡阳曾经感到最值得骄傲的人。 所以季羡阳做不到。 他下不去手。 他不能越过血缘,做出季宇军这种人渣所做出的事。 残留在季羡阳心里最后的一柱烛火在那一刻被完全熄灭,变为失望到极致的怒气。 心里的怒火让季羡阳仍然将拳砸了下去。 巨大的疼痛感从季羡阳手臂传来,手指关节顿时破了皮,渐渐红肿,让他疼得有些颤抖。 他将拳狠狠地砸向了季宇军身后的红色砖墙,砖渣一下插进了季羡阳的肉里,鲜艷的血珠开始涌出。 季羡阳红着眼,从牙关里使劲憋出了他不想开口说的话:「如果你不是我爸,你所做的这些事,揍不死,我就往死里揍。」 「季羡阳!」 盛向半跪在季羡阳面前,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红眼和咬破的嘴唇,一把将他拉了过去,单手抓着他的肩膀,轻拍着他的脸,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季羡阳,冷静一点,看着我!」 他不断摸着季羡阳的手,将他身体紧紧揽入自己怀里,抚着他后脑勺的发丝,同样有些喘着气:「季羡阳,我在这儿……没事的。」 盛向看着季宇军坐在地上,头靠着墙,大口喘着气,蹲在一旁的龙青手臂流了血,木棍落了一地,在混乱的场面里,不远处的警笛声逐渐清晰。 警察跟着丁鹤跑了过来,拿出手铐和警棍,押着他们。 而在巷道暗处和被光照得通亮的交界处,季羡阳紧抓着盛向的衣角,头抵着他的肩头,身体有些颤抖。 盛向将他还在冒出血珠的手轻托着,眼眸狠狠扫过了季宇军,但最终还是吸了口气,准备将季羡阳扶起。 「为什么……」季羡阳跪在地上,强咬着牙。 他想着季宇军曾经对自己的宠溺,如今却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推出去挡剑,自己又下不去手,恐惧和懦弱的自责让他脑子快被撑爆了。 季羡阳呼出长气,像是在稳定自己的情绪:「要是我揍了他,我就成了不孝子了,就变得和他一样……我就差一点。」 「你和他不一样。」盛向慢慢环过他的背,「无论怎样,你都只是季羡阳,不是别人。」 盛向将他扶起,脱下外套给他披着,跟着警队把季羡阳送往医院。 季羡阳在车上迅速把外套脱了下来,叫学霸穿上,借着车里的暖气和盛向肩膀的支撑,他没那么冷了。 也不再对刚才自己差点丧命的一瞬还残留着恐惧。 他在医院清理伤口时,隔着墙都能听到卓敬在隔壁病房里破口大骂,听着她说季宇军不是人,心里既有痛又有些暖。 他手部还能明显地感受到痛感,当砖渣被医用镊子挑出时,要不是盛向在一旁一直让季羡阳抓着自己的手,不然他会疼得又咬破嘴唇。 护/士将最后一层纱布给他手指关节缠好后,对一直在悄悄抓盛向的手的季羡阳一笑:「好了,伤势不算严重,半个月左右就完全没问题了。」 盛向对她道了谢,转头看着季羡阳包扎过的手:「幸好不是包扎成了猪蹄,不然你又得叫半天。」 季羡阳甩了甩有些药酒味的手,啧道:「你不问我疼不疼,还来挑衅是吧?有你这样——」 「我没保护好你。」 盛向轻声打断道。 季羡阳怔了怔,看着盛向皱眉的脸,起身将他推出房间。 「什么保不保护的,我一个男的,打架这种基本技能我掌握得相当熟练。」季羡阳拍了拍他的肩,顺带着捏了把盛向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实在要保护,那就互相保护吧。」 第130页 季羡阳看盛向嘴角有了上扬的弧度,便送了口气,准备去隔壁病房阻止卓敬的河东狮吼。 他刚拉着盛向的手跨出一步,就迎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盛向和他同时止住脚步。 那位女士穿着黑色风衣,搭配着长筒高跟靴让她看起来身板更加挺直。 盛向的妈妈,毫无徵兆地出现在了季羡阳两人面前,注视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再怎么样,也会被法律所降伏。 再怎么样,也会被光明所照亮。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救赎(小小的吧)就要结束了! 第59章 亮光 白苓将长发披在右肩一边, 因为走得比较急而导致里衣有些乱,一缕发丝勾着耳垂的白链耳环,看着两人同款的惊鄂表情。 她再定眼一看, 看见了季羡阳正牵着盛向的手。 季羡阳想起上次与她的对话,尴尬劲一下冲击他的脑海,声音卡在了嗓中。 他刚想松手,却又意识到上次盛向突然用力抓回自己手腕的场景, 又立刻抓紧。 「阿姨好。」季羡阳朝她点头道。 白苓将被耳环勾到的发丝往后一别, 淡淡地嗯道, 转而对他一旁的人问道:「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盛向连忙掏出手机按了按:「手机没电了。」 「好吧。」白苓打量着他的脸,发现没有什么伤痕,便松了口气,掐了几下眉心,准备去询问季羡阳的伤势时, 病房门口正好走出了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士。 她边走边将头发扎成马尾, 大步跨出房门, 加绒毛衣外穿着黑色牛仔外套,跟着几名警察交谈着。 「盛向妈妈?」卓敬扎好头发后往走廊处一扫,看着白苓与自己对视, 便快步走向她, 「我正准备打电话给你的。」 白苓对她淡淡一笑, 没有半点惊意, 跟着卓敬和警察走去了另一间房。 警察边写着笔录边叫季羡阳两人一同进去。 季羡阳深呼吸了几口气, 看着盛向。 他要说些什么呢。 把事实再重述一遍,定下他们的罪, 就彻底结束了。 当某些东西被套上枷锁, 就会被铁锈所侵蚀, 连血肉都会变得冰凉。 季宇军大概是被龙青那帮人打出了内伤,又因为长时间生活不规律,熬出了胃病,脸色有些发白。 也许是有些难受。 今日再一过,界限就完全划清。 季羡阳的视线从眼尾处收回,抿了下唇。 「我就在你旁边,」盛向轻轻抚上季羡阳的后颈,「一直在。」 「……」季羡阳往前走了一步,偏过头,「那我进去了。」 「都坐吧,不要紧张,也不要有压力。」警察让出位置给季羡阳两人,自己坐在他们对面,继续记着笔录。 季羡阳吸了几口气,一次性将事情再讲了一遍。 他看到白苓时而皱眉,脸色有些不太好。 大概真觉得自己是个无从事事的浪少年吧。 等季羡阳坐得有些麻,警察的白纸被翻了好几篇后,警察才结束了这次谈话,让季羡阳养伤,不要再一个人莽撞斗殴。 卓敬看了看季羡阳的手,再骂了一遍隔壁床上的人。 「妈,别骂了,头疼。」季羡阳揉了下太阳穴,走到走廊处,双手撑在走廊悬空通道的栏杆上。 那天晚上,季羡阳睡得很晚,但睡得很沉,就像陷入海中,逐渐沉底,又不知从哪里来的束光,将幽蓝的深海照得很通明,让他没有半点寒意。 好在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季羡阳两人正常的生活,第二天季羡阳仍然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训练,上课偶尔走神被盛向逮个正着,在吃饭时隐隐作痛。 作为季羡阳兄弟的丁鹤想突显自己仗义的伟大行为,但季羡阳一天都被盛向监视着,连笔盖都不允许他亲自扯开,放学时也帮他提着书包,自己无从下手,也就只好在出校门的时候,无奈地和他兄弟告了别。 卓敬今晚叫了盛向一家去餐厅吃饭,主要是为了赔礼道歉和感谢盛向对自家儿子的帮助。 「你还是拿给我吧,我这儿还有一只手呢,不至于这么脆弱。」季羡阳在餐厅门口摊出手,对两肩都是书包的诚恳学霸说道,「要是你妈看到了,还以为我压榨你呢。」 「不会。」盛向用手背移开季羡阳的手,踏进餐厅的走廊中,寻找着包厢号,「她让我把你照顾好。当然她不说,我肯定也会这样做。」 「她真这么说?」季羡阳有些惊地望着他。 按照套路,不是应该把盛向骂一顿,然后叫他不要再和自己接触了吗? 「她说你很勇敢,会说话,会考虑到他人的感受。」盛向拍了一下他想伸去开门的手,自己把门打开了。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圆桌,上面放置着盆栽假花,虽然整体不算太精緻,但在高级管理人员眼里,算是平日里经常聚会能撑起排场的东西。 高脚酒杯里倒着鲜果汁,方角红布喜庆地盖在桌上,衬得桌上的菜品色相好看了不少。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什么喜事。 几位大人将圆桌围了个大半,像是没注意到他们两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谈着话。 「诶,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卓敬笑着扫了一眼门口,看到季羡阳两人呆在门口,便朝两人招了招手。 第131页 季羡阳感到这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怪,还有点紧张。 就像是在见双方家长一样。 季羡阳看到盛向妈妈穿着休闲服,褪去了一些职业女强人的强硬,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具有攻击性,此刻就像普通的儒雅夫人。 而对面的卓女士,要不是她告诉季羡阳自己与白苓联繫过几次,季羡阳都快以为卓敬自来熟熟过了。 她脱掉了外套,挽起了毛衣的袖子,喝光了果汁,偏扎着微卷低马尾,呼唤着自己的儿子。 季羡阳看到两位画风完全不相同的两位女士居然还能坐在一起说话,突然觉得挺好笑。 「坐吧。」白苓站了起来,接过盛向肩上的两个书包,放在了窗台旁,「我就把你们的书包放在这儿。」 卓敬给他们倒了果汁,推过去的时候还不忘刺激季羡阳一句:「怎么叫盛向拿书包啊?你自己没手吗?」 「……」季羡阳没回他妈的话,而是斜了一眼盛向,用感激的表情望着他。 盛向对他笑了一下,转而被白苓叫住,给他夹了菜。 不管是不是因为有他的原因,他都挺高兴,盛向妈妈能够腾出时间了。 只是有一点让季羡阳有些不太自在的是,白苓不停地在给自己夹菜,而卓女士也在不断地给盛向夹菜。 卓敬在饭局上没有没有客套话,在说完自己儿子的一些事可能对盛向有些影响后,就把话题逐渐扯远,扯到了即将到来的新年。 她与白苓告别时还叫着她把公司事务先放下,回来两家人可以一起过个年。 季羡阳有些尬地想钻洞,以为白苓会婉拒,却没想到她很爽快地答应了,走上公司配车时,还给了盛向一个拥抱。 这也许也是盛向没有预想到的,白苓坐车离去的时候还怔在原地,被季羡阳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看什么呢?」季羡阳拿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叫了你好几声。」 「没什么。」盛向转头环顾了下四周,「阿姨呢?」 「回去了,说天冷。」季羡阳说完便有一阵风吹过,便轻搓着手,「是挺冷的。」 盛向眼眸一扫,看见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走了过去,一把拉过他的手,放入了自己的加厚风衣口袋里。 如火泥般的温觉一下笼罩季羡阳,整个人好似筋骨疏通,血流速度几乎快了一倍。 「你穿这么厚手怎么还这么冰?」盛向被他手的温度低得有些惊,看着他把外套半扣着,皱眉道,「你是体寒吗?」 季羡阳离他稍远了一些,让自己看起来并不是在和他牵手,而是齐肩。 刚还在顾全自己少爷形象的季羡阳在盛向的贴心询问下抛掉,微怒道:「体寒你大爷!你把手一直放在外面试试?」 盛向快速接话:「我也一直放外面啊。」 「啧。」季羡阳横着眼,问他,「到底还牵不牵?!」 盛向借着胳膊的力,将他轻轻往前拽了拽,放在口袋里的手调整了姿势,将手心与他紧贴,五指伸入他的指缝。 季羡阳侧过头,将高领毛衣拉至鼻尖处,遮住他的半张脸,宽衣袖之下,他的心脏仿佛跑到了手心处,让搏动的神经悄然化为冲击的心动。 这手他牵过几次了吧。 一前一后,并肩走,好像都牵过。 但因为关系的变换,这种距离,还是让他的荷尔蒙猛升,就快冲昏了头。 隔着衣料,他好像也能感受到那人心脏的温跳。 大概与他手心的温度差不多。 挺别致,挺疯狂。 也挺暖和。 不过,两人手指骨节相互碰着,有些咯手。 他望了过去,看着盛向穿得比自己少很多,有些不满:「你穿这么少为什么手还是热的?」 「体质原因吧。」 季羡阳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便顺着他的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到盛向对他说道:「你手本身就冷,我手要是再冷,和你走在一起,我又怎么能把你手捂热?」 「咳——」季羡阳连呛了好几声,看着盛向被霓虹灯照亮的侧脸,强让自己冷静,「你们学霸是不是总喜欢说这种……话啊?」 「只是我,别人我不知道。」盛向看了他一眼,带着他往道路最里侧走着。 季羡阳跟着他走,没一会儿手的温度就逐渐上升。 人们的白气伴随着摊位冒出的油烟一同飘至空中,消弭在路灯光柱下。 霓虹灯照常点亮,人潮依旧拥挤,但道路并不显得过窄。 好像前方的路,没有了阻碍,他们可以踩着光,一路走到底。 不管是梦想,还是情愫。 这条路,既宽敞,又明亮。 以往的黑暗经历,已经被光掩盖。 龙青那帮人原本因为屡次不改而落得罪名,但因积极配合,审问过程表现良好,最终从轻发落。 而季宇军,因商业手段涉嫌违法,故意伤害,会在狱里待上几年。 缠绕在季羡阳身边的藤条,被完全扯断了。 季羡阳走到了自己小区,叫了一声盛向。 「怎么了?」盛向看他拉着自己衣角,微微低头道。 季羡阳抿了抿嘴,嘆了口气,抬头道:「明天,陪我去一趟警局吧。」 盛向眨了几下眼,轻声「嗯」道:「放学去?」 第132页 季羡阳朝他点头。 「好。」盛向将他半扣的外套拉链拉上,目睹他走进小区给自己发了消息后,才转身离开。 —— 季羡阳其实不知道自己去见他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存着一丝不现实的期许,想要得到他当时做出那种行为的答案;还是为了和他说一些话,交代明白。 他不太确定。 或许都有。 但前者,他不会提。 也不会说。 当季宇军把他推出去那一刻,季羡阳就该明白,那是因为他相信,龙青不会碰自己。 所以他有保障,季羡阳是个完美的棋子。 季羡阳没有告诉卓敬,自己会去那个地方。 他只告诉了盛向,让盛向陪自己。 而是他仍然需要自己去面对。 人可以陪着走一辈子,但有些事,是帮不了的。 就好比盛向会陪他踏进任何地方,给予任何力量,最终也只能靠季羡阳自己解决。 季羡阳其实没想好要和他谈什么,只是简单地,纯粹的想说几句。 至于要说什么,他不知道。 他一下了训练,就和盛向来到了警局,说明情况。 相关负责人员带季羡阳去了接听室,让他稍作等待。 季羡阳望着磨砂门外盛向靠墙等他的身影,情绪渐渐平复,等着那人出来。 过了几分钟,季羡阳听到了鞋拖地的摩擦声,把头抬了起来。 季宇军没再身着那件皮夹克,而是换上了蓝色劳动服,剃去了青渣,头发短了不少。 他伤好得挺快,脸色与常人无差。 当他坐在季羡阳对面那一刻,季羡阳就有了陌生与距离感。 季羡阳举着电话筒,说不出口。 「叫不出口,就不叫了。」季宇军看着脸色有些复杂的季羡阳,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替他解了难题。 他轻扯着嘴角,嘆笑道:「我也不配。」 季宇军笑了几下:「跟你妈说声对不起吧,我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个。」 「……」 季羡阳的手一下抓紧了电话筒,盯着隔着铁窗的那人,咬着牙,想憋出字。 作者有话说: 救赎部分就告尾啦!不管怎样,在季羡阳看来,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接下来,就专心冲刺高考梦想和恋爱。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第60章 年夜 「你……」季羡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 说话声略微沙哑。 「提前说一声新年快乐吧。」季宇军望过窗口,看到暗蓝的天夜中,挂着朦胧的金月, 沉默了片刻,从心脏底处嘆出气,「毕竟这几年,都没机会说上。」 如果季羡阳没看错, 季宇军眼底像是闪过一丝黯淡的。 「你也是。」季羡阳慢慢放下话筒, 「我记得的话, 会告诉我妈的。」 「羡阳。」季羡阳看他起了身,双手捏住电话线,身体朝前一倾,音量提高了一点又很快降低,「爸爸对不起你。」 季羡阳眼睫一颤, 放下电话筒的动作一下停顿, 看着他。 从这个视角看, 那人的笑与当年的笑影仿佛重叠,让季羡阳好似重新看到了以往站在远处迎接自己的他。 季羡阳眨了一下眼,对季宇军说道:「我就算不原谅你……也会有人和你说新年快乐的。」 他说完后便将电话听筒放在了座机上, 挪开了椅子, 当着狱警的面, 隔着窗户的缝隙, 将一张密封卡片塞了进去。 虽然听不见季羡阳在说什么, 但靠着他的唇形,仍能分辨出。 那是他自己写的新年贺卡。 既然他恨, 那就把他当成陌生人就行了。 季羡阳看他打开卡片后, 转身踏出了探视室。 他还是没忍住, 犯贱地去写下「新年快乐」这四个字。 从那房间出来后,不太适应的清冷感从他身上一下消失,有些僵硬的四肢在那一刻被解冻。 走廊上还坐着些人,但同样尽显空荡。 季羡阳扫过人群,一眼看到了盛向。 他没有坐着,而是靠着墙,视线一直朝着探视室这边。 那双眼在看到季羡阳后,微微一弯,抱在胸前交叉的双手放了下来,朝季羡阳走去。 在走到离他还有一米多的距离时,盛向看了看他,朝季羡阳摊开了手掌,做出迎接的动作。 季羡阳怔了怔神,看着被黄白交织的灯光大为照耀的盛向。 「靠一下吧。」盛向温声道。 季羡阳瞟了瞟四周,面子上有些犹豫。 但他此刻,也许真的仅是需要一个什么都不用做的拥抱。 季羡阳往前走了两步,将下巴磕在盛向的肩膀处,闭上了眼。 盛向仅是比他大了几个月而已,但怀里的温度,却能让人安心下来。 盛向给他说过,人有时是很贪婪的。 季羡阳想他也是的,以至想抱得久一些。 当肤寸相触的一刻,两颗搏动的心脏,将少年的心再次拉近。 季羡阳几乎把身体的整个重心,都压在了盛向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季羡阳才察觉到周围人在注意着他们。 松开的手臂再次变为齐肩而行,只是前半段路基本都是季羡阳对刚才那一幕尴尬的内心吐槽词。 第133页 季羡阳也听过,人要学会挺过和放下。 可看似简单的词组,却要花费无限的精力和勇气。 还有一些在看不见希望的情况下保持耐心。 季羡阳以往是强让自己的记忆封存进黑箱中,以为上了锁就无人知晓,就不会被再次打开。 可东西存在,也总会被人发现。 亦或是在某一时间,自行冲过枷锁,再次侵蚀。 只有拿出来,让时间去沖淡,才会让它彻底消失。 但所做的一切前提,就是面对。 它比隐藏更需要勇气和耐心。 所以大多数人不愿,也做不到,才会让自己一步一步坠渊。 季羡阳是幸运的。 他不是独自面对,他还有人陪他。 那人伴过自己走出黑暗,也会随着他走向光底。 —— 寒冻的十二月末比他在十二月中旬经历的那些事还要让人感到冷意。 前者还在暗庆自己幸运的季羡阳,如今只剩下想掀桌的怒气。 学校为了给高三放松,提前举办了元旦晚会,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轻松度过假期时,试卷像批发市场里面的衣物一样,一张接着一张地传了下来。 季羡阳冷静了片刻,在收拾东西时翻到了盛向给他做的连珠相片。 因为他生日接近年底,又是在工作日,因此也快忘了自己的破壳日。 那正正方方的盒子里,季羡阳的相片被盛向都打了孔,用麻绳和珍珠串了起来,上面还有一些星星灯和羽毛。 从高一开始的第一张到最新的一张合影,所有记录的时光都在里面。 刚开始时,季羡阳还对这有些女生化的东西想拒收,但确实因为这礼物,他很喜欢,又自傲地收了。 不能浪费男朋友的一片心意。 季羡阳对着这盒子笑了笑,莫地感觉这放学时的夕阳的凉风颳着脸,也带着暖意。 即使温度很低。 山城的夏天有多热,冬天就有多么冻人。 刺骨的寒风,不断呼出的白气,冻得直跺脚的人们,即将跨过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季羡阳指尖冻得通红,手的温度低得像冰。 「绝了,羡儿,你这手冻了一天了,要不要我支援你一张暖贴啊?」丁鹤收拾着书包,一脸老父亲的慈祥,「不是,你戴了手套跟没戴一个样!」 季羡阳单手托腮转了转笔,将快接近十张的试卷一把塞入桌上的书包: 「我手冷但我不长冻疮啊,你看你的手,冻疮有好几个了吧。」 「……」丁鹤眨巴了几下眼,慢慢转身回去拿书包。 刚一转头,就见盛向在走廊的人群里逆行,揣着兜走进了教室后门,将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轻放在季羡阳手里。 「热水袋?」丁鹤凑近一看,瞬时来了气,将书包单挎,瘪着嘴,「我要闹了学霸,你这一天给羡儿换了几次了吧?虽然他是你的……但也不能这样偏心吧。」 盛向将羽绒服上的帽子脱下,从桌兜里拿出了一袋枸杞,递给在一旁的丁鹤:「拿去泡茶,可以暖身子。」 「谢谢学霸。」丁鹤看了这包枸杞几眼,扯着笑,双手接过,「您可真好。」 盛向看他转过去后,立马侧过头,手掌放在季羡阳手背上,感觉到有一股暖流而过时,眉头才稍微舒展:「双手捧着,晚上手要再是冰的,就不要出来看跨年烟花了。」 「?」季羡阳哼笑了一声,「凭什么?」 盛向收拾着卷子,一边放进书包一边对季羡阳说道:「你手要是凉的,我就要握着,你不能乱跑又要闹。」 季羡阳闭了嘴:「……」 「走了。」盛向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伸手去拿季羡阳的书包,让他跟上,「热水袋拿好,别拿掉。」 季羡阳揉了揉被他敲的地方,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他忍住没动手。 毕竟今年就剩今天这一天了,打人不太好。 留着明年再打。 季羡阳跟了上去,和他走出了校门。 街道两旁的灯柱和树梢牵起了钢丝球,相同大小的椭圆红灯笼挂在上面,夜晚亮着通明的红黄灯,被风吹得像一条舞动的长龙。 瀰漫在厨房的热气不断飘出居民楼,好似周围都升了温。 季羡阳一进门,就看见七大姑八大姨几乎把家里能坐的地方都坐了,自己无从下脚。 让他有些欣慰的是,在桌饭上他并没有被长辈一直拉着逼问学习方面的事,而更多的只是在交流自己成长的事,偶尔开个玩笑,问他会不会早恋。 季羡阳呛了几口水,趴到阳台上使劲咳了几下,吹着凉风让自己缓气。 从阳台上望出去,街上的人仍然很多,大多数都是奔去梧桐广场观看烟火表演的。 季羡阳看了看时间,回到客厅把外套穿上,对着沙发上的人说道:「您们先在屋里好好玩,我出去一趟。」 「你不在家看跨年会啊?去哪儿啊?」 季羡阳发送着消息:「去看跨年烟花秀。」 稍微比他大个几岁的长辈磕着葵瓜子,问道:「你要出去看了?前两次叫你你都不去,这次怎么这么主动?」 季羡阳看了他一眼:「约了人。」 「有情况啊。」几个人一脸笑容,「女朋友?」 第134页 「男……」季羡阳哽了一下,差点把自己暴露,脑子又转了一圈,「同学。」 「就是挺久没看了,想看。」季羡阳抵在玄关柜旁穿着鞋,「您们到时候过去看完了,我过来找你们。」 季羡阳开了门之后,又回头道:「提个醒,跨年会你们偶像出来的时候,别太激动,别扰民。」 在他们笑着没把拖鞋飞来的时候,季羡阳轻关上了门,走出了楼栋。 屋外和家里的温度还是有所差别的。 季羡阳将毛衣衣领抵在鼻尖,手揣着兜,另一只手隔着毛衣的衣袖,发着手机消息。 他好不容易把手捂热了,要是再变回之前的温度,某人可能会把自己牵得死死的。 季羡阳边走边发语音:「我出门了,我们就在梧桐广场中央大梧桐集合。」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屏幕里就出现了三个「ok」的回应消息。 季羡阳没看路,凭藉着自身记忆拐过小区小路,退出了群聊聊天的页面,点进了盛向的聊天框,与门卫大爷问候了一声,走出了小区。 「你在哪儿呢学霸?」 季羡阳发完语音后,盯着屏幕,埋头走着,等着对方的回应。 屏幕前出现「对话正当讲话中」时,与人碰撞的疼感让季羡阳侧了一下身,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好意思,撞到——」 「说了走路别看手机,好好走。」 一阵声音打断了季羡阳说的话,让他立马抬头。 他手臂被人拉着,轻微的用力让季羡阳手指点到了屏幕。 那人发来的语音一下外放: 「抬头,我在你面前。」 季羡阳:「……」 现在不是面前了。 就在他眼前。 盛向戴了条红色围巾,呼出的白气正从他嘴边慢慢消散。 那人在灯柱下站着,带有光点的眼眸里映射着季羡阳的脸。 「你怎么来了?」季羡阳有些惊,「不是在梧桐广场集合吗?」 盛向看了一眼季羡阳身后的碎石粒,将他拉了过去:「不想只在目的地才能看到你。」 季羡阳穿了两件自认为最厚的两件衣服,但看起来也很单件加厚毛衣差不多。 盛向能很轻易地抚过他的腰。 「我操!真够变态啊你……」季羡阳被盛向揽过脖,腰部也传来痒感,红着个脸咬牙道。 下一刻,季羡阳有些凉飕感的脖颈被柔软的东西所裹住,让他停止了想揍人的动作,望着为他戴围巾的盛向。 季羡阳埋了半张脸,边走边道:「你围巾哪儿来的?」 「……」盛向稍微侧过头,盯着红绿灯,声音像是风一般轻,「织的。」 「你织的?」季羡阳摸了摸这围巾的触感,转而看向盛向,发现他耳垂泛着红,眨了几下眼。 学霸织的新年围巾… 过了几秒,季羡阳勾了一下嘴角,伸手去贴盛向的手背,把肩往他那边紧靠,还伸长了脖:「害羞了?」 那人一听,脸就像唱戏似地变了表情,也朝季羡阳勾起嘴角,反过来扣上他的手,微笑道:「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你听错了。」季羡阳手被他握住那一剎,耸了一下脖,咽了咽唾沫,加快脚步,「我是说去梧桐广场,再不去人就更多了。」 季羡阳把他拉着,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两人跟着人潮来至梧桐广场时,二层广场上的栏杆已经被人趴满了,虽说站在后面也能看到夜空中的烟花秀,但视觉效果肯定没有前排的惊艷。 四位固执的年轻人脖子都快伸断了。 「现在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去玩会儿。」丁鹤望了望周围,压低了声音,「之前我考察过,栏杆那儿不是最佳位置,我发现了一个更好的,我们等会儿去那儿。」 季羡阳在吵杂的环境下,艰难地听清了丁鹤说的话,皱眉道:「能行吗?」 丁鹤拍了拍胸脯,啃着糖葫芦:「自己人不骗自己人。」 季羡阳点点头,让乔沂紧跟着丁鹤,自己和盛向走到后面。 四人像贪吃蛇一样在人群中绕来绕去,最终才到广场的娱乐区。 梧桐广场每年都会摆出各种展子,紧跟潮流变换着不同的样式。 除了温度低之外,山城找不出像冬天的自然事物。 梧桐树的树叶还没完全变色,随着风飘舞而下,从季羡阳眼前滑过。 娱乐区前面几个,是射击获奖运动。 柜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布娃和帽子。 季羡阳将脸稍微从围巾里抬了起来,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的情侣射击着:「……」 他看了看身后在等丁鹤两人的盛向,转过了头,又环视着周围。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手里都抱着些东西。 「……」 布娃可以不要,毛绒帽子应该可以吧? 作者有话说: 跨年有多种方式,不管有多少,只要是与自己想一起的人,就好。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注意防疫!别感冒!别学季羡阳走路玩儿手机! (因为学校寒假提前,课程安排比较紧张,期末考试也提前了,开始忙了「哭泣」) 第61章 烟火 「谁想玩儿了?!」季羡阳迅速扭过头, 反驳道,「我就看看!」 第135页 盛向看了他一会儿,拉着他走了过去。 季羡阳还没找到机会狡辩, 盛向就已经支付了钱,拿起了气球枪。 盛向试了试重量,压了一下肩膀,将枪的重心接近身体, 通过圆孔达到三点一线, 保持住动作:「给你赢回来, 慢慢看。」 当他眼眸紧盯着瞄准点时,有些压低的眉头给人一些压迫感,不禁让周围人都望向了他。 盛向虽然刚成年,但长相仍还残留了一点稚气。 他清晰的下颚上方嘴唇紧闭,刘海之下的眉眼被光照着, 整个人就像一张滤镜特写的海报。 又像从光中走来的虚幻的男影。 季羡阳单手撑着桌面, 即便既兴奋又紧张, 但同样故作平静,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头去看粘在墙布上的大片气球。 挂在柜架上方的秒钟嘀嗒了一声, 枪口立马被盛向稍微抬高了一点, 随之扳机被他稳稳扣下。 铅弹从黑枪管子里一下飞出, 几乎连残影都看不到, 就击中了墙上的气球。 季羡阳微微张大双眼, 终于忍不住去看那位正在用心射击的少年。 盛向与季羡阳对视了一眼,慢慢收回视线, 保持着姿势, 又将枪口向左移动了几厘米。 盛向顺着力, 一下打掉了旁边的好几个气球,□□的铅弹很快便打完。 砰声响了几下后,地上多了一些乳胶气球的碎片。 盛向将气球枪从眼前移开,望着愣在原地的老闆。 「小帅哥枪法不错啊,一次性就全中了。」老闆拿手帕擦了擦汗,走到柜架旁,扯出笑容,「是要布娃还是毛绒帽子啊?」 盛向把气球枪放下,轻拉过有些怔的季羡阳,微微偏头:「问他吧,想要什么?」 「什么?」季羡阳放大眼瞳,咬着下唇,转头望着盛向,用眼神示威道,「你故意的吧?非要让我说?」 他扫过盛向的笑脸,也沖老闆礼貌微笑。 老闆寻思了一会儿:「要布娃娃吗?」 「……」季羡阳嘴角抽搐了一下,静道,「毛绒帽,浅色的,谢谢。」 老闆「啊」了半天,将季羡阳指定的东西拿给了他。 「等等。」季羡阳重新拿起了气球枪,手机迅速扫码支付完成,「您还有一个顾客。」 季羡阳自己装上了铅弹,将枪座抵在肩膀处,通过圆孔瞄准目标。 「这样不行。」盛向站在他身后,压了一点身,双手绕过他的肩膀,手掌覆盖在季羡阳的手背上,调整他的动作,「抬高一点点。」 热气抓挠着季羡阳的耳朵,让他再次咬牙,微微偏了下头,但又一下被盛向用手指戳了戳。 季羡阳忍着不去捂耳的冲动:「老子知道……」 借着说话的力气,季羡阳扣下了扳机,紧接着空中响起了连续几声的气球爆破声。 他整个人动作流畅无比,没有丝毫卡顿。 周围渐渐有了隐约的掌声和口哨,像是战斗胜利的欢呼。 老闆又飞快了拿了过来,递给季羡阳,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磕磕巴巴问道:「帅小伙……还,还要来一把吗?」 季羡阳想了想,看着盛向。 那人朝他眨了下眼。 季羡阳扬了扬下巴,将气球枪再次上弹,拿了一把满弹的给盛向,重新恢复刚才的姿势,手指放在扳机处,对着老闆抿笑:「来。」 —— 短短几十秒里,娱乐区的射击场地,接连起伏地响起了气球的连续爆炸声。 太过密集的响声,让丁鹤在从零食区回来的路上吓得差点被糖葫芦竹籤戳破喉。 丁鹤缓过来后在人群里探头探脑:「什么玩意儿站这么多人?」 他垫起了脚尖,脖子伸得老长,对他身后那位大姐说道:「你跟着我点,等会儿别和羡儿他们一样走得连人影都找不着,这烟花秀都快开始了。」 乔沂对他夸张的动作瘪了一下嘴。 「你别这种表情,到时候走丢了我可不找你啊。」丁鹤看了她一眼,转头准备挤进人群时,只见两位少年从围成圆形的人潮里走了出来。 那两人手里还抱着东西。 一个帽子,一头白色的布熊。 这两人他感觉有点眼熟。 其中一人注意到了他,便将自己的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帽子,给你。」 丁鹤看清了脸,有些纳闷地看着季羡阳「哪儿,哪儿来的大红色的帽子?」 「射击打的。」季羡阳又拿过盛向怀里的布娃,塞给了乔沂。 丁鹤看着布熊跑去了乔沂的怀里,有些不爽:「不是,为什么她是熊我就是个帽子啊?」 季羡阳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眼手机:「那你去和她抢啊。」 丁鹤视线移了过去,看了看乔沂的笑,切了一声:「我让着她。」 季羡阳轻笑了一下:「烟花秀在哪儿看?」 「哦对,跟我来。」丁鹤打了个响指,朝三人招了招手。 季羡阳看见丁鹤像做贼似地带着他们远离中央大梧桐,脚步犹豫了片刻,有些嫌弃地跟着他。 四人逐渐远离了广场最闪耀的地点,慢慢离喧嚣的人群,来到了广场的背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广场的人太多,这边的街道比广场要清冷许多,只有随风而摆动的红灯笼,还有不断朝广场走去的熙攘的行人。 第136页 看着人烟快要消散,季羡阳准备开口询问丁鹤这个领路人。 「就这儿。」丁鹤有些亢奋,指了一个方向,「快来。」 季羡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着他侧边。 左边原本应是空荡的草坪,此刻却立着类似类似灯塔的建筑物。 在昏黄和红烛色的灯光照耀下,他看清这座建筑物砌着土红色砖墙,还有一段被浓密的绿荫所遮挡,看不清上面长什么样。 「这什么时候建的?」季羡阳跟着他走到建筑物的进口,走进一看,里面不算太暗,环状走廊中还有些小窗口。 中间的墙壁被挖了个洞,上面放着点灯的蜡烛,正在不断燃烧,散发着微弱的光。 丁鹤拿起旁边的火柴,点上了火:「你和学霸不是忙着学习,就是拼着训练,这新建的,叫「塔月」,虽然名字土了点,但是想登顶,得爬个五六分钟,它高度也不是特别高,就是梯层有些多,所以很多人难得爬,来的人就不多了。」 灯芯被丁鹤一点着,明亮的烛火在暗中被点燃,映在四人的眼里,像是被缩小的光点。 引路的暗光照亮着,几秒之后,梯层旁的led灯被逐依点亮。 季羡阳迈出了腿,朝亮光的路线走去。 四人每走过一个梯层,对应的梯层就跟着几人的脚步亮灯。 年轻人精力充沛,不到五分钟几人就登上了顶。 只是有些喘,腿有些酸。 季羡阳想把丁鹤从这楼顶上扔下去,而已。 当季羡阳踏入了最中央的圆形图案时,顶上的吊灯渐渐亮了起来,不断变换着颜色,照着周围整排的阳台拱形门。 季羡阳停住了脚步,朝丁鹤单挑了眉,示意他随便挑个位置。 丁鹤看了他几秒,接收到了信号,恍然大悟道:「啊,我和乔沂去另外一个位置啊,你和学霸去另外一个位置。」 「啊?」季羡阳看着他推着还有些懵的乔沂去了侧边的拱形门。 丁鹤一走,周围就没了什么声音。 尴尬劲儿又来了。 季羡阳红着脸,假装准备整理围巾:「我们在哪儿看?」 他手还未碰着围巾的边,就被盛向握着:「你面前的,就在那儿看吧。」 季羡阳点点头,走向了处于中间的那个观赏点。 一走进拱形门的位置,安静的结界被一下打破,沸腾声像浪潮般涌入季羡阳耳内,让他再次遥望这世界。 从血色角度俯瞰,广场上的人密密麻麻得像一堆黑点,他还能看到广场中央的大梧桐的树顶和和倒影着金光波鳞的湖泊。 还有正在为跨年烟花秀准备的工作人员。 热闹而忙碌的一年,即将翻页,迎来崭新的白纸。 从远处吹来的风扑向季羡阳,吹得他围巾尾部飞动了起来,刘海不断地扫着眉,但他并不感到寒冷。 也许是因为他有围巾和毛绒帽护体,又或许是因为某个人在他身边,因而心脏不断地在蹦出鲜活的血液。 又或许,是因为即将跨入未来,触摸梦想的憧憬。 总之各种情绪汇集在季羡阳心里,让他有些亢奋。 他也一直认为最佳观测点会不变,可他并没有发现,远方,还会有更佳的观测点。 观世界,看人间,品百态。 还有很多,季羡阳都还没有跨入过。 明年,后年,很多年,他都有机会。 季羡阳呼出了白气,吐出了所有的情绪。 「冷吗?」盛向看他搓了下手,准备将自己的围巾取下。 「我不冷!自己戴着!」季羡阳想去按住他的手,但重心的一下偏移让他脚有些跟不上,让他整个人像是饿狼扑食。 盛向下意识将手拿了出来,侧过身将季羡阳撞入怀里,他脚往后一退,让两人远离木栏,靠着墙一侧。 因为后背被突然撞击,盛向呼吸变得有些重,单手抓着季羡阳快手扭腕的部位。 季羡阳为了不让自己的额头砸到盛向牙上去,另一只手使劲撑着墙,甩了几下头。 隔着厚厚的衣料,他也能闻到盛向身上的薄荷香,还有一些甜味。 季羡阳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的突然不想撑起身,想整个人倒在盛向怀里。 他似乎一下明白,这建筑物之所以叫塔月,应该是这里可以被月光完全照亮,照得给人添上了一层朦胧感,多了几分温色。 季羡阳动着喉咙,清了清嗓子,想对学霸道个歉:「我……」 嘀—— 季羡阳才说出话,楼顶上的圆月标志装饰物突然亮了起来,射出了一道红束光,在半空中显示着「新年倒计时」的字样。 广场上的人顿时又开始炸锅,开始跟着变换的数字吼着倒计时。 季羡阳被吓了一跳,肩膀一哆嗦,离盛向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他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盛向的薄唇。 季羡阳不知哪儿冒出的想法,随着倒计时的不断减小,这想法越来越疯狂。 他又觉得周围一阵耳鸣,人们的闹声无比遥远。 季羡阳一闭眼,手拍开了盛向的掌心,拽了下他的围巾带,在倒计时还有六秒时,抬眼道:「学霸,偷个吻?」 盛向看着被灯影照着的脸,抚上了他的后脑勺:「我这里不犯法。」 心脏搏动得快要超速,血液流得快要冲昏头脑,季羡阳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 第137页 还有三秒时,季羡阳另一只手也拽上了他的围巾。 剩余两秒,季羡阳偏过头,以自以为占上风的姿势朝前靠近。 剩余一秒,季羡阳扬起了下巴。 零秒,黑夜被烟火刺破,被火花点缀,周围的温度上升得很快,热气笼罩在周围。 季羡阳贴上他的唇,只用舌尖轻滑过他的唇缝:「新年快乐。」 「一起看烟花吧。」季羡阳舔了舔嘴角,准备转头去看烟花秀。 盛向拉着他的手,低垂着眸:「你这样,今年可能看不了了。」 「……」季羡阳咽下唾沫,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又给自己挖坑。 但学霸好像确实比烟花更好看。 啧。 季羡阳又扬起了下巴,稳稳贴上了他的唇,被盛向撬开了唇齿。 巨响的烟火炸声像是天边云卷飘过的声音,轻得让他几乎听不见,只能听觉周围错乱而又试探的热气。 巨大的冷焰火在空中炸开,黑夜仿佛批上亮白外套,忽明忽暗的环境下,季羡阳两人的位置同样被照亮,就像神明的光辉,洒在了身上。 烟花秀足足璀璨了一分钟,才彻底落幕。 周围的亮度渐渐暗了下来,又恢复到半明半暗的状态。 但某人的内心却像浪潮般次次被掀起。 季羡阳真没看到烟花,一点残影也没有。 「……」季羡阳热得解开了一些围巾,微微整理了一下服装,跟着盛向走出拱形门,与丁鹤两人会合。 丁鹤一路上激动地都在讨论着烟花秀,见季羡阳和学霸没什么反应,便皱眉指着季羡阳:「你小子看没啊?」 季羡阳啧道:「看了,好看。」 丁鹤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观察着他的脸部表情,最终察觉出了端倪:「你看个烟花怎么还把嘴看红了?」 话一说,乔沂就给了他背一巴掌:「走快点!太晚了我要回去!」 季羡阳脸部发着烫,停下脚步,看着梧桐广场上正迎面走来的亲戚,还有卓敬旁边的白苓:「……」 那群人看见了自己,热情地走了过来。 「你他妈解释吧。」季羡阳立马将围巾遮住半张脸,躲在盛向身后。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又没看成烟花秀,但欣赏了美男。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温馨提示:注意防疫!注意别感冒了!! 最近要忙期末考试了,因为寒假提前,课程也提前了(哭,鞠躬); 年一过,就要迎来梦想之路了! 第62章 网课 盛向转头看着季羡阳缩了一下头, 独自面对一群人的热情询问。 卓敬一路上都在和人介绍盛向,全然忘了他儿子在身后的黑脸。 直到与盛向一家在十字路口分开后,卓敬才消停了下来。 自那天起, 季羡阳又每天活在家里人夸赞学霸的日子里。 但他没有之前的厌烦,反而还挺骄傲。 再怎么样,也是在夸他男朋友吧。 而且,他自己的期末成绩也上升了一大截。 虽然没有达到艺考第一的名次, 但也确实成为了一匹黑马, 冲刺到了第二。 季羡阳终于可以躲过学习上的巨大嘱託, 好好过个年了。 从除夕开始,季羡阳家里已经忙得顾不上他这位睡到大中午的懒爷。 山城的年味比较浓厚,从早到晚街上的人们都如浪潮,堵车堵人在春节假期成了常态,鸣笛和烟火总是在空中响起, 像是在咆哮。 季羡阳挺喜欢过年的, 因为桌上会有他很喜欢的甜餐, 还能偷懒不训练,红包收到手软。 但就是缠他的小孩有些多,季羡阳越爱搭不理, 那群小孩更像是他的尾巴一样跟着他。 季羡阳买了一堆玩具, 塞给了他们, 让他们在边上玩去, 自己坐在堆满年货的沙发上, 拿着手机,打开了群消息。 学校只放了十天左右的假期, 最后一天全体上网课, 提前适应学校的作息时间。 根据季羡阳亲戚一天都在他家串门, 导致他睡眠有些不足的经历下,他决定自己换个地方去听课。 卓女士叫他去丁鹤家,结果季羡阳打过去就听到丁鹤那边的闹声,吵得像是赶集,没说几句就果断挂了电话。 他犹豫了半天,最终拨给了他几天都没怎么联繫的学霸。 电话被一下接通,吵杂声同样从手机话筒里涌出,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通过周围和盛向说话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和他妈妈在商场。 季羡阳支吾了半天,给盛向说了自己的原因: 「我家太闹了,明天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来你家一起上网课吗?」 盛向轻笑了一声:「可以,明天我妈他们就回公司了,也不会吵到你上课。」 季羡阳应了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对着还在打牌的一群人说他明天要去学习,自己先去睡了。 不打还好,打了季羡阳更睡不着了。 他又是在凌晨左右睡的,第二天一早,就抱着个笔记本电脑从家里沖了出去,走到半路时还掉了一个面包。 大雾瀰漫在街道,将人们视线吞噬,有些看不清路。 热腾声在冬阳还没钻出地平线时就持续到了现在,赶走了冬日的清冷。 第138页 盛向刚开始说要出门来接他,但被季羡阳给硬生生地骂了回去。 最终季羡阳跑到了盛向的小区门口,抚了抚头顶有些歪的毛绒帽:「……」 盛向戴着季羡阳同款毛绒帽,敞开的长款羽绒服让他看起来充满暖感,就一个多星期没见,季羡阳感觉盛向又长高了一些,褪去了一些稚气。 季羡阳呼出白气,走到他身边,跟着他走进了小区:「不是说了让你在家等着吗?」 「怕某人跑着就摔了。」盛向接过他的笔记本电脑,等着季羡阳换完鞋,上下扫了一眼季羡阳,摸上他的头顶,「长高了。」 季羡阳疑惑了片刻,不屑道:「你都长高了,我不长能合理吗?」 他坐在了盛向新买的懒人沙发里,还拿了几包袋装糕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边等它开机边啃着。 盛向将季羡阳的帐号登录进会议室里后,看季羡阳连续吃了好几包,起身给他倒了枸杞茶,还按了按他的手,发现手是正常温度后松了口气,皱眉道:「没吃饭吗?」 季羡阳抿过嘴角边的残渣,坐在懒人沙发的凹陷处,有些心虚:「过来得太急,面包掉了。」 盛向看了眼还有不到一分钟就要开课的时间,嘆笑道:「我给你做吃的,别吃这个,没营养。」 「可是,快上课了。」季羡阳拽着他的衣角,「不用,我吃些糕点就能抵饿一下,抗饿能力还行。」 盛向微微一偏头,对他挑了一下眉,将音量调高:「嗯?」 季羡阳眨了眨眼:「……」狐狸笑,真会装。 「那我替你听着课……辛苦了。」季羡阳渐渐松开了手,打开了复习资料,坐了回去。 「我这部分复习过了,你就认真听自己的课。」盛向将热水杯递在他面前,「暖身,我去厨房了。」 季羡阳看他又替自己泡了茶,对他的养生坚持颇为佩服。 他单手撑在懒人沙发上,临时给学霸取了个名字,想逗人的心思爬了上来:「老盛,来碗牛肉面,不要牛肉只要面。」 话一进入到那人的耳内,他就在厨房门口止住了脚步,慢慢侧过头,微笑道:「再说一遍?」 季羡阳将吃的放下,双手举头头顶,投降道:「来一套《五三》,谢谢。」 大约过了一秒,盛向又倒了回来,真从书包里拿出文科综合题五三卷,拿给了他。 季羡阳每个毛孔仿佛都在发火,他准备叫住盛向,但高莉的声音已经从笔记本电脑里传了出来,瞬时端坐了出来。 高莉在会议里发起了签到,同时警告道:「明天就返校了啊,都打起精神,我先不让你们开摄像头,全靠你们自己自觉啊。」 季羡阳像个老大爷一样喝着枸杞茶,慢慢吃着盛向放在他旁边的一些袋装零食,眼神跟着高莉共享屏幕上的鼠光标游离。 这世上除了语文课密麻的汉字有催眠功能外,还有一连串的数字符号让季羡阳渐渐低下了头。 季羡阳摇晃了几下身,高莉讲课的声音越来越远,感觉像是飘在空中,一下倒在了懒人沙发中,骨头再次处于散架状态。 高莉在不断呼唤着班里人的名字,叫他们说出最后一道选择题的正确选项,但都得到否定的答案。 高莉在摄像头里抚了一下额,隔着屏幕都能看清她隐忍的笑:「都答不上来是吧?盛向你来。」 片刻后,高莉再次询问了一次。 又是无人应声。 「盛向,你有在听吗?」高莉有些皱眉。 季羡阳扯动了一下眉。 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什么,闻到了阵阵香味,还有拖鞋擦地的摩擦声。 笔记本电脑键盘被人敲了一下,随之清亮的声音在季羡阳身边响起:「我在,高老师,刚刚网有些卡。」 盛向快速回答完问题后,重新敲了下键盘,拿走了季羡阳手里的袋装垃圾,把有些迷糊的季羡阳叫醒,让他起来吃早饭。 季羡阳突来的起床气在看到盛向的那一刻立马消了下去,看着盛向把丰盛配菜的牛肉面递在自己面前,身体又来了劲儿。 他看着快要溢出来的牛肉和玉米粒,有些惊:「你确定不是想撑死我?」 「摆放角度问题。」盛向将木筷也也递给他,拿过一旁的枸杞茶,润了润喉。 季羡阳吹了吹上面的牛肉,搅拌着面,逼着盛向吃了第一口,自己才慢慢开始吃。 盛向边听边做笔记,随时提醒吃面的季少爷翻页和听讲。 等季羡阳将面吃完后,肚子才有了饱腹感,正好碰到连堂的数学课下课休息,让他全身跟着放松。 他第一次就觉得,这牛肉面很合他口味。 意犹未尽的时刻,大概也只有这东西能有这种感觉了。 盛向看他一吃完,就端走了碗筷,让准备起身的季羡阳坐下。 「……」季羡阳看着盛向走去厨房的背影,自己趁时将茶几面擦拭干净,顺便拿出了手机,进入到峡谷世界。 十分钟,他能无聊地玩玩训练营模式。 就这么想着,季羡阳很自然地点进了匹配模式,开局战斗。 季羡阳杀开了几条路后,屏幕里再次显现出了高莉的脸,而季羡阳还在疯狂地扫人头。 看到盛向从厨房走出,季羡阳立马调成了静音模式,换了个姿势听课。 第139页 现在不能退,也不能挂机,得尊重队友和敌手。 季羡阳让盛向听着,自己稍微往后躺了躺,让他不出现在盛向的余光视线中。 悄悄再打了几分钟后,他就听到盛向开口道:「还要打多久?」 「快了吧,对面和我们一样,只剩一个水晶了。」季羡阳正处于高度集中状态,参与着激烈的战斗,无意识地回答道。 半秒一过,季羡阳倒抽了一口凉气,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打游戏的?!」 「我有眼睛。」盛向有些无奈道。 季羡阳「哦」了半天,手指像是被冰冻,动弹不了。 就在这时,高莉点人回答问题的环节又开始进行,系统一下弹出了季羡阳的名字,高莉立马按下了强制接触静音,叫了声他的名字。 季羡阳一激灵,手指按下了调音键,游戏声音瞬间蹦出: 「lengendary!」 「我方水晶正在被攻击。」 季羡阳还没来得及关音量键,游戏失败的英语语音再次涌出。 凝固画面持续了半刻,季羡阳像熬过了一个春秋。 看着高莉怔住的脸和聊天框里不断刷屏的文字,季羡阳有些慌。 过完年就挂了。 「……」季羡阳咳了几声,「我在。」 高莉盯着摄像头,有些压迫感:「季羡阳,你干什么呢?我苦口婆心地讲课,你悠闲地玩儿游戏是吧?」 「我、我没有。」季羡阳将手机一下扔到身后的沙发上,胡乱地狡辩道,「我刚……有位不太懂事的小亲戚从我旁边走过,他玩游戏的声音。」 季羡阳说出来感觉更加离谱。 「……」高莉一脸「我信」的凝重表情望着摄像头,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杀气。 几秒后,高莉对着麦克风,微笑着:「谁能给你作证?」 「……」 阎王也不能。 季羡阳也模仿不了其他人的声音,便准备豁出命去承认。 他刚深呼吸了一下,金属的轻响声就从他耳旁响起,打断了他的认错编话思路。 他身旁那人按下了麦克风键,将静音接触,随之轻眨了一下眼,轻声着:「我能作证。」 高莉抚额头的动作一止。 公屏上已经出现了满屏的感嘆问号。 季羡阳反应了几秒,一下将头转了过去,盯着盛向,用嘴型问他要干什么。 盛向一只手按下季羡阳即将上抬的胳膊,当上了共犯,丝毫不紧张:「我在他旁边,所以能作证。」 高莉皱眉了片刻,还是将季羡阳麦克风禁言,无比谨慎道:「你让季羡阳对着你麦克风说话。」 季羡阳瘪了下嘴,靠近盛向的电脑,很不情愿地开了口。 高莉听到季羡阳的声音后,眉尖颤动了一下,一时竟说不出话。 班里的人将阵地从会议室的公屏上转移到群聊,让季羡阳的手机在沙发里震个不停。 高莉定了定容,还是让季羡阳回答了问题,强制性地让全部人打开摄像头。 季羡阳移到自己的摄像头前,被迫听课。 窗外的雾气被阳光与风彻底佛散,慢慢将大地照耀,让摄像头过度曝光,把画面弄得有些模糊。 高莉结束了会议,摸鱼摸了半天的季羡阳立马把电脑关机,打了个哈欠,倒在懒人沙发上,翻过身,伸出手臂去拿他心心所念的手机。 「干什么?」盛向单腿抵在他身侧,从身后抓着他的手腕,盯着他问。 季羡阳偏过头看了看他,手指弯曲了一下,有些不自在:「拿手机。」 挂了这么久,他都能想像有多少件举报信从系统里飞出来。 盛向看着他有些上翻的毛衣衣角,露出了下腹线条,再次抬眼:「想手机想了一个上午了吧?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是吗?」 季羡阳直接收了手,用手肘抵在盛向的腹部:「我现在就要学习,你离我远点。」 盛向一下将手撑在他耳边,有些皱眉:「可是我现在不想让你学,开学我给你补。」 季羡阳咬着牙,总觉得这姿势不太对,便使劲别过头:「不用了吧。」 因为动作的拉扯,季羡阳的毛衣更加往上,盛向看到后,伸手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触电般的感觉让季羡阳从懒人沙发一下坐起,但又被盛向给按了回去,他抓着盛向的小臂。 「我学!」季羡阳几乎快贴上他的鼻尖了,稍微往下看了看他放在自己腹部的手,「你手……你他妈让我学一下,行吗?」 「……」盛向看他鼻尖开始发红,忍着笑,将他衣角用力拽了下去,「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帮你把衣服放下来。」 季羡阳被哽咽得说不出话,一把将他推开,朝他扔了几个沙发枕,礼貌地骂着他。 学霸的套路很深啊。 季羡阳气得穿上了鞋,在摔门而走之前越想越气不过。 他看着靠在门框一侧盯着自己正在挎包的盛向,一时怒气冲上血压。 他一下拉过盛向,稍微用力地咬上了他的唇皮,像是在复仇。 作者有话说: 请别学季羡阳网课摸鱼,认真上网课w!!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更到这里,想和大家说一下,也许还是有很多不足,但是很 第63章 倒计日 第140页 季羡阳咬了皮之后, 在盛向试图拉回自己时,一熘烟地逃回到了自己家,还在快去睡的时候给他发了个挑衅的表情包。 但第二天, 季羡阳占据上风的气势被自动砍掉了大半。 因为睡得太晚,他没有和盛向一起去学校,而是又恢复到以往那样,离早自习开始仅有一分钟时, 教室后门才出现了季羡阳有些慵懒的身影。 季羡阳身着暗色外敞的冲锋衣, 将加绒卫衣的帽子戴上, 又回到了曾经的勿近感。 他与盛向对视了一眼,看着他的笑颜慢慢变为唇缝紧闭,立马避开了他的视线,摸着鼻尖坐在了靠窗边,单手抵着太阳穴, 转着笔, 开始了假期后遗症的神游模式。 季羡阳的窗前洒了几束光柱, 从山尖处逐渐冒出,刺得让人竟产生夏日的错觉。 这老天也许真跟人们的心情相关。 提前返校的高三学子怨言沖天,这太阳就跟他们对着干, 散发的光耀比过年时更让人感觉发热。 季羡阳是班里第一位脱掉外套的勇士, 而后班里的人都跟着他作死。 昏昏沉沉的课堂一度过, 人们的沉睡神经就被下课铃转换成了兴奋神经。 季羡阳靠着窗边, 和丁鹤讨论着他在过年期间的战绩。 稍带冷气的风吹过季羡阳发丝, 让他停战揉了揉眼,单肘撑在窗台, 打算歇一歇。 一进入高三下学期, 将近四个月的学习生涯进度加快, 节奏变得更加紧张,学生的压力和焦虑也在慢慢更上一层楼。 枯燥、沉闷,这是季羡阳原本对高三的定义。 但当他现在正亲身经历时,他才发现,这苦海之下,还有陪他一起疯闹的同伴。 可好似除了六班不太像高三冲刺班的样子,其他大部分班级,下课后,也没见几个人在走廊上闲聊。 大概六班都是群疯子吧,越到紧张时刻,到了放松时间,就想尽办法发了狂的闹。 盛学霸例外。 在绝大多数人在教室吵闹时,他就坐在座位上给来向他问题的人讲解,语气温柔,思路清晰,两点酒窝挂在脸上,将乐于助人的品质展现地淋漓尽致。 听不懂题的人听了几遍后也很不好意思讲明自己没听懂。 「……」季羡阳转了几下笔,盯着正在给几名同班同学讲题的学霸,嗓子很不舒服地咳嗽了几声。 挨着盛向坐的几人,统一抬起头望着他。 「羡儿,嗓子不舒服吗?」丁鹤关心道。 「被风颳了一下喉。」季羡阳很轻地扫过盛向,准备坐下去看书。 但一阵凉风吹过,季羡阳就立马打了个喷嚏。 「今天就到这里吧,讲太多一时半会儿可能消化不了。」盛向合上复习资料,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我先处理一件私事。」 季羡阳听到后,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一瞬而间,季羡阳身上多了件冲锋衣,眼前是盛向有些隐忍的脸。 「把外套穿好。」盛向抬眼看着他,像是在威胁,「我不说你就乱来是吗?」 「……」季羡阳鼻腔有些不太舒适,但还是皱着眉,忍着气,「我就是热了。」 他啧道:「可是你也不和我说话,昨晚就咬了你一下,你们学霸就这么小气?」 盛向嗖地一下将冲锋衣拉链拉到他下巴位,顺手拽了一点过去:「学霸心眼都很小,特别是我对你。」 季羡阳微微瞪眼,扫视着周围大部分人的惊讶眼光。 他降低音调,轻推开盛向:「我又不是要往死里咬。」 「不是这个,」盛向将一旁的运动水杯递了过去,露出笑,温馨提示道,「我是说外套的事情。」 「哦。」季羡阳一把抓过运动水杯,将它塞进书包,「我也不会就吹个风,突然就感冒了吧?身体素质没这么差。」 盛向伸出手,用手背去轻碰季羡阳的脸颊,待了几秒又收回了手:「你看着吧。」 季羡阳看盛向起身出了教室,有些疑惑地喝了一口枸杞茶,望了一眼黑板上方的圆钟,拎着书包去了操场。 全校只有苦命的高三学子在校内逛荡,虽说立了春,初春暖阳滋润着万物,但绿叶表面还是带着雾气,尤其到了将近半昏的时刻,霜点还是爬到了植株之上。 季羡阳的训练队被分为艺考和特招赛两拨,他所在的特招赛队伍里,训练强度比之前更强,让他有些吃不太消。 离他比赛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以往他还觉得,时间还很长,训练可以偷一下懒,但是现在,他的精力,得更加集中。 加上季羡阳这一略微拔尖的体育生,一段时间下来,因训练受伤的人越来越多。 季羡阳因为总想超越自己,想比以前做得更好,动作不到位而让他荣幸成为受伤排行榜里的第一。 这比他打架受的伤还要多。 他一脱衣,手腕和脚踝就露出创口贴和膏药贴。 外加轻微感冒。 盛向那天让他等着,放学还塞了盒感冒药给自己,他还挺纳闷,嫌盛向瞧不起他。 直到隔日季羡阳从床上起来时,感觉头有些昏沉,说话带着鼻音,他才从心底里佩服盛向的预言。 人的身体机能具有自愈功能,通常情况下,轻微的鼻塞在七天左右就会痊癒。 季羡阳吃了感冒药,七天左右也好得差不多了。 第141页 全校开学后,冷清的校园又像往常一样喧沸,高三奋斗百日的启动仪式开幕后,学校为了再次鼓舞学生,将红横幅挂满了走廊外的白色瓷墙上,每日都在广播里念一段励志的名言。 墨绿色黑板上的倒计时在逐日减小,桌面上的纸张越积越高,与各地区题库打交道的时间愈发加长。 山城温度随着高三的紧张日子渐渐上升。 人一忙碌起来,就会忘记时间。 就宛如永动的机械,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刷题,翻页,换笔,都是日复一日重复最多的动作。 季羡阳再多加一项,像大多数体育生一样,负伤训练。 学校为季羡阳定制的训练更多的是加强他起势和最后冲刺的爆发力,但因为季羡阳有些急,进而应了来自教练的肌肉拉伤预言,贴上了好几张膏药贴。 汗珠在季羡阳下巴处汇集,顺着线条流进季羡阳训练服内,也将创口贴浸湿,一路滑至下腹。 「羡儿!这儿!」丁鹤双手捧着盛向的保温杯,给他呈上,「学霸说你的水喝完了,这儿是枸杞茶。」 季羡阳嗯了一声,有些喘地接过,准备掀起衣角擦汗,准备问那学霸在哪儿。 「别掀。」盛向从他身后突然出现,按住了他的手,解下他的护腕缠纱,重新拿起新的纱布,给他缠上,「用毛巾擦,我给你换纱布。」 「膏药贴多买了几盒,你脚踝的伤,回去再擦药,书包里我也有给你放。」盛向给他披了件外套,走在他的身后。 走出校门后,乔沂喝着饮品,走在三人中间,歪头对贴了很多创口贴的季羡阳道:「羡哥,你训练别太累,自己还要上课的,又有这么多卷子要写,你离校集训……」 「没事,我能承受。」季羡阳扭动着手腕,淡淡地回了句。 乔沂嘟了嘟嘴,没有再说话。等季羡阳走过了桥,与乔沂和丁鹤作了别,就和盛向并肩走着。 有时他不想当一名体育生,因为不常待在教室,进度或许跟不上,也看不到盛向,一天下来,除了一日三餐,上下学一起,私人共度的时间季羡阳都能清楚地计算出。 但他也为自己是一名体育生感到幸运,好歹学习不行,他有另一条路去抓自己的梦。 至于补足进度的事,有他学霸同桌。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可以突然闯入那人的世界,未来也会有他的身影。 现在面临的是,季羡阳要去市中心体育局训练中心集训,让他有些不舍和热奇。 热身训是一个星期,超强度训练是半个月,加在一块儿,一个月就快过完了,而后即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意义重大的比赛。 他其实很憧憬,但也有些紧怕。 季羡阳紧抿着嘴唇,时不时地去瞟几眼盛向。 他敏锐地捕捉到季羡阳的举动,转过头望着他,嘱託道:「在那里集训,一定不要强撑,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我这个学渣都没时间,学霸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啊?」季羡阳闷气道。 「我会挤出来的。」盛向把书包递给了他,微微偏头,「进去吧,明早还要离校。」 离校这件事又让季羡阳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是,凭什么我能送你,学校就要我们五点就走,不让人送吗?」 季羡阳垂着眸,在转身前说出了犹豫很久的话:「你会抽空想我吗?」 盛向好像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很自然地指了指自己的檀木别针:「用不着抽空,你不在我就会想。」 季羡阳摸了摸鼻尖,微勾着嘴角「嘁」了一声,钻进了小区。 有些话就像风,吹过心脏,就带来了生根的种子。 好像也没那么糟。 就将近一个月而已,又不是什么分离。 季羡阳推开自家门就开始收拾行李,阻止卓敬往箱子里狂塞东西,一直到半夜才消停下来,浅睡了五六个小时。 凌晨五点的城市,还未被晨光完全照熹,稀星隐约闪现,顶在建筑上空,圈出了层层光晕。 去往体育局的大巴停在了季羡阳小区,明晃的车灯将昏黄的大道照得通亮,让季羡阳眼睛有些睁不太开。 车上坐了来自不同学校的体育生,基本都戴上了耳机,闭眼靠着座椅。 季羡阳把行李拿给了司机,扣上了棒球服的纽扣,撑着行李箱,抬头就看见了与他同样进了特招赛的两名男生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疯狂招手。 他有些疑惑地盯着那两人,因为隔着窗,季羡阳看不太清他们的嘴唇。 看着那两人轻拍窗的动作一下停住,季羡阳顺着他们的视线准备转头。 「记住不要受伤。」 熟悉又很近的声音在季羡阳耳后响起,行李箱被那人用手往里一推,稳稳地靠在门一侧。 季羡阳立马侧过头,正看见一位身着校服的男生站在他身侧,把他带的东西放在自己手里。 「你……」 「怎么可能不来送你?」盛向抚过季羡阳有些过眉的刘海,忍笑道,「给你的,上车再看。」 季羡阳眼眸像是被擦亮,有些洋意:「学霸这么贴心啊。」 司机将行李箱装整整齐后,对季羡阳点头示意。 季羡阳将东西抱在手里,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温热的豆沙馅包,塞到盛向怀里:「拿着,我上车了。」 第142页 那人一笑,准备开口时又被季羡阳抢先说了出来。 「不喝冰的,不逞强,不熬夜。」季羡阳在台阶处望着盛向,机械地背出盛向给自己说的原则,「我知道了。」 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隔着窗,与站在光柱下的那位少年对视。 谁都没有说话,但都知晓对方想的什么。 大巴缓慢启动,季羡阳也转过了头,靠在椅背上,打开了那黑包,发现是一个鞋盒。 季羡阳失笑了一下,将盒子打开,发现是一双专业跑鞋。 线条流畅,整个重量很轻巧,也很有弹性,季羡阳穿过很多专业跑鞋,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这双鞋,能排得上榜。 翻过侧边,商标的一旁刻着「top configuration」的英文字样。 季羡阳看了很久,在心里笑骂了一句,打开了与盛向的聊天框: 【拽羡】:谢谢男朋友。 季羡阳发完信息后,整个人就倒在了座位上,看着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建筑和跟随自己的初阳,慢慢将眼闭上。 一个月罢了,他过得起。 他跑得快,能抓到他。 作者有话说: 去往集训,就会奔赴赛场了!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鞠躬); 冬日记得保暖w!(送花) 第64章 集训 但跑得快, 和他能跑多久是两码事。 市中心的体育训练场地堪比学校好几个操场,里面训练的人貌似都要比学校拔尖的体育生更为专业,一次又一次地甩了他们大半个圈。 季羡阳和同队的何锐和王松分配到了一起, 每天晚上都是听着他们有气无力的怨言入睡和起床。 他原本以为自己待不了多久就会想学霸,但超强度训练让他没有多少精力去想别的事,原本以为每天会和他保持联繫,谁知一去手机就离身将近一个月, 最后几天才发了下来。 季羡阳又像往常一样, 只是将日历上的天数一天一天地划去, 揣摩着盛向二诊考试会考得怎么样。 季羡阳感觉这日子越往后过,就越慢,训练遭受的煎熬更为难撑。在更为专业训练的场地训练时,季羡阳反而受伤减少,旧伤逐渐癒合, 爆发力比以往有所提升。 但他知道, 自己也许侥幸成为普通体育生的前茅, 但却是一群凤凰的尾巴。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这个道理,他很清楚。 既然连烂到掉渣的成绩都能被挽救, 那在他的特长领域, 就更得要往深处研究了。 季羡阳集训期间, 也遇上了曾经的对手, 多多少少都有着尊重和少许攀比间的敌意。 像机械程序般过了二十多天, 最终迎来了赛前作息,比地狱训练要轻松许多。 手机一发下来, 季羡阳就开了机。 几十条的消息像浪一样涌在屏幕之上, 除了班里的教师和同学, 剩下的,就是家里人和盛向发来的消息。 他点开盛向的聊天界面,一路滑到顶,都是盛向每天对自己说的嘱咐语和激励言。 学霸还挺操心的。 也许是快一个月没听见那人的声音,也没见着对方,季羡阳拨通号码时,心脏就和听筒里传来的嘟声一样,猛烈搏动着。 兴奋和紧张,爬满了季羡阳整个清醒的大脑。 「拿到手机了?」 拨通不到一秒,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男声,让寝室里的闹声一下消逝,安静地趴到季羡阳坐的椅子上听着。 季羡阳被他声音惊了一跳,在肚子里练了许多的话一时竟忘得一干二净,说话有些结巴:「你、你这么快就接了?」 「一直拿着手机在等你打过来。」 季羡阳心里像是被线牵扯了一下,敏感地往周围瞟了瞟,强制性地让自己忽视掉身后的那两人,低语道:「我外放的,你注意点。」 「外放的?」盛向声音变得更加悦耳,提高音量,「他们能听见吗?应一声。」 那两人听见学霸的召唤,在季羡阳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立马凑近,在季羡阳身旁连忙应声。 「羡哥最近训练听话吗?」 「啊?」其中一人为他对季羡阳的称呼有些惊,愣了愣,「什、什么叫听话?」 季羡阳在外忍着不大声吼他的怒气,捏紧拳头,等着学霸开口。 听筒传来的电音句句让季羡阳心提上嗓子眼:「有没有喝冰的,有没有受伤一个人强撑,有无熬夜训练或者刷题。」 何锐和王松琢磨着,认真思考道:「这倒没有,他喝的枸杞,以前的伤也好了,我们宿舍有断电时间,一熄灯就都睡了。」 对面过了几秒,听筒里传来一阵轻笑声: 「那很乖,很听话。」 三人同时怔住:「……」 空中瀰漫着是个人就能察觉到的尴尬原因,两人互相推搡着移动,重新坐回床铺上,给家里人通话。 季羡阳的火气被熄灭,重燃而生的火焰是因心跳而蹦出的烟火。 他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羡哥,我想了你二十六天。」盛向声音又低了下去,说出了季羡阳想说出的话。 季羡阳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情绪,好似这将近一个月的地狱淬鍊吃的苦,都从眼里涌出来,染红了眼角。 「你太矫情了吧学霸,把我传染了。」季羡阳用力擦了把冒出的豆滴,又憋了回去。 第143页 「所以,我明天可以见你。」 季羡阳嗖地一下起身,心跳不断加速,像是要冲出肤寸,拿手机的手在轻微颤抖:「明天……见我?」 「学校有观赛名额,我争取到了,明天启程,大概晚上到。」盛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偏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头的中间,低声着。 季羡阳咬着下唇,有些傲意地抬起下巴,在心里感恩了九中上下教师。 那两人得讯比当事人还快,见盛向要来,比季羡阳还要激动,雀跃了好一阵,拉着季羡阳吃饭时还多喝了几杯白开水,说是要感谢学霸对他们羡哥的照顾。 季羡阳刚开始还对他们幼稚的行为有些不想参与,但因为同样有所期待,便无脑地跟着他们一起疯。 骰子滚动的声响慢慢停下,被人一打开,顿时叫了起来。 「大冒险羡哥输了!」一人笑着抽起最上面的一张卡片,弹了弹,「这上面写着给你第一位列表发照片并发送挑衅语气。」 「什么照片?」季羡阳看着他们暗笑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喝了口枸杞茶。 何锐疯狂捣鼓着手机:「我发你几张美照啊,我们最喜欢的颜值主播。」 季羡阳刚听他说完就收到一堆女生的照片,他看了看那两人的得意表情,默默地咽了唾沫。 王松拍了拍他的肩:「羡哥,咱们大男生,玩儿得起!」 「……」季羡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就这大冒险……他玩儿得起。 只是有些心虚。 季羡阳定了定神,迅速配上挑衅的文字转发给了微信列表的第一位。 对方只回了个问号。 隔着屏幕,他都能想像出盛向忍火的表情。 「……」季羡阳在两人的鼓励下,再次作死。 【拽羡】:好看吧,你就凭直觉,哪位女神人气最高,这赌赢了有奖的。 【x】:没兴趣。 季羡阳迅速打着键盘: 【拽羡】:真的不考虑入股?女人想清楚回答我。 时间再无形地过了片刻,屏幕上弹出了白色条框: 【x】:季羡阳,你在叫谁? 季羡阳咳嗽了几下,有些耸肩。 「要不就这样吧,盛学霸…好像有点火…」一人看到这信息,朝季羡阳眨眼道。 季羡阳一脸「我作死你来替我死」的表情看着他:「……」 「怕什么?」季羡阳不屑地打着字,语句字字充满嚣张,将挑衅力度拉满,再给他们看了一遍。 两人缓缓点头,向他竖出大拇,重新洗牌。 季羡阳趁他们转身,立马换了个姿势,嚣张气势完全褪去,连忙输入: 【拽羡】:错了哥,这……这不被迫营业嘛…… 【拽羡】:大冒险输了得照做。 季羡阳心有些心惶地盯了屏幕有一分多钟,对方才发来一条语音。 听语气倒不像在生气,更像是奈笑:「太晚了,别跟那两人玩了,早些睡。」 季羡阳呼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立马松懈。 他发个表情包,再倒回去看了看那几张照。 漂亮又有气质,确实很好看。 「……」季羡阳点了删除,将手机啪地一下扣在桌面上,对着那两人露出了笑容。 季羡阳用眼神杀退了让自己作死的两人,在床铺上躺下了。 但他中途被那两位狂热粉吵醒了好几次,第二天迷迷糊糊地起了床。 训练服穿得太久,他都快不会搭配日常服饰了,总觉得穿什么都很怪,试了一个上午也不满意,最终随便换了件,提着行李箱,先跟着队伍去新的酒店放了行李后,再去熟悉比赛场地。 其实比赛场地离训练中心就离了几条街,还算挺近,但占用场地季羡阳估摸着比训练中心的还要大。 红绿色四百米跑道上摆放着崭新的专业设备,周围一圈挂着横幅,插遍的彩旗不断随风飞扬,像是在庆冠。两层的观众席将露天跑道包围,宛如斗兽场。 庄重而盛大。 季羡阳在跑道上走了走,好似踩至云卷,整个人因为离梦想更近的欣喜而有些飘。 这里承载了无数个遥不可及的梦,见证了无数次波动的浪汇集成涌流,是季羡阳梦寐以求,超越了数不清的人的果实。 他不在乎名次如何,只要他来了,跑死在这跑道也行。 季羡阳再待了片刻,又跟着大队走出比赛场地,重新去往酒店。 从比赛场地到酒店的这段路被封锁了起来,周边车辆都绕道而行,残阳从大巴车顶慢慢下落,将天染成橘红渐变。 多所学校的专属大巴陆续而至,依照顺序进入酒店边的露天停车场。 季羡阳站在路边的树荫下,迟迟没有望见自己学校的大巴。 他按耐不了急迫的心情,急忙给学霸拨通电话。 「还没到吗?」季羡阳有些不耐烦,「我腿都站酸了。」 「羡哥,」对面因为笑而显得声音有些颤抖,「你能不能回一下头?」 季羡阳皱眉转头,望见了贴着渝城九中几个大字的大巴正驶往这边,稳稳停在了他面前。 透明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周围响起了接待的喊声。 第一位出现的,就是身穿校服的盛向,手臂上还环着渝城九中的红袖。 那人走下车阶,没有直接走过,而是站在一侧,一半身子在大巴车映射的影子里,还对着手机说了一声:「能跑过来给个见面礼吗?」 第144页 「傻逼。」季羡阳迈开了腿,咬唇对着听筒低骂着,「你不说我也会。」 他挂了电话,从不断走上路边人行道的队伍中逆行,穿过人群,加快的步伐很快变为大步,跑了过去。 在盛向敞开双手时,季羡阳扑进了他的怀里,手缠过他的侧腰,将脸全都埋进他的颈窝处。 淡淡的薄荷香再次在季羡阳周围瀰漫,让季羡阳有些浮躁而兴奋的心逐渐放平。 他能感受到那人有些用力的扣抱,贴近的心脏就像飞鸽,来回传递着青涩的信号。 「这次允许你跑快点。」盛向的手轻落在季羡阳的后脑勺,「不摔就行。」 「傻x,我只能跑得快,才能抓到你。」季羡阳闷声说了句话后准备抬头骂他,但当他看到盛向的正脸,又被他的温柔所打了回去。 「咳——」 丁侠士从车上扛着行李箱,瘪着嘴:「注意点场合啊,有了谁就忘了我这个兄弟了啊。」 季羡阳转头探了过去,看见丁鹤拉垮个脸,脸上闪过惊喜,笑出了声。 丁鹤警示道:「别笑啊,你可是连人都不理的人设。」 「崩了。」季羡阳接着下话,但又很诚实地收起了笑,故作不屑道。 季羡阳帮几人拎着行李,被高莉威胁着强行着收下袋装食品,一路被她数落着之前因训练受的伤。 主办方的酒店一楼就是餐厅,所有成员都聚集在一起,将整个餐厅塞满。 盛向几人来后,刚好就能拼成一桌,季羡阳似乎有些过于自信,生出一种提前吃庆功宴盛席的错觉。 但参赛运动员赛前不能胡吃,所以他在满桌佳肴前,吃着清淡的饭菜,还喝了标配的枸杞,一脸平淡地望着这群饿狼。 只要是季羡阳能吃的,盛向就不停地给他夹,直到他说吃不下后,自己才认真进食。 餐厅里的人渐渐减少,季羡阳这一桌是最后才离开的。 盛向的房间就在季羡阳隔壁,他洗完澡一下沖了进去,盘腿坐在盛向床上,看着盛向收拾行李,有些懒散地闭上了眼。 也许只有在这人面前,季羡阳才会卸下锋芒毕露的外壳。 集训期间倒头就睡的习惯此时正慢慢席捲季羡阳,让他开始迷糊。 「困了就睡,这一个月辛苦了。」盛向坐在床沿,抚了抚他的额头,「明天比赛,我会一直看着你。」 季羡阳伸手拉着他衣角,眼眸垂着:「我以为……这次我比赛,你看不到。」 「没想到你们都能来,挺意外的。」季羡阳声音越来越轻,「谢谢。」 盛向滑了一下喉,在季羡阳翻身睡下时,替他关了灯。 透射过落地窗的城市霓虹灯映在季羡阳脸上,让他脸在光晕和阴影之间,略微疲惫的神色在眉眼下有些冷感。 盛向轻颤着睫,轻扣住他拉着自己衣角的手,触点了下他的鼻尖。 「不会让跑道只有你一个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要开始正式比赛了(作为亲mom的我手有些激动地抖哈哈哈)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读者! 完结倒计时要开始了; 临近期末,开始忙了w(哭泣) 第65章 抵线 盛向给季羡阳盖好被子后, 再叫了前台拿了床被子,铺在了沙发上,给他妈和卓女士报了平安, 刷完了半张试卷后,再替季羡阳圈了几道题,才慢慢侧过身,躺在了沙发上睡去。 霓虹灯安抚着整座城市, 两人的呼吸频率相差无几, 好似在同一旋律上的琴弦, 轻而缓慢,渐渐往里下沉。 因为有些疲惫,季羡阳一觉睡至天明。 被落地帘纱过滤过的熹光照射在季羡阳身上,投下的光束将他整个人洒罩。 季羡阳揉了揉眼,准备伸手去按掉枕边的闹铃。 在他按下闹铃的前一秒, 一只手快他一步, 轻按下了闹铃的闭键, 轻声叫了声季羡阳的名字。 季羡阳抬起眼皮,在看清盛向拿着书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 他整个夜晚, 都是在盛向房间里睡的。 「我昨晚, 不小心睡着了……」季羡阳啧了一声, 「你睡的哪儿?」 「你旁边, 分两条床被睡的。」盛向单手拉着他起身,「快去换衣服, 你们运动员要比我们陪赛的准备得要多一些。」 季羡阳单边皱眉看着他, 将视线移至沙发处, 瞟了又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快点。」盛向食指弯曲,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季羡阳闷声叫了一下,单手抚着额,从床上弹了起来,熘进浴室:「知道了,下手真狠。」 他在浴室里就听见人们在走廊里的谈话声,便加快了洗漱的速度,反手对盛向复了仇后再跑进自己的房间,换上昨天分发下来的比赛服,跟着大队走到餐厅吃完早饭,坐上去比赛现场的运动员专属大巴,听着带队的教练再次重复着比赛的注意事项。 季羡阳托腮望着透明车窗,在大巴车离开出发地时正巧看到了盛向排队登上另一辆大巴。 就像南北磁极的磁力一般,总是在无形之中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季羡阳看向他的那一瞬间,精准地迎上他的目光。 一身蓝白色校服中,靠近那人左心脏下方的檀木古色型别针显得格外显眼,仅过半秒,那人就对他展开了笑颜。 第145页 季羡阳被这表情击中后,立马侧过身,将黑包抱在怀里,心脏又再次回到汹涌的那种感觉。 他将头抵在黑包的稜角,低骂了一声。 坐在季羡阳斜后排的,王松和何锐发现了季羡阳的举动,便趴到了他的座椅上,俯视着他泛红的耳垂:「羡哥你咋了?不舒服吗?」 季羡阳被吓得啧出了声,又露出想杀了这两人的语气:「没事。」 何瑞与王松对视了几秒,又问:「那你蜷着身干嘛?」 「冥想。」季羡阳望着即将拐进的比赛场地,放下了二郎腿,做好了下车的准备,「给自己打气的一种方法。」 两人当了真,长哦了一声,在跟着大队下车时,还在季羡阳身后效仿着他的方法。 比赛场地的大门站满了保安,等季羡阳队伍集合完毕后,按照安插在两旁的彩旗的方向,走进了更衣室换鞋。 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声让季羡阳踩着地都能感受到地的涌动,观众席的闹声和黑箱里冒出的电音都要比之前更让人心里澎湃。 季羡阳身后印着数字六,比赛服仍和自己学校的一样,同是蓝白色相间。 他是第三组上场的,正在末尾做着热身运动。 在沸腾的观众喧闹声中,恍惚间,季羡阳听到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喊声。 他转头一望,正看见在他身后的观众席上,坐着丁鹤那名疯子。 高莉仍坐在最前面,对着季羡阳闭眼点头,而他一眼就看见了的那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与他对视。 他仿佛生出重影,感觉这就只是换了一个地点,继续跑完还没有达到目标的跑道而已。 赛场外又隐约奏起了蝉啼,赛场内的人声和以往同样鼎沸。 光苒就像跑道,每跨一步,就离终点近一步,就如季羡阳所感受到的那样。 一眨眼,就会来至你以往从未想过能很快抵达的地方。 季羡阳嘴角上扬着,伸出右臂,做出以往他每次都会在主任面前的手势,往前走了一步。 枪声刺破空中气流时,季羡阳顺眼看到与他同龄少年往前奔跑的身影,抿笑了一下。 他是众多追梦者的一员,是千千万万名略微拔尖体育生的一位,因此也并不值得有多骄傲。 因为每个人的付出,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付出多少。 要说完全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再怎么能稳住心态,在这种盛重的比赛,谁都想拿个好名次。 「第三组准备——」裁判员将手中左右垂直摆动的旗帜放了下来,吹着口哨。 「加油啊,羡儿!我们等你!」丁鹤隔着铁栏,双手放在嘴边,用不算太过喧譁的音量对着季羡阳吼道,「盛学霸也在等你!」 季羡阳在夹缝中听到这句话后,咳了几声,背对过去,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单腿蹲了下去,双手撑地,调整姿势,达到最佳的状态后,便抬起了头。 他两臂轻微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清晰的下颚轮廓连着脖颈线条,显得他喉结有些性感。 在略微扫眉的刘海下,又是曾经那双只盯着终点的坚毅眼眸,好像视野只有那一横跨跑道的红线,周围的一切都被自动虚化过滤。 「预备——」裁判员将红旗垂直举起,在巨大秒声倒计时第三次响起时,黑管里一下擦出火花,枪声夺管飞出,让全场再次沸腾。 季羡阳向后蹬力,如豹般沖了出去。 脱了弦的箭全都在跑道上化为残影,直穿气流。 季羡阳额前刘海被逆风吹得有些凌乱,喊叫声完全被风颳耳的声音所淹没,他只能听见自己时而粗重时而放轻的呼吸声。 季羡阳收着耐力,与前方几名冲刺的运动员齐平。 在学校里竞赛时,季羡阳往前冲刺就能使队列成为三角形,但这次,他只能尽力不掉队。 六名体育生逐渐从直线变为一道弧,拉开了距离。 只剩季羡阳与另外一名男生齐跑。 但他眼瞳像是屏蔽了余光里的东西,只顾盯着前方,大步跑着。 「这两人像狗皮膏药一样,拉开距离啊。」 丁鹤嘴里咬着水果硬糖,心急道:「这都一圈了,羡儿怎么还不超他?」 「留体力。」盛向盯着那人,深吸着气,「他后面会超的。」 丁鹤皱眉问:「这两人离这么近,怎么超啊?」 盛向没有直接回话,而是转移视线,去看季羡阳开始加速的微小动作,慢慢开口: 「羡哥才开始加速,而那个人比他先加速,却和他齐平,加不了了。」 丁鹤吃力地忽略掉他对季羡阳的称呼,对他说的话就像是在听外星语:「为、为什么?」 「肌肉绷力的线条不一样。」盛向抓了几颗薄荷糖和一瓶葡萄糖液拿在手里,「那人青筋很明显了,但季羡阳不是。」 「能说点,我们这种凡人能听懂的吗?」丁鹤眨眼苦笑道,「算了,我继续给羡儿加油。」 盛向看着自己手机里的计时器,抿着嘴,看着季羡阳在最后一圈里一点一点地加速,与那人拉开了一两米距离。 季羡阳脸颊连着脖颈淡红成一片,额前不断冒汗,咬着牙。 他双腿像是深海中的沉石,重麻得没剩多少力气了。 越接近终点,两旁观众的喊声更刺得他头皮像是被炮冲击着。 第146页 呼进的风颳着喉,各个器官像是要炸裂一般。 季羡阳第一次与同水平的人竞赛,感到很累。 他使劲一眨眼,在快接近五十米的距离时,看到了起身的那人,还有皱眉得快喊破喉的丁鹤。 不能负众望的。 也就五十米了,再怎么菜,也不会在这五十米的跑道上倒下。 他脚上还穿着盛向给自己的专业跑鞋,被人反超,岂不是浪费钱和感情吗… 「羡儿!加速啊!我们过来了!」丁鹤跟着高莉边喊边走下观众席,不断沖季羡阳叫着。 季羡阳咳笑了一声。 也许是想冲过去把他嘴给堵上,季羡阳在内心笑骂了几句,再次使劲。 红线的两头被一下扯断,稳稳地被季羡阳冲破! 红旗被裁判员举起的那一刻,漫天捲地的鼎沸人声刺破气流,沖向天边。 季羡阳慢慢减速,腿有些无力,准备弯腰撑膝让自己从死亡边缘缓过来。 盛向沖在陪赛人员通道的第一个,在季羡阳快蹲下去时立马将他托住,用干帕擦去他满是汗的额角,声音有些颤: 「没事了,做得很好。」盛向抚过他浸湿的发丝,温笑道,「超了你自己的纪录,特招这条路,稳了。」 季羡阳喘着粗气,抬起沾有汗滴的眼皮,拽上盛向的衣袖。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兴奋,季羡阳眼圈有些泛红,嗓子比跑步时更加刺痛,但他还是努力发着清晰而不颤抖的声音: 「我……真的拿下了,抓到你了。」 盛向怔了半刻,用手托住他的腮,将干帕环在他的后颈,弯下了腰,遮挡了两人大半个视线。 他借着视线的盲区,用唇轻点了他的耳垂:「欢迎永定冠军凯旋。」 季羡阳敏感地抖了一下,被盛向拖着手臂,只听他道:「我陪你站一会儿,不要坐下,也不要把头低着。」 「我知道……」季羡阳咳嗽地摩挲着自己的耳垂,避开他的视线,接过工作人员的纸杯,将号牌取下,拐去比赛场地的出口通道,走进观赛台。 「羡儿!超神了超神了!你第一!」丁鹤打算扑过来,被季羡阳用手挡开了。 「我出汗呢,也没力气接住你。」季羡阳扬起下巴,「你扑过来我们都要摔下台去。」 「那行吧,反正咱俩抱的机会挺多的。」丁鹤噘着嘴道。 季羡阳嘆了口气,还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再和高莉谈了几句,坐在盛向旁边,看王松和何锐的比赛。 那两组的实力季羡阳帮他们估摸了一下,王松两人跑个小组前两名基本不成问题。 季羡阳缓了一阵,将毛巾挂在脖颈上,喝上了枸杞茶,等心脏恢复正常的搏动速度。 他转眼去看盛向,猛然想起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眸,便往他那边的方向挪了挪,肩靠着他。 盛向微微低头:「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哭了?」季羡阳打趣道,「你眼圈刚是红的,怕我跑死在这跑道上?」 「对。」 季羡阳接下来准备挑衅的语句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因为你太累了,所以我担心。」盛向逐渐将距离拉近,几乎是贴在他脸颊说的,「但我相信你最强。」 「还好,不算……」季羡阳垂下眼,咬唇笑着,「有你在我不累,再怎么样也不能辜负男朋友送我的跑鞋吧。」 盛向望了望他,拿出兜里的薄荷糖,撕开了给他,眼眸弯成月牙,看完同校的那两位运动员比赛。 比赛一直进行到晚上九点多,学校的陪赛人员坐上了专属大巴,被送回到酒店用夜宵。 季羡阳一上桌就被饮料给灌饱了,吃不下太多东西。 他双肘枕着脖颈,靠在椅子上,看着大闹成一片的人们。 既真实又不切实际。 他望着天花板上的吊顶灯,又想起了离场时站在领奖台上被聚光灯所照耀,被鲜花和掌声所簇拥的感觉。 季羡阳比之前快了0.02秒,以半秒的时差比第二名领先,王松和何锐位于第四和第五,刚好把特招名额给占满。 走上楼梯时,高莉一直在给校方报喜,激动得电话都脱手了好几次。 他不自觉地勾着嘴角,明明只是沾了几滴果酒,心里却像是醉酒一般,步子和云卷一样轻。 盛向给季羡阳打开门之后,一下被季羡阳抵在了房门上。 季羡阳抬起头,手抓着他后背:「能……给个除了奖牌奖盃之外的奖励吗?」 盛向怔了怔,看了半刻他的眼眸:「没醉?」 季羡阳无奈地露出了凶狠的表情:「我就沾了两口果酒,再配上你一大碗的酸梅汁,很难让我醉啊学霸。」 盛向偏过头,肩膀上下抖动着,在季羡阳没一拳打在他脸上时往前迈着腿,将季羡阳一步一步地逼近至沙发处。 「我一个月不在你身边,还习惯吗?」 季羡阳有些不太敢看他,心脏又开始强烈搏动:「这有什么,之前没你我怎么活过来的。」 那人没说话,只是轻眨着眼,用眼神来告诉他自己等着正确答案。 季羡阳一闭眼,迅速嗯道:「是!没你不行!」 他想起了什么,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别针上的英文,我翻译过来了,和你说的永冠意思差不多。」 第147页 「是什么?」 季羡阳手指抓紧了沙发垫,浑身发烫:「你是我的顶配。」 微弱的光点透过飘窗,将季羡阳的脸颊照得有些温色,半影暗色的环境里,盛向望着季羡阳发红的脸,薄唇微勾,一下凑近到他的唇边:「梦想你拿下了,我也是。」 他的后脑勺被盛向揽过,发丝被他指缝抚着,下巴逐渐上扬,温热的触感从唇中传来。 疯狂的想法被这喧腾的黑夜次次掀起,嚣张的交息持续至城市灯罩将天完全染红。 季羡阳虽然集训很累,但今晚他不想早些休息。 作者有话说: 特招名额拿到手,高考只管狠狠勇。 完结倒计时开启了!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读者! 注意保暖,注意防疫,祝愿期末锦鲤附体! 第66章 考前夜 倒海之后的季羡阳睡得比较沉, 在夏旬晨光碟机走暗影时,在他一旁的盛向也才起身走去浴室,小心地洗漱。 季羡阳翻了个身, 热得把手臂吊在床沿,圆点状的痕迹在白皙肤寸的衬托下,像是刺上的绣花。 他猛地起身,大脑空白得连纸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在确认自己全身上下没有脱衣痕迹时, 才呼出提心的气, 从床上跳了下去。 「学霸你好了没?快到集合时间了。」 门外响起清脆而稍微有力的敲门声,在季羡阳开门时戛然而止。 季羡阳睁着还有些惺忪的双眼,与丁鹤瞪得像圆饼的瞳四目相对:「……」 「怎么了?」盛向走了过来,递来洗脸巾和牙刷,望了一眼丁鹤。 「集合时间快到了, 那我动作快一点。」季羡阳很自然地接过, 甩下还一脸惊的丁鹤, 加速了洗漱速度。 「走吧。」盛向拿出一张房卡,对着他道。 丁鹤咽了咽喉:「去去去,去哪儿?」 盛向半关了门, 走到另外一间房:「帮季羡阳的行李箱拿出来, 节省时间。」 丁鹤有些懵, 还未缓过来, 就跟着盛向收拾季羡阳的行李, 走上了车。 季羡阳坐上返校的大巴,有些怨气地将双手交叉, 抱在胸前, 脖子靠着枕椅。 「他这……怎么回事?」丁鹤看着季羡阳有些破皮的下唇, 顶着他所想的那样的想法,磕磕巴巴地问着盛向。 「少说话多呼吸。」季羡阳缓缓睁眼,对着闹腾的丁鹤道,「我这叫闭目养神,回了学校就该苦备高考了。」 丁鹤耸了耸肩:「我们都拿下特招了,你还要拼?」 「一码归一码,成绩还是要看的。」季羡阳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学霸,「我不可能因为我特招了,就不管我这烂成绩了吧。」 丁鹤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道理,与他定了口头契约,成立了四人冲刺赴死队。 季羡阳回校后,看见桌子上放着大小堆的试卷,突然怀念在基地训练的日子。 他被迫被学校官方按头拍照,贴在了荣誉墙的第一排,与学霸并着列。 那么一看,其实也没那么丢人。 他试卷被盛向划了一些题,圈出了重点,给季羡阳省了不少脑力。 季羡阳集训之路暂时告一段落,全力踏进高考复习途中。 轮阳逐日火辣,渐渐变得炽热,盛树又变为茂林,蝉鸣再次回响。 教室后面的墨绿黑板上,厚涂的倒计时变成了单数,上方挂着班里所有人的签名,贴着目标大学和祝愿语。 越到后日,学校就减少了大部分工作,留出了时间让学生自行复习。 翻页声响起了一次又一次,教师来回走动的身影被日暮定格,密麻的字迹爬满了纸张,各地区的真题堆积在桌面上。 倒计时日历被扯下只剩最后一页,醒目的红色粉末只在黑板上留下一竖。 所有高三学子在这一天,几乎没法定力复习。 从早自习开始,季羡阳就在考前心理培训和上徵启动仪式中度过。 教学楼大门被龙门形状的气拱门所装饰,操场上同样飘着彩旗,整天下来,人们也没怎么在教室里待着。 走廊和教室被洗衣粉泡沫所盖住,楼道一片水渍,六班分子认真执行着学校交代的大扫除任务。 就算再怎么讨厌这破破烂烂的学校,再怎么想飞出这渝城九中的高砖墙,真正到了要离开的时候,羁叛的少年心里又有些不舍。 早自□□会迟到,晚自□□会早退,人们口中所谈的三年时光,也总想慢慢品尝。 晚间广播里放到他们最后一次能听到的音乐,橘霞和稀星交替,让人产生幻觉,仿佛穿越回到了初次进入学校的场景。 全班打扫完之后,望着干净如洗的桌面和井有条序的桌椅,就像第一次踏进这间教室一样。 好像时光飞回到过往,所有人都只是长大了一些,其余什么都没变。 六班里的人清理完大部分地方后,开始干起了其他事。 每个毕业季都会有那么几件写满班里人名字的校服,有那么几张写满班里人祝语的扉页,也总有那么几个人,想在离开前朝他吐露出自己最后的心声。 定格在此夏的三年春光,在今晚就要谢幕。 「做干净了吧?」 高莉穿着职业衬衫,化着淡妆,将披散的秀发扎成高马尾,拿了一沓纸张走到教室的讲台上,对着底下的人说着。 第148页 丁鹤将扫把拿在手里,杵在杂物室门前,无比自信道:「放心吧,绝对让莉姐您找不出一根头发。」 高莉用手摸了摸讲台,满意地点了点头。 「啊,那个……就是吧。」丁鹤诚实地交待了一个不足之处,「这小黑屋的下水管道给堵了。」 「没事,叫后勤部的人来修。」高莉听后淡定地拿出手机,「我给部门打电话。」 有人阻止道:「不用!我们留给下一届。」 高莉指了指他:「夏天会臭的啊。」 丁鹤一拍掌:「那就拿个盖子盖上!」 季羡阳停下手里的事情,像看脑子有缺陷的儿童一般看着他:「……」 高莉嫌弃地啧了一声,走出教室,拨通了电话。 「去把帕子洗了挂好。」季羡阳将帕子塞在他手里,去杂物室里洗了手,坐回到自己座位上休息。 一群猴安静了没几分钟,走廊外就传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吼声。 顿时,四合院建筑式的教学楼沸腾了起来,走廊外的栅栏上趴满了人,都在不停地吼着什么,越来越多的人涌了出去,将手里的纸飞机飞下楼,引得楼下的人全都朝上望着。 广播里传来好几次校长和高三年级主任的咆哮声,但毫无示威作用,最终只能铁着个脸,奈笑着摇头,看着这群快被逼疯的胡闹学生。 六班是听到教室外喊声时第一个冲出去的班级,吼声掩过了广播的喊话。 季羡阳也把书里压了几个月的梧桐落叶拿了出来,用盛向的瘦金体钢笔写了句话,把它夹在了摺纸飞机的机翼里,朝着正向他走来的一人飞了过去。 当纸飞机的尖顶戳至盛向的左心时,刚好落至他伸出的手掌中。 盛向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季羡阳的连笔字迹: 青春长留,共进守候。 连笔字迹在走廊白炽灯的照耀下,被黄绿渐变的梧桐叶反着色,在字体边缘镀上了一层光。 他将梧桐落叶放至自己的口兜,在众多扔纸飞机的人们中,对着季羡阳露出了酒窝。 十七八岁少年飞出的纸飞机上,写着轻狂而肆意的话。 什么都敢写,什么都敢说,以往被认为幼稚而又荒缪的想法,在这一晚,都装饰成了勇敢。 闹了好一阵,疯成牛的高三学子才消停了下来,被主任赶回了教室。 「我知道你们要毕业了,翅膀硬了,心早就不在这儿了。」高莉端着水杯,有些无奈,但还是发着狠话,「但是,至少现在你们还在学校,那就把心给我锁在这儿,高考考完后再给我飞。」 她拿着那一沓纸张,叫乔沂挨个发下去:「这是高考要住酒店的同学,把表发给他们,住在自己家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高莉喝完了杯里的茉莉茶,望着底下坐着个个装戴整齐的少年,抚了一下遮眼的刘海,让自己的红眼不被发现:「好了,走读的回家吧。住校的,今晚集合去酒店,明天全体,在高考考场集合。」 「我最后再说一次,高考考的不仅是你们的知识和综合能力,更考你们的心态,从我六班去考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害怕。」她使劲将即将流出的温热透明液滴憋了回去,但还是忍不住颤抖,「否则,就不配是我们六班的人。」 高莉还是忍不住,最后一滴液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鼻尖发红,肩膀轻微地上下抖动。 原本还在闹哄成一片的六班分子被暂停键叫停,传递纸张的动作收了回去,望着一个人站在台上的高莉,低下了头。 沉默不知维持了多久才被一阵忍哭的咳嗽声打破,让全班咬着唇的人的眼角都冒出了液滴。 「莉姐,我们不会给你丢脸的。」 「我们也不会忘了你……」 有人直接上了讲台,抱着高莉,将泪蹭在她的肩头:「生是六班人,死是六班魂。」 陆陆续续的人都走上讲台,一个接一个与高莉拥抱,哭声就像窑洞里的空灵水滴。 「现在的你们挺矫情啊,又不是见不着。」高莉笑着抹了抹眼角,「毕业照还要返校拍呢,那个时候你们再抱啊。」 「……」季羡阳站在她面前,揉了揉同样有些发酸的鼻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过毕业季也许是狂傲的疯吼,也想过可能是不舍的感怀。 但其实什么都不是。 两种感情在心底里交织的感觉,让人既矛盾又难受。 他对高莉,其实有一份感恩之情的。 谢谢她,让自己有机会接触学霸,把自己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也谢谢她,从不放弃自己。 无论是对自己的体育领域,还是菜到掉渣的成绩。 季羡阳也有很多话想对高莉说,但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去,只化成简单的「谢谢」二字。 当人群背着大鼓的书包走下阶梯,拖着几乎都是书本的行李箱踏上大巴车时,借着灯光,能看清他们眼里闪烁的光烁。 高莉再次交待了一些事带着其余人上了大巴。 晚间的欢送声在昏间显得有些亢奋和悲意,季羡阳四人从出校门起,除了说一些方才在学校发生的事,就没怎么说过话。 季羡阳走在自己小区门时,准备用手掌根部抹去仍有有些卡涩的眼,但突然间,他手里传来了一阵温感。 第149页 他迅速擦了泪,带着有种矫情的一面被人发现的别扭感,凶道:「干嘛?」 「抱一下吧。」盛向拉过他的手臂,将大半个身都拥了过去,轻声道,「我想告诉男朋友,高考加油,明天超常发挥。」 「……」季羡阳啧了一声,将手慢慢抓上他的侧边衣角,「高考加油。」 盛向捏着他的腮,观察了一遍他眼底还有些微红的眼:「回去敷一下眼,不然明天肿着眼,考试试卷看不见。」 「……」季羡阳往后一仰,甩了他一个手肘,「我他妈视力好着呢!」 他踏进小区,单挎着包,想了想,还是转头对盛向道:「明天……考场见。」 作者有话说: 高考前夜,总是各种情感交织。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第67章 解放 离季羡阳说完这句话过后的十几个小时里, 他是在他妈和杨树的全面关心和复习时投餵下度过的。 好在季羡阳忍耐力强,忍住欲望没伸手去捞食,才幸免不在半夜时在床上翻滚。 也许是每个学生都会有的通感, 即使处在沉睡状态,季羡阳第二天一听见卓敬在厨房里做早饭的声响,神经高度敏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迅速洗漱好后, 重新拿上昨晚复习到一半就倒地的资料卡片, 边吃边看。 「吃饭就专心吃饭, 看了你也记不住。」卓敬一边换着鞋,一边对着叼着面包还在翻页的季羡阳说道。 季羡阳直接跳在玄关柜旁,拿起了考试笔袋就拉着他妈往外跑。 从繁华区这条街开始,周围就成了封闭路段,作为考试专用通道, 全城禁止鸣笛。 高考考场外人潮汹涌, 路边停满了红蓝交织灯双闪的车辆和专属大巴, 集合队伍列在门侧,提前半小时入了场。 灿阳爬过建筑高楼,蝉鸣涌出茂木草树, 少年踏入考场, 稳伐和不断挥墨的笔尖, 是其走向未来胜券在握的旗帜。 试卷被翻过一页又一页, 提醒音响起一次又一次, 为时三天的高考,在紧张和欢呼声中的落幕。 季羡阳和盛向最后一场考试是同一考场, 两人考完后就在走廊等着丁鹤和乔沂, 走出了考场。 挡伞和扛相机的人们围在大门前, 将街道堵得有些水泄不通,探头望着考生。 人们焦灼和期待的情绪让温度又热胀了几分,在昏光洒往这座城市时,迎来了全城考生解放的时刻。 季羡阳单指旋转着考试笔袋,打算在人群中慢慢找他家里的卓女士。 但他才出考场没几步,卓女士的嗓音就从吵杂声里钻了出来。 她抱了两捧向日葵,叫杨衡把横幅拉起来,朝正在四处寻找人的季羡阳和盛向打了声招呼。 「我……」季羡阳拉了拉盛向的衣角,把自己藏在他身后,咽着喉,「要不你来做她儿子吧。」 盛向肩膀轻微颤抖着:「我是女婿,也算半个儿子吧。」 季羡阳斜了他一眼,摸了把自己不算太烫的脸,无奈地接过那一捧向日葵,似笑非笑地对着相机镜头。 「小盛。」 在几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女性的清音声线,盛向扭头一看,只见着白苓盘着发丝,着一身淡色旗袍,正对着盛向淡笑着。 季羡阳他妈三步并作两步,拉着白苓过去拍照,将季羡阳两人抛在了身后。 季羡阳打了个哈欠,耐着性子,守着这两位女士在路边合影。 「丁鹤今晚叫我们去聚餐,去吗?」盛向在一旁为他打着遮阳伞。 「去。」季羡阳望了一眼吃冰棍的人们,淡淡地喝着温热的枸杞茶。 他对那几位热爱拍摄的大人喊了一声,收拢了盛向的遮阳伞,递给了怕晒的卓敬。 「就在繁华区,我们过去吧。」盛向顺手握住他的手腕,向前走着。 季羡阳还在往回看,见盛向在他们面前毫不收敛,望着几人那还有些愣的表情,心一下紧了起来。 盛向笑出了声:「他们知道。」 「什么?」季羡阳微微弯腰。 「恋爱。」盛向稍作偏头,眼眸弯了弯,「很明显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季羡阳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没明说,但从一些事,也该猜到了。」盛向看了眼手机,带着季羡阳拐过一条街,「看来以后分不开了,都知道了。」 「……」季羡阳盯着盛向的眼眸,不断转动着眼眸,不知道将视线放在哪儿,只好放空似地游离。 过了片刻,季羡阳用了一下力,让两人手心更加贴近,小声嘁了一声:「黏上不就得了。」 他耳廓红成一片,在昏间更显得橘红,直至到了饭店,他才将头抬了起来。 一踏进烤鸭门店,坐在玻璃门侧的两人就朝这边招手,季羡阳想顺势回个手,但盛向已经拉着他坐到了两人的对面。 丁鹤看着季羡阳手被学霸紧抓着,瘪了一下嘴:「考完了毕业了没人管了就开始为所欲为了是吧。」他狠狠推了一盘烤鸭在季羡阳面前,顶着腮,怨气道,「我这单身的还没同意呢。」 季羡阳从乔沂手里接过木筷,听到丁鹤那撒气的语句一下笑出了声:「滚,吃你的肉。」 「行行行,吃饭了。」丁鹤再叫了服务员加菜,还外带半瓶果酒。 季羡阳看着他倒着那果酒的液体,有些酒后阴影,吃东西的手停了下来:「又喝酒?」 第150页 「这果酒正常饮用量又不伤身,怕什么。」丁鹤在倒完第三杯时将乔沂自动踢出群聊队伍,打趣道,「小姑娘就别喝了啊,虽不伤身,但喝了就容易上头。」 乔沂没有和他说话,只是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将他手里的半瓶果酒夺了过来,给自己面前的被子倒满了。 暗辰渐渐盖住了城市的夕天,街道上的人比以往还要多。热气和吆喝声从店面内传来,将原本就被火炉蒸煮的山城更覆盖上了一层薄膜。 压抑了好几个月心里的躁动劲,在此刻,被几人完全释放了出来。 四人桌的菜盘被这群考生洗劫一空,酒罐回到刚出厂的样子。 一个多小时的进食时间,三人基本都是听丁鹤的独角戏度过。 有太多胆战心惊的时刻需要回顾,有太多热血温情的片段需要谈吐,意气十足的少年,总有太多话想说。 就算精力消耗殆尽,也会开口说个不停。 等这饭店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后,走路有些跌的人才被同伙搀扶着走出。 「你们回去吧,我送他回去就行。」乔沂单手揽着丁鹤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一脸轻松道。 盛向扶着季羡阳,有些皱眉地对乔沂道:「我把你们送过去。」 「不用了学霸,你还是和羡哥一起回去吧。」乔沂迅速将有些乱的马尾扎好,对丁鹤吼了一声,又扭头与盛向道,「我和丁鹤顺路,和你们反方向,我到家在群里说一声就好,我妈会来接我的。」 还没等盛向开口,乔沂就转身拐过了红绿灯街口。 季羡阳站在街口的灯柱下,视线有些模糊,头顶像是被重塔压着,鼻尖和眼圈有些泛红,满脸写着「老子要走」,有些不耐烦。 他看了看还望着马路对面的盛向,朝他发泄道:「还不走吗?」 盛向见乔沂稳稳走过马路,转头就见着季羡阳踢着草丛边的石粒。 他抿了抿唇,走过去捏了把他的下巴。 季羡阳咧着牙,怎样别脸都挪不出盛向的手掌,挣扎的说话音有些口齿不清。 「……」盛向嘆了一口气,松开了手,直接问他喝了几瓶。 季羡阳很坚定地伸出两根手指。 这果酒后劲挺大,让季羡阳太阳穴有些晕疼,但也不至于分不清方向。 酒精挥发作用让季羡阳身子发烫了一会儿,凉意很快就覆盖了上去。 盛向将薄外套披在他背上,全程跟在他身边,来到十字路口旁的药店,进去为季醉人买醒酒液。 季羡阳看着这门面就认出这是那个卖假酒精的药店,在心里为它还没有倒闭惊了一秒后,就立在门侧不动,等着盛向。 越过茂荫的车辆虽比较多,但光线却不怎么射得过树缝。季羡阳所站的位置,只有橘黄路灯能照亮,一闪而过的车灯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季羡阳将衣领遮住他半张脸,在路边徘徊了几步,才见一个人影从他身后走来。 那人在投下的影子高挑而笔直,季羡阳看着这影子就像是男模出世。 他在心里嘆了一声盛向的速度,跟了上去。 但他走了几步突然纳闷盛向为什么不说话,正打算开口询问时,他手臂被人往后一拽,步子不稳地往后一倾,酒意一下消散,手肘立马抬了起来。 「你走什么?」 季羡阳听清那人的声音后,迅速转过头,只见盛向一脸茫然,但用着充满少许责备的语气问着自己。 「我……」季羡阳往前方望去。 在逝去的酒意后,他眼神都要比刚才好得多,看清那人并不是学霸时,尬得不知如何解释, 他一个虚心的举动就让盛向精确地判断出他所想的所有想法。 盛向有些无奈,但肩膀抖了抖:「男朋友都能跟错?」 「……」季羡阳真狡辩不出什么,只好像恶猫一般低耸着头,嘀咕道,「喝上头了。」 「把这口服液喝了,醒酒的。」盛向从透明袋里拿出一小瓶银罐,塞在他手里。 季羡阳无声接过,跟在他身侧,喝着这像糖水的醒酒口服液,绕过了小道。 两人抄了条近道,踏着石青板,在有些昏暗的树荫道里走着。 季羡阳原本不打算四处张望,只顾看着前方光点,跟着学霸走出去就好,但前路一旁的两垛灌木丛一直在舞动,让他疑惑了半天。 不知道是他眼花还是灌木丛成精了。 离那两团阴影越来越近,季羡阳忍不住去拉盛向的袖衫。 「学霸……前方那两团影子是人吗?」 学霸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正打算回答,一闪而过的车灯从前方拐弯处照射进时,灯光将那两团阴影照得通亮。 那两位人转身站在他们面前,一脸茫然的表情就像是在看智障。 盛向将手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将季羡阳拉到自己侧边,按着他的后脑勺,让季羡阳低下头,快步从那两人身边走了过去:「快走。」 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季羡阳傻得让人根本不会想到他这人有多羁叛。 季羡阳被一路牵着走,直到盛向把自己送到了家门口,他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酒一清醒,困意就席捲而上,但季羡阳一见着卓敬就想起了盛向给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太敢看她。 他洗完澡后本来打算送盛向出门,但头因为仍有些重,直接倒在了床上,以常人不太理解的倾斜姿势,睡了过去。 第151页 「辛苦你了啊盛向,要不今晚就在这里睡吧。」卓敬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水,对他道,「反正都解放了,那就好好放松,我给你妈说一声。」 「没事的,每天也都能见到,让他睡吧。」盛向喝完了水,把季羡阳吊在床沿外的胳膊放回床被里,走出了房门。 卓敬在门侧站了有片刻后,才抿着嘴淡笑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默默看着盛向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关上门,给他妈发了消息,报一下他的行程。 城市的灯光似乎要比平常要闪亮许多,街上始终充满了闹声。 高考考完解放的这一夜,彻夜狂欢和安谧入境都正在经历。 奋战了整个春秋,学子只需胸有成竹地等着金榜题名。 一晃而过的等待日子,会在少年疯头疯脑的行为里翻页。 作者有话说: 高考解放的那一刻,感觉自己战胜了全世界。 下一章就是完结章了,评论区掉落红包雨!欢迎小可爱评论!一评即中奖! 第68章 再夏(正文完) 季羡阳像大多数放飞的学生一样, 半个月的日常作风里,除了跟着四人行去市中心穷游了一趟,其余时间都是在补觉和电竞。 将近半个月的等待, 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时刻在分数出锅的前一夜就持续到了白天,再次扼住了玩疯了的高考考生。 丁鹤为了仪式感,非要把另外三人叫去网吧查成绩。 季羡阳一大早就被丁鹤的夺命连环电话轰炸出了门,不耐烦地坐在网吧的电脑前, 全身上下写着想揍人。 这天网吧里的半壁江山都是学生, 要说氛围感, 要么一块乐,要么一起葬。 丁鹤最有激情,领导道:「这家网吧网速特别快,到时我数三二一,我们全部就点滑鼠啊。」 三人看着他像打了鸡血, 有些懒散地附议着, 季少爷打了个哈欠差点就从椅子上摔下去。 丁鹤拍了拍掌, 有些无奈:「不是,查成绩这么严肃的事情,你们都不紧张, 不兴奋吗?」 季羡阳抹了把打哈欠打出的泪, 一脸平淡:「紧张啊, 心都快蹦出来了。」 在丁鹤准备反驳他的话时, 季羡阳把他按回到座位上, 看着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汇报了倒计时。 几人来了些精神, 调整了坐姿, 蓄着力。 手机里的时间精确秒在一点一点地增大, 秒针快要接近到一圈的终点,丁鹤立马喊下「一」这个数字,几人重重按下滑鼠键。 网页迅速加载,几秒后,屏幕弹出了系统繁忙的界面。 三人统一表情望着丁鹤:「……」 季羡阳耐着性子,友好地挑了挑眉,问:「这就是……你说的网速快?」 「多试几次。」丁鹤咳道,「我考察了多家网吧,就这家的网速最牛逼了。」 季羡阳捏了捏眉头,退出刷新了重来。 就这样消耗了好几分钟,在季羡阳快要绝望看天花板时,突然有一阵没有任何起伏声调的嗓音从他身旁出来。 「查到了。」 「查到了?!」季羡阳坐起了身,迅速转过头,将身体挪过去大半。 他突然手心有些冒汗,紧张地滑动着滑鼠,从头到尾将页面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最终将视线停留在总分成绩上,念出了那三位数字。 「我靠……」 季羡阳瞪着眼,像是语言功能丧失了一般。 丁鹤比他更焦额:「别靠了羡儿,学霸多少分啊?」 季羡阳朝他比着手指,酝酿了一下才说道:「702。」 比话一出,那两人比季羡阳的反应还要夸张,足足惊嘆了好半天。 季羡阳几人依次查出了成绩,好在都在他们预料之中,除了还残存着紧张到发汗的感觉外,其余也没有什么遗憾。 「我440,盛向702,乔沂和丁鹤填学校也可以和我们填一个城市里的。」 季羡阳在纸上写着字,开始研究分析他们的成绩。 丁鹤非常坚定道:「羡儿读b体大,学霸又读b大,那我们肯定都去首都啊,放假了再一起回来就是了。」 季羡阳朝盛向望了一眼,对几人点了头,一身轻松地躺回到椅子上。 等着分数段划分出来,又得花费一两天时间去想填志愿这件事。 反正他只能被b体大所支配,而盛向有很多个学校可供其选择,但他填志愿时,只大胆地填了一所。 原因盛向给季羡阳解释了,说是离他读的大学近。 学校机房里坐满了人,整座综合楼沸沸扬扬,有几个班已经完成此步骤,在操场集合,等着毕业典礼的举行。 这暖过头的夏阳蒸煮着操场,塑料味在空中阵阵翻滚,但丝毫不减人们的兴致。 教学楼厕所长廊的栏杆上趴满了人,望着高三毕业生脱下了强制性穿戴的校服,换上各式的衣装,染上引人注目的发色,化上了淡妆,与高中三年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蜕变和尝试并行,这可能就是青春的成长。 而放眼望去,主席台强,除了万年不变的红毯外,学校还建了一堵签名墙。 校长顶着烈日,浸透了衬衫才将毕业典礼的一堆敬词说完。大屏上播放着这一届从高一至高三的所有瞬间。 视频里交织着陌生和熟悉的面孔,有欢笑和遗憾的言语。 第152页 季羡阳头一次集中精力去看学校播的视频。 大概原因也像他们一样,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能在操场站着观看学校里的一切,况且那上面,还有他所喜欢的人。 或者再大胆一点判断,他有着这青春和余生都喜欢的人。 他在典礼举行途中偷偷瞥了盛向好几次,在学校新装修的签名墙上,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盛向的侧边。 可能两个人在一起待得比较长后,某些行为都和对方有些相像。 季羡阳走远一点才发现,金色的签名中,他的字和盛向的太像了,就像两人未开口言一句话,但都在这一天别上了那一个小小的檀木别针。 季某人忍不住吐槽:「我这字怎么跟你这么像,都没我的特色了。」他转头对着身后那人说道,「万一别人以为是你代写的怎么办?」 「那也是我亲手教出来的。」盛向忽略掉人们的闪光灯,拉着他慢慢离开签名墙,直视着镜头。 临近尾声,操场就越人声鼎沸,蝉鸣就越悠长远扬,金灿的六月毕业季,迎来的又是一场独遇的夏天。 典礼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众人最为在意的毕业照。 好几年的青春相遇也就只有一次机会,被这一张长方形的胶片所定格,不能编辑也不能复制。 「你看那群人,染个红毛蓝毛绿毛的,挺别致哈。」丁鹤有些讨欠地摸着下巴,说道,「但我觉得吧,像我们这种,纯天然无添加无刺激的黑发,才是经典美,是吧?」 「这话你当着他们面说,你看能不能保住你的脸。」季羡阳远离了他几步,贴着盛向的手臂,不太想理他。 丁鹤挠了挠耳,还真有点害怕,索性站在了一旁整理衣服的乔沂身后。 「离我远点,很热。」乔沂朝他啧道。 「你看羡儿他们贴那么近,学霸什么话都没说,我还没挨着你呢,你热什么啊?」丁鹤充满委屈,有些怨气地抱怨道。 乔沂没说话,别过头不理他,但耳根微微泛着红。 两人的互动被季羡阳尽收眼底,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脸分享欲极强地望着盛向。 过了大约半刻,学霸可能忍不了季羡阳一直对着自己眨眼,便朝他迅速点头:「有戏。」 季羡阳抿着嘴,满意地点了点头,仔细地再看了一遍乔沂,赞美了一番。 「走了,拍毕业照。」盛向一下拽住他的胳膊,让他视线回到自己身上,拉着他走到拍照地点。 六班的人似乎考完后脑子不太好使,站好队后有些紧张地望着镜头,笔直僵硬地站着,但很快又笑了场,让摄影师跟着这群疯少年笑得差点镜头脱手。 「六班的,别那么正经。」高莉看不下去了,起身朝身后喊了一句,「你们平时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高莉说完后,六班就响起了一片清嗓音,重新站好了队。 笔直的身板变得歪七八扭,紧绷的神经转成大笑的面容,做出了幼稚而常用的剪刀手。 在原本就有些滑稽的场面中,一阵声音从队伍里传来,让人们情绪更加高涨。 「盛夏未完——」 「六班不散——」 在没有任何情况的准备下,这句从天而降的口号竟被所有人接上,口号响声回荡在操场。 季羡阳跟随着大众,将两根手指比成v型,身子顺势往盛向那边靠了靠。 盛向将季羡阳的头轻偏在自己肩旁,让他大半身都靠在自己身上,手臂绕过了他的脖颈,也比着剪刀手。 盛向指尖戳了戳季羡阳的脸颊,那人有些凶狠地张开了嘴,咧牙挣扎着:「你干嘛,拍照呢!」 盛向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头笑了笑。 季羡阳在看见他脸侧的酒窝时,火气被这笑容浇灭了大半,在摄影师按下闪光拍照的前一秒,露出了笑。 专业相机的咔嚓声将这一瞬完全定格,曾经跋扈张扬的少年在这一刻,眉眼下也透着温柔与炽热。 毕业的欢呼声就如同这金灿的烈日,毕业证书在人们拿着拍完照后肆无忌惮地被抛起一次又一次。 最后一张合照,是整个年级的长条队伍。 少年向着阳光,面对着抚过操场的风,跳在半空中,留下一跃而起的画面。 季羡阳趁此在操场放着的自购花篮里挑了一朵开得最盛大的向日葵,走到盛向身后,在他耳旁轻声道: 「学霸,你男朋友有东西要送你。」 那人一转身,就看见季羡阳在他面前举着单束向日葵。 隔着牛皮纸的包装,它仍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就像盛向身上的薄荷香一样好闻,沾有水珠的花瓣,在光的反射下,和他面前这位少年一样,清爽而肆意。 「是不是和你那小盛花的暱称很配啊,好看吧?」季羡阳离他又近了一步,示意他把这花拿着。 光束透过绿荫,化为熙熙攘攘的斑点,洒在这片花瓣当中。 浮光金点停留在两人身上,像是自动加上了暖色滤镜,明亮又闪耀。 操场上的沸扬声还在持续,碧空偶尔会有人从围在学校身后的茂山里飞出,绿叶被风吹得发出沙响。 有几片绿叶恰恰落至季羡阳的头顶,盛向微微弯腰,伸手掠过他被树叶刮着的发梢:「好看。」 他另一只手抚上季羡阳拿着向日葵花杆的手,将它推至季羡阳面前,挡住他的下巴。 第153页 隔着长条形的薄黄花瓣,盛向轻点上了季羡阳的唇,在鼎沸的操场的绿荫下,显得格外嚣张和狂放。 交织的温柔,清淡的花香渗过透珠,让季羡阳逐渐溺于其中,感受那人的每一寸的气息。 「季羡阳,」盛向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让向日葵开在两人手心交汇处,温声道,「从我喜欢你起,我的世界就无法划去你,所以未来也一起吧,去拿下许多我们想要拥有的。」 那人的话被风带过季羡阳的耳侧,让他心跳越发加快。 也许是这恰好也是季羡阳所想的,因此这一次他没有甩盛向一手肘,而是朝他一笑,眼眸里倒映着光烁和那人的脸。 他轻勾住盛向腰间的衣角,将双手绕过盛向的腰,声音无比轻:「男朋友说的话,我肯定要听。」 风再次从两人身侧轻佛而过,将这份瀰漫在周围的清香和热烈一同吹至天穹,扩散到界边。 青涩的触碰宛如旋转笔尖的挥墨,肆意而又妄为;好似课堂里未醒的睡梦,抚息而沉溺。 高蝉嘶躁而悠然,少年悸动而再现。 在这最火热的季节,承载着最灿烂的盛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