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喜欢最强的十三年》 第1页 [bg同人] 《(综漫同人)喜欢最强的十三年》作者:雾和【完结+番外】 简介: 一年级们在诊疗室里看见了一本老旧的日记,出于好奇,他们打开看了看。 这是一本来自过去的阐述,记录了一个女孩的十三年。也记录了一段隐而不宣的感情的十三年。 * 我叫睦月。 我喜欢五条悟一共十三年。 我以为他不喜欢我,可等到尘埃落地,我才发现: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第一人称,现在时与过去时交织。主过去 *看似苦涩的实际上是成年人秘密的双向暗恋,he大团圆 *世界第一好小姑娘x以事业为主的最强 *2021.9.19存 内容标籤:齐神 咒回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睦月 ┃ 配角:诸位 ┃ 其它:隐而不宣的暗恋 一句话简介:也是被最强喜欢的十三年 立意:去喜欢一个对的人,成为最好的自己 第1章 零五年四月三日 我叫睦月。 出生在一月份的第二十七天。 我喜欢热的东西,不喜欢冷的。但是夏天偶尔会破例。在季节上不喜欢夏天,但是喜欢冬天。 我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和甜甜的蛋糕,喜欢奶茶和热可可,喜欢燃烧的木柴和整洁的书。 不太喜欢吵闹,但是可以接受。 未来四年,请多指教。 ——这是我在高一入学的时候站在讲台上说的话,那个时候我没有料到这些「喜欢」后面,有一天还会增加上一个人。 我喜欢很多东西。 最喜欢的只有五条悟。 …… 动笔开始写日记是高一那年的习惯。我后来有时间会一个人坐在窗前慢慢地把这些文字翻阅一遍,在午后的阳光下,去注视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去感嘆她对于感情的忠诚和一往无前,并且为自己现在仍能够保持而感到开心。 在翻阅的时候,写在日记本里的片段也会随着我的浏览而唤起沉睡已久的记忆,它们掩藏在岁月的河流下多年,打捞出来时虽有缺失,却仍旧鲜明。 我会在这种时候在手边放上一杯可可,冬天是热的,夏天是温的,往里面加点牛奶,醇厚和甜腻的苦涩裹挟下肚,有种沉重涨满的感觉,令人感到充实。 喝一口可可,然后拿出书架上米白色封面的本子,在飘窗上坐下,盘好腿,打开第一页。 于是时光倒流,我再次看见我自己。 入学的那一天是在四月三日。准确来说这一天大概不能叫做入学。因为我只是带着行李箱去了学校,然后找到了宿舍睡了一觉。 一年级的负责人叫做竹谷晴,是个很美的名字,人长得也很漂亮。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她的脸色有点憔悴,看上去瘦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我对她说,竹谷小姐,冒昧地问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很累? 竹谷小姐强打着精神看着我,笑了笑说:「咒术师的日常就是这样的,不要紧。」 我沉吟片刻,对她伸出了手:「但是缺乏睡眠会导致人体抱恙、头脑不清醒,不介意的话,请让我帮助您。」 她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你的术式——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睡觉。」 是的,我的术式,就是类似于让人一瞬间睡着的术式。对治疗失眠的人非常有效,我的父亲甚至因此藉由我的术式来治疗那些失眠的人,以此来赚取我们的生活费。 但是说实话,我的能力不仅如此。 我劝说道:「不需要让您真正睡着,只是迅速地让您的大脑沉睡……我有点说不清楚,您不妨试试。」 她迟疑地看着我,似乎还想拒绝,我便抬起头沖她一笑——父亲说过我有一种神奇的能力,任何人看见我的笑容都不会拒绝我—— 竹谷小姐没有拒绝了,她松下眉头,有点无奈似的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嘴上说着:「好吧好吧,相信你……」 她说着声音小了下去,有点惊讶地看着我,眼睛底下的黑眼圈都消失了。 我放下她的手:「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感觉像是睡了一觉一样。」 我微笑着点点头。 这就是我的术式衍生效果,能够让人的大脑在短时间内获得足够充分的休息,让人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回到现阶段最好的状态。 也许这算是一种辅助术式,但我也把它当成一种攻击术式。而且经过测试,感觉也并不赖。 进入学校的第一天,我向我的老师展示了我的能力。她送我到寝室之后,离开之前笑着告诉我明天才会来第二位同学,她现在要去出任务,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她可以带给我。 我知道人的善意不能拒绝,于是想了想,说:「一份奶茶吧?奶茶就可以了。」 竹谷小姐有点惊讶地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后来她果然在晚上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杯奶茶,还是热的,珍珠有点黏牙,但是糖分适量,还算不赖。 我是一年级里进来的最早的那一个,第二个进来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 那就是五条悟。 和五条悟的初遇不能算得上是美好,甚至还能说有点滑稽。 第2页 当时我正坐在宿舍门口的长阶上看着书,春日温和的阳光落在书上,白纸黑字都显得温柔缱绻,宿舍区域附近安静怡然,只有鸟叫声清脆。 然而就是五条悟打破了这份平静。 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走进宿舍区,男女生的宿舍在角落里相对,我坐着的长阶对面正好就是男生宿舍的阶梯。 这位公子哥一头白发,眼睛很漂亮,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路带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老子不好惹」。 而且走进了我才发现他眉毛也是皱着的,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他后面跟着的一个老头亦步亦趋,说:「少主!在高专内一定要好好完成任务,不可乱发脾气,不可与同级生或其他咒术师交恶,不可随意翘课,不可——」 「吵死了!」少主大声说,「你们可以走了。」 老头不为所动,继续说:「这是为人处世之道。即使您是唯一的五条家继承人、是如今唯一的六眼及无下限拥有者,也不能忘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一路跟着少主往男寝里走了进去,我看到那少主走路的速度几乎可以用跑来形容,他个子高,后面坠着的那个老头个子又矮,三步是别人的一步,老头差点没跟上,只好声如洪钟地对他喊一些「为人处世之道」。 我看着有点想笑,透过走廊上的窗看见那少主钻进其中一间房间里,然后毫不客气地把门给甩上了。 老头子对着紧闭的房门说了好久,他才把门打开,一脸杀气地让开了路,让那一群人挤了进去。 随后他透过明净的玻璃窗,也看向了我。 我永远记得这幅画面。 正值春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学校的宿舍楼只有一层,木质的,还有着木头原本的棕褐色,但搭建的古老漂亮。 我坐在只有五截的石阶上,膝盖上放了一本没翻几页的书,视线穿过两栋宿舍楼之间的灌木丛和石子路,隔着一层被阳光照得发暖的玻璃窗,和一个高个子的少年对视着。 那少年多漂亮啊,他有被风吹起的白色头发,与我视野上方澄澈的天空别无二致的蔚蓝色眼眸,唇瓣很薄,颜色带着点粉,水润的像是擦了一层润唇膏,但不见柔气。 那少年意气风发,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是大街上随便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搭配。 可他穿起来就很好看,透着少年人的张扬,下巴微抬,还带着点唯我独尊的傲气。 是典型的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我自认为自己并非颜控,但是人看到美好的东西顿足凝视乃是本性,更别说他长相确实是尤为天人,我敢打包票,全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长得像他一样,像是天使降落人间。 但是这天使的脾气似乎有点不太好,还有点冷。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冰冰凉凉的。和天空一样,没有一丝云彩,没有一点情绪。 就好像只是在散步的小道上看到了一棵树,随意地看一眼而已。 我被这种眼神给惊住了,心想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的眼神呢?简直像俯视人间的神明一样。 我愣神和我礼貌性地沖他微笑并没有冲突。所以等我反应过来,我看到的就是他脸上一种好奇的表情。他盯着我看,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带着一点天真,还有点上手拨弄的跃跃欲试。 不过很快,他又像是玩腻了玩具的孩子,百无聊赖地把眼神从我身上移开了,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周围,表现出一种对环境的不满。 有什么不满的呢? 我当时心想,高专里的建筑我只在旅游胜地里见过,这么古色古香,每一个角落都有经年的历史,我们与百年前的人物共享这一草一木,这种穿越时间的存在,怎么会有人觉得不满呢? 很快我又反应过来,哦,对,这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大户人家嘛,传承都是好几百年的,古宅也和高专差不多。 他看到高专,大概想到了古宅,按照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喜自然也可以解释。 我自以为自己了解得透彻,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儿,便又低下头去看我手里的书。 我记得当时看的书是什么,《怦然心动》的中英双语版。朱莉说着自己对布莱斯的初见心动,说她喜欢着他的蓝眼睛,觉得他羞涩又腼腆。 我嗤之以鼻,小孩子能够懂什么情情爱爱。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虚假的东西,它给不了相爱的双方任何事物,最终还会成为一把杀人的利器。 我确信,我当时并不是对五条悟一见钟情。 和朱莉截然相反的,在一开始,我对这位带着一群人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抱有那么一点嘲讽,以及旁观的冷漠。 我大概在那个时候,是有一点讨厌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回忆流,间杂现在进行时。 第2章 零五年四月四日 在见过五条悟的所有人里,我敢说我大概是第一个在第一面就对他产生轻微不喜的人。 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和这人的相处过程中逐渐打破一开始对他的认知,从「漂亮金贵有点傲气不好惹」转到「破事儿一堆不服管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而我是从「有钱的大户人家麻烦精」转到「过分自信但本意不坏没有架子还有点温柔的小朋友」。 第3页 当然最开始并没有后来这种想法。 在新生里,我和硝子一见如故——或者换句话说这届只有我们两个女生,就算一见如敌都得好好相处——在短短的一个下午的时间分享了属于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 硝子那个时候的菸瘾还不重。甚至在最开始我没有意识到她会抽菸。只把她当做一个看上去像个ad其实是个奶妈的漂亮姐姐。 而且硝子的睡眠质量并不好。她知道我的术式和睡眠有关之后,就拜託我晚上给她一个「安眠」。 我问她为什么,她按着眉心对我说:「你知道和咒灵互相比血厚是什么感觉吗?」 我顿时瞭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当天晚上,我洗了澡,去敲她的房门,给她施展了术式。 我没有告诉别人的是,当我施展术式的时候,施展对象的梦我也能窥知一二。 我在离开之前接收到了硝子的梦,那种被无限吞噬的感觉使人发疯。我看到她用自己的命去和一只出现在学校的咒灵搏斗,血流了一地,她的手断了又再生,她的胸腔被洞穿又复原。 在这种无限的接近死亡与复活当中,她祓除了一只咒灵,地面上是大量的鲜红的血。 通过这种方式,她锻鍊了自己的反转术式,达到了无人能敌的状态。 疼痛通过梦境一起传达过来,我痛得全身颤抖,冷汗连连。 我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疼痛。 小的时候碰见咒灵都是使他沉睡然后拔腿就跑,再长大一点,我的父亲教导我危险不能躲避只能剷除。所以我将安眠的术式化为长眠的术式,毫发无损地祓除一只又一只的咒灵。 我从来没有这般痛过。 我也就从来不知道原来我是这么怕疼的一个人,等到这段梦境过去,我才发现我跪在门边,手掌心的冷汗可以将袖子打湿。 抬起的指尖在颤抖,我的眼神有些涣散。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无数人活得如此痛苦,我的父亲从未骗过我。 我回到房间里,洗了一把脸,重新回到硝子的房间的时候,她还在做梦。 刚才的梦境重复了。 和我的无法忍受相比,硝子只是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眉头紧皱,一声不吭。 我从我的房间里搬来一个靠枕,慢慢地在她的床边地上坐下,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有的时候会把自己称作一根安神香,而且是效力极好的安神香。术式和本人同时存在的情况下,施展对象能够达到绝无仅有的睡眠好质量。 第二天硝子醒来之前我离开她的房间,伸着懒腰给自己施展了快速补觉的术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夜好梦。 一年级的四位同学里,两位战士,两位辅助,除了我以外,个个都不好惹。 私以为自己还是挺不好惹。但是硝子听了我的话之后笑得眼睛弯弯,说我笑着的时候说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于是我板正了脸,重复了一遍。不过大概是天生童颜,没什么威胁感。因为同班的夏油君说,我的术式就像是配合我整个人生长的。 夏油君,我有点不太习惯这么叫他,但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这么叫他。 「夏油君……」第二天我们在课堂上相互介绍认识了,夏油就坐在我的边上,我趁竹谷老师回头写板书的时候悄悄叫他,引来他的注意力之后,指了指他的脚边那颗新开封的橡皮,「拜託了,请帮我捡一下。」 夏油杰弯下腰,捡起那个倒霉的橡皮擦,抬手递了过来。 我说:「谢谢……」 他微微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不客气……」 夏油杰这个人,看着有点矛盾。 他天生带笑,看起来温和好说话。但是身材高大,扎着丸子头打着耳钉,看起来又像是个不良少年。 我总认为他那被高专校服层层包裹的身上刻着青白虎之类的东西,还曾私下里偷偷和硝子探讨过。 但是没过几天我们便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夏油只是个有问题的好学生。 所以我说,他是个很矛盾的人。 他用最温柔的笑说最残忍的话,长相和性格相差十万八千里,外表和内里截然不同。 既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也像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 五条同学刚开始和他看不对眼,总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不冷不热地插上一句,十有八九是在嘲讽夏油杰。 我有些纳闷,夏油也有些纳闷,带着点笑问他:「五条,我招你惹你了吗?」 五条支着下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有点……」 夏油的笑容僵在脸上,「哪里?」 五条说:「明明也不是个好人,干嘛要装出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 他显得有点不太理解地歪歪脑袋,冷漠又天真地问:「你在装给谁看?」 他指了一圈,从我指到硝子再指到他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没必要吧?」 夏油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开心。 我知道人被戳破了保护罩的时候会觉得惶恐不安,大部分人对此的反应就是生气、发怒、质问。 「你凭什么认为你了解我?」夏油杰冷冷地问。 五条悟很实在地回答:「你的眼睛是这么说的。」 开学第二天,透彻的五条同学对上的夏油同学,五条完胜。 第4页 我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意识到,五条悟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仍是一片空白,他直白又天真,对待这个世界用最清楚易懂的态度。而正是这种态度,反射着真实的世界。 这种性格,有人讨厌,有人欢喜。 至少我看四年级的庵歌姬前辈就不太喜欢。 她被五条悟用一句「看上去好弱」给气得冒烟,拳头捏紧了,又被我笑着递了两颗糖过去安抚。 遇见前辈和新生聚集是在同一天,四月四日。 前辈们刚出完任务回来,经过训练场,看到我们,便抬手招呼了一声。 「是新生吗?」两个人中看上去最温柔的那个人问。 我们说是。 她便自我介绍:「我叫庵歌姬,是四年级的。平常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一下我,不出任务的时候我都会回答的。」 她给了我们她的手机号,看着我和硝子的眼神非常的慈爱。 我确定我没有形容错误,就是慈爱。在两位个子突破平均数的男孩子的衬托下,我和硝子显得格外的娇小。 然而我猜这位前辈大概也没有意识到,她在两位同学的衬托下,同样显得相当娇小。 我们一一自我介绍,三个人都挺有礼貌,五条悟看着两位前辈,就蹦出来了这么一句话:「你看起来很脆弱啊?」 他还对比着指了一下边上的冥冥前辈:「但是她就很强。」 歌姬前辈杵在原地,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银色头发半遮脸的冥冥前辈勾唇微微一笑:「是吗?能被五条少主这么说,我很荣幸。」 歌姬前辈:「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啊五条君。」 她有点咬牙切齿:「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 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没有情商。 五条悟还有点无辜,眨了两下眼睛,道:「我说的是实话。」 他扭头找证人,「对吧,杰?」 夏油杰板着脸说:「我们不熟——而且你这么说确实很不留情面。就算是事实,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这很不礼貌。」 五条悟有点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夏油杰没好气地道,「被别人指着鼻子说「你好弱」,你会高兴吗?对人保持基本的礼貌是处世之道。」 我看见五条悟皱起了鼻子,不止是他,我也有点想笑——就在昨天,我还听到五条家的人追在五条悟身后大喊「为人处世之道」,这才过了没有一天,他就又从同级生这里听到了这句话。 他果然有点厌烦地说:「处世之道、处世之道,要我说,谁强谁才是道!」 「想法很糟糕啊,五条君……」夏油杰施施然说,「这是个文明的社会,请收敛一下你那野兽的思维,表现得像是个受过教育的人。」 我没忍住,偏头笑了一下。结果看到歌姬前辈黑着脸握着拳头,看起来很想给这两个自说自话的人一人一拳。 我这才反应过来,夏油杰虽然一直在教育五条悟说话要礼貌,但是没有否认歌姬前辈很弱这个事实。 果然这个人很腹黑吗?不,好像并不是。他并不是故意的。 我当时不知道有「天然黑」这个词,只是单纯地下了定义,这个人大概也是年少轻狂的代表人物。 歌姬前辈看上去相当生气,我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递了过去,笑眯眯地说: 「前辈经验比我们丰富,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还得劳烦前辈了,请多多指教。」 歌姬前辈看了我一眼,悠悠然地嘆了一口气,笑道:「毕竟是你们的前辈嘛,帮助你们是应该的。睦月,还有硝子。」 她接过我手里的糖,分了一颗给冥冥前辈,歪着脑袋笑着看我们,眼神很温柔。 而且非常自然地忽略了边上两个少年。 大概过节就是从这个时候结下的,我追本溯源之后,这么认为。 一切都始于五条悟。 第3章 零五年四月十三日 好像之前没有说过。 训练课的时候,学校里有配备体术老师。体术老师给我们的建议是多和同学们打一打。 因为我们这届是有史以来最强劲的一届,内部消化能够节省资源并获得最大值的经验。 我一开始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直到我看到五条和夏油打架。 体术基本为零的我默默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想到我要和他们打架,我就觉得痛苦。 因为在初阶体术训练的时候,术式是不准运用的。 他们两个人打架就像是战斗,你来我往,拳拳到肉,我亲眼看到五条悟一拳砸在夏油杰脸上,直接把人给打出了血,然后夏油杰横踢一脚踹在五条悟腰上,直接把人给踹飞。 其凶狠程度,令我腿软,然后一个不注意,被硝子当场按倒。 我顿觉人生之绝望,以悲惨的腔调说:「硝子,我觉得未来没有希望了。」 硝子把我拉起来,拍了拍我身上的灰,有点讶异似的:「你的体术怎么比我还差?」 我解释道:「因为之前碰到咒灵都是直接就把它催眠了,再动手的时候他也不会反抗。」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我:「难怪你会被招募进来。」 学校里被招募进来的一共两个人,我还有夏油杰。夏油是因为术式过于强大。 第5页 而且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祓除、吸收咒灵达到如此熟练的程度。而我……我至今为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招募进来的。 和同级生相比,我的术式可以说毫无攻击力,只能作为控场存在。 我既不像五条悟一样天之骄子生来高人一等,也不像夏油杰一样聪慧敏锐机智过人,更和硝子的独一无二没法比较。 在学期开始的时候我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我和我的同级生们比起来,就像是一个群天上一个地下。 要想不被他们落下太远,就只能拼了命地去追。 我嘆了口气,重新拉开架势,对硝子道:「不用手下留情,来吧!」 然后一分钟过后我跪在地上,有点想哭一下表达一下我的痛苦。 硝子把我拉起来,有点惊讶地看着我,问:「怎么,哭了?」 我纳闷:「怎么会?」 只是想想而已,怎么可能真哭。 摸了一把脸,发现脸上湿漉漉的,眼睛却没有模糊的感觉。 「大概是汗吧?」 硝子点了点头。她拉着我的手看了看我身上的伤口,用边上的医疗箱清洗过后,用反转术式帮我治疗了,这才抬起头看对面一瘸一拐朝着我们走过来的两个少年。 各个鼻青脸肿,没个人样。 硝子笑着问:「你们对对方的脸有什么不满吗?」 夏油杰倒是很痛快:「长得不符合我的胃口。」 五条悟骂骂咧咧:「怎么,还是要给你下饭吗?你个怪刘海!」 「你说什么白头怪?!」 「说你眼睛小!」 「那你眼睛大,跟个女生似的——比女生的眼睛都大!」 我:「……」 眼看着他们又要爆发新一轮的战斗,我正准备阻止一下,硝子就淡定地拦住了我。 「让他们打。」她说,「不打不相识。而且一次性打完了,好治疗。」 他们果真又打了一架,因为在地上殴打,蹭了一身的灰,伤口脏兮兮的,反转术式直接癒合,很有可能把这些灰尘一起癒合进去。 我们俩一人一个,拿着棉花和消毒水帮他们清洗伤口。 清洗的时候两个人也不停歇,你一言我一语地吵架,内容没有什么质量,都是小学生斗嘴。 这就像是五条悟强行把夏油杰拖到了他的水平线,于是两个人一起幼稚。 我听得很想笑,眼见着他们俩吵着吵着手又朝着对方伸了过去,赶紧拦了一下。 「现在在清洗,你们要打架的话,我们等会儿可不会再给你们清洗一遍。到时候你们俩互相帮忙怎么样?」 两个人一起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安分下来了。 五条悟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不讨人嫌的,脸蛋精緻漂亮,长长的睫毛有一搭没一搭地上下扫着,剔透的蓝眼睛不安分地到处乱看,像个正等着回家的幼稚园小朋友。 我笑了一下,那对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立即就看了过来,问:「笑什么?」 我说:「五条同学,你现在像在幼稚园门口等家长放学来接的小朋友。」 他看了我一眼,睫毛忽闪了两下,「幼稚园?」 我看他好像有点疑惑,便道:「三四岁的小朋友会去幼稚园里上启蒙课程,也有点类似于託管。」 他表情变得很一言难尽:「我像?」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几眼,「没看出来你的眼睛有点问题。」 我也不恼,笑眯眯地说:「只是个比喻而已。」 他「嘁」了一声,偏了偏眼眸,过了一会儿,抬起手往眼睛上靠了过去。 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了,给他手上喷了点消毒水,洗了一下手。「拜託,你刚才才在地上打过架,手上全是灰,这会儿揉眼睛是嫌眼睛太好用了吗?」 他嘟囔着说:「真麻烦……」 我说:「自己的身体要自己爱护。」 他没说话。 五条少爷大概以前习惯了僕人的照顾,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将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之后,硝子便走过来运转术式。没一会儿,又是两个生龙活虎的少年,面对面互相喷着,只不过谁也不出手了。 我们俩看了一会儿,忽然若有所感地回头,就发现竹谷老师远远地走过来了,沖我们招了招手。 我们等她走到了眼前,才问好:「竹谷老师。」 竹谷老师说:「都在这里啊,那就很好。整理一下吧,我们出去接个任务。」 我说:「一年级就有任务了吗?」 「当然……」竹谷老师点了点头,「每一个任务都会发放酬金。」 我有点心动。 我们坐上了车,车子驶离了咒术高专,朝着山脚下开去。我们途径热闹非凡的街道,最后停在了荒凉寂静的墓园门口。 「四人合作,我在外面等你们。」她笑着放下了帐,说,「行动顺利。」 我们点点头,一起走进帐内。几乎是进入的瞬间,五条悟便看向了某个方向,然后飞快地跑了过去。 接着是夏油杰,他放出咒灵在四处搜寻,然后也跟了上去。 我们自然也过去了,远远地看见一只巨大丑陋的咒灵,我下意识地让它沉睡,随后便看到五条悟掌心爆出一条蓝色的光波,直接洞穿了那只咒灵。 第6页 他踢踢踏踏着说:「也太弱了吧?」 夏油杰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那只咒灵:「还不知道他有什么作用呢。」 五条悟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你要收服他们吗?」 「当然,我可是咒灵操使。」 「那里还有一只……」五条悟指了一下对面,又调转方向指了另外一个地方,「那里也是。我们一人一只,看谁解决的比较快吧?」 「哦?当然可以。」 他们俩说着,立即分头行动。我有些茫然地伫立在原地,偏头看和我一样待在原地的硝子:「那我们做什么?」 硝子淡淡地说:「等他们处理完就好了。」 那我们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吗? 我有点不知所措。 无法像硝子那样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等待。所以我对周围的咒灵发动了术式,让他们陷入了昏睡。 不过我没想到五条悟回来的时候一脸的不高兴,皱着眉对我说:「下次能不能不要放术式了?这样很无聊啊。真是……」 他嘀嘀咕咕地说着:「本来还想比一下赛……」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大概是坏了他的兴致。但是我只是想稍微地出一下力,以让自己不像看上去那么…… 「对不起……」好一会儿,我说。然后我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们下次比赛加我一个好了?这样我就不会和你们抢了。」 原本拧着眉想说话的夏油杰松开了眉头,他笑着道:「嘛,本来还想让你一点,但是你没想到你还蛮想玩一玩?」 与他相比,五条悟显得直白很多,他看着我说:「你真的不会到时候祓除不了然后叫我们来帮忙吧?」 我说:「当然不会!好歹这么多年我也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我微微扬着下巴说:「小心点,五条君,我可是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把你放倒的。」 他嗤笑了一声:「就你?」 然后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下,「我一下就能碾死你。」 夏油杰不贊同地说:「五条……说话注意一点。」 五条悟拖着音长长地「嘁」了一声,转头离开了这里。 我们仨并肩往前走着,硝子始终没说话。直到我们返回寝室,她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睦月,是个很努力的人呢。」 我愣了一下,笑着道:「不努力也不行吧?大家都很厉害呢。而且咒术师是高危职业,要想活得久一点,就只有自己强一点。」 强到能够俯视众人,无所畏惧。 第4章 零五年七月七日 我有时不太承认是五条悟激发了我的胜负欲。 他总是像是嘲讽歌姬前辈一样嘲讽着我,刺激得我越战越勇,每天上操场第一句就是「五条快来和我打架」。 他也一如既往地说:「你太弱了,和你打不痛快。」 我这个时候已经摸清了他爱吃甜品的习惯,于是拿甜品诱惑他:「我给你买蛋糕!」 他摸着下巴看着我,我说:「两块……」 他讨价还价:「三块……」 「三块就三块——诶诶诶?你别偷袭!」 「我赢了!」他神采飞扬地说,「记得我的三块蛋糕,要巧克力慕斯和芝士蛋糕。」 我有点气急败坏:「你不讲武德!」 他蹲着身子,拿手指戳了两下我的脑袋,用新奇的语气说:「为什么会觉得咒术师会讲武德啊?」 我给他戳得往后仰去,一把拍开了,立即有学有样开始偷袭。 只不过显而易见地失败了。 后来我发现夏油杰的体术要稍强一些,便和这位同级生建立起了深刻的友谊,我帮他写报告,他帮我训练体术。 在夏油老师的教导下,我的体术进步飞快。等到六月份的时候,已经能够轻松地反制硝子。 硝子托着下巴看我手舞足蹈,笑道:「光是打败我可不行呀。」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近期的目标是打败五条。」 边上的五条悟笑得惊天动地,好像在笑我不自量力。 但我确实以此为目标,不断地提升自己。 自从那次之后,再碰上多咒灵的任务,我们都会分头合作,来比一下赛。 我通常是最后一个解决的,一身狼狈地回到集合点,便被他们笑着说像是刚从垃圾堆里出来。 他们以为我是在催眠了咒灵之后辛辛苦苦把它祓除才会弄得一身咒灵血,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怎么一边用体术殴打他,一边用术式干扰它的大脑。 咒灵没有大脑。所以这项训练任务很是困难。我只能摸索着给硝子下术式时得到的脑电波数据来寻找咒灵类似的数据,然后控制术式来改变。 我坚信我的术式不只有「安眠」和「深睡」两个功能。说不定我是通过控制精神力来掌控别人的睡眠呢? 然而事实证明我是错误的。 我确实、根根本本的是一根安神香。 术式除了「安眠」和「深睡」,没有其他的用处。 我因此消沉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五条悟和夏油杰飞速成长,他们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关系越来越熟稔,常常结伴而出,任务也多是两人完成。 硝子加入了医务室,穿着白大褂在伤患之间来来往往。 第7页 每个人都在训练自己,好像只有我被排除在外,日复一日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校园。 因为我只是一个三级咒术师。 还没有能够独自出现做任务的机会。 但我深谙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是找来的这个道理。所以在某天五条悟和夏油杰出去做任务、硝子被医务室叫走之后,我向竹谷老师打了报告,出了高专。 这个时候是七月份。 正是夏天。新宿的街头热浪滚滚,咒灵攀附在人类身上,桀桀怪笑。 我在路阻石边上站了一整天,对每一个我看到的咒灵施加术式。 量变最终会引起质变。我相信在某个时刻我会突然领悟术式的原理,然后开发新的运用。 后来接连好几天,我都保持着这项活动。 在某个极其普通的时刻,我不小心走神了一下,术式加在了普通人身上,他眼神立即涣散,我一个激灵,赶紧撤除术式,然后不知怎么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人突然又清醒了过来,往前走着。 我有些疑惑,确定自己刚才施加的是「安眠」而不是「深睡」。 但那个人确实呈现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状态。 也就是说,在刚才的某个瞬间,情急之下,我让他变得更加清醒了。 为了确定是不是我在无意中使用了「深睡」,我又重复了好几遍刚才那个行动,有些人突然倒下了,我又赶紧运用「深睡」让他的大脑重新活跃。 而有些人在短暂的恍惚之后更加清醒。 那天的傍晚,黄昏时刻。我记得那场宏大的落日,橙红色的圆日一点一点消失在高大的灰色建筑物之后,地平线上的光芒绚烂耀眼,晚霞红艷艷地占据天空,着上红色与浅蓝的白云翻滚着。 那天漂亮极了。 而我抓住了我的灵感。 我也为此兴奋,没忍住在路阻石边上转了个圈,然后突然看到人群对面站着个高个子的少年。 他手里拿着一个可丽饼,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勺子,正有点好笑地看着我。 绿灯亮起,他穿过斑马线与人群,站到我面前,疑惑地说:「睦月,你在表演跳舞吗?」 我给他分享喜报:「五条!我刚才发现了我的术式的衍生!」 他来了点兴趣:「说说看……」 我给他描述了一下那些人的反应,然后说:「我觉得我能够混淆人的神智。虽然有点后遗症,但是是好的后遗症。研究一下说不定我能去当间谍!」 他纳闷地问:「当间谍干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可以?」 我为自己的进步而高兴,而他大概是被可丽饼分走了注意力,所以并没有打击我。 我们相安无事地走了一段路,然后我突发奇想,抬头问他:「六眼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放下勺子,想了一下,说:「每天,不管你睡着还是醒着,你都能接受到无穷无尽的情报。远处的人在尖叫,近处的人在说话,世界上各地的咒灵生成与消弭。你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消息灌进你的大脑,只能接受,无法拒绝。」 他说话的时候嗓音很淡,慢慢地说着,没有一丝情绪。 我没料到六眼对他来说负担大过好处,一时间有些发愣,走了一段路才问: 「那,没有应对措施吗?既然是透过眼睛得知的信息,能把眼睛遮起来吗?还是说这样没办法看到路?」 「当然没办法啦。」他笑着说,「眼睛毕竟是眼睛,六眼虽然特殊了一点,能够洞察咒力,却也不是什么都看得到的……像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六眼闭上了之后,也就看不到了。」 所以他才没有把眼睛遮起来,只是日复一日地承受信息轰炸。 我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又走了一会儿,我们路过一家眼镜店,我看了一眼店内各种各样的眼镜,抬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被迫停下脚步,问:「干嘛?」 我说:「墨镜怎么样?」 「啊?」 我抬起头看着他:「墨镜啊……应该可以减弱一点效果吧?而且并不妨碍看路。」 他觉得这主意不错,我们俩走进眼镜店,一会儿过后他戴着一副墨镜出来了,有点新奇地走在路上。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这人有点像个盲人。 他走路七拐八拐,这里探探那里踢踢,乱七八糟没个章法,我始终在边上走着,不紧不慢地,偶然抬头看到天色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渲染成深蓝色的一片,唯有远方一点带着红的白苟延残喘。 天已经黑了。 前面的五条悟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戴墨镜的情况,腿又长,走起路来比我快了不知道多少,一下子将我甩在了身后。 不过他最终好像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停了步,站在红绿灯前面,把垃圾袋子扔进垃圾桶,两只手放在口袋里,和我一样看着天空。 我走到他边上,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开口说:「很晚了……」 我说还好吧?只是六点钟而已。 红绿灯亮了起来,我们挤在晚高峰的人群里往前走,他在前面开道,回过头来问我:「睦月,你姓什么?」 我说:「我没有姓。」 他有点惊讶:「哦?」 但是没有再继续问了。 好像几个月之前那个捅人肺管子的人脱胎换骨了一样,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礼貌。 第8页 我心里感嘆着:夏油杰的教育真成功。 也许里面也有我的一份? 我不置可否地想。 不过这种看着一个人改变、成长的感觉很奇妙,见证一段历史什么的。 岁月是很神奇的东西。 我始终这么觉得。 直到现在都这么觉得。 「悟——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问。 他无所谓地回答道:「随便你啦,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是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加敬称,这个那个的麻烦死了。」 我跟在他身后说:「这是表示和人亲疏程度关系的,悟。」 他念叨着:「杰,硝子,睦月,歌姬,冥冥……」 「你是例外啦。哪会有人一上来就叫别人的名字的,刚开始肯定要客气一点,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尊重,玩熟了之后才能叫名字。就像我和杰那样才是正常的。」 「咦,麻烦——」 后来我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从字句中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大概在这个时候,我好像就已经喜欢这个人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还恶劣满身,既没有长成现在这般看似轻浮实则靠谱的模样,也没有长成高专后期那带着点刺头的温柔和少年意气,这个时候他尚处于学习的阶段,尚且拥有很长一段空白,尚且不知道如何去爱与被爱。 我怎么会就喜欢上了呢? 喜欢是这个时间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情,正如时间是世界上永恒浪漫的事物。 我永远弄不清楚理由,永远不知道远处的未来和悠久的过去,永远无法解释为什么我热爱着这个世界。 但我确确实实,一直这么做着。去喜欢、去热爱、去拥抱。 我觉得自己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飘窗之下,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合上只看了从四月份到七月份的过去的日记,靠在窗边应了一声。 新入学的虎杖悠仁小朋友还喊着:「老师!」 我同样大声回答:「怎么了?」 底下有另一道声音跟我重叠在了一起,带着点笑意,有点欢快,听着很愉悦。 「怎么啦,悠仁?」 我往下望去,底下的人正好从廊檐下走出来,抬头看向我。 这个穿着教师制服、嘴角带着点笑意的青年逐渐和零五年那个直白尖锐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撞进我的眼眸。 他们是同一个人,却又有点不像。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逐渐将他打磨成如今这个智慧温柔的模样。 于是我恍然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能够如此长久。从懵懂无知的少年期到冷静客气的成年期,我已经坚持了十三年。 第5章 零五年八月二十一日 「是在叫睦月老师啦。」悠仁说,「不过五条老师你也在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去做任务了。」 五条悟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什么事情啊?说来我也听听。」 悠仁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对我说:「其实是和伏黑他们打的赌……输了的人来问睦月老师原本姓什么。」 我笑了一下:「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竟然要输了的人来问,平常想问直接问就可以了。」 「那,老师你原本姓什么?」他眼巴巴地看着我问。 我故作神秘地摸着下巴,丢给他一个眼神:「你猜……」 「这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哈哈,猜不出来才对啦。」我说,「因为我原来没有姓氏嘛。」 「诶?为什么?」 对话和十多年前重叠了一部分,又在此时分离了。 我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五条悟,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站着不说话,笑着看着我们。 十多年前的时候他是否也想问这个问题?我揣测着,当时没来得及回答,也许现在能回答…… 毕竟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是一件不好的事。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切都无所谓。 「因为我啊,是被遗弃的。」我笑着道,「而捡到我的人认为我始终有一天会找回自己的姓氏。所以没有给我姓氏,只给我取了名字……」 悠仁问:「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吗? 我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恍惚地说:「大概算是……没有找到吧?」 随后笑了笑,道,「其实姓氏也不重要,我之前这么多年都没有姓氏,后来突然多了姓氏。不仅自己觉得怪怪的,身边的人也会感觉怪怪的。」 他还想问些什么,看见我的表情,又闭上了嘴。 沖我一挥手道:「那我就去向他们交差了,老师下午见!」 他活力满满地离开这里,只留下两个大人并着肩带着点笑容站着。 我偏头问道:「悟今天没有任务了吗?」 他也侧过头低下脑袋:「啊,有几项,在沖绳,大概后天才会回来——这两天他们就交给你了。」 我笑起来:「我知道,放心好了。」 特级咒术师事务繁忙,三天两头出任务,我已经习惯了。一年级大概也习惯了自己的负责人长时间不见人影,习惯了在平常的时候有事没事碰到我。 ——在五条悟出差的期间,一年级的课程全交由我来处理。甚至包括夏油杰的二年级课程。 第9页 明明并非是一二年级负责人的我就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了负责人,还兼职着校内心理治疗师的工作。 「你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对他说,「我先去看会儿书。」 他「诶」了一声,问:「你怎么那么多书要看?」 我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可不是你,要想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就只有多多看书。」 我有点想笑,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不是以前回答过吗?」 他「啊」了一声,道:「好像是……」 他的事情太多了,过去掩埋在宏大的信息流之下,我不怪他不记得。 「那我上去了。」我沖他摆手。 回到自己的房间,室内恒温空调还开着,与外面的热意形成有些鲜明的对比。 我合上门,重新在飘窗上坐下,一手打开日记本,一手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热可可。 视线在笔记上一扫而过,余光落在窗外。窗外那个高瘦的青年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闲庭信步,姿态懒散。 和少年时候截然不同。 我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日记本上,翻开的这一页上面写着:二零零五年八月二十一日,晴。 …… 这是距离交流会开始的前两天。硝子白天工作太累,晚上敲门来找我。 然而那个时候我在洗澡,等我洗完澡出来,发现她已经躺在我床上睡着了。 好在她来之前洗了澡,我对于自己的床有点洁癖,接受不了别人穿着非睡衣的衣服坐在上面,感觉那样子把一身灰都带到了圣洁的床上。 我没想着把硝子送回她的房间,抬手调了空调温度,把被子轻手轻脚从她身下扯出来。然后把她的姿势给调整好,便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之前就说过,我本体大概是一根效果奇好的安神香。在术式不发动的情况下,旁人挨着我也会心情平静,然后睡着,做一个平静的梦。 我有的时候觉得我这根安神香对自己也非常有用。因为我每一觉都睡得特别舒服,从来没有出过做噩梦的情况,估计都可以载入金氏世界纪录。 然而和硝子同床的第一天后半夜,我做了一个被咒灵压死的噩梦。比起窒息恐怖,我更多的是惊讶,睁眼之后抬头看到天花板,然后才发现硝子跟条八爪鱼一样缠在我身上。 一条腿横跨我两条腿,一只手结结实实地压在胸上,脑袋还要靠过来把我的肩膀当枕头,埋在颈窝里,呼吸的热气让我感觉空调温度有点高。 我有点想笑,平常多么女王范的硝子,睡觉的时候姿势都能够扭成这样,真是一点都不女王——或者说很是女王范了,唯我独尊嘛。 我给自己换了个不那么痛苦的姿势,让她枕在枕头上,然后一只手搭在她腰上,松了口气,才继续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闹钟吵醒的,抓着头发伸手按掉了床头柜上的闹铃,然后去叫硝子。 硝子醒来的时候有点神志不清,缓了一会儿,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摆设,非常迅速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和我说了一声,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 我们俩结伴出来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夏油杰拖着吊在他身上睁不开眼的五条悟出门,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想把五条悟扔海里去让他清醒一下。 他一见我过来,就招了招手道:「快,睦月,让他清醒一下。」 我和硝子走过去,看见五条悟跟具死尸一样闭着眼睛,脑袋抵在夏油杰背上,两条腿拖在身后——真的就是被夏油杰一路拖出来的。 我没忍住笑,抬手在他脑袋上点了一下,术式发动之后他还是吊着不动。 夏油杰就问:「他怎么还不醒?」 硝子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现在就是想睡觉,就算睡醒了,还打算再继续睡。」我说,「辛苦你了,杰。」 夏油杰默不作声地把五条悟的两条手臂撒开,然后往台阶下走了两步。 五条悟失去了支撑,猝不及防摔了下去,紧急开启了无下限,这才没有落得个脸着地的下场。 他一边从地上站好,一边大声控诉夏油杰不讲人情,没有一点同学爱。还说我们俩助纣为虐,是非不分。 我心说我要是分了是非,我现在就该踢你两脚,叫你污衊我。 宿舍区对面是食堂,我们走进食堂,食堂里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很多咒术师,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坐在座位上吃着早饭。 歌姬前辈和冥冥前辈坐在角落里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和硝子过去打招呼,两位前辈看到我们便笑了笑。 「早上好啊,睦月,硝子。」她们说。 硝子问:「今天很多任务吗?」 歌姬前辈说:「不,并不多,只是有点远。在沖绳呢。」 「沖绳?」我笑着道,「那前辈你们可以完成了任务到海边去玩一玩啦。」 我很喜欢去海边,夏天也好冬天也罢,感觉海边是让人神清气爽、忧虑皆忘的地方。 歌姬前辈也很同意我的说法,问道:「我会带伴手礼哦,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还没有想到,拖了两张椅子过来坐在我们身边的五条悟就说:「巧克力蛋糕。」 歌姬前辈睨了他一眼:「没有你的份。」 他疑惑地说:「为什么?」 第10页 然后看看夏油杰,「我最近有做什么事惹到她了吗?」 夏油杰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没有……」 「那她为什么生气?」 我默默地说:「你出现在她眼前她就很生气了。」 五条悟摇摇头,一副没办法的表情:「气量真小啊歌姬,这么小气还这么弱,会被别人打的。」 歌姬前辈立即暴起:「给我叫前辈!混蛋五条悟!」 混蛋五条悟视若无物,和夏油杰「咬耳朵」:「歌姬好凶哦,杰,以后会不会没人要啊?」 夏油杰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悟,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歌姬前辈要打你了。」 「不要紧啦,她打不过我。」 歌姬前辈抄起手边吃了一半的汤面,径直往他头上砸了过去。 无下限在一天之内第二次发动,汤汤水水和瓷碗被反弹,溅了我们一身。 硝子和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汤汁,一人给了五条悟一个拳头教他做人。 我身上也被打湿了大半,而且要不是躲得及时,那碗就要砸在我身上了。 歌姬前辈对五条悟生气的时候容易误伤无辜者,下一次再碰到这种情况,我一定有多远跑多远。 「抱歉啊,睦月。」歌姬前辈愧疚地说,「一下子气昏了头……」 我摆了摆手,「不要紧的,我回去换一下衣服就行。」 硝子也说:「我也要回去换一下衣服,一起吧。」 我起身的时候,夏油杰正好也起身,五条悟看见我们都走了,也跟着走了过来,结果被夏油杰一巴掌拍了回去,叫他去买早餐。否则等我们换了衣服再去吃早餐,第一节课肯定要迟到。 五条悟拽拽地「哦」了一声,大摇大摆地重新进了食堂。我看他那样子,都有点怕他再和歌姬前辈碰上,然后被前辈追着打。 不过后来看起来结局似乎并没有往我期待的方向发展,我们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五条悟正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翘着椅子玩着手机,一桌面的早餐堆在一起。 我拿回我的那一份,给了他钱,顺便递了颗糖:「辛苦了,悟。」 他看了我一眼,一边剥糖纸一边说:「我的跑腿费很贵的,一颗糖有点不够。」 夏油杰说:「一顿打够不够?要不是因为你嘴欠,轮得到你去跑腿吗?」 五条悟把糖咬得卡擦响,纳闷地问:「明明你也说了,为什么她只打我一个人?」 夏油杰对他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大概是看我长得比较好看吧。」 「呕——」 第6章 零五年八月二十二日 当天晚上,天气很晴朗。夜晚群星璀璨,无一丝阴霾。 我下山买了一杯奶茶回来,然后爬到屋顶上看星空,感觉自己有一点古人的闲情逸緻。要是再吟诗作赋两句,此情此景,便非常有古风范。 只可惜我并没有这个天赋。 我从来都不是很天赋的人。但是却又惯于拿自己和别人做对比,结果通常是落得自己一身难过惆怅。 我是个很普通的人。在和别人的对比过程中这么发现了。我既不特别聪明,也不特别好看,体术不强大,术式也并不特殊。 如果灾难来临,我会是第一个被放弃的人。因为非常普通,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替代我的存在。 直到现在我仍旧这么觉得。特别是看到孩子们实力强大时,就更有一种危机感。 被时代淘汰的就是像我这样的人,但是我并不慌张。普通人不止我一个,普通人也可以努力努力,成为一个出色的人。 就像是我小时候做的那样,努力又认真地去学习。所以能够拿到有天赋的人都拿不到的第一名。 我在屋顶上对着星空喝着奶茶孤芳自赏、自我安慰的时候,没料到后头下方有个人声音极具穿透力地喊:「睦月,你在干什么?」 我慢吞吞地回头看了一眼,五条悟就站在两栋宿舍楼之间的石子小路上,头发湿漉漉的,没戴墨镜,抬头看着我,睡衣扣了一半就没往上扣,露出结实的胸膛。 看着就像是刚洗完澡。 我有点疑惑:「我问你才对吧?出来做什么?」 他踩着我摆在边上的梯子爬了上来,坐到我边上:「本来是打算找杰打游戏的,格兰蒂亚三发行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在打另一款还没来得及玩。你坐在干什么?」 我说:「看风景……」 一层楼的高度并不高,只是宿舍周边的环境安谧自然,葱茏绿意笼罩在洁白无瑕的月光之下,表面上就像是涂了一层萤光。现在正是夏天,视线放远一些,还能看到森林里上下飞舞的莹绿色光点,那是萤火虫,夏夜的小精灵。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更想爬到高专最高的那栋楼楼顶去看看。所谓站的越高看的越远,高处的风景肯定和低处不一样,也许更为广阔,普天之下皆为蝼蚁匆匆。 五条悟道:「这才多高,没什么好看的。」 他给我比划了一下,「你要想看的话,就得到更高的地方去——」 他说着回头看到了我们的中心楼,中心楼确实是整个高专最高的建筑,教室和休息室、还有咒术师的会议室等等都在这里,足有七层高。 第七层还有一个宽阔的平台。 他起身往下跑:「走吧,去那边看看!」 第11页 他不用梯子,直接从上面跳了下去,稳稳地站住了,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带着点笑问:「跳得下来吗?」 我说你未必太看不起我了,就这么点高度不轻轻松松? 我们离开宿舍区,往中心楼走去,然后坐电梯上了第七层。 第七层这个平台就像是通往神社的路,碎石砖在中间拼凑出来一条主道,这条道一直往前是不知道多少阶的台阶,台阶上坐落着一栋威严的建筑。 就像是以楼顶为地面又重新造了一栋房子。 据说这里面供奉着死去的对咒术界有格外重大的贡献的咒术师,是咒术界每年祈愿必来的地方。就像是一个神社一样。 我们没有进去,只是站在了平台的最边缘,这里用木制的栏杆围了起来,看起来很脆弱,但实际上很牢固。 五条悟趴在栏杆上,指了指底下的风景,对我说:「要看风景,就得来这边。」 他说的对。这里很高,俯视地面时令人头晕目眩,仿佛下一秒钟就会一脚踩空,自万丈高楼跌落而下,做自由落体运动。 在这里眺目,视线轻而易举地流过葱葱山林和绵延向下的道路,能够看到山脚下的灯火辉煌,霓虹灯五颜六色。 地上灯河,天上银河。 两相映衬,是为人间。 高处的风吹过来掀起我们的衣服和头发,有点冷,还带着渡过河流与森林时裹挟上来的清新气味,令人神清气爽,沁人心脾。 被风一吹,举目清明。 那晚的月光很明亮,也很温柔。夏风略带凉意,穿过人间八百里,直上云霄。 这里的一切都很美,我都很喜欢。 包括这个陪我一起看风景的人。 …… 我有听说一句话,少年一瞬心动便是永远。 本来我并不相信的。少年期是青涩无知的,所有的爱恋都来势汹汹且毫无理由,等到时间撕开一层一层表象,那些爱意都会化为厌倦,甚至厌恶。 我觉得自己的心动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是这个人陪我看了一次风景,我心动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等到这些因素随时间流逝,这份喜欢也会消失得干净。 所以我当时并不把它当回事,只把它当做是一个很新奇的小物件,放在那里,有空的时候打量一下,研究一下,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 大半夜爬七层楼吹风看风景,我毕竟不是五条悟,没有他那么强壮的身体。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就惊讶地发现自己鼻塞有点严重,竟然是感冒了。 我跑去找硝子给我治疗,硝子说我是自找的,要给我一点苦头吃。所以只给了我感冒药,让我安分两天。 我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昨天晚上爬上屋顶的时候我还穿了件外套,五条悟刚洗完澡头发都还是湿的,衣服也大喇喇敞在那里,没道理比他还保暖的我生病了,他却生龙活虎。 硝子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我,说男生本来就比女生气血旺,更别说五条悟是个咒术师,他要是吹两下风就跟我一样感冒,那他可以别当咒术师了。 我疑心她在暗讽我身体素质糟糕得做不了咒术师,想为自己辩驳两句,结果张口就是一串惊天动地的咳嗽。 正逢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前一后地从教室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听我咳了半天,反应截然不同。 五条悟说:「不是吧?你怎么还感冒了?你昨晚回去不会是泡冰水里洗澡了吧?」 夏油杰说:「大夏天的感冒啊,睦月,硝子不给你治疗吗?」 硝子说:「给她点教训,省得半夜三更不睡觉到处跑。」 夏油杰应该是想起昨天晚上五条悟的声音,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一脸贊同:「确实……」 「不过睦月也得加强身体素质的锻鍊了……」他说,「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明天铁定得被人打趴下。」 我觉得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抬起手撸起袖子给他看:「细胳膊细腿?夏油杰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这是肌肉!!」 夏油杰笑着瞅了我的胳膊一眼,和五条悟两个人把手凑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屈起手臂,绷紧了,给我看了一下什么是肌肉。 我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咳得吐血。硝子把我的手按下去,没好气地拍了两下我的背,对两个少年说:「别秀了,京都校的不是要来了吗?」 五条悟把手插在裤兜里,撇了一下嘴说:「管他们做什么,一群木头。」 作为御三家的一份子,理想却是反抗旧社会制度的五条少爷非常具有时代前瞻性,也因此相当讨厌着京都那个咒术圣地里长大的大户人家子弟。 我这个时候想到「大户人家」这个词,不由得笑了起来。曾几何时我也用这个词语去形容五条悟,结果这傢伙没一天就给我表现了什么叫做不要以貌取人。 我说:「吶,悟。」 他看过来。 我就笑着问:「京都校的大多都是御三家的人吗?」 他点了点头:「还有御三家附属家族的,麻烦得要死,各个每天都是规矩和正论,这个不允许做那个不允许做。」 他谈到这个就有点暴躁,看样子很想找谁来踢一脚。夏油杰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把他拉到了外面去,硝子便给我施展了反转术式。 「算你运气好。」她说,「正是需要撑门面的时候。」 第12页 我沖她笑了笑。 她又说:「别对我笑。」 我立马拉平了嘴角,戚戚地看着她。 高专里没有人不吃软。我坚信这个事实,就算是二年级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夜蛾老师也会抱着个玩偶走来走去,看到我还会给我两颗糖,更别说我这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的同级生们。 果然硝子很快松下了严肃的表情,无奈地说:「败给你了……好了,起来吧。」 我擦了一下鼻子,果然感觉身体松快了很多,便高高兴兴地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京都校来人从大门口那条路一直进来,我们就站在进门一段路之后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气势十足地看着他们。 五条悟更是嚣张,从教室里搬了张椅子出来,翘着二郎腿,一手压在把手上,支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另一只把手上,嘴角带着点嘲讽的笑意,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尖都写着「诸位渣渣快来参拜你爹」。 夏油杰也有学有样,只不过他不是坐椅子,他更干脆,召唤出来一只咒灵,坐在咒灵身上,二郎腿翘着,下巴微抬,笑得「和蔼可亲」,就差没说「你要是不好好说话我们就当场教你做人」。 我们一行人看着这两个问题儿童,心里有一万句「草泥马」不知当说不当说。 第7章 零五年八月二十二日 我们当时的校长是个光头。据说是因为历届学生过于顽皮所以年纪轻轻就掉光了头发。 五条悟和夏油杰比较经常见到这位校长。因为他俩单独出任务必惹是生非,十有八九回来就得往校长室改过自新。 校长因为他俩愁得不轻,正好年龄也比较大了,打算去享天伦之乐,不给自己找麻烦事了,所以现在正在找后任。 而我们坊间消息传,夜蛾老师就是他的后任。 校长来的时候看见这俩玩意儿又在做么蛾子,气不打从一出来,吊着嗓子把两个都臭骂了一顿,然后问:「竹谷呢?!」 我说:「竹谷老师去出任务了。」 校长梗着一口气:「等她回来我叫她教训你们!你看你们做的这是人能干的事情吗?你们的礼仪去哪了?!」 五条悟说:「我不是来接他们了吗?站的太久我累了还不能坐会儿?」 夏油杰召唤一只咒灵出来,把人校长给按了下去,笑盈盈地说:「来,校长,坐。你从校长办公室走过来肯定已经累了。正好,睦月那里还有一瓶没开封的水。」 他沖我挤眉弄眼,我嘆了口气,上道地拧开瓶盖递了过去:「校长,喝水,您骂人归骂人,别渴着自己。」 校长痛心疾首:「睦月!你怎么跟他们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我:「……」 校长,您成语用得可真好。 我站到硝子边上,眼观鼻鼻观心,听校长声如洪钟地喝一口水骂一遍人,完全忽略底下站着的一群人。 我当时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骂了好一会儿,等夜蛾老师实在看不下去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校长喝完了一瓶水,他才痛快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刚刚才看到已经踩着台阶走到我们面前来的一群人,蹦起来道: 「哎呀,你们来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这几个人就总仗着自己实力强为非作歹,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乐岩寺校长,别来无恙?」 乐岩寺—— 那个看上去阴沉沉的矮小老人说:「渡边,你的学生和你作风很像啊。」 校长笑着道:「诶,哪有,我没他们这么混蛋。」 乐岩寺:「哼!」 他冷嗖嗖地说:「希望明天你还能这么笑着跟我说话。」 校长丝毫不憷:「啊,那有点不太可能,明天我应该心情会更好一些,没办法控制得像现在这样笑。」 乐岩寺:「……」 我看到他捏着拐杖的手紧了一下,看起来特别想跳起来给我们校长一棍子。 因为校长太欠了,开始让我怀疑他今天晚上会不会遭到京都校的暗杀。 总之和京都校的见面就这么鸡飞狗跳地过去了,我们去训练场的路上,夏油杰像模像样地复盘道:「校长说话真文明,悟听懂了吗?」 五条悟瞪他一眼:「老子怎么可能听不懂。不过他确实很厉害,骂人于无形之中。除了阴阳怪气了一点,完全挑不出来毛病。」 夏油杰说:「当然这也要归功于我们给了他施展的机会。」 五条悟点点头:「没错……」 反正他们已经被骂习惯了,再多听一耳朵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和硝子两个人都对他们表示有点无语,歌姬前辈更是直言嘲讽:「你俩还挺自豪?」 五条悟说:「哎,像歌姬这种,就是不敢和别人对着干的,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哪天被人欺负狠了,还只会一个人偷偷流眼泪——」 歌姬前辈飞起一脚送他上路。 我们笑着看着他俩闹来闹去。 参赛人员的名单也是在这一天的时候正式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的,名单上只有一张照片和名字,以及几年级,其余都没有说明。 我顿时觉得有点不公平。歌姬前辈和冥冥前辈是参与过交流赛的,对方了解他们俩的术式。 而且五条悟、夏油杰、硝子的术式又是全咒术界皆知,在信息方面我们吃亏很多。 第13页 不过歌姬前辈和冥冥前辈也是参加了几次交流会的,对对面的人很是熟悉,在一定程度上帮我们平衡了一下。 但是对面一年级的人员实力并不清楚。 对于信息不平衡这一点,五条悟和夏油杰并不在意,两个人的说法都是反正没有他们厉害,他俩明天一人一半,场地包圆。 我说那好,祓除咒灵交给你们,剩下的人我拿来练手。 他们知道我最近在捣鼓自己的衍生术式,摆摆手就同意了。只不过制定计划的时候夏油杰还显得有点忧心忡忡地叮嘱我。要是实在打不过就弃权,别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我说:「你可不可以尊重我一点,夏油同学。我只是比你们弱,但是也没有弱到一只蚂蚁都能踩死我好吗?」 歌姬前辈和我是一个待遇的,一听他这话就开始骂人了,说夏油杰和五条悟是一丘之貉,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赔笑着讨饶。 我有的时候觉得夏油杰被他的强者理论洗脑得不清,觉得这孩子未免有点钻牛角尖。 怎么会有人可以一直保护另外一个人呢?更别说他想保护的还是一个群体?难道他不知道自古以来都是弱者反胜成为强者的吗? 强弱是相对的。不会有人是永远的强者,也不会有人是永远的弱者。 我说,夏油杰一看就知道是书看得少了。但凡他多看点史书,也不至于会有某个人应该保护另外一个人这种固定想法。 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固然是好事,可一旦把这作为准则和人生观,就未免显得死板了。 我的同级生们,优点很多,他们长得好看,也很聪明,心地善良也温柔。可是目光永远局限在自身,看不到更远的未来。 我不觉得自己有预知的能力,只是时代总是相同的,具有相同性质的人,最终走向的结局也是相差无几的。 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不过我没有预料到我自己的事情,现在回头看,才会发现,原来硝子才始终是我们所有人里最清醒的那一个。 硝子也确实一直都是我们四个人里最聪明的那一个。 交流赛前一天晚上,我下山出去熘达,本来想叫硝子陪我一起出来的,可惜的是她已经洗了澡,懒得动弹,于是只好一个人出去。 山脚下商业街上很热闹,我买了杯奶茶,又提了份蛋糕熘达回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因为吃得有点撑而走不动,就在路上慢慢磨蹭。 磨蹭了没两分钟,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破空声,我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三两下翻身上了树,回眸往原先的位置上看过去。一条蛇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钻进了边上的灌木丛。 那东西不是蛇。而是一条鞭子。我看得清清楚楚。而高专里目前为止除了咒术师之外,学生里只有一个人用鞭子。 那就是三年级的禅院茂典。 一级咒术师。 我是没想到京都校能够无耻到做出比赛前一天偷袭这种举动。 但是我也并不害怕,只要像这样——释放术式,周围所有的生物在一瞬间就会都安静下来。 就像死了一样。 我在树上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才从树上跳了下来,穿过道路走到另一边的灌木丛里,随后便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横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一头长发,手里一根血红色的鞭子,模样很是俊秀。 我看了一会儿,把最近正在研究的「催眠」施展在了他的身上。经过一个月的研究,我现在已经能够准确地找到混淆人神智的方法,现在的进一步目的是延长混淆的时间,并且把施展对象设定为只听令于我的木偶。 这有点像是精神控制。 但是本质上确实扰乱大脑,令大脑出于一个卡bug的状态,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 正好我最近在愁怎么做「活体实验」,这会儿上门一个,我兴趣非常浓,干脆席地坐下,着手研究起来。 不得不说,人和咒灵的混淆方法是不一样的。在研究过程中有好几次这个人直接醒了过来,一鞭子抽到我身上疼得我差点爆哭,把他催眠了之后就一直抱着的心,想让他到大庭广众之下当街怒骂自己是畜生,然后「啪啪啪」打自己几个巴掌。 再然后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头说从今以后唯我马首是瞻。 抱着这种想法,我特别积极,然后就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终于成功了! 我的命令他会听了!他会做了! 我叫他学狗叫,他就学狗叫,叫他自己打自己一巴掌,要用最大的力气,他就一巴掌把自己打翻了一个面,脸颊高高肿起,吓了我一跳。 然而我正准备让他完成一下我自从刚才以来就一直准备的伟大想法时,突然听见道上传来有人叫我的声音。 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跑步声。 我吓了一跳,看看这一地狼藉。看了看我身上的血和伤痕,再看了看脸肿的没知觉的禅院茂典,开始思考我到底该怎么解释。 五秒钟之后,我想到了一个堪称是史上最聪明的点子。 我把禅院茂典叫了过来,然后躺在地上,让他揪住我的衣领,按住我的肩膀。 再然后我撤除了大部分术式操控,立即抬脚狠踹了一脚禅院茂典,抬手往他脸上招呼了一下,扯着嗓子喊:「救命!」 第14页 因为疼痛和术式撤离而在瞬间回神的禅院茂典下意识地抓住我的手按在边上,然后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那个瞬间我感觉时间变得尤为漫长,呼吸道被抑制,扼制我的人力道极大,我抓扒他的手却没有办法。直到眼前的夜空没了星星,我的手指有点冰凉,我才感觉自己被人猛地松开了,新鲜的空气灌进我的喉咙,通向我的肺部。 眼前的黑暗慢慢着上色彩,只是好像蒙了一层雾,视界底部有晶莹的颗粒遮挡我的视线。 路灯灯光流泻进这个区域,模糊的视线里白发的少年皱着眉在问我什么,有些听不清。 只记得那个蓝色的眼睛成了我世界中的唯一颜色。 随后我感觉他轻轻拍了两下我的背,然后避开我的伤口将我抱了起来,抬腿走向了不远处的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手里也提着一个人,长头发,脸颊肿得像是塞了个馒头。 我慢慢缓过来了,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被打晕的禅院茂典,心想阿弥陀佛,不是我的错。在下只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第8章 零五年八月二十三日 京都校的禅院茂典同学在赛前有恶意杀人的行为,被高层给予休学处理。 据说当时他们在那片区域里找到的不止禅院茂典一个人,还有两个京都校的学生,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虽然禅院茂典和那两位同学一直强调他们只是来试探一下我的虚实,并没有想要杀我的意思。 可当时作为目击者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于是抗议无效,处理照常。 鞭痕很快就被治疗好了,嗓子也没什么大问题。硝子皱着眉说早知道当时应该跟我一起下山,我默默地说那到时候可能会更惨。 禅院茂典的实力很强,他想除掉我减少明天的对手。不料被我反杀,京都校少了一名强劲的队友,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恨恨的,说不定又会趁着我身边没人的时候来搞我。 我当然欢迎,求之不得,送上门的活体实验对象谁不喜欢呢? 不过夏油杰和硝子看不出。但是五条悟肯定看出来了,当时我是故意留了一点术式让禅院茂典头脑发昏对我毫不顾忌地下死手的,因为他来看我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你真相信我会正好踩着时间到那儿?」 我眨眨眼睛:「事实确实如此。」 他两只手交叠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好一会儿,冷嗖嗖地说:「果然,你也挺疯的。」 我无辜地看着他:「比起你们好多了。」 他笑了一声:「赌鬼……」 「只有这一次。」我也沖他笑。 这成了我们之间不约而同的秘密,谁也没说。 当天的团体战我出动了。托禅院茂典的福,本来我不是很有信心能够对其他人进行混淆,现在试过一遍之后我贼有信心了。 两个男孩子比赛去祓除咒灵,我在开赛的瞬间释放术式笼罩所有人。 一次性混淆多人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困难,只能让他们保持茫然的状态立在原地,而且心神分散之后术式就变得很容易突破,有一个学生突破了术式之后立即就拉满弓对准了我,然后被冥冥前辈一招ko,箭矢被歌姬前辈打落。 那箭矢是具有追踪性的箭矢,还会躲避障碍物,有点危险,歌姬前辈抢在箭矢离我的脑袋还有一厘米的时候抓住了它,吓得我一身冷汗。 硝子也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看人这工作也不太好做。」 我没法抽出空回答她,于是深觉自己道行还不够,一心一意地趁这个时候身边有人可以帮忙的情况下研究我的术式。 我都已经给这个衍生术式取好名字了,就叫「混淆」。 所以我现在有了三个术式,能够让人直接陷入沉睡长眠不醒的「沉眠」,让人在短时间内大脑得到休息、身体恢复最强状态的「深睡」,以及能够混淆他人大脑以达到操控目的的「混淆」。 虽然都不是能够对人造成攻击的术式,但是运用得当也可以非常厉害。 高专现在这里有战士,有法师,有奶妈,还有辅助,真的是不得了了。 我不免有点沾沾自喜地想。好像自己终于从之前那种「没用」的境界里摆脱出来了。这是件好事,要回去庆祝一下。 团体战不出意外地是我们赢了。京都校那边在赛后对我很是警惕,那种「这傢伙很危险」的眼神大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让我有点忍不住想要嘚瑟一下,感觉走路的时候风都在鼓掌。 硝子背着手跟在我后面,打趣地说:「睦月,要飞起来啦。」 我于是停稳脚步,沉了一口气,佯装冷静地等她走到我边上,然后跟她一起走出了第一步。 她又笑,道:「还是按照你原来的步子走吧,这么端着不适合你。」 我嘆口气,问:「硝子,我不是个很冷静的人吗?」 怎么就不适合我了呢? 硝子笑眯眯地看着我,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正要说话,我突然听见后面有人说:「冷静?谁啊?」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就见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人物桩子一样杵在我身后,闲散地看着我们。 我指了指自己:「我啊……我不冷静吗?」 私以为自己一直是个安静的美少女,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放飞一下自我。 第15页 五条悟挑着眉说:「咒术师就没有冷静的。」 我顿时给他说的不想冷静了。确实,咒术师的情绪如波涛汹涌,太冷静了反而…… 咦……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被他带偏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行为上的冷静和情绪上的冷静不一样好吗?」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内心欣喜若狂也好,痛不欲生也罢,都是平平静静笑着的模样。我认为这样是个冷静的人,并且也在嚮往成为这样的人。 喜怒不形于色,余生全数温柔。 五条悟笑嘻嘻地凑过来说不得了了我变聪明了,气得我差点没踢他一脚,最终只是睨了他一眼,表示不想和他说话。 等我们闹完了,夏油杰才道:「睦月,大部分时候是个平静的人吧?」 他看向硝子,硝子点了两下头,说:「大部分时候。」 我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毕竟我还在修炼过程中,有瑕疵是正常的,这说明我还有进步的。 五条悟却惯爱拆我台,疑惑地发表意见:「我怎么不觉得?」 夏油杰瞟他一眼:「大概是因为你瞎了吧。」 五条悟反手给了他一拳,一本正经地说:「我认真的。」 「嗨嗨……」 他严肃地看着我们,表情和刚入学那几天很像,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想听听他又要说出什么引人深思的话来。 结果他没绷住,一手搭在夏油杰肩上笑得前俯后仰,指着我说:「昨天晚上某人还哭得可怜得很!」 我彻底傻眼,他边上夏油杰愣了一下,没忍住,和硝子一起笑了起来。 那个瞬间我就把所谓的「要做个温柔的人」忘到脑后去了,挥着拳头冲上去打他,辩驳道:「那是被掐的!又不是我想哭!你给我站住!五条悟!」 他在硝子背后转着圈,沖我做了个鬼脸,道:「嗨呀,好可惜,抓不到,怎么办吶?要不你哭一下,哭一下我给你打一下。反正你也打不疼。」 我七窍生烟。总算能够理解歌姬前辈每次被他三言两语挑拨得怒火三丈的感觉了。 五条悟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我兀自气了一会儿,找回了一点理智,又重新打算做个冷静的人,大度地不和这个幼稚鬼计较了。 冷静下来之后我便又想到一个问题了,觉得有些纳闷,便道:「五条悟……」 他「嗯」了一声,我问道:「你昨天怎么会突然跑过来找我?」 夏油杰像是被我提醒了一样,同样偏头道:「我也想问。这傢伙昨天突然匆匆跑过来说你出事了,要我跟他一起出去找,也没说你出什么事,找到你才知道确实情况挺糟糕。」 五条悟不太在意地道:「我昨天洗澡的时候不是把墨镜拿下来了嘛,然后就看到了睦月的咒力突然开始笼罩大半座山。 而且在她边上有好几个不认识的咒力,再加上高专里的人人数不对,我才觉得有点问题,打算出去看看。」 我瞭然地应了一声。 所以都是我挑的时间不太对,否则我就能完成我的目的了。 「说起来……」我又说,「我当时上山的时候还拿了一个蛋糕呢,你们找到那个蛋糕了吗?」 五条悟回头指了指自己:「我找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当然是被我吃掉啦。」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地点了点头,打算就这么将这件事翻篇。 第二天举行的是个人战,早上进行第一轮比赛,我抽到的是二号,眨了眨眼,然后垫了两下脚往京都校那边看了看,想知道谁是我的对手。 第一个上场的冥冥前辈,前辈体术很强,胜负毫无悬念。第二个就是我,硝子给我捏了捏肩让我不要紧张,我说我不紧张,谁上来我脑了谁就是。 夏油杰吹了一声口哨,就道:「觉悟很不错嘛,睦月。」 歌姬前辈瞪了他一眼,又对我说:「虽然很想说你别被他们两个带坏了……但这个决策确实挺正确的。」 我笑了笑,感觉有人在看我,一抬头往京都校那边看了一眼,就见一个对我来说很高的少年笑了一下。 我心想不会就是他吧? 结果上了台,发现确实就是他。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脑了他,就听见他说:「我弃权……」 我有点懵,大家都有点懵。 夜蛾老师问:「确定?」 少年说:「确定……」 于是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赢了,下台之后隔了一段路听见京都校那边质问他为什么要弃权,他就很平静地说: 「睦月的术式就是操控。她能直接操控我使她自己赢,那我还不如自己弃权,这样也少丢一点脸。」 我觉得这人还挺聪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并且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贊,看来昨天确实是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心理阴影。 夏油杰啧啧称奇,小声跟我们说:「谁能知道睦月原本术式是让人睡觉呢?」 我也点头:「这就可以给他们造成一个错误情报。」 硝子看着我们,点了点头,随后道:「下一个是我,我也弃权。」 五条悟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好了,我和杰会赢回来的。哦,对,连带歌姬的那一份。」 歌姬前辈咬着牙说:「你什么意思,这么肯定我会输吗?」 第16页 「除非你抽到那个最小的一年级啦。如果对阵他你还输的话,考虑重造吧。」 「五!条!悟!」 结果歌姬就真的抽到了那个一年级,我们抬头看着五条悟,就问:「你是不是用了六眼?」 他也很惊讶:「没有,我就随口一说。」 夏油杰道:「来,悟,给我报一串数字——或者一个小于十的数字。」 五条悟说:「五——干什么?」 夏油杰笑眯眯地说:「我打算过一会儿去赛马场看看,说不定能压中呢。」 我们:「……」 瞧这孩子机灵的。 歌姬前辈之后,夏油杰和五条悟又赢了两局,中午我们下山到街上去吃,路过一家可丽饼店,五条悟和我不约而同转了个弯,往店里走了进去。 店主小姐姐长得很漂亮,把可丽饼递给我的时候还温柔地说小心一点,我忍不住沖她笑了笑,她一愣,接着也笑了,说:「我再送你一杯水吧,冰薄荷可以吗?」 我眨了两下眼睛:「会不会太麻烦了?」 店主小姐姐笑着说:「不会,是我们自己喝的水,承装很方便的。」 她转身到边上倒了杯水然后封口,又给我递了吸管,说:「欢迎下次再来。」 我说肯定的。 出去之后五条悟就说:「我怎么没有?」 我随口回答他:「因为我比你长得可爱。」 他咬着可丽饼,点点头:「这倒是……」 我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他也睨了我一眼,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毫不客气地给了我一个螺丝:「我是男的,再怎么也是帅,不可能会是可爱!」 我捂着脑袋心想,怎么会,我觉得你挺可爱啊。 第9章 零五年九月二日 很可爱的五条同学在下午「大开杀戒」,夺得第一。 交流赛在东京校的大胜利中落下帷幕,这么一天也就过去了。 晚上的时候,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跟我抱怨隔壁新来的那个人看上去好恐怖。 我有点奇怪地说:「隔壁不是秋山阿姨家吗?」 他才反应过来似的,慢吞吞地说:「我没跟你讲吗?你秋山阿姨再婚了,现在姓伏黑。」 我说:「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是两个月前吧?」父亲说,「突然就看到秋山家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人高马大的,跟座山一样。秋山说这是她的老公,刚来这边。」 「他长得好凶。」他这么给我形容了一下,「那肌肉,天吶,你看到那种平原上的山了不?我觉得就那么夸张,线条分明,好结实。」 我说:「你别告诉我你上手摸了。」 他「嘿嘿嘿」笑了一会儿,「出门在外,走路偶有不幸嘛。」 所以大概意思就是他撞了别人或者被别人拉了一把。 父亲的日常生活就仿佛是被诅咒了一样,充满了大大小小的灾难。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发生过很多次,掉下水道什么已经是轻微的了,有的时候甚至会有高空抛物和车祸,只不过基本上次次都是有惊无险。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对他一个人生活又放心又担心。 「是伏黑先生帮了你吗?」我说,「那要好好地道谢才行。」 父亲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啦。后来还特意观察了一下,那傢伙特别喜欢赛马。但是运气好像不太好,我就帮了他一把——」 「但是父亲你的运气也不好吧?」 「可是这样我们就排除了两个错误答案了。再加上排除毛利的答案,就是三个了。剩下的成功率不是很高了吗?」 我嘆了一口气。 毛利全名毛利小五郎,是我父亲在赛马场上认识的,两个人一见如故,后来有事没事就相约去赛马场,要不就是去喝酒。 托毛利叔叔的福,父亲好几次化险为夷,于是和毛利叔叔关系越来越好了。 毛利家和我家差不多一样,也是一个父亲和一个女儿。女儿叫做毛利兰,年龄和我一样,不过比我要小四个月。 小兰是有母亲的,但是父母关系不和,就分居了。于是小兰很小的时候就在辛辛苦苦地把父亲拉扯大…… 和我差不多。 不过我的父亲要靠谱一些。他虽然糊里糊涂还一身灾难,但是善良又温柔,是附近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很喜欢的那种类型。 我对他的排除理论不置可否,只说道:「那就麻烦毛利叔叔和伏黑先生保护你了,有时间的话请他们吃饭吧?」 父亲很欢快地点了一下头:「嗯!不过,伏黑君来这边的时候,也带了一个小孩诶,我想顺便也买一些小孩子可以用的东西送过去好了。也算是谢谢你秋山阿姨这些年的照顾。」 「秋山阿姨的照顾」? 我笑了一下,道:「好哦,你觉得可以的话就这么做好了。我有时间的时候会回去看看你的。不要让我发现你把冰箱里的冰激凌吃完了。」 父亲的声音变得干巴巴的:「怎么会呢。」 我「哼哼」了两声。 父亲就像个小孩子,管不住嘴。 我看了一眼时间,道:「好了,睡觉吧。已经很晚了呢。」 父亲应了一声,又说了些话,像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于术式的运用不要偷懒、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这种话,我一一应下来了,挂断电话之后,看着手机总觉得有点惆怅。 第17页 我的父亲,全名清水一。人如其名,他是一个很干净很单纯心思很细腻温柔的人,和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自己像是离不开水一样离不开他。父亲身上有一种天然的会令人沉静下来的气质,最明显的就是咋咋呼呼的毛利叔叔在和我父亲说话的时候都会变得心平气和。而且很容易听进去一些平常不听的话。 父亲明明是个普通人,却有这样神奇的能量。 我想要成为一个冷静的人,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父亲。我嚮往着成为他那样的人。 书上说,女儿在成长的过程中,会选择和自己的父亲性格相像的人作为自己的结婚对象。 我想了一下,没觉得五条同学和我父亲有哪里像。于是更加觉得对五条同学的喜欢只是少年期的头脑发热,对这份感情更加嗤之以鼻。 然而现在,仔细想一想,却又觉得这句话说得没错。五条悟和我的父亲一样,拥有着一种会让人安心的力量。 你在他们身边,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不会惊慌,只会觉得,啊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日记本还剩下五分之一,我翻了两下,发现这本日记竟然是一年的记录,最后一张纸上写着的日期是零六年三月十日。 我又将日记翻了回去,目光落在这张贴了一个小贴纸的纸上。 这张贴纸是一只白猫,蓝眼睛的白猫,长得有点像五条悟。我看了一会儿,又将日记看了一遍,才想起来这是哪一天。 零五年九月二日,我的等级证明发下,被确立为二级咒术师,拥有了自主出任务的权利。并且在当天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米花町的任务。 米花町就是我家,我住在三丁目,毛利叔叔住在五丁目,小兰的工藤新一住在二丁目。 而任务地点,正是米花着名商业街。 我被辅助监督送到商业街的时候,还有一些茫然。 商业街上很热闹,人与人摩肩接踵,左右两边的店铺大开,行人面带笑容进进出出,路边摊贩上的小吃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我有些疑惑,回头问:「这些人不需要离开吗?」 辅助监督是个一板一眼的青年,扶着眼镜对我说:「抱歉,这条商业街每天的盈利丰富。对于大多数商家来说,关门一个小时都能亏损好几十万,在交涉过程中他们不肯让步,所以只能麻烦你在人群里搜索咒灵。」 他低头看了一下任务详情,「据窗的表述,在这条商业街上有不下五只咒灵,目前检测出两只三级,两只两级,还有一只一级。那一只一级咒灵会有其他的咒术师前来祓除,所以你只用祓除剩下的四只就行了。」 剩下的四只? 说得好听。 我不由得苦笑。 在碰上咒灵的时候,谁能知道自己遇见的到底是几级咒灵?而一旦开始战斗,再说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可辅助监督却根本不在意这一点一样,将文件收起来,对我略微一颔首,道:「祝你顺利。」 我只好转身,走进了人群。 所幸九月份的阳光并不像是盛夏时那么灼人,任务也没有时间的限制,我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干脆地将自己的思想转换成了「出门逛街顺便祓除咒灵」,一路边买东西吃边查看四周的咒灵情况。 在人群中,我肯定不能像是在帐里祓除咒灵一样动手,必须要做到悄无声息,不引人注意。 但是我的术式并没有祓除咒灵的效果。不过我琢磨了一下之后,立即就把这一次任务当成了混淆操控的实践。 我拿着一杯奶茶站在阴影里,对我所能看到的咒灵施加术式,混淆然后操控。 我利用他们锻鍊我的分神操控和感知共鸣,顺便还能完成任务,一举两得。 被操控的咒灵大多都是普通人身上的咒灵,四级咒灵,能力很微弱,用咒力就可以轻松杀死。 不过我没有杀死,而是把他们放了出去,让他们到处搜罗任务咒灵。 而我本人在街上慢慢走着,训练的同时打量四周情况。 大概是下午四点钟左右,我将任务咒灵祓除干净了,包括那一只一级咒灵——它是被我混淆之后自杀的。 任务完成的时候,我能感觉自己对术式的运用更上一层楼了,便返回商业街入口,向辅助监督报告了任务,顺便告诉他那只一级我也处理完成。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二级咒术师越级打怪,身上干干净净,手里还拎着两个蛋糕,看起来简直就像出门旅游。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他道:「您先回去吧,我吃了饭之后自己回去。」 他没推脱,直说:「请在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将此次任务报告上交给你的负责人。」 我说好。他一踩油门,离开了。 而我慢吞吞地看了一眼手上拎着的蛋糕,回头看了看人慢慢变多的商业街,又走了回去。 我想在这里再练习一下。 晚上六点钟的时候,我在这里碰到了几个意料之中却也意料之外的人。 小兰和工藤,还有小兰的发小铃木园子。 他们远远地看到我,便高高兴兴地叫了起来,然后一个拉一个的穿过人群,走到了我的面前。 小兰笑着说:「睦月,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你不是去寄宿学校了吗?」 第18页 我也笑,说:「因为今天有实践活动,所以我就出来了。你们是来这里玩的吗?」 小兰点了点头。 园子看着我手里的蛋糕说:「大晚上的吃蛋糕啊?真羡慕你们这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人。」 我说:「我也不是吃不胖啊,只是平常做的运动很多而已。而且园子你不是也老是吃甜品还不胖吗?」 园子一听,立马就得意洋洋起来:「那是,我可是天生吃不胖!」 我们都笑,大家一起去吃了饭,然后逛了一会儿街。 因为小兰和园子要买笔和本子,我们就进了一家文具店。他们在挑选文具用品,我四处看了看,也买了两个本子还有几支笔,作为我的备用品。 然而准备付钱的时候,我又突然在一个小盒子里发现了一盒贴纸。 贴纸上是一个正在打哈欠的猫猫头。 白色的长毛猫,眼睛是漂亮的蓝色。 我没忍住把它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小兰和园子凑过来说:「这是什么?贴纸?好可爱啊!」 我贊同地点点头:「对啊,我也觉得,好可爱。」 这一盒贴纸边上还有其他的贴纸,小兰选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狗和一个肉嘟嘟的小姑娘,而园子选了当下很火的一个动漫的男性角色。 小兰问工藤要不要也选一盒,工藤挑剔的目光扫了一遍,说:「都不好看。而且,我一个男生要这东西干什么?」 小兰左挑右捡,把一个纯文字的贴纸递给他看:「这个怎么样?」 工藤略带嫌弃地说:「勉勉强强。」 我和园子都看着他们两个人笑,工藤扭头过来横了我们一眼,有点小凶。 我于是往贴纸盒里翻了翻,指着一只黑猫说:「我觉得那一张很像工藤啊。」 小兰过来看了一眼,很欣喜地拿起来说:「真的好像!」 她二话不说把肉嘟嘟的小姑娘贴纸换成了这只小黑猫,然后兴高采烈地拿去付钱。 工藤臭着一张脸,在她边上嘀嘀咕咕「哪里像了」,却没有制止。仔细看看,还能发现他耳朵尖红红的一点。 说来很奇怪。当我冷眼对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感情时,我却对另外一对人的感情感到温暖,充满期待。 所以有的时候觉得,我可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第10章 零五年九月二十一日 猫咪贴纸就是那个时候买回来的。后来的所有的日记上都有这些小东西的存在,按照当时的心情,一张一张地贴在句子边上。 有些时候找不到适合形容的贴纸,我就手画了一个。好像在画画这方面是比较有天赋的,私以为比小贴纸好看多了。 在翻阅的时候,一张纸从日记里漏了出来,我拿起来翻面一看,没意外地发现这是一张上课时候的五条悟。 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摺纸的他,画得并不是很精緻,但是挺惟妙惟肖。 我看着这张纸,还能想起来当时上课的老师被他气得咬牙切齿的表情。 好像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开始画起了画。 具体的时间是九月二十一日。 在这的前一天,上课无聊的我偷偷拿草稿纸折了一只千纸鹤,然后扔给了硝子。 硝子对我会折这东西好像有点惊讶,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下课之后便凑过来问我怎么折。 我一边重新撕了张纸递给她教她折,一边问:「硝子以前没有折过吗?」 硝子淡淡地说:「没有……小的时候家里不让做这些。」 我眨了眨眼睛,「那现在学起来还不算太晚。」 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上课时的小动作自然不可能瞒住同样无聊的男生,我教硝子摺纸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就拖着椅子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我的动作。 看完第一遍,五条悟便跃跃欲试:「我会了,我来折。」 我看着他把我的草稿纸撕了下来,张了张嘴,又没说话了。 他说会了,便真是会了,很快折好了一只千纸鹤,比我折得还要端正好看,就放在我的桌前。 夏油杰也折了一只,比起我的要丑一点,但也很好看。 结果最后只有硝子折出来的最不尽人意。她把四个摆成一排,看了看,拍了一张照,然后发给了歌姬前辈。 五条悟看完她的整个动作,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硝子,不要自取其辱。」 硝子瞪了他一眼:「我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吗?」 她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然后问我:「睦月,还有会做的吗?」 我说有啊,小的时候父亲教过很多种,我都还记得,就都给她展示了一遍。 我们一个下午都在做这件无聊的事情,硝子和夏油杰最后都放弃了,五条悟却特别有耐心地学会了每一种,四个人做的摺纸密密麻麻摆满了我们的桌子。 第二天上午上完训练课,下午理论课的时候,我就看到他在摺纸。从千纸鹤开始,一直到最后一个玫瑰,他还很有闲情逸緻地找我借了红笔,把玫瑰涂成了红玫瑰。 他摺纸的时候认真得没话说,完全无视台上的授课老师,老师盯着他盯了很久,他也没反应,慢条斯理地把摺纸完成。 老师喊:「五条!」 他抬起头,老师把黑板敲得哐哐响:「你来做一下这道题。」 第19页 五条悟说:「等会儿……」 他三两下把一只小青蛙折好,随手扔在桌面上,然后上了讲台,没几秒钟又下来,在黑板上留了一个答案。 授课老师吹鬍子瞪眼好一会儿,又点我的名:「睦月,你来把这一道题做一下。」 我叫苦不迭,五条悟上课不认真关我什么事。随后淡定地把草稿纸塞到教科书里,走上去写下答案。 老师无语地看着我们,大概是觉得没法子了,只能说:「不要以为你们自己很厉害……」 五条悟举手:「那有人能打过我吗?」 老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如果你看不到,那就是没有;如果你看到了,那便举目皆是。」 这位老师是从普通人社会里回来的,说话总是带着一种哲学家的气质,五条悟把这称为装神弄鬼,我却觉得挺有道理。 这堂课他没再点我们的名,我也乐得自在,发了一会儿呆,视线不知怎么的就又放到了五条悟手上。 他还在摺纸,手边堆了一些完成品。 我看着看着,突然起了兴趣,翻开草稿纸对着他开始画画。 那节课讲了什么我是记不住了,印象里只有少年的身影,长手长脚的,瘫在桌面上,下巴抵着桌面,修长的手指压折勾几下,昨天下午才教了他的摺纸便出现在他手上。 在某个瞬间,我感觉他似乎看了我一眼,抬头的时候却又发现他维持着之前那个姿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下课之前我收了工,小心翼翼地将草稿纸放进教科书,又抽了一张出来画了一个卡通猫猫漫画。 下课铃一响,他便凑过来看我在画什么,入眼全是大大小小的猫猫头,把他给整蒙了一下,随后问:「这什么东西?」 我托着下巴笑着看他:「你呀……」 他把那张纸拿起来抖了两下,「不对,不是这张,你之前画的那张呢?」 我打死不承认:「我就画了这一张。」 「不可能……」他伸手要翻我的书,「我看见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嘻嘻的,墨镜滑下来一点,压低声音得意地说:「我看见你在画我了。」 我不憷他,事实上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有点怕他,但是经过这么快一年的相处,这玩意儿长什么样我一清二楚。 我坦坦荡荡地说:「你长得好看,我画一画还不行吗?」 他挑着眉「唔」了一声,也不计较了,「好吧。那你得给我看一看你把我画成什么样了。」 我有点心虚:「应该不差。」 他顿了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该不会把我画成什么鬼东西了吧?」 他说着下巴抬了抬,示意了一下一草稿纸的猫猫头。 我眨巴两下眼睛,沖他笑:「倒也没有这么可爱……」 他面色变得很古怪。 边上夏油杰笑着扭过头去,说:「悟,不要自取其辱了。」 五条悟直起身子指着我对他说:「这词应该用在她身上吧?」 于是夏油杰想了想,换了一个词:「悟,有点先见之明。」 五条悟被噎了一下。 我说:「不至于难看到没法看的地步。」 我把猫猫头漫画递给硝子,「至少这个不是很好看吗?」 硝子一目十行,把草稿纸放在桌面上,肯定了我的画工:「确实还可以。」 我于是有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一下心神松懈,手里的教科书被人抢走。 我「啊」了一声,站起来就要抢回来。可抢我书的人仗着身高差高高抬起了手,把书里夹着的那一张纸拿了出来。 他把教科书扔在我桌面上,拎着那张纸抖了抖,看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评价:「还好,还认得出来这是我。」 我郁闷地说:「都说没画好,你要看下次我画好了再给你看嘛。」 「不……我觉得挺好的。」硝子抓着他的手探头看着我的画,这么说道,「可以去拿奖了——睦月以前学过画画吗?」 「学过一点。」我说,「有段时间挺喜欢画画的,就学了点皮毛,后来就没学了。」 「学了一点能画成这样很好了。」她对我笑了笑,「大概睦月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 我有点高兴。然而这种高兴没持续两秒钟,就被五条悟戳得一干二净,他说:「还没我画的好。」 我瞪着他。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说:「确实啊……」 他把我的草稿纸和笔拿走,指了指我,「坐那别动,老子给你展现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天赋。」 然后他给我画了一个卡通漫画形象,还一脸满意,问我:「看到了吗?」 平心而论,他画的不差,五官清楚,比例正常,但是非常……小学生。画风偏向于可可爱爱,一眼过去难以言喻。 硝子和杰被他这幅旷世神作惊得捧腹大笑,我默默地看着这幅画,再看看他的脸,说:「悟,你的画风和你的脸真配。」 他以为我在夸他,「哼……」了一声说:「废话,老子什么不会?」 我点点头:「真厉害……」 他眯着眼睛看我:「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那么勉强?」 「哪有……」我无辜地说,「我发自肺腑的。五条悟最——厉害了!」 少年多好哄啊。两三句夸奖就能让他高兴得找不着北,能够得意洋洋一整天。就算是最强也不例外。 第20页 我一直为我的反应能力感到骄傲,本该是尴尬又羞涩的场景,我却能将它转换为普普通通的同学之间的正常相处。 有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可惜,要是让他发现多好。更多的时候我觉得庆幸,幸好我反应快,幸好他还不知道。这样我还能等喜欢慢慢消散,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那两张纸我们分别保存,他那张我不知道是不是早就跟着教科书一起卖了。 但是我这张还和回忆一起安安静静地存在岁月的长河之中,完好无损。 我凝视着泛黄纸张上的少年,几乎能够感觉到当时内心深处藏匿着的自己也不知道的欢喜,多么坦诚炽热,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少年人的欢喜都长一个样。一样美丽得让人心动,对方简简单单一个眼神都能偷笑好久。 就像当时的新一和兰,我和五条悟。 第11章 零六年一月一日 我后来为他画了很多张画像,却远不如第一张让我心动。他到最后也慢慢接受了我画画比他好的这个现实,从时不时地怼两句变成时不时兴致来了就让我给他画一张。 我有时被他烦得过了,就趴在桌面上睡觉,他叫了我两声见我没反应,就咕哝着放弃。 这方法屡试不爽,只不过用多了他总抱着研究的态度问我是不是对自己用了术式,感觉是什么样的。 我面无表情地告诉他我只是想睡觉了而已,并没有对自己动用术式。 他摸着下巴慢吞吞地「哦」了一句,然后说:「难道术式会对本人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 我彻底没脾气了,趴在桌子上问:「少爷,你找我什么事?」 他眨了两下眼睛,「吃蛋糕吗?」 我来了精神:「吃……」 他贼兮兮地跟我说:「涩谷那边最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我有优惠券。正好下节课是理论课,可以熘出去看看。」 我说这不太好吧?一年级就我们四个人,逃课很明显啊? 他理直气壮地说在教室里也是发呆,浪费时间。还不如出去熘达一圈。 我有点心动,但是理智上又觉得逃课对老师好像不太友好。 我还在迟疑,他已经扭了头去找夏油杰,夏油杰思考了一会儿,答应了,他就没再问我。而我见他好像不再需要我回答,便没有回答。 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些遗憾。当时要是痛快地点头陪他出去就好了。 下节理论课,他果然没来,连带着夏油杰也没来。我边上的座位空了两个,老师走进教室之后看见那两个空座位,气得转头就给校长打了电话。 我猜得到校长的反应,他一定先是怒火冲冠想立即把这两个人拽过来打一顿,然后冲着冲着沖不动了,于是倦怠地说:「别管那两个混小子了,继续上吧。」 结果那俩混小子翘了一下午的课,回来的时候给我和硝子一人带了一杯奶茶。 十月份平平无奇。日记本上没有出现什么格外令我印象深刻的事情,一定要从纸页上标註出重点,大概只有对术式运用的越发熟练。 进入高专以来的一年是我练习最多最高效的一年,我把这归结于良好的学习氛围和太过强大的同级生带来的压力。 十月份同时令人欣慰的事情是咒灵的数量少了,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呆在学校,更多的时间相处在一起。 五条悟偶尔来敲我的房门,问我要不要去打游戏。他会选择问我通常都是因为夏油杰被他气得拒绝和他打游戏。但是游戏规定是双人游戏,而硝子在这方面从来不感兴趣。 所以即使我很菜,他还是得拉着我一起,并且致力于达成「即使带着一个菜鸟也能完美通关」的成就。 我并不热衷于打游戏,只是在这个时候我们才能单独相处,他才会在我耳边咋咋呼呼地指手画脚。 赢了的时候他要干一罐汽水庆祝一下,输了的时候他就摸着下巴思考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要是他的问题他就咕咕哝哝地说下次一定不会了。要是我的问题他就得用谴责的语气在我耳边叨上两分钟,让我保证一定不会再犯同一种错误。 我有的时候觉得很好玩,似乎在少年时期他就展现出了一点未来当老师时的痕迹,发火倒不会发火,只是语气听来凶巴巴,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认为他这个模样比平常可爱,便偶尔逗一次,引得他跳脚。逗太多是不可能的,真生气了还不说,就怕他再也懒得找我玩游戏。 我小心翼翼地维持我们打游戏的关系,最终却还是没成功。随着年龄渐长,五条悟逐渐把游戏放下,他的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东西随着时间更迭而替换成新。 但是游戏柄和游戏卡却仍旧处于十年前。 就算是换了新手机,手机里除了自带的软体和一些社交软体之外,也并不存在游戏。 我抱着日记本想了很久很久,才回想起来五条悟最后一次提到游戏是在什么时候。 零七年的夏天,他对夏油杰说晚上要把哪款游戏打通关,夏油杰却笑着摇摇头,说最近没有这个精力。 再之后,游戏就消失了,和夏油杰一起。 直到现在夏油杰返回我们的队伍当中,它也没有再回来过。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至少在零五年的时候,五条悟还是一个会大吵大闹无理取闹、会对着好看的人评头论足、会对当红明星表示自己的不屑、会对新上市的游戏跃跃欲试、会对甜品店里新出的甜品馋得走不动路的少年,意气风发,狂妄得让人想揍一顿。 第21页 十一月份开始是一年级的生日季,持续四个月。从十一月开始,一直到二月份结束。在这四个月里,我们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生日。 从硝子的生日开始,十一月七日。然后是五条悟的生日,十二月七日。 然后是我的生日,一月二十七日,最后是夏油杰的生日,二月三日。 生日基本上都办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硝子下山买礼物的时候还顺了一瓶酒上来,五条悟尝鲜,一口就倒,最后是夏油杰骂骂咧咧地把他背回去的。 一月份放寒假的时候,我回了家。父亲站在门口,腿边围了一群小孩,我远远地叫了他一声,然后跑过去扑了他满怀。 父亲身高和少年时候的五条悟差不多,只是偏瘦弱,被我一扑往后退了两步,才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背,说:「哎呀,快一年没见啦,睦月好像重了一点。」 我说:「因为我长高了,而且肌肉还多了不少。」 他夸张地说:「真的?!」 我点头,他便偷偷摸摸地指一下隔壁家,说:「你伏黑叔叔最近在家,可以去看看他的肌肉。」 他说着拉着我告别了一群小孩子,走过去按响了伏黑家的门铃,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趿拉着拖鞋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我们说:「有什么事吗?」 我给这人一身结实夸张的肌肉吓了一跳,缓缓抬头,发现这人比五条悟还要高些,隔着铁门看着我们。明明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问了一句极其普通的话,却给人一种猎豹在前露出獠牙的既视感。 我没接触过这种人。印象里最凶神恶煞的是夜蛾老师。但是后来看到他抱着玩偶,这种凶神恶煞立即就变成了和蔼可亲。是以当我第一次看见伏黑先生的时候,我感觉我后背有点发凉。 伏黑先生耷着眼皮看了我一眼,我注意到他嘴角上有一条疤,穿过两片唇瓣,给他本来就令人害怕的气势再添上五分凶狠。 我心想,伏黑先生的儿子不会也和他一样吧?!这样以后真的能交到朋友吗?! 以及,秋山阿姨选择伏黑先生真的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很能打能保护她和津美纪吗?! 彼时我尚且不知道自己洞察了真相,只是觉得这可能性很大,顺便感嘆了一下秋山阿姨能够拿下这么一座大山,实乃人生之巅峰。 父亲笑眯眯地对伏黑先生道:「哎,早上好啊甚尔君,这是我的女儿睦月,今年十五岁。」 我竭力淡定,「你好,伏黑先生。」 伏黑先生大概看出我的不冷静,轻笑了一声,拉开铁门让我们走了进来:「秋山去神社了,家里只有津美纪和惠。」 我有点纳闷,他们两人不是夫妻吗?为什么伏黑先生会叫自己的妻子姓氏? 我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父亲却沖我摇了摇头,随后对伏黑先生道:「秋山一个人出去的?」 「嗯……」伏黑先生说,「她不让人跟着。」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伏黑先生给父亲倒了一杯茶,然后给我倒了一杯热牛奶。 我:「……」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伏黑先生并不像他外表上看上去那么凶,至少在和我父亲说话的时候,他靠在沙发背上懒懒散散的,语气天然带了一点嘲讽,但是却没什么攻击性。 我不知道这是我父亲那神奇力量造成的,还是伏黑先生确实就是这种性格。 我把牛奶喝完后,父亲和伏黑先生的谈话也被迫终止。因为从楼上下来了一个小女孩,她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费力地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 我猜她是津美纪。被抱着的那个是惠。 父亲走过去伸手道:「津美纪,怎么了?」 津美纪松手,任由父亲抱走惠,随后皱着眉问问伏黑先生:「父亲,妈妈还没有回来吗?」 伏黑先生说:「没……」 津美纪咬着嘴唇,父亲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问:「怎么了?津美纪想妈妈了吗?」 津美纪嗫嚅着说:「有一点……」 「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津美纪先看一会儿电视好不好?或者说跟叔叔去叔叔家做小蛋糕?」 津美纪摇了摇头:「我在家里待着。」 父亲道:「好,那你看会儿电视吧。让惠和你一起。」 我有点惊讶,看了看沙发上稳坐如山的伏黑先生,再看看我一手抱惠一手拉津美纪的父亲,总感觉这角色有点不对劲。 伏黑先生你记得你才是他们的爸爸吗?! 第12章 零六年一月十日 我父亲的多管闲事和伏黑先生的不作为使整个场面看起来尤为古怪,我只说幸好秋山阿姨不在家,否则她看到了一定尴尬癌发作。 但是在场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好像都习惯了这个场景一样。津美纪和惠在沙发上坐下,父亲也在我边上坐下,将我介绍给津美纪和惠。 津美纪看着我,很乖巧地说姐姐好。 我对乖巧的小孩子没有什么抵抗力,更别说年幼时候的津美纪是个美人坯子,一举一动都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尤显温柔。 我在伏黑家待了一个上午,临近中饭的时候,父亲有些奇怪地往外看了一眼,问伏黑先生:「秋山什么时候出去的?」 伏黑先生看着手机,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站起来对父亲说:「我去找她。」 第22页 父亲立即应了一声。 伏黑先生换了鞋,拉开门之后走了出去,津美纪看着他的背影,没多久,她开始静静地掉眼泪。 我有些束手无措,惠也看着她,他从小就是个温柔的孩子。虽然不说话,却还是抬起手给姐姐擦了擦眼泪。 我将津美纪抱到腿上,一边用袖子擦着她的眼泪,一边问:「怎么了?津美纪。」 津美纪一开始只是一颗一颗眼泪的掉,随后慢慢抽泣起来,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我在恍惚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张嘴想说些话,想和父亲商量一下,却没有说出口。 我把津美纪搂得更紧了一些,让她靠在我身上哭。 小孩子都是很敏锐的,津美纪尤其是。因为秋山阿姨的精神原因,津美纪很小的时候就撑起家里的重担,照顾着母亲和自己。 她聪明伶俐,怎么会不知道消失一个上午还不让人跟着的母亲去做了什么? 新年开始的那一天,津美纪在我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还没有得到具体消息,她却已经向我们告示了最终结局。 在当天晚上的时候,伏黑先生回家了,他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我,还有我怀里的津美纪和惠,又看了一眼边上靠着我睡过去的父亲,淡声说:「在这里休息吧。」 我用眼神问他是否一切都确定了,他反手关上门,走过来抱走惠和津美纪,然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个日子本来应该是举家欢乐的日子,却因为秋山阿姨而成了大家哀悼的日子。 我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结束自己的生命,给自己的孩子留下毕生的阴影,并且永远也不会理解。 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伏黑先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我们。 秋山阿姨的终点选择了她爱人埋葬的地方。就在东京郊外的一座墓碑之前,她给自己餵下,然后靠在墓碑边上永远沉睡。 「庆幸的是……」伏黑先生说,「她没有把她的钱一起带走。」 因为秋山阿姨的事情,这个寒假我过得相当「充实」,照顾津美纪和惠,清点伏黑家剩余财产,以及帮助伏黑先生处理秋山阿姨的后事。 我回到高专之前还有些担心父亲和伏黑先生会处理不好。毕竟他俩一个看起来四体不勤,一个看起来随时都会甩手走人。 我最后请了附近的风见警官帮我照看一下,警官看到伏黑先生的时候,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我赶紧跟他说伏黑先生除了只是个小白脸之外没有干什么违法反纪的事情,他才瞅着我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是的。在这段时间里我算是弄明白了伏黑先生的职业——职业小白脸,他亲口跟我说的。当时听得我情不自禁想倒一倒耳朵里的水,怀疑是自己听岔了。 他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是个咒术师吧?」 我略微一愣,随即道:「你怎么知道?你并没有咒力。」 他哼笑一声,道:「我原本姓禅院。」 这来龙去脉我瞬间就清楚了,同时琢磨着问了一句:「那,伏黑先生……是不是体术特别好?」 他睨我一眼:「不收学生。」 我遗憾地嘆了口气。 说着不收学生的伏黑先生却仍旧还是在我向他请教问题的时候有问必答,我隐约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和对津美纪和惠的态度有些不同,不知道是因为父亲格外合他眼缘所导致的,还是我身上有吸引他的某样特质。 毕竟虽然从来不说,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伏黑先生偶尔看着我就会恍惚,时间并不长,通常是一个抬眸一个低头,然后显出一点端倪。 我后来猜,大概是我和他的爱人有一点相像,所以被他睹人思人了。 不过这我也能理解。毕竟因为五条悟,我对一切白色和蓝色混杂的东西格外钟情,上次出任务的时候看到有个人怀里抱了一只波斯猫,白毛蓝眼睛,看得我差点走不动路。 再说伏黑先生藉由我去思念爱人,并没有给我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反而使我们双方获益,那他多看几眼又如何呢。 只不过最近津美纪和惠都变得黏人了一些,我把这称为转移。毕竟在两家中,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是较为年长的女性了。 虽然这么说感觉我很老似的。 但是小孩子嘛,看到温柔的姐姐就想靠近。我能理解。并且还有点自豪。哎,我也是个温柔的人吶。 只不过再后来,和伏黑先生熟悉之后,我大着胆子问他是否在怀念某个人。他很痛快地点头,我又问我是否是和那个人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伏黑先生想了想说:「性别挺像。」 我:「??」 那您活该看到一个女的就追忆过往。 寒假结束过后,我和伏黑一家还有父亲告别。临走前父亲要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带点伴手礼,还指明点了一堆东西,均匀分散在整个日本。 我想他肯定知道我出任务是全日本的跑。 回到学校之后,意外地发现五条悟尤其开心,上蹿下跳吵吵闹闹的。我有些纳闷,便问夏油杰他是吃错了药么? 夏油杰显然也被烦得不轻,捂着耳朵小声跟我嘀咕:「大概是在五条家把他给憋坏了,回来就开始折磨人。」 他扭头问硝子:「这能救吗?」 第23页 硝子说:「没救了,等死吧。」 我虚心求问:「到底是我们等死还是他?」 硝子幽幽地说:「一般情况下通常是两败俱伤。」 我瞭然了。果然没再一会儿夏油杰就被烦得不行,和五条悟打了一架。消耗了精力之后,他俩都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我们安稳上了两天课之后,就出了一个集体任务。说是集体任务,倒不如说是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单人任务。 这两个人把我要做的做完了,在做之前还明令禁止我动用术式,我于是真心觉得和他们出来做任务一点也不好,还不如我自己单干。 硝子对这个分配倒是非常喜欢。毕竟在进入高专之前她单打独斗落一身伤,对战斗有抗拒心。 而和两位同级生出任务的时候她只要在边上熘达一会儿、去逛下街就结束,怎么会不喜欢呢。 集体任务出完之后我们还有剩余的时间,便出去逛了一下街。没料到又碰见了小兰和工藤。 远远地,我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他们俩走过来,我就给双方介绍了一下。 「这是毛利兰和工藤新一,和我一起长大的。」 「这几位是我的同班同学,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 「工藤新一?」夏油杰笑着说,「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平成的福尔摩斯。」 工藤不禁夸,立即得意起来,被小兰鼓着脸颊瞪了一眼。 「小兰今天是和工藤出来玩的吗?」我问道。 小兰点点头:「因为上一次关东大赛的时候新一缺席了,之前还把我的手机给掉进了下水道。所以我们今天打算去那个新开的热带乐园玩。睦月要一起去吗?」 「我?我就不用了吧……」 「热带公园?」五条悟问,「那是什么?」 夏油杰略知一二,解释道:「是那什么最近在东京发了宣传单的游乐园,好像就是在今天开业。」 五条悟看着我说:「我想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再看看他背后也看着我的硝子和夏油杰,颇有些无奈地道:「那就去吧。」 我偏头沖工藤眨了眨眼睛,「放心好了,进了游乐园我们就跟你俩分开,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小兰红着脸在争吵沖我解释,而工藤则是红着耳朵说:「随便你们。」 我哼了一声,「那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好了。」 他于是又有些恼怒地盯着我。 我总说工藤小朋友是个天然的傲娇怪,时不时地逗两下很好玩。 不过我毕竟是一个会看场合的聪明人,只是逗了他两下,跟着他们走到了热带乐园,随后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热带乐园里的设施非常丰富,刚开业时人很多,咒灵却没多少。现在想起来,这一天可以算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我们坐过山车、进鬼屋、玩漂流、与玩偶合影、观看喷泉,甚至买了一堆小东西。 在一个冰激凌屋边上有拍大头照的照相馆,五条悟拉着我们钻了进去,然后每个人都搞怪拍了几张。拍双人照的时候,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时对对方出了手,纷纷抓住了对方的头发和脸颊,结果画面一定格,出来的照片上就是两张模糊的人影。 我在等候买冰激凌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拍我,一抬眸对上一个没多大的少年的视线,长得挺可爱,被抓包而脸有点红,小跑着过来给我道歉。 我倒是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看他给我拍得还挺好看,就摆摆手随他去了。 我们在路上和小兰工藤碰见过。但他们似乎正赶着去做什么事情,我就没有打招呼,一帮人从他们身边路过,他们也没看到我们。 我心想,真是的,两人世界就真是两个人的世界吗?已经看不到别人了?我们这么大一群人诶? 第13章 零六年一月十五日 不过这也只是一点玩笑话,后来晚上时有游街玩偶队伍,我们来的时候有些迟了,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条路,五条悟和夏油杰还好,他们个子高,一眼就能看到里头的景象。但我和硝子就不太行,蹦着跳着没办法,便拍拍男同学的肩膀,让他们给我们借点高度。 硝子比我高一些,搭夏油杰正好,而我要矮一些,只好拽着五条悟。他一边嫌我麻烦,一边把我背了起来。 在我没认识五条悟和夏油杰之前,我总认为少年就是工藤那样的,瘦瘦高高的,神采飞扬,天天闯祸。 后来我碰见他俩,才知道什么叫做有些少年比成年人还成年人。 五条悟他个子高,肩膀宽阔有力,比我大一圈。我扶着他的肩膀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手太冷了。 所以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种属于生命的热度隔着两层衣服顺着手掌心传递过来,烫得人心脏乱跳。晚风吹拂时,他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也一起传了过来,熏得我有点头晕。 玩偶游街好看吗?印象里有些记不太清了,不过当时的体验倒是一清二楚,历历在目。 我记得我当时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他耳朵边问:「悟,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他有点疑惑地偏了偏头,随口报了一个品牌的名字,我仔细想了想,说:「啧……万恶的有钱人。」 他便笑起来,逮着人群的空隙,突然往里钻了几步。我因为惯性而向后仰去,连忙抱紧了他的脖子稳住自己,随后没好气地说:「你不能提醒一声再动吗?」 第24页 他于是一本正经地说:「我走了……」 我们跟着玩偶队伍看了一会儿,拍了两张照,就失去了兴趣。 离开人群之后我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把我放下来,一米八的高度让我觉得很新奇,但是也有点不习惯。 他却没松手,和夏油杰并肩走着,突发奇想,说:「杰,我们来比赛吧!」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和硝子对视了一眼,立即就确认了对方的想法。 果然下一瞬五条悟说:「我们俩来比谁跑得快吧!」 你知道在这种戏弄人的时候夏油杰向来不会手软,眼睛一弯,不讲道理率先跑了出去。 我看见硝子用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伏在他背上破口大骂,伸手揪他丸子头却换来更快的速度。 而几乎是同时五条悟也跟了上去,我被颠得头晕眼花,差点没搂稳掉下去,扯着嗓子喊:「五条悟!」 五条悟也喊:「你小点声!我耳朵要聋啦!」 我说:「那你倒是把我放下来——啊!你跳什么?我吐你一身你信不信?!」 他说:「哦,我开无下限。」 我:「……」 我效仿硝子给他捏了个辫子,恶狠狠地道:「老子给你十秒钟!快放老子下来!」 我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他边笑边跑,没一会儿被夏油杰落下一大段。 最后他见实在追不上了,停下脚步喘了一口气,惊天动地地喊了一声:「夏油杰!」 夏油杰停步回头,看了我俩一眼,用戏嚯的语气问:「悟,你跑不动了吗?」 他摇了两下脑袋把我的手给摇下来,拖着声音说:「睦月逗我笑!」 夏油杰一边走回来,一边道:「是你笑点太低了。」 「才没有……是真的很,我给你模仿一下。」他清清嗓子,声音突然变了一个调,又尖又细,「「老子给你十秒钟!快把老子放下来!」」 我震惊了,抬手锤了他一下,骂道:「我哪有这么说话?!」 「哪有?」他笑着说,「老子学的可像了呢,你要再听一遍吗?「老子给你」——」 我捂住他的嘴,大喊起来:「好了闭嘴!」 夏油杰和硝子笑得前俯后仰,硝子还差点摔了下去,被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捞了一把,又重新趴好。 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次黑历史,被放下来后郁闷得好久没说话,硝子给我买了一个小蛋糕,我才「勉为其难」开了「金口」。 在热带乐园里一直玩到晚上七点,竹谷老师打电话过来问我们跑去哪了。 我往外看了一眼几百米高空中的夜景,略微心虚地说我们完成了任务,现在正在放松。 竹谷老师嘆了一口气:「辅助监督说下午三点的时候你们就已经结束任务了。这四个小时你们一直都在放松?」 「没有……」我说,「我们还顺便接受了一项来自普通人的任务。」 「什么任务?」 「给某些指定人群创造一个无法被破坏的保护圈——」 我眼尖地看到对面的夏油杰和五条悟捂着嘴偷笑,面部麻木了一会儿,瞪了他俩一眼。 好在竹谷老师并没有纠结于「创造一个保护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叮嘱了我们几句,叫我们早点回去,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从摩天轮上下来之后,我们准备回去,却在半路上看到了工藤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一条阴暗的巷子里。 出于好奇,我们跟了上去,没两步就看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银白色头发的男人举着一根铁棍朝着工藤砸了下去。 我和小兰很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工藤这种强烈的好奇心迟早有一天会让他吃一闷棍,但我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几乎下意识地,我对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施加了「安眠」。他立即倒了下去,把工藤砸了个措手不及。 他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暴露在了墙角之外,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们。 我正要抬手叫他过来,却看见他猛地偏头看向墙的另一边,随后夏油杰大喊起来:「趴下!」 一声枪响响彻在热带乐园里喧闹的夜里。也许远处的人会因为尖叫和大笑而一无所知,但是我们却是后背上一层冷汗。 夏油杰的咒灵拎着工藤的领子飞了回来,落地的时候他一下子摔在我面前,被我一把扶住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前去处理开枪的人,我扶着工藤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样子还有些震惊,被我一问,注意力立即转移了,搭着我的肩膀说:「那个人的同伴在和别人进行金钱交易!」 我:「啊?」 他转头往地上的男人的方向跑了过去,把人转了个面,手法娴熟地在人身上搜了起来。 他搜查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手里拎着个人回来了,路过工藤的时候把那俩人往墙边一扔,沖我招了招手道:「睦月……」 我小跑着过去:「怎么了?」 夏油杰指了指那两个昏倒了的人,言简意赅地说:「把他们弄醒。」 他说着叫了两只咒灵出来压住那两个人。然后我用术式唤醒了他们,接着就是一个「混淆」。 工藤始终看着我们的动作。他从小就知道我有点特殊,知道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第25页 但是不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实力可以强大到什么程度,所以一时间有些木然的惊讶。 我对他招了招手,「把那傢伙一起搬过来。一块儿审问。」 工藤是个正常少年,个子和我的两位同级生相比起来并不高,体型也偏瘦,三个人往那一杵,由高到低,身型一圈比一圈小。 我看着觉得有点想笑,摇了摇头把注意力从男孩子们身上撤了下来,然后放到那三个人身上。 「混淆」对于审问是非常好用的。二十分钟后我们得到了一个关于庞大的组织的所有信息。 据那个代号为琴酒的男人说,在组织当中他们每个人都以酒名为代号,实力遍及全世界,前身虽然是药品集团,但是现在已经发展成了杀手组织,手法相当残忍。 而琴酒正好就是日本这边的最高管理人,平日里负责剷除叛徒和监督交易,有事没事做做任务。 性质之恶劣,工藤立即就把他送进了警察局。在进警察局之前,他还从琴酒和那两个人的身上搜出了枪和毒品,还有一盒据说是新研发的药。 这药也一併上交了,最终归处是何方我们并不清楚,也没有想要知道的欲望,只是在做了笔录离开之后,把他送到自己家之前,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工藤一句。 「工藤……你应该知道,既然这个组织很庞大,那作为日本境内最高管理人的琴酒入狱,其他人肯定会过来调查。 到时候肯定会调查到你身上,按照他们的行事风格,你很有可能会死。甚至不只是你,有希子阿姨和优作叔叔、阿笠博士、小兰他们都会有生命危险。」 他应该要知道他的一次多管闲事把自己推向了什么样的深渊,这已经不是逃到国外能解决的了。就算他逃走了,身边的人会死的还是会死。 他立在工藤家门口的路灯之下,身形挺拔,被路灯照在地面上的影子又细又长,伶仃得一脚就能踩碎。 他眉间拢着一层郁色,却还是偏头过来对我笑了笑,说:「既然无法躲避,那就迎难而上。就算是为了那傢伙,我也一定会击垮这个组织的!」 明明这个少年除了智力逆天之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瘦瘦高高地没什么力量感,我却在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座正在生长的大山,山上裸石荒芜,却正在冒出新绿。 有点理解小兰为什么会喜欢这个没她实力强横的人了。 我笑了起来,道:「好吧,既然如此。祝你顺利。有麻烦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点点头。 我和他告别,转身走向我的朋友。 工藤,我心想,希望你能兑现你的承诺,把那个组织一网打尽。在此过程中,无论你遇到怎样的痛苦和磨难,你都不能放弃。因为在你的背后,是无数个人的生命。 而我,我也会更加努力,去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保护一切我想要保护的人。 第14章 一八年六月二十日 我不太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躺在飘窗上。而是靠在沙发里,身上盖了一条毛毯。 敞开的日记本就放在边上的茶几上,上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只不过是一只白猫。在白猫的脸上被人写了一行飘到飞起的字,末尾还画了一个可可爱爱的猫猫头。 我一见这猫猫头就知道是谁留的,无奈地笑了一下,将便利贴从日记本上拿了下来。 「我走啦,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伴手礼的。」 我把便利贴放进抽屉,随后伸了个懒腰,拿起日记本看了看。 日记本纸页已经不是我之前看的那一张了,像是被人往后翻了两三页的样子,标题上写着的是「零六年一月二十七日」。 正好就是我生日那天。 那天发生了什么?说起来好像没什么值得怀念的。只不过是蛋糕和派对,大家在电影院里哭得稀里哗啦,然后一起去吃甜品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当然这里的稀里哗啦指的是我,将我和我的同级生们对比,就能得到他们心肠太硬的这个结论。 那天的电影似乎是青春文艺片,还是什么热血战斗片,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最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灯光尚未亮起的时候五条悟就托着下巴看了我好一会儿,等到光线将亮,我还没来得及抹眼泪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立即被他按住来了一个十连拍。 我瞬间就没想哭了,擦了把脸扑过去喊:「五条悟!」 他笑嘻嘻地往边上一靠,手抬得老高,说:「叫什么,老子在这儿。」 我说:「你赶紧删了!」 他长长地「诶」了一声,道:「不要,我要把它列印出来让全高专看看——」 他边上的夏油杰扒拉他的手:「先给我看看。」 于是我就看到他特别顺从地把手松开了,手机落到了夏油杰手里。这王八蛋饶有趣味地把手机照片和我对比了一下,笑眯眯地说:「悟的拍照技术还不赖嘛。」 「是吧是吧。」五条悟一手按住我不让我靠近他俩,一边回头过去对夏油杰说,「超可怜的。」 我憋红了脸:「变态……」 夏油杰却摇摇手指,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吶吶,硝子,快看。」 硝子正好坐在我左边,于是手机上的照片我也看了个全。不知道是因为灯光还是手机自带摄像的调光,这整张照片的色调看起来尤为。 第26页 只可惜照片正中央的女孩眼睛湿漉漉的,长睫毛上挂着一点水,鼻子红红的,脸上的泪痕明显。她抬着一只被人抓住的手,正茫然无措地看着镜头。 明明是自己的脸,可我却诡异地有种想再把她弄哭看看的神奇想法。 连我本人都有这种恐怖的想法,更别说我那不嫌事大的同级生。硝子对我根本没有半点同情,捏住我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快哭……」 我:「……」 可去你的吧。 我冷酷无情地说:「一次一亿。在座的各位已经欠了我一亿了。」 没料到有钱人说:「那我给你十亿,你还欠我九次。」 我:「……」 万恶的有钱人。 恶劣的dk! 那张照片最后还是被我给销毁了。因为我耍了点小手段,给了夏油杰一个混淆,就那么一瞬间,他把照片给删了。 虽然很快反应了过来,但是删了就是删了,把他俩心疼了半天。 而我毫不吝啬地送了一对白眼。 然而就在这张日记的下面,多了一行与我的字迹截然不同的字迹,看着和便利贴上的一模一样,令人尤为眼熟。 【既然你那个时候都有这种想法,那为什么还要反抗我们啦?】 我:「……」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傢伙竟然会保留一张十多年前的老照片?更别说这几年他手机换代的速度快得令人发指,他难不成每次换手机都把那张照片导进去?应该不太可能。 我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是把照片列印出来了。 那傢伙…… 我从治疗室里出去。治疗室在中心楼的第二层,而五条悟惯用的休息室在第一层。 但是他自己的东西一般都是放在家里……或者是宿舍里。 我顶着大太阳一路熘达去了他的宿舍,拿出钥匙打开门,然后钻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抽开他的抽屉,在里面一堆的乱七八糟里找到了放在铁盒子里的一沓照片。 铁盒子里的照片都是散乱的老照片,最近新拍的都稳妥地装在相册里。 我把铁盒子打开,在里面看到了无数张和我的日记本性质相同的旧照片。 上面有痛快大笑着的夏油杰,叼着根烟的硝子,还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我,以及叼着棒棒糖打游戏的五条悟。 除去单人照之外,还有双人照、三人照、全体照,每一张照片都被人细心地写上了时间。 夏油杰曾说,五条悟这个人的感性点奇奇怪怪,他不会为了谁死去而哭。 反而会为了某样莫须有的东西而怔愣。 他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对过去的一点怀念,却又在细节处处处表现在意。 外出时看到的酒、各种口味的糖、本来应该售罄的汽水、奶茶店里新出的饮品。对于维持我们之间的感情,他和我们一样热衷。 我没在铁盒子里翻到那张照片,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又把相册里的照片一张一张翻开来查看。 相册里的照片大多数是他和他的学生们,每一届的,一眼望过去,几乎能望到现在咒术界里的大部分人。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笑容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直到我看到后半部分穿插着夏油杰的影子的照片,遂知晓,他少了一个能够陪他肆无忌惮开朗大笑的人。 我戳了两下照片上正在抢夏油杰手里的本子的五条悟,想了想,记起来这张照片应该是我拍的。 五条悟这里的很多照片都是我拍的。因为在高二的时候,新来的小学弟灰原雄和我聊天的时候提到记录回忆的这种方式,所以我就开始拍照。 后续高专里很多人的青春都是我在记录,我的治疗室里有一面墙上满满都是各种人的照片。 有些他们自己放上来的,有些是我放上去的,一年又一年,都是咒术界新生的过去。 我始终觉得记忆是很美好的东西。哪怕记忆里充斥着冷漠和暴力,回想的时候都可以看到过去那个时候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相比,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当然学生里也有不喜欢拍照的。比如灰原的同级生七海,长得那么好看不拍照真是可惜了。 随后我翻着翻着,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问我:「睦月,坐地上干什么?」 我「啊」了一声,回头道:「我在看照片,杰。突然发现我的拍照技术还不错。」 「睦月在这些方面都挺有天赋的。」夏油杰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所以现在又是在观赏过去吗?」 我点点头,指了指边上的铁盒子:「那个是老照片。我手里的是新照片。」 「我来看看。」 他拿起铁盒子,像我刚才一样,一边看着老照片,一边回忆过去。想到过去,他的神情都变得柔和下来,嘴角带着一点笑,又有点怀念的意味。 「悟那个时候比现在混蛋很多。」他跟我说,「看这张……」 他递过来一张相片,上面是一个我。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我,面部表情被放大,就像是镜头怼在脸上拍的。 这种拍照方法一看就知道是五条悟自己拍的,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我翻过来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这竟然是二零零七年五月份拍的。 「因为怎么都叫不醒你,所以悟说要把你睡觉的时候的表情拍下来做成黑历史。只可惜你每次睡觉都是一个姿势一个表情,让他可惜了很久呢。」 第27页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我还得庆幸自己没有流口水的习惯吗?真是……」 他笑眯眯地换了下一张照片。 我说:「对了,杰。」 「嗯?」 「你还记得我在高专第一次过生日的时候吗?去电影院那次,你们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被你删了。」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就是你哭得那张对吧?当然记得,印象深刻。」 「这种东西给我忘掉啊混蛋!」我气得想拿相册打他,不过因为有求于人,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悟说那张照片他还留着。你知道他放哪了吗?」 夏油杰笑着道:「你是想毁尸灭迹?」 我大大方方地点头:「那种黑历史肯定要处理掉啊。」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真可惜,我不知道这事儿。不过我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能会告诉你的。」 我:「……」 「往你的面里加柠檬你信不信。」我咕哝了一句,把相册塞进他手里,「看完之后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吧,我要去看看孩子们的情况了。」 他挑着眉说:「悟才刚走吧?」 「走了好一会儿了。」我说,「我都睡了一觉起来了。」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甚尔那傢伙手下训练诶。」 他脸上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有点不忍直视的古怪。 我托着腮说:「杰都能叫甚尔了,为什么还是一副这种表情?」 夏油杰反问:「我想揍他和我不想把他和惠混为一谈有什么关系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往门外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 「话说起来,菜菜子和美美子昨天的家庭作业相当糟糕啊,夏油家长。可不能因为工作而耽误了小孩子的学习哦。」 他愣了一下,无奈地笑着说:「是是,我知道了,睦月老师。」 我颇有老师风范地点点头,背着手,悠悠地离开了宿舍。 第15章 零六年二月三日 我在二零零六年二月份的时候接到了兰的电话。 二月三日。 记得很清楚是因为这一天是杰的生日,五条悟正在愁苦夏油杰的生日礼物,夏油杰则自在地看着他愁苦。 在这一天下午的体术课训练的时候,我本来是站在场边等待上场,放在一边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硝子把我的手机从一堆外套里捞出来,看了一眼之后递给我,说:「是那个叫毛利的人。」 我把手机接过来,看到来电人显示上写着「兰」,一边抬起手在脸颊边扇了扇,一边按下了接通键。 然而电话接通之后,我一句问好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手机里传来一声啜泣,兜头给了我一下,直接将我钉在了原地。 我问:「兰?怎么了?」 对面的声音不见停止,我一边向硝子借了手机去打工藤的电话,一边安慰她: 「好了好了,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很委屈。但是要先把情况讲给我听一听呀,兰。发生什么事了?」 硝子的手机持续响着,对面却没有人接通,我有些怀疑地皱起眉头,挂了电话将手机还给硝子,拿起地上的外套准备去找竹谷老师。 电话里的抽泣声慢慢小了许多,最后我听到兰说:「新一他、新一他——」 我心下瞭然:「是工藤受伤了?」 「嗯……」 「在米花中央医院?」 「嗯!」 「他现在在做手术?」 「嗯……」 我长嘆了一口气,沖硝子道:「硝子,麻烦帮我请个假,工藤出事了。」 硝子点了点头,又指了一下我背后:「很急的话,叫夏油帮忙吧。」 我被她提醒,想起来夏油杰的咒灵里有一条龙,这东西的速度可比地铁和电车快多了。于是立即转了身,朝场上的两个人喊了一句:「杰!」 他们两个人同时分开,一起看向了我。 我跑过去说:「杰!你可不可以把我送到米花中央医院?工藤出事了!我怀疑是组织的人对他出了手,医院附近肯定还有他们的人,不清理干净的话,整个医院都会出事也不一定!」 毕竟工藤新一是最能够直接接触而且非常好处理的人,那些人肯定会密切注意他的动向。 如果没有死在手术室,那些在附近补刀的人也许会对整个医院出手,用爆炸什么的手段强制性地剷除他。 在这种方面,我自认为自己不算多想,只能算是顾虑周全,毕竟谁能够理解一群疯子的做法呢? 夏油杰明白我的想法,立即召唤了虹龙,带着我爬了上去,五条悟自然也跟了上来了,一年级三人走完,硝子自然也得跟上。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夏油杰把虹龙的速度提到了最高。幸好天空没有限速,否则我们估计要罚钱。 之后我们挑了一个隐秘一点的角落降落,从虹龙上下来之后我就直奔医院。 我已经问过小兰工藤在哪一层做手术。所以目标很明确,按了电梯直上四楼。 米花中央医院我很熟了,以前有事没事会过来一趟,倒也不是因为生病,只是在这里会看见很多有趣的事情。 生老病死、不得不放弃和死都不放弃,医院是体现人类美好和残忍的地方。 我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看到了兰,被她满身血吓了一跳。 第28页 说来很奇怪,自己一身血的时候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一旦看见别人这样,就会觉得她生命垂危。 我两步扑过去喊:「兰!」 她抬起头看着我,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全都流了下来,沿着脸上的泪痕一遍遍徒劳地洗着血迹。 我抽出口袋里的湿纸巾,给她擦了一下脸,安慰道:「好了好了,我来了。和我说一下怎么了好吗?工藤伤得很严重吗?」 她额头抵着我的肩膀,两只手拽着我的外套,很快我就感觉肩头湿濡了一片,她一边哭一边说,字句含糊不清,但我基本上还是听懂了。 简而言之,事情的开始非常的平凡。小兰和工藤出去玩,结果半路上碰到了一件案子,工藤那个人,看到案子就走不动路,所以就把案子给破了。 谁知道就在他们返回的时候,他们乘坐的车上突然闯上来了一群劫匪。 工藤在和他们周旋的时候,被劫匪发现后座上有人在偷偷地用手机报警,劫匪就直接开枪射杀了那个人。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劫匪为了镇住场子,混乱下对着人群乱开几枪。 工藤为了保护小兰,腹部中枪。但是当时他并没有表现出异样,还在和劫匪打商量,最后警方到来,制服了这群劫匪。 但谁能想到他们在上救护车撤离的时候,有个劫匪突然发疯,抢下了警方配枪对着周围人群打空了枪匣。工藤躲闪不及,有一颗穿过胸膛,还有一颗打在腿上。 而在场更是有一个人被爆头当场死亡。 这听起来很像是一场突发事件。我心里却有点疑惑,沖夏油杰和五条悟做了一个手势,拜託他们调查一下当时的情况。硝子则让五条悟去搞个证明过来,实在不行的话,她就上场。 和我们的游刃有余、不慌不忙不同,兰有点自责。她觉得是她的错,如果当时她没有因为那个被杀的人倒在她身上而傻呆着未能躲开那发子弹,工藤就不会为了扑过来按下来而被打中腹部,后续也就不会因为失血行动困难而又连中两枪。 「那颗子弹……」她抹着眼泪说,「位置就在心脏旁边,医生刚才出来的时候说会尽力抢救……但是……好多血……好多血……」 我看得出来她有点崩溃,赶紧抱着她拍了拍,转移她的注意力:「好了好了,现在想当时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对不对?我们得先处理现在的事情。你通知了工藤爸爸妈妈吗?」 「没有……」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 我说不要紧的,现在情况还没太糟糕,等一切结束之后再通知他们,也省得他们在国外担心。 而且五条悟已经去搞协助证明了,等会儿就可以把工藤安安全全地送出来。 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有些疑惑,却没问,只默默地哭,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全部流干。 我怕她哭得太累,让她睡了过去之后就打电话给了父亲。 父亲听完事情始末还有点震惊,匆匆说他马上过来。 我去打了水之后把小兰身上的血迹擦干,她身上的血蹭到我身上,有点难受。 十分钟后五条悟回来了,他带来了一张证明和一个人,那个人把手术室的门敲开之后,已经消了毒换好衣服的硝子就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我抬头看着五条悟,问:「杰呢?」 他看了一眼小兰,说:「他还在调查,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我慢慢地「哦」了一声,随后问:「你把周边的人都清理过了?」 我看他衣服有些乱,指背还有一点红。看着就像是打过一顿的样子。 他在我对面坐下,翘起腿道:「对……放心好了,交给警方了。还是说你想给他们来一个混淆?」 我说正有此意。 他闻言笑了一会儿,说:「趁那些人还没走,你现在可以去试试。」 我一边起身,一边脱下外套给小兰当枕头,道:「那你帮我看一会儿。」 他点了一下头。 我于是立即离开手术室,随后找到底下鸣笛作响的警车,找到那几个被五条悟打得鼻青脸肿的人,偷偷摸摸地给他们下了混淆,听了一会儿他们的情报,确认他们还没有琴酒知道的多之后,就又返回手术室。 硝子的行动速度很快。在父亲来之前她就让工藤转入了普通病房,父亲来的时候她正好从手术室里出来,我正要上去抱一抱她,就看到我父亲从拐角沖了出来,沖的姿势不对,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我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跑去,结果就看到拐角里又飞快地探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一只手拽住我父亲的领子,把他扯了起来,这才让我父亲避免了当众出丑的下场。 我松了口气,小跑过去道:「父亲,伏黑先生。」 伏黑先生望了一眼五条悟,五条悟也看着他。 他随即道:「哦,真是意外,竟然在这个地方看到了神子。」 我有点惊讶:「伏黑先生知道悟?」 伏黑先生冷哼了一声:「咒术界的知名人物。」 五条悟歪歪脑袋说:「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大概是没有。」伏黑先生说,「我没有见男人的爱好。」 我:「……」 我敏锐地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怪异,连忙岔开了话题:「伏黑先生怎么和父亲一起过来了?」 第29页 伏黑先生面无表情地说:「你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好在我家。」 我瞭然了。 我们进入普通病房,硝子正好检查过小兰,直起身子对我们说:「她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受惊。现在估计在做噩梦。」 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小兰脸色苍白,一头的冷汗。 我道:「这不要紧,我来就好了。」 我对自己的安神效用还是非常满意的。 在确定工藤的情况之后,父亲给工藤夫妇打了一个电话,描述了一下工藤的情况,顺便说了说工藤惹上的组织的问题。 到晚上的时候,工藤和小兰醒了,他俩一醒就找对方,我则深觉自己把他俩安排在同一间房的行为非常正确。 第16章 零六年二月三日 夏油杰在晚上六点钟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一身汗,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过去后喝了一口,坐在椅子上休息,揉了揉太阳穴说:「抱歉,有点麻烦,所以晚了一会儿。」 「道歉和情报的事情等会儿再说。」我问,「你吃了饭吗?」 他愣了一下,笑了笑:「还没……」 我说我就知道,然后指了指父亲带来的保温桶,「我父亲之前回去做的,来的时候多带了几份,现在应该还是热的。」 他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拿过保温桶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有些意外地说:「你父亲手艺很好啊。」 我有点骄傲地说:「当然啦……」 要不然我是怎么完好无损地长这么大的。可以说我父亲是一个除了运气有点糟糕、不会生孩子之外什么都会的人。 他有点可惜地说:「有点想看看你父亲长什么样了。」 我还没说话,五条悟就道:「晚上就能见到了——你倒是别只讲话,快吃啊,我们还等着你说情报呢。」 夏油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闭上嘴乖乖吃饭了。 我们于是把目光投向工藤,问:「工藤,当时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那些人的枪法未免也太准了。而且行动很有秩序,感觉不像是第一次行动。但是他们好像不像是认得我的样子,从头到尾并没有对我投以太大的关注。倒是一直都在找什么东西……果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案子吗?」 「普通还有待商榷。」我说,「我们在医院里发现了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他们的目标正好就是你。」 工藤愣了一下:「是吗?」 我说:「已经送给警方了,该说的他们都会说。」 我又沉默了一下,才说,「这件事也和你父母说了,他们大概率会让你离开这里。」 「离开没用。」他摇了摇头,道,「就像你说的。如果组织真的像琴酒说的那样无处不在的话,那我除了上火星,他们怎么都找得到我。更别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的出手,就像是在组织的脸上打上两个大大的巴掌,让他们气得要死的同时意识到工藤新一的软肋,遂有了制住他的办法。 「我会尽快处理。」他最终这么说。 我却有点内疚,感觉是自己把这一切事情都明明白白地撕开了,让他们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而且在不久之后,我的父亲和我身边的人都会出现危险。 甚至包括夏油杰的父母。 五条悟和硝子我并不担心,他们都是咒术师家庭,起码的反应能力和攻击能力是有的。 但是夏油杰的父母和我的父亲却是实打实的普通人。我的父亲,我确信伏黑先生会保护他,但是夏油杰的家人…… 我说:「公安的证人保护计划可以开始实行吗?」 工藤说:「我问过了目暮警官,这件事在今天已经移交给上层。但是我们不知道公安里是否有组织的人。也不知道这个证人计划到底安不安全。」 「可现在只能试一下。」我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在计划实行的时候,我可以把公安的人脑一遍,以确保他们的可信度。」 工藤皱着眉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不贊同。 我问:「怎么了吗?」 他想说什么,又没说,摆了摆手说:「虽然觉得这对他们好像不太好……但是也确实是最安全的办法。」 我反应过来他在担心什么,不由得笑了笑,说:「放心好了,只是询问他们的身份而已,其他的事情不会多问的。」 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边上自始至终听着我们谈话的小兰见我们没有再说话的倾向了,便问:「什么是组织?」 工藤咳嗽了一声,有点心虚:「就去热带乐园那一天,坐过山车的时候我们不是看到了两个穿黑色风衣的人吗?他们就是组织的人,组织里的所有成员以酒名为代号,他们……干的是杀人的活。 那天我叫你先离开,就是看到了他们鬼鬼祟祟,跟过去之后就发现他们在进行金钱交易。然后就被他们发现了……」 他看到兰的脸色越来越沉,慢慢地说得越来越小声,到最后变成两声干笑,然后聪明地指了一下我:「不过最后被睦月他们救了啦,所以一点事情都没有——」 「工藤新一!」 工藤立马变成一只鹌鹑。 他会变成这样我早就猜到了。因为下一秒钟兰双手叉腰,大声斥责起来:「你每次都是这样!案件案件,从来都是案件!一点也不会考虑自己会不会引火上身!真是的! 第30页 就不能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吗?!难道每次你都想进手术室吗?就算是…… 就算是为我考虑一下也好,看到新一满身是血地被推进手术室。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我再也不想尝试了……」 我总说年少时候的小兰是个爱哭鬼,当然啦,现在也是一样。明明是空手道关东大赛的冠军。 可是每一次碰到突如其来的状况都会措手不及地愣在原地,每一次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受伤或死去都下意识地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每一次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都会掉眼泪。可是傻愣着也好,掉眼泪也罢,在渡过那个茫然、委屈的瞬间之后,她又能坚强地站起来,拿出自己主将的风范。 而在她傻傻地愣在原地的时候。在她痛苦地自责的时候,在她低着头抹眼泪大哭的时候,工藤都有好好地在她身边。 所以我想啊,兰这种爱哭又坚强的性子,是不是都是被工藤惯出来的呢? 毕竟她的父亲和母亲分地而居,在这样的家庭条件下,成长起来的都是过度独立的孩子。 所以我说,兰遇到工藤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所有的小性子都有人好好地宠着。就算自己要照顾不学无术的爸爸,也都还是一个娇气的小姑娘。 我一直都喜欢这种娇气。 就像无数次看见兰流眼泪一样,工藤从病床上探出身子,有点手忙脚乱地说: 「好了啦,我错了,没有下次了,你先别哭嘛。兰,对不起,我错了,下次要做什么先跟你打个报告好吗?真是……我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吗?兰——」 我笑着眯起眼睛,欣赏了一下工藤大侦探少有的束手无策,才看了看边上的五条悟。 他正对着天花板发呆,察觉到我看他,又偏过头来。而我早已经在他回头之前看向了硝子,对她道:「对了,硝子,竹谷老师有说什么吗?」 硝子看了一眼手机,淡声道:「完全没有哦。毕竟明天没有任务嘛。」 我点了点头,正好看到夏油杰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便问:「杰呢?」 他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嘴,道:「其实和你们猜测的没有多大的出入。闯进电车里的那一群人确实都是组织的人。但是他们得到的情报却是炸毁那辆电车。」 「诶?」我有点惊讶,「但是他们只……」 「对……」夏油杰施施然地点了一下头,「据说是因为在动手的时候发现放在背包里的炸?弹消失不见,所以才准备射杀全车人员。」 五条悟说:「那这样的话解释不通,这位兰小姐刚才说了吧?他们上车之后只杀了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因为发现他在报警之后才开始杀的。」 「啊,这个,他们给的理由是他们想先找到那包不翼而飞的炸?弹,最好按照原计划进行。不过发现有人报警之后就立即更改了计划。」 「提问——」五条悟说,「那兰小姐又说在中弹之后他还拖延了一段时间呢。下车被抓的时候才开始的无差别扫射?」 「不,这一段不是这样的。」工藤说,「兰少说了一段。当时在车上的还有一个人,是他制住了那些劫匪,才在警方上车之前除了一开始被杀的人之外没有受伤。」 我们都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他说:「兰可能当时没有看见,但是我看见了。是一个很高的男生——和五条君你差不多,是那种肌肉型的,不过看起来傻傻的。」 「他制住那些人之后,警方上车,抓捕罪犯。下来以后他应该是去了警局。所以场上没有人看管了,才被劫匪抓住了机会抢了枪。」 疑点串联起来了,我们又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夏油杰抬眸道:「他叫燃堂力。」 第17章 零六年二月四日 那天晚上很晚我们才回学校,大半夜的打不到车,坐着夏油杰的虹龙回去,都有点累得不行了。 哦,加个主语,我和硝子都有点累得不行了。 即使如此,在回去之前我还是顺路在山脚下买了一杯奶茶,吸管戳进去大吸一口,然后畅快地舒了一口气。 「今天真是好忙啊。」我感嘆地说了一句。 硝子点点头,她手里一杯柠檬水,那酸度是我和五条悟避之不及的。 我又偏过头和夏油杰说:「抱歉吶,杰,把你的生日搞得一团糟了。」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温柔地笑了笑,说:「不要紧……把它当成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吧。而且我也并不是很想吃蛋糕。」 我疑心他的后半句是和五条悟出去的时候吃得太多了,所以对蛋糕产生了免疫。 我慢吞吞地「哦」一声,又说:「那我给你煮一碗面吧。在中国,过生日的人是要吃长寿面的。」 他笑着问:「你从哪里看来的?」 我说:「父亲告诉我的。」 我的父亲是个中国人啊。日文名叫做清水一,中文名叫做陈清一。他说他这是专门根据中文名取的名字,蛮符合本意的。 夏油杰也「哦」了一声,道:「那就麻烦你了——话说回来,你还动得了吗?」 「动不了也要动。」我说,「是你的生日嘛……可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过去了。距离二月四日还有三个小时,我们还可以看一场电影。」 「又看电影啊。」五条悟说,「不想看……我想打游戏。」 第31页 我充耳不闻:「杰呢?」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五条悟,说:「还是打游戏吧。」 五条悟沖我比了一个「耶」。 回到高专之后,我钻进厨房里做了一碗面,长寿面按理来说应该是要人手作的一整条。 但是没有时间,我只好用挂面给他做了一份,里面还有煮了两个蛋,还顺便加了一点爽口的番茄。 五条悟没吃过,好奇地尝了一口,觉得还挺新鲜,便缠着我叫我再做一碗。 我说:「这是生日特产。要想吃的话,下一个生日我再做好了。」 他见劝不动我,自己去拿了碗筷,坐在夏油杰边上偷面吃,烦得夏油杰筷子一扔,揪着他的领子打了他一顿。 我看他实在可怜,赶紧把两个人分开了,又重新去煮了一碗不一样的面。 结果他咬着面条跟我说:「这个没有杰的那一碗好吃。」 我微笑着问:「你知道什么叫做别人的永远都是好的吗?」 他眨眨眼:「不啊,我觉得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我满意地说:「很好,那就快吃。」 他嘀嘀咕咕地吃完了面条,瘫在椅子上看我收拾桌面,眼睛转来转去,随后跟着夏油杰往电视前熘了过去。 我洗完了碗,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硝子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身上盖了一件外套,两个少年都只穿着白衬衫,一下子也不知道是谁的。 我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她察觉到我的动静,起身往我身上靠了靠,然后倒在我腿上,没了动静。 我给她捻了捻外套,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他们打游戏,不过大概是因为今天废得心神有点多,最后看着看着,慢慢就睡了过去。 我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四个人都睡在了夏油杰的寝室里。两个女孩子盖着外套靠在沙发上,两个男孩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电视还开着。我小心翼翼地拿开外套,再把腿从硝子脑袋下抽离。 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对,所以起身的时候感觉身上又麻又酸,我活动了几下,关了电视,随后去夏油杰床上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把五条悟的外套还给了五条悟。 也就多亏了室内空调开着,这两人身体素质强,否则醒来就得感冒。 我去自己的寝室里进行洗漱,然后又拿了点菜过来,推开小厨房的门做了早餐。 虽然我会做饭,但是一般为了多睡一会儿,都是去食堂吃。今天是个例外。 我做了四碗蛋包饭,量刚刚好,又煮了一锅蘑菇汤。清理厨具的时候,听到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探头出去看了一眼。 我本来以为是硝子醒了,结果发现醒的是五条悟。他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衣服,揉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刚才在地毯上滚了一圈。 他抬头看到我,闻着味走了过来,问:「你在做什么?」 我说蛋包饭和蘑菇汤,他牙没刷脸没洗的,拿过我手里的汤勺尝了一口蘑菇汤,像模像样地点评道:「有点淡了。」 我无奈地说:「你还没刷牙呢。」 他沖我眨眨眼睛:「吃完再刷,不着急。」 我哭笑不得。抬手拿下他手里的汤勺,指了指外面:「既然如此,把杰放到他自己床上去吧。」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哈欠:「不要紧的啦,他一会儿就会醒的。」 他说着跨过地板上的夏油杰,拉开门走回自己的寝室。 我摇摇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汤勺,鬼使神差地舀了点汤尝了一下。 汤不淡,味道刚刚好,只是感觉有点甜。 等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即愣了一下,就好像高山寺庙上的钟在黎明被人敲响,钟声悠远,脑内清明一瞬。 我背上立即出了一层热汗,眨了两下眼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将汤勺洗干净了,重新放回汤里。 我庆幸没人在这个时候进来。否则他肯定会发现我脸红得可以再煮一次汤。 我把我自己和五条悟的份端出来放在矮桌上,然后在矮桌边上坐下。 没过一会儿五条悟推门走了进来,赤着脚踩在地面上。然后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扒拉桌面上的碗。 我怕吵醒背后的硝子和地上的夏油杰,就用气声问:「怎么不穿鞋子?」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道:「忘了……」 然后把脚塞进了夏油杰的毯子里,恶劣地笑了一下。 我猜他肯定是拿冰脚去踩夏油杰了。因为夏油杰下一秒就「嘶」了一声,睁开眼看了一眼罪魁祸首,一个鲤鱼打挺扑上来按着五条悟的脖子说:「你想死?」 五条悟沖他「嘘」了半天,「硝子还在睡呢!」 夏油杰看了一眼硝子,再看看他,利落地往他后脑勺上揍了一下。 我看他俩闹完了,指了指厨房:「早餐在里面。」 他脸上被吵醒的怒气消下去了些许,问我:「睦月,起这么早?」 我看了眼时间,笑了笑道:「杰,你应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吧?」 他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几点了?」 我:「已经九点半了。」 理论课一节都上完了。 他抹了把脸,说:「算了……一节课而已。」 然后趿拉着拖鞋去了盥洗室。 第32页 大概是动静太大,没多久硝子也醒了,从沙发上滑下来把脸贴在我后背,问:「早餐是什么?」 我从善如流地回答:「是蛋包饭和蘑菇汤。」 她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回去刷牙洗脸了。 早饭之后我接到工藤的电话,没意外工藤夫妇对他的行为表现出了难得的严厉。 可是严厉过后,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不过当听到工藤说优作叔叔也会加入调查之后,我确实松了一口气。毕竟优作叔叔的实力非常强横。 同一时间夏油杰和自己的父母打了电话,跟他们说明了一下情况,一家人在五条家的帮助下迅速找好了一个新的落脚点,就打算立即搬家。而因为人手不够,我们一年级全体出动帮忙。 夏油的父母是很慈祥的两个中年人,母亲是个大美人,笑起来和夏油杰很像,风情万种,特别吸引人。而父亲是个非常高而且严厉的人,眼睛和他一样小。 夏油夫妇看见我们的时候,表现得非常高兴,一直在跟我们说话。 我能感觉夏油妈妈特别喜欢我,那种眼神就跟看女儿一样慈祥。我后来趁着夏油妈妈收拾贴身衣物的时候偷偷拽了拽夏油杰的袖子,问:「你妈妈是不是从你小时候起就特别想要一个女儿?」 他笑着看了我一眼:「对……」 我又问:「那你小时候不会是被当女生养大的吧?」 他脸上的笑容裂了一条缝,抬手按着我的脑袋,笑得特别阴森:「真可惜呢,我的童年生活非常正常!」 我遗憾地嘆了一口气,还以为能从他们家的相册里找到什么夏油杰的女装照呢。 夏油的新家在我家附近,四丁目,搬家的时候父亲也来凑热闹。他估计是刚从赛马场回来,身边还跟着毛利叔叔和伏黑先生,毛利叔叔和伏黑先生你一言我一语地吵架,父亲在中间当个和事老,看见我们眼睛一亮,立即就沖了上来。 夏油杰是第一次见伏黑先生。因为这个人夸张的体格而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问了好。 我现在想起来都挺感嘆,明明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气氛还蛮和谐的嘛,结果后来就变成了阴阳怪气,不过说到底,还是伏黑先生的错。 第18章 一八年六月二十日 伏黑先生和后面发生的很多事情有关系。要想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讲清还得费很大力气。 而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人——虽然我总在动脑——所以等什么时候我觉得可以从头去思考他们之间的关联的时候,我再去思考好了。 而且距离一切开始发生还有一个季节,在此之前我们都还是快快乐乐比较好。 当然现在尘埃落定也还蛮快乐的。 第一本日记本在零六年三月十日终止了。看完整本日记花了我一下午的时间,用一下午去回顾一年,这种感觉实在奇妙。 晚饭的时候我去了食堂,没在里面看见学生,就打了个电话给夏油杰。 电话铃响了没两声就被接起来,我问道:「那些孩子们呢?」 他那边声音很是嘈杂,有人在大喊,有人在大笑。他应该是往外面走了一点。所以背景音低了许多,接着他自己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我带他们出来吃饭了。」 我问他:「怎么那么吵啊,你们去哪了?」 我按着太阳穴说:「酒吧?」 他没吱声,我嘆了口气:「夏油老师,麻烦你当个好老师,不要带坏未成年人。」 他打着哈哈把话题岔开了去:「地址已经发给你了,附近还有一家奶茶店,来的时候顺便带一些吧。」 我认命地说:「想喝什么?」 他应该是为了唬我而临时下的决定,我一问,他就拿远了手机去问学生,接着我听到了长长的一串名单。 「你把整个高专都带了过去??」我忍不住说,「你这是聚会吶?」 「难得悟不在嘛。」他笑嘻嘻地道,「孩子们说要庆祝一下。」 我摇摇头:「被那傢伙知道你们就惨了。」 他却不怎么在意地说:「不要紧的啦,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我说不过他,只好咕哝了两句,随后开车去了他给我的那个位置。那里确实是一座酒吧的地点,酒吧门口是一条深夜里无人会经过的小巷,倒也并不脏乱,只是路灯昏暗。 唯有门口上亮着的霓虹灯牌一颤一颤地照亮不足半里的路面,给人下一秒就会熄灭的既视感。 隔着一扇老旧的门,里头重金属摇滚的声音顺着门缝撞进寂静的夜里,让周围连只麻雀都没有。 我推开门,还没有进去就被里头胡乱晃着的灯光闪了一下眼睛,干脆将手抬起来搭在眉骨上,踩着一地板的礼花碎屑走了进去。 这里面的装潢倒是不像它外表看上去、听上去那么纸醉金迷、意乱沉迷,至少地面干干净净,半开放的区域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人,只是很符合酒吧气氛地在桌面上倒着空酒瓶,男男女女拥抱着醉倒在沙发上。 我一路路过了几个小区间,随后在里头找到一间标号为「3」的包厢,敲门走了进去。 和外面更加不同,这里面坐着的大多都是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偶有几个成年人,也都安安分分地坐在桌边吃着小菜、慢条斯理地喝着酒,说话的声音平缓冷静。 第33页 我在硝子边上坐下,问:「医务室里没有事情了吗?」 她抬起眼眸,眼角有点红,衬得那颗泪痣越亮。 「啊,多亏了那傢伙。」硝子懒洋洋地说,「给我空出了一天的假期。明天要出去玩吗?」 夏油杰倾身过来说:「怎么只说悟?我也有份诶。」 硝子随口说:「哦,还多亏了这傢伙。」 夏油杰砸了一下舌,看起来对她的敷衍很不满似的。 我笑着道:「当然可以,不过想去哪玩?」 硝子说:「随便……拿地图看看吧?不过附近好像也没什么可以玩的地方,以前都玩过了。」 我贊同地点了点头。以前在高专的时候,我们就会趁休息的时间去各个地方玩一下,做任务的间隙里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地方了。这样说起来,除了出国,好像没什么可以玩的地方了。 一下子在地点里犯了难,边上的野蔷薇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探过身子过来说道:「那就去逛街呗。买买衣服和吃的,保证很快乐啦。」 我和硝子都笑了起来,互相看了看对方身上的衣服,就说:「你没把衣服换下来。」 因为我们到现在身上都还穿着白大褂,硝子是因为穿得太久了,已经习惯性地把白大褂当日常衣服穿。而我纯粹是因为懒得换,毕竟我也不需要去做手术。 于是我们都偏过头,笑着说:「衣服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啦。」 「不过喜欢好看的东西是女生的天性吧?」野蔷薇说,「你们一看就知道是逛街太少了。」 歌姬前辈也挨着我们坐了过来,说:「确实,睦月和硝子这几年很少去逛街了,好像衣服都还是以前的……」 她说着看了一眼我身上的衣服,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睦月不算。但是硝子你呀,真的该去买一些新衣服了。整天白大褂一点都不好看。」 「是吗?」硝子笑着说,「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明天去买一些衣服吧。新宿怎么样?」 我当然说可以,去哪里对我来说无所谓,只要身边有人陪着就好了。 包厢里大家说话都是叽叽喳喳的,围着一张小桌子坐成了同心圆,我和硝子靠在角落里,她指了一瓶酒让我尝尝看,我没敢尝。 上一次喝酒还是在高专的时候,五条悟一杯倒,我一杯耍酒疯。硝子回想起那一个晚上的混战,也心有戚戚,没一会儿又笑起来说:「挺好玩的嘛。」 我敬谢不敏。 毕竟我既不是硝子也不是夏油杰,更比不上伏黑先生,甚至连歌姬前辈都不如。叫我喝酒就等于叫我当众社死,我是再也不想经历那个晚上了。 玩到稍晚一点的时候,五条悟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手机在口袋里闹了两声,我就接起来,还没开口说话,他就跟什么似的大声嚷嚷起来:「你们背着我去哪里玩了?」 我说:「这不叫背着,这叫光明正大,集体出行。」 「我没看到就是背着嘛,肯定是杰撺掇你们去的吧?我就知道是那傢伙,今天我走的时候他一脸噁心的笑容。」 夏油杰听到他的声音,便凑过来,示意我扬声。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他便对着手机说:「拜託,这是孩子们一起要求的诶。」 「他们才不会来这种地方,一定是你又说了什么话了,你这个思想龌龊的大人!」 「要我给你听听学生们说了什么吗?「那个笨蛋终于不在了,今天好好地庆祝一下吧」,我只不过是给了一点小小的建设性意见。」 「诶——怎么可能,我可爱的学生们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杰你肯定是曲解了他们的意思。」 「我没有哦,悟就是笨蛋啦。」 「不是,是世界第一大帅哥,最好的人民教师。」 「要点脸吧,你的节操都碎了一地了。」 「本来就是,不信你问睦月——对吧,睦月?」我听到他声音带着笑意,问,「五条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大帅哥!」 夏油杰反驳道:「不能问睦月,犯规了。」 我笑着应了一声:「悟说的对。」 他立即得意洋洋:「看吧看吧。」 「那我呢?」夏油杰看着我问,「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我内心叫苦,两个幼稚老师之间的战争做什么要牵连到我? 嘴上倒是笑盈盈地说:「嗯,杰也是。」 夏油杰扭头,效仿着五条悟对手机说:「看吧看吧。」 五条悟在对面「呕」了一声,「她那是在安慰你。」 我嘆口气,把手机放进夏油杰手里,然后往硝子边上靠了靠。 学生们见幼稚老师找了个角落互怼去了,就凑到我边上吐槽:「那两个人怎么这么幼稚?」 「心智还在三岁吧?」真希说,「真是,多大的人了,竟然还会这样吵架。」 我托着下巴笑着说:「这样很好嘛。」 她不太理解。他们都不太理解。因为他们不知道发生在过去十多年的一切悲欢。 所以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看着这两个人像以前一样吵吵闹闹就会觉得很美好,不过我也并不想让他们去理解。 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没必要让这些孩子们经历。 大概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后半场歌姬前辈喝醉了,踩在桌子上大骂五条悟和夏油杰,边上一圈学生对他们仨之间的摩擦略有耳闻,趁这个时间笑嘻嘻地套话,还真被套出来了不少。 第34页 悠仁问,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以前和现在一样幼稚吗? 歌姬前辈豪气地灌下一口酒,说:「那两个傢伙高专时候就是个人渣!」 学生们齐齐「诶?」了一声,又纷纷贊同地点头。 歌姬说:「哪有人会打架差点毁掉半个高专啊?!出任务的时候就跟二哈一样收都收不住,呲熘一下人就没了,叫他们放帐也不放,害得我们一群人被骂。 而且!他们自己出任务那就无所谓了,哪里会有人在出任务的时候不准别人动手——你说对吧?睦月!」 我「啊」了一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泰然自若地应声:「是哦……和他们两个出任务,都不让我出手的。不过原因是他们要比赛啦,如果我出手的话就比不了了。」 但是歌姬前辈不是。 我记得歌姬前辈被拒绝帮助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给出的理由是—— 「他说什么我太弱了?!还说我唱歌难听,出手和没出手一样,叫我别碍事?!你们说说这是人话吗?!」 我捂着脸往旁边躲了一下,不让他们看见我快要控制不住的笑容。 但是相比我的善良,当事人之一的夏油杰却毫不客气地笑起来,说道:「歌姬那个时候确实不太行嘛,当然啦,现在也差不多。」 歌姬前辈一个猛虎甩头,一边尖叫「夏油杰」,一边把手里的酒瓶子砸了出去,然后被夏油杰一个咒灵吞了下去。 「歌姬就是因为脾气太糟糕所以到现在都没人喜欢哦。」这傢伙施施然地说,「好歹温柔一点吧?」 歌姬气得手指发抖:「我碰上你们两个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夏油杰笑眯眯地反驳:「怎么会呢?应该是用完了八辈子的好运气才对吧——」 他扭头看着我,「对吧,睦月?」 我点头。我确实一直认为人与人的相遇是世界上机率最低、最美好的事情。两个人能相遇,一定是在佛前修了几千年才换来的缘分。 不过显然歌姬不这么想,她觉得她上辈子大概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 所以这辈子老天派了这两个傢伙过来折磨她。 她吊着嗓子说:「不准问睦月,睦月的意见不成立!」 学生们嘀嘀咕咕地问:「诶,为什么啊?这是在排挤睦月老师吗?」 夏油杰和歌姬都愣了,笑着问:「怎么会这么想?」 「你们没发现吗?」歌姬说,「问睦月的话,很多事情她都觉得很好啊。但是这种肯定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能被採用的——特别是面对这两个傢伙的时候!」 我干笑了两声,「这说明我比较乐观嘛。」 「已经不只是乐观的范围了吧?」夏油杰吐槽道,「我看你就是心大。」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19章 一八年六月二十二日 到底是心大,还是乐观,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不太喜欢去往坏的一方面考虑。因为我是真的觉得很多东西都很美好。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吶,回忆啊,过去啊。生活嘛,就是开开心心的,操心太多会让自己老得很快的。 在这一点上,我和灰原特别有共同话题。 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是乐观的本性。所以被高专里的所有人称为「傻兮兮的二人组」。 但是确实也只有我们才能理解对方的乐观到底是出于一个什么样的原因。 灰原全名灰原雄,是我小我一级的学弟,也是夏油杰的小天使粉丝。 五条悟总说,按照我的理论,不知道夏油杰在佛祖面前求了几万年,才会得到这样一个崇拜者。我说,应该是我们吧?花了很大的运气才会遇到灰原呢。 说这话的时候,灰原雄挠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们,随即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说: 「我觉得应该是我花完了所有的运气才会遇到你们吧?五条前辈、夏油前辈、睦月前辈、家入前辈,还有七海,都是特别好的人。 遇到过这一次,可能以后都遇不到了。这样想一想,都会为下辈子的我感到同情啊。」 这话说得十分熨帖,五条悟高兴地把自己的蛋糕分了他一个,灰原愣了一下,随即感嘆道:「五条前辈真是个好人啊!」 我不忍直视。 只不过今天这场小聚会,不知道灰原是不是又和七海出任务去了,我没见着他们两个人。所以聚会上变成了我一个人独自被「批判」。 后半场歌姬前辈喝得太多睡了过去,全场唯一没喝酒的成年人只剩下我,我只好辛辛苦苦地分了几批把所有人送回高专。 最后一批返回后,我回了寝室,洗去一身酒味与风尘,随手拿了一本书。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怦然心动》,我看到这个名字,就想起来当年我第一次看见五条悟的时候正好手里就拿着这本书。 时过境迁,再碰它的时候,我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我乐于体会这种重读一本书时不同的心境,便趴在床上悠闲自在地看了起来,后面两天我都在看书,要么就是出任务,以至于一时间忘了再去翻阅我那些日记。 两天以后,五条悟拎着行李箱回来了,进门后他先气势汹汹地去找夏油杰算帐,随后熘达到咨询室,敲门两下,道:「睦月老师,我来咨询了哦。」 第35页 我笑着说进来,他就拎着个袋子晃晃悠悠地走进来了,一屁股在我对面坐下。 「吶,给你带的书和奶茶。」他一边放袋子一边调整姿势,那边的沙发还没坐热,就又转移到我这边来,斜着大半个身子看我手里的书,「你又在看什么?」 我翻到封面,给他看了一眼。 「《致悼艾米丽的玫瑰》……我记得这本书你看过。」 我有点惊讶:「你记得?」 他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两只手搭在搭在沙发沿上,翘着二郎腿点点头:「我上次在你房间里看到过。」 「这样啊……」我偏偏头,「在沖绳玩了什么好玩的吗?」 他闲着无聊,后脑勺抵在沙发上转了半圈看着我,咕哝着说:「没什么好玩的。」 「那有什么好吃的?」我从善如流地改口。 说到这个,他好像来了点兴趣,扳着手指跟我数:「海鲜、拉面、烤肉、定食、饭糰、水果塔、咖啡——我上网查了一下有哪些好吃的店,发现这几年的变化是真的大啊,很多东西都还挺好吃的,下一次聚餐的时候一起去那边吧?」 我自然说好,伸手过去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两本书和一杯奶茶,估计是刚才才买的,还带着凉意。 书是我没看过的书,这么些年比较知名的书我都看过了,没看过的大概就是近年来新出的书。 是两本推理小说。 我托着下巴看了看其中一本的简介,转头道:「这本书——」 话音戛然而止。 他也没有出声问我怎么了,就那么大咧咧地把自己瘫在沙发上,呼吸平稳绵长,难得安静。 睡着了? 我心里揣测着,然后又一次地感嘆自己这根安神香威力越来越强大,最强都难以幸免。 虽然明知道他身体素质过分强悍,但是也并不是非人生物。毕竟我至今为止还记得高专时候据夏油杰说他在空调房里就穿了条裤衩然后打了一晚上游戏最终把自己成功弄发烧的英勇事迹。 于是起身到飘窗上把我用来盖腿的毯子拿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了他身上。 在这全过程中一定得是小心翼翼地,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因为这傢伙五感很敏锐,一点动静就醒了,而平常的事情又那么多,好不容易才睡一次觉。 所以啊,就好好地睡着吧。祝你好梦。 我之前认为,我应该在咨询室里加两张床。因为很多时候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慢慢地睡过去,靠在沙发上,梦里是他们最美好的回忆,或者是梦想中的幻象。只是每每熟睡都躺在沙发上,起来的时候难免会觉得有点身子不舒服。 我跟夜蛾校长提过这件事之后,他就派人把咨询室隔壁打通了,变成了一间休息室,有柔软的床和香薰。 无论是上午还是下午,阳光都能慢条斯理地穿过明净的窗户落进来,在地面上撒上一层温柔的毛毯。 飘窗也在休息室里,一般是我用的地方。而床……大多数时候也是我在用。其他人在沙发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我又不好意思把他们叫起来。 就像是五条悟这种情况。 他仰着脖子睡,大概是觉得有点难受了,往边上偏了偏,没一会儿又难受了。 于是手从上面滑落下来,我极有先见之明地往前坐了一下,那只手臂才没有砸在我身上。 沙发是真皮的,高专衣服的布料和它相性极差,坐在上面的人姿势不对,就会从沙发上滑下来。 所以我一点一点地看见五条悟从沙发上滑下来了,不免觉得好笑,忍了半天,差点怀疑自己要断气了,他才「悠悠转醒」,腿一蹬又坐了上去,打了个哈欠。 我没再忍了,笑着说:「不睡了吗?」 「睡不舒服。」他揉着脖子说。 我指了指休息室的位置:「里面有床。」 他摇摇头,好一会儿说:「借我靠一下。」 我有点愣,随即想到他大概又是需要我的术式帮忙了,便往边上坐了坐,给他空出一长段位置,应声道:「可以哦……」 「麻烦你了。」他说道,随后调转了姿势,两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脑袋枕在我腿上。 会选择膝枕这个姿势休息,完全是因为他靠不到我的肩膀。两个人身高差有点多,他弓身迁就我未免太过困难,再加上高专时期时大家也都会互相枕着休息,所以我们对这个姿势的接受良好。 我靠在另一端的沙发边缘,将手里的书摊开来放在扶手上,余光瞥见他有些不耐地勾下眼罩,蓝眼睛眨了眨适应了一下灯光,然后看着我笑了笑,我把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说:「睡吧……」 「晚安……」他两只手放在腹部上,很乖地说。 我有点想笑,就没出声地笑了一下,低头去看书。 看书,有点看不进去。 我虽然现在自诩是个平静的人。可是这傢伙在身边的时候好像就没办法平静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吵,还因为我总忍不住看着他。 那白纸黑字晃了两下,然后模糊了,我的视野中心又变成了这个占据我人生二分之一长度的傢伙,腿上不属于自己的热意炙烤着皮肤,散乱的头发令人有些痒。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几根闹人的头发拨开了,重新收回自己的视线,落在书上。 然后没两秒钟,视线再次偏移,同时内心感嘆,这个傢伙怎么快要奔三了还是这么一张可以去冒充高中生的童颜,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第36页 毕竟看看同级的夏油杰,风情万种的蛊王,温和的皮囊都掩盖不住皮下的黑泥,吸引力十足; 看看二十七岁的七海,身板挺直,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成熟男人老练的可靠感; 再看看二十六岁的伊地知,消瘦的脸颊、大熊猫的黑眼圈充分地展现了底层人民的劳苦。 所以说这傢伙的条件真是人神共愤的好,有钱有颜有权有势有人际有实力,性格虽然稍微糟糕了一点,但还是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 这样罗列下来一看,总觉得这傢伙就是世界的主角。好得有点过头了。 我百无聊赖地在心里幻想五条悟五十岁时候的模样,随后悚然地想,这傢伙会不会五十岁了还顶着这样的一张脸,然后出去招摇撞骗? 毕竟以他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要去投诉处把人给捞回来,对他说教——悟已经是五十岁的老头子啦,拜託乖一点好吗? 然后那张十八岁的脸笑嘻嘻地看着你,一米九的身高大长腿两三下从你边上离开了,说道:「就算是五十岁了,身体还是一样强壮啊。」 然后该怎么做怎么做,不见半分收敛,甚至变本加厉。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脑内乱七八糟的幻想终于使我的视线转移,渡过前面一段的不适应期之后,我就能静下心来,好好地看书。 如果不是他突然翻了一个身的话。 沙发陷下去一点又起来,手掌顺着他的脸歪了下来,我下意识地重新盖住他的眼睛,感觉他的呼吸十分有规律地落在我腿上,温热的,脸颊上的肉也软软的,毫无阻碍地与腿上的皮肤紧紧相贴。 要命。 我整个人僵直着坐在那里,心想,早知道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就不贪凉快,好好地穿丝袜了! 第20章 零六年三月二十一日 我一度怀疑安神香的效用对自己也是同样有效的。因为在习惯他的呼吸之后,不知不觉中,我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地意识到我睡过去了呢?因为我看到了梦里的景象,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里慢慢放着的都是我的青春,片段似的一跳一跳。 我在这些片段里走着,走着走着,突然掉进了其中一个。 这段回忆里的主角不多,就三个,但站队分明。 我和硝子站在一起,对面是个子偏高的少年。 那少年剑眉星目,长了一副好皮囊,可惜好看得十分大众化。 既没有五条悟那种出尘的惊艷。没有夏油杰的那种温柔盖不住的腹黑,也没有硝子那种懒散的颓唐美。他就是好看,只是看过就忘。 当然,这对于我这个看尽红尘的人来说是这样的,对于其他人也许就不了。 毕竟这少年在大众审美上确实能算是一个明星一样的人物。 这个少年,我私心里不太想要回忆他。但是他及他背后牵扯出来的一系列事情却令人世界观破碎,直到今日我都还有点恍惚。 他是七海和灰原的同级生,叫做矢尾诚,术式和夏油杰有点像。 但矢尾诚能够将咒灵祓除之后纳为己用。但是有关于祓除了怎么纳为己用这一点,我有些猜想。但是在还没有把所有东西讲清楚之前,我并不打算说出这种猜想。 在三月份下旬的时候,咒术高专的一年级新生入学了。因为竹谷老师出差,而同级生们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所以只剩下较为清闲的我来带领新生参观校园。 在约定地点等待的时候,五条悟给我发消息说想吃巧克力泡芙,我便去买了一盒。 回来的时候发现人群里一个黑发的高个子少年正东张西望,我一出现,他便立即看到了我,随即朝我走了过来。 「前辈……」他在我面前站定,笑着说,「是东京咒术高专的前辈吗?」 我点点头,「我叫睦月,二年级生。」 他歪歪头,两颗虎牙很显眼:「啊,我叫矢尾诚,睦月前辈叫我诚君就可以啦。」 我看得出来他性格是比较开朗的,只是我还没有那种见人第一面就直呼名字的习惯,于是只是笑着道:「矢尾君……」 就和一开始喊「夏油君」「五条君」一样。 矢尾诚并不意外我不领情,笑着耸了耸肩,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巧克力泡芙,问:「前辈这是打算买给别人吃的吗?」 我点了点头。 他又指了一下不远处:「我知道哪里还有一家甜品店,那里面的甜品都很好吃,比较甜,而且还挺便宜。想必前辈会喜欢。」 我有些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等剩下两位新生来了之后再说吧。」 他还是笑着应了一声好。 我当时隐约察觉到这个新生有点令人不舒服的怪,只是没找到那怪异的点。 并且在接下来的一路,他都表现的非常正常,像个很普通的一无所知的一年级新生,问我各种关于高专的事情。 我带着一年级新生在学校里绕了一圈之后,就放他们自己去整理寝室,临走前矢尾诚叫住我问:「前辈,晚上会有一年级的迎新会吗?」 他眼睛放光地看着我,让我有点忍俊不禁,回答道:「要看你们的班主任怎么说。」 他颇为失落地「哦」了一句。模样有点像是一条蔫嗒嗒的小狗。令人好笑。 第37页 我返回医务室之后,就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和硝子说了一遍,硝子一边给人治疗一边随口说:「看来今年一年级很热闹啊。」 我也点点头:「不知道京都校那里怎么样。」 虽然现在才三月份,但是我已经开始思考起八月份的交流赛了。 硝子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地把头转了回去,细心处理伤口。 晚饭的时候我和硝子去食堂吃饭,才刚点好餐准备坐下来,突然就听到有人在喊:「前辈!」 声音还有点耳熟。我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就发现矢尾诚站在门口,正兴奋地沖我摆手。 我一开始只当他是人生地不熟,想要找个认识的人一起,便抬手沖他招了招,示意他过来一起坐。 他很快就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在我边上坐下。 我对硝子说:「这是一年级新生,矢尾诚。」 又对矢尾诚说:「家入硝子,我的同级生。」 硝子沖矢尾诚点了点头:「你好……」 矢尾诚说:「请多指教。」 简单认识之后,矢尾诚问我:「前辈,能不能推荐一些好吃的东西吶?」 我眨了眨眼睛,道:「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会喜欢吃什么。不过我的话,我比较喜欢吃芝士焗饭,还有肉松厚蛋烧也挺不错。」 「谢谢前辈。」他笑着说。「我去点来尝尝看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便已经起了身,朝着点餐处走去,我扭头回来吃饭,感觉硝子在看着我,就抬头「嗯?」了一声。 硝子慢吞吞地说:「这个一年级新生,有点奇怪。」 我说:「对,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哦?」硝子笑着问,「你觉得哪里奇怪了?」 我意识到一点她的打趣,有些纳闷,却还是乖乖地说:「不知道,只是感觉上。」 硝子轻笑了一声,便低头专心吃饭,我再问她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不回答了。 没过多久,七海和灰原从食堂门口走了进来,我想着要带新人适应环境,便朝他们招了招手。 在一年级的三个人当中,灰原开朗,七海稳重,矢尾神秘,这是我当时的一个想法。 灰原看见我就拉着七海走了过来,首先道:「前辈们好!」 他笑着说,「我叫灰原雄,请多指教。」 边上的七海说:「七海建人,请多指教。」 硝子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灰原就问:「二年级是只有两位前辈吗?人这么少的?」 我笑了笑,回答说:「二年级的人是四个年级里最多的了,我们一共四个人,还有两个男孩子,他们现在在出任务,大概要晚上才能回来。」 「任务啊……」灰原摸着自己的下巴说,「二级咒术师以上才有独自行动的能力……七海,你现在是几级啊?」 七海平静地说:「学生证要在明天上课的时候才会下发,现在你是没办法知道自己是几级的。」 灰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道:「哎呀,一下子就忘了。」 我们都轻轻笑了一下——七海没笑,他似乎并不屑于浪费力气去和我们一起做这种礼貌性的动作,他只是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食堂点餐口,然后说:「先去点餐吧。」 他首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灰原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笑着对我们说:「那前辈,哦们先去点餐,过一会儿再过来。」 我说好,顺便给他们推荐了一下芝士焗饭,灰原冒着星星眼说他最喜欢的就是芝士焗饭,然后飞快地拉着七海蹿到了点餐口。 我对硝子说:「总觉得七海和灰原在一起很好玩呢,一个那么冷淡,一个那么开朗。」 硝子说:「冷淡?你是指七海?」 我点了一下头:「硝子不觉得吗?」 硝子摇了摇头:「那孩子与其说是冷淡,倒不如说是稳重吧?他可没有半天一个字都没有而且还甩脸色哦。」 我琢磨着她这个形容有点像生气时的五条悟,不由得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矢尾诚很快就拿着托盘过来了,那托盘里装着芝士焗饭。他在我边上坐下,说了一句「我开动了」,便低头吃了起来。 再过了大概五分钟,灰原和七海走了过来,我们这一桌坐满,但是都不太熟悉,话题有点少。 所幸灰原负责将气氛炒热,没让我们吃饭吃得过于安静而有些尴尬。 饭后我和硝子一起走,矢尾诚叫住了我,笑着问:「前辈今天有任务吗?」 我说没有。他便不好意思似的抬起手颳了刮脸颊,道:「嗯,那个,我第一次来东京,有点不熟悉,想要买东西,不知道前辈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认一下路……」 我当然说可以,扭头看向硝子,她也没什么意见,对我说:「回来的时候记得买包烟。」 我反对说:「抽菸对身体不好——」 她笑眯眯地沖我摆了摆手:「拜託你啦,睦月。」 「我肯定不会带的。」我说,然后笑道,「给你带一盒薄荷糖吧?正好杰也需要。」 她佯装抱怨着说:「给我带东西的话就不要提别人的名字啦。」 「是是——」我回头看向矢尾诚,「我们走吧。」 我对东京的熟悉程度还算可以,问了他想要买什么东西之后,就带着他去了商城。 第38页 然后出于一些原因又去了小吃街。 在小吃街里走的时候,矢尾诚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指了一下一个角落,说:「前辈,那里是什么?」 我有点好奇地看了过去,道:「哦,那是手作坊。」 手作坊边上紧挨着一家糕点店,不是蛋糕,而是小糕点,在商铺外面摆出来的有绿豆糕、红豆糕、桂花糕什么的,都被做得很漂亮,感觉上不太像是日本的。 我走进去看了之后,才发现在活动宣示的小黑板上写着中文字。 店老闆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木柜之后,正低头给一块白糕点雕刻。 我等他落下最后一笔,才问:「老闆,可以给我每一样都来四个吗?」 「每一样都来四个?」他看着我笑了笑,「会很多的哦。你带得回去吗?」 「不要紧啦。」 老闆用一个木盒子给我们打包,那盒子可以一层一层地抽出来,样式很简单,但是却很漂亮。 「老闆……」我忍不住问,「这盒子会很贵吗?」 他笑着问:「做起来很简单,但是确实有点贵,要我给你换一个盒子吗?」 「不用啦……」我说,「这个盒子很好看嘛,贵一点也是应该的。」 「哈哈,这个不算好看了。我以前可是见过比这更好看的,那些才是真的贵,不过也确实值得。」 糕点打包好了,就像老闆说的,有点重,矢尾诚问我可不可以帮忙,我笑着拒绝了。 「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咒术师,拎个小盒子又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气。」 「但是这里离学校很远哦,一直提在手上估计会很累的。」 「那就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光让你拿有点不太好。」 他只好点点头。 从细节上来,矢尾诚说是个很贴心的人,换句话说,是个很绅士的人。 我们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他会主动地走在靠马路的一侧; 人群拥挤的时候,他抬起一只手虚虚地拢住我,将人群和我隔开; 超市里购物的时候,放在高处的东西他会徵询我的意见然后帮我拿下来。 诸如此类,如果我不喜欢五条悟的话,大概也会因为这个人的贴心而感到温暖。 当然因为喜欢五条悟,所以觉得这个人更加绅士。毕竟五条悟随心所欲惯了,让他帮个忙他还要嘲笑你两句,然后才帮忙。 不过大概人就是这样的,喜欢了一个人之后,再看别的更好的人,只会象徵性地感嘆一句,羡慕一下,随后就再也没了动作。 第21章 零六年三月二十一日 我们坐车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钟,在路边小店里吃了一顿饭,还买了一个可丽饼。 到校的时间还要再晚一些,我给五条悟夏油杰和硝子发消息,说我买了好吃的东西,让他们到我房间里来集合。 来的最快的是硝子,她就在隔壁,门一开一关就过来了,我把薄荷糖给她,她遗憾地嘆了一口气,还是扔进了口袋里。 接着夏油杰和五条悟敲了门,门没锁,他们也只是象徵性地敲了一下,然后就走了进来。 「买了什么?」五条悟在我边上坐下,伸手扒拉购物袋。他扒拉了两下,没找着好吃的,就转头就拉那个木盒子。 木盒子的第一层被他拉开,他「哇」了一声,整个人洋溢着高兴的气息,把盒子抱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问我。 我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是中式糕点——别抱着,我们不吃啦?」 他一边把盒子放下一边伸手拈起一块,两口搞定一个,摸着下巴沉思,然后说:「有点没尝出来味道,我再吃一个。」 他将魔爪伸向剩下的三个,杰和硝子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将自己那一份抢了回来,我也迅速伸手捞起我的小糕点,张嘴咬了一口。 这是红豆糕,味道偏甜,沙质感很足,但是并不粘牙,确实是我和五条悟喜欢吃的类型。 「味道不错。」我说,「下一次可以继续买这一家,只不过价钱有点贵。」 「是在新宿吗?」硝子问我。 我摇了摇头:「在新宿边上的一条街里。」 「下次一起去买好了。」她说。 这份糕点被我们四个人吃了个精光,吃完之后我本来想让他们回自己的房间,没料到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提议要来玩游戏。 我有些头疼地问:「又是什么游戏?」 他说:「别那么勉强嘛,很简单的哦。国王游戏。」 「什么?」硝子道。 我给她解释:「就是一群人抽号,抽到国王牌的人可以向其他人提出命令,而其他人必须服从。」 其实玩的就是命令这个部分,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玩的,只是夏油杰跃跃欲试,甚至还说: 「国王游戏的话,就我们四个人玩也太没新意了吧?把一年级和歌姬、冥冥前辈叫过来怎么样?」 我说:「冥冥前辈肯定是不会玩的,她对这个没有兴趣,而且歌姬前辈今天下午才做完任务回来,去打扰她有点不太好吧?」 「不要紧啦。」五条悟说,「大不了帮她处理一下明天的任务就行了。睦月和硝子去叫歌姬,我和杰去找一年级。」 「喂,悟——」 这个人一手拽起夏油杰,直接就跑了出去。 第39页 我和硝子面面相觑,我问:「那要去吗?」 硝子说:「去吧,反正前辈的任务被他们包了。」 于是我们两个走出去,在隔壁敲了歌姬前辈的门,她似乎还没有睡觉,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白布一样的脸从门里探出来看着我们,含糊不清地说:「睦月,硝子,有什么事吗?」 「要来玩游戏吗?前辈。悟和杰说你明天的任务他们包了。」我笑着说。 歌姬前辈问:「又是五条那傢伙的主意吧?」 她嘆了口气,「除了你们还有谁吗?」 「一年级的小朋友们。」 「冥冥不来吗?」 「还没问,但是我猜她不会来。」 歌姬说:「也是……」 所以最后我的房间里聚集了一批人,大家盘腿在沙发边上坐下,然后或兴致勃勃或一脸麻木地盯着我们中间那个酒瓶。 酒瓶是硝子的。我用眼神谴责她现在不仅抽菸竟然还喝酒,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减短自己的寿命。而她只是托腮笑着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就无奈地嘆了口气。 真是,这招不是我的专属大招嘛,怎么被她用起来了。 所有人抽好号码之后,硝子转动酒瓶,酒瓶在地面上飞快地转了几个圈,然后慢慢地停了下来,滚了两下,最后指向了硝子自己。 五条悟说:「硝子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硝子说:「不是,但是它大概是看我很有国王的风范吧——三号和一号去给我买两包烟。」 我:「……」 「硝子……」 「嘘……」她竖起手指抵在唇上,沖我眨了一下左眼,「我现在是国王哦。」 我:「……」 她长得太好看,这么一个动作我都觉得她是在撩我,不由得抱着腿自闭了一下,思考是不是我的思想太龌龊。 但是余光中看见硝子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我立即就觉得不是我的问题了,并且在心里痛斥她不讲武德,竟然使用美人计。 一号和三号正好是灰原和歌姬,歌姬一边在碎碎念抽菸的坏处,一边在手机上记下了「欠债」,毕竟现在出去买是不可能的。 有了硝子的漂亮开头之后,接下来的五条悟也有学有样,直接让在场所有人欠了他一份甜品,抱着我的零食笑得很得意。 第三轮也还是中规中矩买东西。但是第四轮开始就朝着正常的游戏进行了过去。 在第四轮里拿到国王的是矢尾诚,他的视线在我们身上看了一圈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那就七号唱首歌吧。」 夏油杰说:「可惜……」 我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他笑眯眯地说:「我还以为你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指令呢,原来只是唱歌啊。」 矢尾诚无辜地道:「哦?前辈你在想什么啊?」 夏油杰说:「什么都没想哦。」 我一头雾水,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很是怪异,却摸不着头脑,看了一眼自己的卡牌,就问:「谁是七号?」 五条悟举手:「我……」 我立马拿出手机开始录音,看着他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他看了一眼手机,「是要录下来当电话铃嘛?可以哦,我准许了,毕竟我唱歌很好听——」 「不……」我微笑着说,「是拿来做闹铃。」 闹铃嘛,当然是怎么具有穿透力、怎么振奋人心怎么来啦。 他知道我的意思,给气笑了,抬手点点我说:「你等着……」 「不能作弊!」我提醒他。 他一脸的不屑:「你管我……」 我刚想过去敲他,边上的夏油杰就笑盈盈地问:「悟,你到底唱不唱?该不会真的很难听吧?」 「对啊……」歌姬窃笑着,「你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放心好了,我们可不是你,唱得再难听也不会笑的很大声的。」 五条悟哼哼两声,睨了她一眼:「我可不是歌姬。五条大人可是全能的。喂,要唱什么歌?」 他看向矢尾诚,矢尾诚就笑着说:「《突如其来的爱情》怎么样?」 我「啊」了一声,五条悟很不耐烦地说:「什么啊,为什么是这种歌啊?」 矢尾诚:「那就一休?」 五条悟:「……」 他咕哝了一句「这人怎么和女生一样」,随后认命地去翻我的电视柜。 我没跟他说过我电视柜下面有一摞光碟,还有磁带,他却在里面翻了一遍,愣是把专辑翻了出来。 他看着手里的专辑就说:「我就知道你有。」 我:「……」 「毕竟这部电视剧很经典啊。虽然里面除了女主角之外的人都不讨喜,但是她确实很流行。」我说,「而且歌也很好听……你那什么表情。」 他收回刚才那副呕吐的表情,把光碟放进播放器,然后接上了麦克风。 这一些列动作相当行云流水,看得我一愣一愣的,脸都麻木了,问:「你怎么知道麦克风放那?」 他疑惑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上一次来打游戏的时候看到了啊,杰也知道,对吧。」 夏油杰仔细地想了想,欣然点头。 我:「……」 真神奇哦,我心说,你俩记性真好,我都不知道那地方放着一个麦克风。 前奏响起,他对这首歌似乎并不熟悉。所以开头几句没踩着调,歌姬笑得超大声,结果几句过后,这傢伙掌握了调子,唱起来就很好听。 第40页 不过毕竟是少年期,嗓子处在变音的阶段,清清朗朗的,压低了的时候还带着沙哑的质感。 我总说这傢伙哪里哪里都好,并非是滤镜。而是这傢伙确实是大众认知里的完美,有的时候稍微不着调,都能算是一个可爱之处。 《突如其来的爱情》是《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这部电视剧并不是大团圆结局。 反而最后女主角付出了一切却没有得来想要的结局,算得上是一个遗憾的悲剧。 可我毕竟不觉得这是个悲剧。反而暗自叫好,幸好莉香没有和完治在一起,完治配不上她。 就像我配不上五条悟。 他太好了。 而我只是普普通通。 第22章 零六年四月三十 国王游戏仍在继续,我将那一段演唱保留下来,后来确实把它作为了闹铃,只不过现在已经换掉。 游戏进行第五轮,国王又是硝子,我们都看着她,她接收到我「拒绝抽菸喝酒」的眼神后颇为遗憾地嘆了一口气,然后狡黠地笑了一下:「六号帮四号扎辫子,沖天辫,至少四个。」 我立即看了看我的号码——六号,不由得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非常期待地左看右看,然后一脸生无可恋的七海就举起了手,说:「我是四号。」 我笑眯眯地高举手里的号码牌:「我是六号!放心好了,七海君,不会给你弄得太难看的。」 他说:「我更想听到你说不会给我扎辫子。」 「这可不行。」我在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一袋小皮筋,回头说,「国王的命令是不能反抗的。」 他麻木地看着我。 我一边笑一边帮他扎辫子,非常迅速地扎了四个沖天辫,成品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是满脸笑意,五条悟和夏油杰更是夸张地笑得东倒西歪,就连歌姬都有些忍俊不禁。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非常给面子地说:「还好啦,是他们太夸张了,也没有很难看。」 七海睨了我一眼:「麻烦把你的笑容收起来,前辈,这样很没有说服力。」 我实在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明明应该挺尴尬却过分明媚的笑容。 希望下一局不要轮到七海,否则他就会说「游戏结束」。而且我猜他心里现在想得肯定是「我到底是为什么才会来参加这场游戏」。 第六轮的国王是五条悟,我们都有点纳闷这国王是不是他们三个人轮流着来的,那我们岂不是天生被「玩弄」的命? 五条悟大概是受了启发,下手特别狠,说:「二号和八号一起去窗口喊「迪迦奥特曼变身」!」 我:「……」 我说:「你这……」 他看着我,非常兴奋:「诶,是你吗?」 我嘆了口气:「好可惜,不是我。」 他立即「嘁」了一声。 然后我就看到夏油杰和七海站了起来。 他俩一脸看淡生死的表情我能笑一年,我相信五条悟也能笑一年。但我更相信七海自今天以后就再也不会碰游戏这种东西,并且拒绝和我们来往。 哎,真是,怎么能这样呢? 第六轮没有轮到矢尾诚,而是指向了七海身边的灰原。说实话,当我看到那瓶口慢慢地朝着七海指过去的时候,我是相当紧张的。幸好老天爷比较喜欢开玩笑,最后指向了灰原。 灰原也指了指自己:「诶,我吗?」 他摸着下巴说:「既然这样,那二号来说一个笑话吧?」 我们都翻了翻自己的号码牌,结果发现二号是灰原自己,他显然心有余悸,拍着胸口说还好没有出太难的题目,然后倒豆子似的跟我们说了不止一个笑话。 还是夏油杰咳嗽了一声,笑着说要是再继续说下去,我们就没有时间玩了,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第七轮开始,瓶口指向了我,我笑了一下,迅速道:「五号和六号演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 大家翻一翻,随后发现五条悟是五号,矢尾诚是六号。他们两站起来的时候,五条悟给我扔了一个眼神,有点类似于「做得好」,让我一下子有点茫然。 他难不成喜欢演戏? 我琢磨着。 他们两个人很快定好了一段剧情,五条悟仗着个子高抢定罗密欧,朱丽叶吊着一张不太想笑却还是不得不笑的脸,僵硬地接受「罗密欧」深情的告白。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像不太对劲。这罗密欧的攻击性也太强了,我看他抓着朱丽叶的手,很像是要把人手腕折断了一样,而且蓝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倒是有点探究的意味。 我自认为自己对五条悟还算能够理解,而且少年时候的他也确实很好懂。 那种针对性的意味不管是我还是硝子都看了出来,可是都没有说话。 告白的情节演完了,我看见矢尾诚垂着眼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往袖子里缩了一下,在他缩之前我看见他手上一道特别明显的红痕,隐隐有点发紫的倾向。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我心想,五条悟是怎么了?怎么手劲那么大?矢尾诚是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心里琢磨着这事儿,后头几局玩得有点心不在焉,正好瓶口终于指向了七海,他在我们控诉的眼神中冷酷无情地下达了结束的指令,然后率先离开。 第41页 五条悟显然还没过瘾,拉着我们说还要再玩几局,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就让一年级和歌姬前辈先回去。 二年级还留在我房间里,五条悟没有半点客人意识,在我的电视柜里扒拉着,不过因为电视柜里没什么东西,我也就懒得制止他。要是他翻的是我的床头柜,我肯定要把他扔出去。 「悟……」我一边合上房门,一边问,「矢尾君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他很惊讶地看着我说:「呀,睦月也知道啦?」 我说:「拜託……你表现得超级明显。」 我在硝子边上坐下,「所以呢?」 夏油杰说:「我们今天下午看到那傢伙的时候,悟说他身上有个奇怪的东西。」 「今天下午?」 「就是你们逛完街回来的时候,矢尾进入男生宿舍,我们就看到了。」 我恍然大悟:「所以突然说要玩游戏也是因为有理由盯着别人看?」 难怪他刚才给我那个眼神,我还以为他喜欢这种活动呢。 然而仔细一想又很奇怪,我问:「他身上有什么?」 五条悟回过头来说:「还不知道啦……不过看起来好像是有生命的东西,有点像是诅咒,又有点不像。」 「以后再看看吧。」他笑着说,「反正时间还长。」 看他那感兴趣的眼神,我忍不住为这位新生默哀了一秒钟。 五条悟对一样东西感兴趣时的表现特别明显。就像是看到了喜爱的玩具一样爱不释手,三天两头到一年级里去晃,晃着晃着,我们和一年级的熟稔程度呈直线上升。 并且在五条悟的对比之下,夏油杰的可靠迅速为他收集到了一个小粉丝。 我每次出完任务回来看见灰原,都能看见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问:「睦月前辈!夏油前辈在吗?」 我说:「不在哦,杰现在应该和悟在外面吃东西。怎么了吗灰原?」 他兴奋地说:「我在出任务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很奇特的咒灵!他头上长着角,背后还有尾巴和翅膀,我觉得这是一条西方龙!」 我:「啊……是你的祓除对象?」 他点了点头,「而且他还会喷火。我想问一下夏油前辈这只咒灵有没有名字。」 我笑着说:「他晚上会回来的,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再问吧,不过这种咒灵他应该也没见过吧。」 灰原说:「咦,那太可惜了。如果前辈没有见过的话,我下次出任务的时候看看还有没有,把他抓回来好了。」 我说:「倒也不必,那只咒灵很强吗?」 他又高兴起来:「非常强!我差一点就没打过,幸好七海及时救下了我!」 我有点无奈:「既然很强的话那你要小心啊,战斗是很危险的,不能分心。」 「我知道的。」 当天晚上他就问了夏油杰这种咒灵叫什么名字,夏油杰还真见过,从名字到特性到怎么击败,说得头头是道,我于是又看到灰原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边上的七海不忍直视。 夏油杰和灰原有话题,五条悟忙着研究矢尾诚,七海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虽说旁人看他觉得有点寂寥,我却仿佛听见他心里在说「没人烦我可真是太好了,就是身边有点吵」。 我于是忍不住打破他这种想法故意和他说话:「七海海,有没有崇拜的人呀?」 他看了我一眼,说:「前辈,我不是小孩子。」 「诶——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会有崇拜的人。七海海就没有吗?放心好了,就算是崇拜悟,我们也不会笑你的啦。」 七海海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随即他说:「不,我没有崇拜的人。以及,睦月前辈,请叫我七海。」 「不嘛,七海海,整天板着一张脸看着很严肃啦。板久了会有鱼尾纹的。」 我托着下巴笑盈盈地道,「就不笑一个吗?你看灰原笑得多可爱啊。」 七海海:「……」 他以实际行动拒绝了我的提议。具体表现在他放下筷子,冷淡又不失礼貌地说:「我吃完了。」 然后端起盘子走人了。 硝子在我边上说:「完了,你已经被五条同化了。」 我说:「诶,哪有啊,不就是逗了他两下吗?硝子,难道你不觉得他板着脸很严肃想逗他开心一点嘛?」 硝子摸着下巴想了想,很贊同地点点头说:「确实有这个想法。」 于是四月份的时候,一年级三个人和二年级的交情达到了历届以来的最高峰,唯一一对正常交流的灰原和夏油杰每天看着我们花式逗弄小朋友,脸上总是露出一种无奈却又看戏的表情。 四月末的时候,我在出任务的间隙里回家了一趟。看到门口有蹲点的警察,便上去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 然而我进家门的时候,却发现我父亲在带着惠和津美纪看电视,而伏黑先生穿得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腰间甚至还别着一把枪。 我只是一眼过去就看到他口袋里还藏着一只咒灵,只是没有什么杀意,便暂且按下了警惕心。 我走过去问:「额,伏黑先生,你这是?」 父亲抬头看着我,笑了笑:「啊,睦月回来了……是这样的。」 他给我看了看他打着石膏的手,我心里一惊,两步走上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第42页 他拍了拍我的脑袋,「是在坐电车的时候突然爆炸了……放心好了,只是受了点轻伤,多亏了伏黑先生。」 「伏黑先生体术很强,警惕心也很高,还是认识的人,我就干脆请他做我的保镖了。每个月薪资五十万,我还在想会不会少了一点,毕竟伏黑先生很厉害。」 我和伏黑先生还没有说话,津美纪就说:「已经很多了哦,清水叔叔。」 她仰着脑袋看着我们,「比一般人多多了。说实话,我本来以为像父亲这样的会一直到最后花完了所有钱就去干一些危险的事情……清水叔叔现在发的工资已经可以维持我们的正常生活了。再低一点就更好了。」 父亲笑着点点她的脑袋:「哇,津美纪还知道普通人的收入呀。」 就连惠也点点头,板着小脸附和津美纪的话:「而且他整天无所事事,能有这么多钱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我忍俊不禁:「还会说这么高级的词彙呀惠。」 惠冷淡地说:「嗯……」 我心里笑七海海和惠很像,直起身看了看瘫在沙发上的伏黑先生,道:「谢谢伏黑先生保护我父亲。」 伏黑先生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交易而已。」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边捲起袖子,一边说:「今晚我在家里睡,晚饭我来做好了。惠、津美纪,有想要吃的东西吗?」 第23章 零六年四月三十日 我做好饭之后,用一次性的小便当盒装了些饭糰和小零食,然后走出去敲了敲便衣警察的车窗。 他们把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有些憔悴的脸,笑着问我:「有什么事吗?」 我一边把便当盒举起来,一边说:「辛苦你们了,家里在做菜,这是给你们的便当。」 两位警察相互看了一眼,笑着接过去了,然后说:「你们还真是父女啊。清水先生之前也是时不时就会出来送饭。」 我说这是应该的呀,毕竟是你们在保护我们嘛。 我偷偷给他们用了「深睡」,然后摆摆手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他们有点奇怪地揉着太阳穴,眼神清明地看了我一眼,说:「哦……好哦,你也注意安全。」 我沿路去了毛利家、夏油家、工藤家,确认了他们的安危之后,又给外面守着的警察都送了便当。等到要回家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天上开始下雨。 我没料到会下雨,明明白天晴朗无一丝云彩,晚上就突如其来下起了大雨,我身上又没带伞,干脆就一股脑跑回去。 路上的时候看到地面上倒着一个白色的物体,那赫然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和津美纪差不多大的小孩。 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竟然发现还有呼吸,立即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小孩的头温度很高,应该是发烧了。 我把她抱起来,她挣扎着掀开眼睛看了我一眼,似乎确认了我是谁一样,又昏了过去。 她认识我吗? 我有点疑惑,但是还是跑回了家,一边推门一边大喊:「父亲!伏黑先生!快去准备热水和退烧药!」 父亲和伏黑先生正站在玄关,手里拿着三把伞,看样子是打算出去找我。 父亲一见我怀里抱了个小孩,立马一个箭步冲进了浴室,伏黑先生慢悠悠地在电视柜前蹲下,找出了医药箱。 我将小姑娘的衣服脱下,才发现她衣服大得不合理,像是成年人的衣服——白大褂和红色紧身连衣裙,口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接过伏黑先生递过来的温度计,测了一下女孩的温度,拿出来一看,才发现她竟然直接升到了三十九度八。 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有继续升高的趋势。 热水放好了,我走进浴室帮小女孩清理身体,津美纪和伏黑先生回到伏黑家拿了两件衣服,父亲在厨房里煮姜汤。 等我出来的时候,惠递给我一个吹风机,我笑了一下,接过后说道:「谢谢惠,惠真聪明。」 女孩始终昏昏沉沉的,我犹豫着要不要带她去医院,没想到和父亲说去医院的时候,她突然清醒了一瞬间,大声说不能去医院,把我吓了一跳,连忙拍了拍她的背,说好,那就不去医院。她才又昏了过去。 我给她餵了退烧药,贴上退烧贴,父亲把那几件衣服放进洗衣机,回来的时候说:「她应该是组织里的人。」 我愣了一下:「怎么说?」 父亲反问:「你在哪里看见她的?」 我回忆了一下:「四丁目和三丁目街道的交汇点上……」 距离我家,真的很近。但是谁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父亲还是工藤或者夏油呢?都不知道。 父亲又说:「工藤和我说过了,当天琴酒怀里搜到的药物,具有使人返老还童的功能。但是按照它配置出来的其他药物,在使小白鼠回到幼童时代这一个结果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结果,那就是杀死实验体。」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组织的成员吞下了药物之后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穿着白大褂,也就说明她是组织里的研究人员,那种药物说不定就是她自己研发的。 身上没有武器,有可能是为了夺取我们的信任而扔掉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拒绝了继续进行研究的指令,武器是被人搜走的,也就是说她还有用。 第43页 但是她却吞下了药物,两者矛盾,就只有一个解释,是她自己吃下了药物。她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她在赌其中一个。」 「往我们这边来,也是因为她认得我们,可能是因为想要得到庇护。当然,也有可能是想要借用小孩子的样貌赢得我们的信任,然后杀死我们。」 我们都傻傻地看着父亲,一秒钟之后,我忍不住说:「好厉害……」 父亲揉了揉我的脑袋:「基本推理而已,我希望不是过分解读。等这孩子醒来之后问问她吧。」 「要留下吗?」我问。 「嗯……留下当然可以,危险还是放在身边观察比较好吧。」 女孩还没有醒,父亲就给惠和津美纪一人倒了一碗,让两个人去去寒。 直到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这小姑娘才醒了过来,我给她餵了点水,重新量了体温,确认温度降了下去之后,才带着她去喝姜汤。 她和惠是一个性格的,偏冷淡,皮肤白得像是八百年没见过太阳,棕色头发,蓝色眼眸。 只不过她的蓝色是和工藤、惠的蓝色差不多的,偏深沉,不像五条悟。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她放下汤勺,很冷静地说:「宫野志保。你们在查的那个组织的前成员。」 「前成员?」我说。 她看了看我:「不惊讶吗?原来已经猜到了?」 我点了点头:「如果你要说你背叛了他们,那你得给出证据。」 她说:「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确实背叛了他们,我已经不想在那个组织呆下去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上交的那种药就是我研发的,它的全名叫做aptx-4869,服用了这种药的人基本都死了,我是例外。我能给你们提供这种药的实验数据,也能帮助你们制作解药。」 「为什么会想要背叛组织呢?」我奇怪地问,「你只是一个科研人员吧?难不成你是被威胁的?」 她点了点头:「我和我的姐姐宫野明美从小就生活在组织里。她想要带我脱离组织,但是却被朗姆背叛,他杀了她。姐姐是我生活在组织里唯一的希望,她不在了,我活不活无所谓。与其最后死都是死在组织,还不如尝试一下她希望的逃离组织的生活。」 理由很完美。 我和父亲对视了一眼,父亲便道:「所以呢,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宫野似乎是早就想好了的,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我希望你们能够收留我,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组织的情报。我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是基本上都是组织里位高权重的人物,有关于实验室里大部分数据我也可以给予。」 父亲说:「但是你应该也知道吧?我们可是组织的重点观察对象哦。而且你也说了,你从小在组织长大,也就是说你小时候的样子他们都知道。 你如果出现在我们这里,要不了几天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不仅是给你自己,也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我……」 她捏着汤勺的手指有点发白,垂下眼睫,看起来有点可怜。 她咬了咬牙,抬眸道:「那也无所谓。只要能够远离组织,我都可以。你们可以把我交给公安,也可以、可以交给……」 她想到了什么,有些冷地说:「fbi……」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不妨碍我理解她的意思。 我知道如果她去了公安或者fbi说不定会受一些流言,大人不一定会理解孩子的想法,平安中的人无法理解危难逃生的人的想法。 更何况与官方机构接近,如果有朝一日她被抓住,下场只会更加糟糕。 我想了想,说:「其实我有一个办法。」 父亲和她都看着我,我说:「高专里有配置的实验室,硝子以后也要往医生的方向发展,我想,你应该可以给我们提供一点帮助。 而且我也能和工藤联繫。如果想要去当一个正常人的话,还可以和津美纪一起上学。」 「高专?」父亲想了想,「你们上层会同意吗?」 我不太确定:「应该会吧……你可以研究一下我们,然后看看哪种药对我们更有用什么的……」 我越说越有点不自信,普通人进入咒术师的世界,压力和生命风险都是成比例上升的。她不一定想要加入我们的世界,更何况…… 我想到我们的高层,就觉得脑阔疼。 「当然可以。」她说,「我也许可以帮你们研制专门针对咒术师恢复的药。」 我说好。 她放在我身边,我也比较安心。毕竟就算她想要贩卖情报也只能卖咒术师的情报,而咒术师和普通人是无法搭界的。 这样她想杀我也不一定杀得了。 而且在此之前,我还留有一手。 我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在此之前,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放心好了,不会痛的。」 她没有犹豫地将手放了上来,我施展「混淆」之后,确认了她的身份,才对父亲点点头。 要往高专去,手续很多。在全部完成之前,宫野在父亲家暂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取了另外一个名字,据说是她自己取的,叫做灰原哀。 高层在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同意灰原哀的加入,我讲破了嘴皮子都没有,后来干脆也不讲了,直接把人带了进去,安放在了医疗室。 第44页 反正她平日里要上学,放学之后在寝室里睡下,只有有时间的时候才会在医疗室里捣鼓。 我没法理解高层为什么不松口,这显然对我们有利无害。在第六次进入高层塔无果之后,我难得生了气,把这群老头子怒骂了一遍。 再加上本来我就是普通人社会里出来的,术式也并非强大,他们似乎也抱着给我点颜色看看的想法,让我在五月份的时候接到了一个外派任务。 我总疑心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个任务开始的。从这个任务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出现了裂痕。 第24章 零六年五月七日 二零零六年五月七日,夜蛾老师告诉我有一个任务指定我去做,地点在山口县的一个小镇。 五条悟闲得发慌,问:「什么任务呀,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夜蛾老师瞪了他一眼:「指定睦月去的,你跟过去干什么?而且,你昨天的作业都还没交上来,你到底写了没有?!」 五条悟顾左右而言他:「这样吧,睦月把我装进行李箱里偷偷带我过去好了。这样可以迅速解决任务,然后多玩一会儿啦。」 「五、条、悟!」 我嘆了口气,道:「应该是不可以的。不过夜蛾老师,小哀就拜託你照顾一段时间了。」 夏油杰道:「老师没有时间啦,我们有时间哦。怎么也应该是叫我们去吧?」 提到这个我就无语:「叫你们?上次那孩子告诉我你们带着她去祓除咒灵,半路上还打架,她都想装不认识你们。还有上上次把人小姑娘抛起来玩接球,你跟我说可以叫你们去接她?」 硝子评价道:「人渣……」 夏油杰一指五条悟:「是悟的想法啦。」 五条悟不甘示弱:「可是你也没拒绝啊。」 我简直想给他们两一人一个螺丝,扶了扶额,扭头说:「总而言之,拜託老师了!」 这一次的任务规定时限是一个星期。当天晚上我收拾行李,五条悟拉着夏油杰钻进我房间里跟我唠叨伴手礼,小哀在边上坐着玩手机,对这一幕视而不见。 「听到了吗?」他拉拉我的头发,「伴手礼啊。」 我说:「听到了听到了,把手放开,我收东西呢。」 「但是话说山口有什么好东西吃吗?」他摸着下巴,问夏油杰,「吶,杰,你有主意吗?」 夏油杰深思,然后说:「瓦片荞麦。」 「那东西不好吃——」 「山口比较有名的食物有河豚、瓦片荞麦、岩国寿司、珍奶、冰淇淋——不过最好的都是有名的小店,适合堂食,不适合打包带回。」小哀冷不丁地说道。 五条悟很惊讶:「你不是科研人员吗?」 小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学校门口的杂志里有说。就在之前你接我迟到了两个小时的那一次,我看完了所有的杂志。」 我:「……」 「悟……」我看着他,笑了笑,「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他理直气壮地指着夏油杰:「都怪杰没有提醒我。」 夏油杰笑眯眯地说:「我出任务之前跟你说了哦,当时你还说我好麻烦,自己记得的。」 「是吗……」五条悟眨眨眼睛说,「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气得用脚踹了他一下。 第二天下午我到了山口的任务地点,任务详情是有一只二级咒灵连续犯罪,杀害了很多人。 我到了第一场案件的案发地点,出乎意料地发现这里分布的咒力残秽非常集中,而根据案发现场的照片来看,尸体的遗漏也非常的集中。 这不应该。 人在被遭受攻击的时候都会想方设法的逃离,挣扎的行动会给咒灵带来阻碍。 通常情况下咒灵杀人,肉块和血液都会飞溅得到处都是,现场惨不忍睹。 但是这里干净得有点过分了。 是先打晕了吗? 我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对辅助监督道:「劳驾,送我去下一个地点。」 该名二级咒灵一共屠杀六人,六个案发地点大同小异。我去警局拿了受害人资料,对比的时候发现这些人竟然是同一所初中的学生,甚至是同一个班的。 那咒灵伤人的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报复了。 第一天我参观完了所有的案发地点,第二天我前往那所初中询问死者信息。 就和我猜想的一样,这六个人就是一个校园霸凌小团体,仗着家里有钱有权在学校里为非作歹,特别喜欢欺负学校里的学生。 学生们听到他们死亡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惊讶和被悲哀,而是庆幸和嘲讽。 「恶人恶报啦。」一个男孩子说,「死了才好吧。」 一个妹妹头的女孩子说:「对啊,让他们平常总是捉弄人。说实话,我有的时候都想杀了他们呢。」 「那几个孩子?」一个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左看右看,压低了声音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们老师们,也确实是这么想的——那几个人,死了最好。」 这种全校排斥的现象不多见,我有些惊讶地问:「这几个人做过什么事吗?」 「警官小姐应该知道吧?」学生会的文艺部部长说,「去年在我们学校里发生了一件爆炸事件,造成二十五人受伤,一人死亡。警方对外的宣称是,学生在进行化学实验的时候滴加了错误的试剂,所以导致爆炸。但是不是的,是大川他们特意上网搜过了之后,叫人故意配制的。」 第45页 我问道:「谁?」 「杉原……」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杉原麻良。」 我请人去调查杉原麻良,又问:「这样子的事情经常发生吗?」 「大规模的杀伤案当然不会,但是其他的事情多如牛毛。」部长带着我走到校园的一个角落,她指了一下那片灰黄色的土地,说,「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的「惩罚之地」。」 我:「啊?」 什么中二病台词。 部长冷淡地说:「他们就是这么叫的,一切他们认为有罪的人,都会被拖到这个地方,进行惩罚,包括但不限于拳打脚踢、性?侵、水淹。」 我愣住了。 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情况,校园暴力对我来说是很遥远的存在。记忆里唯一遭受的暴力就是年幼的时候和小兰一起接受训练,然后两个人被打得哇哇大哭。 就算我天生异常,能够看见咒灵,我也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事情。因为充斥在我周围的,几乎全都是一些美好的人。 她看我面上惊讶,便道:「警官小姐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吧?所以也不会知道,校园暴力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她的语气很平静,我却敏锐地察觉到那种刻骨的恨意。 换句话说,几乎全校人对这六个人都有刻骨的恨意。这些负面情绪交织着,完全可以创造出一个一级咒灵。 这里绝对不是二级咒灵那么简单。 我意识到这大概是窗的失误,或许不仅仅是失误,而是高层给我的敲打。 他们在警告我不要做违抗咒术界的事情,否则以他们的能力我能死一万遍。 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会认输的人,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我可以退步,比如五条悟念叨了一个晚上的伴手礼。 但是在这种有关我后半个人生的事情上,我自觉自己是寸步不让,并且是要让他们改观对我的态度,以及恐吓他们的。 收集到足够的信息之后,当天晚上我开始在整个校园里搜寻。我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在晚上设下了帐之后,径直去了「惩罚之地」。 白天的时候,我惊讶并不仅仅是因为校园暴力,还因为我看到了无数怨念堆积在这里,这里俨然成为了一个承载着诅咒的地点,成为了一个「咒物」。 咒物除了封印就只能破坏。而我的术式并不具备破坏的能力。于是皱了皱眉,只能先去了那栋爆炸过后的楼。 这栋楼并不干净,从底下走到顶上,我收集了三只三级咒灵。 然后在当时的化学实验室里找到了一只二级咒灵。 四只咒灵已经够用了,我返回咒物地点,操控咒灵破坏这个地方。 等我破坏了这个地方之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说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发生了咒灵袭击事件,让我迅速赶过去。 我看了一眼背后的学校,有点犹豫那个一级咒灵怎么办,最后还是跑了出去。 隔着老远,我看见诅咒的气息席捲整栋楼,其咒力残秽令我喜出望外,竟然和杀死那六个人的咒灵一模一样! 我操控着四只咒灵和一堆在路上路过时抓来的咒灵踹开了房门,入目是一只臃肿巨大的咒灵,它身上有无数张脸和无数张嘴,嘴里齐齐念叨着「杀……」 在这只咒灵的手下,一个年轻女孩翻着白眼吐着白沫,咒灵最近的一张嘴就在她头发上,尖牙利齿看得我心惊肉跳。 那个女孩正是我白天时见到的文艺部部长。 我有点奇怪,但是没多想,和咒灵们同时沖了出去,在接触的过程中我立即对它施展了混淆,然后把部长带了出来。 这只咒灵实力很强,也许不止一级,可以是特级。它很快摆脱了我的术式,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嘴巴说着:「把她……还给我!」 我反手一个「混淆」加「沉眠」,它身子晃了两下,倒了下去,其他的咒灵们立即狼吞虎咽地吞噬起它的身躯。 大概是因为疼痛,它迅速地清醒了过来,一手捏死了我一大半的咒灵,看着我心里一抽,紧接着趁它现在虚弱,加深混淆的控制。 它果然恍惚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把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 比我等级要高的咒灵操控起来会耗费一点心神,我正全神贯注地操控,却不料胸口突然一阵冰冷的剧痛。 我有些错愕地低下头,发现我怀里抱着的这个年轻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掩埋在我的身体里,血液流下打湿了校服。 女孩迎着我的目光,冷静地把刀抽了出来,然后对准了我的胸膛,将要再一次刺进去的时候,我一把掀开了她。 对特级咒灵的控制被迫解除,其他的咒灵排列在我面前组成一道墙,在咒灵的缝隙中,我给自己添加了一个「深睡」的buff,看见那只特级咒灵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放在血淋淋的手心里,问:「那些人,是你们联手杀的?」 她笑着点点头:「如您所见,警官小姐。」 我说:「你知不知道……这是咒灵。是负面情绪的堆积物,总有一天你会被它也害死。」 她显得有点讶异似的:「警官小姐竟然不说我杀了那六个人?」 我翻了个白眼:「拜託……我可不是警察。也没有圣母心,我自认为,该死的人就得死。那只咒灵,是杉原麻良?」 第46页 女孩温柔地抚摸着咒灵:「不……他不是。但是他也是。」 「小姐,既然你也觉得那群人该杀,就不要阻止我们了吧。让该死的人,都痛苦地死去不好吗?」 我摇摇头,给他们两个都加了一层混淆:「抱歉吶,我的职责是祓除咒灵。」 她抱着脑袋抵抗混淆,尖叫着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们该杀!而我们只不过是做了所有人都想做的事情!你凭什么要杀麻良?!麻良那么痛苦! 当初他那么痛苦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伸张正义!如今他为了自己伸张正义,你们这些人却又自诩正义地出来说这是自己的职责!当时你们干什么去了!」 我垂眸嘆息:「这种事情,不要和我说啊。」 既然当时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在当时就逃离呢?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反抗呢? 追着那群人滴加那份试剂,很难吗?用更恶劣的手段,很难吗? 我不明白。 也许咒术师天生就是疯子。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与普通人的观念并不相通。 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子不敢对那作恶的六个人出手,却敢对救下了她的我出手。 是因为力量吗? 当时没有力量,如今拥有依仗。 那么依靠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对其他人为非作歹甚至杀戮,这样的她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我利用这个女孩,祓除了那只咒灵。顺便一道把其他咒灵祓除了。 我将她打晕之后,就拖着她走了出去,路上我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给硝子打了一个电话,叫她赶快来救我一命。 在见到辅助监督的时候,我再也撑不住,匆匆再次给自己加了一个「深睡」,然后就昏了过去。 第25章 零六年五月十日 我第一次被人这么捅一刀,希望也没有第二次。明明觉得有点难过,却又有点能够理解。 杉原麻良的信息在我醒来之后才递交给我。他是六人组在校期间最喜欢欺负的对象,走廊上、课堂上、角落里,只要他存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六人组的唾骂和调笑。 可是没有人去帮助他,因为大家都在庆幸,有了他,六人组就会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所以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没人出手。 一直到三年级那场爆炸。埋葬了这个孩子的一生。 据文艺部部长说,杉原麻良是个很善良的人。即便他经受校园暴力无法反抗,他还是对其他人抱有一颗温柔的心,甚至乐于助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受那种折磨呢?为什么连死了之后为自己复仇的能力都没有呢?」她问我,「上天是不是就这么不公平?他永远看不得好人好。」 我说:「就是因为他们太好了,所以老天总是忍不住给他们设下很多困难,以检测他们是否会一直坚持。 如果一直坚持,一直都是个好人。那么他就会把人从苦难的人间解放了,让他永远都不再遭受磨难。」 她抬起眼眸看着我:「是这样的吗?」 我说对呀,所以好人活不长久。因为人世太痛苦了,所以他们有资格提前离开。 她看上去接受了这个说法。我也接受了。 可是当我看到审讯室外面站着的同级生们,我又有些迷茫了。 人生真的很痛苦吗?如果真的特别痛苦,那么我遇到的这些人又该如何解释?他们那么好,好得令我根本无法体会痛苦。 硝子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问:「怎么一副很难过的表情?那傢伙说了什么?」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嘴角是有点下撇,就提了两下,笑了笑道:「只是一点很哲学的问题啦,弄得我有一点茫然。」 我给他们讲了这个故事,大家就都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硝子说:「这也没办法吧。有些人天生以折磨其他人为乐趣,不过通常下场都很惨就是了。被害人的情绪最终都会杀死他们。」 是啊,我们知道情绪会堆积成凶狠的咒灵,所以我们不会在意所谓的欺凌。 但是普通人不知道啊,有些恶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报应,还逍遥自在,享尽荣华富贵,被害人们看着就很痛苦。 凭什么自己一无所有受尽,他却高高在上笑语晏晏。凭什么自己居住泥沟抬头只能看到别人的鞋底,他却居住宫殿接受万人谄媚。 这种痛苦将会折磨他们一生,直到死亡。 夏油杰说:「弱者是应该被保护的啊。」 我说:「可是想要杀了我的也是弱者啊。杰,弱者真的需要被保护吗?伤害弱者的是弱者,伤害强者的也是弱者。 和强者比起来,弱者数量更多。所以在历史的潮流上,永远都是弱者灭杀强者,使自己成为强者。 只有真正的弱者会死在自己的软弱之下,连被人保护的资格都没有。而其他的弱者只会杀死强者,防止他们伤害自己,以此保护自己。」 他张了张嘴,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硝子也说:「能够管好自己就可以了吧?保护其他人什么的,是顺手的事情。只有在保护了自己的情况下,才能去思考那么多。夏油,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接连被两位女同学说得哑口无言,夏油杰无奈地笑了笑,随后看了看五条悟。 五条悟就走在他边上,显得有点散漫似的,接收到我们的眼神,就看了过来,说:「怎么,还要我说两句吗?」 第47页 他撇了撇嘴:「大道理就不要说啦。我最讨厌这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对的吧?」 夏油杰道:「哎呀,没想到悟今天说的话才是最贴我心意的。」 没想到五条悟接着说:「当然,我是我很不贊同杰你的想法啦。保护弱者什么的,很没有意义诶。」 「悟!」 我们踩着一道一道由深沉到虚无的路灯影子,沿着晚间的小路慢慢走回医院。 不知道是什么鸟的声音在路边树上啾鸣,风吹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带走热度,于是令人更加紧贴。 我们靠在一起走着,说着,笑着,每个人的眼神都很温柔,都带着少年的朝气,还有咒术师的不可一世。 这一排的路灯没有间断,我们的路还很长。 夏油杰,那么固执的夏油杰,你呀,有没有把我们的话听进去呢? 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神。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还因为他没有那个博爱天下的心。 我们啊,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啊。 …… 临海的风有点大。 我打了一个喷嚏,抬起脸揉了揉鼻子,咕哝道:「有点冷诶。」 硝子也搓一搓手臂,说:「确实……」 五条悟有些不能理解地看着我们:「现在五月份了诶。你们的体质这么差的吗?」 我微笑着看着他,夏油杰也看着他,一边解开外套扣子,一边说:「悟,难怪你没人喜欢。」 五条悟「嘁」了一声,道:「喜欢老子的人排起来可以绕赤道八百圈。」 他虽然嘴上怼着夏油杰,手上却还是利落地把外套扒了下来,递给了我。 「你比硝子还糟糕,还是套我的衣服吧。」 我选择性忽略前面一句话,拿他的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扣子一颗一颗扣上,袖子捲起来,最后把头发从衣服里松出来。 他的衣服上一股洗衣粉的味道,平常靠近他的时候也能闻到,不是很刺鼻,但是很好闻,和他人一样挺清爽,闻久了还会觉得有点甜。 我裹好外套后看了一眼硝子,立即笑了起来:「硝子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硝子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你就像个企鹅。」 我:「……」 五条悟笑得惊天动地,拍着夏油杰的肩膀说:「硝子厉害,这个比喻好贴切!」 我瞪了他一眼,低头拉一拉外套下摆,皱着眉说:「也没有特别大啊……」 连我的裙子都没盖过呢,也不算很长吧? 硝子幽幽地说:「哦,我说的不是长度。你把手抬起来看看。」 她把两只手往上抬了抬,动作有点搞笑。因为夏油杰的体型比她宽,她抬手的时候,胳肢窝下面的布料松松垮垮的,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真的就很像一只企鹅。 我照做了,果然发现自己的胳肢窝下面的布料也是抬不起来的,不免发笑。 硝子说:「这就是为什么。」 我表示了解了,拢了拢衣领,将手缩进袖子里,正想要放进口袋里的时候,一下子放了个空。 随后我低头一找,发现外套口袋在腿上,直接把我给逗笑了。 「好像是有点大。」我嘀咕了一句。 我们一路走回医院,病房还没有退,我们干脆在病床上面将就了一晚。 因为任务完成的挺快,所以还剩下几天玩耍时间,我们在山口玩了个痛快,换句话说,吃了个痛快。 回去之后毫不意外地被夜蛾老师骂了一顿,他说我是要去做任务,可以理解。硝子过去治疗,可以理解。但是五条悟和夏油杰跑过去干什么? 五条悟举手说:「当睦月的保镖。她刚痊癒,身体很虚弱,需要有人可以保护她。」 夜蛾老师说:「你当她的术式是摆设?!」 夏油杰举手说:「但是睦月的精神也很虚弱啊。这个时候再动用术式很勉强的吧?」 「那也只要一个人去就好了——」 「但是只剩下一个人的话,他也不用上课啊,与其在学校里无所事事,还不如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五条悟这么说。 夜蛾老师说不过他俩,干脆一人给了一个正道指导。 下午的时候,我去接小哀。这两个人又以同样的理由跟着我去了帝丹小学。硝子则表示她不太想在大街上丢人,所以拒绝了我的邀请。 但是我也不想在大街上丢人啊! 在门口等的时候,我抱着可丽饼发呆,没一会儿一个人走了过来。是个女孩子,看了我一眼,径直走向夏油杰,然后羞涩地说:「你好,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我:「??」 随后我看到夏油杰熟练地面带微笑地拒绝了小姑娘,然后淡定地目视前方。 二十秒钟之后,又来了一个,五秒钟,她又走了。 再过一会儿,来了一群,五秒钟,她们又走了。 我颇为震惊地拉拉五条悟的袖子:「杰为什么一直被人搭讪,但是你却无人光顾?」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大概是看我太帅了,觉得配不上我吧。」 我小小地吐了一下舌头,表示自己的不屑。然后和五条悟一起围观了夏油杰十分钟。 十分钟后他的耐心似乎告罄,眼神在我和五条悟身上扫了扫,指了一下边上:「悟,你去那里。」 第48页 五条悟没动:「干嘛?那边好晒。」 夏油杰说:「睦月帮我个忙。」 我抬起手打叉:「这是有关人生大事的,恕难从命。」 他冷哼了一声,「看戏看了那么久,这是利息。」 「那悟嘞?他也看了很久。」 五条悟说:「别叫我……」 夏油杰说:「一会儿就让他还。」 他抬手放在我肩膀上,「就一下……等接到了小哀就可以了。」 我幽幽嘆气:「但是我不太想接受同性的眼刀。」 虽说站在他俩边上就已经很接受眼刀了,但是在这方面我并不喜欢升级。 接下来的时间里,夏油杰是清闲了,五条悟却变得忙碌起来。 那些女孩子像是换了一个攻略对象一样,前仆后继地走向了五条悟,或扭扭捏捏或直白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然而无一例外被五条悟无视。 这个人从始至终专心攻略他的可丽饼,吃完了一份之后,甚至又出去买了一份,慢条斯理地吃,完全无视其他人。 所以久而久之,也没人上来找他说话了。 我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真聪明吶,悟。」 他得意地「哼」了一声。 第26章 零六年六月七日 我记得也是在零六年的五月份,有一次和一年级、歌姬、冥冥前辈聚餐的时候,谈起了理想型的问题。 歌姬前辈问我:「睦月有喜欢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她便又问:「那睦月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说:「理想型啊,以前都没有设想过,但是应该是会很和我合得来的人吧。」 她嫌弃地摆了摆手,说:「拜託,这也太广泛了吧?」 我也有点无奈:「但是一般理想型和真正喜欢的人不一定会对得上号啊。」 「不管啦……快说给我们听听。」歌姬前辈说,「等会儿我也告诉你我的。」 迫于前辈的的压力,我仔细地想了一下,说:「那……大概是长得好看的,实力比我强的,比我高的?」 歌姬前辈还是很嫌弃的样子:「在场所有的男生都符合这三个条件。」 七海海说:「不,并没有。」 他面无表情地说:「至少我没有。我还是知道自己的实力的。」 我拖着声音说:「诶,七海海,这么嫌弃我吗?」 他说:「并没有,只是事实而已。毕竟,前辈确实挺强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毕竟谁不喜欢被人夸嘛,特别是被七海海这种正经人夸。 当然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知道七海海并不是正经,而是厌世。对咒术师这一行的牴触心理挺强,但是做起来却也非常好。 我觉得挺好玩的。 夏油杰说:「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是很广泛啊。」 歌姬难得同意地点点头:「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比如长相,身高什么的。」 我说:「已经说了啊,长得好看的和身高比我高的嘛。再加上性格合得来,这就已经很好了呀。」 歌姬前辈听完我这么说,立马就放弃了,她大概意识到我对理想型这东西要求不高,再问也问不出来,于是转了个头去问硝子:「硝子呢?」 硝子掀起眼皮说:「随便吧?一般来说理想型是不存在的,还是要看实际情况。」 她和我想法一样,我笑了起来,歌姬前辈就说我们对未来不抱一点幻想。 五条悟说哪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整天沉迷于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啊,都不好好训练,难怪这么弱。 歌姬前辈沖他比了两个中指,好半天才心平气和地说:「五条,你有理想型吗?」 五条悟懒洋洋地转着玻璃杯:「没有……如果真的要有的话,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能达到标准了。」 「一定要说一个呢?」 「都说了没有。」 夏油杰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的话,会喜欢会听我说话的女孩子吧?悟呢?」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思考起来,「嗯……一定要说的话,乖一点?像歌姬这种上蹿下跳吵吵闹闹的肯定就不是我的菜。」 歌姬前辈暴起:「这种话你到底还要说多少遍?!」 我和硝子连忙拽住她,给她倒了杯水,道:「好了好了歌姬前辈,不能生气,生气就着了他的道了。来,吃糖。」 我把两颗草莓糖放进她手里,笑眯眯地看着她。 歌姬前辈一边剥糖纸一边说:「我再跟他说话我就是狗。」 硝子无奈地笑了一下。 谈话因为歌姬和五条悟的争吵而告一段落,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工藤掌握到了组织足够的情报,准备开始织网,我就带着小哀回去了一趟。 在工藤宅里父亲也来了,连带着的是伏黑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小哀一看到伏黑先生就往我身后躲,明明之前没有的。 「怎么了吗?」我拉着她的手,蹲下身子问。 她眼睛死死地盯着伏黑先生,小声说:「那个人身上,有组织的气息。」 我有点发愣:「之前不是见过他吗?」 「之前也有!」她说,「现在,更明显了。」 怎么回事?我心说,伏黑先生,加入了组织? 疑问暂且按下不表,我们围坐在一起,听工藤一家将情报如实说出。在我没有参与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很快集结到了组织里的卧底,有公安和fbi,甚至还有cia。 第49页 小哀对那个fbi的态度并不是很好,fbi似乎也有点无奈,但是更多的还是包容。而fbi和公安的关系极差,差到了见面必打架的地步。 我会加入计划,是因为工藤发现组织里存在一些诅咒师,这些人他们无法对抗,所以只能拜託我们。我应下之后去搜罗了一下诅咒师名单,这一回正好交给他。 伏黑先生还是原来那副模样,要我说,他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而且我也不觉得他会加入组织。毕竟在父亲身边,父亲一定不会让他进去,组织的结局是大家都清楚的。 我于是中场休息的时候带着小哀去找伏黑先生,他正在按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 我问:「伏黑先生,你现在有时间吗?」 伏黑先生看着我,下巴扬了一下,示意我有话直说。 我问他:「小哀说你身上有组织的气息,你加入了组织吗?」 伏黑先生比我想得更快就搞清楚了事情始末,饶有趣味地问:「如果我说是呢?」 「是去做卧底吗?」 「不,是为了钱。」他沖我露出一个很危险的笑容,「他们开价很高。」 「有关今天的会议,他们开价多少?」 「七千万——别想着收买我,我可是很讲商业诚信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伏黑先生,我不是很想用混淆来让你说真话。」 他「嘁」了一声,父亲无奈地笑了笑,说:「组织开的价确实挺高,也没有让他接触核心内容。甚尔君说可以把这当作是外快,拿钱的同时能救下一个是一个。」 我有些惊讶:「那些人不会发现吗?」 「至今为止都没有。我和任务对象做了交易。」伏黑先生狡黠地笑了笑,「他们给我钱,配合我的任务,我让他们脱离组织,回到自己的岗位。两种人的钱加起来,还挺高的。」 我无语,小哀也无话可说,这种方法只有他们这种脑子又好身手又好的人玩得来,换我第二天就得露馅。 离开工藤家之后,我身上多了一样任务。我向上级申请了诅咒师抓捕资格,开始漫长的出任务时间。 说是时间漫长,其实也没多久,只要抓到其中一个人,盘问着就能问出其他人的地点,我因此有一个月不在学校,回来之后上交了抓到的诅咒师,高层看我这么辛苦努力,非常快乐地将我提升为一级咒术师。 从高层塔里出来之后,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快要到小哀的放学时间了,学校里也不知怎么的没有人,我把行李箱往房间里一扔,就打算出去接小哀。 帝丹小学门口还是那样,大人们倒是不多,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小萝蔔头肩并肩站在一起聊天。 所以我很轻易地就看到鹤立鸡群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又在干什么。 我没直接和他们打招呼,先去买了三杯奶茶,然后才走过去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 比起夏油杰的惊讶,他倒是一副很淡定的模样,伸手接过我手里的奶茶,准确无误地挑出自己那一份,然后转手把剩下的给了夏油杰。 「你去干什么了?」他一边戳吸管一边问。 我说:「工藤的计划开始了,我前去帮他们处理组织里的诅咒师。各个悬赏金额都高得很,要不是伏黑先生还要当父亲的保镖,他肯定特想出手。」 他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问我:「老子的伴手礼呢?」 我说:「在行李箱里,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发。话说高专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基本上都出任务去了。」夏油杰把我的奶茶递给我,「还有硝子也去了京都,整个学校就剩我们俩。」 「所以是因为太无聊了所以出来接人了吗?」 夏油杰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们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说:「对了……悟,矢尾诚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谈到这个,他来了点兴趣,对我道:「那个附在他身上的东西很神奇!」 我:「啊?」 「因为我发现他竟然能和那东西进行交流。也就是说那东西有一定的智慧。而且有很奇特的能量波动,和诅咒一点都不一样。 我抓过,但是他好像抓不下来,不过用「苍」打他,那东西就会受到一点伤害,像是要和矢尾脱离了一样。」 「这算什么?」我皱着眉说,「它的作用是什么?」 「不知道……」五条悟很是惋惜地说,「不过倒是发现它能够把已经死去了的咒灵重新具象化,这种重新具象化的咒灵只听从矢尾的命令。 和杰的术式不一样。矢尾没有术式,他所有的祓除手段靠得都是那个东西。身上虽然锻鍊过的痕迹,但是走路的时候脚步很重,姿态也不对,就像是……」 他想了想,说:「那不是他的身体一样。」 「难不成那个东西才是他的本体?」 「不,里面是有一个灵魂的。那东西是附着在灵魂上的。和大脑紧密相连。」他下了结论,「真神奇啊。」 夏油杰道:「我尝试过将那个东西吸收,但是不行。所以我们才说那东西不是诅咒。」 「诶……」我摸着下巴说,「那真的就很神奇诶。」 第27章 零六年七月十一日 第50页 小哀和津美纪是在一个班的,同一个班的还有三个很闹腾的小孩,分别是步美、元太、光彦。他们自称是少年侦探团,并且总是热衷于在各种地方找事。 我把这称为小孩子的好奇心。 但是五条悟相当不喜欢。 原因很简单。 我们被跟踪了。 跟踪者正好就是这几个小孩。 我们接到了小哀和津美纪之后,就去幼儿园接惠。一路上那几个小孩始终跟着我们,五条悟一开始觉得很好玩,东拐七拐地绕路,后半部分他就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和夏油杰一手捞一个,「呲熘」一下没了人影。 我实在无奈,回身回去找到那几个小孩,道:「几位,是有什么事情吗?」 领头的小女孩就是步美,她说:「没什么,我们就是顺路。」 她顺便给了我一个甜甜的笑容。 我点点头,道:「那好吧……你们继续顺路吧。」 于是两三下把他们甩掉了。 结果发现这几个小孩根本不知道回去的路,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偏。暮色四合后,在荒凉的旷野上三个人嚎啕大哭。 我有心想让他们记住这一次体验,不是所有人都是值得好奇的对象,在很多时候,好奇心会杀死一个人。 就像当初的工藤。 我并不反对拥有好奇心。我只是反对过分拥有好奇心。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不喜欢侦探。 五条悟和夏油杰接到惠先回去了,我跟他们说我晚一点再回去,看那几个小孩哭累了睡过去,又不禁摇头。 在这个地方毫无戒备的睡着,说不定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睡在黑市里。 而且都已经这么晚了,家长肯定担心坏了。 我走过去把步美和光彦抱了起来,这两个小孩我还抱得动,剩下这个,我估计得等会儿再回来带走。可是这荒郊野岭的,也不太放心。 我正准备给同级生们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帮个忙,突然听见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回头看见五条悟打着哈欠走过来,弯腰把那小孩抗到了肩上。 天上也传来一道声音:「上来吧?睦月。」 我抬头一看,发现夏油杰正坐着他那条蝠鲼,边上的小哀一脸淡然。 「怎么又回来了?」蝠鲼下降,我一边踩上去,一边问。 夏油杰说:「猜到你会跟着这几个小孩子让他们回家……但是没想到会跑到这里来。」 「他们迷路啦。」我说,「然后又睡着了。幸好你们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胖子重的要死,我又没有那么多只手。 我们把三个小孩放在了警局门口,然后回了高专。他们到我的房间里来领自己的伴手礼,吵吵闹闹,一个晚上又这么过去了。 夏季开始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开始了。 工藤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五条悟和夏油杰在申请特级咒术师证明。除了这些之外,日后所有的起因也从这段时间开始。 零六年的七月份,我们接到了一个援救任务。任务对象是歌姬前辈,据说是在和冥冥前辈一起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和冥冥前辈分开了。 冥冥前辈走的是正确的路。所以她出来求救,而歌姬前辈却被困在了里面。 我们到场的时候,五条悟跑得飞快,除了夏油杰其他人跟都跟不上。我正准备放帐呢,他一发「苍」下去把建筑物炸了个烟花,帐姗姗来迟。 但是建筑物崩塌的样子估计已经被普通人看见了。 我扶额喊:「悟!」 他充耳不闻,对底下的歌姬前辈喊:「歌姬,你在哭吗?」 我摇了摇头。 后续当然是五条悟被夜蛾老师揍了一顿,我们旁观全程,嘿嘿地笑了好久。 夜蛾老师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嘆口气,正准备想说什么,却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出去了。 他一走,五条悟就倒头躺在了地上,嚷嚷道:「我饿了……」 夏油杰说:「刚回来的时候你才吃了一个蛋糕。」 「已经消化完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睦月——」 我说别喊我,没东西吃。 他说:「口袋里有糖吧?给我两颗糖啦——再不急救一下会死掉的哦。」 「那到时候就要在你的墓碑上写这个人是因为肚子饿了才会死掉的。这种死法很逊诶。」 我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扔给他,看他举着手剥糖纸,觉得有点好玩,兴致上来了,从抽屉里拿出照相机给他拍了一张。 他眼眸转动:「拍我是要钱的。」 我说:「我也是要钱的。你拿我的相机拍了我那么多张,你给钱了不?」 他悠悠然地吹起了口哨。 没过一会儿,夜蛾老师从外面走进来,居高临下地说:「你们又新来了一个任务。」 五条悟举手:「报告,可以不去吗?我饿了。」 夜蛾老师面无表情地踩着他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五条悟夸张地抱着自己的手哀嚎被踩断了需要五百个草莓蛋糕才好得了。 可我偏偏看见夜蛾老师踩上去的时候他就开启了无下限,夜蛾老师每一步都踩着虚空,还差点没走动。 这一幕过于搞笑以至于我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个任务是天元大人指定的。」夜蛾老师说,「你们需要保护,并杀死作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 第51页 如果说山口事件是一声预告,那么星浆体事件就是导火索。 我们去了天内理子的学校所在地。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学院也是很普通的学院,叫做廉直女子学院,听名字就知道里面全部都是女孩子。 夏油杰和五条悟似乎对于这个孩子最终的命运有些许不满,走在路上的时候,就说想要将她带离。 我问:「那,天元大人怎么办呢?如果天元真的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 「有什么要紧的?」五条悟反问我,「有老子和杰在,你在怕什么?」 我说:「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硝子叼着烟不说话,她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眼神,我说不出来,但总感觉有些淡漠。 「硝子?」我问,「是想说什么吗?」 硝子把烟取下来,摇了摇头。 我们在半路上遭到袭击。出手的人很明显地对准了我,无数根钢针从四面八方带着要将我刺穿的气势而来,我心里直呼糟糕,还没来得及脑了周围所有不认识的人,就感觉腰上一紧,钢针隔着一层空气,始终无法接触我们。 我趁这段时间混淆了周围所有人,下达了保护的指令。 钢针于是因此消失,一群人乌压压地把我包围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五条悟有点奇怪地道:「这群人怎么冲着你来的?」 我摇摇头,问:「谁派你们来的?」 他们齐刷刷报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名,夏油杰倒是听说过,对我们说:「是q的首领。」 「为什么想杀我?」我有些不解,「q的话,目标应该是天内吧?」 「你抓走了我们很多人。」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对,q确实是和酒厂有紧密的交易关系,凡是我在酒厂边上找到的诅咒师,基本都是q的成员。 也难怪他们想要找我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下达指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天内理子。」 他们纷纷领命,一个一个地散落在周围,高度戒备。 五条悟说:「所以我不想和你一起出来做任务。好无聊啊。」 我好脾气地笑了笑:「但是这样子会快一点吧?盘星教那边肯定也会派人过来!」 后衣领猝不及防被人揪住了,我挣扎了一下,就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头朝下迅速往前跑去,一发子弹打在我刚才站着的地方,还有很多被五条悟的无下限隔绝。 是普通人! 我撑着五条悟的肩膀直起身子,问:「悟!看看是哪里在开枪!」 「十点钟方向那栋楼的天台!」五条悟扭头道,「杰,你和硝子先上去!」 蝠鲼载着他俩朝着天内理子的住所飞去,五条悟带着我朝着那栋楼跑去,q的诅咒师大部分人手留在了原地,另外一部分以各种方式蹿上了天台。 在天台之上,有三个人正拉开天台的门准备离开,我心里嗤笑了一声,二话不说控制了他们。 我们上去之后才发现这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竟然是熟人,五条悟一看见他,再往楼底下一扫,指着一辆车对我说:「那!」 我立即给车里的人加了一个混淆。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高高大大的健硕男人,他戴着墨镜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很是凶狠。 这个人是当时我们送进警局的伏特加,而天台上有一个人正好是琴酒。 「他们怎么跑出来的?」我皱着眉说。「公安里有他们的人?」 「与其思考这个,还不如想一想他们是怎么知道天内理子是我们的任务目标的。看样子,他们是专门守在这里的。」五条悟随意地踢了两下那个拿狙击?枪的看上去有点老的男人,说,「最坏的结果就是高层里也有这群人,将我们调过来就是为了杀死我们。」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冷,抬眸看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 我有点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真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混在一起了。我先去打个电话。」 我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问了一下伏黑先生在哪,结果他告诉我,伏黑先生接到了一个任务,已经离开了。 我心说完蛋,把我们这里事情都告诉了他,他却说只需要做我们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想问他为什么,他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挂了电话。 第28章 零六年七月十二日 父亲他们似乎还有计划,而且并不打算告诉我。我虽然相信他不会伤害我,但是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还是令我有些不舒服。 挂了电话后,我回头对五条悟说:「父亲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了如今这个局面,说我们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 他有些纳闷:「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大概是有别的计划。」 我们在原地琢磨了两下,因为信息不足所以什么也没琢磨出来,最后也只好带着那四个人去和夏油杰和硝子汇合。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和别人打了一架,在装潢华丽的客厅角落里挤着一只咒灵,纠缠着一群穿黑衣服的人。 看样子是酒厂那边的。 我照常施加混淆控制他们,夏油杰将那几个人放开,他们便木然着脸和其他人一样背着手站在了门口和窗边,整一副保卫的状态。 硝子突然问我:「不要紧吗?」 我「嗯?」了一声,随即笑了笑:「这点程度不要紧的。普通人比咒术师好控制。」 第52页 她不置可否地说:「累了就说一声。」 我说好。 在十分钟以后,我们与刚睡醒的天内打了个照面。她的精神状态比我们预想的要好,活泼得有点过头了,而且还挺自来熟,拉着我和硝子问我们俩的术式是什么。 她长得可爱,我自然和她说了,她就摸着自己的黑眼圈说:「那你可不可以给我来一个?昨天晚上一直出事,我都没有睡好。」 我笑着应了一声,抬起手在她眉心点了一下,她的面部状态立即变得比之前还要好。 她颇为惊喜地拿着镜子看自己的脸,道:「睦月,你这个术式简直是美颜必备啊!我要是你我就熬一个晚上的夜。然后给自己来一下,容光焕发得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时间一下子就多了好多!」 我否认道:「不行的……在身体极度睏倦的时候,人还是会直接睡过去的。这个时候用术式也没用。」 「你还试过不成?」 硝子朝我投来死亡射线,我左看右看,指着外面的天说:「快看,今天的天气真好!」 「不要仗着自己的术式和睡眠有关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睦月。」 我扭头过来谴责:「硝子也是一样啦。仗着自己会反转术式就抽菸喝酒的,明明你熬夜的时间并不比我短好吗?」 她无辜地看着我:「可是睦月,我这么做可是为了救人。」 「抽菸喝酒哪里能救人了……」 「帮助我兴奋嘛。」 我没话说,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我哑口无言,就像五条悟总是可以立即让歌姬前辈暴怒一样。 天内笑盈盈地看着我们,感嘆一般地说:「你们感情真好啊。」 我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些羡慕,便问:「嗯,要一起出去逛逛吗?女孩子的友谊很好发展的吧?」 她眼神亮了起来,大声应道:「要!我知道哪里比较好玩,一起去吧!」 我和硝子都笑了起来。 五条悟却坏风景地说:「拜託,不直接回高专吗?在外面熘达很容易出事的哦。」 理子指着他说:「笨蛋墨镜男,滚一边去!妾身不想看见你!」 五条悟嚷嚷起来:「我在为你好诶?!而且睦月自己也很危险好吗?你们两个人加起来就是双倍的危险啊!」 我眨了眨眼睛,喊:「悟……」 夏油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紧,让她们玩吧,毕竟是女孩子——而且,不是还有我们吗?」 五条悟「嘁」了一声,「好吧,既然杰都这么说了,那你们去玩好了,其他的交给我们就行。」 理子质问道:「交给他们真的可以吗?看着就很不靠谱的样子啊!」 「哈?!你说什么啊!老子和杰可是最强!」 「虽说称呼有点问题,但是其他的还是完全正确的。」夏油杰眯着眼睛笑着说,「我们可是最强。」 硝子翻了一个白眼。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挽着我的手臂对理子说:「走了,理子。」 理子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我和硝子不约而同松开手,让她站在了我们中间。 两个少年也极有默契地分开,像是两个强大的守卫一样走在我们边上。 当然,我没有忘记让那群人沿路跟在我们身边,下达的指令仍旧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们」。 路上的时候,五条悟打量着四周的人群,对我说:「睦月现在越来越强了诶。」 我有点疑惑他怎么会说这种话,有点不太像是他的性子。 结果他下一秒正儿八经地说:「但是体术还是很糟糕啊,要是体术和术式一样强大就好了。」 我忍不住反驳道:「我的体术也没有很差好吗?」 「可是根本打不过我嘛。」 「那是因为你手太长了。」 哪有人打架的时候会逗猫一样地按着别人的脑袋把人钉在原地看人扑腾啊,我越来越不想和五条悟对打就是因为这个。这个人性子太恶劣了,总觉得他会在自己身上找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乐子。 「怎么不说是因为你太矮了呢?你也就比那丫头高一点点。」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比了一下我和天内之间的身高差,然后给我看,「看,就这么一点。说不定还是因为你头发比较蓬松,压下去一点说不定就一样高了。」 我把他的手拍开,冷漠地说:「那你有本事把你的鞋子脱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鞋子是带跟的。」 「你也是好吗?三厘米?还是五厘米?我才一厘米诶,这鞋子天生就这样。」 「我跟你同样都是高专的鞋子吧,哪来的三厘米五厘米,你的六眼是终于坏掉了吗?」 「所以一厘米的话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吧?」他的目光扫到街边小摊,瞬间转移了话题,「我想吃那个,你们谁带了钱?」 我们都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自己接上了问题:「睦月带了对吧,借我点钱,回去还给你。」 我:「……」 「没钱……」 「有,我都看到你钱包了。」 我指了一下正穿过人群朝我们走过来的琴酒:「你去他身上搜一下。」 于是五条悟在琴酒身上搜到了一个钱包,钱包里的钱还不少,大家分了分之后,够每个人痛快地吃上那么三四顿。 对于这种不要还钱的钱,五条悟向来用起来非常痛快。他直接就忘了我们还在做任务,两三下混进人群里,我们要找他只能看他那个白色的脑袋。 第53页 理子一边吃着烤鱿鱼一边说:「那傢伙真的很不靠谱啊。」 「因为现在并不是很危险嘛。」夏油杰手里拿着一杯绿豆汤,他把绿豆汤递给硝子,然后说,「所以玩一下也不要紧。真出了事,他会很快就赶回来的。」 理子说:「但是现在人这么多诶。」 「放心好了。我不是在这儿吗?再说了,边上还有那么多的「保镖」呢,怎么也不会轮到你。」 我举起手,说:「还有我……我也不差的。」 夏油杰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对,睦月也很强的。」 理子挑的这一条街很繁华,繁华到什么程度?入眼全是人和咒灵,看得眼睛有点疼。 我走路的时候拿看到的咒灵练了下手,保持着自己的灵活程度。然后将这些咒灵都分散了出去,作为我的眼线。 术式持续时间久了,头有点疼。特别是太阳穴的地方抽得难过,休息的时候我把脑袋靠在硝子身上,让她给我治一下。 硝子说:「说了不要太持续地使用。」 我说:「这样比较令人放心嘛。而且看都看到了,一下子习惯了拿他们练手了,没控制住。」 硝子很无奈似的嘆了一口气,「话说起来,五条也是这样,我看明天他也要头疼了。」 我佯装乖巧地眨了眨眼睛。 在吃完小吃街之后,我们瘫在一家甜品店里走不动路,五条悟点了一份草莓巴菲,一边和夏油杰聊天一边翘腿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控制住,一脚踢在我腿上,方头皮鞋的鞋底硬邦邦的,敲得人骨头痛。 五条悟扭过头来,笑了一下:「抱歉吶……」 我默默地往后退了退,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说:「别翘腿了,嵴椎会弯的。」 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理子吃巧克力蛋糕吃到一半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跟我们说:「黑井让我们回去,收拾东西之后,就可以去高专了。」 我问她:「还有什么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有几个,但是你们……」 「不要紧啦。」我说,「反正有硝子在。」 硝子懒得搭理我。 我们返回去与黑井汇合,在路上还碰到了一些诅咒师,夏油杰和五条悟很轻松地处理了,之后我们便按照理子的想法,一站一站地去旅游。 因为边上就是沖绳,而理子很少到海边来玩,所以理所当然的第一站是沖绳。 就理子的性格来说,她和五条悟很容易玩到一起,两个人都是放得开的类型,在沙滩上不要形象地跑来跑去。 我则和硝子坐在沙滩伞下面吃着冰沙吹着海风,相当惬意。 不过惬意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海面上颳起了大风,头顶积雨云凝聚厚重,眼见着即将要下雨,夏油杰便让我们收东西返程。 理子显然还没玩够,听到要返程就有些郁郁不乐,五条悟便提议要享受一下海边的大雨。 硝子实力表示拒绝,却也挨不过他,郁闷地坐在沙滩伞下,整一副看淡生死的表情。 大雨没多久就下了起来,海面上一时间波涛汹涌,浪带着可以把人拖下海的杀气拍上岸,砸在人脚上生疼。 沙滩伞没坚持多久就被吹走了,夏油杰只好召唤出了一只会把自己涨成一个泡泡的咒灵,然后带着我们一起钻了进去。 而说要体会暴风雨的人也不体会了,蔫头耷脑地跟着进来,抱着腿看我们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我们会不会飘到华夏去?」理子在晃悠晃悠的世界里说,「离东京越来越远了诶?」 「不要紧……」夏油杰说,「它可以重新漂回去。」 而五条悟捂着自己的肚子,哼哼唧唧地道:「我好饿,刚才没有吃东西,现在快要饿死了。」 「杰,你的口袋里有东西吃吗?」 「没有哦……」 「你叫一只咒灵出来去拿吃的啦。」 「风太大会被吹跑的,稍微忍一会儿吧。」 五条悟瘫在泡泡里,难得安安静静地看着天空。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就指着头顶跟我们说:「喂,那架飞机,上面是不是有个人啊?」 第29章 零六年七月十三日 「飞机上肯定有人啦。」夏油杰一边说一边抬头,下一秒钟他的语气瞬间就变得迟疑了起来,「那大概,确实是个人吧?」 我们都知道他为什么迟疑,并且同样表现得茫然且震惊,理子甚至打了自己一个巴掌,把两个手臂抬了起来,说:「五条,睦月,你们掐我一下——」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在她手臂上拧了一把,理子一声杀猪叫,疼得对他拳打脚踢,全都打在了无下限上。 「你要死啊!」她怒骂道。 五条悟无辜地说:「不是你让我掐的吗?」 理子尤为愤怒:「妾身让你掐你就掐,妾身让你给自己一巴掌你怎么不给?」 「我会疼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 理子给他气得没办法,头一扭扎到我怀里,一边把手臂上的青紫怼到我眼前,一边哀嚎:「睦月你快管管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我颇为贊同地点点头,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的手推到硝子面前,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第54页 从远处飞来的那架飞机在不稳定的气流当中颠簸,本来应该是很像是要坠落的样子,可他偏偏没有。因为在那飞机的底部,飞着一个人。 是真的,飞着一个人。 粉色头发,戴着奇怪的绿色眼镜,头上不知道顶了两个什么东西。就是他两只手撑在了飞机下面,所以飞机飞得无比平稳。 这是超人啊。 飞机往远处飞去,估计是落在了机场,我们收回了目光,摸了摸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说:「杰,还不回去吗?」 夏油杰点点头,正要召唤出一只咒灵把我们拉回去,五条悟突然按住他的手,对我们说:「要不我们跑回去吧?」 我一头雾水,指了指脚下的泡泡球:「在这里面跑?你确定不会越跑越远?」 他说:「哎呀,试一下嘛。」 这人脑子里的鬼点子层出不穷,在座的人基本都是被他祸害的命,木着脸站起来,他非常愉悦地喊了一声开始,大长腿猛地往前一踩。 除了夏油杰之外的所有人都滚到了一起。 他俩跑得很快乐,我们滚得很痛苦,硝子对着他们两个竖起两根中指,怒骂道:「再不停下来以后都别想找我治疗!」 唯一一个奶妈放狠话了,两个战士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乖乖地坐了下来。 然后硝子非常利落地给了他俩一人一个传承自夜蛾老师的正道指导,插着腰冷漠地说:「夏油,我希望最好能平平稳稳地回去。」 夏油杰乖巧地说:「遵命……」 五条悟有点不开心:「这样多好玩啊。」 硝子看着他:「把你扔出去我也觉得很好玩哦。」 「嘁……」 最后我们还是冒着雨回到了旅馆,洗了个澡之后又在大厅里集合,出乎意料地看到一群学生从门外走了进来。 其中有一个正好就是粉头发、绿眼镜的,我们盯着他看了很久,相互问:「是他吧?」 五条悟点点头:「很奇特啊,身体里流动着很强大的力量——那两根棒棒糖一样的东西竟然在抑制这种能量诶?为什么?」 我确定不是错觉,因为那个人直接看了过来,就好像是听到了我们在说话一样。 真就是……超人? 不过他好像并不希望我们讨论他。虽然那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是我却奇妙地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在心里疑惑的同时点了几份芝士布丁,把话题岔开了去: 「好了,别人的事我们先别管了,理子之后想要再去什么地方?奈良吗?那里有小鹿哦。」 「奈良也不错啦……」理子摸着下巴说,「边上就是大坂诶。我想吃大坂烧。」 「那就去大坂好了,如果中途想要去奈良的话,也许可以骑个摩托车。」 「你的意思是你会骑摩托车吗?!」 我谦虚地说:「略懂一点。」 在和工藤一家去夏威夷的时候,优作叔叔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教了一点。 虽然没有像工藤一样什么都记住了什么都会。但是让我碰到实物上手两下还是能够顺利进行的。 之后就是坐飞机飞到大坂了,负责接应我们的七海海和灰原在高专里谴责我们玩物丧志——只有七海海,灰原想不到那么多,他只认为我们是在收集情报。 「所以说吶……」我拿着电话说,「七海海,反正你们在高专也没事吧?就当作是课余活动了好吗?」 七海道:「不,我从来不做课余活动。」 「那你的学分是怎么凑够的啊?好啦好啦,我挂了哦,后背就拜託你们了。」 趁他没回答,我立马挂了电话。硝子在边上旁听了全程,摸着下巴说道:「睦月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吧?」 我说嗯? 她叼着手指饼干说:「以前挺温柔的吧,连开玩笑都不怎么开,现在都会逗人了。是被那两个傢伙同化了吗?」 我迟疑地点点头,说:「是吧?毕竟感染力太强了。」 「这样不好吗?」五条悟说,「以前总觉得太安静了有点死气沉沉的样子啊,现在多好。」 我说:「并没有好吧?我觉得以前的我也挺好的——而且以前太安静了是因为还没有放开,现在太熟悉了所以才会这样子。」 「不过七海海也才刚入学没多久诶。」硝子笑着道,「很喜欢他吗?」 「不是那种喜欢啦。你不觉得七海很好玩吗?整天那么颓废,真的很让人想把他活跃起来啊。」 「所以是慈母心作祟。」夏油杰道。 我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五条悟立即大笑道:「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是慈母心?你和夜蛾超级有共同话题啊!」 我启动术式,指着他们两个人说:「都给我过来混淆一下!」 「不要啦,那种感觉好难受的说。」 两个人笑着跑走了,跑到黑井和理子的边上,又换了一个捉弄对象。 我放下手,硝子便又问我:「瞒得住他们,瞒不住我哦。睦月,发生什么了?」 「硝子……」我说,「今天的任务,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有些愣住了,随即笑了笑说:「是错觉吧?」 我摇了摇头。 「我最担心的是伏黑先生。他被组织招聘了,这一次任务里,组织出动的人有很多,伏黑先生不可能不会出来。 第55页 那些人也许会拿我的命去检验他的忠诚,又或者怕他放水而给他理子的任务。我不知道父亲他们有没有计划,毕竟理子的死亡,是很难造假的。」 我不知道组织下达的任务除了杀死我之外还有什么。也许是杀死理子,也许是帮助天元同化理子。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我们想要得到的结果。 还有父亲说的那一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要保下理子,他们也会帮助我们吗?但是相应的是,天元很有可能就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为救一个人放弃人类这个种群,他们真的会这么做吗? 我讨厌动脑,因为我不能像工藤那样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把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得到一个真相,我并不聪明。当危难来临的时候,我也束手无措,我也无法思考。 我们在大坂玩过瘾之后,便骑着摩托去了奈良,路上五条悟总要和我比赛,加速加得他后座上的理子痛不欲生,半路吵着要换车。 在奈良佛寺里,僧侣问我们需不需要叩问佛祖心中所惑,我笑了笑,说不用。 我有自己的信仰,与神佛无关。 在奈良一直玩到晚上,第二天,也就是同化当日,我们返回了东京。 飞机落地的时候,硝子突然说:「要去浅草寺看看吗?」 「浅草寺?」理子道,「啊,我知道,是求籤吗?」 她笑了起来,「虽然很没有意义,但是一起去也可以吧?」 于是在浅草寺里,我得到了我的签。 ——第三十签半吉。 「仙鹤立高枝,防他暗箭亏。井畔刚刀利,户内更防危。」 后面一熘烟的事情预测,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吉的样子。 理子的签看上去反而比我还要好一些,是第三十七签半吉。底下的事务预测有好有坏,不像我一样基本上全都是「坏」和「节制」。 「阴叆未能通,求名亦未逢。幸然须有变,一箭中双鸿。」 「是个好签哦。」我说。 理子笑着道:「也许吧……」 我去看硝子的签:「硝子,你是什么?」 硝子是吉。 五条悟是凶。夏油杰也是凶。 我指着他们对理子说:「如果有危险的话,他们大概是第一个遭殃的吧?」 五条悟把纸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道:「这东西谁信啊。」 硝子摆了摆自己的签:「我觉得挺好的啊。上面说我能避开所有的危险呢?」 她对着五条悟露出一个嘚瑟的笑容,刺激得他长长地「嘁」了一声,把夏油杰手里的纸签一起扔了。 「一点也不准。」他说。「老子怎么可能会碰上凶嘛。」 夏油杰笑着说:「虽然是很虚幻的东西,但是也要提高一下警惕啊。悟。万一你走着走着摔了一跤呢?」 「滚啦,怎么可能,我有无下限啊——」 我笑着摇摇头。 但是那签,很准啊。 第30章 零六年七月十三日 在靠近高专结界的时候,我给七海和灰原打电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心里的慌张感随着车子越靠近高专越发浓郁,硝子按住我的肩膀,道:「先给夜蛾打个电话。」 「没用的……」我说,「夜蛾现在在出任务。我给冥冥前辈也打了电话,她说她和歌姬前辈也在出任务。」 硝子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但是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 车子直接开上了山,在结界之外停了下来,我拉开车门跳下去,精神力搜索周边的生命活动的同时大喊起来:「七海!灰原!」 「七海!」 「灰原!」 高专门口空无一人,地面上却有一大滩刺目的血迹。 真正到了这种时候,我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心里思绪万千,翻涌着织成了一张网。 我扬声道:「悟!硝子!找一下灰原和七海的踪迹!杰和我带理子到薨星宫里去,那里还有一层结界!」 五条悟这个时候没再说什么,六眼环视四周,拉着硝子离开了。我和夏油杰一路护送理子进了薨星宫,黑井在最下一层的参道前停了脚步,对理子微微一鞠躬,哽咽道:「抱歉,理子小姐,黑井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理子扁着嘴,冲上去猛地抱住了她。 我不喜欢这种煽情的场面,头偏了偏,视线划过薨星宫的内部结构,一砖一瓦都仔仔细细地看过。 等到理子松开手,我才道:「走吧……」 头顶上传来五条悟顺发「苍」破坏建筑物的巨大响声,之后就没了声响。 大概……结束了? 我不可避免地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名地有点烦闷。 我对这一次的事件有些猜测。但这一次也是有史以来唯一的一次,我希望我的猜测是不正确的。 薨星宫的参道走完之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绕着一棵巨大的古树一圈一圈向外排列的房屋,这种房屋像是中国围楼,只在中间有一条仅容纳一人通过的小路。而此时我们正站在与这些房屋屋顶等高的地方,脚边是一段阶梯。 「你要顺着这段楼梯一直走下去……」夏油杰说,「然后那里有一扇门,穿过那扇门,走到大树的根部。那里有一个结界,与高专的结界不同,那里只有准许之人能够通过。在你被同化之前,天元大人会负责保护你。」 第56页 「或者你可以现在就转身,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去。」 理子诧异地看着他。 「我们班主任在和我们介绍这次任务的时候,用「抹消」代替了「同化」,他在暗示我们,完成这一项任务其实也是一种罪过。 在找你之前,我们已经谈过了,如果你不想同化的话,就离开好了。反正我和悟,会保障你的未来的。」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我偏了一下头,笑了一下:「但是不管做出什么选择,在接下来我们说可以了之前,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哦。」 她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笑着「嗯」了一声,夏油杰朝她伸出手,她也满怀希望地靠近我们。 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像是当天工藤身边的那声枪响一样、就像是之前我被袭击的那声枪响一样。 突然一声。 血花炸开在我们的眼前。 理子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几秒钟之前我们说过的话变成了一堆废话,可笑得令人流泪。 「啊……游戏到这里结束了。小朋友们。」熟悉的声音对我们说。 我扭过头去,不能说震惊,却也不能说不震惊:「伏黑先生?」 然后是又一声枪响。 子弹贯穿我的胸膛,我感觉整个人都痛得颤抖起来,直接跪了下去。夏油杰连忙接住我,他也有点措手不及,看着我的伤口,最终一扬手放出来一只咒灵,却又在立刻被伏黑先生祓除。 「抱歉吶……」他挥着刀,肩上缠着一只虫,对我说,「虽然说天内理子是酒厂和盘星教的任务……但你也是我的任务目标。」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划过去很多东西,乱七八糟的,最后开了口只剩下几个简陋的单词:「悟……父亲?」 「都死了嘛。」他很轻松地对我笑着说,「只有除掉了他们才能来找你们呀——噗嗤,那么惊讶干什么?啊,对了,跟你说一声,你父亲当时的表情,和你一模一样诶。」 「别太容易信任别人呀。」 「你!」 夏油杰松开我,虹龙和玉藻前出现在他的身边,他们一起沖了上去。 我给自己叠了好几个「深睡」,以确保自己能够维持在一个十分清醒的状态,随后毫不犹豫地对着伏黑先生设下了混淆,他阐述自己如何杀死五条悟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钟,就在这一秒钟,虹龙一尾巴抽了过去,直接将他拍在了墙上。 灰尘散去,他却毫发无损地笑着跳了下来,朝着我跑了过来。 我立即对他连续施加混淆。但是混淆施加多了,他似乎产生了一定的抗性,眼见着长刀在即,我就地一个翻滚,随后被夏油杰拽起来放到了角落。 「受伤了就别乱出手!」他有点咬牙切齿地说。 我也咬牙切齿:「还没死呢。」 「贯穿了心脏吧混蛋?!」 「喂喂,好歹我在这里呢?」伏黑先生背着手微微弯了弯腰,「现在是在战场哦——」 下一秒钟他出现在夏油杰面前,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拎了我一把,两个人一起退出去数米,才险之又险地躲开一击。 混淆无法使用,就只能使用「沉眠」,基础术式我玩的熘得很,手势结印之后伏黑先生扛不住似的跌坐下来,随后倒了下去。 早用这一招就好了,我心想,以前用混淆用太多次了,导致遭到袭击的第一反应都是混淆。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夏油杰走过去试探理子的呼吸,半晌之后他站了起来,将理子打横抱在怀里。 「硝子应该还在外面吧?」他问我。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嗯……在往我们这里赶来。」 「那就走吧。」他回头看我,「要背吗?」 我摸了一手的血,举起来给他看了看:「你说呢?再晚一点,会死掉也说不定……我现在都快没力气和你说话了。」 他似乎想笑一下,可面部僵硬地动弹不得,我又何尝不是,感觉心里已经酸痛得没办法去感知血液的涌出了,四肢冰凉的,眼前昏暗着,硝子要是再不来,我估计就真的要死了。 他往我的方向走了两步,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尖叫起来:「跑!快跑!杰!!」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他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手里的刀狠狠地噼开他的身子,在他的背上划下了刻骨的一刀。 「别把后背对准敌人。」伏黑抬起头,露出一张被血浸满的脸,沖我笑了起来,「长辈给你们的忠告。」 我拔腿就跑,他却犹如鬼魅一样地闪现在我面前,脸贴脸的距离,我看见他几乎被血涂抹红的蓝眼睛,还有嘴角那个残忍的笑容。 「沉眠!」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却好像根本没阻碍他一样,一把刀横在我的脖子上,深深地按了下去,然后长长地一划! 我杀过很多咒灵,知道人体最脆弱的部分在哪里,知道血液溅起来有多么摄人心魂。 我抬头只能看见薨星宫漆黑的天顶,视野下方是无数血红色。 我感觉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被刀划破颈部的人没办法再起身。 疼痛、冰冷、毫无知觉、流失体力。那个瞬间就能感觉自己死了一般,失去了移动的力气,连眼神都开始涣散,耳朵里嗡鸣作响。就像是掉进了深海,头脑发涨,四肢沉重,无法呼吸。 第57页 万物蒙昧之际,听到伏黑的声音缥缈地说:「啊,忘了告诉你,杀死你父亲的时候,也是这把刀呢。要是想复仇的话,就变成鬼来杀死我吧? 不过我可不相信那些东西。就算是诅咒的话,也能很轻易地祓除哦。现在,看你们区区咒术师,成天高高在上得意洋洋。如今却被我这样一个毫无咒力的野猴子打得像条濒死的狗……」 我不能死。我知道我不能死。 我还有事情要做。 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么一切都结束了,我所设下的一切都结束了,我拼命维持的一切也都将化为虚无,我保护的人仍旧处于生命垂危之际。 一年级的时候,出于对硝子术式的好奇,我们询问她反转术式到底是怎么弄的,她告诉我们,咒力是负的,单纯的咒力可以强化身体,对身体造成伤害,却无法治癒身体。 但是为什么诅咒却能使用咒力为自己治疗呢?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负的。 要想将咒力变成能够治癒自己的东西,就要学会将咒力与咒力进行相乘,得到正能量来治癒自己。 「就首先「咻」,然后「唰」,再然后就「刷刷」——那样。听不懂?诶,你们没有天赋。」 我没有天赋。 但是我知道反覆摸索、练习就可以。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在滴滴答答的流逝当中,我所有的痛苦都被人打捞起来了一样,伤口暴露在阳光之下,疼得人头脑越发清醒。 薨星宫里没有灯光,我眼前的光是哪里来的?好像身体有了力气,我尝试动了动手指,然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地面上还是一片狼藉,理子不见了,夏油杰还躺在地上,我撑着打摆子的两条腿摸了一下颈侧,摸到一手的血和癒合大半的伤口,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吧。 我还是会了。 我尝试给夏油杰治疗,却没办法,我似乎只能给自己治疗,还做不到输出,连忙给硝子打了电话,叫她赶快过来。 我知道伏黑先生要去哪里,盘星教,他告诉我了。 父亲说的对。 「做你们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我没有打车去,我是直接借用了地面上伏黑先生带来的那一群蝇头拽着我飞过去的,到地点的时候,五条悟和伏黑先生正面对面决战。 伏黑先生有点惊讶似的,我听到他说:「真的假的?」 这人应该是和我一样濒死时觉醒了反转术式,我在这里设下了术式之后,就到盘星教总部里面去找理子。 迎面走进来的人拿枪对着我,质问道:「什么人?!」 下一秒钟他放下枪,木然地领着我往前走去。 我在层层建筑的最底下一层找到了理子,她躺在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头顶上传来最后一声炸响,我抬头看了一眼,环视四周喜气洋洋的面孔,也笑了笑。 这一场局,究竟谁是黄雀呢? 游戏结束了。 第31章 零六年七月十四日 「……」 「没什么想说的?」 「该说的都说了嘛。」 …… 父亲的电话「想做什么做就可以了」,是对我说的。在进入薨星宫底下的时候,我设下了术式,一个「混淆」与「深睡」交织而成的术式,术式效果是——使一切按照术式拥有者所想而表现。 我对理子说:「在说可以之前,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哦。」 这就是术式开始。 伏黑先生走进来的瞬间,他开枪杀了「理子」。然而真正的理子只是身体倒在了地上,她还活着。 伏黑先生应该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他开枪的时候,理子已经被我操控着准备倒下去,他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没有说。所以是「啊……游戏结束了」。 再然后,我不能死,是因为一旦我死了,术式效果就结束了,理子就会复活,一切都没用了。 在盘星教殿前设下的术式也是同样的效果,悟应该发现了,有我的咒力流动在干扰他的思维。 最后是盘星教底部。 「游戏结束了。」 「可以了,理子。」 这里是一切的终点。 夏油杰将理子的尸体抱离盘星教总部之后,我解开控制,理子就突然诈尸了,直接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扑到我身上大哭着道:「混蛋你在干什么啊混蛋?!吓死我了!!」 我沖刚才还一脸郁结如今一脸懵逼的夏油杰无辜地笑了笑:「演戏而已啦。快,我们快出去,悟应该还在等我的解释。」 我们走出去,果然五条悟正揪着伏黑先生一顿狂打。但是单凭体术他打不赢伏黑先生,气急了一发红色的「苍」。见我过来,转眼间就出现在我面前,揪着我的脸气急败坏地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被他捏得生疼,拍拍他的手道:「马上跟你解释,松手啦……」 伏黑先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指了指理子:「我劝你还是继续装死比较好。否则不仅我的钱到不了帐,所有的计划也都会瞬间全部失败。」 「计划?」五条悟盯着我,「什么时候的计划?老子怎么不知道?」 他死了一遍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兴奋过头了,胳膊环过我的脖子用力收缩,一只手按着我的脑袋恶狠狠地道: 第58页 「你什么时候搞来的计划?有计划你他妈不早说?老子死了一遍你知不知道?!」 我说:「疼疼疼!你压到我伤口了!我说了等会儿跟你说!」 要命,癒合了没多久的伤口被他压两下又开了,血不停地流,我捂住伤口,疼得直抽气:「帮我找硝子啊愣着干什么?!」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用反转术式了啊! 我在病床上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一切都始于薨星宫本殿。在伏黑先生出现之前,我只是有猜想,有怀疑。 我怀疑父亲他们已经预料到了我们的行动,伏黑先生的到来就是为了杀掉我和理子,但是这一定有后手。 我信任父亲,他不会让我死亡。而父亲信任伏黑先生,那我也信任伏黑先生好了。 不过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真的很难让人信任啊,上来就爆头,那个时候他绝对是想杀了理子的!而且他怎么可能料得到五条悟和我临死前搞得出来反转术式啊!下手完全没有犹豫的混蛋! 唯一手下留情的夏油杰还是因为不知道他死了之后收服的咒灵会不会暴动…… 我纳闷,伏黑先生真的是来杀我们的吧? 我在心里谴责伏黑先生的同时,理子也在谴责我:「你怎么就知道硝子不会被那傢伙给杀死啊?!你怎么就知道五条会活着啊?!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能够活下来、夏油能够及时被硝子治疗到啊?!你怎么就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会顺顺利利地按照你的术式进行下去啊?!所以说你这傢伙完全就是在赌吧?!」 我讪讪地说:「当时情况紧急,也只能放手搏一搏了嘛……而且你要相信他们呀。你看这不是全都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吗?连黑井小姐都活着诶。」 虽然伏黑先生很令人崩溃,他大概是真的打算杀了我们。但是现在的结果还是很好的呀。 「理子的签,完全正确哦。」我笑着说。 她伸出手指着我,扭头去看硝子:「硝子,你说这人过分吧?!」 我也看向硝子,硝子木着脸环视了病房里的所有人——基本上全躺在病床上,呵呵了两声:「我觉得理子说的对。」 「诶?」我说,「不能怪我吧?要是伏黑先生和父亲早和我说明白的话,我肯定有另外的方法啊——而且现在天元大人可是和我们站到了对立面诶!不是讨论我的问题的时候吧?」 「不要紧的啦。」五条悟说,「大不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对吧,杰?」 夏油杰按着太阳穴,抬眸无奈地应了一声:「嗯……」 在全部说完之后,大家又唠叨了两句,随后才出去了。 像我和五条悟、夏油杰这种伤得比较重的,就在病床上躺了一天,睡了一天。 那天阳光还挺好,落在我被子上,有点耀眼。我闭着眼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邻床那边说:「小疯子……」 我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悟?」 那边像是闭了嘴一样,没了动静。我等了一会儿,他没下文,就彻底睡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伏黑先生下手太狠了,不光我有点后遗症,夏油杰和五条悟也有点后遗症。 特别是他们两个人没有收到伏黑先生的暗示,就这么因为信任所以被背刺了,尤为痛苦,后续高专众人再去工藤家集合的时候,总免不了要吵几架。 我问过父亲,当时所有人的死亡是不是他们计算好的?父亲有点后怕地看着我脖子上的伤口,说不是。 「我只是和甚尔说,把伤害范围尽量缩小,能不伤人就不伤人。」 我于是去问伏黑先生,伏黑先生一手拎着惠,懒洋洋地抬眸说:「啊,毕竟当时没有别的办法了。不重伤你们的话,根本杀不了星浆体,星浆体不杀死,计划就不能进行……用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我可是没有杀你们的医生的。」 所以伏黑先生的战略是,留下医生。然后把我们打到半死不活,这样既可以杀了星浆体,又可以在最大范围内保证我们存活。 我简直不能理解:「你捅了悟的脖子和脑袋,差点把我脑袋砍掉,你说这叫半死不活?」 是我脑子有问题吗? 五条悟还说我爱赌,这人才爱赌吧?这但凡我没有做计划,就全员死光了诶?! 伏黑先生很无所谓地笑了笑:「你父亲说的,相信你。」 我:「……」 当天的惨状把小哀也吓了一跳,她从硝子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冷嘲热讽了我两天,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看来在组织杀了你之前,你会先被自己玩死」「阿拉阿拉,我以为你会把脖子递过去给别人砍呢」「是不是觉得自己会了反转术式就无敌了?正好过来给我做小白鼠吧……」诸如此类。 理子的后续事情我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为这事跑了一个月,每天回来之后必定要臭骂一顿上层。 就连夜蛾老师也因为这件事情被叫到高层说了好几遍。他虽然也很生气,但从来没说我们做的不对——毕竟他也是叫我们破坏任务来着的。 理子没有进入高专学习,她和工藤、小兰在一所学校里,只不过是在初中部。 我拜託他们照顾她,上下学的时候接送一下,他们也欣然同意,并且乐于从理子那里得知我们这个世界的消息。 第59页 不过因为自作主张,我们被迫接受了一堆任务,硝子整天睡在手术室里,而我们三个人整天外出。 星浆体的事情让我意识到了高层里有一些败类,在出任务的间隙里,我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琢磨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地方很怪。 第一就是,组织的人究竟是从哪里得知星浆体、星浆体保卫事件、星浆体保卫人员的? 第二件事是盘星教是怎么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的?这个问题伏黑先生给了我答案,他说盘星教从很早以前就和咒术界有关系,和天元有关系,是天元的狂热追求者,知道不足为奇。 然而第三件事,就是这件事情的后续怎么样了?高层虽然每天都在给我们找茬,但是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说天元大人的后续事件怎么了,是进化了?进化的方向对人类无害吗?还是说他们新找到了一个星浆体? 还有第四件事情,星浆体事件,究竟是上层在敲打我们,还是只是无意为之?虽说是天元大人指定,但这个指定,背后是否有其他人? 所以我说我讨厌动脑筋。 操控咒灵自杀之后,我走出帐,正好看到群聊频道上五条悟在喊话夏油杰叫他带伴手礼,夏油杰叫他别吵吵他还在祓除咒灵。 我笑了一下,打字问道:「祓除咒灵的时候还在回消息呀,杰,未免太不给咒灵面子了。」 夏油杰道:「反正都是要被祓除的,面子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啊。」 语气很狂妄啊杰。我愉悦地想,却没觉得有半点错误。 日子又重新慢慢踏上正轨,时间到了九月份,我们二年级的交流会,又开始了。 因为三四年级的前辈不是出任务就是没有。所以这一次照旧是从一年级抽了人来凑人数,听说京都校那边也是这样的。 二年级的交流会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而且讨厌的一次交流会,讨厌这一次完全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叫做禅院直哉的人。 第32章 零六年八月十五日 二零零六年的秋季,交流会开始。 七海在参加交流会之前百般不情愿,直言人数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加他一个了,我说哪有啊,今年硝子不参加诶。 五个人怎么和对面打啊? 他有点无语,「就算是三个人都可以赢吧?」 五条悟拍着他的肩膀说:「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啦,但是七海海不来参加真的超可惜诶。」 「并没觉得。」 夏油杰也笑道:「七海海为什么不参加,是怕对面太强大了吗?放心好了,对面就是一群渣渣。」 「并没有……」 五条悟:「那为什么不来啊,七海海你怕了吗?」 「并没有……」 夏油杰:「那就是……你暗恋硝子?!」 「并、没、有!」 七海拿刀的手蠢蠢欲动,我看他额上冒青筋,非常想给两位前辈来一刀,连忙道:「但是七海不来真的会人少了的说,对面的人数今年很多啊。」 「名单根本就没有下发吧。」他冷酷无情地拆穿我。 于是灰原助攻:「说不定京都校那边又出阴招呢?不是说去年睦月前辈就遭到了袭击吗?七海,怎么说我们也得参加,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东京校可不是好惹的!」 七海说:「任谁都不会觉得好惹吧?」 总而言之,虽然非常艰难,但是最终七海海还是参加了,这波是大胜利。 交流会前一天,京都校过来熟悉场地,我因为出任务去了,所以没和他们见着面。 据五条悟和夏油杰说,里面有一个一年级超级讨厌,是禅院家的人。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就道:「去年那个三年级也是姓这个,又是御三家的人啊。」 御三家人之一点点头,有点不屑地说:「超级弱……」 灰原都开始掉色了:「弱……吗?我被打得好惨……」 「打?」我皱起眉,「他们出手了?」 灰原点点头:「是奔着夏油前辈去的。」 我一头雾水:「为什么?」 「因为他们似乎并不认同夏油前辈能和五条前辈站在一起。」七海扯了一下嘴角,「当然结果是让他们好好地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实力。」 我难得看到七海对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表现得这么冷漠厌恶,脸上还有点些许的嘲讽,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五条悟耸了耸肩说:「杰不和我站在一起,难道他们和我站在一起吗?拜託,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好吗?弱死了,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 夏油杰无奈地笑了笑。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我问道。 灰原想了想:「嗯……禅院直哉?」 「哦,长什么样?」 「人群中肿得像个猪头一样的就是他。」夏油杰回答。 第二天早上全校集合。夜蛾老师开完会之后和乐岩寺校长一起走了出来,就像去年一样—— 只不过今年我们那个有点嘴欠的校长退休了,夜蛾老师和乐岩寺的关系似乎还可以,所以少了一点争锋相对的感觉。 不过多亏了学生之间升了级的矛盾,所以今年的交流会并没有其乐融融。 就像是夏油杰说的那样,禅院直哉是对面脸最肿的那一个,右眼睛下还有一个黑眼圈,看起来超级狼狈。 第60页 夜蛾老师说:「硝子在医务室,睦月,你带他去医务室吧。」 反正交流会还没开始,我应了一声,抬腿走了两步,没见他跟上来,便道:「禅院君,请跟我来。」 他哼哼唧唧地走了过来。 从交流会的集合场地到医务室的距离不短,需要穿过两栋楼和一个池塘。 禅院直哉沉默了一路没说话,等到快要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道:「你的术式,只是安神吧。」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禅院君想知道什么?」 他撇着狐狸眼冷嗖嗖地嘲讽道:「真弱啊……如此废物的你,是怎么做到泰然自若地停留在甚尔君和悟君身边的呢?」 我:「……」 又是悟? 我一边推门,一边问:「禅院君,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他说:「肯定要比你厉害吧。毕竟你可是个弃子。」 心神激荡大概说的就是我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是被人遗弃的,禅院直哉按理来说也没有动机去查探我的过去。所以他是如何知道、从哪里知道我的过去的? 虽然有的时候会跳脚,但我在控制自己情绪这一方面向来是比较行的。 我若无其事地对医务室里坐着的硝子打了个招呼:「硝子,这里有一位伤患。」 硝子抬眼看了看禅院直哉,漫不经心地扯了一张证明:「名字?」 「禅院直哉。」 硝子治疗的速度速度很快,十分钟后我带着禅院直哉返回集合点,我笑着问他:「禅院君,知道我的身世吗?」 他治好了之后还是一张很好看的脸,眉眼当中能窥见伏黑先生年轻时的影子,但气质实在不像。 我略有些刻薄地想,就算是有相像的地方,禅院也根本比不上伏黑先生。 况且禅院直哉说:「谁都知道的吧。」 他笑着指着我,带着点怜悯地说:「睦月?你忘记了吗,你姓禅院啊。你是那个十一年前被千瑛扔出去的小废物啊。」 …… 五条悟问我:「你怎么了?」 我按着太阳穴说:「不,没什么。」 夏油杰说:「脸色很不好诶,是禅院说了什么吗?」 我仍旧说:「不,没什么。」 他们都有点不解地看着我,只有我看着禅院,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其实应该记得我姓禅院的。原本也不叫睦月,但是叫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很简单的一件事。 五岁还是更早以前,这个时间段已经记不清了,画面很模糊。只记得自己站在灯火通明的黑夜里,天上下着冰冰凉凉的雪,街道两边是华丽的花灯和热闹的小摊贩,我穿着粉色的和服站在台阶上嚎啕大哭,身边人来来往往,却无一人停步。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大概就是被抛弃的时候了吧?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概就是在新年的时候吧?在新年满怀欢喜,打扮得漂漂亮亮上街玩,那个时候父母应该还在自己身边。结果最后闹市闭幕,就只剩下我孤身一人。 那件粉色的和服至今为止还压在我的衣箱底下,倒是有想过要扔掉。但是父亲说这不仅是我过去的证明,也将是我未来的证明。 人是不能抛去过去的。所以这件衣服留了下来,只不过我再也没有看过。 我恍恍惚惚了这么多年,要说心里没有期待过亲生父母将自己认出是不可能的,我想像中应该是他们走过来告诉我他们是我的父母,当年抛下我是迫不得已。 而不是在现在这种争锋相对的时候,突然蹦出来一个人说,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是怎么被抛弃的。 因为你太弱了啊。 在实力为上的禅院家,有术式者优先,术式强者更优,术式低下者和无咒力者就像是地面上的蚂蚁,踩或不踩全凭别人的想法。 而我的父母就更绝情了。他们直接放弃了我。当作自己从来没有这个女儿。 「千瑛」,是母亲……啊,那个女人的名字吧?很好听呢。可现在,她又是谁的母亲呢。 我感觉嘲讽,我感觉好笑,我也感觉难过。难过的同时,又在想我为什么要难过。比起在禅院家长大,现在的我尤其幸福不是吗?我该感激他们啊! 那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委屈呢?因为亲缘关系么?可他们在我有意识的这几年从来没有尽过父母的责任啊。 真正照顾着我的、爱着我的是我那个在新年的时候出来买零嘴的父亲啊。 真是嘲讽啊。 团体赛经过了些什么都已经不在我的思考范围之内了。和去年的我不一样,今年的我能够轻轻松松地操控住咒术师和咒灵,令他们相互搏斗,至死方休。 所以交流会结束的很快,比赛宣布结束之后,场边的硝子就说:「睦月,戾气很重啊?」 我笑了一下:「心情不太好。」 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我看见禅院直哉正从地上站起来。 在控制他进行击败他的同伴的时候,我得知了他的一点记忆。他的父亲是禅院家现任家主。 而拥有和父亲相同术式的他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家主。并且,禅院直哉在实际上来讲并不是京都校的成员,御三家是可以不去高专上学的。而他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他想见一见某些人。 第61页 比如五条悟,比如夏油杰,比如我。 不过他本人对我的情报掌握也并不多,似乎只是平常下人们的流言碎语当中听到过,「今年和神子同级的一个女生是禅院家的弃子」「千瑛扔出去的那个小孩现在是一级术师」「直哉少爷小的时候还和那孩子在一起玩过」诸如此类。 千瑛似乎在家里的辈分并不低。只是碍于禅院家重男轻女,地位比较低下,最后联姻嫁给了咒术界里另外一个据说是挺有未来的咒术师。 然而在生下第一个女儿,等待她显露出术式之后,就失望又厌恶地将其遗弃了。 说得多么轻巧啊。 我闲适地喝了一口饮料,笑眯眯地对朝着我走过来的禅院说:「感觉如何?禅院少爷?」 被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弱者、女人、童年玩伴操控得神志不清,攻打自己的队友,这样的感觉,如何? 第33章 零六年十月 我在五岁的时候被遗弃,在神明的面前,被父母扔下了。 我因此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但是父亲说,你不痛苦,你比绝大多数人都幸运。 我不解地问,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我被亲生父母抛弃,这很幸运吗? 父亲说,不,这不是幸运。我说的幸运是,你在那一天没有等太久就遇到了我,对不对? 这才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要知道,很多和你一样被遗弃的小孩子,最后只有横尸街头的份。但是你却遇到了我,这难道不幸运吗? 我仔细地想了想,发现他说的确实正确。 在那被遗弃的五个小时里,我失去了一个痛苦的原生家庭,却得到了一个使我一生感恩、快乐的父亲。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对,我不应该和禅院置气,也不应该去埋怨我的亲生父母。相反的,我还得感谢他们。 如果他们没有将我遗弃,我将在那个充满了歧视的地方长大,我不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会遇见那么多美好的人,我的人生将永远充斥着戾气。 但是正因为我被遗弃了。所以我碰见了父亲,遇见了小兰和工藤。认识了五条悟,认识了夏油杰和硝子,认识了伏黑先生。 我的人生因为遗弃而多姿多彩。我没有怪罪于它的理由。 我感谢它。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去厌恶禅院家。不管是因为他们强弱的区分,还是因为男女的区分,都是我所厌恶的。 我对禅院说:「虽然交流会只有一天了。但是,咱们来日方长。禅院。」 我对硝子说:「硝子,帮他们治疗一下吧?控制的时候,一下子没注意力道。」 硝子静静地看着我,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笑了一下,说:「当然……」 七海和灰原从林子里走出来,两个人身上都沾了血的。但都生龙活虎的,看样子并不是自己的血。 七海瘫着一张脸说:「其实一个人就能搞定,根本就不需要我们。」 灰原说:「但是这样是见了世面啊,前辈们太厉害了!特别是睦月前辈,平常根本看不出来呢!」 我谦虚地说:「还好还好,比起杰和悟来说,还差了一点。」 「不要妄自菲薄啊睦月。」夏油杰坐着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服的咒灵,飘在半空中说。 「比一刚开始强很多啊。」他笑了一下,「也许我和悟都打不赢你……啊,悟应该可以吧,他有无下限。」 我也说:「杰,别妄自菲薄啊。单论体术我可打不过你。」 他只笑不语。 交流赛第二天的个人战,夏油杰对上了禅院,我又对上了去年那个少年。 少年还是放弃,只不过这一回放弃之前,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他说他叫星谷,同样是一级术师,没意外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在任务中相遇,到时候请多指教。 我简单地应了一声。 而禅院打不过夏油杰,却也不弃权,只放狠话,说些你不配之类的,然后被夏油杰打到硝子喊停进行急救。 五条悟在台下说:「急救什么啊硝子,我看他还能再说啊,精神好得很。」 硝子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夏油杰说:「这算是故意的?」 「当然吧……」夏油杰说,「被这么说,我会很不爽的啊。」 我当时就站在夜蛾老师边上,听见乐岩寺校长说:「夏油目前掌握了多少咒灵?」 夜蛾老师不确定地说:「一千?」 乐岩寺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少年,仗着实力比同龄人强就如此得意,终会狠狠栽一个跟头!」 明明他说的是事实,夏油杰和五条悟如此狂妄,总会有一天被现实狠狠地打脸,这是我知道将来必定会出现的事。 可是当我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我又觉得不爽,并且想要嘲讽一顿,回他「就算如此,凭他们的实力,也没有过不去的坎」。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夏油杰被硝子赶下来,站在五条悟边上,两个人站姿相同,都是那么懒洋洋的,嵴背就算有些弯曲,也都带着点少年傲气。 交流会落幕,在参加的所有人员当中,我确定禅院是被打得最惨的那一个,谁让他嘴巴刻薄,一次性招惹了高专里三个战力担当,给他的咒术师生涯画上了极具嘲讽性的一个叉。 第62页 但是我讨厌禅院,在记忆中涂黑他,并不单单是因为他带来了我是禅院家人的消息。我讨厌他,是因为他表现了整个咒术界的态度。 这整个咒术界,对我和夏油杰都抱有莫大的敌意。我庆幸我看得透彻,在一开始就了解到高层噁心的嘴脸,并且在接受他们的打击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受伤,而我的同级生们都在我身边。 但是夏油杰没有。 他经历了和我不一样的痛苦,却没有人及时在他身边。 这一切其实全都有迹可循。 交流会过去之后,我们的任务在瞬间多了起来,如同山一样压在我们身上。明明只是二年级,却仿佛把生活过成了社畜生活。 我们常常一个月见不了几次面,见面的时候通常又看见的是对方的黑眼圈。于是哈哈大笑两下,又靠在一起睡过去。 夜蛾对我们的管教松散了很多。因为他也知道我们的疲累,在校期间几乎取消了我们的理论课,只保留了体术课。 体术课上完之后,汗津津的一群人背靠背头抵头,要么就是往哪个腿上一躺,不要多久就能睡着。 我们甚至失去了一月份的假期。 有一次医务室里难得没有送来尸体和伤患,硝子挂着两个快要掉到嘴角的黑眼圈从医务室里晃出来,本来是想直接去寝室睡觉,结果隔老远看到我们在操场训练,就游魂似的走了过来。 我说硝子,你多久没睡觉了? 她把我按在地上,躺下来脑袋搁在我腿上,说:「三天……还是五天?我不记得了……」 「硝子?」 立即就睡着了。 夏油杰说:「最近咒术界的任务突然多了起来啊,死亡人数和受伤人数都上升了。」 我看他好像也很累的样子,就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睦月牌安神香,你值得拥有。」 他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我要靠着你估计够呛。」 我:「……」 「那就别委屈自己了好吧?」 他笑了两声。 最后大家还是靠在了一起,五条悟靠在夏油杰身上,我也靠在夏油杰身上,硝子靠在我腿上。 安神香的效用非常明显,没多久除我之外大家都睡着了。我毕竟是术式拥有者,每天都给自己来一次「深睡」,精神状态比他们好太多。 所以我只是靠在夏油杰肩上,百无聊赖地去用术式探索整个高专。然而这种行为应该是吵到了五条悟,他皱着眉咕哝了一声,把脸往夏油杰肩上埋了埋。 夏油杰被他蹭得往一边倒,我小心翼翼地扶正了,然后努力伸长手去给五条悟调整姿势。他这么别扭地别着自己的脑袋,等会儿醒来肯定得落枕。 他们睡觉向来很浅,我不想吵醒他俩,就给他俩加了个「沉眠」,然后伸手探进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间隙,托住了五条悟的下巴。 但他比夏油杰还敏感,感觉有人碰他,脑袋就偏了一下,嘴唇正好擦着我的掌心蹭了过去。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记得傻愣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屏着一口气把他调整好了。 手虽然收了回来,但那种软绵湿漉的感觉却如影随形,手心里仿佛装了一小湾泡泡,那种轻浮而软糯的触感像是从手掌顺延手臂爬到了全身,点燃了全身的经脉。 我忍不住捂住了脸,好像这样子就能把自己藏起来,过一会儿再出来示人。 傍晚夕阳沉没,我从睡梦中转醒,发现夏油杰和五条悟已经醒了,两个人正小声地说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又意见相左,然后你掐我我掐你。 我就是在他们躲避时牵连的动作中被迫醒来的,五条悟应该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像往常一样指了一下我,对夏油杰说:「你看,睦月被你吵醒了。」 夏油杰瞥了眼还在睡的硝子,对着他竖起两根中指:「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嗯?」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说:「就是你……」 我从夏油杰身上移开,他立即蹿了出去,按着五条悟打,五条悟贱兮兮地开着无下限,嘚瑟道:「打不中我打不中我。杰,你好逊哦。」 我不免失笑。 第34章 零七年五月六日 一月份的假期虽然没了,但是我还是回了一趟家,家里也还是老样子,普通得令人心安。 父亲去了帝丹小学当老师,伏黑先生受僱于组织,津美纪和惠各上各的学。 隔壁工藤家、毛利家、夏油家也都平平淡淡。我去看夏油父母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欣喜。 「咒术师最近的事情很多吗?」夏油母亲问我,「杰好久没回来了。」 我当然是回答:「是挺多的,现在是忙季,不过过了夏天就好了。」 过了夏天就好了。 我是这么说的。这么想的。 然而零七年是个动乱之年,它註定了不平凡,不稳定。 零七年三月份的时候,新生入学。此时的一年级只有两个人,伊地知洁高和另外一个女孩子。那女孩的名字叫做川上雪绪,是一个和矢尾诚一样的人物。 五条悟对她也表现出了相当浓厚的兴趣。就像是当年拽着矢尾诚看个不停一样,三年级事务繁忙的他在拥挤的时间缝隙里对川上雪绪投去了过多的关注,以至于被夏油杰打趣为对那孩子有兴趣。 第63页 「确实有兴趣啊。」他并不否认,翘着两条腿道,「她和矢尾诚一样,很好玩诶。那上面的东西。」 我说:「悟,知道感情发展的源头都是过分的好奇心吗?」 他果然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是不可能的啦。这世界上能被我喜欢的人大概还没出生吧。」 「况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们不置可否。 川上雪绪和矢尾诚唯一的区别,在于她对我们的态度。矢尾诚对待所有人都是温温和和的,只是在某些时候他会突然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然而川上雪绪的态度特别分明,分为对五条悟和对我们。 当她对着五条悟,就是软萌的小学妹,随便说两下还会哭,一度把五条悟吓得一个月没敢动她。 当她对着我们,就好像是看见一众尘土,冷漠得仿佛我们和她不是一个物种的。 「川上雪绪的身世有人调查过吗?」一个课间,我把这事说了出来,顺便这么问。 五条悟懒洋洋地举手道:「我——不过她的家庭很简单啊。就普通人家庭,五岁觉醒术式,然后在普通中学上学,今年入学。和矢尾诚一样。」 「这叫和矢尾一样?」我说,「你作为一个被偏爱的不懂我们的感受。」 「拜託,我可不想要这种偏爱。」他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超噁心……」 我没忍住,笑了起来。 川上雪绪的态度让我们逐渐与她疏远。而五条悟的兴趣也随着川上雪绪在高专存在的时间增多而逐渐减少,他被任务压得有些忙不过来,在高专里的时间慢慢地也少了。 就连夏油杰也是。 四月份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正式成为了特级咒术师,两个人在忙得昏天黑地之后终于迎来了一次小假期,然后在寝室里睡了一整天。 而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个吸引了五条悟两年的神奇的秘密。 它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当我书写这一段经历的时候,甚至会觉得在宇宙之外,有人正注视着我。 日子在笔记本上记得很清楚,五月六日,天气沉闷,将要下雨。 我结束任务之后匆匆从校外回来,在教室里写完了任务报告之后,前往中心楼上交任务报告。 在中心楼四楼安全通道的平台上,我听见有人在说话。 原本我只以为是哪个任务的搭档在复盘,就没管那么多,从电梯里出来直接去交了报告。结果等我再出来准备返回的时候,我听见了我的名字。 只是飞快的一句中提到了我的名字,连带着一起提到的还有五条悟。 这下子我走不动了,心里虽然唾弃自己听墙角的这种行为,实际上却非常轻巧地靠在了墙上,侧耳把对话听了个半全。 说话的正是矢尾诚和川上雪绪。是五条悟特别好奇的那两个人。 川上雪绪情绪有些激动地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矢尾诚不耐烦地说:「我的意思是,现在这个游戏已经崩溃了!你拿到游戏的时候简介上也说了吧?这是单人游戏,但实际上呢?在一场游戏当中出现了两个玩家!」 原来是玩游戏吗?我琢磨着,好像和我无关。然而我正想离开,却又突然听到了川上雪绪的回答。 「我以为它只是突然改变了游戏形制……」 「别跟我说你没接到五条悟的六眼探查消息——他探查了我一整年!这是我玩过的所有周目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那这件事怎么办?登出已经登出不了了,我们会不会永远困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已经尝试了一整年了,他根本不回我的话,只叫我做任务——而这个任务现在根本完不成!」 「谁让你选了禅院睦月。」川上雪绪嘲笑了一声,「人家的喜欢可是很长久的呢,能这么轻易被你吸引的话,也不会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了。」 「你选的五条悟就不是?那傢伙好像也是永远没有喜欢的人吧,你这个任务也根本完成不了。而任务完成不了的下场你想尝试吗?」 「那现在怎么办?」 「求救……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五条悟也好,禅院睦月也好,甚至自杀什么的都行,一定要出去。」 「自杀?」 「对……我发现在生命垂危的时候,系统会短暂地脱离我。所以,自杀也许是一种方式,但是我不推荐。」 「我明白了。」 我没听见后面他们还有什么交谈,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安全通道,然后有点茫然地走了。 根据他们之间的谈话,如果他们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游戏。 一个单人游戏,就像是市面上卖的女性向游戏一样,玩家可以选择人物进行攻略。而他们两个人就是玩家,我和五条悟是游戏当中的地狱级难度。 在我毫无印象的时候,我已经经历了许多个周目,也许被无数次攻略,有成功也有失败。 我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只能继续向下推理。矢尾说他们身上的那个东西叫做系统,大概就是游戏系统,负责发布任务、提供技能。 所以这也就能解释他们本人身上存在的怪异之处。而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他们无法登出游戏,永远地滞留在了这个世界。 第64页 我觉得很奇妙。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身边也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大家在不同的情况下做出符合自身的选择、流露出应该流露的情绪,他们和游戏当中那种形象片面的游戏角色根本不同。 我于是想,啊,也许我生活了十六年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真正的世界呢?也正是因此那些人才会登出失败吧? 但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是,他们是如何登入到这个世界的,又是如何藉助系统的力量,祓除咒灵,通晓未来和过去,他们甚至能感知到我们对他们的技能释放——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游戏一样。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五条悟,也没有告诉硝子和夏油杰。怀疑世界的真实性这种感觉,我一个人有就行了。 否则按照五条悟的个性,他肯定扭头就要去当个超级无敌大反派,痛痛快快地闹一顿。 而硝子会消极怠工,杰恐怕会和我一样,觉得天地飘渺,毫无落脚之处。 而且告诉他们也没有用,光靠我们自己是无法将他们送回到他们原来的世界的。 我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有入侵者进入,从本质上来说我是个小心眼的人,我在努力向我的父亲学习,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本性糟糕。 我对非领域内的人抱有警惕心和掩藏得很好的敌意。但是对于他们,我自觉自己不用隐藏。 在下一次见到川上雪绪和矢尾诚的时候,我保持着笑容,对着他们施加了「混淆」。 他们应该是接收到了攻击伤害的提醒,却无力反抗。 我质问他们:「你们从哪里来?」 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日本……」 我倒是不太意外,随即又问了几个问题,他们都看似诚实实则轻巧地避开了过去,混淆施加的同时我窥探他们的记忆,发现在一些涉及到高次元的事情以及未来的信息的时候,都是一层雾一样的茫然。 那个系统在干扰我对他们的攻击。 我觉得好笑。由混淆衍生出来的术式里有一招「催眠」,性质和混淆很像,咒力的流动和术式运转也很像,于是我对他们说: 「我知道你们来自哪里,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从我的世界离开。否则我会亲手送你们上路。」 随即我又说:「忘掉和我的见面。」 他们傻愣愣地看着我。 我离开两个人的身边,拐过一处拐角,回头看了一眼。 这只是一个小测试,看看那个系统对我的术式是否真能做到清除,它又是否会解除我的术式,让它的宿主离开这个世界。 无论结果怎样,都可以解答我的一个疑惑。 五月份东京深山里的光开始有了温度,晒在皮肤上久了会有一点疼。我往屋檐底下走了两步,在下一个拐角看见我的同级生们。 他们高高抬起手沖我摇了摇,笑着道:「睦月——欢迎回来。」 我也笑,笑着应了一声。 第35章 零七年六月二十九日 零七年的夏天很热。 出于某些原因,我和夏油杰都瘦了一圈,肉眼可见地瘦削起来,连五条悟都在一次训练结束后问我们两个是不是一起去减肥了,然后当然被硝子打了一下。 他开着无下限略有些得意,往旁边避了一步,然后问:「杰,没事吧?」 夏油杰笑着道:「没事……」 他转而又看向我,「睦月是在减肥吗?瘦了好多。」 我说没有,五条悟就说承认也不要紧,他又不会笑。 我还是摇头,把问题又抛了回去:「只是苦夏而已,杰也是吗?」 夏油杰从善如流地点头:「对……苦夏罢了。」 硝子咬着一节烟,退后一步看着我们。白烟上浮,她的五官和神情都罩着一层白色,看得并不清楚。 像假的一样。 这句话浮现出来的第一秒钟,我就甩了甩头,把思绪清了出去。 在这个夏季发生了很多事情。 六月份的时候,川上雪绪和矢尾诚因为情报出错,遇上了特级咒灵,死在祓除地点。 援救任务是我们三个一起去的,夏油杰吸收咒灵,我和五条悟站在学弟学妹们的尸骨边上,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我问他:「悟,还能看见那样东西吗?」 五条悟说,没有了。 我说:「是吗?那他们解脱了。」 从我们的这个世界里,解脱了。 但他们最终是死是活呢?我不清楚,也并不想清楚。 夏油杰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回头问我们:「带回去吗?」 他指的是那些尸骸。 我说带回去吧,让硝子看看有什么特殊的。 我们蹲下身子将破败不齐的尸骸收拾起来,五条悟拿在手上,丝毫没有尊重之心地甩来甩去。 我在后面走着,正想叫他一声,让他别甩了好好走路,结果自己没注意脚下一截台阶,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边上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捞了我一把,我拽住他的衣服稳住自己,然后松了口气。 我有没有说过,年少时候的夏油杰衣服上的味道是很清新的柠檬味,初闻觉得醒神清明,闻久了反而觉得苦涩。我之前有问过他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粉和浴盐,他有些疑惑,笑了笑之后给我报了两个牌子的名字,都是很普通的牌子,大街上拽个人都会用的。 第65页 但是放在他身上就有种别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本人也是这种性格。 我站稳之后,听见他问我:「想什么呢,走路不看路会摔跤的。」 随即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揉了两把我的头发,道:「别乱想了,走吧,悟要走远了。」 我想他大概是认为我在因为那两个人而伤心,但是我并非如此。 我只是想到了一个问题,就问他:「杰,你说,对于咒术师来说,死亡算不算他们的解脱?或者对于一个人来说,死亡能不能算得上是解脱?」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也许吧。」 五条悟在前面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沖我们大喊:「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再不走快一点就要被我扔下了哦!」 我和夏油杰连忙跟了上去,同样大喊道:「来啦来啦,悟,你有耐心一点嘛。」 真是,原来有的时候你看过去,会发现冥冥之中一切都有预兆。 五条悟成为咒术界唯一的最强,远远地抛下了我们。他也许已经停下来等着我们了,我们却怎么也追不上了。 但是追不上也不要紧吧。他会等着我们啊,就算不等也不要紧啊,只希望他能够自己停一下,好好地休息一下。 同样是六月份。 六月份的尾巴上,那一天我正在奈良出任务,突然接收到消息,说某地方需要紧急加派人手进行救援,需要救援的咒术师是灰原雄和七海建人。 我当时脑子里一懵,就像是中了自己的术式一样,全凭条件反射处理了手里的咒灵,然后转头去找辅助监督给我订飞机票。 还没到达救援场地,通知又说,任务已经解决。 我问那个辅助监督,是谁前去救援了?他说是夏油杰,似乎是因为任务点就在附近,所以立刻就赶到了。 我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是真的以为夏油杰就在附近。后来我查一些事情的时候,才知道当天是有一个二级的咒术师和夏油杰换了一个任务地点,夏油杰才得以赶去。 然而那一名二级咒术师,我至今为止没有找出他的真身,只是对他的身份略有些猜测。 我得到消息之后就给夏油杰打了电话,询问他灰原他们的伤势。万幸的是两个人都还活着,不幸的是灰原重伤,需要立即进行治疗。 坐飞机回去太慢了,夏油杰直接召唤出了虹龙,一路从任务地点飈回了高专,拉响了高专的警报。 只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去说他,硝子当场进行治疗,与死神抢命。总之我回到高专的时候,灰原正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和他相比,七海看上去才像是伤势更重的那一个。 我是从高专门口一路跑进来的,看见他坐在诊疗室外面的长椅上,就连忙加快了速度冲过去,然后一个紧急剎车,问:「七海海,没事吧?灰原怎么样?」 他把眼睛上敷着的热毛巾拿下来,露出一张有点疲倦的脸:「还好,还活着,家入前辈已经给他治疗过了。不过前辈,你衣服乱了。」 我随便扯了两下上衣衣摆:「不是说你们这个任务是二级任务吗?怎么会受伤?」 他冷然地说:「窗的情报错误,那个咒灵是假想咒灵土地神,至少有一级了。我们防范不周,掉以轻心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不,不是你们的错。」 又是窗的情报失误。 我忍不住想要骂脏话。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窗就没有靠谱过,咒灵的等级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误。 高层也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咒灵等级和以前的咒灵等级截然不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调整! 我气坏了。不过没什么好说的。高层的愚蠢之举我见得多了,从我自己到灰原和七海海,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一堆。 七海问我:「前辈,咒术师到底是什么?」 我有点发愣:「什么什么?咒术师,就是咒术师啊。究其一生都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特殊人群。」 「是吗……我认为,咒术师就是一群不该存在的人。」他冷漠地说,「他们要求自己和伙伴大义凛然地去送死,要求自己保护现在及未来会杀害自己的人。他们一生都不为自己而活,又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七海海……」我嘆着气说,「我不能说你错了。但是你啊,现在是在否定自己和所有人的价值诶?」 「咒术师确实是一群王八蛋、蠢货,没有错。可是啊,人的生命本身就是很昂贵、独一无二的东西啊?」 「为什么呢?前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明明你和我是一样的吧。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人类的所有行为都是在效仿前人,自己的人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所有人都在为带不走的东西痛苦一生、奋斗一生,然后大同小异地死去。」 我没有反驳,这确实是这么久以来我很困惑的事情。 我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大概是为了感受吧——抱歉吶,七海,我也不知道。」我笑了笑,「不过在找到答案之前先好好活着吧,等将来某一天我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同样的,你知道了,你就告诉我。」 他垂下眉眼,好一会儿说:「前辈,请小心。」 我知道他的意思。 六月份末的大风从窗外灌进来,席捲了走廊。头上昏黄的灯摇摇晃晃,地面上人的影子也摇摇晃晃,我们坐在诊疗室外,满地都是沉抑。 第66页 拐角处的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我凝视半晌,毫无缘由地认为那大概是夏油杰。 为什么不过来呢? 或者换句话说。当时把他叫过来就好了。 灰原醒来之后仍旧是活力满满,看他尊敬的前辈有点沉闷,还反过来好好地安慰了一番。 夏油杰很勉强地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啊,只是有点苦夏罢了。」 「苦夏?」灰原看着我,「那睦月前辈也是苦夏?」 我们都点点头,他便兴致勃勃地提议:「那就去吃点凉快的东西好了!我知道有一家店卖的冰饮很好吃,里面有冰沙还有冰激凌和水果冻,每天去的人都很多呢。」 「啊……」夏油杰笑道,「好啊,下次一起去吧。」 五条悟举手道:「干嘛要下次去啦,现在一起去不好吗?我想吃芒果冰沙。」 我道:「我以为你会说想吃巧克力冰沙诶?」 五条悟说:「偶尔也要换一换口味嘛,对吧,杰?」 夏油杰道:「嗯……那现在一起去吧,灰原能走吗?」 「当然能!」 那天我们二三年级浩浩荡荡地进攻了那家冰品店,坐在一起聊着天吃着东西,气氛还算快活。 在我们无比茫然的这段时间当中,在我们做错了的一系列事情当中,我始终觉得,五条悟的这个选择再对不过了。 因为在这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时间好好地去聚在一起吃一顿,聊聊天,开开玩笑。 尤其是在八月十七号过后。 第36章 零七年八月十七日 八月十七日的前一天,我收到一项任务。随后当天我离开东京,前往仙台一个在近两年「声名远扬」的村庄。 据说在这座村庄里居住着一个娇俏的女人,她肤白胜雪,模样堪比天仙,也确实是一位神明。如果你向她许愿,她听到了,就会回应你,令你的梦想成真。 如果只是单纯的谣言人们是不会相信的。可是坏就坏在,这座村庄里的人随口许下的愿望成了真。有人希望发大财,第二天就在床底下发现一皮箱的钱; 有人希望能娶上一个好老婆,第二天就转角遇到爱。 甚至包括一些偶然路过这里的人许下的愿望也成真,声名钱色如此易得,没人会不动心。 于是慢慢地有更多人来到这个地方许愿,很多人都成功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报应却也让他们承担不起。 那就是死亡。 愿望的实现代价是自己的生命。然而绝大多数人沉迷在梦想成真的快感当中,对脚下欲断的钢丝视而不见,对不见底的深渊毫无所觉。 我的任务就是祓除这只咒灵。 这座村庄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我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可以和那些前来寻求梦想成真的游客混在一起,白天进行了简短的套话确认信息的真实之后,夜晚来临时,我就出动了。 任务地点是那片葳蕤的森林。 村庄里的人说,在自己认为最好的时间段里前往森林深处,找到一处倒映着天空的湖泊,当你听到女人唱歌的声音响起时,你就可以向她许愿,最多二十四个小时,你的愿望就会成真。 晚上来这儿并非是想要祓除咒灵。我观察过前来这里许愿的人,他们大多数是晚上进入森林许愿,在这个时候祓除咒灵被人看到的风险程度很高。 我躲在树上,看到一个接一个的人靠近湖泊,湖泊正中央堆砌着森森白骨,白骨上一个长着无数张脸的咒灵静静地坐着,那些人脸上的嘴在某个时刻齐齐张开,像是塞壬的歌声,恍惚了人的神智,劝诱人与他结下「束缚」。 我心想,原来是束缚。 这只咒灵搜刮人类的财产、附着在人类身上,帮助别人达成自己的愿望,然后依靠束缚收缴别人的性命。 愿望成真了,人就会成为他的养料。成为他的一份子,成为他身上的人脸。愿望并未成真,那人就得以逃脱一劫,能够侥幸活下来。 这只咒灵实力并不强大,至多一级,可是我却感觉心脏沉到了谷底。 如果是五条悟在这里,他大概会气得一发「茈」把这里炸得什么也不剩,然后扭头一路杀到高层那里去,踩着他们的脑袋要求他们跳楼自杀。 原因很简单。 这里全是咒术师的尸骸。 那湖泊底下沉积着的,全部都是我的同伴。咒力残秽在这里分散得到处都是,这只咒灵是咒术师们无法祓除的存在,他是人类的贪慾,人类存在,他就存在。哪怕他等级不高,他也是「不可磨灭的存在」。 是咒术师的魔窟。 是我的葬身之地。 我低低地笑了起来,最后变成放声大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笑什么,笑高层太过贪婪,笑自己被高层针对,每一样都非常嘲讽。 我辛辛苦苦祓除咒灵,为自己、为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的安全做打算,我以为我是自己在做自己的事,与其他人无关,不会干扰到他们。 结果一次两次,次次发生的「意外」都在告诉我,咒术界不需要太强大的人,你的强大对于咒术界来说就是阻碍。 他们将咒灵的存在控制于手,与官方做交易,夺得钱权声名,他们为了保持自己的位置,不惜打压年轻的咒术师。 今天是我,明天是夏油杰,后天会是七海和灰原,甚至以后还有更多。 第67页 他们没有死在咒灵的手上,却死在了同类的手上。 听说人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我想这是真的。 因为我冷静下来了。然后我想,比起那些老东西,我现在该想的是祓除这一只咒灵,换句话说,是从这只咒灵手里逃出。 一级咒灵对我来说并不难掌控,设下混淆和催眠之后,我就着手去破坏束缚。 只不过那些被设下束缚的人来自天南海北,相当难找,我花了点时间才彻底解决。 回到那处湖泊的时候,咒灵缺少力量来源已经奄奄一息,他身上所有的人脸都在哀嚎着「好饿」,见我出现,神色空白了一瞬,匍匐过来蹭到我脚下,呢喃着道:「主人……」 我突然有了一个好办法。一个疯狂的想法,大概会得到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支持——夏油杰不一定,他说不定会说我两句,但是绝不会阻止。 我拍拍这只咒灵的脑袋,笑了起来:「跟我回去吧。作为「贪婪」的存在,为我服务。」 无数道人声应和着说:「为您服务,在所不惜。」 我满意地点点头,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一点动静。山口事件令我对人类有了警惕心,我让咒灵保护着我,同时释放了术式。 周围并没有活物的迹象,我有点疑惑,往边上走了两圈,确定没有后歪了歪头,又看了一眼那处湖泊。 那些死在这里的同伴,他们和我一样是不知道这种咒灵的特性而被坑害过来的。 他们中的某些人在将来会成为咒术界的中流砥柱,他们会是和我一样的一级术师,甚至特级术师,如今却沉陷于冰冷的湖水。 高层。 我心想。 我在湖边竖了一块墓碑,起身离开。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一发子弹从几百米之外飞了过来,穿过树林间的缝隙,直接贯穿了我的大脑。 这种感觉很奇妙。 整个人在瞬间就失去了全部的意识,最后残留在大脑里的,只剩下剧烈的、爆炸似的疼痛,明明只是太阳穴中枪,疼痛却在瞬间从大脑迸发到了四肢。 然后我倒了下去,连反转术式都来不及使用。 术式解放,咒灵疯狂地啃食着我的身躯。 我会成为那些白骨当中的一员。因为我的迟疑,我的粗心。 我已经意识到了周围有问题,我还停留在这里。 这就是我和那些人——五条悟他们的区别。我永远这样,永远如此愚笨,令人失望。 我记得自己最后的一个动作。大概是最后一秒钟,强行运转了术式。但是不是反转术式,而是结下了束缚。 什么束缚有点不清楚了,大概是我活下去,大概是他永远死亡。我记不清楚了。 我以为我死了。 后续似乎没这么简单。 我又醒了。 头一阵一阵地疼,眼前一片昏暗。调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拎着在地上狂甩了几百圈,全身上下都在叫嚣。 但是疼痛的部位又确确实实只有头,我缓了一会儿,抬起手摸了摸太阳穴,只摸到一层沙砾感很重的布,大概是纱布,在脑袋上环了一圈,把眼睛给蒙住了。 我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脑袋,发动反转术式给自己治疗了一下。等疼痛的劲儿过了之后,才掀开了纱布。 入目的场景边缘有些泛黑,我眨了两下眼睛,发现这种感觉并没有退散。 大概是伤到了。 我心想。 门外一阵乒桌球乓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正一边说话一边往这里走来,声音很熟悉,正是五条悟。 接着有个人受不了了一样,拉开另外一扇门,朝着他骂了一句闭嘴。 「睦月还没醒,吵什么?」 是硝子的声音。 「她什么时候能醒啊?」五条悟问。 硝子说:「不知道……就算醒过来,大概身体也会出点意外。」 「为什么?」这是夏油杰问。 硝子嘆着气说:「她的命是那只咒灵吊着的,咒灵和人,你知道差别很大的吧?」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之前最后的那个意识。 确实是和咒灵结下了束缚,当时应该是太想活下去了吧,就对他说:「保我不死,保你不死。」 这道束缚把我们两个连在了一起。我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身体里的异样,好像脑袋里多了什么东西,压迫着神经,令人有些倦乏。不过术式还能使用,具体情况还要看实践。 我下床走过去拉开门,那三个人正站在外侧的诊疗室里,我躺的房间是硝子的休息室,也不知道她怎么没把我放在病床上。 「硝子……」我笑着说了一声,「放心好了,我还没事。」 我说着,敏锐地察觉到夏油杰身上沉重的气息,不由得皱了下眉,问:「杰?」 夏油杰抬头,笑着看着我说:「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只咒灵似乎把自己和我融成了一体诶,感觉现在对别人的负面情绪比较敏感……杰,你在难过吗?」 他说:「是个人都会心情沉重吧?你不知道当时的场景有多恐怖。」 我愣了一下:「救援任务是你做的?」 第68页 他点了点头,垂眸在手机上按了两下:「发消息给我叫我去的,不就是你吗?」 我一时间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我被射杀是几秒钟的事情,怎么可能给你发消息?」 他耸了耸肩:「我当然知道不是你。」 他又偏头看了一眼边上托着下巴看着我的五条悟,「但是悟当时不在,我没办法确认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只能先过去一趟。然后事实证明,这东西是真的。」 他把信息呈现在我的眼前。 那只有一个位置坐标,然后是一句极其简短的话:「命危,速来!」 随后五条悟也说:「这个消息我也收到了哦。但是当时我的地点离你太远了,赶到的时候,杰已经把你带回来了。」 「我也收到了。」边上的硝子咬着烟说,「也是你发的。」 第37章 零七年九月十三日 我们最终也没知道那些来自我的信息是从哪里发送的。它们就那么突兀地在恰好的时机出现在我的同级生的视线里,然后救下了我。 这让我感觉自己似乎处于某人的监视当中,一举一动都被人掌握。 这种感受并不好受,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尝试去寻找那种感觉,像是赌博一样把自己投到危险的境地当中,然后不断地被人捞出来。 因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反转术式。所以不用再去麻烦硝子,也就不用再听硝子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只是偶尔看到硝子看我的眼神,好像里面蕴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想问她,却又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 一次我在学校里碰见夏油杰,他比上次我见他的时候又瘦了些,清瘦得可怕。 我们两个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他皱着眉谴责我的行为,我眨着眼睛岔开话题,说不要紧,我的术式很厉害哒。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我说:「睦月,我们打个商量。」 我说:「什么?」 他笑着说:「我知道你的术式很厉害,不过被混淆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你能不能以后别对我使用术式?或者别对我使用混淆?直接上手吧。」 我鼓着脸颊说光靠体术我怎么打得赢你啊,你和悟都是特级咒术师,我只是一个一级术师。 他很温柔地笑着说:「睦月也会是个特级术师的。你很强啊。」 我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好吧好吧,说到做到,我不对你使用术式,但是打架的时候你必须让着我!」 他说:「哪次没有让着你啊,如果没让你的话,你可是会被我像打悟一样的打诶?」 我一想也是,于是说:「那你以后就直接投降好啦!」 「也太没意思了吧?」 这是个承诺,我们信守一生。 在我们呈对立状态的时候,我们仍旧遵守。 九月份,十三号。 那天夏油杰离开高专,去做一个任务。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总算经历了当时五条悟他们的那种感受,一条来源不明的信息突然出现在了我的手机上,以强势的姿态霸占了我的手机屏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 夏油杰叛逃,速来! 随后附加一个地址。 那天我和五条悟都在学校,两个人接到消息的瞬间都是「这他妈是假的吧」。 但是这消息从来没有出过错,以至于我们对视了一秒钟,不约而同地跑了出去。 我抬手操控了一大群蝇头,让他们拽着我们一路飞到了那座山沟沟里的小村庄。 这里生灵涂炭,满地血迹,属于夏油杰的残秽遗漏在各种破碎的尸体上。 我感觉自己背后的嵴椎骨被人抽离了一样,好像刚刚做了一场大梦,现在还没有清醒。 这种血腥的场景,是夏油杰做的? 我往前踏了一步,五条悟一把拽住我的手,沉声道:「别动……」 我没敢动。 他取下墨镜,清澈冷然的目光扫过整个场景,最后望向一个角落,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什么意思?」 他问:「你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着这个假东西?」 那边角落里慢慢地走出来一个人,粉头发、墨绿色的眼镜、头顶上两根棒棒糖,竟然是去年我们在沖绳看到的那个人。 他静静地看着我们,没张嘴,声音却传达到我脑海当中:「这确实是夏油杰当时做的。」 我按了一下太阳穴,大脑飞快转动起来,抬眸问:「你的意思是,你创造了这样一个幻境,而这是夏油杰最后做出的选择?他杀了这里的人?」 「共计112个人,普通人。」他仍旧不冷不热地说,「带走了两个咒术师女孩。我可以给你们看当时的情景。」 画面像是水波一样荡漾起来,五条悟一把把我扯到身后,两个人背靠背警惕地打量四周。 四周的景象在瞬间变化了,血迹消失不见,天色明朗起来,一个少年从崎岖的路上走来,身边拥簇着一群人。 头脑里的咒灵告诉我,他们都是「恶」。 他们向夏油杰诉苦,说村子里受到了诅咒,都是因为那两个女孩。那两个身怀异能力的女孩,她们给村子里带来了不幸。 那两个女孩,蜷缩在牢笼里,满身伤痕,胆怯地看着牢笼外的所有人。 牢笼外,几个人围着夏油杰大声斥骂着她们,其中一个随手拿起边上的水盆,迎面沖她们泼了过去。 第69页 我忍不住再次按了按太阳穴,感觉怒气值正在逐步递增。但是令我意外的是,五条悟自始至终冷眼看着夏油杰,他看着他挡下冰冷的水,安抚那两个女孩,笑着带离所有人,然后面无表情地放出咒灵,以一己之力,屠杀了整个村庄。 那枚漩涡纽扣掉在血泊当中,安安静静的躺着,然后被五条悟捡起来放进口袋里。他抬眸看了一眼这个地方,说:「我们该回去了。」 我说,好。 那个粉发的少年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画面再次一晃,血迹又消失不见,这里天色深沉,每一家每一户的人都躺在床上痛苦地重复噩梦,重复死亡。 少年对我们说:「给你们的提醒: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场巨大的棋盘,你们每个人都是棋子,最后的结局是满盘皆输。」 我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他直接消失在原地。 我感觉头疼得快要炸掉,用力闭了闭眼,扭头说:「我们先回去,找一找杰……」 「找不到的。」五条悟说。 他侧头看着天上的乌云,「如果是那傢伙的话,想不被人找到,那就永远都不会被找不到,除非他主动出来。」 「你也找不到吗?」 「六眼不是全能的。」 他回过头看着我,表情很平静,至少比我要平静。 「睦月……」他抬起手,遮住我的眼睛,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天黑了……」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 「但是明天会天亮。」 他说:「大概……」 我们返回高专,门口立着硝子,她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没有抽,只是放在那里,橙黄色的火星在黑夜里静静地亮着,夺目得很。 我问她:「硝子,很早之前你是不是就猜到了?」 她每次看着我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平平淡淡,冷冷静静,却什么也不说。 她等那支烟燃到了末尾,才抬眸看着我们说:「进来吧,外面冷。」 我依言走了进去,随后腿一软,不知怎么的摔了下去,五条悟和硝子在我身后慌乱地喊:「睦月!」 这是我最后听到的声音。 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因为那只咒灵盘踞在我的大脑里,他感知的一切都反馈于我,而我无法承受。这导致我容易用脑过度,对术式的运用可能也不如以前那么精巧。 我有点遗憾,但是同理的,我的咒力量由咒灵提供。可以源源不断,我受到的伤害他会替我承担一半,就像是多了一个盾牌。 硝子对我的管控越来越严格,伏黑先生和父亲也来过几次,告诉了我一个消息,夏油杰的父母被杀了,他们没有死在组织的手上,而是死在了亲生儿子的手上。 但是我最后去探查的时候,发现那两夫妇还好好地生活着,只是他们忘记了一切与夏油杰有关的事情。 他们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儿子,只记得自己快乐得生活了十多年,遇见了很多好人。 我知道这件事一定是那个少年做的,但是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他们忘掉了也好。 除此之外,惠的术式开始显现了,是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非常好用,他现在在伏黑先生的手下学习手影和召唤。 但是伏黑先生自己对这东西也不太理解,干脆就把他扔给了我,然后专心去搞组织的事情了。 津美纪照样和小哀一起上下学,我因为身体原因赋闲在校,自觉担任起接送他们上下学的任务。 没过两天,我在去接他们放学的路上突然接收到硝子的信息,她说她在新宿看到了夏油杰,让我们迅速赶过去抓他。 抓得住吗? 要走的人是抓不住的。 我发了消息给小哀,让她自己等会儿带着津美纪和惠回来,就去了新宿。 隔着一条马路,我看见夏油杰和五条悟对立着,明明周围声音那么多,我却分明地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我想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那些名利都不需要存在,普通人也不需要。」 我穿过马路,立在了夏油杰身后。 我看见他转身离去,五条悟抬起手,然后又无奈地放下。 他也看见我了,犹疑了一下,我喊他:「杰!」 于是他走过来,和我一起走到安静的角落,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 我又叫了他一遍:「杰……」 他抬眸看着我,我问他:「为什么啊?你明明知道吧?一切都是……」 「睦月……」他打断了我的话,直起身子,朝我迈步走来。 他个子一直很高,笑起来很温和,不笑时就冰冰冷冷的。在从前我只觉得他高大,在他身后没什么好怕的。所以从来不知道这傢伙能每一步都给人以危险感。 我得承认,在这个时候,我有点害怕。 他站到我面前时,我想到那112个人,想要对他施加术式,让他离我远一点,让危险离我远一点。 可是内心里那种潜意识地想法制止了我的动作——夏油杰不会杀我。我们答应过对方。 会杀我吗?我不知道。明明他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会残忍的杀害,而我只是他的同学。 抬起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他慢慢俯下身子,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再也不是高专时候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是一种我从来不熟悉的陌生的味道。 第70页 他抬起一只手,手指准确地点在我的太阳穴伤口上,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带着点笑意地问:「这里还痛吗?」 我谨慎地回答:「不疼了……」 他又问:「你知道,之前我看到你躺在地上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摇摇头:「什么?」 他说:「我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身为保护者的咒术师保护了那群普通人,他们却能够聚集起来对保护者下死手。」 他接着问:「你知道我看到灰原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还没说话,他又自问自答地说了下去:「我看到了终点。在这条路上一直不停的走下去,最后迎来的只有咒术师的尸体。今天是别人,明天就会是自己。悟想要以咒术师的身份改革咒术界。可那行不通的,所以我决定用诅咒师的身份来改变这一切。他不愿做坏人,那我来做就好了。」 「这就是你做出选择的原因?」我偏着头问。「即使最后你会死在悟的手上?」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不一定哦。」 「也许是我杀死了悟呢……当然,那个可能性很低,他可是最强啊。」 他的声音慢慢地沉了下去,我有点心慌,抬手抓住了他的衣服,道:「杰!」 他仿若未闻:「很晚了,睦月,你该睡了。」 「不,等下!」 我感觉后颈一疼,最后的意识是倒进了一个冷冰冰的怀抱。这感觉很奇怪,我熟悉的那个夏油杰,那个温暖的夏油杰,好像和那个炙热的夏天一样过去了,现在徒留一身冰冷悽惨,像大雪纷飞的黑夜,让我恐慌又难过起来。 第38章 一八年六月二十二日 情绪纠结成一团的感受哽得令人心慌,我差点以为自己喘不过气来,挣扎着呼吸了两下。 直到背上被人轻轻拍了几下,我才清醒,缓了一会儿,把自己从那种折磨里给捞出来。 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随后突地发现睡前的姿势发生了颠倒,从五条悟枕着我变成我枕着五条悟,此时他正靠在边上百无聊赖地翻我的书,两秒钟一面,也不知道看进去了什么。 见我彻底清醒,他才戳了戳我的脸,问:「做噩梦了吗?」 我眨了两下眼睛,咕哝着问:「杰呢?」 他想了想,道:「大概是出任务了吧?」 我记忆回笼,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拜託,你回来的时候才找过他。」 他恍然大悟:「是这样吗?哎呀,我都忘了呢。」 他没戴墨镜,蓝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我,一只手还贴在我脸上,我晃了两下脑袋,他就把手按在了我的眼睛上,以诱哄的语气说:「好啦,只睡了一个小时,再睡一会儿吧。」 我刚才那段记忆中醒来,对这句话还有点后遗症,背上寒毛起了一片,半点睡意都没了。 于是干脆坐起来,盘着腿伸了个懒腰,然后把自己瘫在了沙发椅背上。 回想到十年前的事情,我还是会苦笑。年少时候的我们想的东西并不比现在少,却相比现在少了两分通融和爽快。 如果那个时候夏油杰肯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我们听。如果那个时候我们从自己的世界抽出身去观察他。如果硝子不再保持沉默,那么我们会不会就不会拥有那么多空白? 但是夏油杰走的路并没有错,至少现在,正是我们曾经所期望的景象。 有朋友,有家人,有学生,有师长,生活平平静静,却又每天都有些小波澜,不至于令人乏味。 五条悟忍不了寂寞,我不说话,他就侧过身来问我:「在想什么?」 我也侧过头去看他,说:「在感嘆人生。」 他听后下了结论:「闲的……」 我没办法地笑了笑,他随即一拍手,兴致勃勃地提议:「那我们出去玩吧!坐新干线到大坂,理子那丫头之前也说想要再去一遍,还有那个黑皮侦探,说实话他们家的基因真厉害啊,那小孩遗传了他老爸诶,黑漆漆的像个小猴子,我们去找他们玩吧?怎么样?」 我把他蹭过来的脑袋推开了些,这人年龄越大越钟爱和别人贴贴,还学会了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进行撒娇攻击,我怕自己承受不住,能拍开就拍开。 随即吐槽道:「服部根本不想看到你好吗?你忘了你上次把人小孩逗哭了,我们哄了两个小时吗?」 他一点也不心虚:「是他不坚强,太爱哭了,不行。」 我:「那你忘了你之前还把工藤的儿子逗哭了吗?那小孩坚强得每天穿梭于凶杀案现场都冷静得不行,你都能把人弄哭,你天赋异禀啊。」 他不说话,下巴压在我推他脑袋的手上,无辜地看着我,还眨了两下眼睛,以示自己的乖巧。 我嘆口气,指指门口,问:「你不管管?」 门缝外藏着的一排眼睛迅速地移开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五条悟扫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说: 「管不了啊管不了,我已经老了,被嫌弃了,实在管不动这群小年轻。」 我冷静地告诉他:「外头还有杰。」 「那傢伙我更管不了了,作为一个老师,竟然能成天上蹿下跳,还带未成年去酒吧,还逃课,啧啧,实在是师德欠缺。」 门外头幽幽地传过来一道声音:「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呢,悟。」 第71页 五条悟闻言,更加来劲,摇了摇头,谴责:「他还霸凌同事,污衊别人,人品败坏如此——睦月,你以后不要和这种人来往了,会被带坏的。」 门「啪」地一声被人推开了,夏油老师走进来,笑得和蔼可亲,他背后门框上长着好几个脑袋,叠叠乐似的靠在一起,傻兮兮地沖我笑。 夏油老师说:「把她带坏的一直都是你吧,师德欠缺和人品败坏说的也是你吧?把自己的名头按在别人身上,别人可是会生气的。」 「诶,可是就是你啊。你说说,哪件事不是你做的?你个小眼睛的坏狐狸,一肚子黑水,好可怕。」 夏油杰:「悟,外面说话。」 五条悟立即柔弱地倒在了我身上:「嘤嘤嘤,睦月,杰欺负我。」 学生们纷纷「呕」了一声,我捂着脸,不忍直视地说:「哥,你一米九的大个儿能不能做点符合形象的事?」 他瘫着懒散地问:「我平常做的还不多吗?休息时间放飞自我一下不行吗?要求未免太严格了睦月老师。」 我只好说:「好,我的错。你放飞自我吧。」 他投给夏油杰一个嘚瑟的小眼神,然后被夏油杰送了一对白眼,我看得想笑,摇了摇头,招手让学生们进来坐。 野蔷薇在我身边坐下,靠着我道:「睦月老师未免太惯着这傢伙了吧?」 我还没说话,五条悟就凑过来得意洋洋地炫耀:「你在嫉妒我吗?」 野蔷薇捏着拳头给了他一下,不出意外地打在了无下限上。于是她更加愤怒,大吼道:「谁羡慕你啊?!混蛋!」 我连忙塞颗糖进她手心里,笑眯眯地安抚道:「好了,吃糖,不理他。」 五条悟沖她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猝不及防被夏油杰偷袭了一下。他对夏油杰从不设防,就像对我从不设防一样,我们都是他的例外。 所以夏油杰轻而易举地压着他把他拖了出去,五条悟挣扎了两下,躺平不动了,指着我桌面上的小蛋糕,依依不捨地说:「我的蛋糕——」 我说:「给你收着,你回来再吃。」 他立即跳起来压住夏油杰的肩膀,两个人卯着劲儿走了出去。 野蔷薇和我一起目送他们离开,小大人似的嘆口气,说:「那两个人和小孩子一样。」 「有童心嘛,这是好事啊。」我站起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白开水喝得有些乏味了,我便拆开了那杯奶茶,吸管戳进去喝了一口。 味道仍旧是我喜欢的味道,甜度也适合,过了段时间,也并不特别冰,只是恰好安抚盛夏的热意。 我看了看几个孩子,问:「突然跑过来,是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啦。」虎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着说,「和夏油老师在聊天的时候聊到了一些事情,就打算来问问,嗯,我们不是故意的。」 我笑了笑:「反正也没什么吧?想问什么?」 这些孩子们正好是在好奇心旺盛的年代,对于师长们的事情抱有偌大的兴趣。在我已知范围内,能说的,我还是会说一说的。 就当做是在分享自己的过去。 「夏油老师说,睦月老师很强啊。」虎杖星星眼看着我,「到底是怎么一个强法呢?难道和五条老师一样?」 我愣了一下,现在的我绝对说不上强大,比拼持久力的话,任何一个人都能够轻易地杀死我。但是论瞬间爆发力,我也确定没人是我的对手。 我给他们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术式,他们又很不理解地问:「那,睦月老师,为什么和夏油老师、五条老师不一样呢?好像总是看到你在学校里。」 「因为身体出现了问题呀。」我解释说,「过度使用术式会头疼的。」 后期五条悟向上层打了报告,要求将我作为援助特级术师,只在必要时候出场,其余的时候我都是悠闲自然地呆在学校里,偶尔也会怀念一下过去的时光,然后接下一两个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任务,替他们减轻重担,同时也是确保自己对术式的熟练运用。 孩子们看我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他们仿佛从这三言两语中窥见了过去,佯装自然地转移话题,讨论起等会儿要去吃什么。 我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这种问题,只是想起来会觉得有些不甘。但所有人都好好活着,努力活着,这样想一想又会释然。 而且现在养老生活不好吗,看五条悟和夏油杰成天跑来跑去的,多累啊。 像高专一样,只是他们再也没有一起出任务的机会。毕竟特级术师资源不可浪费,我一个伤患都要上场,没道理他们两个四肢齐全的成年人不上场。 长大之后对于索求别人的认同的欲?望低了许多,大概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心绪都沉淀下来,真真正正地做到了平静如水。 现在正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阳光还很明媚。它落进来洒在沙发上的样子,像极了十多年前它洒在教室课桌上的样子。都那么温暖平静,仍旧拥有活力。 第39章 一八年六月二十九日 五条悟出任务回来以后,高专里又恢复了鸡飞狗跳的日常。我在飘窗上坐着的时候,基本上都能听见底下孩子们的声音,恼羞成怒的和高高兴兴的,声音很响亮,听了都会令人感嘆一句「这就是青春啊」。 然而这群活泼可爱的青春代言人却总喜欢成群结队地跑进安静的心理诊疗室,收敛所有的吵闹,在沙发上瘫成一滩水。 第72页 我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问是不是在偷懒,他们纷纷无辜地看着我,说只是在避暑。 外头突兀地惊天动地地响起一声炸响,接着夜蛾的声音穿透九层云霄,声震如雷:「五条悟!夏油杰!给我滚过来!」 室内所有人习以为常,该喝喝该吃吃该玩玩该睡睡。一个小时之后,五条悟和夏油杰肩并肩走了进来,一人脑袋上一个大包,相互指责,说急了还要上手打两下。 我给他们倒了两杯水,两个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随后在我边上坐下。 我问道:「这次又怎么了?」 五条悟耷拉着脑袋,手臂贴着我的手臂,热得浑身发烫,不忘抱怨:「他骂我……」 我说:「嗯?」 「是杰啦,杰。我说他笨,他说我和他差不了多少,还眼睛有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罩,「拜託,这么多年了欸?我带眼罩是因为什么你不清楚吗?」 他说着去扒拉夏油杰,我习惯性地无视这两个人,伸手拿了一块桌面上野蔷薇带过来的曲奇小饼干。 「对了……」悠仁突然说,「顺平最近出的那个任务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咒灵,夏油老师,能不能帮忙看看到底是什么?」 正在和五条悟打闹的夏油杰瞬间稳重起来,他浅笑着看向对面沙发上乖巧坐着的顺平,温声说:「是吗?顺平,让我看看。」 「很强吗?」五条悟懒洋洋地问,「是昨天那个任务?」 顺平点了点头,随后有些苦恼地说:「但是它已经被我祓除了……」 「描述一下也行。」 顺平说:「就那样……」 他比划着名,「头上长着角,背后有尾巴,很长的一条,头部比较突出……形态和西方龙差不多。」 我愣了一下。 久远的回忆在这个时候灌进大脑,这个有些腼腆的孩子和当年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我看见夏油杰也恍惚了一下,随后他愉悦地笑了起来,说:「啊,是那个咒灵。很久以前,灰原也问过呢。」 悠仁显得相当惊讶:「诶,灰原先生也见过同样的咒灵?!」 我们的感慨在瞬间被打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长年累月的警惕。 按理来说,这个世界上的咒灵。特别是二级以上的咒灵都是独特的,至少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到过重复的二级以上咒灵,大家都是丑得各有特色。就算是同一种恶意催生出来的咒灵都会有所不同。 再加上随着最近这几年我们挖掘出来的秘密越来越多,阴谋也随之浮出水面,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思考起这只咒灵是不是又是什么人的棋子。 难道说,有人在刻意创造咒灵吗? 我正在思考,脑袋上突然按下来一只手,掌心滚烫的,热心顺着头皮爬下去,令人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我侧眸看了一眼五条悟,他懒散地笑着,胡乱把我的头发揉成一团,说道:「别想了,反正有我和杰,不会出事的。」 夏油杰也眉眼弯弯,说:「已经不是十年前了,睦月,多依靠我们一些吧?好歹现在也是老师了诶。」 我笑起来,有些无奈:「只是习惯了而已……好吧好吧,交给你们了。我就不掺和了。」 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只是我向来不太爱接受当所有人面对困难的时候,自己下台而别人却因此烦恼。 「有需要的地方就告诉我,我还没到玻璃娃娃的程度。」 我好歹也是一名「特级」,为数不多的特级咒术师。同样是特级,他们为了任务奔波。而我安于高专,怎么想都全身不得劲。 五条悟和夏油杰摆摆手,异口同声地说知道了。我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我行我素惯了,不是爱听别人建议的人。这我也没有办法。 只好咕哝了一句:「倒是给我听进去啊。」 随后摇摇头,没了下文。 后续五条悟和顺平去了案发地点查看,没意外地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回来之后便讨论着是阴谋的可能性,然后拉着顺平讲了许多话,顺平后来见到我,几乎是一种看到了救星的眼神。 我有点想笑,心里却沉了下来。毕竟能让这两个人唠叨起来,也就是说明他们还是发现了一些什么。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才会对顺平说些警惕的话。 然而等我去问他们发现了什么时,两个人又像是约好了一样什么也不说,只叽叽咕咕地催我回去做两个甜品安慰一下他们受了伤的心灵。我一边想你们丫受了什么心灵的伤害,一边郁闷地撸起袖子去了厨房,做了三份栗子蛋糕。 硝子平常是不喜欢吃甜品这种东西的,只是我做的她会赏脸吃一下,我也习惯了在她的那份里加少糖。 到医疗室的时候,发现小哀也在,硝子正躺在病床上睡觉。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把两份蛋糕放在桌上,小哀看了一眼,就说:「我不吃,你还是留着给那两个傢伙吧。」 我笑道:「杰也不怎么喜欢吃蛋糕的。」 「整个高专里只有你和五条悟热衷于吃这种东西。」 「因为可以补充糖分嘛,小哀,你在干什么?」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面的实验数据看的我脑壳疼,只扫了一眼,就乖乖收回了视线,不打算继续折磨自己。 第73页 小哀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按键,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她站起身子,从桌上将记录数据的纸笔拿上,随后对我说:「说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测试了吧?现在去做吧。」 我自然说好。 测试流程和项目是在我遭受第一次精神伤害之后定下来的,由全咒术界最具有声望的两大治疗师——硝子和小哀为我量身定做,该方案使用时间长达七年。可以说对我的状态的评估从来没有出过错。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做好了测试,小哀在那张报告上写了一下我的情况,就对我说: 「目前还好,大脑已经在缓慢修复了,估计过不了几年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注意少用术式。 特别是「混淆」「催眠」之类的,「幻境」绝对不能使用。如果让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未经允许擅自使用,你就手术台上等着吧。」 她从小威胁我威胁了十年了。要不是不能惹医生,我能当场把她说的话都背下来。 小哀从垫板上拿下那张报告,递给我:「这份拿回去给五条悟……不用看,反正你看不懂。」 我感觉自己遭受到了侮辱:「什么叫做我看不懂啊,我就不能上谷歌吗?」 小哀静静地看着我,我瞬间乖巧,心里默念不要反驳医生,然后伸手在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小哀继续说:「大体情况我已经跟你讲过了,报告上是实验数据,是详细情况,这东西让你自己来看,你又看不来。 横竖身边有五条悟,他看的懂,也知道该怎么做。至少在这方面,我还是认为他具有绝对权威的。」 「绝对权威什么的说的有点过了吧?」我哭笑不得地说。 不过五条悟在很多方面都具有绝对权威,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我沖她挥挥手,正准备向她告别,突然听见她垮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所以说我讨厌成年人。」 「哈?」我指了指自己,「莫非是我让你有了这种感觉?」 小哀一扬下巴:「出去吧,再不快点你的蛋糕就要凉了。」 「早就凉了吧?」 我说着离开实验室,回到医务室拿起了我的小蛋糕。硝子还躺在床上,她眼睛下两个黑眼圈,现在睡得正熟。 我对她施加了「深睡」。随后调整了空调温度,又给她盖好被子,这才离开。 出去外面熘达了一圈,除了看到正在训练的学生之外,没在看到那两个大男孩。 我站在树底下看了一会儿年轻人活力满满的训练,等他们休息了,围过来看我,我才笑着问道:「悟和杰呢?」 学生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真希才说:「好像是出去了吧?」 熊猫却说:「应该是去找你了。」 我眨了眨眼睛,决定等会儿还是先回自己的诊疗室里看看。 悠仁和野蔷薇搭着我的手腕,去看小盒子里装着的蛋糕,兴致上来了,便问:「睦月老师很会做甜品啊,可不可以教一下我们?」 我当然没问题,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先去食堂那个厨房吧,那里宽敞一点。」 「我也要去。」肩膀后伸出来一只手,将我手里的两个蛋糕拿走了,另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轻轻地推了两下,撒娇似的,「这两份都是我的吧——好,我知道了,肯定是超级大帅哥五条悟的,毕竟杰又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我回过头,就看见五条悟半侧着身子低头看里面的蛋糕,心情很好似的,脑袋摇摇晃晃。 我忍不住笑起来,夏油杰也笑,带着点威胁地说:「就算是不喜欢,但是就这么被你拿走我也会很苦恼啊,悟。」 五条悟抬起头说:「反正最后都是进我的肚子,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到我手里我不喜欢所以给你,和你不经过我的意见直接拿走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夏油老师非常有耐心地给大龄儿童解释。然而大龄儿童表示自己并不想听并且想要火上浇油。 ——他打开盒子,取出勺子,下手迅速地舀了一块递到我嘴边,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又被他用勺子怼了一下。 「快快快,快点吃,杰要发火了,快点快点。」 我:「……」 说过了并不是很想捲入到你们两个的战争当中。 我生无可恋地咬下这口蛋糕,而夏油杰已经预见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一切,所以提前放出了咒灵。 在咒灵的疯狂攻击中,五条悟上蹿下跳地又舀了一口蛋糕塞进自己嘴里,好不得瑟地瞬移到夏油杰面前,用女子高中生的语气说: 「哎呀,小杰,怎么办吶,两个都被我和睦月吃了欸,你还要吗?不是吧不是吧,你真的还想要啊?噫——你好噁心哦——」 我:「……」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对同样面无表情的学生们说:「走吧,我们去做小蛋糕,想要烤红薯和黄油土豆也完全没问题——」 「嗯?等等!我也想吃黄油土豆!啊!杰!别拽着我啊!我的黄油土豆!」 「悟,今天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吧。我不想再被夜蛾骂了。」 「谁要和你去啦,我可不喜欢男的。」 「好巧哦,我也是呢。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给我倒掉啊混蛋!这是在学生面前。」 第74页 「有什么要紧的,我什么都没说啊,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是你才对吧?」 「五条悟!夏油杰!你们俩给我滚过来!」 啊。迎着夏日的长风,我心想,今天也还是美好的一天。 第40章 一八年七月七日 我有的时候会带着学生们一起出去做任务。 当然前提是经过五条悟和小哀和硝子的统一同意。所以我通常把出任务之前的一系列过程称为「过三关」。 首先要取得五条悟的同意,他的同意向来是最好得到的,只要告诉他我在学校里呆太久了有点闷,他就会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然后拎着我出去疯玩一整天。 但是我的目的只有带孩子们出去做任务。所以不得不狠心地拒绝了他出发去北海道找七海和灰原的小要求,他因此闷闷不乐地瘫在沙发上瘫了十分钟。 然后就是要取得硝子的同意,硝子和五条悟差不多,只要告诉她我想出去走一走,并且保证只使用「深睡」和「沉眠」,顺便在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一点薄荷糖或者其他的什么小零嘴,就可以得到来自硝子大人的首肯。 难的是小哀。她通常会让我再三保证不使用高难度的术式、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给五条悟打电话、在任务中不得插手、在规定时间内回来,并且还要给她写一份详细报告以此来监控我的行为。实属过三关当中的大boss,一度令我打消了出去玩的想法。 不过后来出去玩的欲?望越来越强。所以即使三关再难,我还是渡过了,横竖我在诊疗室里无事可做,写写报告也能打发时间。 所以在过完三关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带着一年级一起出发了。 目的地是大坂,随同而来的还有死都不愿去做任务所以把任务扔给夏油杰后就一起跟过来了的五条悟。 学生们对自家老师耍性子的行为已经相当习惯,耷拉着眼皮不轻不重地说了两句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嘲讽,随后该干嘛干嘛,甚至窝在一起出了一份大坂旅游计划书。 五条悟拉着我说:「去找服部,去找服部。」 我被他念叨得头疼,忙不迭答应了下来,然后给和叶打电话。 和叶对于我们要来大坂表现得既欣喜又抗拒,问我为什么五条悟又跟着来了,我就不能一个人来大坂吗? 偷听电话的五条悟毫无愧疚之心,甚至能反过来倒打一耙地说:「远山你这么讨厌我的吗?明明每一次去我都会带小蛋糕诶?」 「那蛋糕十有八九是进了你的肚子里别以为我不知道!」 五条悟摇头晃脑:「女人真是善变的生物。」 我哭笑不得。 任务地点的咒灵祓除对于一年级来说并不难,我们在帐外等待了一段时间,帐就开始落下,不久之后野蔷薇得意洋洋地摸着自己的宝贝锤子走出来,说:「就这么个渣滓,竟然还要我出马。」 惠说:「你也没有动手吧。」 野蔷薇挑着眉头拔高声音喊:「哈?拜託,你背后那只毛条咒灵就是我祓除的!」 悠仁眨眨眼睛,指了指自己:「我以为是我解决的?」 「闭嘴!」 三个男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真不讲道理啊。」 野蔷薇挥着锤子给了一人一个来自一年级一点红的爱的大力敲击。 其爱之沉重,令人胆寒。 五条悟趴在窗边笑盈盈地看了他们一会儿,随即拍了拍车门,道:「好啦,等会再打架,我们先去吃大坂烧!」 「不想吃大坂烧,想吃铜锣烧。」悠仁说。 野蔷薇点头:「附议……」 五条悟举起两只手:「拒绝啦——我想吃大坂烧。」 大龄儿童和高中生之间的战争向来不是两句话可以解决的。于是少年们非常机智地选择不和他说话,扭头过来徵询我的意见:「睦月老师也想吃铜锣烧对不对?」 四个小孩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我,晃得我眼花。结果眼神往边上一瞟,才发现身边还有一双更闪的。 虽然我并不是西方龙那样亮晶晶的爱好者。但是但凡一个人看到另外一个人用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委委屈屈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你,都会心软一下,然后就这么屈服。 以上就是我的心路历程。总而言之,最后我说:「还是吃大坂烧吧。」 相比起五条悟的洋洋得意,少年们不约而同地气愤起来,手舞足蹈地喊:「超级偏心!」 「果然就不该问你啊,答案在一开始就被确定了!」野蔷薇无能发怒,指着五条悟说,「得意什么混蛋?如果是夏油老师在这里答案也很明显好吗?!」 夏油杰肯定会选择听学生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连忙说:「好啦好啦,吃完大坂烧再去买铜锣烧吧。或者回去之后我给你们做好多好多,每天都可以吃。」 惠说:「这又是什么哄小孩的语气。」 野蔷薇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双手交握冲到我面前,问:「真的吗真的吗?」 接着悠仁也效仿她的姿势挨到她身边,满怀期待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我说:「当然是真的啦。还可以自己加喜欢吃的酱料哦。」 「老师万岁!」 边上惠煞有其事地说:「果然是哄小孩。」 顺平干笑了两声:「但这也算是达成目的了吧?五条老师看起来……五条老师?!」 第75页 五条老师缩在车子角落里,自成一个充满了阴影的角落,背对着我们,看起来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顺平吐槽道:「明明你的愿望成真了吧?为什么搞得像是被拒绝了一样?」 五条悟闷闷地说:「我生气了。」 我问:「诶,为什么?」 我又做了什么?成年人的心思真难猜。这算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吗? 「我也想每天都有铜锣烧,还可以自己加喜欢的酱料。」 「就算你没有你也绝对会抢别人的吧?谁没有都有可能,你不可能会没有。」惠冰冷无情地说。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一看就知道是深受五条悟的荼毒。 幼稚的成年人保持着待在阴影里的姿势,用没有一点阴霾的声音说:「我不管,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野蔷薇:「并没有想要哄你,你这无聊的大人。」 五条悟:「当然,伟大的gtg可以给你们一个小提示,亲亲抱抱举高高就可以收穫一个正常的五条老师哦……」 野蔷薇:「呕——亲亲抱抱举高高,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吗?」 悠仁:「说的是呢,钉崎。」 惠:「心思丑陋的大人!」 顺平:「语气真荡漾啊,话说果然是知道只有一个人会哄吧?」 作为那个唯一一个会哄的人,我表示自己不太想哄。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人又在开玩笑。 但我不介意继续陪他开玩笑:「是诶,那个人是谁呢?反正不是我。」 啊,阴影果然加深了。 剩下的四个少年一个接一个地表达了自己坚定的决心,最后我成功地看到了一只长在车里的黑白蘑菇。嗯,世界奇观。 我觉得好笑,凑过去拍拍他的背,带着点玩笑意味地说:「你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儿想要谁给你举高高?反正我是举不起来。」 也不知道是戳到了他什么点,他一下子支棱起来了,靠在椅背上歪头过来看我的时候,像只大猫猫一样可爱。 可爱的大猫猫以拳击掌,全然一副鱼上钩的表情:「那还不简单,我来举你嘛!保证让你上三米哦!」 我:「……」 「来嘛来嘛,试一下嘛——」 「这是在车里!」 他无所谓地拍拍前面的座位:「伊地知快停车!」 我:「别管他你继续开你的。」 「快停车!」 「别管他……」 我想伊地知肯定特别想给我们一人来一拳,因为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憋屈极了。大概是没有想到祸害对象乍然从我变成了他,脸都是白的。 可怜的伊地知,看看他被五条悟祸害成什么样了。 我拍掉五条悟伸过去捏伊地知肩膀的手,就他的力气,我怕他捏一下,伊地知能直接上天,然后追尾前面造成车祸,一车人全部倒在这里。 然后小哀就会说「真是不得了了,两个特级咒术师,四个一级咒术师,全部都因为在车上乱玩导致车祸而不是因为祓除咒灵而受伤诶」。 「别捣乱……」我说,「乖一点……」 他特别委屈地「哦」了一声,把魔爪收了回来。 即使知道他是装的,但是我还是会因为这种小表情而被会心一击,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听到后面的小孩齐齐发出拟声词:「盯——」 我:「干嘛啦?」 野蔷薇捂着嘴说:「可恶,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混蛋看上去有点可爱?」 悠仁也捂着嘴说:「可恶,为什么会觉得牙好疼?」 顺平看着他俩,迟疑了一下,默默地捂住了嘴,凑了个数:「可恶,为什么我觉得眼睛瞎了?」 惠说:「早就该习惯了吧?」 野蔷薇&悠仁:「啊啊啊伏黑!」 所以我说我很喜欢学生,少年和少年之间的相处有共性,我喜欢这种共性。 悠仁和野蔷薇张牙舞爪地折磨一点都不讲规矩的惠,顺平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被提到了也只是无奈地弯弯眼睛。 我感嘆地对五条悟说:「果然还去吃铜锣烧吧。」 五条悟:「啊?好哦。」 我:「?」 这傢伙变性了? 他:「那你回去给我做十天……不,一个月……嗯,还是一年的大坂烧好了。不行,吃一年会腻的,换一换也可以吧,黄油土豆和蔓越莓曲奇饼……」 果然这个人不可能会这么好心的。 第41章 一八年七月八日 我们在和叶家吃的中饭。 服部对我们的到来显得相当的郁闷,长大了还是像以前那样,两只手叉着腰,压着眉对我们说:「你们来干什么?」 五条悟仗着身高优势半搂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嗨呀嗨呀,来看看你嘛,服部,好久不见,你又变黑了一点诶?是风吹日晒吗?好可怜哦,都没有防晒霜吗?」 服部抽着嘴角,看上去很想给他来一剑,只是因为周边人太多了,他才拼了老命压着这种想法,只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可不像你!生活精緻的大少爷!」 大少爷眨眨眼睛,指指自己:「好歹我也只是在甜品上精緻吧?我比你白是因为我天生晒不黑……」 服部:「这种事情你还要强调几遍啊混蛋五条悟?!你白你了不起吗?!」 五条悟上蹿下跳地躲着他的攻击,和整天在钢丝上行走以至于体术吊打国家运动员的咒术师相比,服部的攻击对他来说就像是开胃小菜一样,随便敷衍两下就好。于是这种散漫的态度更加让服部气愤,我们一个走神的功夫,他反身拿了剑鞘就和五条悟打了起来。 第76页 和叶拔高声音喊:「平次!不要在屋里打啦!」 服部头也不回地说:「那你倒是叫这傢伙先停下来让我揍一顿!」 和叶扭头,无奈地看着我:「真是,一碰到五条,平次就变得一点都不靠谱了。」 我说没事,一般人看到五条悟都会想要动手拍他的,你看夏油杰和他玩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三天一小打五五天一大打。 她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是有点……」 不是有点。我心想,你忘了你刚才接到我电话的时候那种痛苦的语气了吗? 五条悟和服部闹完了,又凑过来,换着女子高中生软绵绵的语气问我们:「小睦月,小和叶,你们在聊什么呀,加我一个好不好?」 小和叶木着脸说:「不好……」 他故作姿态「嘤嘤嘤」了两声,背着手去找自己卡哇伊的学生迫害去了。 和和叶、服部相遇是在夏油杰叛逃之后,他叛逃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五条悟疯狂出差,硝子沉溺于工作与菸酒,我则致力于重新找到他。 在一次去深山的任务当中,我碰见了工藤一行人,十八岁的他们身上过分浓重的少年气轻了许多,稳重了许多,抬眸审查身边情况的目光冷而锐利,随即在看到我的时候骤然软化。 我拨开灌木丛,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工藤,兰,理子,你们怎么在这儿?」 理子扑上来抱住我,道:「因为工藤又接到了一个委託啦。所以我们来看看,你是来这里祓除咒灵的吗?」 我说是,然后看了看工藤边上那个黑皮肤的少年,他也看着我,然后摸了摸脑袋,说: 「我叫服部平次,我也接到了这个委託,所以跟着一起来了,你是?」 我听他的口音辨认出他是关西人,一边思索着,一边做了自我介绍。 后来那个委託我有所参与,还顺道祓除了一只二级咒灵。 再后来,基本上我在有妖怪传说的地方都看得到服部。一来二去,就和他以及他的青梅打成了一片。 而五条悟对二人有所了解,完全是因为在工藤宅做计划宣读的时候有所交流。 和叶和服部的孩子今年六岁,是个野猴,上蹿下跳的总是不停歇,被和叶评价为缩小版的服部,只是会撒娇很可爱。 工藤的小孩要比他大一岁,是双胞胎,两个人都完美地融合了父母身上所有的优点,温柔又聪明,具有强烈的好奇心,平常生活里也特别知道照顾别人,算得上是人间理想。 和叶老是看着那俩双胞胎羡慕得不得了,直说这两小子长大了绝对是祸害人间的东西,并且直言要再生一个女儿。 因为园子和她老公的孩子就是个女孩,和母亲很像。但是性格被父亲教导得和父亲很像,最高理想是保护母亲,弄得园子现在特别既甜蜜又忧愁。 几个小孩子从小到大一起玩,都是侦探,玩的时候的游戏全部都是推理游戏,我通常在边上看一会儿就得离开。否则就要遭受到智商的暴击,深深地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只有五条悟有的时候闲得无聊了会凑过来和他们玩一局,并且致力速答出答案嘲讽一群小孩子,经常把他们弄哭。久而久之,他就变成了大多数人黑名单上的第一位。 和叶问我:「最近有感觉好一点吗?」 她知道我的情况,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服部并不会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丑陋的咒灵,不会让她知道危险的第三世界。 我说好多了,再过几年就能好全。 她把一碗银耳汤往我面前推了推,意思是让我喝,这碗银耳汤的甜度在我尝起来比小蛋糕还甜,是五条悟会喜欢的东西。 我心里才想出这一句话,五条悟就躲着野蔷薇挨到了我边上,诉苦道:「野蔷薇打我。」 和叶吐槽了一句:「是你先招惹她的,当别人没看到吗?」 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说:「哪里是招惹,我是在锻鍊她,野蔷薇啊,耐心太差了。」 「但凡碰上你最有耐心的人也会变得特别没耐心吧?!」 五条悟托着下巴指了指我,和叶扶着额说:「睦月是不能算的……而且睦月有的时候也会被你气得揍你好吗?你是选择性忘记了?」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是很有耐心。但是年少的时候照样被五条悟气得跳脚,不过过不了多久,又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消气。 后来这十年,大概是出于照顾我的心思,他没再那么过分,只是偶尔一两次会把我气得当场找武器揍他,结果又被他一杯奶茶哄好。 说到底,统计一下,我不怎么对他生气,是因为他基本不会让我生气,完美避开我的生气点。这么说来,要说最知道该怎么让我生气的,应该是他吧。 所以五条悟还觉得很委屈,指了指自己,说:「怎么可能,我可是相当宠爱她的……」 「宠爱」? 我听得脸红,把头低了低,让头发遮住大半脸,祈祷没人看见。 和叶比我更糟糕,当场石化了,五条悟好奇地敲了两下,她就哗啦啦碎成了碎片,又在一瞬间拼凑起来。 「你的语言天赋真好啊。」她暗含嘲讽地说。 五条悟疑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嗯?什么?」和叶说,「你说「宠爱」?啧,感觉这个词和你很不搭配啊。」 第77页 「怎么会,一个词而已。」五条悟说,「宠爱,有问题吗?睦月?」 他拨弄了两下我的头发:「我不宠你吗?全天下我最宠你了好吧?」 我心想,又来了,这男人该死的胜负欲。 我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他说:「这个答案很敷衍诶?难道不是我吗?嗯,也是,还有你父亲……但是怎么说我们也应该是平起平坐的吧?这几年都是和我在一起诶?」 我拍开他的手,有点无奈地说:「好,是你,是你。」 「呜哇,更敷衍了!」 我真心的。没有敷衍。父亲给我新生,教我为人处世,教我独立自主,他给我世间一切美好,教我信任别人,教我放过自己。 他们两个都是我的珍宝。 所以有的时候,我也会偷偷地幻想一下,是不是像我爱着他一样,他也算是爱着我的?只是我们身边的事情尚且没有结束,所以皆未挑明。 不过也只是小小的幻想。因为五条悟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他曾经亲口承认的。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很难打消另一个人对他的喜欢。 这个人没有让人不喜欢的理由。特别是当他认真对待一个人的时候,就足以让另一个人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从此以后,眼里都容纳不了其他人了。 我们在服部家里玩了一天,后头野蔷薇想要去逛街,拉着我的手要求一起,我问和叶要不要一起来,她想了想,也兴高采烈地跟了出来。于是男孩子们只好一起出门,充当拎包工具人。 只不过这里面显然是不包括五条悟的,他一路都在吃,花的钱全是我的。 「这个好吃。」在一家小吃店里,他把他面前的一堆碗当中的一个推到我面前,兴致勃勃地说,「很甜……」 我看了一眼,一边拿起边上配置的小水壶,一边问:「这是什么?」 「巧克力红豆!」 这是我们在吃红豆年糕汤。 边上的野蔷薇吃着抹茶红豆,对他甜上加甜的口味投去了不可理喻的目光:「你牙都不会疼吗?吃那么多甜品。」 五条悟说:「放心好啦,我有反转术式。」 「那睦月老师也不能吃太多甜啊,伤身体。」 「睦月也有反转术式啦。而且吃甜品补充糖分是我们必须的诶。否则可能会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吧唧」就晕过去了。」 悠仁震惊地说:「这么严重?」 惠咬着年糕回答他:「骗你的……」 悠仁:「……」 「老师!」 老师撒过的谎比他吃过的饭都多,我心想。 我们是在中央区逛的街,中央区里不仅服装店多,甜品店也很多,有一些网上很有名的都聚集在这里,五条悟几乎是隔一段路进去一家,隔一段路进去一家,到头来学生们手上拎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堆甜品。 相比于顺平和悠仁的震惊无语,惠直接开怼:「这么多你吃得完吗?甜品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吧。」 五条悟摆摆手:「很快就会吃完的,不要紧。」 惠深吸一口气,看样子很想把手里的甜品拍到他脸上去,好不容易按下这种想法,然后郁闷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睦月老师,麻烦你管管他。」 我干笑两声,心想这人我管得动?然后伸手出去拽拽他的袖子,说:「好了,可以了,别买了,我没钱了。」 他:「啊……」 「没钱了吗?」他翻了两下我的钱包,「可是里面还有卡诶?」 「有些店是需要现金支付的,你没看见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吗?」 他遗憾地嘆了一口气,随即提议:「那我们去取钱吧?」 「稍微控制一下吧?这么多蛋糕一次性是真的吃不完啊,明天再来买好吗?」 他一脸的不情愿,拖着声音长长地「哦」了一句,不太开心的样子。 第42章 一八年七月九日 我自认为自己顺毛的技术还算高超,经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给他买了奶茶,两倍糖还有奶盖,他就没再说话,一直安分地跟在边上,乖巧程度是七海海看到了会认为自己是太久没睡了出现幻觉的程度。 在大坂熘达放松的两天,我们在和叶的招待下玩得还挺舒坦,少年们还骑摩托车去了隔壁奈良,让我想起来很早以前我也这样带着硝子从大坂一路开到奈良,然后去了寺庙。 我打算故地重游,就带他们往那座寺庙的方向开去。 「这里的空气很好啊。」野蔷薇扯着嗓子道,她拍拍悠仁的肩膀,大喊,「虎杖!开快一点!」 「不可能的啦,已经是最大速度——而且你赶紧扶好小心掉下去!」 「你以为我是谁啊?」 我笑了起来,在五条悟的喋喋不休中慢下速度和悠仁并排,对野蔷薇道: 「悠仁说的对哦,野蔷薇还是抓紧一点比较好,前面有一段下坡,虽然松手会很爽啦,但是也很危险。」 「好好……真是唠叨啊——嗯?但是为什么他可以啊?!他站起来了诶?!」 我察觉到后座上的动静,再结合野蔷薇的话,不由得额角青筋直跳,喊了一声:「悟!」 他这么回答我:「放心好啦,我有无下限。」 「但是很危险。」 「不要紧的。」他应该是重新坐了下来,或者弯下了腰,靠在我耳边说,「而且明明你也很喜欢的对吧,那种刺激的感觉。所以别怕啊,我不会让你摔着的。」 第78页 我给他说得浑身发热,这个人在熟人面前没有距离感,贴的紧不说,说出口的话直白得让人觉得是故意的。 而且我庆幸自己心态稳得一批,不然这辆车当场就得报废。 「我知道了。」我说,「好,我知道了,你坐好。一会儿再说。」 他重新坐了下来。 我记得没错,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段长下坡。当年就是在这里五条悟带着理子飞然后把理子吓得当场喊换车,下来之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和硝子于心不忍,联合起来把五条悟骂了一顿。 他显然也记得这件事,一边嘲笑理子胆小,一边委屈地说我和硝子半点不留情,竟然为了一个只认识了一天的女孩子而怒骂认识了两年的同级生。 我自觉心虚,没敢搭话,他也没再拉扯那些陈年旧事,只遵从我的指令,把手放在我腰上,手指闲得没事,有一下没一下地抬起又落下,扯着嗓子和边上的野蔷薇互怼。 长坡在即,我提醒了一声,重型机车从平面上横穿而过,压过落满阳光的虚空,而后遽然下降。 后头传来孩子们和五条悟痛快的欢呼声,我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俗话说得好,高危运动有助于让人排解郁闷心情,打开新的世界。 往下继续行驶,眼看就要到山下的停车场了,五条悟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正准备停车,他却倾身上来直接把油门加到了最大。 「别停……」他笑着说,「进去玩玩。」 我脑袋里雷达直响,只来得及和惠比了一个小心的手势,机车就带着我们直接沖了过去。 与在外面看得截然不同。我们像是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帐,从现实世界冲进了咒灵的世界。 甫一进去就有无数早已伺机而动的咒灵狼似的扑了过来,我保持着最大速度,直愣愣地冲进咒灵群,随后下一秒钟,所有的咒灵在我们身边炸成了渣。 但周围的精神体数量不对。 面前是一座不知怎么出现在这儿的悬崖,机车速度太快来不及停,我和五条悟从车上跳下来,齐齐摔在了地上。 他把我拉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笑了:「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吗?」 我道:「是传送点?特意把我们分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打算对学生们下手?」 「也可能是对我们下手。」他把我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别用术式。」 我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在用自己的术式可以更快地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不可能不用术式的,他应该知道。 五条悟取下眼罩,六眼在转瞬之间获取所有的情报,他眼眸微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来如此」了一声。 我意识到这傢伙和夏油杰果然瞒了我许多事情,有点气,又有点无奈,展开精神在附近搜查了一圈,只找到一只一级咒灵,还有无数只咒灵的残秽,最新的是那一只一级咒灵。 我心想糟糕,这个地方是专门设置在这里养蛊的区域,十有八九我们是自己闯进来的食物。 不过就算是我们到来没有计谋,这东西存在在这里本身就说明了计谋的存在。 到底是谁? 我皱着眉,问:「这个帐是怎么做的?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他回答的风马牛不相及:「天元大人的结界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什么?」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想法,问了一句,「什么意思?和天元有关吗?」 他拍拍我的背:「说了别用术式,怎么一点也不听话?这个帐不是隐藏型的帐,而是蛊惑型的帐,应该是在原本的结界上施加了一层幻象,专门引诱无知的人进入,然后……嗯,饲养,饲养这里面的东西。」 我说:「我觉得是在养蛊。」 他看向我,我指了指不远处:「这里有很多的咒灵残秽,都是一个一个叠加的状态,最新的一个是一只一级咒灵,而附近没有其他咒灵的存在。 所以我做夸张的猜测,他们全都死了,凶手就是那只一级咒灵——在附近徘徊的那只。 这不就很像是在养蛊吗?给予它营养和竞争的条件,最终养出一个最为强大的毒虫。」 他点点头:「确实很像。不过这个地方毕竟已经很偏僻了,也有一只一级咒灵。恐怕悠仁他们那个区域的咒灵实力更强,也许有特级也说不定。」 我说:「那我们快去找他们——」 「不,我们先不去。」他说,「我们先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人在搞这些东西。」 我:「……」 就不能先去找孩子们然后再来嘛!那些孩子还只是一级!一级!而这里是个养蛊的地方! 虽然心里挣扎着想要先去找孩子们,但是显然五条悟的理由更加充分。 孩子们在一起可以相互保护,不一定会出事。而这里的罪魁祸首却很有可能在察觉到我们的进入之后就立即逃之夭夭。 当务之急确实是抓紧机会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里面的咒灵没有祓除完毕的情况下,五条悟并不打算破除帐,他拎着我在帐内空间里绕了一圈,确认了帐的面积——几乎是将一整座山都包围了起来,范围之广,令人惊嘆。 而且这帐上面附着的咒力流动方向很是奇特,和普通的帐截然不同,用五条悟的话来说就是「还挺漂亮」。 第79页 我是看不出来漂亮的,脑内的咒灵雷达不断地提醒我边上有咒灵同类出没,通常没有靠近我们就被五条悟消灭,一路走来顺畅得不得了。 只不过有的时候远远地能听见中央地区传来的动静,我猜那里就是孩子们所处的区域,只是五条悟一直没有去看看的想法,也不知道是真不担心还是怎么。 「咒力残秽有点眼熟。」等我们逛完了整个帐的边缘,五条悟伸手撑着帐说,「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心里有个想法,也不藏着,直接问:「是那个人的?」 他看着我,有点迟疑:「不像,但是……又有点像。」 我给他说的奇怪,什么时候五条悟也会说这种不确定的话。 「应该怎么说……」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就像是有人用着他的身体设下了帐。但是在使用咒力的时候还是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重复的就是真正的。」 「对……」他笑起来,但是笑容并不轻松,「被杰说对了呢,好不爽。」 我:「你们俩到底瞒了我什么啊?」 「是你的那件事情啦。」 我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别说迷题,好好说话。」 他小小地吐了下舌,咕哝了一句「玩都不让玩」,见我有点生气的倾向,立即说:「就是杰回来的那个时候。」 我立刻明白了。 「你们查出来了?」 「好歹也是最强,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嘛,而且那个时候你的行动超级明显啊。他没有死哦。」 「之前顺平的事情只是有所猜测,现在看是事实了呢。那傢伙可以寄居在别人身上,操控对方为己所用。」 「不管是设下这个帐的人,还是鬼城寺晃,都只是他的身份之一。」 我忍不住嘆气:「这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清楚……但是综合这么久以来所有的情报。可以得出他似乎热衷于把所有的东西都搞成混乱。而且尤其钟爱咒灵的创造,甚至咒术师的创造营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进化?」我说。 他低头看我:「很精确嘛这个词。」 我又是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潮流不就是这样的吗?这些稀奇古怪的人毁灭世界的理由就那么几个,单纯好玩、报复世界、造福世界什么的,对上了就很容易知道了。他以为自己在造福世界吧。」 「回答正确……」他拉住我的手,「差不多可以去看看学生们了,希望他们没有受太重的伤。不过这也能算是一次试炼吧。 果然小朋友们想要提升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实战呢。这样一想,这个地方我都有点捨不得破坏。」 我:「……」 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第43章 一八年七月九日 虽然老师不太靠谱,但学生本身实力也是可以的。他们受了一点伤,但并没有危急生命。 所以五条悟只是看戏一般地蹲在边上,还不让我插手,我当然不会插手,有他看着就代表了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我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不过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评估一下学生们的实力,看看他们这几天的训练如何。 少年们见不惯我们这种袖手旁观的行为,一边打一边骂,一个不留神被偷袭了,注意力立即重新转回去,专心致志地对付自己的敌人。 也不知道从进来后过了有多久了,只觉得时间似乎有点过长,再加上之前并没有睡午觉,五条悟在边上,气氛显得太轻松了,我竟然觉得有点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五条悟扭头过来看我,又抬头看了看天,笑道:「不是吧,现在还是白天诶?」 我有点窘迫:「这没法控制吧?」 他站起身拍拍被无下限阻隔开的灰,一边迈步走进战场中心,一边喊:「加快点速度哦,你们睦月老师想睡觉了。」 野蔷薇正把一根钉子抛起来,闻言立即狠狠地砸了下去,破口大骂道:「笨蛋!无良教师!你有本事自己来啊!坐在边上看算什么?!」 我觉得她可能不知道,她把我一起骂进去了。 五条悟好脾气地应了两声,一手一个把少年们从里面拽了出来,然后扔到了我边上,道: 「所以我现在不是出手了吗?惠,找一家好一点的旅馆吧,顺便再搜一下有什么好吃的餐厅,吃了饭之后我们去睡觉——」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处理完了所有的咒灵,帐却没有消除,他飞上高空,「茈」在他指尖成型,气浪掀起他的头发,我恍惚觉得看到了年少时候的五条悟。 他好像一直没怎么变。除了性格上略有调整,其余的一如往常。 野蔷薇瘫在地上喘着气,顺平坐在她边上,也是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只有悠仁和惠尚且该还有点行动力,一个用水洗了手拿着手机,一个弯下腰问我问题。 「睦月老师,是头又痛了吗?」 我摇摇脑袋,笑着说:「不是啦,只是睡眠不够。」 再加上动用了精神力,觉得睏倦是正常的。 一般情况下,如果我觉得困,我直接就会给自己一个「深睡」,瞬间回到最佳精神状态。 但是在这种有人监督的情况下,我还没这个勇气。就怕五条悟反手把我告到了小哀那里。然后我就要经历惨无人道的限制出行以及魔音灌耳。 第80页 当然我也挺怕他生气。虽然五条悟的性格不是爱生气的性格,但是偶有触犯他逆鳞的事情出现,他一生气,周围立马遭殃。 印象里为数不多的几次他生气,少年时候因为打游戏和与夏油杰吵架居多,成年后因为高层制度、学生安危和我居多。 大概就像是他知道我的生气点,我也知道他的生气点,在自己这一方面,就是不听指令。 动用术式、擅自行动什么的。一旦触及这两点,立刻就会变成世界大反派,然后下一次就会和小哀联手限制我的出行。 我也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以前太乱来了,给他们留下了阴影,所以尚能理解。 我没忍住,再次打了一个哈欠,感觉今天好像确实是比之前更容易困了,身体素质似乎也都有点下降。 回去之后和学生们一起训练好了。 没多久帐开始落下,露出这里原本的面貌,那座寺庙里的人也已经因为咒灵的存在而死去,现在只有血迹能表明曾有人类生活。 悠仁气得踢了一下墙角,看着满地的狼藉,沉重地嘆了一口气。 我摸摸他的脑袋:「好啦,别想太多了。我们走吧。」 虽然嘴上说着让他别想太多,但是自己免不了开始思索。我十一年前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正常的样子,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这里还并没有被设下帐。 而我前去处理鬼城寺晃,是在五年前。我查明到一切事情的起因是他,则是在六年前。 也就是说,至少在五年前之前,到十一年前,他的身份都是鬼城寺晃。这个帐,应该是在他的「鬼城寺晃」身份死亡之后才出现的。 也就是,顺平经历的「重复咒灵」事件的那个罪魁祸首。 这两件事应该是连在一起的。 也是咒术师或者诅咒师吗?回去之后应该可以让伊地知把五年来失踪或死亡的诅咒师或咒术师名单整理出来,然后再一个个去查现任咒术师或诅咒师里谁的脑袋上有一条缝合线。 缝合线? 难不成是脑子?能够留下自己的咒力残秽,也就是说不是咒灵而是人? 术式应该就是个躯体控制有关?只有自己成为某个躯体的一部分就能操控躯体什么的。 这什么噁心的术式。 我想我肯定面部表情相当奇怪,以至于五条悟好奇地看了我一眼,问:「在想什么?」 我把我的猜想说给他听,他摸着下巴说我好聪明,他和杰就是这么推测的。 我寻思着这话是不是有点嘲讽的意味,默默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好久之后遽然以拳锤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睦月你是想吃甜品了吧?不要紧,我们现在就过去了——」 「我看想吃甜品的是你。」野蔷薇说,「不过也行,吃点甜品补一补吧,真是,感觉身体酸得要命。」 五条悟笑道:「是因为一下子强度太高了吧,身体稍微有点很不上。不过已经很好了呢,六只一级咒灵和一只特级咒灵,不错不错,不愧是我这个最强教师带出来的学生。」 「呕——真不要脸啊。」 很意外的是,我们在奈良的甜品店里碰见了工藤一家和铃木一家,似乎是集体出游,难得的工藤有时间,京极也有时间。 我一开始没看到他们,是兰先看到了我,然后走过来和我打了招呼,我才看到他们。 身高只到大人膝盖上一点的孩子们很乖地齐齐说:「睦月姐姐好。」 我说你们好呀,今天出来玩吗? 他们点点头,铃木小姑娘把怀里一个漂亮的蓝色蜻蜓递给我,说:「昨天幸至说睦月姐姐去了大坂,理子姐姐就说你肯定也会来奈良。因为还有大叔(悟:我?!)一起,所以你肯定会来甜品店。路上我看到了这个,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就把它买下来了,用的是我自己的零花钱哦。」 她一番话好几个「肯定」,我们的路线完全被猜中。 我不禁笑着说:「京子真聪明吶。我确实很喜欢哦。所以为了报答你,今天你们的甜品我来请好吗?」 她眨着眼睛看着我:「谢谢姐姐!」 这孩子是被五条悟带着一起喜欢上了甜品的。 我把蓝蜻蜓放在包里,几个人坐成了两桌,纷纷点单。 五条悟把自己的那一份点好之后,就谴责地说:「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明明我就站在睦月旁边。」 工藤双胞胎里的哥哥说:「是为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五条悟:「为什么要有啊,世界第一超级大帅哥站在这里诶?」 「是世界第一超级坏蛋。」弟弟说。 五条悟吃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怎么这样?」 他挨蹭过来,用手擦着眼角,鳄鱼的眼泪都挤不出两滴,还要假装被精神攻击了一样用棒读的语气向我告状:「嘤嘤嘤,睦月,他们欺负我。」 桌子边上的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不忍直视,我从善如流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哦,别伤心,允许你多点一个巧克力慕斯蛋糕。」 「要芝士蛋糕。」 「可以……」 变脸太快了悟,很假啊。虽然说一开始就很假。 人多起来之后,玩的东西似乎也变得多了。只不过我没力气再去玩,在旅馆里洗了澡之后就扑到床上睡了一觉。 第81页 大概是因为白日里想得东西太多了,这会儿深层睡眠,什么梦都没做。 一觉醒来之后,才发现窗外天已经黑了,星子明亮闪烁,呈现出一副绚烂的场景。 「东京没有这么好看的天。」边上有另外一道声音懒洋洋地说。 我回过头去,就看到五条悟把下巴压在被子上,撑着眼皮有点昏昏欲睡地看着我。 大概是因为我醒来的时候把他吵醒了。 我问他:「学生们呢?」 「工藤带着。」他咕哝地回了一句,「你不睡了吗?」 我说:「现在还不想,你也困了?」 「显而易见的吧?我没见过有哪个人在你边上安静待十分钟能不睡过去的。」 他说着打了一个哈欠,长睫毛挣扎着抬起又落下,嗓音也带了点困意:「我就睡一下,你别乱跑。」 我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一边想这是什么绝世大可爱,一边说:「好,你睡吧,我不乱跑。晚安。」 「嗯?晚安。」 他拉下我的手,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抱着被子和我的手闭上了眼睛。 我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只是晚上七点,按照我的睡眠时间,大概九点钟又能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还可以出去玩一玩,不知道奈良的晚上是不是和东京的晚上一样热闹。 我小心翼翼地靠着五条悟,也闭上了眼睛,小声地说了一句:「好梦,五条先生。」 好久之后,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句回应。 「好梦,五条夫人。」 第44章 零九年十二月七日 我成为五条家家主夫人是在十九岁那年,也是五条悟二十岁的时候。 成为家主夫人并非是因为什么情爱,而是很简单的原因——夺权。 五条悟很强,确实,毋庸置疑。他在五条家拥有绝对话语权,也确实,毋庸置疑。 但就像是永远无法清理干净的高层思想一样,传统家族的人脉权利也无法清除。五条悟需要拿到这些权利,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助力。 他十九岁毕业那年开始打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是这一年他从学校毕业,开始当起老师,教导一年级新生。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现在这么脆弱,实力也还算可以,申请了特级咒术师之后就留校当了二年级的负责人,这一届正好是我的学弟学妹,我接手的时候他们正忙着讨论到底是叫我「前辈」还是「老师」。 我说,老师无所谓,前辈也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好,叫我睦月也行。 于是就成了「睦月前辈」,还是以前那个称呼。 在我带着学生们出任务训练的时候,五条悟同时做着好几样事,有作为特级咒术师的任务、作为一年级负责人的教学、作为教师与上层的周旋、作为五条家家主对五条家的整顿,他暂时放下了对高层的改革,因为没有时间和精力。 他在刚出学校的时候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永不停下的旋转陀螺,我们和他的交流少得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想了想说,一年级就先我一起带着吧,高层那边我分担一点吧。 至于五条家,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有一次出完任务回来拿资料,偶然碰见一年级和二年级一起在我手下训练,愣了愣,随即笑道:「麻烦你啦。」 我抬头看着他,他还是一副精神烁烁的样子,好像永远充满活力。然而寄生的咒灵却剖开他的表象,告诉我这个人已经累得不行,情绪累积得要爆炸。 他就像一座熔浆翻滚着的火山,只等着一个时间瞬间爆发。 我抛下学生们朝他走过去,他有点疑惑地等在原地,看着我站到他面前。 我一边在口袋里找东西,一边伸手碰他。无下限阻隔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歪了歪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抬起手跟我击了个掌,道:「放心好了,我没事。」 我嘆了口气:「但是会很累吧?反正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基础术式的事情,不麻烦,也能使你受益。要知道一直不睡觉会变傻的。」 他笑着说:「好吧好吧,真唠叨啊,睦月。当了老师之后开始暴露你的本性了吗妈妈桑?」 「闭嘴……」 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果不其然发现他已经解开了无下限,「深睡」术式发动,他伸了个懒腰,沖我说了声谢谢。 「吶……」我把手里的两颗糖递了过去,草莓味,他应该会喜欢。 他果然接过那两颗糖,心情很好地说:「我先走啦,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伴手礼呀。」 他没有等我的回答,自顾自转身离开了,背影高高的,身板挺直。我在心里应了一声好,回头看见三个学生坐在地上都看着我。 和知道我们关系的二年级生不一样,一年级的学生有些好奇地问我和五条悟是不是很熟,我说是啊,我们是同级生嘛。 是出生入死的同级生,也仅限于同级生。 毕竟众所周知,五条悟只有一个朋友。 我们把夏油杰这个名字和过去藏在了一起,现有的关系仍旧在继续,却不提过去。 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夏油杰还在,五条悟会不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孤孤单单地往前走着,心里还惦记着有个朋友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第82页 如果夏油杰还在,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一起行动、一起计划,累了靠在一起呼呼大睡,不至于特别轻松,但至少眼里有光,少年意气尚存。 但事实是某人背离所有的一切,就像五条悟一个人走上了自己的路一样,他也一个人扛着我们不清楚的东西,走在自己的路上。 我讨厌生离。 我也讨厌死别。 十九岁的五条悟事务繁多,他的学生是我一路带上去的,从他的学生真正变成了我的学生,而又还接手着新生。 二十岁的五条悟并不比十九岁的五条悟轻松,甚至我觉得,更累了。他和十九岁唯一的不同就是情绪越来越难以揣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轻浮,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浊液开始沉淀,真正的情绪被隐藏了起来,不被外人知晓。 我尽力让他别离我们太远。我承认的,我很自私,他是最强,他是神子,他高高在上,我硬要把他拉下来,让他承认自己的脆弱,让他依靠我们。 我见到他的时候习惯性地给他施加深睡,后来终于让他养成习惯累了就来找我,让我清楚他的状态,让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变得越来越远。 少有的休息时间里我给他讲学生们的近况,实力怎么怎么样了,发生过什么什么好玩的事情了,他听着,偶尔也会抱怨两句自己的近况,发一下牢骚。 我心里有个小本子,一句一句记下来,能做的就在日常里找着法子去解决。 学做甜品也是这段时间学的,学生们成了我的小白鼠,小哀说我闲的没事。 我确实闲的没事。 十九岁的秋季,在五条悟的举荐之下我成了特级咒术师。因为他的举荐,我们自此之后没有被安排到同一个任务——虽然说特级咒术师是不可能会被安排搭档就是了。 十九岁的冬季,十二月份的时候,五条悟的生日,当天他发消息给我说想吃蛋糕,我看了看冰箱里做好的蛋糕,说那我去买。 晚间他风尘僕僕地回来,心里压着事,面上却一副兴奋的模样,一个人承包了三分之一的蛋糕,看得我胃疼,不由得伸手制止他这种行为—— 「吃这么多你的胃会炸掉的,而且别人没得吃了!」 他大声嚷嚷:「我是寿星诶!」 「寿星也不能!这蛋糕是十二寸的你吃了三分之一啊三分之一!」 他捧着蛋糕纸盘看着我,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这个时候的他还没进化成二十八岁的大可爱,正处于少年的心高气傲到能屈能伸的过渡阶段初期,做过最服软的动作就是拿漂亮的眼睛看着别人,然后收敛一身张扬的气息。 看着很可怜。 虽然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但是这个时候我也知道真不能惯着他。 「拜託,你不觉得撑得慌吗?」 他咬了口蛋糕:「不觉得……」 「天吶……」我扶额说,「五条悟,你真可怕。」 他笑着看着我。 因为五条悟的行为,本来我计算好了够大家吃的蛋糕变得不够了。但是幸好冰箱里还有一些平日里做多了的小甜品,我禁止五条悟吃之后发给了其他的人。 他翘着腿不爽地坐在边上,眼睛跟着托盘走。要是有条尾巴,那尾巴现在肯定在「啪啪」地拍着地板,暴躁得很。 我发到最后,犹豫了一下,给他倒了杯奶昔:「去找硝子要消食片。」 他敷衍地说:「好好……」 然后抱着草莓奶昔喝得欢快。 聚会上硝子惯例喝了酒,她尝试让我喝,我拒绝了,我还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丑,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再陪你喝。 她随意地「哦」了一句,说了几个喝酒的地方,我尤为震惊,问她什么时候去喝的酒,连地方都找好了,竟然不叫我。 她说是在我出任务的时候和冥冥、歌姬前辈一起去的。 学生们对她的酒量感到好奇,在围观了她喝了一晚上的酒都没有醉之后,纷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并且跃跃欲试。 结果当然是都喝醉了。 我们把他们送回自己的寝室,又煮了醒酒汤摆在他们床头,然后收拾了所有的东西。 五条悟就是在这时候说的。 他坐在椅子上,难得语气里没有了笑意,问我:「睦月,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有点惊讶,他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幻听,回头问:「什么?」 他以为我在问「什么忙」,坦言道:「我需要拿到五条家所有的人脉和情报。但是因为之前的行动有点打草惊蛇,有些老头子把尾巴藏了起来,我不好动手。」 「然后呢?」 「他们想要控制我。」他的语气很平静,「我打算顺了他们的意,放松他们的警惕,然后再把他们的尾巴揪出来。」 我纳闷地问:「我能帮你什么?啊,他们打算怎么控制你?」 他耸了耸肩:「他们给我物色了联姻对象,打算让我早点结婚。」 我拉过一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随后问:「你打算按他们的意思联姻?」 他露出了一个抗拒的表情,没一会儿又说:「毕竟这是他们找出来的自认为很好控制的对象。但是我不想要。」 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在揣测他的想法上,有的时候我自认是高手。 「你想让我和你联姻?」 第83页 他大大方方地说:「对……」 那个瞬间,我心跳快了一拍。因为这里的不合理很多。 比如他如果不想联姻对象插手自己的事情,联姻对象就没办法插手他的事情,家族里的老人们所谓的「控制」也就无从存在,那个家主夫人也只是一个虚无的称号,存在与否并不妨碍他,他没必要找我; 比如他有很多选择,随便找一个人都好,硝子、歌姬前辈、冥冥前辈都可以,他却偏偏找上了我。而我本身所象徵的麻烦并不比她们少,甚至更多; 比如他想夺权,凭他的手段不一定要採用这种细水流长的方法,他可以大刀阔斧地直接对家族进行改造,但他偏偏选了这种方法。 很多很多足以另一个人浮想联翩的理由。 我只问了其中的一个:「选我的话,带来的麻烦会更多吧?毕竟也是一个特级,而且我跟你很容易成为一条线,更不容易被他们控制。」 「反正我也只是想要堵住他们的嘴。」他沖我眨了眨眼睛,「和你,和和她们,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不选你呢?你会帮我吧?」 我看着他,好一会儿,咽下所有的疑惑,笑着道:「你都这么说了,那当然是可以。」 第45章 一零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我答应了。 他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答应,略微错愕地眨了下眼睛,迟疑地说:「你不再考虑一下?这种事情,对你们女孩子来说很重要吧?」 我有点想笑。天不怕地不怕的五条悟,原来有一天也是会为别人着想的。只是在这方面,在有关于他的这方面,我向来不需要思考太多。 但是还是需要假装迟疑一下的,至少别让他看出来我心里正有个小人在欢呼。 所以我故意沉默了一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倒不是在思考是否答应,我想的是到底该怎么去配合他的行动。 已知:五条悟是个十分具有改革精神的特级咒术师,现在正在被家族的人警惕,有很大的可能性即将要接纳一个和他立场相同、实力强大的咒术师。 求:该如何夺得五条家的完整权限? 我整个人放空了一会儿,寻思着这东西不太适合我。但是比较适合工藤,要不找个什么时候去麻烦一下他,让他来帮帮忙—— 毕竟今年三月份的时候,父亲和我说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是收尾工作。 我抬头,他正支着下巴看着我,见我有了动作,便问:「确定了吗?」 我笑着说:「可以啊,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眉间皱了一下,用着商量的语气说:「真的?你才十九岁,这有点不公平……」 我反问他:「那悟,会喜欢别人吗?」 他很果断地说:「不会……永远不会。」 还是像少年的时候一样,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在情爱这方面。 于是我说:「那你怎么知道是对我的不公平呢,时间还很长,也许我也永远不会喜欢上别人。所以目前是双赢局面。」 他疑惑地看着我,不知道自己又想到了什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有在意我的一时嘴快。 「那就这么说好了。」他轻松地拍案下了结论,「等到事情结束,睦月想要解除关系的时候我们解除就好了,不碍事的。」 所以就这样,在第二年的春季,不知道五条悟怎么处理的。反正我成了五条夫人,名字从「睦月」,变成了「五条睦月」。 婚礼在四月举办,御三家全员出席,那一天从早到晚我都没停过,累得要死,到了五条家,我们俩一致觉得这样就可以了,然后清洗干净一天的风尘,半点暧昧气息都没有,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个晚上,啥事都没发生。 不过,我不知道五条悟知不知道。我曾在婚礼上看到过夏油杰,只是简单地一瞥,似乎看到他正站在拐角处,面带笑容地看着我们,还像学生时代一样。 我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转身想去追他,后面的人将我往前推了一步,我站稳之后再回头,就再也没看见他了。 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第二天我在宾客们的礼品里发现了一个木盒子,盒子里放的是一本相册,里头有和他分离以后的所有我们三人的照片,一张一张摆在一起,拍照的人技术不算高超,有关五条悟的照片更是少之又少,显然是偷拍的。 我和五条悟一张一张地看过去,就说:「好变态啊这个人。」 说是这么说,但是脸上都是笑着的。虽然我们找不到他,但是他却一直注视着我们。从这方面来看,就好像我们仍旧在一起一样。 对于我们结婚的真相,除了硝子以外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他们一边惊讶于我会嫁给五条悟,一边担心我会在生活里受苦。 实际上我并没有。 说起来我也觉得很奇怪。 向来忽视他人感受、以自我为中心的五条大少爷,似乎觉得在我们的联姻关系中,我是弱势的一方。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给了他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下的这种暗示,他似乎认为自己应该补偿我。 出差之前的地点时间说明,出差时不需要说就会带回来的伴手礼,出差后回来必定要找我吃顿饭。他向我开放自己的空间,忘了自己说过的「解除关系」。 第84页 我觉得他很累,没必要。我们是互助关系,他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这样子都不像是五条悟了。 于是他有次到办公室找我聊天的时候,我说,不用那样。不用每天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地来找我聊天。不用每次出差之前都提醒自己向我说明,也不用每次出任务的时候还要想着给我带什么伴手礼。你不欠我的。 我们只是有着一层合约关系的同级生,我们相互都清楚。 甚至,我说实在的,我觉得是我亏欠他的。 我拿这段关系绑住了他,让他又多了一份责任。我并不想这样。 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把一杯奶茶放到我面前。 后来他果然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样子,风一般来去自由,张扬又肆意,偶尔恶作剧,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有的时候他会给我带伴手礼,仅限于他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跟我分享一下; 有的时候他忙碌于与高层之间的争斗,拖着疲累的身子瘫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找我帮忙; 有的时候他会一通电话打过来絮絮叨叨,叫我照顾一下他的学生。 我们之间好像变了,好像没变。 从最明显的地方能看出来我们之间发生了改变,是我在五条家的时候。 穿着繁琐的衣服,坐在书房里处理五条家的家事。因为核算收入支出和维持人际交往,我硬生生地练出了绝世好脾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甚至能把泰山拼起来或者把它打得更碎。 一切都要归功于家族长老。 我算是明白了五条悟为什么懒得回五条家,为什么一定要将五条家长老的权力夺回来。他们太强大了。 我下的命令必须经过他们的手,若附和他们的想法,他们就通过; 若不符合,轻则驳回,重则自己更改。 我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的时候,气得肝疼。后来直接一个混淆过去,管你屁事,全都听我的。 五条悟一开始还会帮我,后来见自己插不上手,还被我嫌弃,就安分地当个吉祥物,日常给我买杯奶茶当做酬劳,然后自己去忙自己的。 我也懒得理他,五条家的破事太多了,我那段时间的精神力全都放在了五条家上面。 整顿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过度使用术式导致我头疼,反转术式在这段时间也使用的越来越熟练。 我毕竟不是五条悟,做不到始终发动反转术式和混淆,咒力量亏空的时候术式解除,那些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对我的忌惮又多了几分,却没办法抵抗我,又不能放弃所有离开五条家。 我隐约察觉到他们的心思,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便假装一无所知,营造出最近几天正在恢复咒力的景象。 果然没过几天,我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情报出错,以及诅咒师的围攻,反向抓捕之后逼问出了幕后黑手,顺道将那名长老清除干净,收拢了他的权利。 我干完这番事,心情大好,一路熘达回学校,路上买了个可丽饼补充糖分。到校的时候正好碰上硝子出来活动筋骨,就上去跟她打了个招呼。 我们两并肩走了一段路,我跟她说了下最近的情况,本以为她会笑着说一句睦月越来越厉害了,结果没想到收到了她不贊同的眼神。 我略微有些愣,问:「怎么了硝子?」 她凉嗖嗖地说:「我好像说过,你最好不要太频繁地使用术式。如果你不想自己以后永远不能使用术式的话。」 我惊讶地说:「这么严重?」 「我可没有开玩笑。」 她表情不像是诓我的,我将信将疑,后续减少了衍生术式的使用。但是并非是不用,甚至用一次不得不用上了「幻境」。 那一次说起来其实算是一场预谋,一场我有所疏忽的预谋。 之前清理杂碎的时候,我给那些长老们下达了「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催眠。 按理来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挣脱我的催眠,但是有一个人做到了。就是这个人展开了一系列对我和五条悟的报复。 他们将我的学生引入了咒术师的墓地,传达救援指令给我。但是等我到的时候,那三个孩子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我虽然在硝子那里见过很多尸体,也曾亲手收敛学弟学妹无法辨认的残骸。 但是直面死亡的熟人还是令我头疼了一瞬。 更别说这是我的学生,所有人都知道我在他们身上花了多少心血。我锻鍊他们,就是害怕他们有朝一日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害怕我成为那个送他们下葬的人。 结果最终还是出现了这种问题。 当时只以为是情报错误,内心对高层的愤怒达到临界值,谁料就是在这个时候另一只特级咒灵转眼间出现,它展开的领域里有无数道痛苦得足以杀死人的声音。 就像是有成千上百个人随着你的耳朵说一堆负面情绪的话,「想死」「痛苦」「这个世界毁灭了就好了」「杀了他」这种话,你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 而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大脑快要炸开,咒灵向我传达所有的情绪,过载的痛苦几乎让我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炸开。 当然最后并没有,反转术式持续运转,维持着大脑的鲜活。我展开了「幻境」,在幻境的基础上开展领域。 领域里万物安静,苍蓝的天空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那只咒灵。 第85页 同时带来的副作用是咒力亏空,情绪崩溃,咒灵和我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这是我所经历的第一次精神层面的攻击,后来我在床上昏迷了大半个月,醒来的短时间内情感匮乏,硝子说这是我的身体和咒灵开启的自动保护机制,等到大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可以了。 我在尝试反转术式能用之后就治好了自己,情感重新充斥我的身体的时候,我的第一想法是想哭,想痛快地哭一场。 但是当时人员杂乱,教过的学生们围在我的床边,后辈和前辈也在问我身体的状况,这种情况下实在不能直接哭出来。 我于是没哭,告诉他们我除了头疼之外都很好,他们也体谅我,聊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躺下休息,外头突然一阵乱七八糟的嘈杂,硝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来,然后五条悟推开门,硝子在他身后嘆气。 你知道的,人是这样奇怪的物种。我可以在别人面前坚强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但是看到他们就会觉得很委屈。 所以我一下子就哭出来了,说来惭愧。但是情绪来势汹涌,完全没给我控制的机会。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抱着硝子抹起了眼泪,另一只手上拿着五条悟混乱之中塞给我的奶茶,哭得比小孩子还狼狈。 我坚信,如果当时夏油杰在我边上,他肯定会哭得比我还惨。 第46章 一一年二月六日 这件事情发生在二十岁的冬天,距离五条悟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 我之后回到五条家的时候才发现一件事,我布的局、我们设定下慢慢来的计划全被毁了。 罪魁祸首就是五条悟。 我不知道这是该高兴好,还是该生气好。因为他是因为我才放弃了原先要收拢所有人脉权利的计划,转而直接将所有违逆者连根拔起、清理干净,实打实地做到了「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然而这个计划我们等了将近一年。按理来说还要持续到明年、甚至后年才能收拢所有的可用品,清理所有的垃圾。 他一下给我搞到了解放前。 我差点气笑了。 茶桌前我们两个面对面,他看天看地不看我,估计也是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面对合伙人,生怕我给他来一脚。我倒是想,但是一想到学生们说他当时气得发疯,心又软了下来。 于是只好无奈地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他见我似乎没有要骂他的意向,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托着下巴沖我笑: 「暂时先这样吧,刚刚立过威,总得给他们缓一缓、消化一下的时间。等他们知道自己该採取什么样的行动了,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我说好。 他沉默了一下,告诉我:「硝子说,你以后必须每天去她那里做一次身体检查,这段时间不能使用术式。」 我照旧说好,因为我知道硝子是为我好,我也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法使用术式的废人。 「还有你以后的任务地点一定要告诉我,最近高层看你很不顺眼,肯定会趁这个时候对你出手。」 我点点头。这一点没有异议,凭我对高层的了解,他们百分之百会出现一系列「差错」。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歪歪头说:「这段时间你就先和惠他们呆在一起吧,你的任务我会负责拦下来的,好好休息。」 我还是点头。 往后将近半年的时间,我都呆在学校里休息。不过在学校里也并没有闲着。而是顺势借用五条家的情报网查起了某些东西。 这是我一直想查一查的事情。 关于高层里到底有什么样的人。 在这里我的探查过程可以略去不谈。总之就是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我终于把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联繫在了一起。 从当年的山口县那场案件开始,一直到最近的这次精神攻击,背后都有一只巨大的手,扰乱着我们的日常生活。 五条悟前去探查之后发现,山口县的那只咒灵并非是单纯的咒灵,而是咒灵受肉。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个咒灵进入了人类的身体。而那个人类正好就是那个校园暴力中死去的男孩。 他并非是死在爆炸案中,而是死在了咒灵的手上。 这是第一件我探查到的有人在背后推动的事。第二件事是星浆体事件,组织得到的情报来源于一份来自高层的文件。 第三件事是害我变成现在这样的事,当年的那个贪婪咒灵的任务,那个咒灵存在在村子里的时间并不长,是突然出现,就像是被人刻意投放一样。 第四件是夏油杰叛逃事件,那两个女孩的情况高层知晓却没有告知夏油杰,就好像是故意要让他看见这一幕。 这背后统统都有人,将自己隐藏在高层之中,完美地将自己的目的与高层的目的混在了一起,令我们无法看清。 从此之后我行事越发小心,学生们的任务详情必先了解三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敢下发。 我并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过了,五条悟也说谨慎为妙,敌在暗我在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五条家的事情慢慢踏上正轨,我和五条悟都轻松了些,他开始将重心转移到学生身上,我则分了些注意,注意着五条家的动向,同时还搜罗着资料,企图从里面找出一点指向罪魁祸首的蛛丝马迹。 第86页 在这段时间里,小哀和硝子达成了统一战线,研究出了我的检测方法。 也是那个一直沿用至今的方法,内容之详细,测试之全面,经常一测就是一个小时。 有的时候如果出了问题,我还得被她们摆弄一会儿,战线拉长到两个小时。令人痛苦。 我对她们研究出来的自己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她俩凑一起嘀嘀咕咕,我就是那个在边上处于放空状态的,只等她们聊完了然后简化给我听,顺便再听一耳朵的唠叨。 为了让我对自己的情况有充分的了解,硝子给了我几本医学书,让我看完。 然而我看了没两页就被里头大量的专有名词弄得头疼。就算是它再生动形象有配图我也看不下去,更别说它那厚厚的一本全是字。 我于是和硝子撒娇,说不想看这种书。毕竟我自认为自己是个文科生,不太想因为这种理科的东西让自己第二天醒来发现头发掉了一大把。硝子便因为我说头疼从而放弃了让我看书的想法,就连小哀都不曾强求我。 结果我后来在收拾五条悟的宿舍的时候发现他书桌上摞着的那一堆书正是硝子让我看但我最终还回去的书,我有点惊讶地翻了两下,发现里面乱七八糟的被人画上了各种图,配字也相当眼熟。 这显然是五条悟休息的时候看的。而且看这笔记做的,完全达到了会让夜蛾老师看到了都会立马转头回去睡觉以求让自己早点梦醒的程度。 就是这乱糟糟的随心状态,足以让硝子重新拿到书后扭头锤他一顿。 但我还是觉得很暖心。觉得这个人越长大好像越体贴了,一举一动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在意你」。 能被他喜欢的人真幸福啊。毕竟现在我们只是同级生他都能展现出这种状态,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会对她更好的吧? 设想一下就会觉得很酸,我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自己吃醋的这种想法,随后不在意地把它抛到脑后。 毕竟五条悟自己也说了,他不会喜欢别人的。而且未来还很长,如今我还是他的妻子。 在学校里休息的日子,我又把以前接孩子们上下学的任务捡了起来,惠向我表示过这个问题,说自己不是小学一年级,不用接送,我要有这时间还不如把他老爸从赛马场里揪出来脑一顿。 这孩子越大对自家老爹就越狠,我忍俊不禁,说不要紧的,父亲在他身边会看好他的。 惠不认同似的地瞥了我一眼,我立即装委屈问,惠是嫌弃我了吗?真没办法啊,人老珠黄了,被嫌弃也是正常的。 他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嘆了一口气,烦躁地说,随便。 我笑起来摸摸他的脑袋。这孩子明明还是个四年级小学生,偏偏把自己搞得像是八十岁的老头子,老气横秋的。 五条悟和他就截然相反,这大男孩永远是少年,心态也永远轻松,仗着一张童颜行天下,脸太好了所以完全不要脸。 怕我在学校里无聊,就尽发一些搞怪的照片。有些时候是他自己的,有些时候他强拉着别人。 如果是灰原的话还好,他向来接受能力强,也对五条悟没那么深重的「厌恶」,挺配合他这位前辈的,两个人凑一对,整张照片都是暖的。但是一碰上七海海,隔着屏幕我都看得出来七海的隐忍和麻木,画面一度变得超级搞笑。 还有就是伊地知。 伊地知作为小我们两级的后辈,却硬生生在外表上长成了大我们十岁的模样,和五条悟站在一起就是典型的社畜与少年,反差感太强烈,完全令人猜不出来这两个人的年龄。 伊地知从毕业那年就被五条悟压榨。正好,他毕业的这一年是我嫁给五条悟掌管五条家的这一年。 事业生涯开始的那几个月他信心满满,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与嚮往,和我聊天的时候语气也非常具有朝气。 然而等我在学校里调养的时候,他已经迅速地变成了令人同情的社畜模样,挂着一对黑眼圈惨兮兮地过来请我帮忙,让他清醒一点。 我看他的样子,一下子也顾不上医嘱了,连忙给他施加术式,问:「伊地知,你怎么这么憔悴,几天没睡觉了?」 他神情恍惚地看着我:「啊,不记得了。」 我大惊失色:「你还好吧?还知道我是谁吗?」 「前辈……」他抹着脸,哭得涕泗横流,「你管管五条前辈吧!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猝死的!」 我:「!」 我才记起来伊地知是负责五条悟的辅助监督,本来并不是他专属负责,实在是因为其他人的业务能力没有伊地知强,也完全承受不起五条悟的折磨,伊地知才被频繁调到五条悟身边,最终演变成五条悟的专属辅助监督。 当年那个还会在我面前抹眼泪的新任辅助监督在经过五条悟多年的鞭挞之后,最终还是成为了成熟稳重的大人。哦不,社畜,是比七海海还要社畜的社畜,早就接受了痛苦命运并且失去了反抗勇气的社畜。 现在的我回想起这个时候的这一幕,还是会忍不住去和伊地知打趣—— 你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在五条悟手下活下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可歌可泣。 但是当时他肯定是不知道未来的,而且说不定还挺绝望。我看着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哭成这个鬼样子,我也很绝望,张开手瞎比划了两下,说:「好啦好啦,哭吧,趁现在还有时间,发泄一下。」 第87页 我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点。总之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哭得更绝望了。 我拿我仅存的安慰小孩子的经验去安慰他,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塞进他手心,然后抽了张纸递到他手边,拍了拍他的背。 同时心里在想,五条悟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能把伊地知逼哭。 结果后来我去问的时候,发现基本上每个曾经搭档过五条悟的辅助监督基本都被他逼哭过,从此以后打死不接五条悟的任务的比比皆是,伊地知已经算是坚强的。 我震惊于五条悟的所作所为,等伊地知缓过来之后特意问了他五条悟做过什么,他仔细一想,差点又崩溃,胡乱擦着眼泪跟我诉苦,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被五条悟恶作剧。 被五条悟差遣,被五条悟扔去和上层面对面吵架。被五条悟扔了一大堆任务,被五条悟单方面殴打。 我心想五条悟这是什么绝世大恶人。当即痛心疾首地谴责了他这种行为,并且鼓励伊地知勇于反抗。 伊地知应的很好。 结果下一秒钟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五条悟拎着一堆东西喊着我的名字进来了,看见伊地知,就问:「伊地知,我让你做的东西你做好了没有?」 伊地知条件反射地一抖:「做、做好了!您需要现在看吗?我马上就拿给您——」 「不用了,现在是休息时间,我之后再看。嗯,说起来你把这些资料整理一下,两个小时之后和那些一起给我。」 他把一堆袋子当中的某一个扔了过去,我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全部都是文件。 伊地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一看里头的东西,人都傻了,颤颤巍巍地抬头,梦游一般地说:「五条前辈,这也太多……」 「嗯?」 「两个小时之后我一定会给您完整清晰的资料,请您放心!我这就去处理!」 他揣着文件三秒出了休息室,我目瞪口呆,心想伊地知,说好了反抗呢?你怎么这么快就恢复本性了?你这得被魔王压迫剥削一辈子啊! 第47章 一一年三月三日 然而现在那个魔王正坐在我边上,把他带回来的这一堆袋子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给我看。 我有点纳闷,问:「这都是什么?」 他一本正经:「补脑的……」 我:「……」 你知道这种东西总是有歧义吧,我一时间说不准他到底是在逗我玩还是真的认为是为我好,心里五味成杂的后果就是面部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看着他的眼神欲言又止。 他笑着看我一眼,我就确认了他是在开玩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问:「到底是什么啊?」 他正好把所有东西都拎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是新出的女装,我看这几年你的衣服都没变过,正好今天路过商业街,就去逛了一圈。尺寸是之前结婚的时候的数据,应该没错。」 我正要点头,他又问了一句:「你没吃胖吧?毕竟也无所事事了三个月……」 我气得伸手锤了他一下,这一下直接砸在他身上,又把我搞得有点意外:「你没开无下限?」 「嗯?这个,没必要吧。」他把包装袋踢到一边,理所当然地说,「你还能伤我不成。」 我思索着他这到底是对我的信任还是对我的嘲讽。毕竟这么多年以来我都要被他嘲讽习惯了。但是听他的话,好像确实是认为我不会伤害他。 虽然说并没有错。 他那些袋子里杂七杂八的都有。据说是他看到了顺眼的就买下来了,有些颜色很粉嫩,我琢磨了一下,问他是不是喜欢粉红色和公主裙。 否则为什么这两东西占据了这里头所有衣服元素的半壁江山。 他眨眨眼睛说不是,只是觉得我穿起来大概会很好看。 我又问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了游戏里的小姑娘在玩换装游戏,好看就完事了,也不考虑实用不实用。 他略有些心虚,咕哝了两声那就不穿了,模样看起来还有点失落,蔫头耷脑的,有点可怜。 我嘆了口气,翻了翻里面的衣服,随便拿起一件进了卫生间,好不容易换好了出来,猝不及防对上一个早早准备好的摄像头,整个人都傻愣在原地。 手机后他嬉皮笑脸地说:「来说,「卡哇伊」——」 我瞬间明白了,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打,丫的越大越不要脸,竟然想得出卖惨这个方法,看准了我最看不得别人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该打。 「删掉!」我喊。 他举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我努力伸长了手去够,却于事无补。这没办法,要知道这人模狗样的傢伙从高专时候起就高得不正常,不是我等凡人能匹敌的。 但是这种身高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爽,我琢磨着要不一脚踩他脚上,他却凭着多年的相处往后退了两步,正好避开我的攻击范围。 「我可没开无下限,踩一脚会很疼的。」他沖我抱怨。 我说:「那你就把照片删掉啊。」 「删掉干嘛?」他挑着眉说,「我要给硝子看看。证明一下我的审美还是不错的。」 我立即拒绝,要是被硝子看到,我都能预想到我被她当芭比娃娃摆弄的未来。 要说我为什么这么抗拒他拍这张照片,那是因为这件裙子非但不是正常的裙子,还是一条羞耻度爆表的兔子裙子,有尾巴,帽子上还有两只耳朵。 第88页 那么重点来了,这傢伙是变态吗? 平常他拿我的相机拍我我没问题,就是这个绝对不行,会成为我的黑历史的! 我心想,将五条悟人道毁灭吧。 他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总觉得你在想很恐怖的事情。」 我温柔地说:「没有啊……悟,把手机给我,听话。」 他凛然打了个冷战,扭头拔腿就跑。我扑上去卡住他的脖子,喊:「给我!」 他也喊:「不给不给不给,就是不给。救命啊,家暴了!!」 「快给我,不然今天就让你横着进硝子的停尸房!」 「诶,好可怕哦——」 僵持十多分钟,我手都酸了,他突然把手机塞到我手里,缴械投降了。 这动作太过突然,导致我懵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飞快地从衣服堆里扯了一件风衣出来,「唰」地一下把我裹了个严严实实。 我纳闷地问:「干什么?」 他说:「啊,有人来了。」 同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七海海出现在门口。他打量了一下我们,又打量了一下环境,面无表情地说:「打扰了……不过夫妻间的事情还是不要在这种公共场合做比较好。」 然后他「啪」地把门关上了。 我&五条悟:「……」 五条悟啧啧称奇:「七海海,思想好龌龊哦。」 我深以为然:「没想到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这种事。果然是单身太久了吗?」 门外传来七海的声音:「请不要对我恶意揣测。」 我:「天吶悟,他还听墙角!」 五条悟痛心疾首:「七海海,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作为前辈我真的很痛心啊!」 外面没有声音了,我估摸着,七海是被我们气走了。哎,年轻人,气量真小。 我后来和硝子说这事,她又一次地说我和五条悟学坏了,那傢伙应该被扔下油锅炸一遍。 我讪笑着说不至于吧,说到底是我的恶趣味,和五条悟好像没什么关系。他顶多算是共犯。 在这一年里,好事发生的其实不少,工藤和兰结婚了,一起结婚的还有服部和和叶、园子和京极。 婚礼是铃木家选的场地、订做的婚服,超级华丽,三对情侣,步美和惠他们充当花童,高专全员出席围观,五条悟吃蛋糕吃到撑,硝子凭喝酒干倒了所有人。 我也喝了酒。 所以场面一时间惨不忍睹。虽然我自己没什么印象,但是据硝子和歌姬说,五条悟差点没能拦住我上天。 我尤为震惊:「我怎么上天?」 歌姬忍着笑说:「你说爬到最高的地方跳下来就可以。」 我:「……」 我想像了一下那种场面,我要跳楼,五条悟都拉不住我,那可真是社死场面。 我捂着脸问:「然后呢,我跳了吗?」 硝子吐出一口烟:「五条带着你跳的,下来之后你就吐了。」 我:「神啊,怎么没把我摔死。」 那个晚上,我凭一己之力将新婚的三对夫妇从婚房里拉出来陪我「不醉不归」,硝子和五条悟留下了宝贵的录像,我看过之后当场化身成蒸汽火车头,哭着求他们给我删了。 毕竟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会找人要亲亲,扒拉在硝子身上死都拽不下来。硝子给我形容当时的场面,「牛皮糖都没你结实,拉你你还哭」。 我说:「求你了别说了呜呜呜。」 她指着自己的脸跟我说:「被你啃了好几口,差点出血,你想明白怎么赔偿了吗?」 我抗议:「根本没用力!只是亲了你两口!根本没咬!我只咬了悟!」 没错。真就是,我咬了他,脸颊上一个特别明显的牙印,这傢伙一大早趴在我床边就为了等我醒来之后给我看我的「罪证」,搞得一开始不清楚状况的我差点一头撞死在墙上,答应了他好多事情。 虽然说他并没有夸大其词。 我亲了硝子和歌姬冥冥,甚至学生们都亲了两口,却只咬了五条悟。 他指着脸上的牙印问我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我哪敢承认,痛苦地说我给你做蛋糕,忘记这件事吧。他得寸进尺地说那还要奶茶,还要大福,我说好,他才有点不舍地把这个耻辱的牙印给去掉了。 我寻思着,他难不成把这当成是荣耀?无下限把他的脑子烧坏了吧。 所以最终结果是我给所有人送去了「慰问品」,表示昨天晚上真的对不起了,我完全没意识。 学生捂着嘴笑着说:「睦月老师以后还是别喝酒吧,我们倒是没有什么事,但是五条老师超惨的。」 我以为他说的是那傢伙被我咬了一口的事情,没想到他的同级生接着说: 「是啊,毕竟是五条老师照顾你。他要照顾你就得翘任务,七海先生昨天一个晚上都在出任务呢,今天睡在休息室里,刚才我过去看的时候他还在睡。」 我愣了一会儿,虽然很对不起七海海,但是重点在五条悟照顾我上面了,回去之后问硝子昨天晚上不是她照顾我的吗?她看了我一眼,说五条悟带你回去的。 可我醒来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如果我昨天晚上很闹腾的话,那这傢伙岂不是在我床边守了一个晚上? 我悚然,魂不守舍的状态持续到他回来。他推开休息室的门,坐到我对面,看了我一会儿,摸着下巴问:「你怎么了?一副魂没了的样子,是酒后后遗症吗?」 第89页 我看着他,各种念头转了一圈,最终捂着脸问:「我昨天晚上没做过分的事吧?」 他立即扩大笑容,有点不怀好意似的说:「多了去了,你指哪一样?我给你数数哦,从二十七层跳下来、抢别人酒瓶、强行餵别人喝酒、在桌子上唱歌、抱着别人要亲亲、哭唧唧一直不松手、咬人……你指哪一样?」 我拿抱枕挡住自己的脸,绝望地说:「我是问回去之后。硝子说她昨晚没照顾我。」 抱枕挡住了他的脸,我看不见,只能听到他沉默了一瞬,随后突然笑了一声,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也有好多呢,抱着我不撒手、还咬我、扒我衣服、哭着要回家、硬要我讲睡前故事、不肯洗澡……哦,还说了,超级喜欢我——」 我心跳漏了一拍,努力探出头说:「最后这个你肯定是骗人的。」 他立马拿出手机:「我录了音,就等你不承认。」 他在手机上按了两下,然后等了一会儿,乱糟糟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五条悟想了想,说:「这是你在床上打滚差点掉下去,我扶你你还咬我。」 果然下一秒传来五条悟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有点失真地说:「很疼啊小混蛋,咬这么用力,至于吗?」 接着是我的声音:「呜,悟——」 五条悟说:「咬我还叫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我含糊地问:「什么?」 「我在录音。」他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贱兮兮地笑了一声,「来,我问你啊,知道我是谁吗?」 声音停了一会儿,不知道我干了什么,然后才有点迟疑地说:「悟?」 五条悟不太满意:「还要想吗?超级大帅哥五条悟在这里你都认不出来……喂喂喂,干什么?不怕摔下来啊,我要不接住你你就得掉下去……」 「悟,喜欢!」 五条悟没了声音。 「硝——」 被按停了。 对面坐着的这个傢伙笑眯眯地看着我,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嗐,这么热烈的告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别骗人了我肯定还有下一句我都听到硝子的名字了下一句肯定是我喜欢硝子啊混蛋!」 「才不是硝子的名字。」五条悟说,「是「世界第一喜欢」。」 我:「我还没聋。」 「不管,我还有一份。」他换了一个。这个里面全部都是我说的「喜欢」,宾语只有一个人。 我冷静地谴责他:「变态……」 他还挺得意洋洋:「我发给硝子了,还有夜蛾。哦对,歌姬也有,七海也有,灰原也有——」 「五、条、悟!」 第48章 一三年三月 五条悟其人,拥有能够把人气死又气活的本领。 因为他的行为,我气得两天没理他。倒不是生气他让我说了长达五分钟的「喜欢」,我气得是他能不要脸地发给所有人,导致这两天我看谁都感觉别人的眼神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气得我头疼。 他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后来看好像事态有点严重了,可怜巴巴地跑过来道歉,我一律无视,然后他没了动静。 我心想着这个人也不是爱哄别人的性子,我和他冷战,到头来似乎亏得也是我自己,因为他根本不在意。 但是我在意。嘆了口气,想说就这样吧,还能继续不成,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最好。 我主意刚下定没多久,突然发现身边所有人都成了五条悟的同盟,送到手里的伴手礼和零食全变成了我喜欢的,每个人走之前都还要说一句: 「这是五条老师/前辈/先生让我交给您的,他说以后不会了,希望你别不理他。」 我:「……」 后面其实还有一句:「睦月老师/前辈,求你别和他吵架了,我/我们快被他折磨疯了!」 我:「……」 就算是看在学生的面子上,我心想,不和他吵了。 当天晚上他来敲我房门,我打开门,就看见他委委屈屈地蹲在门口,抬头看着我,手里举了一个牌子: 【小悟向你道歉,对不起嘛,睦月,小悟错了,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我看到前面觉得挺可爱,看到后面,手蠢蠢欲动,他一看,立即眨巴眨巴眼睛,可可爱爱地「喵」了一声。 会心一击,我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扶着额头笑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进来……」 他屁颠屁颠地跟了进来,往床边的地毯上一坐。 我:「你为什么坐那里?这里有沙发。」 他「啊」了一声,「习惯了……」 我:「你习惯什么?你习惯坐别人床边?」 他坐在沙发上,沖我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我面无表情:「说说看……」 他眼睛滴熘熘地转:「嗯,这几天,深夜造访了一下七海海。」 我:「……」 庆幸夏油杰叛逃了,否则这份殊荣就应该是他的。仔细想想,半夜一醒来,发现床边坐了个人,心脏不好的,能当场去世。 我就说这几天为什么七海海看起来戾气十足,今天白天还跟我说不想当咒术师了。合着都是他搞得鬼。 我揉了揉太阳穴,问:「这么晚了,突然跑过来干什么?」 他朝桌子上放着的塑胶袋努了努嘴,带着点邀功意味地看着我。 第90页 我心里纳闷他怎么这幅表情,顺从他的心意将塑胶袋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摞着好几本书,最上面放着一个木盒子,款式有点眼熟。 我拿起来看了看,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在街上买的糕点。拉开小抽屉一看,里头的糕点还是从前的样子,没有半点改变。 真奇怪。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他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我,说:「这家店一直没变过呢。」 我后来也有到这家店买过甜品,只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多,逛街的时间都很少了,再加上甜品现在都是自己做,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一家的糕点,现下乍一入口,竟然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我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越来越爱哭了,一边将糕点推到五条悟面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吃一块。 没料到他说:「我吃过了。」 我点了点头,把盒子放在茶几上,一本一本地去翻他带回来的书。书有些是我看过的,有些是没看过的,我一一擦干净了放在书架上摆好,打算有时间的时候再去看。 五条悟趴在沙发上问我:「还生气吗?不生气了吧?」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要是还生气的话,现在你应该在房外。」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下巴压在沙发扶手上,说:「那我们出去玩吧!你待在学校里这么久,不觉得很无聊吗?」 我是没觉得无聊,每天要做的事情都还挺多,只能用充实两个字来形容。不过既然他想出去玩,我自然无所谓。 只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那你的任务?」 「七海海和灰原会帮我处理好哒……」 七海海和灰原……我在心里同情了他们两秒钟,碰上这种前辈,只能说是八辈子的「好运气」。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果然看到灰原拍着七海的肩出门去了。相比于灰原的朝气满满,七海海满是怨气的脸上写着一行大字——「迟早有一天打死五条悟」。 我莫名觉得有点心虚,偏偏五条悟完全不在意,冲上去拍拍两位后辈的肩膀,愉悦地说:「我今天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啦,路上小心哦……」 灰原笑着说:「那前辈和睦月前辈今天也要玩得开心呀!」 「当然,会给你们带伴手礼的,想要什么?」 「好带的就可以吧?我不挑的,而且睦月前辈的眼光特别好,前辈喜欢的我都喜欢!」 七海海:「刀……」 「七海为什么会想要刀啊!」灰原震惊地问,随即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难道是你的刀坏了吗?原来如此啊,那确实需要买把刀。」 我:「……」 我发现只要我看到这三个人一起出现,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牙酸的表情。毕竟这三个人的性格太迥异了,碰到一起真的就仿佛说相声一样。 我和五条悟去了仙台,他想去买喜久福,我们就去了。在路上碰到一起车祸,正想出手的时候,一个小男孩突然从马路边上窜了出去,一把将马路中央的女孩子抱离开了。 我们都挺震惊,我问:「普通小孩子能有这个速度吗?」 五条悟说:「显而易见——当然不能!」 那孩子就是悠仁,当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也没多余地关注。后来五条悟将他带回来,我才恍然想起几年前曾见过他。 我后来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似乎也有点印象,以拳击掌,说:「难怪我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五条老师和睦月老师!」 所以我说命运啊,真是神奇。 仙台之旅后的没多久,硝子和小哀在检测的时候确认我的情况好多了,就放我去做任务,只是领域展开和幻境绝对不能使用。小哀扬言如果发现我用了,她就给我灌毒药,让我直接倒退回幼龄时期。 我不知道反转术式能不能消除这种药的影响,就没敢反驳她,再加上平常的咒灵程度也没有到需要我展开领域和幻境的程度。所以一直没用过,也还算是谨遵医嘱。 那几年我的生活一直平稳地继续。因为对任务选择多了几分慎重警惕,学生们的死亡率大大降低,高专里孩子们凑在一起训练的时候,场面就像当年我们那一届一样壮观。 而正因为这份警惕,我在好几次任务的背后都发现了有高层的影子,这些任务我都拦了下来,亲自去做,久而久之,也被我揣摩到了一点问题,抓到了一些线头。 二零一三年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处理完了五条家的事情,没过多久就收到进入高层的一个学生的信息。 他告诉我最近在高层发现了一个人,很符合我之前和他说过的在高层里目的有点不同的人。 那个人就叫做鬼城寺晃,是个京都校出来的辅助监督,负责的区域就是京都的。 我只是有点好奇,因为五条家的事情,我没少接京都的任务,就是为了在任务间隙里回五条家看看。但是这么多年了,我竟然没有一次碰见过这个人。 怀疑一个人有问题之后,再怎么看他的行动都会觉得有问题、有阴谋。 我调查了鬼城寺晃,发现他原本是咒术师,在高三的时候一次任务出了意外,伤了身子,这才从一线退了下来,成为了一名辅助监督。 我在下一次京都任务的时候将他调到了我的手下。从高铁站出来后,他就给我打电话,说明了自己的地址。 第91页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站在车边上,远远地看到我,毕恭毕敬地笑了笑: 「五条夫人,初次见面,我是您这次的辅助监督,鬼城寺晃,请多指教。」 他笑容满面,但是眼睛里却没有嘴上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尊敬,甚至有一种很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他在打量着我,确认我的可用程度。 之前已经说过,因为脑袋里共生的咒灵,我对情绪很是敏感,对恶意也很是敏感。 我能察觉到鬼城寺晃流露出来的怪异和冷漠,那是一种自认为观测人世间的感觉。 很奇妙,而且他头上有一条癒合了大半的伤疤,就他本人说,这是高专时候留下的伤疤,没办法去掉,看着虽然丑,但是并不影响日常活动。 在任务行动之前,我又看了一眼他的伤疤,总觉得这东西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第49章 一三年七月十三日 我开始频繁地与鬼城寺晃接触,五条悟察觉后有些纳闷,问我那傢伙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他忙着对付高层,格局太大,在这些事情上不如我敏锐,我便把自己的猜想都和他说了一遍。 他听后慎重起来,前去调查的时候还不忘叫我自己小心,我当然应声。 但是我们谁也没想到应了也没用,事情的发生都是很突然的。 我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很早以前有很多个人和鬼城寺晃的状态差不多。这种差不多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差不多。 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出现了各种意外,或者又是因为某些事死去了。 然而不消多久,他们又出现了。虽然并不与熟人联络了,但是他们确确实实存在在世界上。 我那段时间走访了许多人,也查阅了很多资料和监控,最终确定,鬼城寺晃当时在任务中失踪,出血量大到已经被判定死亡,但是他最后还是回来了。 回来之后,他的头上就有了一条缝合线。而且据他的熟人说,感觉鬼城寺晃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像以前那么活跃了。 我忍不住猜测,是否有人可以附着灵魂,使死者死而复生? 七月份的时候,五条悟国外出差,我打算对鬼城寺晃出手试探一下他的虚实,却在某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接到了一条信息。 和多年以前一样,这条信息是突然出现在我的手机上的,简讯内容也像方面那样简练清楚。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看到消息的瞬间就离开了高专,前往目的地。 那条简讯上写的是—— 「夏油杰危难,速来!」 我到场的时候,一层帐像是一个坚硬的金刚罩,将一片区域严严实实地罩住了。 下帐的人手法高超,这个结界根本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而帐挡住了我的视线,隔绝了一切声音,我没办法听到里面的声音,不知道夏油杰是否真的在里面。 手忙脚乱说的大概是我,当时脑子一抽,拿手机直接给夏油杰发了一条信息,问他在哪里,他也没回我。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人应该是换了手机的,就算没换手机,他也不会回我的简讯。 真是担心疯了。我心想。如果你真的在里面,把你救出来之后我铁定要打你一顿。 帐没办法破开,我就只能下达术式,「幻境」时隔几个月重开,术式范围笼罩了整个区域。 这个帐做的再怎么精妙,本身也是术式,无法阻挡我的精神术式攻击,我小心翼翼地搜索着帐内的痕迹,果然在正中央找到了夏油杰。 同时出现的,是两个女孩子,还有不认识的人和咒灵。 我看到这一幕,有点惊讶,却也说不上太惊讶,惊讶是没想到有人会和咒灵合作,不太惊讶是我知道他们对付夏油杰的手段。 那两根女孩子应该就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年龄还不是很大,倔强地忍着眼泪。 哪怕是厉火炙烤着他们的皮肤,她们也没有痛苦地请求夏油杰救下她们。 倒还挺有骨气的,我心说。 但是夏油杰的处境也并不好,对面的咒灵一来七八个,全是特级,似乎还有自己的神智,懂得和人类讨价还价,更别说边上还有一群诅咒师出谋划策,将夏油杰逼得面色阴沉。 不过我看不出来他危难在哪。毕竟如果夏油杰想,面前的所有人和咒灵都不是他的对手,除非,他的咒灵存货不多了。 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这种事情出现过了很多次? 我揣测着,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幻境术式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他们似有所觉,大声骂了一句脏话,而夏油杰则是抬起头,忧愁地往四方看了一眼。 「离开这儿。」我听见他说,「睦月?还是谁?离开,别靠近这儿!」 我背后一冷,也许夏油杰不动手不只是因为咒灵存货不足,不只是因为对面有人质,他不动手,还有可能是察觉到了有人想要动手,他在尝试利用这次机会把人抓出来。 但是我出现在了这儿,有可能更改了别人的目标,有可能破坏了他的计划。 我决定按照夏油杰说的,走远一点看看情况。 然而没等我关闭术式,我突然察觉到我的术式笼罩范围内出现了一个最近很熟悉的气息,接踵而来的是传入灵魂的痛。 大脑感觉被针扎了一样,尖锐的刺痛持续着。然而这根针在你的脑子里还不安分,活像是有个人拽着这根针,正在不停地像是搅动奶茶一样地搅动着,尖端划破大脑皮层,痛感如此清楚,清楚到你能忘掉自己的意识,整个人被掠夺去魂魄。这种程度,还是在脑内咒灵和我分担伤害的情况下。 第92页 有话语从我的耳边穿过,那种感觉很奇妙,你能听到、听懂。但是对他的话无法做出反应,就好像大脑停止了功能。 听得出来是鬼城寺晃的声音,还带着他惯有的笑意,高高在上的感觉,说:「果然来了呢,睦月前辈。」 「被自己的术式混淆的感觉如何啊?」 我听得见他的声音,却因为大脑上传来的痛尚且无法对他做出反应,只能看着他施施然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疤,笑着说:「到时间了,可以开始了。」 他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扯到他眼前,以欣赏的姿态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按住我的头骨,似乎在找一个脆弱的地方。 我尝试挣脱自己的术式,结果无奈地发现这术式太强大,脑袋里昏沉一片,连凝聚自己的意识都很困难。 在这种时候,我有点讨厌自己太强了。 不过我当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就冒了出来,那就是重新启动术式,尝试控制我自己。 这很难。因为本人已经不具备思考意识,术式很难发动。我不知道鬼城寺晃做了什么,只能隐约察觉到他心情挺愉快,然后眼前被血涂抹上了,似乎是头受了伤。 当时没反应过来,只挣扎着破除术式控制自己,然后猛地扑了上去。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我的行为受我控制。但我又仿佛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的行动,体会不到参与感。 反转术式应该是重新运用了,我掐住鬼城寺晃的脖子,他显得有些惊讶似的,正要把我掀开,我就抢先对他下了命令:「死亡……」 术式反弹到我身上,和我控制自己的术式效果冲撞,刺激得我浑身发抖。 我又说了一遍。 不记得说了几遍了,好像幻境也展开了一次。意识崩溃的最后一秒钟是鬼城寺晃翻着白眼抽搐着炸裂在我眼前,然后不远处的帐降下,里头像是下过了一场血雨,遍地都是咒灵和人类的血,而夏油杰正朝我跑过来。 他手心当中咒灵凝聚,一只长得还挺漂亮的咒灵云一样飘到了我身边,把我整个人包住了。 我最后想,这场事件,好像有一点不对劲。 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 我前半辈子受过的伤大大小小加起来足以让温和的父亲暴打我一顿。但是没办法,从其本质上来说,咒术师都是一群赌鬼。我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可能性,最终自己赌赢了,至今也尚未输过。 只是亏过。 亏得还挺惨。 后来复盘的时候,我才发现鬼城寺晃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我。他猜到了有人在给我们「通风报信」。 所以故意拿夏油杰当了饵,故意调任五条悟去了国外,故意将我引进他的陷阱,然后使用一种能够反弹术式的特级咒灵,将我的术式施加在了自己的身上。 整个局面里,重点就在于我能否挣脱自己的术式,答案当然是不能。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我只会控制,尚且做不到保护自己。 他利用了这一点,让我迷失在自己的术式当中,当然他没料到我会对自己施加术式。 而那个咒灵,对我的这个方法并没有进行反弹,所以我成功了。多次实验以使自己对自己的术式产生抗性,然后猛攻它的术式,找到缺口,杀死鬼城寺晃。 这个人在结界术上颇有造诣。从始至终困住夏油杰,直到他死亡夏油杰才得以出现。而在我的资料里从来没说过鬼城寺晃擅长术式这一点。 这是另外一个人的。 这一次是第二次的精神攻击,精神方式——我的术式。颇为强大,对我的大脑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毕竟是自己的术式,施加在自己身上和别人身上不一样。因为我醒来之后,没觉得头疼,只是觉得困。 很困的那种,眼皮抬了一下又落下去,基本不超过两秒钟。 就这样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个多月以后我才彻底清醒。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五条悟正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玩我的手指,他背后夏油杰手腕上扣着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正拿着两张纸不知道在看什么。 很奇妙啊,时隔这么久又看到他俩站一起了,我一剎那以为自己梦回学生时代,随后看清楚五条悟眼睛上缠绕的绷带和夏油杰眉间沉稳下来的情绪,忽然梦境就被打碎了。 我抬了抬手指,五条悟看向我,他似乎琢磨了一下我是不是还会继续睡,随后确定了我醒了,就把我扶了起来。 夏油杰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我还没什么力气,他只好递给五条悟。我就着五条悟的手喝完了一杯水,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看夏油杰,笑了起来。 「欢迎回来,杰。」 他也说:「啊,好久不见。」 第50章 一八年七月九日 我把五条悟惹生气了。 这是我在醒来后没多久发现的。 因为大脑受过的伤害在这一个月已经被定型了,没有进一步伤害了,也无法补救了,情况也稳定住了。所以所有人都不再把我当病号,直接开始谴责我。 五条悟和小哀联手起来限制了我的出行,硝子让我留在医务室观察六个月,夏油杰接手了我的所有工作。 我的日常生活被限定在了高专和五条家,学生们凑一窝窝在我身边,防贼似的盯着我。 第93页 我心想,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有必要吗? 所以我去和五条悟提了一下意见,说没必要把我关在高专里面吧?出去逛街都不让。 他托着下巴笑着看着我说:「万一你逛个街又出问题了呢?或者逛着逛着又发现了什么问题然后直接走人呢?」 我略微心虚,说:「但是问题是现在没人给我送消息啊。」 我上哪知道那么多。 他还是笑着说:「你还需要别人给你送消息啊?不都是你自己找到了什么二话不说就实行了吗?行动力多强啊。」 我察觉到他的阴阳怪气,有些茫然,问:「悟,你在生气?」 他拖着声音说:「超级生气——」 「几次了?你数数看。」他突然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到他面前,嘴角都垮了下来,压迫感十分清楚。 「从高专开始,到现在,你有没有算过你的一意孤行对身边人造成的伤害对你自己造成的伤害?你不知道?」 他抬起手指点了点我的太阳穴,「你已经没办法使用自己的术式了。不信你现在可以对我试试看。」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尝试运转咒力,精神力集中的瞬间,我感觉头皮炸了起来,咒灵尖叫着分担我的痛苦。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就像他说的,我没办法使用自己的术式了。 如果要使用就要承受疼痛的代价。而我不知道强制使用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可能我会当场死亡。 「你看……」他放下手,转而搭在我的颈后,手指落在大动脉边上,却没用力,「你的体术本来也不是特别出色的,这几年又习惯了运用术式解决问题,体术下降得厉害。 而术式现在又没了用,脆弱得我一只手都能掐死你。这个时候放你出门,简直就像是在告诉那些咒灵和高层这里有一只小兔子快来杀掉。你说我敢吗?」 我不自在地移开脖子,皱眉道:「我理解了,但是,也太严了吧?和别人一起出门也不行?」 「那你就是在拖着别人下火坑。」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是无所谓,反正那些人也杀不了我。所以如果你要出门就找我,别找杰,高层对他有偏见。」 我嘆气,心想和你出门逛街与和硝子出门逛街有本质区别,女孩子一起逛街,讲究的是那个气氛。 我最终还是说了好,感觉自己就像是国家宝物一样待在了高专。五条家的事情早在之前就打理得差不多了,五条悟便回收了回去,再加上在高层改革那儿有夏油杰和他配合,我落得一身轻松,甚至轻松过了头。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五条悟申报了我的特级咒术师的取消,转而改为特别特级咒术师,也就是特级援助咒术师,只在要紧关头、其他人都没空的时候出一下场。 夏油杰接替我教导二年级,我退居后线,闲来无事,看看他,就想说,哎,咒术师都是心里有问题的,我就当个心理咨询师吧。 所以后来的几年里,我都承担着学校心理咨询师的职务,也算是半个闲职。 在后线休息了几年,小哀和硝子确定我在使用术式时状态恢复了许多之后,就放松了我的限制。 偶尔允许我接替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任务,也偶尔允许我一个人出门熘达,只是条件颇多就是了。不过就算这样也比之前那种大门不让出的感觉好多了,我也就没什么怨言。 鬼城寺晃的事情处理完成以后没几年,确切来说是惠入学的前两年,高层经历了一次大清醒,那段时间学校里所有的学生都被禁止外出接任务,五条悟和夏油杰在外面忙活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人都瘦了半圈,嬉皮笑脸地跟我们说一切顺利,明天要吃大餐。 尘埃落定的感觉太好了,再加上惠之后入学,小哀出国回来了,高专里一度拥有非常欢乐的氛围。 结果。 现在跟我说,鬼城寺晃是被人寄居的,寄居他的生物可能还寄居在别人身上,仍旧有可能对我们出手造成伤害。 想也知道我有多气,我拼着自己死的概率杀了他,落得自己一身伤,结果他好端端的? 做梦做到一半硬生生被气醒,我瞪着天花板,心想是不是自己安神香的体质失效了,竟然做了噩梦。 结果偏头一看,五条悟睡得正香,半张脸陷在柔软的被子里,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软绵绵的。 能让他露出这种无害柔软样子的时间不多。虽然我目睹的次数挺多的,但是不管什么时候,还是会像年少时候一样因为这种柔软而心动。 房里开了空调,我掀过被子一角盖在他肚子上,随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怀里抽出来。 抽到一半,他眼也没睁,问:「去哪?」 我说:「醒了?」 他「嗯」了一声,睁眼看我:「要去哪?」 我说起来去看看学生们回来没有,还没回来的话,我们就出去吃个饭,逛下街。 他松开我的手,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我以为他懒得回应了,刚从床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听见他闷闷地说:「那我们不带他们,自己去。我知道这里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店!」 我失笑:「你是地图吗?」 他抬起脸给了我一个wink:「五条悟美食导航,在线为您服务……」 我夸张地捧着自己的小心脏,说:「那真是我的荣幸。」 第94页 他心情极好地眯起眼睛笑起来,惹得我忍不住又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 毕竟他平时都是站着的,就算是坐着也比我高,实在不好上手踮脚摸老虎脑袋。 简单地洗漱完毕之后,我打了个电话给工藤问他们在哪,工藤说他们现在在春日大社附近的山里野营,问我们要不要也过去。 五条悟显然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二话不说地答应了,我只好去退了我们的房间,然后先带他去吃饭。 他的眼光向来很好,这点毋庸置疑,吃饭的时候也不忘像年轻人一样拍一堆的照片发到聊天群,被人骂了才好好地拿起筷子吃饭。 饭后我们出来散步,路上看见有人吃甜筒,款式精緻配料稀奇,他便提议去吃甜筒。结果又看到边上紧挨着的奶茶店,又想喝奶茶。 这个人做事跳脱得很,我已经习惯了,比对了一下两边的队伍,就说:「那你去买甜筒吧,我去买奶茶,这样你好了之后还可以来找我。」 他看看两条队伍之间的距离,皱皱眉头,有点不情愿地说:「好吧……」 不过我没想到买奶茶的队伍速度比甜筒速度还要快。按理来说应该是这边比较慢的,结果我奶茶都买好了,五条悟还杵在队伍里,还有两个人才到他。 我往他的方向走过去,他正在看手机,嘴角带着点稀松平常的笑意,只是戴了副墨镜,看着特引人注目。 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好看,而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见好看的人走不动路是人之常态。但是看到有人上去搭讪他的时候,我还是会稍微有点不爽。 不过也仅限于不爽而已,我知道他对不喜欢的人态度如何,也了解他的性情,在这一点上从不多疑。 眼见着快要靠近他了,他看见我就笑,我看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这很奇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是我没想到的,一下子脚步停了下来,这才没撞上别人。 拦路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衣品很好,面容也很干净,手里攥着手机,略有些羞涩地说:「你好,那个,可以请你吃个甜筒吗?」 我眨眨眼睛,看了看不远处正往这边探头探脑的几个小青年,笑道:「抱歉吶,我先生已经给我去买了。」 他有些目瞪口呆:「先、先生?!你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就结婚了?!」 我歪了歪头,被人夸年轻,谁不开心呢。不过有些事情肯定是说明白比较好。 我抬起手里的两杯奶茶,说:「啊,只是看着年轻而已,其实我已经和丈夫结婚七年了。比你至少要大五岁呢。」 他更加震惊了,随即脸红了:「对不起,我没猜到……」 「不是你的错。是我忘了把结婚戒指戴上。」 其实是这么多年来都忘了还有结婚戒指这回事,我猜五条悟也一样。因为我们两个人的无名指上都是空荡荡的,平日里在咒术界无人不知我们的关系,出了咒术界,没有这份凭证,还真没人看得出来。 小青年摆摆手,红着脸嗫嚅了两句,随后离开了。正逢五条悟拿了两个甜筒过来,他把其中一个塞到我手里,看了看远去的那个青年的背影,问:「那谁啊?」 我说:「来搭讪的人而已,我拒绝他了。不过,他说是因为我太年轻了,所以没想到我结婚了呢。」 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咬了一口自己的甜筒,把上面戳着的巧克力饼干给咬碎了。 我的这份和他差不多,只不过是香草味和草莓味的球,不是特别甜,上面撒着的不是我认得的东西,但是挺好吃。 我们俩走了一段距离,他突然道:「吶,我说。」 我:「嗯?」 「我们买个戒指戴上吧?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搭讪了。」 第51章 一八年七月十日 半个小时后,我盯着无名指的戒指愣神。 刚刚的经历过于玄幻,以至于我不由得整理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是我们出来吃饭,然后是我们分头买零食。再然后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搭讪的,最后五条悟说去买戒指。 所以我们花了半个小时找到了一家珠宝店。按理来说应该是定制需要花时间等待的戒指却飞快地送到了我们的手上。很难不让人怀疑有问题。 我觉得有点不敢相信,把手揣进兜里,想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问出口。 他喜欢我吗?否则为什么自愿去买戒指?可别是一时头脑发热。 但他看起来不像是兴趣所致。反而舒了口气一样,勾了勾我的手指,说:「五条夫人和五条先生没有戒指的话,也太寒碜了。」 我提醒他:「一开始结婚的时候就有戒指好吗?」 「那个已经过时啦。」他说,「要与时俱进。你看这个闪闪发光的多好看啊。」 我垂眸,试探性地回握了他,点头道:「是挺好看的。」 他笑了笑。 我们按照工藤发过来的位置去找他们,一年级在山脚下吃着烧烤等着我们,见我们两个过来,就跳起来挥手喊:「睦月老师!五条老师!」 我应了一声,问:「这是吃过饭了还是在吃饭呢?」 他们笑着说:「吃过啦,现在是零食。睦月老师一起吧,想尝一下你烧烤的手艺!」 第95页 「我?我以前没有烧烤过呀,也不知道好不好。」 「老师那么聪明,肯定可以的!」 我笑着说:「油嘴滑舌。」 在密林里烧烤着实不是一件好事,我本来还在担心。但是到了目的地之后才发现工藤他们将烧烤架放在了一条小溪边上,这里平坦,灌木和树都不是很多。 园子和小兰看见我便挨了过来,道:「可算来了,你们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久?」 我下了眨眼睛:「吃了顿饭,路上还顺路买了点零食。」 「吃那么多等会儿还吃得下吗?」小兰无奈地扶了一下额。 答案是肯定的,我站在烧烤炉边上烤串,五条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边上,一个人承包了大半部分刚出炉的新鲜烤串,被不够吃的学生们群起而攻之,委屈巴巴地躲到我脚边控诉。 我正怀疑他吃得太多了会不会撑着胃疼,就说:「确实吃得有点多了,少吃点吧。」 他大惊失色:「为什么?你嫌弃我!」 我说:「胃不疼吗?这边没有消食药哦。」 他说:「不疼……」 「那就控制一下别吃了。」 「我说不疼啦。」 属于五条悟的那一份分量大幅度减少,学生们敞开肚皮吃了个爽,像个小猪一样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指手画脚的,单纯得可爱。 大人将东西收拾好,垃圾整理好,围坐在一起聊了聊天。聊到过去的时候,孩子们都十分感兴趣地凑过来听故事,我们也并不吝啬。 这些都是带着血色的过去,在攻击组织的过程中,我们失去了很多战友,他们有些比我们还年轻,有些已经九十多岁,都死在了阴谋诡计之下。所幸他们的死亡并不是白费力气,这场战争还是迎来了胜利。 至于我本人的故事,感觉好像乏善可扯了两句,孩子们也并不恼,最后问道:「睦月老师为什么会和五条老师结婚啊?」 我略有些错愕,看了看五条悟,不知道是不是该把我们婚姻背后嗯呢真相说出去。 他好像不在意似的,两三下把奶茶喝完了,脑袋挨过来抵在我肩膀上,催促了一句:「说啊……」 我问道:「悠仁的意思是想问老师为什么会选择悟吗?」 他点点头:「睦月老师喜欢五条老师哪一点啊?」 他说这话,我突然想起来五条悟有的时候无聊就会拉着夏油杰七海海和灰原玩「喜欢五条悟的哪一点」山手线游戏,把七海海和夏油杰烦得不轻,两个人答案从来都是「没有」。 我笑着说:「都喜欢啊。悟很乖的。」 所有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咦」了一声,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五条悟,以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我。 我哭笑不得:「怎么了啦,有的时候确实很乖嘛。」 背后的脑袋动了动,抬起来了,我看见工藤他们的脸突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看样子很像是想把五条悟从山上扔下去。 大概他是做了个鬼脸,我猜也猜得到。 深夜谈话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二点多,我因为之前睡过了,现在还不太想睡,就坐在篝火边上发呆。 五条悟从帐篷里探出一个脑袋,问我:「睦月不来睡觉吗?」 他脑袋上有三个脑袋同时伸了出来,异口同声地问:「睦月老师不来睡觉吗?」 我失笑,站起来朝他们走过去,道:「就来就来,把帐篷关起来吧,小心把蚊子和虫子放进去。」 「不要紧!」悠仁说,「我们撒了驱虫粉!」 「驱虫粉又不是能百分百驱除虫子的。」我矮身钻了进去,才发现帐篷里头开了一盏小夜灯。惠坐在小夜灯边上,一副困恹恹的样子。 我问:「这是还打算继续聊吗?惠很困的样子诶?」 野蔷薇立即打了一下惠,「给我醒过来,年轻人的夜生活现在才开始,你不要像个老年人一样早早就睡了好吗?!」 惠:「吵死了!昨天晚上说要玩的也是你们好吧?!」 看来睡眠严重不足。 他扭过头来:「早点睡吧,睦月不能长时间地玩。」 我虽然现在完全不困,但实在不想打击他,于是默默地点点头,道:「今天也很晚了,你们白天又战斗过了,现在还是好好睡吧。要玩的话,明天再玩。」 野蔷薇嘆了一口气:「明天的话就没有这种氛围了。」 「那明天晚上再玩,百鬼物语好吧,我陪你们一起。」 「那就这么说定了!睡觉!」 四个人刺熘一下钻进毯子里,看了看我们,说:「那,晚安。」 我说:「嗯,晚安。」 晚间山里还是挺凉快的,只不过帐篷挡了风,没多久就有些闷热,孩子们睡了没一会儿就开始踢被子。 我去包里把小风扇拿出来放在他们身边,开到最大,却还是挺热的。 五条悟小声说:「要把帐篷掀开吗?」 「我怕有蚊子。」我抬了一下帘子,有些感嘆,「应该找杰拎一只咒灵来的。」 有咒灵的地方一般不会有太多的小虫子。毕竟越脆弱的生物趋利避害的天赋越强——除了蚊子。 人没办法,咒灵拥有办法吧。我是这么想的,五条悟觉得也挺有道理,跑出去拎了一只咒灵回来,放在角落里,然后掀了帘子,让风钻进来。 第96页 我一下打了个喷嚏。他看过来,有些纳闷:「冷?」 我说没有,应该是突然吹了一下风,身子没反应过来。他对我的理论总是觉得很好奇,我也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乱七八糟的,学生说我脑子里装了浪漫主义的细胞,我倒不太觉得。 我不是个很浪漫的人,充其量是个文艺青年。 他把毯子抖了两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欢快地说:「快来快来。」 我爬过去在他边上坐下,另一边就是野蔷薇。她被子踢到了脚下,我捡起来给她盖住肚子。这孩子向来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找个时间要说她一顿的。 虽然几个小时之前睡过觉了,但是中间这三个小时又走路又吃东西的,困意积累得很快。 我一边寻思着五条悟是不是也具备了某种催眠的功能,一边枕着他的手臂睡过去。 第二天我醒的比较早,纯粹是被压醒的。这师生两个人睡姿颇为豪放,胳膊和腿乱飞。 五条悟还好,边上只有我一个,胳膊腿都在我身上,像野蔷薇这种从竖到横的,腿压着我,脑袋和手压着惠,硬生生把惠给挤成了一条线,缩在悠仁身边。 我看得好笑,从五条悟怀里坐起来,然后去拯救惠,把野蔷薇的睡姿矫正过来。 她咕哝了一声,「啪」地一下拍开了我的手,拍得我手都红了,有些哭笑不得地给她拉了一下被子。 早晨山里还是偏凉的,但是帐篷帘子半夜不知被谁放下来了,所以里头还是暖和的。我移开五条悟出了帐篷,立即就被冷得打了个寒战。 外头小兰已经醒了,正在溪边洗昨晚留下来的菜,见我醒了,便笑着问道:「昨晚会很热吗?」 我说还好,不过现在有点冷了。 小兰说:「过一个小时就会暖和起来的。睦月要陪我去买一点新鲜的菜吗?园子昨天说想吃虾呢。」 「那就去买一点海鲜吧。昨天剩下的土豆什么的也不多了呢,不过早上吃烧烤是不是不太好?太油腻了吧?」 「也是呢,吃点清爽的吧?」 我探头进帐篷里看了一眼,拿手机给五条悟发了条消息说了一声,就和小兰下了山。 六点钟的时候,街道上的人已经开始多了。大多都是上班族,我和小兰先去买了菜,和一群大妈们抢,出来的时候人都傻了,小兰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甚至还说今天人比较少。 我心想这就是家庭主妇的痛苦吗?是我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孤陋寡闻了。 在排队买早餐的时候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问我怎么还没有回来,我看看时间,说现在才过半个小时,我估计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回去。 他嘀嘀咕咕让我顺便再买一个可丽饼,我有点无奈,大早上就吃啊,不吃早饭了?他只好放弃,又要了一份蛋糕。 我和小兰说了一声,让她帮忙先排一下,然后去买甜品。幸好时间还早,没什么人,我很快就买了一些返回了小兰身边。 我们俩起的都挺早,肚子也都饿了,就分享了一袋子小面包甜度不高,正好垫一下肚子。 吃的时候,小兰就说:「睦月,对五条君也太顺从了吧?」 我愣了一下,笑着道:「没有吧,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原则的。」 第52章 一八年七月十日 「但是哪里会有人一大早就吃蛋糕的?」 「肯定不会让他立马就吃啊,吃完了饭才能吃的。而且这是他今天的量,不能再买别的了。」 我算盘打得挺好的,但是一想他肯定不会照做,又有些无奈。不过也没办法,六眼本来耗神。而我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因为术式问题而总在补充营养。 所以可以理解。 不过兰不能理解,她说:「甜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就算再厉害也不能不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我辩解了一句:「但是我们不一样嘛。咒术师消耗量比较大。」 最重要的是—— 「我们会反转术式。」 更别说五条悟无时无刻不在用。 兰没话说了,幽怨地吃了一个小蛋糕,说:「真好,都不用考虑身材和健康问题。」 我干笑了两声。 回去之后发现大家基本都醒了,学生们在和京极做早练,园子和工藤带着孩子们坐在边上边看边拌嘴,我环视一圈,没找着五条悟,掀开帐篷之后发现他还躺在毯子上,呈大字型,非常享受。 我过去说:「五条老师,外面可是你的学生诶,都不管了吗?」 他睁眼看我,学着我说:「五条老师,外面可是你的学生,你不管吗?」 我纳闷:「干嘛学我说话?」 他说:「才没有……」 我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作势要出去:「蛋糕不给你吃了。」 他果然叫了一声,跟在我背后出来了,只是显得很不情愿似的,咕哝着好好的假期竟然不让他睡觉,真是太狠毒了。 外头训练的悠仁看见他,元气满满地打了一声招呼:「五条老师早上好啊!」 他立即也活力满满地打招呼:「早上好啊悠仁!」 说着就凑了过去,近距离围观起来。 我和小兰把买回来的早餐放在餐布上,招呼他们过来吃早餐,吃完早餐之后,学生们说想要去玩一些刺激一点的游戏,类似于丛林追击什么的。 第97页 园子对这个提议投以相当强力的同意,其他人也没问题,于是这个游戏立马就拉开了战线。 只有我和五条悟没有参加。原因很简单,五条悟太强了,六眼犯规。而我是因为被五条悟强行拽住不让参加。 所以只能去当个裁判。 游戏限时在四个小时之内,我在他们身上放了红色和蓝色的小纸条,五条悟留了咒力,只要有非主人之外的人触及到这张纸条,那就算是原主人的出局,我们两个就得把他们带出来。 游戏内禁止使用术式,也不允许使用咒力,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把四个一年级也拆成了两个队伍。等到所有人隐藏好之后,才用精神力通知他们游戏开始。 按照我的猜测,悠仁和野蔷薇,还有园子肯定是率先出手的人。惠虽然别看他平常冷冷清清的,但是一旦碰到这种分胜负的时候好胜心也不差,在揣摩清形式之后立即就会下计划动手,顺平是服从他们的性格,真要动手起来,他还是会有点心软,但是也并不会坏事。 我这边闲得无聊在分析,另一边五条悟就已经把袋子里属于他的小蛋糕翻出来了,躺在地上吃着,整个人滩成了一滩水。 我拍拍他的胳膊,「坐好了,别躺着吃东西,小心吃到身上。」 他不在意地说:「不要紧的,我开了无下限。」 我仔细一看,发现他身下还真和草坪隔着一点距离,不由得失笑。 「对了……」我问,「你跟杰他们说了我们打算在外面玩多久吗?」 他有点纳闷地看着我:「为什么要和他们说?」 我:「……」 「你的任务都是丢给了他们吧?翘班太久的话,会被人直接冲过来抓回去的。」 他状似无辜地歪了歪头:「那我就把这片区域的咒灵袚除干净嘛。这就不算翘班了对吧。」 「你能确保这一片里都是一级以上?」 他的任务都是一级以上,还兼职调查任务,袚除一片地域的咒灵充其量减少了一级以下咒术师的工作量,和杰和七海海完全没有关系。 他泄气地「切」了一声,把一口蛋糕塞进了嘴里,狠狠地咬了两口。 「这件事情就等他们回来再说吧,看看他们还想玩些什么。对了,睦月,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吗?说起来我上次说过要带你去沖绳哦,这一次一起逛了吧?」 我摇了摇头,「不是说想和大家一起去吗?等下次把杰和硝子一起带出来吧。」 「诶?不要,我们两个先去,然后再带他们一起去不好吗?」 我说那好吧。等明天早上再去。 他为自己争取到了多一天的假期而开心,嘴角愉悦地上扬,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两只手往前一伸,把吃空了的蛋糕盒推到了我面前。 「扔一下谢谢。」 我:「……」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得寸进尺。 我起身把垃圾装进垃圾袋,回头就看到他又拆了一个面包,盘腿坐着,扔了眼罩,低头正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书。 我挨过去看了一眼,尤为震惊地问:「这不是我的书吗?你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他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我:「我装悠仁包里装了好久了你才发现吗?!」 我:「……」 「说到底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就来之前啊。」 那算好久吗?而且我根本就没看过悠仁包里有什么东西好吗? 我无语,不太想说话,他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凑过来嘀嘀咕咕说了一堆,让我给他透露一下书里讲了什么东西。 我推开他的脑袋,跟他说书要自己看,别人都剧透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他拿脑袋推我的手,说:「你讲嘛……」 我被他蹭得掌心痒痒的,手指缩了一下,立马压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揉了一通,算是发泄了一下。 他被搓得有点懵,眼睛转过来看着我,很有控诉意味。我默默地捂住自己的脸背过身去,坚定自己绝对不能被猫猫用装委屈大法打败。 后头好久没动静,我有点纳闷,他不会被我搓傻了吧?那高层不得杀了我? 然而我一回头,就发现他并腿缩起。然后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里,还用两只手捂着脸,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现在换我有点懵,这一坨东西让我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倾身过去拍了两下,问:「悟?」 他把自己往里面埋得更深了。 「你怎么了?」我问道,「抱歉啊,下手是不是有点重了?」 按理来说我应该没用多大力气?应该?毕竟身为咒术师,对力道的大小可能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是他也是咒术师啊,没道理因为被搓了两下就头疼得委屈了吧? 还是说他其实很怕疼来着的? 我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在战斗的时候他从来都开着无下限,身上伤口的数量明显少于我和杰,至今为止他受过最严重的伤害应该是伏黑先生当年那两刀。 更别说近些年他术式越发精进,一天二十四小时术式发动从不间断。如今蓦然被人用非同寻常的力道搓两下,觉得疼也是正常的。 我翻出袋子里额外买回来的草莓泡芙,又倒了杯水,蹲在他边上问:「要吃泡芙吗?」 他不说话,我有点忧愁:「不是吧?真的很疼?刚才怎么不说啊?你的反转术式呢?」 第98页 他闷闷地说:「不疼……」 我把手放在他脑袋上,控制着力道顺了两下毛,回想着我之前的力道,觉得大概确实是今天过分了。 都怪他太欠了。我一下没冷静住。 「嗯……我这里有一个小魔法,父亲教我的,你要试一下吗?」 他「嗯?」了一声。 我清清嗓子:「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哗啦哗啦,痛痛飞走——」 气氛宁静一秒,下一秒我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笑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无时忍不住心想,你妈的,夏油杰呢,我出一百亿买五条悟的命! 我自顾自平心静气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了,他从地上坐起来,擦擦眼角,看看我,立马又重新倒头笑了起来。 我:「……」 这能忍? 不知道谁能忍,反正我忍不了。 于是我惊天动地一声吼,大喊了一声五条悟的名字,然后转头把水和草莓泡芙吃了。 ——气得我脑壳疼,要吃点东西补一下糖分。而且横竖这是五条悟的零食,我吃了让他心痛去。 他果然「哎」了一声,坐过来拿自己的泡芙,我拍开他的手,飞快地把泡芙吃得一干二净。 吃太快有点撑,这会儿又是刚吃完早饭,一下子胃有点难受,我木着脸想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我胃疼要归咎于五条悟。 「去把我包里的消食片拿来。」我面无表情地指使他,见他还在笑,不由得抬手打了一下,「闭嘴……」 他立即收敛笑容,但是笑意还是明晃晃地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像阳光一样明亮耀眼。 我脾气一下没了,他起身走进帐篷,没一会儿拿了消食片出来,还倒了杯水,把药片和水塞到我手里,托着下巴笑着看着我。 我把药片和水喝下,感觉胃里又撑了一点,皱了皱眉,刚抬手准备捂一下胃,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贴在了我胃上,然后往下按了按。 我:「……」 想吐。 偏偏罪魁祸首还在问我:「很难受吗?」 我深吸一口气,说:「你过来,让我打一下起。」 要不是我十九岁就嫁给了你,你能到现在都是单身! 第53章 一八年七月十一日 上午丛林里热闹非凡,营地也不安生。 五条悟不是闲得住的人,在我靠着树睡觉的时候,他把营地附近倒腾了个遍,然后就坐在我边上发呆。 我一醒来就看见他盯着头顶的天空,天蓝色的眼睛和天空的颜色相差无几,不知道是天空倒映在了他的眼睛里,还是他的眼睛太漂亮,所以上帝以此为蓝本绘制了天空。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感觉嘴巴黏糊糊的,下意识抹了一下,什么都没抹到,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睡觉流口水了呢。 我问他:「他们还没有人出局吗?」 他摇摇头:「没有……好无聊啊,我们下山玩吧?」 我安慰他:「等到中午再说吧,游戏应该在中午就会结束了。」 我话音刚落,他突然支棱起来,兴高采烈地跟我说:「有人出局了,我去看看!」 他就像是无聊了一天的孩子突然拿到了一个玩具,不需要别人说,「吧嗒吧嗒」地就自己玩了起来。 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慢慢地也觉得无聊起来,眼皮子沉重得抬不起来,干脆又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营地里一片肉香,我没睡在树下。反而躺在帐篷里,一个小风扇不远不近地正对着我吹。 外头人声嘈杂,惠和悠仁的声音格外明显,不知道是不是悠仁又说了什么话惹到惠了,还有野蔷薇毫不客气的大笑,顺平也难得地没有在他们两个人身边劝架,而是笑得直抽气。 我有点好奇他们在干什么,就走过去撩开帘子,结果没料到外头五条悟正好也撩开了帘子往里面钻,一下子两个人撞在一起。幸亏没磕上,只是我毫无准备地被撞得退了一步。 他一把拉住我,笑着问:「终于醒啦?你是睡神转世吧,竟然睡了又睡。」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无奈地看了一眼,问:「外面怎么了?」 「悠仁不小心往惠的蔬菜沙拉里放了芥末,惠没准备,被辣到了,现在正在揍他呢。我跟他们说过小点声了,还是吵到你了吗?」 「那倒没有。」我笑着说,「他把芥末和什么弄混了?」 「是抹茶膏,那是你买的?」他问,「应该不是吧?」 「不是,是小兰买的,一开始是说想试试看,所以买回来准备和甜品一起吃的。」 结果没想到…… 悠仁应该是问了小兰那是什么吧,结果小兰把两个弄混了,所以悠仁也弄混了。哎,可怜的惠。 我们走出帐篷,园子看到我,立即就兴奋地凑了过来,把我从五条悟身边拽走了。 她看上去有点非同寻常的激动,一直把我扯到小兰身边,才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耳边说: 「睦月,晚上来夫人茶话会吧!小鬼们交给他们带好了,我们睡一个房间!」 我们的野营到今天晚上就结束,吃过晚饭之后就要回到旅馆里休息,然后明天再各做各的,该上学就继续上学,该玩继续玩。 听了她的话,我哭笑不得:「我倒是可以啦,不过京子怎么办?那边都是男孩子哦。」 第99页 园子说:「放心好啦,阿真和那两个小鬼会照顾好她的。而且我觉得反倒是你很悬啊,你等会儿和五条说一声,让他别粘着你,夫妻之间是要有距离的,否则会对婚姻造成不幸!」 我:「好哦……」 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们俩是合约式婚姻。 不过。 我犹疑地看了一眼无名指上的戒指,目光滑到一边,看到不远处的五条悟左手无名指上款式相同的戒指正反射着阳光,心里一下子被棉花糖充满了一样。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偏转视线过来看我,随后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园子相当不爽地「啧」了一声,「有必要吗?」 我讪讪地笑了一下,没敢告诉她是我先看他的。 五条悟在我们面前停下来,问道:「在聊什么,要不要加我一个?我什么都懂哦。」 园子翻了个白眼,然后推了我一下:「加你干什么,这里是女人的聊天会——真是的,你是什么看守宝藏的恶龙吗,就借用一会儿也要凑过来。」 我被她推得往前迈了两步,正好走到五条悟身边,转头看她的时候,她就沖我眨了眨眼睛,很俏皮地笑了一下。 再然后我就看到边上偷瞄她的京极脸红了,他摸着后脖子不自在地继续着手里翻烤串的动作,没一秒钟眼神又飘了过来。 我一言难尽:「我觉得,你那个理论用在自己身上比较好诶?」 园子「嗯?」了一声,一扭头,京极慌张把眼神挪开,她就哈哈笑了一声,蹦蹦跳跳地挨过去,小鸟依人地说了些什么。 我笑着摇摇头,五条悟问我:「你俩聊什么呢?」 我说:「园子让我晚上去她的房间开夜谈会,估计是打算熬夜聊天了。」 「诶?」五条悟跃跃欲试,「我也要参加。」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她把这个夜谈会称作什么吗?」 「什么?」 「夫人茶话会——怎么,你还想参加吗?」 他傻傻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失落地垂下了脑袋:「那我怎么办?」 我沉思一会儿:「你可以叫上工藤他们去举办一个先生茶话会?」 「诶不要……加我一个嘛——睦月——夫人——五条夫人——」 他拽着我的手来回晃,毫不知耻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动用撒娇大法,也不管别人是什么反应,又掐着声音效仿女子高中生的语气软软地喊我的名字。 这种宛如当众处刑一般的感觉真恐怖,我赶紧拽着他回了帐篷。一入阴凉之地才发现我脸上热得厉害,连带着背后都有点燥,他就地往毯子上一滚,当场撒泼起来。 「我也要去!一个人好无聊的说!」 「哪有一个人,你不是可以去找惠他们嘛!」 「不一样!」 我无语了:「哪里不一样,早上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是照样无聊。」 「那是因为你在睡觉。」 「那你也可以睡觉。」 他幽怨地盯着我,一会儿拖着声音抱怨道:「好没良心。」 我:「??」 我:「干什么?我又做了什么?」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竟然被五条悟说没良心。 但是诡异的是我感觉自己几乎能看到他脑袋上的两只耳朵软趴趴地落下去了,真一副好委屈的样子,活像是我弃了猫。 我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一眼他的手指,一种别样的冲动即将突破唇齿,却又在边缘悬崖勒马。 说到底,我还有点不敢。怕是经年幻想,过度解读,认不清现实与虚幻。 我抬手撩了一下他的头发,道:「悟……」 他不错眼地看着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我说:「茶话会结束之后我会回来的,不留你一个。」 他长长地「嘁」了一声,还是准许我参加了。 下午的时候我们窝在帐篷里聊天,为了有气氛一点,五条悟还设下了帐,假装现在是晚上,大家一起玩鬼故事。 作为咒术师的我们素材多种多样,每一次任务都算得上一个鬼故事。 更别说五条悟、悠仁和顺平这几个喜欢看电影的,相当懂得煽动气氛,还拿个手电筒对着自己的脸,直接把小兰吓得缩进了工藤的怀抱,连园子都抱上了京极的胳膊。 我心里正感嘆悠仁和顺平可以直接组团出道讲鬼故事了,突然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我一回头,就看见五条悟正捧腹大笑,显然捉弄我令他心情愉悦。 我没好气地往前坐了两下,远离这个心智五岁的大龄儿童,没过一会儿又听到他在我耳边幽幽地吹气,还自带音效,声调九曲十八弯:「睦……月……」 我:「……」 惠默默地离我们远了一点。 后头那只讨厌鬼在悠仁阴森森的背景声中说:「还——我——命——来——」 我:「……」 你没看到小兰那无语的眼神吗?自家学生在尽心尽力营造恐怖气氛,就算你不帮忙你也别破坏好吗? 我侧过身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脸颊,温柔地说:「闭嘴,悟,要不然今晚我不回来了。」 他眨了两下眼睛,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玩到后面,小兰被吓得不轻,工藤就把游戏叫停了,一大两小凑在一起闹家里唯一的女性,一本正经的模样特别引人想笑。 第100页 等到小兰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收东西下山。旅馆在上午就订好了,这会儿正好直接入住,把行李放下之后我们就去吃了晚饭,又在外面玩了一会儿才回去。 我洗完澡之后和五条悟说了一声就去找园子,园子和小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只是我没想到连野蔷薇也在。 她明显是来凑热闹的,嘻嘻地笑着,等我坐到她身边,她就挨了过来,道:「好香啊!老师,你用的什么浴盐?」 我报了个牌子,这东西价格不高,是我学生时代就在用的东西。 野蔷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是很适合老师的味道呢,闻久了感觉有点甜。」 「不过……」她有点疑惑地说,「和五条老师身上的味道不一样诶?上一次搞脏了他的衣服的时候我们有偷偷闻过……」 我沉默了一下,打算说实话。因为我现在迫切地需要人来告诉我自己该怎么做,来确定当前状况是否符合自己的猜测。 我说:「啊,这个,一直没告诉你们。其实当年我和悟是合约式联姻的,目的就是为了夺权而已。」 她们三个人都震惊地看着我,大声地「诶?」了起来。 第54章 一八年七月十一日 「合约?!」 「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野蔷薇狐疑地说:「怎么说也是假戏成真了吧?」 我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很喜欢他,从学生时代就是,但是他好像不喜欢我。」 「哈?」园子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他不喜欢你我找你聊个天他都要蹭过来?」 我弱弱地解释:「那是因为他见我一直盯着他,所以走过来问问情况……」 「我觉得你想多了,睦月。」小兰说道,「五条肯定喜欢你啊,他看你的眼神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我说:「这东西很玄吧?我都没有看出来诶。」 野蔷薇大声道:「绝对是喜欢的!」 她拉着我的手和我数:「你看,他出门会跟你报备吧,还会主动给你带伴手礼吧——」 「那是因为我要照顾你们,所以需要知道他的详细时间,以防你们出事的时候找他他赶不过来。而伴手礼他不仅会给我带,硝子和杰都有份。」 「那你倒是跟我说他为什么只要在学校就往你的诊疗室跑啊!」 「因为有空调和零食,而且是我让他养成的习惯,累了就来这里睡觉。」 「他……」野蔷薇想了一会儿,抽了一下嘴角,「那傢伙只会对你撒娇吧?你见过他对硝子医生和夏油老师撒过娇吗?」 这确实没有。我仔细地想了想,印象里他刚开始的时候也并不会撒娇,语气也向来是拽天拽地的,只是随着年纪越大变得越圆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好像,确实是这样。撒娇只有我见过。 「而且……」园子也说道,「我觉得不是你说的那样啊。那傢伙是真的挺黏你的,近几年我看到你的时候他总在身边。」 我默默地扶了扶额:「还不是因为之前那件事,小哀不让我出门。但是如果身边有悟的话她就会松口,悟也说他带着我比较安全。」 「那也没必要贴着你走吧?」她纳闷地说,「你没注意到?你们总是挨得很近啊,一般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那样吧?」 「悟高专的时候也是这种性格。那个时候受害者是杰,后来大概是和我玩的比较熟,才爱贴着我走。」 小兰说:「就算是保护的话,只要需要保护的人在视线范围之内就可以了吧?明知安全的情况下也可以放松,就像今天在山上的时候一样啊。明明他应该知道当时不可能会有危险,就算有危险也不至于伤人。但他还是很黏着你嘛,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这已经不算是「保护」范围内了哦。」 我哑口无言。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有点古怪。但是刚才我离开的时候,也没看到他露出想要我留下来的表情啊。 园子和小兰说是我想得太多,我说是因为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分不清他的好与坏。 如果是在年少的时候,我尚且能一眼分辨出他的喜怒哀乐,可今日我只能隐约地去揣测他是否开心。 说到底人的变化还是太大了,十年的时间把我们修饰得乱七八糟,更符合当下情况,却远离了纯粹的我们。 「如果实在说不准的话。」园子说,「那就去问问他吧。」 我瞅了她一眼,意思是你看我敢吗? 她翻了个白眼,气得一头砸在了床上。 小兰突然问:「睦月和五条结婚多少年了?」 我愣了一下:「七年——怎么了?」 「七年,很久了啊,比我和新一还要长呢。」她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为什么持续了这么久都没有分开呢?如果是夺权的话,现在不管是五条家还是咒术界,都已经平静下来了吧? 而且,说实话,睦月你现在什么都不让干,他还是好端端地守着你。我想这已经是原因了。」 我反问她:「为什么不会是觉得愧疚呢?」 就像一开始那样,他会因为绑住了我而愧疚,所以百般补偿—— 「他也明白你不需要他愧疚,不是吗?你知道你的所有都是有目的的,不存在谁亏欠谁。」 第101页 该说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律师小姐吗?真是一针见血啊。 我们都熟知对方的性格,不停地打破自己的规则去迁就对方。 现在想起来,似乎一切都有所迹象。 在一开始的婚姻关系中,我因为他被束缚而百般善待。因为我了解他,因为我爱他,我不愿他感到被束缚,所以我放手他的一切行动—— 可咒术师天生是坏情绪的容器,谁不想将在意的包入掌心死死攥住永不放手。 更别说占有欲是感情当中最为突出的部分。 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去迁就他,放他自由如以往。 那他又是为什么来迁就我?报告任务时间与地点,结束任务后买回来的伴手礼,空暇时间窝在诊疗室沙发上什么也不干也不会说无聊…… 在一开始为什么只选择我? 又是为什么开放自己的领域去迎接另一个的进入? 耳边野蔷薇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我一下子有些听不清了,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像是用了领域之后有点脱力的状态。 「话说,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那一次了吧?」园子以拳击掌,说道,「你那次耍酒疯到处亲人,没看到他脸黑了一个度吗?当时真应该把服部拉到他身边对比一下的哈哈哈。」 我有看过那个视频,但是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五条悟的脸色,毕竟我自己的行动真是太令人羞耻。 小兰被提醒了一样,说道:「对,视频!你看看视频就知道了!园子有拍吗?」 「拍了……」 我:「真的要看吗?」 不是很想重温黑历史。 小兰狡黠地笑了一下:「这是在帮你呀,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惶惶不安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实在太不应该了。」 园子耸了耸肩:「不过很可惜,视频在家里,没有带在身上。」 「嗯……」小兰摸了摸下巴,笑道,「我知道谁有。」 「嗯?」 很快我就知道她找谁要了,她跳下床,拽着我跑出房间。园子定的是套房,一间里面有好几个房间。 小兰直冲我的房门,我立即就知道了,不免窘迫地喊:「别吧?」 她充耳不闻,「扣扣扣」敲开房门,五条悟好一会儿才从里面走出来,看看我,看看兰,问:「聊完了?」 「没有……我们是来找你借点东西的。」小兰笑着说,「睦月当时喝酒的视频,你肯定有吧。」 我有点紧张地看了他一眼,他估计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不想把视频交出去。 但就要跟我反着来,笑眯眯地点点头,在手机上捣鼓了一下,接着小兰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我略有些绝望,又在心里窃喜,同时还挺羞耻——这种黑历史他有的不只是一个啊!! 小兰看了看手机,拉着我走了,临走前说一句:「放心好了,马上还给你。」 五条悟拖着音「哦」了一声。 我们重新回到房间里头,打开视频。我一看视频里的自己在桌上唱歌,就忍不住钻到地底下去。 野蔷薇是第一次看,见状立即笑了起来,从头到尾没停过。 我心说只要捂住耳朵听不见就和我无关了。结果兰和园子压着我看,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总之最后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就是耍酒疯吗,谁还没有过。 这个视频和硝子给我看的不是同一份,不知道是谁拍的。视频进度到了五分之一的地方,我说要飞,在阳台上要跳下去,一群人吓了一跳。 五条悟冲过来拉我,我一把甩开,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还没往下倒,立马就被他拎了下来。 我当然不肯,撒泼打滚抱着栏杆不松手,他很没办法似的,好说歹说半天才让我松了手,然后带我上到顶楼跳了一次。 结果我下来就吐了。太刺激,受不了,他叫人拿了水给我漱口,好笑地看着我,一边帮我拍背,一边不让我直接栽进垃圾桶里。 当时没看出来,现在看看,隔着屏幕也能看出那种纵容和耐心。小兰将这一点点了出来,园子撇撇嘴就说:「你的硝子就特别嫌弃你呢。」 我说没有啊,才没有。 然后我就看到视频里的我被五条悟塞了颗糖,硝子拿了个装了水果的盘子走过来,我眼神一亮就扑了过去。 硝子拔腿就跑。 我:「……」 虽然当时硝子是说她不想被一个刚吐过的醉鬼亲。但是这个时候被打脸的感觉还是有点尴尬。 硝子的体力到底比不上我,最后她也懒得跑了,我抱着她黏黏糊糊地亲了一口,她有点无奈地把我的脑袋推开,叫我把糖吃完再亲她。 小兰指了指屏幕的角落,说:「你看……」 我侧眸一看,才发现五条悟站在边上,咬着什么东西,合理推测,大概是糖。 然后陆陆续续地又看到了很多人走过来问我的情况,先是歌姬,被我偷袭了,然后又是一个学生,幸好是女孩。 七海海在我扑过去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难得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五条悟,这个人就站在边上看着,带着一点笑意,不紧不慢地又吃了一颗糖。 等到后来大家都被我吓跑了,他才走过去把我从硝子身上扒下来。因为拽的姿势不对,再加上感觉要和我的硝子分开了,我「哇」地一下就哭了。 第102页 再看一遍还是觉得挺羞耻的,野蔷薇「啧啧」了两声,说:「难怪上次去吃饭的时候惠说酒是你们五条家的禁品。」 我干笑了两声。可不是嘛,五条悟一杯倒,我一杯耍酒疯。 当时五条悟也挺懵逼,但是手上动作没停,愣是把我从硝子身上拉了下来。 硝子非常明显地松了口气,然后往边上退了两步,离我离得远远的。 我朝她伸手:「硝子……」 硝子冷漠地说:「别叫我……」 我:「呜……」 五条悟笑着给我换了个姿势,抱小孩一样地把我抱在怀里,嘆着气说: 「好了,别哭了,你今天可是五条夫人啊……哎,我先带你回家吧,铃木——」 「啾!」我拽着他的头发,往他脸上亲了上去。 小兰眼疾手快地按了暂停,指着屏幕给我看:「你看,他耳朵红了!」 我:「这,无缘无故被亲一下都会脸红好吗?你看前面那几个。」 园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继续」。 画面上我又亲了一口,抹了抹眼泪,好奇地咬了一口,问:「大福?」 五条悟倒吸一口气:「不是大福,那是我的脸!」 我吧唧两下嘴,又啃了他一口。他捏着我的后脖子把我揪离,顶着两个牙印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歪了歪脑袋问:「悟?」 他:「知道是我还咬?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 我眨了眨眼睛。 他嘆气:「亲可以,不可以咬——嘶,说了不可以咬!五条睦月!」 画面跟着出去,五条悟把我放进车里,扭头朝着摄像看了过来。随后遥遥地一招手,摄影的人就跑了过去。 「五条老师——」 「把视频发给我,你别留着。」车里的我拉着五条悟的手,他没法挣开,便迁就地弯着腰,整条胳膊伸进车里,剩下半个人在外头笑着道,「不然你们老师明天清醒了立马就能钻地底下去。」 学生闷闷地笑了起来,说:「好,我把它停了。」 随后画面终止。 我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第55章 一八年七月十二日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有个名词吗?」园子「嗤嗤」地笑着说,「文雅点那叫「非礼」。他这要是还不是喜欢你,我把我的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倒也不用这么暴力。」 「你信了?」她问我。 我说:「这不信也得信吧?混蛋啊,这都几年前的事情了,从来不说。」 她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我:「你自己呢?你瞒得更久,谁知道?等等,我说,他也不知道你喜欢他吧?」 我把脑袋从被子里抽出来,呆愣地想了一会儿,绝望地说:「对……」 他从来没发现过。 因为我太厉害了。 这种时候想自己厉害未免也太傻了,我宁愿我笨一点。 显然其他三个人也是这样想的,无语地嘆了口气,紧接着园子和野蔷薇干劲十足地支棱起来,说:「那今天的茶话会就改名叫「勇敢睦月の爱の大作战」怎么样?」 我:「哈?」 园子笑眯眯地说:「那么,首先,我们来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双方正处于两情相悦的状态——我太喜欢这个状态,好办。」 野蔷薇点点头,挥舞着拳头说:「干就完了!直接把他推倒,然后问他做不做——」 「那未免也太快了吧?!」我忍不住说。「而且,野蔷薇,你平日里都在看什么书啊?」 她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看书。」 我:「很好,回去之后交一篇一千字的阿尔贝?加缪的《鼠疫》的读后感。」 「假期也要布置作业太没人性了吧?!」 「收回收回!聊到哪里去了!」园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睦月女士,请你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一个求助者,而我们是协助者!」 我说:「对不起,我错了,您继续。」 园子满意地点点头:「野蔷薇其实说的也不错。你们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直接上就完事了。保证一次性成功,还没有后顾之忧。」 我虚心请教:「那您认为哪个时间好呢?」 园子是个浪漫主义者,脑子里的东西稀奇古怪乱七八糟。但不得不说她的这些小心思在爱情上无往不利,至少是把京极拿捏得死死的。 她咳嗽了一声,一拍小兰:「兰,你也好好听着。」 小兰顿时红了脸。 园子说:「这种时候想要给对方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时间、地点、气氛、人物打扮四缺一不可。 首先我们选时间,白天晚上其实都可以。但一定要注意的是,要选人少的时候,选对方闲暇的时候,你得有足够的时间去挑起他的……」 从头听到尾,我只能送上两个字——「佩服」。 园子大人,不知道你的这方法有没有在你阿真身上试过,说实在的,我觉得但凡你试过,你都会在末尾加上一句:「友情提示,体力值差距过大切勿尝试」。 「你们今晚就可以去试一下。」她的末尾是这句话,「我等你们好消息嘿嘿。」 我下意识说:「今晚不行。」 她一愣,「为啥?」 第103页 我说:「明天还要去沖绳海边玩。」 她表情空白了一瞬:「那就后天。」 「后天我们要返程……」 「你的决心不坚定啊睦月!」 我噤声,野蔷薇嘆着气拍拍我的背:「老师,做人不能那么怂。你这么怂的话,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为了你们的幸福!」园子扑上来扒我的衣服,「本小姐决定手动送你上路!」 我:「别吧?!喂!」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自古以来做出学生扒老师衣服的只有野蔷薇了。我面无表情地想,大逆不道,回去之后多加五十道数学题。 「好白啊……」野蔷薇感嘆,「老师,你用的什么身体乳?」 我说:「ve……」 「那东西能当身体乳?」 「挺好用的。」 「喂喂……」园子很严肃地说,「我说,睦月,你不会还是处吧?」 我拢上衣服,有点奇怪地说:「对啊……」 她尤为震惊:「那五条悟也是?!他还能用吗?!」 我:「……」 我摸索手机:「我问他……」 她连忙抓住我的手:「别啊!问了他肯定会告诉阿真,那明天我就完了……」 我也只是开玩笑,要我问我也不敢。我把手机放下,她就松了口气,嘀嘀咕咕地说:「禁慾二十八年,不愧是最强。他马上就要变成魔法师了吧?」 我哭笑不得。 「不过这样的话,确实得慢慢来了。」她吐了一下舌头,意有所指地说,「男人没开荤的时候小奶狗纯情可爱,再不济也是大狼狗贴心霸道。但是一旦开荤立马就变成饿了八百年的饕餮了!三天下不来床都是正常。」 我震惊:「这是你的亲身经历吗?」 小兰也很震惊:「难怪那个时候我打电话你没接!」 「咦,兰没有嘛?」 「新一很温柔。」 野蔷薇看看我们:「我觉得,我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园子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好了,以后都会经历的——说起来,小蔷薇,觉得同级生里有看得过眼的吗?」 野蔷薇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一群笨蛋。」 「诶?不是吧?我觉得不管是悠仁还是惠还是顺平都挺好啊。」 「我们是战友啊。」她耸耸肩说,「一起做任务什么的还可以。但是对着那群傢伙真的不会有那种漂亮的小心思。」 我笑了起来:「野蔷薇是女王嘛。」 「哼哼……那当然啦,男人什么的,只会影响我赚钱逛街的速度!」 我们聊到十二点多就回去了,大家明天都还有事,睡得太晚不太好。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发现五条悟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手机反扣在床上,睡衣上撩,露出一截精瘦漂亮的腰。 我默默地感嘆了一句:好腰。然后扯过被子给他盖上,没料到就这个动作就把他吵醒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遽然睁开,准确无误地看到我,然后眨了两下。 「哟……」他说,「终于回来了?」 我有点想笑,在已知前提的情况下去听这句话。 就像是新婚夜里被丈夫放了鸽子的幽怨新娘在诉苦。 我说:「额外聊了一会儿,很困吗?」 他摇了摇头,一骨碌爬起来然后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快来,睡觉。明天早上我们早点起,争取跑过去吃午饭,就去上次我说的那一家。」 我从善如流地坐在他边上,随后问:「学生们睡了吗?」 他愣了一下:「应该没有?刚才去看的时候他们在看电影呢。」 我说那我们去看看吧,叫他们早点睡。他让我别去打扰小孩子,年轻人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我慢慢地「哦」了一声,伸手关了灯,背对他躺了下来。大概是心态发生了变化,所以即便是像往常一样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心跳却忍不住加速起来。 我寻思着,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变成那种共睡一张床而相安无事的状态? 好像是从一开始,结婚那天我们就是这样,开了头之后,再靠在一起睡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也许我曾经紧张过。但久而久之也平静下来,因为明白对方的态度。 现在同样是明白对方的态度,我却紧张了。他像是察觉到了一样,「嗯?」了一声,伸手戳了戳我的背,问:「你心跳好快,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刚才野蔷薇说的一些话。 他好奇地问:「什么?我也听听——你转过来嘛。」 他抓着我的手臂把我转了个面,落地窗在城市的灯光在底下铺成一片,将天空都照亮了。更别说此时圆月高照,天下明朗。 我看见他眼底的笑意,舒朗温和,像是沉醉了夜空里旋转的银河。 他又问了一遍:「说说看……」 我心情平定下来,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我们年少时的初遇、青年时的并肩,而后倏然笑了起来。 我问:「悟,你知道我当年看到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他想了想,「绝世大帅哥?此人只应天上有?」 我说:「要点脸……觉得你好看是真的,但还没到那种地步。」 他「嘁」了一声,「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看的人吗?」 我装模作样地说:「杰也很好看,你跟他不是一卦的……」 第104页 「好,回去我就把杰打成猪头。」 我哭笑不得,静了一会儿,道:「我当时觉得你挺娇气的。」 他拔高声音:「哈?!」 我说:「你自己想想,当时你后面跟了那么多人,还耍大少爷脾气,我可不就觉得你金贵娇气嘛……当然啦,现在有所改观。」 他脸色好了点,哼了一声道:「是他们硬要跟着我。本来是想把我送去京都校的,是我自己进了东京,那群老傢伙不满了,可不就跟在我后面唠叨。」 我应了一声:「我知道啊。」 「那你猜猜我看到你是什么想法?」 我沉思:「我猜是好弱之类的。」 他眨眨眼睛,笑着说:「怎么会呢。当时顶多想你这傢伙可真小啊,而且看起来毛茸茸的,像我家墙头上趴着睡觉的猫。 不过你一笑,我就知道不是了。毕竟那只蠢猫又不会对我笑。而且不得不说,硝子说得对,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我被夸得老脸一红:「啊,这。谢谢?」 「嗯?谢什么?」他指着自己说,「我笑起来也挺好看,你夸我一个试试?」 我:「你不笑也很好看。」 他立即笑起来,眼睛弯弯,嘴角也弯弯。我看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两个人傻兮兮地笑了半天,好像所有的思绪都在这种气氛里消融共通了。 我看着他放在枕侧的手,多好看的一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抬起落下,指尖流泻而出一曲悠扬的小调。 就在这样的一只手上,无名指指根处,一圈素银色牢牢地抓住了他。 月光落在他手上,我抬起左手放了上去,戒指触碰的瞬间他抓住我的手,倾身靠过来吻我。 我这一生漫长的暗恋,从最初的心思悄然萌生,到如今的花满盛夏,一共经历十三年,略有盈余,只是那时尚未知晓,所以私自捨去,凑满十三年整。 这株名为暗恋的花,成长期十三年,生于盛夏,亡于盛夏。她落地,却生了名为「热恋」的根。 结婚七年,正在热恋。 第56章 一八年七月十二日 因为昨天晚上太过兴奋,我们两聊了一晚上的天,结果导致我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底下一圈的黑眼圈。 而五条悟熬夜成了习惯,一个晚上不睡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照旧活力满满。 他正处于心想事成的兴奋期,从出门就拉着我的手,故意到学生面前晃一圈。 除了野蔷薇之外的三个人都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亲耳听到悠仁在问「五条老师在干什么为什么今天好开心的样子」。 野蔷薇说:「大概是终于脱单了吧。」 悠仁更茫然了:「他不是早就脱单了吗?」 野蔷薇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我们一大早就和小兰园子告了别。临走前,园子撞了我一下,坏笑着说:「今天别穿泳装了。」 我苦笑不得地告诉她:「我们没做。」 她「啧」了一声,评价:「真怂……」 我连忙跑了。 坐高铁从大坂到沖绳,在车上的时间正好够我睡觉,四个小孩子在后座上打游戏,偶尔走动一下帮别人祓除咒灵。 高铁上声音嘈杂,我精神敏感,不太容易睡着,就听了个声响,脑子里昏昏沉沉地转着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 然而眼睛闭上去还没两分钟,五条悟就挨了过来,把我的脑袋往他肩膀上靠。 我不用睁眼都知道他姿势别扭,忍不住笑了笑,一睁眼果然发现他歪着身子在那发呆,久了腰肯定酸。 我好笑地看着他,问:「你这样腰不疼吗?」 他坐正身子,摇了摇头,把我们之间的扶手抬了上去,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专属你一人的五条枕头,快,快来试一下。」 我说:「以前就试过了。」 高专的时候大家谁没躺过谁的,他们男孩子的腿躺起来都是硬邦邦的,没有女孩子舒服。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就着躺了下去。果然压在他骨头上,骨头上附着一层肌肉,即便是放松状态仍旧觉得硌得慌。 我默默地嘆了口气,心想一觉醒来肯定落枕,却也管不了那么多,真的太困了,给自己加了个「沉眠」,直接就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旅馆的床上,被子盖着,空调开着,手机放在床头,里头一条未读简讯,来自五条悟,说他带学生们出去熘达一圈,叫我醒了直接打电话给他,他带我们出去吃饭。 我刷了牙洗了脸,拨了一通电话过去,那边响了没两秒被人接起,背景音很是喧闹。 我问他:「在哪呢?」 「商业街——野蔷薇说怎么着也得来看看这里的衣服和化妆品,对了,睦月也要买衣服了吧?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换了……」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换。我衣服很多了,不用买了。」 他买回来的衣服很多我都还没有穿过,一直买的话,未免觉得有些浪费。不过五条悟他财大气粗,只顾自己买就是了,也不在意穿没穿过。 电话里头隐隐约约地传来野蔷薇怒斥有钱人的话语,义愤填膺的,听起来像是想揍他一顿。 五条悟笑了两声,问我:「我现在回去接你。然后去吃点东西,饿了吧?」 我心说还好,一直在睡,体力没消耗多少。可他看起来想到处走一走玩一玩吃吃东西,我便说:「有点……」 第105页 他用欢快的语气道:「收到!十分钟即将出现在你面前,做好准备哦。」 我笑着应了一声。 他向来说到做到,十分钟后果然出现在我面前了,骑着一辆摩托车,长腿懒懒散散地撑在地上,抬手把一个头盔抛了过来,意气风发地说:「上车……」 不远处轰隆隆声音两道,野蔷薇载着惠、悠仁载着顺平一个甩尾停在了我们身边,车尾气喷了我一脸。 我一边摆手除灰一边戴上头盔,他伸手过来帮忙,野蔷薇兴奋异常地喊:「泳装!海边!沙滩!呀呼!」 惠额角冒青筋:「你坐稳了!小心车要翻了!」 野蔷薇充耳不闻:「让世界臣服在老娘的比基尼之下吧!」 我笑得不能自已,提醒她:「要防晒哦野蔷薇。海边光线很毒的。」 她扭头沖我比了个「2」:「我带了两瓶,保管够用。」 五条悟开车猛得很,他是寻求刺激的人,速度开到最大马力,在车与车之间乱窜,一下往左倒一下往右倒的,吓人得很。 我抱着他的腰,脑袋抵在他背上,整个人都在发力,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从车上掉下去。 后来实在整得我肌肉酸痛,干脆拿脑袋磕了他一下,喊道:「慢一点!」 好一会儿传来他被风颳的支离破碎的声音:「不要,你要是怕的话,就抱紧一点啊。」 我立马又磕了他一下。 好不容易在沙滩上方的公路上停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本来五条悟是想直接冲下去的。 但是由于我不太想直接摔在沙滩上,以及不想这车报废。所以拼死拼活地拉住了他,这才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我们在沙滩边上的更衣室里换了泳装。泳装一开始没有带来,是路上买的,五条悟在野蔷薇买泳装地时候擅自做主给我买了两套,就等我换。 我心里觉得好笑,之前和理子来沖绳玩的时候我也穿了泳装,也没见他有多热情,怎么过了几年就跟期待礼物的孩子一样。 换衣服的时候野蔷薇递过来一件防晒风衣,道:「那傢伙买的是比基尼,我觉得老师你肯定穿不惯。」 我确实穿不惯,我自己买泳装的时候都是买连体的,还有小裙子可以挡一下。 所以换好之后直接就穿上了防晒衣,顺便和野蔷薇一起擦了防晒霜。 男孩子们不擦防晒霜,速度比我们快很多,我们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海里玩了起来,悠仁缠着顺平放水母,又缠着惠放虾蟆,两个人都拿他没办法,惠揍了他一顿,却还是放了出来。 我心说好在这一片没什么人,否则得给他们吓死。 野蔷薇跳起来挥手,隔着远远地喊:「喂!」 四个人都看过来,悠仁反应飞快,竖起一个大拇指就夸赞道:「钉崎身材真好!」 野蔷薇扬起下巴,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故意说:「那我呢?我不好吗?」 悠仁说:「这不是我们能看的啦。」 五条悟说:「悠仁一直都特别聪明吶!」 他说着朝我招招手,我便往他的方向走去,走了没两步,他也走了过来,站到我面前,把防晒衣上的帽子扣到了我头上。 我寻思着他这是叫我防晒做仔细点么?结果一抬头被他亲了个正着,他偷袭成功,「哧哧」笑了两声,赞扬自己:「我眼光真好。」 我:「……」 「去玩你的。」 他弯腰又亲了一下,眉飞色舞地说:「遵命——」 沖绳这边的天气要比东京好些。虽然一样晒得人痛苦,但是靠近海边气温也要低一些,不至于让人暴躁。 而且这里的天很漂亮。我并非是讨厌云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也还是会感嘆一下幸好这片天没有一丝多余的云彩。 所以它的无暇和远阔才得以淋漓地展现,干净得比世界上最纯粹的宝石都美丽。 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应该戴着墨镜躺在沙滩伞下,喝着冰镇西瓜汁看着小说才对。所以四下寻找了一番,租了两把沙滩伞、两张桌子和六张沙滩椅。 付钱的时候听见四周响起一片吸气声,出租店的老闆也「哇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 我心说这个反应怎么这么熟悉,心里对后面发生的事情略有些猜测,便没回头,晃了晃手上的纸币,道:「老闆,先收钱再看也不迟吶。」 老闆笑着说:「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有些人一辈子却是只能见一次的。」 他收过我的钱,把我要的东西记了下来,随即问:「没人跟你一起来?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带回去?」 我说:「有人的……」 说着感觉背后伸过来两只手,掠过我的肩膀,一下子把我锁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我听见五条悟的声音在谴责:「都不打声招呼就跑过来吗?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我好脾气地笑了笑,沖目瞪口呆的老闆点了点头:「见笑了,这是我丈夫。」 他笑了起来,「就算这么说也不能把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啊。」 学生们走过来把东西分好,提起来,回头看了我们俩一眼。 野蔷薇对五条悟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悠着点吧——还不快来拿东西啦!」 「你们四个不是正好拿得动嘛,我负责看住你们睦月老师呀,省得等会儿一个错眼又不见了。」 第106页 「我看你就是想偷懒,快拿。」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东西太多了,帮忙分担一下吧,五条老师?而且你这不是抓着我吗?跑不掉的。」 我抬起左手,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啧」了一声,道:「睦月老师嘴巴真甜。」 我往后靠了一下,却还是没躲过,被他咬了一口。 「坚定完毕……」 我哭笑不得,心想这人是接吻狂魔吗? 他松开胳膊去拿东西,我也帮忙拿了两把伞,六个人浩浩荡荡地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把东西布置了起来。 之后学生们在海边玩,我和五条悟去附近买点吃的,回来的时候野蔷薇一个箭步冲过来,跟我说她找到了特别漂亮的贝壳,然后猛地把我拉走了。 我被她拉着跑,回头看了一眼五条悟,他正站在太阳底下,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们,像是北极冰河里正在融化的冰山,漂亮得不像是人间之物。 嘛,这个人自恋也是有资本的。我心想。 第57章 一八年七月十八日 我们在沖绳玩了一天,尝过了五条悟说的那家店,之后便返程。 此次出来游玩,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回去之后五条悟立即被任务压了满身,我于心不忍,徵求意见之后接手了两三个,顺便也发了一些下去,权当给学生们练练手,省得玩了这几天丢了警惕心。 后来没多久夏油杰出差回来了,彼时五条悟正缠着我让我陪他去出任务,夏油杰推门进来,看看我们的姿势,略有些惊讶地道:「就解决了?」 我正疑惑,五条悟就说:「那是,不可能有人不喜欢我。」 我于是瞬间明白了,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油杰在我们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刚回来就知道了。你俩什么时候坦白的?」 我说六天前,他算算时间,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说:「哦……那天晚上,他还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办,没想到自己做到了?」 难怪那个时候他半天才来开门。我心下瞭然,点点头,低头继续看书。 五条悟和夏油杰聊天,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大多数没什么营养,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一如往常,吵起来上头了还要打架。不过这会儿我看书一个屏息凝神的功夫,再重新听见外界的声音的时候,他们已经换了话题。 似乎是在聊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结界,五条悟道:「大概还是那个傢伙的,真是阴魂不散。」 夏油杰摸着下巴道:「他这回又会是什么人?」 「派出人手出去查一下吧,也许他和其他咒灵融为一体也不一定。」五条悟说着,松开我站起了身。 我抬眸跟着他看过去,他又把头扭了回来,笑着问,「诶?怎么,捨不得我吗?」 我略囧:「没有,我就想问一下,你们打算怎么办?」 五条悟看向夏油杰,「现在第一步还是去查一下符合特徵的有哪些,第二步还是得去看看当年那个地方有什么传闻、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顺平那件事也要查一下,逃掉了的那个叫作真人的咒灵,说不定和那傢伙的计划有关。 这一类有智慧的咒灵越来越多了,保不齐他们有什么代替人类的想法,随后做出点惊世骇俗的行动……」 「说起真人……」夏油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当时被他转化成咒灵的人类还有吗?我想知道他们和真正的咒灵直接有什么区别。」 「应该是没有的。硝子也说了顺平和普通咒术师没什么区别,毕竟他的术式是作用于灵魂的。」 「但是七海说,那个咒灵是会哭的哦。也就是说他们还残留着人类的感情吧?灵魂被改造得并不完全,说不定反转术式救得回来。 不过顺平也没有因为反转术式就变回普通人就是了。反转术式仅限于作用于肉?体吧。」 「你都把话说完了我说什么?」五条悟笑了一声,「不过还有一个突破点就是宿傩,也就是悠仁,他现在已经十二了吧?似乎还挺轻松的,但是宿傩的力量越来越强了,有一天会突破也说不定,必须想办法把他重新弄出来杀死,再不济也是封印。关于这个,你有什么想法,咒灵全书?」 夏油杰笑着睨了他一眼:「杀死,我们应该还做不到。宿傩现在和悠仁是一个整体,杀死他就相当于杀死悠仁,把他从悠仁身上剥离下来才是我们的第一步。」 「所以,怎么弄呢?宿傩现在居住在悠仁的身体里,就像是灵魂共生一样……」 「对,灵魂共生。」 「果然还是绕回来了——那么确定第一步……」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两声,然后被对面接起,五条悟喊,「伊地知,来查一下之前那个真人跑到哪里去了……诶?查不到?我不管哦,查不到也要查。就算是最近的踪迹、最后的落脚点、最后一个因他而死的人,我也要知道哦。」 他挂了电话,笑着对我说:「综上,就是这样,你有什么好意见吗?」 我心想,事都被你们三言两语说完了,还能有什么好意见。 「好意见没有,但是后手有一道。」我合上书,道,「宿傩是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千年以前,在咒术繁荣昌盛的年代他都没能被彻底斩杀。 而是留下了诅咒,千年之后受肉成功。很难保证如今我们也能成功杀死他。而且我们也没办法确认杀死他之后他的尸体是否又会成为下一件特级咒物。」 第107页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封印他。正好我知道一种封印的办法,能保证他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彻底死亡。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狱门疆,这东西。」 五条悟摸着下巴说:「略有耳闻。传说他是哪个和尚圆寂之后的肉身所化,是冥界与人界的过渡阶段,需要有「钥匙」才能打开门,而被封印进门里的人,直到死亡都不会出来。」 「答对了……」我说,「就是它……我们需要找到这东西,然后拜託天元对它加以结界,以彻底封印两面宿傩。而且我猜,有关于真人、鬼城寺晃的容身之处,我们也可以去问问天元。」 男孩子们的行动速度很快,我们上午讨论完这个问题,下午两个人就离开了,其行动之干脆,我说真的,略有一点失落。 毕竟我还以为他会黏糊糊地撒娇一会儿抱怨不想去做麻烦事,结果谁知道他干这事儿比谁都积极。 我回来之后去找硝子做了一次检测,检测和之前没多大变化,她收拾着桌面,完了之后回过身来看着我说:「你俩假戏真做了?」 我哭笑不得:「不算吧……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双向暗恋来着。」 她眉头一挑:「两个问题。一,你什么时候有这心思的,我怎么不知道?二,谁先挑明的?」 我咳嗽一声,略微心虚,学着她说:「一,好久之前了。大概高一。」 她脸色变得很古怪,我连忙说:「挑明,我也不知道谁先的,大概是同时?」 那天晚上我握住他的手,他俯身过来吻我,谁也不知道是谁先有的动作。 硝子长嘆一声:「亏了!」 她又说:「那傢伙知道吗?」 我说:「不知道……」 他那晚上自己在说这几年自己做了什么我没发现,我又在和他辩论他做那些的时候我做了什么,两个人都没回想到太过前的回忆。 而且如果他知道了,保不齐洋洋得意、兴风作浪、得寸进尺。 毕竟爱情当中先动心的人是输家。 硝子摆了摆手,说:「你们的事情我管不着——喏,给你。」 她把诊疗单递了过来,我拿在手上,打算就扔在桌面上,等五条悟自己去看。 回高专之后他把他的东西都搬进了诊疗室那个小房间里,挂上了个牌子,说这儿是五条的小窝,禁止除五条以外的人进入。 我说他这是占用公共资源,他二话不说把另一头的墙打穿了,指着对面跟我说那边是别人的休息处。 我觉得好笑,后来干脆去教师宿舍清理了两间出来,把这两间并为一间,才总算满足了他想要同居的愿望。 新搬进来很多东西要处理,我的屋子里多的是衣服和书,夏油杰叫咒灵出来两趟搬完,然后就是一些老旧的回忆。 像是很早之前大家送的生日礼物,像是我画的画,我拍的照片,东西多而且乱,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学生来帮忙的时候,也带着点探寻过往的小心思,相片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感嘆着我们的青春。 我听着也不自觉地笑,我的青春,前半部分明朗灿烂,有酸有甜,后半部分如蒙尘的玻璃,苦涩中带了甜。 说好,她当然好,我所有的恣意和轻狂都在这个时候,我为自己的弱小感到苦恼过,也曾经因为自己的强大而洋洋自得。她是鎏金岁月,仅此一次。 但说她不好,也有理由。我的无知和软弱无力都在这个时候。我曾于年轻时经历血腥与背叛、爱而不得和腹背受敌,我这一生的痛苦凝聚在了最耀眼的时期。 我的青春时光,所有我爱的和爱我的,都存在在这里。他们还未经历太多的苦痛,都还明朗干净、恣意潇洒,抬眸如朝日升起,弯唇如金光破云,年轻而充满活力,永远不知生离死别、不知人情冷暖。 正是我的这群学生们所处的时期。 他们叽叽喳喳成一片,打打闹闹,我隐约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多年前的我们自己,不由得弯唇一笑。 悠仁问我:「老师在想什么啊?」 我说:「想起了我的学生时代。」 我指着他们坐着的地方,道,「以前悟和杰就会坐在这里打游戏,然后我和硝子在那边看书聊天。」 野蔷薇感嘆了一句:「四个人两男两女真好啊。都有人可以一起说话。」 我笑着说:「你可以叫上真希呀。」 「但是真希学姐有的时候会出差去做任务啊。」 「有什么要紧的,我们以前也是这样的。而且比你们还忙,我高二那年的时候,忙的基本上不回学校,高三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倒吸了一口气:「压榨啊这是!」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现在好多啦。以前可是非常不讲道理的。我好几次九死一生,这里的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连你都九死一生……」悠仁有点不敢相信地说,「太恐怖了!」 「难怪夏油老师之前会叛逃和悟那傢伙里应外合。」野蔷薇说,「那个破东西也确实应该好好地打击整理一番!」 「所以现在已经是好了的嘛。」我笑着说,「现在不像以前那样。至少你们比我们轻松多了。对吧?」 野蔷薇点点头:「对,每次出任务的时候还挺开心。」 第108页 他们出任务那叫放风,我们当时出任务叫放血。我想到这一点就好笑,低下头继续整理东西,突然听见手机响了一声,就拿起来看了一眼。 置顶联繫人聊天界面里,五条悟发来一张图,我有些好奇地点开来看了看,立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那竟然是一身兔女郎服装。 他还在底下留言,就四字,特欠揍:「想看你穿。」 我同样回给他四个字:「在梦里看。」 第58章 一八年八月二十日 我又恢复了在学校里无所事事的生活。只不过与之前的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吵吵闹闹,爱撒娇也有点霸道,讲起来有趣的事情一箩筐,还动不动就爱偷袭。 众所周知,咒术师都是占有欲和控制欲并行的怪物。虽然没有确切的数据表明负面情绪越糟糕实力越强,但是大家似乎普遍都这么认为。并且都能够举出一些例子。 比如说咒术师在感情方面偏执而疯狂。比如说咒术师天生攻击性强,比如说咒术师们大多富有「冒险精神」。 越是等级高的人表现得越明显,就好像越是印证了他们负面情绪糟糕的程度。 一开始我从野蔷薇嘴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有点不信的。毕竟拿我自己来说,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偏执多么疯狂,只是稍微比正常人疯一点,但是也没有传说中的「拼一命以谋万人。这是过分解读了。 但是坦白关系之后我隐隐发现自己似乎确实有些无法告人的小心思,比如说看到他对我笑,我就想亲他; 看到他对别人笑,我就不开心,挨得近了还会生气。这不正常,我自己知道,或者换句话说这是得寸进尺了。 我都厌恶这样的自己。 不过他也不遑多让。 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区别在于他会直说,从不忍在心里,我却总喜欢什么东西都往心里藏。 不过也好在我心大,藏了没多久自己就忘掉了,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我一直觉得自己这个性格挺好的。 月份过了七月之后,到了八九月,咒术师们的工作就稍微轻松了些,只是伊地知和五条悟他们还没有休息,他们忙着去查那几只咒灵踪迹。 我代替他们前往一二年级训练的时候,一二年级便问过我他们的老师跑哪里去了。 我说有任务,野蔷薇说,那傢伙怎么那么多任务啊? 没办法呀,我笑着回答道,是特级嘛。你们长快一点,就可以帮他们分担了。 学生们纷纷「嘁」了一声,只是看动作还是看得出来他们更认真了。 我笑着看了一会儿,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响,拿出来一看,发现不是五条悟而是歌姬。 歌姬这个时候找我大概是为了交流会的事情。一般在交流会的时候,学生们参加交流会,我和硝子就会带着歌姬一起出去玩,偶尔把小哀一起拉上。 我接通电话,果然歌姬开头就说想要聚会,让我和硝子在交流会前一天晚上去上次她和硝子去的那家店。 我心里嘀咕是哪家店,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又背着我出去喝酒了? 我把消息转告给硝子,硝子就瞭然地「哦」了一声,对我道:「你可以把五条悟带上。」 我有点疑惑:「诶,我倒是可以,歌姬会同意吗?」 她略一沉思,「人多一点会比较好玩吧?就算是东京和京都的联谊会了。」 我于是又重新和歌姬打电话,歌姬当然同意,还特别兴奋。对于她来说,大家能够开开心心地和谐共处就好了。 我心想,那是不可能的,你想一想你们的真依、我们的真希。那孩子可是个傲娇,偏偏真希也不是很敏感的性子。真是…… 我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想让真依和真希好好相处起来。毕竟明明是双子啊,世界上最为亲密的人,怎么能够互相不知晓对方的心意,还吵架呢。 我和五条悟说这事儿,他摸着下巴说我说的对,然后提议要不把真依挖过来,两个人在一起才能好好地交流。 我说我可以,你问歌姬可以吗? 他「嘁」了一声,说就算是歌姬肯定也会同意的,这是为学生好。 我直接笑了。 交流会前一天,京都校来了。我在门口和学生们一起接他们,果然看到真希在里面。 她双手环胸,神情冷艷,目光和我接触的时候,略愣了一下,随后移开了。 我和真依的第一次见面在去年,夏油杰当时出差去了,夜蛾就带五条悟去,结果五条悟怕我在学校里太无聊了,正好去京都可以找找歌姬,就把我一起带去了。 那场交流赛真依没有参加。但是我在京都校园里和歌姬一起熘达的时候看到她和另外一个蓝头发的女孩子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真希,还愣了一下,结果歌姬告诉我那是真希的双妹妹。 我问五条悟为什么真依和真希在两个学校,他说他也不太清楚,然后回来就问了真希。我也是这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恩怨」。 说是恩怨,倒不如说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嘴硬。 我抬手对歌姬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歌姬前辈。」 歌姬走上来,道:「早上好睦月。」 她回过身去,「这位是睦月老师,去年应该见过了的。」 第109页 于是学生们喊:「睦月老师好。」 东京校这边也说:「歌姬老师好。」 我看看两个学校的学生,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对我们学校的道:「那你们就帮忙带一下京都的,认识一下临时住宿区在哪好吗?不要打架……忧太注意看一下。」 忧太点了点头:「放心吧睦月老师。」 有他担保我就放心了。这孩子向来是很靠谱的,歌姬也这么认为。所以毫无负担地和我一起去找硝子,放学生们自己玩。 硝子和小哀在医务室里搞研究,不知道又在搞什么研究,我敲了敲门,好久之后硝子才过来开门,问:「歌姬来了?」 我说对呀。 她看看我们:「稍等……马上就好。」 然后又转过去把门关上了。 这一稍等,我们等了两个小时,干脆去吃了饭,然后打了饭给她们,她们才脱下一身装备走了出来,虽然有点疲惫,但是满脸的兴奋。 我忍不住问:「你们两刚才在干什么?」 小哀讲了一堆听不懂的,然后看着我和歌姬,「啧」了一声,垂眸道:「总之就是拿你的血化了个验,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 我:「啊?我啊,什么好玩的?」 「嘛,就是说不定可以把人类改造成咒术师哦。」 我说:「真的假的?」 这听起来怎么和真人一样? 小哀道:「只是猜想而已,这个发现最好还是别和高层那边说。管理者知道的越多,想的越多。」 她大概是想到了组织,组织也是这样。 我说好,按下这个话题不说了,然后拉上她和硝子出去逛街。半路上看见学生们相处起来似乎也并没有太糟糕,便远远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问他们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所以到最后大家是浩浩荡荡地出去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回来之后发现学校里是空的,一个电话打过来,语气幽怨得像是马上要下雨,我就把我们的位置告诉给了他们,没多久就等来了。 要说实话,我们四个人一起出来逛街已经是好多年没有过的事情。除了我之外大家总是很忙,忙着出任务,忙着治疗,少有空闲时间。就算有也只是趴在桌面上或者躺在床上睡觉,时间匮乏到了一种程度。 不过近几年年轻咒术师的数量有所上升,任务重担慢慢地少了起来,而且咒灵也进行了详细的划分,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又有哪个咒术师因为情报错误死亡的问题了。长久以往,也许咒术界真的能够一改先前压抑绝望的气氛,变得真正阳光而有希望起来。 而且让我觉得惊讶的是,五条悟他们来就算了,还把冥冥前辈一起带来了,美名其曰这是年级的盛宴,回忆过去的好时间。 经历过我们那些事的人对「团圆」总是有种别样的执念的。所以冥冥前辈还真的来了。 五条悟拉着我的手说还差七海海和灰原。可惜他们去出差了,否则应该把他们一起叫过来,重现当年的风光。 夏油杰在旁边笑,说:「哎呀,那你这不是还少了一个人吗?」 五条悟看看他,恍然大悟:「哦对!怎么把夜蛾忘啦?快快快,打个电话把他叫过来。」 「你悠着点吧。」我笑着说,「他要打你呢。」 「这不可能,我都已经是老师了,他干嘛还打我。」他信誓旦旦地说,像是完全忽略了几天前他和夏油杰在学校里打架,结果被夜蛾校长叫去罚跪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夏油杰总是和他一样厚脸皮的,颇为贊同地点点头,说:「我们叫他来他肯定特别欣慰。所以悟,这个机会给你了,给夜蛾打个电话吧。」 五条悟道:「我不要,这个机会太难得了,还是给你吧,你得挽救一下老年人因为你而受伤了好几年的心脏。」 「我手机没电了。」 「你不能仗着自己眼睛小就说瞎话。」 夏油杰:「……」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略略略——」 夹在中间的我:「……」 仔细想想,我有的时候还挺想打他俩一顿。碰面就要斗嘴,斗嘴也就算了,总要中间加个人,加个人也就算了,十有八九都是我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我听他们吵架吵了快十年了所以觉得我听习惯了嘛? 第59章 一八年八月二十日 京都校和东京校聚在一起就会很吵。晚间吃饭的时候两方人马以五条悟、夏油杰和歌姬为首,痛快地开启了一场骂街大赛。我和硝子、小哀靠在角落里吃着饭,她俩喝酒我喝果汁。 大概是身处于酒精的氛围当中,我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有点晕,灌了两杯果汁下去之后靠在硝子身上道:「我想睡觉了。」 硝子略有些惊讶:「就困了?是因为精神力吗?」 我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哈欠:「呜哇,不知道诶。会不会是进化了的说,从耍酒疯变成了想睡觉,那可太好了——」 我把自己往她怀里塞了塞,突然觉得这个怀抱太软太小了,没法给我那种被包裹一般的安全感。我觉得稍稍有点委屈,闭着眼睛坐起来,往前一扑,睡在了桌上。 这场困意来得轰轰烈烈又十分仓促,意识溺于深海的时候,我恍然看见了一个人。 他模样和十多年前相比成熟了许多,只是脸上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漠,眼睛透过绿色的镜片看向我,毫不意外地说:「好久不见。」 第110页 我略微怔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真的很困了想睡觉,而是……他把我召唤过来的? 这个人的神奇之处早年我就了解,他的信用值在我这儿也还算是挺高的。 毕竟我没有看出他有什么想要伤害我们的想法。而且说实在的,我觉得凭他的能力,想伤害我们大概直接世界末日就可以。 「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他每次出现带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整得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青年说:「我只是来提供一点情报。」 我说,什么? 他自顾自地说:「准备……」 于是我下一秒中大脑疼痛起来,皮层炸裂的感觉尤其痛苦,恍惚间听到他说:「差点忘了你的伤。」 那种信息过载的痛苦一下子又消失了,他走到我面前,抬手在我太阳穴处点了一下,我蓦地感觉脑袋里的压迫感像是被人一拳锤飞了一样,经年的胀痛也接连消失,头脑的轻松几乎让我有点飘忽。 我忍不住扶着脑袋问:「怎么回事?」 他淡淡地说:「接下来的信息比较庞大,你的伤会很碍事。我把你的大脑复原到了十年前……在那只咒灵和你共生之前。你可以检查一下自己的记忆有没有丢失。」 我回想了一下,沖他摇摇头,「没有……也就是说,我现在脑袋里的那个咒灵已经不存在了是吗?」 「是……」 我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咒灵消失,大脑情况返回十年前,那就是我的术式巅峰时期。 ——我又可以作为一名咒术师,堂堂正正地去出任务,去祓除咒灵,不需要那些「准许」。 要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我早年的时候也幻想过某天情况迅速好转,重获自由,但病去如抽丝,一抽十年,将我身体里的少年意气抽得一干二净。 那些一开始被禁足的气恼与不满也逐渐在岁月的流逝里化成了释然。 只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并未释然,我还高兴着。 我笑起来,说:「谢谢!」 他平静地看着我,我便问:「天上不会出现掉馅饼这件事,你给我们多次提供情报、帮我治疗,是需要我们做什么?」 他说:「这就是我要给你看的东西。」 我愣了一下,大脑里凭空多了一段记忆。这陌生的东西猛然灌进脑袋里的感觉真不好受,只是我现在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痛苦。 所以竟然还觉得疼痛程度低得令人发指。 看来是被虐成了习惯。 我兀自吐槽着,顺便把那段记忆在脑袋里过了一遍。 过完之后我整个人傻在了原地,那样子一定蠢透了。 在这段记忆里……或者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人旁观其他人人生的时候,就像是一场连续剧。 我看到高专的大门,门外两个少年并排站着,他们中间站了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女,叼着烟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虚空处。 背后的大门内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背着手,沉声喊:「悟,杰,硝子。」 那三个人回过头去,嘴角扯开一抹笑意。 他们只有三个人,从高一到高二,从高三到二十八岁。最后只剩下硝子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医务室里头,黑眼圈明显得像是下一个熊猫。 在这场戏剧当中,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理子和黑井被伏黑先生杀死,伏黑先生被悟杀死,灰原死了,杰叛逃了,继承了盘星教,最后却死在了悟的手下。 然后是我那些学生们,顺平死了,野蔷薇死了,津美纪被诅咒,真希毁容,真依为救真希死亡,棘失去了一只手臂,惠奔波在命运当中,悠仁深陷自责。 五条悟被「夏油杰」封印。 人间炼狱。 我睁开眼,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很安静地看着我,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是原本的未来,但是我穿越了时间。」 我沉默了一下,他说:「你猜的没错,我试过很多遍了,再试下去这个世界会因为不断地修正而崩溃,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略有些抱歉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粉碎在我的梦里。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太容易去猜测了——我,是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如果这是原本的未来的话,那么未来相当糟糕,他经历过了这种事情,在追本溯源之后回到了过去,打算着手改变。但是无论如何更改都无法避免那个结局,所以他「创造」了我。 他放流了我,在无数次实验中让我找到了父亲,随后就这么静置下去。直到危险的时候才出手提点我们,尽心尽力地去维持这个世界。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修改的机会了,这个世界已经太脆弱,这一次再错误的话,下一次就是世界末日。 我忍不住想,啊,这个人,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呢?我还没有弄懂是什么意思啊。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弄懂,起码我知道了一件事——羂索不能留。 我要袚除他,既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这个世界,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伟大啊。 大概那傢伙复原我的大脑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只是我有个问题,他为什么不能自己动手呢?如果让他来的话,他完全可以将羂索扼杀在摇篮里,为什么要一直拖到现在才治癒我,才让我去杀死羂索? 第111页 我不明白。 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刚刚过去十分钟,五条悟正把我翻来覆去地查看,一见我醒来便紧张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摸了摸脑袋,试探性地开了一下领域,随后大笑着扑过去把他抱了个满怀。 「我没事啦!」我大声说,「是十年前的状态,我现在能去和五十个特级咒灵单挑!」 硝子把烟按灭在菸灰缸里,看着我说:「先和我去做个检查。」 我乖乖地跟了过去。 在医务室里检查了一个小时,最后五条悟、硝子和小哀三个人对着诊疗单看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那只咒灵确实祓除了,而且大脑损伤也完全修复,脑细胞活跃状态正常……」 硝子慢慢地安静下来,随即她看着我,眉间舒朗,唇畔带笑,「欢迎回来。」 我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突然想起来在原未来里她一身白大褂、沉默地坐在办公椅上的情形,不由得有点想哭。 「辛苦了,硝子。」 她摸摸我的脑袋:「这句话该我来说吧,辛苦了,睦月。」 确认我的安全过后,我就将我看到的东西讲给了他们。大家听完之后都沉默了一会儿,互相看看,觉得有点不真实。 因为现在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没有失去,都还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相比他们,我更能感受到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记忆里的东西太过清楚,我睁眼凝视他们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们的结局,如此悲惨冷漠,令人痛苦。 我说:「我会改回特级咒术师的称号,从明天开始起全国大范围地搜索羂索和真人的存在。杰你去把天元吸收,转为己用; 悟来调查全国的特级咒灵数量并袚除; 七海海和灰原分别带学生去出任务,多积攒一点经验,硝子和小哀负责在后方制作药剂—— 我记得你们已经研究透了反转术式的原理,小哀还在图书馆里找到了大型治癒法阵对吧,那些都可以准备起来了。」 「啊,还有忧太。忧太、葵、冥冥前辈、歌姬前辈,还要劳烦你们管理学校,再一次清查上层,保护好学生们。以及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派遣咒术师进行盯梢保护了。」 「这一切不会很久的,最多一个星期,我会彻底消除那个未来。」 餵——我在心里说,这是你希望的吧?不可插手世间太多事情的神明大人? 第60章 一八年八月二十四日 我遵守了我的诺言。 身体状况回到巅峰时期后,我一边摸索着自己术式的上限,一边寻找着羂索和真人的痕迹。 这两个咒灵都不能死,我要将他们混淆、催眠,为我,或者为夏油杰所用。他们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价值,而死亡是便宜了他们。 学校里因此忙碌起来,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要做。我包揽了大部分的出差任务,本来想一个人把事情解决完了,结果被五条悟要求一起。 所以到最后新干线的票从一张变成了两张。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虽然这么说有一种自取其辱的感觉,但是这只是个形容词—— 我问他:「那调查咒灵怎么办?」 他托着下巴看着我:「调查任务已经交给伊地知了。而且反正你是出差我也是出差,我就顺便让他把我的任务表和你排在一起了。」 我:「你天天折磨伊地知。」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是能者多劳。」 最强的理论也是胡搅蛮缠的最强,我笑着摇摇头,低头去翻看手里一沓的任务资料。 高层对于特级咒术师的任务资料给的也并不简练,咒灵所在的地点、等级、曾经犯下的错误、周边人因为它而受到的损失在资料上都有写,还标註了的是任务要求,当场袚除或者解救人质。 解救人质这种活一般是找最近的、符合等级的咒术师,会找上远离任务地点的特级咒术师那十有八九就是确定人已经救不出来了,而其他咒术师进去会有生命危险。 我和五条悟的第一站是埼玉,任务目标是个特级咒灵,我觉得挺好,将它混淆之后就带在身边,当做是个护卫。 毕竟我的咒力的主要消耗途径是去搜查附近的精神体,看看是否是有羂索等人的存在,而不是祓除咒灵。 祓除咒灵这种事情,五条悟就可以来。反正我看他两手空空、悠闲自在,甚至还有点无聊得打哈欠。 我把任务资料递给他,道:「你来……」 他接过报告甩了两下,反问我:「无偿?」 我看看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没忍住笑起来,无奈地勾勾手指,说:「低头……」 他从善如流地弯腰低头,结结实实地被我亲了一口,还不满意似的,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又抖了两下报告。 「这里怎么说也有三十多个吧?你就亲一下吗?」 我说分期付款。 他琢磨一下,按着我在大街上深吻,我给他亲得头晕,好容易被松开,感觉他捏了捏我的后脖颈,笑着说:「那就得这样亲了,否则多不公平啊。」 我:「……」 「回去再说。」我捂脸,赶紧拉着他离开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往车站的方向跑。 在车上,我跟他说了一声,就放开精神力在整个埼玉县进行搜索,来之前我已经搜查过东京,显然那地方没有他们的存在,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第112页 我的精神力搜查范围有效,五条悟测试之后说搜查一整个东京没有问题。 但是想要全国搜索就很困难,或者说是天方夜谭,我这才接了四处奔波的任务,一个一个地方地去查。 像有些地方比东京还要大的,我得搜查两遍。 而且区域搜查很费咒力,基本上搜完一轮咒力就亏空了,得养一段时间才行。 这段时间也是需要人保护的,一开始我是打算控制了咒灵前来保护,现在多了一个五条悟,那就无所谓了。 我们花了将近三天的时间袚除咒灵,第三天下午三点钟,我的精神识海里突然抓住了一抹熟悉的精神力,特别熟悉,是羂索的。 我赶紧标註了他的精神,随后睁眼叫五条悟给夏油杰打电话,随后我们两个人一路追着羂索到了山口。 这个地方十多年前我们曾经来过,一切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当我再一次看到那所学校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所有将在这里做下了结。 横跨千年的血恨、来自未来的咒怨,我们都将在这儿终结。 羂索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他正悠闲自在地操控着一个女孩的身体,像是一个真正的女孩一样和同学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只不过她的肩膀上搭着一只布满了缝合线的手,高大的蓝发青年赤着脚走在她身边,叽叽咕咕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他的眼神穿过别人的皮肤和骨肉,落在灵魂上,带着点孩童般的天真,以及不加雕琢的纯粹的邪恶。 我蓦然回想起记忆里顺平和七海的结局,手指痉挛似的蜷缩了一下,立即被五条悟抓住,一根一根地捋平了,攥在手心里。 他轻声问我:「直接打过去还是把他们抓过来?」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朗,我知道他心里有数,问我也只不过是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顺从地说:「等一会儿吧,等杰来了,然后就把他们带过来。」 他笑着说:「遵命……」 我们远远地跟着那三个人,羂索在十字路口和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分开了,拎着书包面带笑容地走在自己的路上。边上的真人指着头顶的鸟笑嘻嘻地说了些什么,少女便点了点头。 真人松开她,在电线桿子下站定,然后抬起手,往后甩,再猛地往前一扔,那只手突然变成了一条带着钩子的绳子,直接将一只麻雀从上头钩了下来。 真人看着手里血淋淋的小鸟,好奇地点点它,那只鸟的形态陡然一转,膨胀扭曲着变成了一只咒灵。 我深吸了一口气,偏头问:「你和杰之前打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他看了我一眼:「我没和他打过。」 我「啊」了一声:「那是七海海?」 「是悠仁他们和七海海,还有杰——话说起来为什么还会带上我啊,我根本就没有去好吗,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不是,这不是总记得你和杰一起行动的嘛……」 「嘁……别找理由,我记着呢。」 我自知理亏,岔开话题:「那,杰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这个特性?战斗过程中随意改变形态的。」 五条悟道:「啊,这个,有啊。他的术式不就是作用于灵魂的吗?他作用在自己的灵魂上,就能把自己改造成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据说七海海当时差点着了道,被他拉进了领域,还是悠仁救出的。」 我点点头,这一段我在当时七海海的任务报告里看到过,当时一起破开领域的还有杰,难得一次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和宿傩联手了,直接把真人打成重伤,眼见着就要转变成咒灵球,结果从天而降另一只特级咒灵,掩护真人逃走,结果自己反而落了网。 我记得夏油杰当时还挺可惜,回来之后长吁短嘆了好久,好不容易才释然,并且发誓下一次碰见一定要抓住他。 那么这次机会就来了。 我心想,夏油杰你就是飞也得飞过来,否则你可能见不到他的全尸。 羂索和真人始终没有看见我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使用了一点幻境效果,模糊了我和五条悟的存在。 总之藉由这一点,我们顺利地一路跟踪他们到了他们目前的据点—— 是一个特别平凡的家庭。 阖家欢乐,邻里友好。少女走在居民区的路上,来往的人都熟稔地和她笑着打招呼,她也开朗地回话。 五条悟「呕」了一声,道:「学着人类生活,真噁心啊。」 我温柔地说:「悟,小声一点。」 他吐了吐舌头。 少女回到家中,自然而然地拥抱了母亲,和母亲说着话,聊着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而青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把自己变成各种奇怪的形态,看着很是无聊,而且怪异。 上电视都会打马赛克的那种。 我和五条悟面面相觑,道:「那家人不知道他们女儿已经被替换了吧?」 五条悟说:「也不一定,也许他们就是想自欺欺人呢?」 我觉得有点道理。但是等到父亲回来的时候,看他们其乐融融的状态,好像真的就是一家人,那种眼神、情绪根本不像是勉强和作假。 我心想这怎么办?该怎么说那少女是假的?是被一个脑子占领的? 据我得到的消息统计,羂索替换的人类都是有一段时间的失踪/死亡的。 第113页 也就是说这家人应该也经历了孩子的死亡或者失踪,而我们即将让他们再失去一次。 我想想都觉得残忍。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会拼命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处理方法。那就是篡改记忆。这个东西说实话,我有经验,当年那个少年篡改了夏油父母的记忆,后来夏油杰返回我们的队伍,我便回去了,背着五条悟摸索着将他们的记忆修正回来。 我将他们的记忆改成夏油杰领重任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很有可能会死,所以暂时屏蔽了他们的记忆。但是如今任务结束,他回来了,我就一起带着他将他们的记忆复原了。 这段记忆目前为止还没有出过错。毕竟夏油夫妇没有闲着去查看当时的记忆。而我做的又天衣无缝,逻辑非常合理。 当时夏油杰挨了父亲一巴掌,他低眉顺眼地不说话,嘴角却还带着点笑意。 我心说,打得好。要再给他打一巴掌才对,或者捅他一刀,把他那张骗人的脸挠花。 毕竟这个人当时的决定是真的。 手掌心里突然被人勾了一下,我回神抬眸,看着五条悟,问:「怎么了?」 他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决定把他们的记忆修改一下,正在想该怎么修改。」 五条悟说:「这还不简单。让他们忘掉中间那一次,只保留最后一次就行了。」 我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行。但是把羂索占据女孩身体之前的那一次死亡改成重病什么的,但是能行得通。 比方说女孩九死一生出来了,然后医生说她可能没几年活着了,女孩说与其在医院里还不如在家里。于是就在家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最后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我把这想法和他一说,他就道:「好啊,那就这样——诶,那是杰吗?是杰吧。」 我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就看到夏油杰坐着一张飞毯,从空中飞快地朝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半空中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群魔乱舞,他从飞毯上跳起来,整个人都是凌乱的,还面带笑容地问我们:「那个咒灵在哪?」 第61章 一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我们敲响了今夜的警钟。 战场在和蔼可亲的笑容当中开始,在温柔的话语当中结束。 我将晕过去的那对夫妇扶上沙发,这才回头去看背后的少女。 她纤长脆弱的脖子被五条悟掐在手里,一张脸缺氧缺得发紫。 五条悟好奇地问道:「这具身体明明已经死了,竟然还能呼吸吗?」 羂索不说话,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五条悟的手臂,叮嘱道:「别留痕,小心到时候穿帮。」 他「哦」了一声,把羂索放下,手指摸着那条缝合线,拽住了线头猛地一扯,随后完完整整地将人小姑娘的脑壳打开了。 我觉得这一幕实在掉san值,便移开眼,迈腿走出去两步,看了看外面那个黑色的球—— 那是夏油杰的领域,他把真人拖进了自己的领域。既是想迅速把这东西化为己用,也是为了防止波及到周围的居民。 我左右看看,两个人好像都不需要我帮忙,就干脆搬个小板凳坐在了那对夫妇身边,着手给他们调整记忆。 记忆里的细节很多。也许这些人大多数都不会在意回忆里的细节。但是潜意识会一帧一帧反覆播放。 但凡揪到一点不合理的地方,立即就会埋下怀疑的种子,日后记忆复甦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所以在记忆更改这一点上是需要非常谨慎的。 还好我思考一向挺全面,大概花了半个多小时,彻底将记忆编制好了,便松口气站起身来,结果没料到编织记忆太久咒力消耗得有点厉害,一站起来差点摔一跤。 五条悟一把拉住我,问:「没事吧?」 我说没事,回头看了看,夏油杰正靠在门边吃糖,脚边扔着具尸体。那少女的脑门又缝合上了,闭着眼,死气沉沉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她脖子上的指痕说:「这怎么回事?」 他看一眼,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哪里知道他那么脆弱!」 我:「……」 天杀的五条悟。 「你这叫我怎么编?」 我感觉自己又开始头疼了。和五条悟夏油杰认识久了,我深感自己的反应能力提高的迅速。 虽然嘴上说着头疼,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想好了直接拿真人当挡箭牌。就是苦了我要重新制作记忆,想到这一点我就想打五条悟。 他也理亏,乖乖和夏油杰并排坐着,两个人搁边上研究着手里的脑花,摸得满手都是噁心粘稠的液体。 我一眼扫过去,浑身都起鸡皮疙瘩,道:「等会儿不洗手别碰我。」 他立即拿手来碰我,我赶紧躲开了,喊道:「五条悟!」 他说:「干嘛呀,我这是有好东西要和你分享!」 去你妈的分享。 我转了个身,继续编织记忆。 给他这么一折腾,我们直到晚上十点钟才走正式手续处理完这家人的事情,将两只咒灵打包带回了东京。 我们是凌晨回去的,先睡了一觉,然后才去打报告。刚从高层塔里出来,学生们就一窝蜂地围了上来,问夏油杰:「夏油老师,那只咒灵!」 夏油杰说:「等会儿拿来给你们练手。」 第114页 五条悟晃着手里的东西,问:「这个你也要吃?」 夏油杰看了一眼泡在福马林里的脑子,说:「我没有吃脑子的习惯,而且,你都把他泡进去了,还问我??」 五条悟嬉皮笑脸地说:「这是礼貌性地一问。」 夏油杰笑着打了他一拳,不轻不重,带着玩笑意味。 我说:「别高兴得太早了,我怀疑还有其他的特级咒灵没有登记。我们得把他们一起处理完。」 「你这是想抹杀所有的特级咒灵啊。」 我点点头,「而且这样工作也少了呀!」 夏油杰不太认同:「救援任务和调查任务、一级任务也是我们的诶。」 「是少了又不是没了。比起原来四个任务,现在三个任务不是挺好吗。」 他耸了耸肩膀:「随便啦,我要去休假——」 五条悟震惊地问:「诶!为什么?」 夏油杰睨了他一眼:「还问我为什么?上一次谁休假休了一个星期把所有的任务都扔给了我?」 罪魁祸首的我和五条悟:「……」 我干笑了两声:「那你休假吧,正好我出去练练手。」 我觉得我大概会拼命出任务几个星期。因为太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动用术式了,好不容易身体好了能出去了,我可不得使劲玩。 而且现在不玩,等五条悟反应过来我就没时间玩了。 所以在五条悟处理脑花的事情的时候,我拿了他和夏油杰的任务,带着学生们一起出去做任务去了。 和孩子们在一起做任务心情不会太糟糕,而且任务闲暇时间还能出去熘达一圈,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的。 我玩了差不多四天,就在大街上章鱼小丸子的小摊边上被五条悟抓了个正着。 他从人群中悄悄走过来,一下子捏着我的后脖子,吓得我整个人条件反射抬腿,他又非常迅速地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有点惊讶:「悟?」 他松开我,捏猫一样的捏着我的后脖颈把我推向他,问我出去有没有和他打招呼。 他捏得我有点痒,缩着脑袋把手里刚出炉的章鱼小丸子递到他嘴边,道: 「我跟你说了呀。每个任务地点都说了好吧,而且带走学生这件事我也和你说了。」 他哼哼两声,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章鱼小丸子。我迟疑地看着他两三下吃完了,问:「不烫吗?」 刚出炉的啊…… 他抽着气说:「好烫……」 我:「……」 赶紧买了杯冰水给他,他咕噜咕噜地喝完了,就问:「对了,他们人呢?」 我出来的时候带走了一二年级,一年级没人管,二年级归我管。所以我就一起带了出来,高专一度空荡荡的,颇为安静。 做完任务之后我们出来玩,我怕我一个大人跟在身边他们会不自在—— 说实话说起来没觉得他们会不自在,要知道野蔷薇勇得一批。但是还是想空一点时间出来让他们自己玩玩。所以我就和他们分开了,约定好晚上七点钟在高铁站集合。 我把这事儿和他说了,他看看手机,支棱起来:「现在才四点,还早,走走走我们去玩!」 我被他拉着走,一边吃一边问:「羂索的事情你处理完了?」 「差不多吧。」他道,「天元找他有事,我就把他扔进天元的结界里了。」 「天元?杰没有把他纳为己用吗?」 「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要真这么做了,上面那些人会说的。而且杰自己也说了,如果把天元转化为自己的东西,等到他死后,天元的下场如何他也不知道。万一跟他一起死了,整个国家的结界不就消失了。」 「那这怎么办?」我皱着眉说,「他的同化没有完成,现在已经进化了,而且状态还等同于咒灵。如果哪个诅咒师想要袚除他,或者他突然失去自己的意识沦为人类的敌人……」 「这就需要你啦。」他沖我眨眨眼睛,「催眠可以用的吧?」 我笑起来,说:「当然……」 没多久之后,我和五条悟返回学校,我前去给天元下催眠,五条悟不知道去琢磨些什么东西。 夏油杰一个星期的假期结束了,他颇有些意犹未尽地重新来上班,对我说还想再延续一下假期时长,被五条悟用一句「你又没有老婆要那么长的休息时间干什么」堵了回去。 他有点怨言地说:「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听你说什么晚来的青春期,我就应该让你一个人在那儿瞎捉摸。」 五条悟嘚瑟地说:「可以世界赛上没有早知道。」 夏油杰欣然点头:「所以下一次你和睦月吵架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帮你的。」 五条悟道:「我们绝对不会吵架的。」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心。这个人惹我的功夫和哄我的功夫一样炉火纯青,有的时候我真想把他脑壳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随着羂索事件的落幕,我们的日常又回到了原来的那种状态。我偶尔外出任务回来路过训练场,看到真人麻木着眼神和学生们对打。 被夏油杰转为己用之后,他的一部分思绪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只在某些时候表现出一点曾经的放肆,大多数时候都是跃跃欲试却又无法得偿的。 而羂索下落不明,这件事的后续是五条悟在管,他没告诉我最终结局如何,我也就没有去问。 第115页 当时的交流会我们错过了。但是不要紧,还有来年,来年这里会进入一批新的咒术师,就像是无数次今年一样。 二零一八年的最后一天,学校放假了,我和五条悟带着惠回了父亲家。津美纪正在帮父亲打下手,伏黑先生百无聊赖地切换着电视台。 我推开门,站在土间里一边脱鞋,一边对里面喊:「爸爸!津美纪!伏黑先生!我们回来啦!」 父亲在厨房里面喊:「好——欢迎回来。今年照样是吃饺子,我和津美纪包的。虽然甚尔也有做啦,但是效果不尽人意——」 第62章 一九年一月一日 新年前一天,晚上下了些雪,津美纪欢天喜地地跑出去用一点点雪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 她站在院子里喊我,我探头出去一看,见她红着鼻子和脸蛋,便有些想笑,应了一声之后拿了围巾出去,在庭院里给她围上。 她眯着眼睛仰着脑袋任我动作,看着天,讲着学校里的事情,说到身边有人暗恋的时候,便问我:「睦月老师,五条先生和您是谁先告白的呢?」 我用回答硝子的话告诉她:「我们没有告白呀,或者说,是一起告白的。」 「这就是默契吗?」津美纪好奇地说,「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我笑着说,对。 我至今都能回想起来隐约察觉到他的态度的那个瞬间的感受,有点不敢相信,又有点患得患失。 毕竟这傢伙从前可自信了。 我想到这一点,兴趣上来了,拍拍津美纪脑袋上的雪,跟她说了一声回屋,便一边踩上缘侧,一边拉着声音喊:「悟!」 他的声音特别欢快地从楼上传过来:「怎么啦怎么啦?」 我忍俊不禁,拉开拉门走进客厅,往楼上走的时候他正好走下来,我把他转了个圈,推着往上走,顺便笑着问:「你记得你以前说过这种话嘛?」 他糊涂地问:「什么话?」 我说:「高专的时候说能被你喜欢的人还没出生。」 他傻了一下,很快说:「当时又不知道嘛。」 我继续说:「结婚的时候你也说永远不可能喜欢上别人。」 他嬉皮笑脸地辩解:「我确实没喜欢上别人呀,一直都喜欢你嘛,五条夫人,我没说错啊。」 我笑着拍了他一下,他推开房门,我出去的时候没关窗,陡然吹进来一阵冷风,冻得我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他合上窗,留下一条缝换气,又将房门关上,在衣柜里找衣服:「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我有点楞:「现在就睡觉啊?才九点钟诶,津美纪说等会儿想出去逛一逛。」 他正把一套睡衣从衣柜里头扯出来扔在床上,闻言摸着下巴点点头,道:「新年确实是出去玩比较好,可以吃点东西……」 「刚吃过饭吶。」 他沖我眨了眨眼睛:「可是我眼睛疼。」 眼睛疼和吃东西有什么关系。 我没脾气地嘆了口气。 我们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打了一会儿游戏,津美纪就在一楼喊出去玩。 我下楼之后发现父亲全面武装,又是手套又是大衣又是围巾又是毛线帽,简直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相比之下边上就套了一件加厚皮夹克的伏黑先生穿得真是过分单薄了。 我叫惠围上围巾,戴上手套,他颇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却不敢违抗,接过姐姐递过来的物件,把自己武装好。 准备完毕以后,我们就出发了。 新年这种时候,有人穿着和服在路上慢慢走着,我见到那鲜艷的颜色,就想起来压箱底的那套衣服,还想起禅院家。 禅院家这两年被我和五条悟折腾得不轻,首先是我的权利参政,在高层上说了他的坏话,后来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清剿,将他们的人摘除的一干二净,失去了大部分在上层的话语权。 后来没过几年,老家主死了,新家主是禅院直哉,我在年度会议上和他碰面的机会不少,每次一碰面必定要吵架,一吵就是一整个会议,有的时候还会上手打。 他总打不过我,就骂骂咧咧说我没有家主夫人的样子,然后我反手让他跳脱衣舞。 不过后来我身体出现问题,五条悟将我看得挺严。我和他的交道也就自此断开,只偶尔还能从真希的口中听到骂他的话,咬牙切齿的,想要喝他的血一样。 此时一个挂着铃铛的小女孩从我边上跑过,她被另一个男孩子拉着,「叮铃铃」地穿过人群,像两条游鱼一样快活。 五条悟问:「你想穿那个吗?」 我摇了摇头:「在五条家穿得太多了。」 十二单重得要死,穿上一整天能把人压垮。而且就算是轻便的款式,穿起来也不如长袖长裤来得痛快。 他略一点头,看看四周,弯腰跟我说:「我们私奔吧!」 我:「??」 「又是干什么?」我哭笑不得,随即理解了他的意思,拉着他往边上走了两步,离开了大部队。 惠注意到我们的脱离,也没说话,我跟他打了个手势,让他在父亲问起来的时候说我们自己去玩了,他点点头,拉着要问我们去哪里的津美纪跟上父亲。 我问他:「要去哪里?」 他说:「到处走一走,买点东西——想要新年礼物吗?」 第116页 被他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往年家里会有送新年礼物的习惯,今年事情有些多,我给忘记了。 「那就去买新年礼物吧。学生们要一份,家里人要一份,硝子他们要一份……一共是十二、十六、十七份。」 「可以指定吗?」 「嗯?你想要什么?」 他沉吟片刻:「我再想想。」 我点点头。买礼物这是件很费心费力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是在放假之前就将礼物给他们的。 但是今天我正好在出任务,回来收拾了东西就直接带着五条悟回了家。所以还没来得及和学生们、同事们碰面。 这份新年礼物,看样子得是「新年后的礼物」。 有任务在身,逛起来就觉得速度很快了,而且更容易累了。 我们在海边的长椅上坐下休息了一会儿,父亲就打电话过来问我们在哪,我报了地点,没多久就看到他们从人群中走出来。 我说实话,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单拎出来都是引人注意的存在,全部凑一窝,那就是移动的焦点,谁都看得见。 特别是五条悟和伏黑先生,我觉得他两能组合出道。 我说:「你们两个要不要单独走出去一下?」 给我空一点新鲜空气出来,被人这么打量着真的很不舒服。 伏黑先生疑惑地看着我,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五条悟倒是直接把我给拎走了,临走前还跟父亲说一句「我们长得太帅了她深感自卑,所以我先把她带走好好安慰一下」。 我:「?」 父亲:「……」 父亲一副我懂的样子,摆了摆手说:「去吧去吧,孩子大了不着家也行。」 我说:「没有呀,我着家的。」 父亲说:「确实,只不过着的不是我家而已。」 我:「……」 你听我说呀! 五条悟闷笑着把我带开了,好不容易和父亲他们汇合,汇合没两秒钟又分开,我心说成家立业的人莫不是都如此,伴侣就是用来分开家人的。 沿海的风吹来带着街边的小吃味道,有些甜腻。我和五条悟臂弯里挂了一堆的袋子,都是带给别人的礼物。 挂着这东西实在不好走路。所以我们熘达了没多久,将所有的礼物买完之后就回了家。 家里的暖气尚未散尽,我们喝了口水暖暖身子,就上楼洗澡换睡衣。窗台上落了一栏杆的雪,底下庭院里也平平地铺着一层,东京这边下雪也下不大,估计再过一会儿就会停了。 我想起来刚才在外面的时候雪落在五条悟头发上的样子,雪是白的,他的头发也是白的,乍一眼看过去,真不知道有雪落在他脑袋上。 等五条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我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就回头笑盈盈地告诉他:「等我老了,头发白了,我们两个走在下雪天里,就都看不出来雪落在我们身上了。」 他笑着说:「哎呀,那得好好保护你的头发,我还是很想知道雪落在头发上是什么样子的。」 他随便擦了两下头发,带着一身热气,整个人都在冒烟,看上去仙气飘飘。 我突然有些感慨。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就落在我手上了呢。 没理由,我想不出来理由。也懒得去想理由,感情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就像当年我看他不顺眼,最后还是对他死心塌地、唯他不可。 我拿上衣服去洗澡,洗完之后,出来发现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手拿着一部手机,正在研究。 听到我出来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说:「津美纪刚才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他们准备回来了,问我们在哪,我就和她说了我们已经在家里了——你手机密码是多少?」 我在床边坐下,他看着我说:「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你的生日,两个人的名字都试过了,再试就要锁了……」 我听他有点怨气地这么说着,免不了笑起来。但他还是很幽怨地看着我,仿佛我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 我觉得这个比喻不太行,心里小小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道:「890127。」 「890127……」他念了一遍,笑起来,看了我一眼,将密码一个一个输进去。 密码正确,界面跳开,桌面壁纸是我们年轻时候的合照,在太阳底下少男少女笑得开怀。然而他看了一会儿,不太满意地说,「啧,好丑。」 我说哪里丑啊,每个人都长得特别好看。 他说:「你的手机壁纸里干嘛要有其他的男人,其他的女人也不行,你是我老婆。」 我给他说脸红,不甘示弱地说:「那你把你手机给我。」 他把手机扔过来:「你可以猜一下密码。」 他的锁屏还挺正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我的侧脸,估计是在说话的时候,画面上的我正竖起一根手指笑着面前的人,压根就不知道边上这有个人在偷拍。 我戳了两下他,问:「你这什么时候拍的?」 他说不记得了,反正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这是他自认为拍得第二好看的一张。 我「哦」了一声,着手尝试解密。我也试了生日和名字,也不太对,琢磨了一下之后,把「五条睦月」输进去,结果就打开了。 我还没来得及和他分享自己的聪明,立即就被他的主界面壁纸吓得手一抖,手机都掉了下去。 第117页 他笑着看了我一眼,满眼都是得瑟的笑意,有点坏,问:「怎么啦?还被自己吓到啦?多大的人了……」 我气得拿枕头打他:「你怎么还留着?!删掉!」 我说着一下子反应过来,拿起他的手机转到相册里。我惊鸿一瞥,看到里头全是我,下一秒钟手机就被他抢走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有点目瞪口呆地说:「你等会儿,给我看看你相册……」 「看就看,不许删哦。删一张赔十张一样的。」 我说:「变态……」 他还挺委屈:「我老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拿过他的手机一看,里头密密麻麻都是我,其实拍的并不频繁,只是时间太久了,一张一张的加起来,就显得很多。 最早的一张,我看了一下,就是那张桌面壁纸,也是高二还是高三那年我们出去看电影我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一张。 他在我耳边说:「看,这张,多——可——爱——呀。」 我:「……」 你妈的,五条悟。 「不过嘛,你还说我呢,你自己这里不也是好多我吗?」他晃了晃我的手机,看上去挺满意的,「我看看,时间最早的是在……零五年?那个时候的图片还能存进来你真厉害啊。」 「已经被我删掉了的照片你都能复原之后存到现在,该说厉害还是你厉害。」我毫不客气地说,「看完了?给我吧。」 「不要——啧啧啧,你坚持了好长时间诶,每年都有……」他转过头来看我看了一会儿,蓦地笑意加深了,微微扬起了下巴。 我就知道他知道了,忍不住捂了捂脸,心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他密码了。而且那个相册明明我加了密,还隐藏起来了,他怎么找到的? 他坐起来,把我抱过去,问:「所以是,十三年啊?」 我坐在他怀里,看着他翻览过这十三年的历史。拍他很不好拍,但是也很好拍。 好多时候他已经发现了,却还笑嘻嘻地转过来摆了个姿势; 只有少数他未能发现的,在垂着眼皮看文件,或者是靠在椅子上睡觉,又或者是在和别人说话,都被悄悄地拍了下来。 一样的,次数不多,但是时间特别长。所以显得很多。 五条悟粗略一翻,就退了出去,然后放下了手机。 我有点纳闷,正想问他怎么了,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接着整个人被抬了起来,然后转了个面,被压在了床上。 之前的几次亲吻大多数是蜻蜓点水,嘴唇碰嘴唇,干干净净,带着点亲昵的、孩子气的意味。 有时也是绵长的深吻,缱绻温柔,拼的是谁肺活量大。我虽然知道这两种都不太像他的风格,但是还是偏好于这种温柔的亲吻。所以一旦他表现得更具有五条悟的风格后,我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种激烈的、带着浓郁攻击性和不讲理的掠夺意味的吻令我觉得有点危险,说是后背发麻也不为过。 我被亲得头晕的时候还忍不住想,他之前是不是太压抑自己了?所以一朝铁门拉开,里头团居的、蓄势待发的野兽就全都脱了缰,疯狂咬杀自己的猎物? 就算是看那种角斗场的场面我都觉得心惊,更别说现在作为猎物的是我自己,我更觉得慌了。 不过慌也没用,迷濛中隐约听到佛寺的钟声悠远传来,我被咬得直抽气,抬腿踢他却被他抓住的时候心想,园子说的对。事已至此,只求等会儿父亲他们回来的时候他赶紧完事。 …… 五条悟给我看相片:「把这个当壁纸怎么样?」 我抬眼看了一下,他给我看的是他的自拍,大概是刚才洗完澡出来拍的,水汽还挺足,看上去衬得他很漂亮。 只是肩膀上那一圈牙印看上去让整个画面都变得不对劲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换一张,就我之前那张就好了。」 「不要,那张不好看。」 我说:「我的手机欸……就我自己看……」 「你的就是我的。有意见吗?」他笑着问我。 我忍了半天,愤怒地说:「暴君……」 他摇摇手指,见我移开眼神,故意说:「暴君才不会只做一次呢,我已经很开明了。」 我说:「闭嘴——父亲他们还没回来?」 「没有哦……」他用愉悦的语气说着,在我手机上瞎捣鼓了一番。我猜他肯定是把刚才那张图放上去了,现在只希望他不要把那调成锁屏壁纸,否则以后被人看到多尴尬啊。 他换完了我的,扭头又去找自己的手机,最后在地上找到了,一边捡起来,一边说我一点都不友善对待他的手机,竟然把它弄到了地上。 我心想到底是谁弄的,某人黑白颠倒的功夫十年如一日——哦不,应该是越发精进。 窗外的声音渐渐吵闹起来了,听上去像是父亲他们回来了。 我便问五条悟:「几点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十二点过七分。」 我说:「哦,这个数字真好。」 他笑着看了我一眼,将手机收进睡衣口袋里,站起身走过去开了点窗,问我:「肚子饿了吗?他们应该带了点东西回来的。」 我有些无奈:「那是他们的呀,大人和小孩子抢东西吃,亏你想得出来。」 我慢吞吞地下了床,道:「锅里还有一点饺子,要吃饺子吗?还是说是荞麦面?」 第118页 他道:「想吃甜的——」 「冰箱里有两块小蛋糕。我记得是巧克力味的……」 我们走下楼,视线落在客厅里的时候,正好父亲他们抬起头来看我们,对我们笑着道:「哎呀,晚了一点,不过应该还来得及——」 「新年快乐!」 我笑着应声道:「新年快乐。」 话音落下的时候,屋外不知道是谁放起了烟火,绚烂的颜色映照着灰蓝色的天空,停了没多久的雪又开始洋洋洒洒地落下,落地化为水。 路灯在新年的夜里散发着和家一般柔和温暖的灯光,闹市上尚未收摊,甚至闹意更浓,来来往往的人们穿过旧年与新年的时间缝隙,裹挟着满怀的爱意,对身边的人笑着说:「新年快乐。」 这是一个美丽的新年。 我将于冬日的晨曦当中摇响神社的铃铛,向神明祈求我爱之人一生顺遂,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张扬又肆意。 第63章 番外·星野秋(一) 星野秋从小是听着那位大人的传说长大的。 那位大人叫做五条悟,她对这位传说人物感到好奇的时候,五条悟已经高专毕业,咒术界的所有人都在说,那位大人是当今世界的最强者,无人能够杀死他。 因为家族关系,星野秋有幸见过这位大人一面。 在家族会议上。 彼时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母亲身后,走过叮咚流淌的冬日溪流,穿过古旧的长桥,踏上干净却透露着岁月风霜的长廊,来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很多人,按照常理来说,这么多人齐聚一堂,那必然是吵闹不堪的,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一张嘴变成十张嘴,滔滔不绝地发表意见。 但是这间会议室安静极了。能听到的只有大人们刻意屏住的呼吸声,还有他们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她那向来大着嗓门骂她和她的妈妈是废物的父亲也如履薄冰地坐在那里,姿态端正,就好像是被训了的母亲和她。 而在这群战战兢兢的人里头,有一个青年模样的人姿态懒散地坐在上位,手里拿着个手机,似乎正在回消息。 星野秋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青年,立即就摒住了呼吸。她想,她好像知道父亲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小心翼翼了,因为那个人太漂亮,像仙子一样。 仿佛人一张口,那些浊气就会将这位仙子熏到,随后嫌恶地摆摆手,回到干净的天上去。 母亲按着她的脑袋跪下来,将身体压得低低的,比尘埃还低,开口说话的声音带着惶恐的颤抖: 「五、五条先生……非常抱歉打扰你们了……但是妾身有要事相禀。」 五条先生?星野秋想起母亲经常给她说的那个人—— 「那个五条先生啊,叫做五条悟,是五条家的家主,是咱们家最大的主人。小秋要尊敬他,知道为什么吗? 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五条家的附属,还因为五条先生很强大,他是咒术界的希望……也是你的希望。」 你要快快长大,嫁个好人家,从你父亲的手里逃脱出去。凭藉我们和五条家的关系,你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近那位先生,去为你自己谋取一个更好的未来。 什么叫做「更好的未来」?星野秋想,离开了父亲,离开了星野家,是不是就是一个美好的未来呢?五条先生,会帮助她吗?会帮助她的母亲吗? 她心里盘旋的这些念头没人清楚,连那个人也不知道。 星野秋将脑门抵在木制的长廊上,还没一会儿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道清朗而稍带点磁性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阴沉,反而带着少年意气,说:「站起来说。」 母亲略有点迟疑,星野秋已经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了。于是母亲见状,一咬牙,也跟着站了起来,却仍旧低垂着眉眼,不去看那个人的眼睛。 星野秋就光明正大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 这个青年,坐没坐相,敞着两条长腿占据了别人的位置,一手撑在榻榻米上,一手拿着手机,手指移动得飞快。他嘴角带着点笑意,墨镜下天蓝色的眼眸却是一片薄凉。 母亲在说着什么,星野秋没听见,但是基本上也知道—— 五条家外面有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女人,个子比一般女生要高,黑发黑眼,眉眼并不锋利。反而有些纯良的温柔,带着点书香气,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看上去不像是个咒术师。反而像是普通学校里教书育人的老师,或者是,学生。 她说她叫睦月,是一月别称的那个睦月,五条悟的同事,来给他送点东西。 星野秋看见那位先生抬起了眼,眼眸里似乎带了点晴日的温度,问:「她人呢?」 母亲说:「在待客厅里。」 待客厅里坐着的不止有那个叫做睦月的女人,还有随同自己的丈夫一併过来参加会议撑场面的夫人们。睦月进来的时候,需要有一个人去向五条悟通报,星野的母亲擅自领了这个任务,带着星野秋去了会议室。 大家都知道她的下场——回家之后一定会被星野家家主骂的,甚至打也有可能。因为她这番举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想要爬上枝头当凤凰,也要好好地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夫人们当中有人刻薄地说。 随后她们注意到那个叫睦月的年轻女人略略皱了一下眉,似乎很不喜欢她们这么说似的。 第119页 她的身份太「高贵」,以至于这些聪明人识趣地转换了话题,以免她转头就向五条家主告了状。 「话说起来,秋那孩子算是可怜吧。」 「确实——当然,谁不可怜呢。」 「难不成你家丈夫也打你、打孩子?」 「这倒没有……幸一对我们母子两很好……」 「秋就不一样了吧。嗐,虽然那孩子也确实顽皮了点,但是也不至于——你知道吧?星野的身上有那种痕迹,一看就知道是受了苦的。」 「其实想当年长谷家也是富裕的。如果她爸爸不那么没用的话,她也不至于沦为这种地步。说到底,都怪她那个废物父亲。」 夫人们的嘴里有的永远是别人家的私事八卦,睦月听了一耳朵,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门的地方,心想她要等的人怎么还不来,再听下去,她都怕自己知道的太多被灭口——虽然说没人灭得了她。 所幸五条悟没让她等太久。在夫人们的嘴碎当中,抱着小盒子发呆的睦月敏锐地听到外头长廊传来人走路的声音,步履嘈杂,听起来不像是只有一个人。 她饶有趣味地辨认了一会儿。想,里面大概是有一个小女孩,步子略重而且密集,听上去像是在跑。 还有一个女人,步子迈的又小又快。剩下的就是一个练家子的步伐了,安安静静的,不仔细听听不见,谁都知道是五条悟的。他的步子总是迈得很大,还有些散漫,端的是不慌不忙的态度。 声音逐渐地传过来,即便是五条悟走路无声,背后跟着的两个人还是暴露了他的存在。 待客厅里在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等待审判一样地等着门外的出现。 五条悟现身在门口,他的目光甫一落进来就锁定在了睦月身上,她就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黑头发黑眼睛,周身气质与这些人格格不入,引人注意。 他的出现让睦月松了口气。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道:「东西给你带过来了,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五条悟拎过盒子,这盒子雕刻得精緻又漂亮,像是盛放了机密文件——但是只有五条悟和睦月知道,这里头只是一盒子糕点。 他想了想,又把盒子还给了她,弯腰小声说:「你到我房间里去,等一下我带你出去玩。」 睦月愣了一下:「你房间?」 「嗯,我找人带你过去——拿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难不成你喜欢跟她们待着?而且书房可是那群老傢伙的重地,我不想听他们唠叨。」 他有理有据,睦月松开紧皱的眉,点了点头:「那好……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在开会吗?出去玩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嘘,小点声啦。」年轻的五条家主竖起一根手指,眨了眨眼睛,「这里太闷了,好不容易才来个人陪我。而且你对京都不熟悉吧?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虽然说着「小点声」,但实际上自己的音量不加控制,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没想到五条先生是这么孩子气的一个人。 星野秋在心里想,原来他也会对这样的会议感到不耐烦啊?不过她也该看出来了,这位先生对待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态度都是散漫的,看上去并不重视一样。只是这么说出来真的好吗? 星野秋环视周围,几乎所有的夫人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显露出一点不甘。她年龄尚小不能理解,可睦月却清楚。 这些人来到这里参加会议,向五条家表明忠心,在他的眼前费尽心思展现自己的价值,得来的却是「烦闷」两个字的评价。心有不甘,已经是轻的了。 年轻的黑发女子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递了过去,道:「你才要小声点吧?喏,给你两颗糖。」 她声音真的很轻,除了五条悟谁也听不见:「别人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呢,五条家主,你要权利,就不能冷落他们。」 五条家主撇了撇嘴。他抓住她手里的糖,拖着调子说:「我知道啦,好唠叨啊睦月老师——」 「找人带我过去吧。悟。」 睦月老师笑着说,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五条悟叫了一个人过来,把睦月交代给他了。随后他又迈着和来的时候一样的步子,从待客厅回到了会议室。 星野秋想,那个漂亮的姐姐,是老师吗?东京都立的老师?能让五条家主露出那么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真是厉害啊。而且很温柔呢,是和妈妈不一样的温柔。 想要,成为像大姐姐一样的人! 年幼的小姑娘看了一眼身边身板挺直的母亲,说道:「母亲,我想进东京校!」 母亲扭过头来,沉沉地看着她,半晌倏地笑了:「好……」 她抬起手揉揉女儿的脑袋,沉重的心思旋转着。 正好,那位先生,现在正是东京校的老师。多一层关系,也许能够离他更近一点。 星野秋对自己母亲的想法一无所知,得到准许之后她欢天喜地,却在当天回家的时候目睹了一场暴行。 父亲将母亲打翻在地,扭曲着脸骂道:「个臭娘们,上赶着做五条家的亲家?自己是什么货色不清楚?小畜生什么东西不清楚? 你知道他们怎么说老子的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打算盘打得真响啊,五条悟你都敢盘算,他是你能盘算的?让你去舔他的脚你都没资格!」 第120页 声震如雷的怒骂声和压抑的啜痛呼声中,星野秋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看着,恍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即便是再过五十年,她也没办法成为睦月老师那样的人了。因为她不可能满怀温柔地去对待每一个人,比如说现在,她就想杀死自己的父亲。 她到底没成功,父亲是一家之主,实力虽然只是二级,却比他们强大太多。 而没过一年,外面就传来消息,五条家有了家主夫人,母亲平白挨了一顿打。 得知消息的时候,母亲略有怔楞,却没说太多。星野秋看她垂下眼帘,便又知道母亲的算盘打了起来。只是这回不知道要接近的是五条家主,还是五条夫人。 五条夫人不是大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她来自民间,身份低贱。五条家中有过半数人反对这门婚事,五条先生却将桌子一踹,冷笑着道: 「是老子结婚,管你们屁事。再多说一个字,都滚下去和九支家作伴!」 九支家在一个月前被除名,除名的当天晚上,整个家族的财产被其余人瓜分。 他平常藉由五条家的名号做了太多坏事,一朝被弃,立即被环伺的群狼撕咬至死。 这话一出,做了亏心事的纷纷闭嘴,五条悟成功让家主夫人进了门。 婚礼大成那天,星野秋也在场。她不意外地看到穿着白无垢的那个人是当天她见过的那个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好看极了,她不化妆都好看,化了妆更好看,站在五条先生边上,一身素白穿出出尘的仙女样。 仪式繁琐无比,供奉神灵的动作来来回回做了好几遍,星野秋有些不耐烦了。但是她看见台上又换了一身衣服行礼的睦月,又冷静了下来。 按理来说,睦月才是最累的那一个。她要不停地换着衣服,不停地走动,一直站着,面带微笑。 因为此时此刻起她就不再是那个普普通通的睦月了,她是五条家主的夫人,是一个庞大家族的另外一个象徵。 婚礼很麻烦,但是星野秋没看见她表现出任何一丝不耐烦。细究下去,大概是有点喜悦的。 但是她到底是真喜欢五条先生,还是喜欢着那个位置呢? 星野秋一瞬不错地看着身着华服的女人,终于在新郎新娘进行交杯酒的时候发现了一点端倪。 交杯酒一共有三杯,每杯需要分三次喝完。这两人持杯的时候,眼神不小心碰在了一起。而就那一瞬间的事情,星野秋看见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眼睛里是稀碎的星光,满满当当的笑意。 退场后转地方进行会宴,五条悟和睦月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他们没坐在五条家的位置上,而是坐在了朋友那一桌。 那一群肆无忌惮地打趣着两个人,笑骂着五条悟把高专之花摘走了,五条悟纳闷地问高专之花不是他吗?然后被一群人用「你好不要脸」的眼神看了一会儿。 气氛相当融洽。和五条家的气氛截然不同。 在这热火朝天的氛围当中,睦月似乎有点事,正笑着起身,星野秋的母亲见状,摸了摸星野秋的脑袋,道:「还记得妈妈给你说过什么吗?」 星野秋当然记得。她脸上带起笑容,欢天喜地地去隔壁桌拉出来了自己的小伙伴,在大厅里畅快地跑了起来。 睦月走进洗手间,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来,正低着头擦着手。星野秋回头对身后扮演「诅咒之王」的小伙伴大声道:「呸!宿傩!你丧尽天良、为非作歹、不得好死!」 她说着一头撞在了睦月身上。女人被撞得后退了一步,她直接摔了个底朝天,懵然地看着天花板,心想,这人的底盘这么稳的吗? 心思还没绕完,她便感觉自己被拉了起来,睦月伸手在她身上拍了拍,把灰拍去,浅笑着问道:「没事吧?」 她身上一股清淡的甜味,像是蛋糕的味道,又像是一股花香。 星野秋嗫嚅着说:「没、没事,夫人,你没事吧?」 睦月有点不习惯地眨了眨眼睛,星野秋注意到她耳尖红了点,粉粉的,很是好看。 「我自然没事啦。」夫人说,她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放进她手心里,「但是在这种人多的地方还是不要跑来跑去吧?很容易撞到人的。而且呀,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某些人可不会很好说话,要是借题发挥就不好了……好啦,去找你妈妈吧。」 「谢谢……」星野秋往前走了两步,「五条夫人。」 五条夫人笑了笑。 第64章 番外·星野秋(二) 五条家主脾气不好,这在五条家有目共睹。 星野秋小学的时候曾经目睹了一次家主大人大发雷霆,坐在下首的附属皆惶恐不安、冷汗连连。他们伏趴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求家主息怒,三思而行。 家主大人的回答是踹飞了一张桌子。 他踩着那个人的脑袋,几乎成了一个恶毒而冷漠的反派,沉着声音不紧不慢地说: 「是睦月脾气太好了所以让你们长了胆子?趁我不在动手?嫌命长了?嗯?」 他踩在那人头上的脚不住地施加力道。直到把人踩进地里,头破血流,断了舌头,才收回脚。向来精緻贵气的眉眼在天光下显得十足十的暴虐,就像是个疯子。 疯子慢条斯理地踱步在所有人身边,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地说:「都去查是谁动的手,谁查到,谁就能有享有那个人百分之三十的财产、权利、人脉。 第121页 当然,为了防止你们随便抓人来充数,或者是敷衍了事,欢迎相互举报。举报者另有奖励。」 他双手放在高专教师统一服装的口袋里,脸上露出一个看上去与平常别无二致的笑容。 但没人敢信他现在的心情和平常一样。星野秋安安静静地跪在角落里,额头抵着地,头一次没有在心里怒骂这繁文缛节。她只是有点想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 那一年睦月以身作局,身受重伤,躺在病床上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里五条家人人自危,全族上下死寂一片。 后来睦月重新回归,不得不说,基本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比起阴晴不定的五条家主来说,态度平和手腕强硬的五条夫人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这样的事情之后还发生过一次,那一次造成的情况更为恶劣,只是与五条家无关。 睦月仍旧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甦醒之后。就像是被夺权了一样,失去了对五条家的掌控能力。 她不再出现在每月一次的家族会议上,取而代之的是五条悟。她也不再随便出门,出门必有五条悟陪伴。 星野秋问过自己的母亲,夫人是怎么了? 母亲回答道:「受了伤了。」 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伤。星野秋想,不然为什么家主大人会限制她的自由。 夫人和家主在某些地方是有通性的,他们都是随心所欲的人,仅凭自己的喜好前行,不在乎对自身造成的伤害。而比家主大人更为疯狂的,是夫人每每孤注一掷的决定。 星野秋眼见着她做出过许多令人幸灾乐祸的决定,大家都认为她这次一定会亏了,但是没有一次,没有一次她亏过。 但是这一次睦月大概是玩脱了。 星野秋想,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她落下一身病根、失去了五条家的控制权、人身自由被控制,一无所有。 星野秋因此很久没进过五条家。 她后来进了高专,在心理诊疗室里看见了睦月。 那是她刚入学的第一天,五条悟带着她熟悉校园,在最后的时候带她去了心理诊疗室。 年轻的白发教师不紧不慢地敲了敲门,没得到里面的应答,便推门走了进去。 时值樱花满天飞的春天,飘窗上铺着细软的白色毛毯,阳光温温柔柔地穿过飘窗明净的窗户,落在靠着玻璃睡着的女人身上。 她黑发黑眼,面容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岁月无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她又瘦了。清瘦的,露出来的手腕细细的一截,骨骼清晰。 初春的阳光眷顾着她,落在她身上,笼了一层温暖的绒毛。 她大概是看书看到一半睡着了,手边还放着一杯热牛奶,膝头上一本敞开的书,头发丝细细软软地垂在肩上,和她人一样。 五条悟笑着回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走过去,熟练地把她那本看了一半的书拿下来,放好书籤合上,然后抬手将她抱了起来,转身送进了诊疗室附带的小房间。 他将睦月放在床上,扯过一层轻薄的毯子给她盖上,然后弯下腰轻柔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五条悟站直身子,走出房间,合上了门,对目睹全过程的星野秋说:「好啦,我们走吧。」 星野秋弯起眼睛,点了点头。 睦月在学校里的日子相当乏味,整日除了看书就是睡觉,偶尔和学生们同事们说说话聊聊天,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如果是星野秋的话,她过了一年这样的生活就要发疯。可睦月淡然地生活了很久,从没有抱怨。 她似乎一直是这样的人,善于从各种悲观的事情里找出乐观的点子。 让人觉得和她靠在一起就会很舒服。哪怕永远永远不说话,也都知道当你抬头的时候,她会对你露出一个笑容。 星野秋每次出完任务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东西,衣服、饰品、零食、漫画,她总是笑着说声谢谢,然后星野秋在下次看见她的时候,都能在她身上发现自己送出去的那些东西的影子。 发卡、手鍊、香水、在看的漫画、在喝的饮料、外穿的衣服…… 这样的一个人,谁会不喜欢呢?也难怪家主会将她当成珍宝一样对待,她太温柔、太轻,像一次春天掠过草原的风,有形无痕,怎么也抓不着。 因为进入心理诊疗室的次数太频繁,她总能碰上一些尴尬的画面。有的时候看见了好玩的东西想要和睦月分享,她兴沖沖地从教室跑进心理诊疗室,结果一推门不是发现自己那热衷于偷亲自家夫人不准别人说的的青年教师又在偷亲,就是发现他靠着睦月睡得正熟,而睦月抬头看向他,笑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都那么喜爱对方,所以让星野秋每一次看见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 她受这对夫妻折磨四年,毕业之后成为了一名咒术师,有空的时候就会来高专看看。 看看自己仰慕了多年的人,吃吃狗粮,慰藉一下自己看多了丑陋咒灵而蒙受伤害的内心。 十有八九仍旧会碰上那些看过无数次的场面就是了。 星野秋也曾问过五条悟:「为什么总喜欢悄悄地亲?」 他们两个人都清醒着的时候,明明很亲密,却总是略有距离,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五条悟又一次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笑着说:「因为不能让她发现,我比她想得还要爱她。我在诅咒她。」 第122页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他悄无声息地封锁她的行动,出于为她好却也是满足私心的想法将她禁锢于这片天地,长久以往地看着他,接触他,以至于爱上他,接纳他。 他有的时候也会疑心她喜欢自己。毕竟她那么纵容,毕竟她当初爽快地应下了他的请求。 可她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平静。可她看人的时候无论是谁都那么温柔多情。 他想要诅咒她,永远不要爱上别人。如果一定要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只能是他。 五条悟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这么想。 星野秋也这么想,那睦月大概是,心甘情愿地被他所诅咒着的吧?并且会感到愉悦的吧?毕竟咒术师都是这样自私又偏执的人啊。 一八年的时候,她突然听闻消息,睦月的身体恢复了,又开始进行战斗了? 而即便是身在国外,她也想要回去看看,看看那人是不是一如当年她见到时那般板正精神,眉梢眼角全是纵容的宠溺与温柔。 她在圣诞节之前回去。 这两个人还留在高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比以前更加黏糊了。星野秋和睦月聊天的时候,两三次看到五条悟突如其来的偷亲,对上她无语的眼神,还要狡黠地笑笑,光明正大又气人地多亲一口。 真不要脸啊。 星野秋心想。这傢伙是不是越大越不要脸?还是说,他被发现了?破罐子破摔了? 但是看着他们,她就觉得很快乐。 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感情,相濡以沫、相守到老,平平淡淡,温柔如水。 将对方变成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轻轻碰一碰,都觉得心痒难耐。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