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孤生竹》 第1页 [穿越重生] 《冉冉孤生竹》作者:玄宓/玄米茶皇后【完结】 文案: 李冉冉武侠穿越心得—— 如果上苍再给我一次穿越的机会,我会说八个字:珍爱生命,远离妖孽。 希望大家认真的看一遍文案——首先要弱弱的说一句:这是一篇伪武侠,童鞋们不要被开头迷惑了…… 这是一个狗血中带有彪悍,猥琐中带有激情的故事…… 关于某个神经质的小妞穿越到武林之后的囧事... “老娘不是炮灰!老娘不是万年!”她本来很想这样高声叫嚷,但一遇上江湖中的刀光剑影就立马偃旗息鼓,从此以后心中惟一的愿望便是——高高兴兴吃饭,平平安安睡觉。 ...估计广大女生都会萌的男主类型...请带好避雷针...祝大家看文愉快,笑眯眯 =^_^= 最后严肃的提醒:本文女主较无能,较炮灰,较自私,较无耻……要看万能女主或者玛丽苏圣母的请绕道……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阴差阳错 神器血牙 残阳如血,已是日落时分。 流水潺潺,竹林深深,本是清雅秀绝之地,却教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硬生生破坏了景致。地上尸首遍布,大部分 身首异处,面目扭曲,死相极其恐怖。 隔着已被鲜血染红的小溪,有两队人马正在对峙,人数却形成了极大反差,一方十来个人,身着白衣,个个都挂了彩,面上是隐忍的惊惧之色。此刻,领头的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微颤的手按在剑鞘上,一脸紧绷,如临大敌。另一边,红衣少年冷冷驻足,嘴角含笑,手指莹白如玉,反覆擦拭掌心间通体碧绿的竹箫,眼瞳漆黑如墨,漫不经心瞥过对面的人,“还是不肯交出千决心法?” 语气淡淡,听不出一丝威胁之意,对面的众人却不自觉齐齐向后退了一步。他又轻笑:“原来崑崙殿全是一帮鼠辈,秦无伤呢,是不是知道我要来躲起来了?” 半晌,后方的一个妙龄女子终是忍不住,挥剑相向:“段离宵你这个魔头,不准你侮辱师尊!”说罢,跃身向前刺去,一旁众人因为一时情急,拉不住她,只好站在原地干瞪眼。 银光一闪,女子身形一晃,继而软绵绵倒到了地上,寸长利器从她额间钉入,众人再一看,只见其圆睁着双眼,面目扭曲,竟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为首男子心生不忍,别过头去,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他的怒气,“千决心法是武林圣物,怎可交于你这等败类!今天你如此诛杀我崑崙弟子,我们定要你血债血偿!” 段离宵眯了眯眼,黑眸里已是满满的不耐烦,“找死!”长袖一挥,一旁竹叶纷纷落下,他手腕一翻,再一推,原本已无生命的叶片化作暗器,速度极快,直逼众人咽喉。 谁都没料到他的武功修为竟已达到暗器信手拈来的程度,崑崙一干弟子全都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时却已来不及抵御,眼看就要丧命。 危急之间,忽然大风骤起,突如其来的气流将冲劲消去了大半,化作暗器的叶片顿时失了准头,晃晃悠悠飘到了地上,众人抬头,见一老者鹤发童颜,一脸肃然正气,负手立于竹林间, 崑崙弟子大喜:“师叔!”,纷纷围绕过去,老者略一摆手,示意无需多言,转而面对段离宵,“段庄主此番大动干戈,实在无谓,千决心法乃我派受武林同盟所託特为保管之物,怎可随意交于他人,今日你若执意强取,就先过老朽这一关。” 说罢,抽出腰间银,双目灼灼,看向段离宵。 后者微微一笑,抚过碧箫,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纤细手指滑过之处,原本碧绿的色彩竟转为银白,待到他手再度移开,那箫竟已变成一柄通体雪白的剑,他手腕一抖,剑身陡然加长,隐隐泛着寒气。 老者脸色一变:“血牙!这……怎么会……” 段离宵兀自笑的优雅:“无彦长老好眼力,没错,这就是血牙。” 神器血牙,外形为箫,需要极强内功才能驾驭的宝物,取人性命却能滴血不沾,故而得名。传闻此剑已失踪数百年,当年铸剑师邱翰墨耗尽毕生精力,铸成血牙,然后孤身一人,于中秋之日挑站六大门派的高手,六战全胜,从此名闻天下。可随后邱翰墨就从江湖中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带着那把血牙也不见了踪迹。 关于这段渊源,无彦是清楚的,可为何这把剑会在段离宵手中,真真是教人想不通。此人武功造诣本就极高,年纪轻轻修为已凌驾于众人之上,放眼江湖怕没几人是他对手,若再加上血牙……他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嘆了口气,看来此战胜负已分。 瞥一眼身后满脸信任表情的弟子们,无彦终是不忍他们跟着自己丧命,眼下掌门正在闭关,自己若倒下了,崑崙百年基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略一沉思,他再抬头时又是一脸沉着,捋了捋花白长须,直言道:“段庄主若真想要千决心法,何不等到下月武林大会,选盟主之余我崑崙还会将心法转交给少林保管,届时心法下落已不属本门职责,相信以段庄主实力必定是如探囊取物。” 闻言众人一脸诧异,不明白向来嫉恶如仇的无彦长老为何要引狼入室。 第2页 段离宵黑眸紧盯着无彦长老,仿佛想从其脸上看出点破绽,后者嘆气:“段庄主何须怀疑老朽,比起千决心法,老朽自然更看重崑崙众多弟子的性命。实不相瞒,心法其实就在坤虚山崑崙殿,段庄主请便。” 坤虚山,以奇门遁甲闻名,过百步就有一机关,险要重重,乃是崑崙历来筛选掌门的地方,山势越高处则越危险。数百年来,也有不少侠士满腔热血想要挑战,可要么半路而返,要么有去无回,久而久之,这座山已成了危险的代名词,除了历届掌门,无一人敢再上山,将心法置于山顶崑崙殿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完全杜绝了江湖宵小的觊觎。 段离宵收回血牙,轻笑:“长老这般坦诚相告,段某人铭记在心,先前诸多冒犯了”说罢,也不顾众人反映,拂袖离去。 崑崙一干弟子看着眼前同门师兄弟的尸首,悲从中来,这个丧尽天良的魔头,今日夺去数十条人命,轻描淡写一句冒犯就过去了,竟无人制的了他吗? 先前的领头男子一脸忿忿不平:“师叔,徒儿不懂,你为何要告诉他心法的下落……甚至还要纵虎归山?” “如今你们师尊正在闭关,还是不要和莫离山庄正面为敌的好” “可是这样,倒教那魔头小瞧了去,还以为我们崑崙怕了他们!” 无彦不语,转身看向落日,心里百转千回,万般苦涩,看来下月武林大会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初遇祸水 半山腰处,一红一白的身影在这绿意盈盈的林间格外显眼,身穿白衣的少年走在前边,不时有暗器之类的袭来,少年身法敏捷,招式灵活,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后边的人突然间停下,少年疑惑的回头:“主上,怎么了?” 段离宵侧着头,眼神闪烁不定,“破军,有没有听到人的声音?” 名唤破军的少年愣了一下,随后答覆:“没有,这坤虚山除了崑崙掌门秦无伤之外,怕是不会有其他人的。” 段离宵笑笑:“也对。”转身走到破军身侧,“再往上就是离人阵了,你在这等着吧,我自己上去。” “是。”破军拔剑插入土里,顺势盘腿坐下:“属下就在此恭候主上。” 这时又有一模糊的声音传来,隐约能听出是个女人。 两人全都听见了,均是一愣,破军迅速站起,诧异的道:“主上,这……” 段离宵微微蹙眉道:“果真有人。”视线掠过身旁的少年,又复而开口:“你还是在这等。” 语毕身形一闪,便不见了人影。 . 树木繁茂,翠竹成阴,鸟鸣声清脆悦耳,和着不远处的潺潺流水声,叫人心醉。 李冉冉坐在地上,瞪着眼前这片美景发呆,她已经苦思冥想了好久,久到连前一晚宿醉带来的头疼都消逝可仍未想出答案,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一遍遍的回忆,却始终理不清头绪,依稀记得昨晚死党失恋陪她喝了许多,可接下来的事就完全没了印象,醒来的时候发现脑门上开了个小口,却摸不到血,一切都诡异的很。再次探探周围,她确信从未来过这边,于是更加纳闷。 难道是……哪个朋友的恶作剧?她伸长脖子往山下望去,一片云雾缭绕,摇摇头,有谁会这么无聊把她背到海拔这么高的地方来。那么就是自己梦游了,囧……这个可能性更低,连一百公尺都要跑到二十秒以后的人,你能指望她爬山么? 更要命的是,手机没信号,她刚才准备去前方探探路,却异常郁闷的发现周围布满了陷阱,而且全是相当要命的专业级机关,转瞬之间便能轻取人性命。 于是在做出种种猜想均被否定后……那么好吧,尽管她不想承认这么荒谬的事情,但拜各种小说所赐,她仍然很狗血的怀疑自己穿越了。 眼下这种状况除了求救怕是别无他法,她放开嗓子叫嚷,长长的尾音在静谧的山林间不停回荡。 话说回来,李冉冉本来是抱着侥幸的心情喊救命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英雄救美。 重点是,这英雄还是个绝世美男。 晨光里,红衣少年乌发如墨,眉目如画,眼神妖娆,定定的看着她。 死党包依依同志曾经说过,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yy美男乃是每天必须做的功课。李冉冉深得其教诲,孜孜不倦的贯彻着这一方针。 只是,她素来有贼心没贼胆,此时碰上如此绝色,也只略略瞟一眼,不敢在那张妖孽的脸上多做停留。 少年缓缓走近,李冉冉大惊:“别乱动啊……小心!!!” 利箭势如破竹,夹带呼啸而来的风声,迫在眉睫的危险。 李冉冉赶忙闭上眼,不忍看到一代美男就这样香消玉殒。过了片刻,不见声响,她略略睁开一条缝。 精緻的脸庞陡然在她面前放大。 极为年轻的面庞,看起来或许比她还要小,皮肤白皙,光滑如缎,那双眼极为出色,眼角微微上挑,长睫浓密,眨眼的时候就像小扇子似的,看的李冉冉心痒痒,真想伸手去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美色当前,她很没出息的结巴了:“我……我……” 第3页 少年微微皱眉,自发接过话:“你是何人?” 李冉冉自觉羞愧,清清嗓子,伸出手:“我叫李冉冉,你好。”手在半空停了许久,她悻悻的收回去,心想美男总是骄傲的,摸摸鼻子,又道:“请问你怎么称呼?” 疑惑表情一闪而过,他只是一味的盯着她,并未作答。 李冉冉被他看的发毛,不由暗自揣度来人的身份,身上衣襟虽然样式简单,但布料一看便知上等,撇去那张祸水脸孔不谈,眉宇之间满满的张扬与桀骜已泄漏他的性格。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人必定不是什么忠良之辈,说不定就是个大反派…… 段离宵盯了她半晌,突然伸手圈住她手腕。 李冉冉只觉腕间一阵剧痛,下意识开始挣扎,无奈成效颇微,犹如蚍蜉撼大树,对方甚至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低下头自顾自的想心事。 段离宵黑眸一眯,心中越发奇怪,这个女人脉象羸弱,显然不会武功,可她竟然毫发无伤的上了坤虚第九界,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厢李冉冉正涨红了脸想要摆脱那只手,大怒:“你放开我!” 段离宵却突然收手,似笑非笑:“你胆子倒不小” 李冉冉低头看手腕,已是青红一圈,暗暗心惊,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果真彪悍得很……转念一想,自己孤身一人穿到这莫名其妙的时代,既无美貌又无可防身的武艺,怕过不了几天就得惨遭非命,不如跟着眼前的人,先混口饭吃才好。于是陡然换上献媚的嘴脸:“大侠果真天生神力,小女子钦佩得很。” 段离宵怪异的瞅她一眼,闲闲发话:“你是怎么上来的?” 李冉冉开始痛苦的咬手指,这个问题俺自己也困扰很久了,最后她指指天空,“上边掉下来的。” 气氛突然变冷。段离宵眼里开始闪现莫名光芒,指尖微微用力,握紧血牙,这个女人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戏弄他,这般胡言乱语。 李冉冉这才注意到他怀里通体碧绿的竹箫,映着那双青葱纤长的手,分外好看。抬头瞥见对方一脸隐忍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自己言语里的错误,于是慌忙改口:“其实我是被人暗算才扔到这儿的,我一醒来便头疼的紧,以前的事情全然不记得了。”瞥见对方满脸的怀疑,她又拨开头发,指指自己的脑门子:“你看这,看到没?我真的磕到脑袋了……” 段离宵眼中光亮一闪而过,随即轻笑:“没有过去的人,倒有些意思。” 这时忽而传来声音:“主上。” 李冉冉惊讶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破军,白衣少年衣衫飞扬,如轻雪一般缓缓落在地上。 段离宵狭长的眼眸瞥他一眼:“不是叫你候着的吗?” 破军撩开衣摆,单膝跪下,清俊的脸上满是忧虑:“属下见主上迟迟未归,担心……” “罢了,天色已晚,这离人阵一入夜就难破了,先回庄吧。” 李冉冉已经在一旁看傻了,平时电视上武侠剧看了不少,没想到还真碰到这种雷同的剧情。眼睛扫过毕恭毕敬的破军,又看看气定神闲的段离宵,决定下猛料,她可怜巴巴的瞅着段离宵:“小女子如今孤身一人,全然不知将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还望大侠收留,来世必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报大侠今日之恩。” 段离宵却突然笑了,笑容异常清澈,眉宇间掩不住的清雅绝伦。 李冉冉杵在原地,一脸期盼的看着段祸水,后者但笑不语,她心里七上八下,等了半天,他终于开口:“破军,扛上,走了” . 清澄如镜面的湖泊,映着满天星斗,绚烂到极致,偶有微风吹过,湖面上熠熠生辉,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湖畔开满未知名的粉色花朵,花瓣呈泪滴状舒展开来,露出珍珠白的花芯,迎风而立,摇曳生姿。 太美了!李冉冉尖叫一声冲上去,腿刚迈出,有硬物击中腿弯,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回头看见破军手中拈着石子,大怒,老娘一路被你当麻袋扛回来,眼下还要给你行大礼?无奈人在屋檐下,她憋着一口气,在地上忿忿不语。 破军满脸歉然:“小姐勿恼,此花名为醉绮罗,剧毒,闻香而致命,七步之内伤人心肺,三步之内必死无疑。” 李冉冉满脑门黑线,差点忘了这里是武侠世界,什么天花乱坠的事都能发生,僵硬的转过脖子,她望着那片梦幻花海,大嘆可惜。 眼角瞥到红色身影缓缓融入花海,她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急忙拽住破军的袖子:“你看你们庄主……他不要命了啊?” 破军但笑不语。 粉色花海里,红衣少年静静驻足,月华如水,流泻一身,他半垂着头,手指温柔抚过花瓣。这是怎样的画面,竟美好到有些不真实。风吹起他未束的墨发,掩去他的面容,这一刻虽看不清他的表情,李冉冉却突然感觉到了他的悲伤。 留意到她的目光一直围绕在那片醉绮罗上,破军略微迟疑下,便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递给她,“小姐若真想亲近此花,吃下清心丸即可。” 李冉冉看着对方摊开来的手心,却迟迟不肯去接,一个劲的怀疑会不会有毒。 第4页 像是看出她的迟疑,破军取过自己掌心的药吞下,对她眨眨眼,随后又倒出一颗递给她。 看着他清澈的目光,李冉冉大窘,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去,这下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屁颠屁颠的跑到段离宵身后,对方头也不回:“你倒是厉害,这么快就骗到了清心丸。” 李冉冉大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骗了,姐姐这是人缘好,无奈此刻寄人篱下,只好瞪着他的后脑勺解恨。 空气中隐隐的花香,沁人心脾,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语。 爬山风波 李冉冉挪了挪步子移到段离宵身畔,望着眼前映着漫天星斗的湖面不由自主道:“好美的景致,就如仙境一般。” 段祸水倏然转头看她,漂亮的黑眸缓缓眯起:“知道这湖叫什么名字么?” 李冉冉摇头。 他开始微笑:“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李某人竖起耳朵:“叫什么?” 他伸手一指,前边花海顿时开了一条岔,中间孤零零的立着一座碑,上边是硃砂描刻的繁体字。李冉冉端详了半天,才看出“断魂湖”三个字。 变态!这名字哪里好听了,她瞪着眼前的美男,一脸不苟同的表情。 段离宵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说下去:“知道这醉绮罗为何这么美的原因么?” 我怎么会知道!她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段离宵歪着头,也不说话,眼神锐利的盯着她。 李冉冉屈于淫威,只好装出一脸好奇样:“为什么啊?” 对方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因为我用了最好的花肥。”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向前方。 李冉冉满脸问号,实在搞不懂此番对白有何用意,刚想问破军,头一回却发现他已不见了人影。她往四周扫了一圈,都不见破军,一慌,扯住他的衣袖:“你的属下不见了!” 段离宵皱眉,不露痕迹的摆脱那只手:“他已经回庄了。”目光仍是定定的注视着前方。 李冉冉只好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一座巍峨的大山,原先被湖泊和花海吸引去了目光,倒也未加留意,此刻看来,这座山高耸入云端,山壁陡峭,峰峦雄伟,实在是颇为大气的磅礴之景。 她跟着一同观赏了片刻,顿觉无聊,悻悻道:“什么时候能到你家?” 他淡淡道:“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面前山壁突然裂开一个小口,李冉冉目瞪口呆的看着从里面飞出两个黑衣人,衣襟飞扬,姿态优美,缓缓落于他们面前,齐刷刷跪下:“恭迎主上回庄。” 顿时暴寒,转过身默默翻个白眼,好烂俗的台词…… 段离宵也不说话,扬扬衣袖,示意两人起来。 两人这才注意到段离宵身侧的女子,见其一身短衣短裤,大截肌肤暴露在外,顿时略显尴尬,迅速别开眼,不敢再看。 李冉冉暗自好笑,还没穿吊带呢,就把你们这两个封建小青年吓成这样了。反观段离宵,一脸视若无睹的模样,镇定得很。再次感嘆一下,果真当人家领导的,就是不一样。 “青玉回来没?” 其中一人走上前,回道:“回禀主上,青玉他任务失败,现在正押在水牢里。” 段离宵淡淡道:“还押在水牢做什么?” 那人闻言把头垂的更低:“那……主上的意思……”声音颤慄,强忍的恐惧。 段离宵轻笑,随口道:“埋了吧。” 眼神若有似无的飘过那片醉绮罗。 李冉冉瞬间毛骨悚然,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把人活埋了做肥料,这位仁兄实在太彪悍了。 段离宵突然侧首看她:“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李冉冉吓得直点头,暗自叫苦,摊上这么个变态的主,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四人走至山前,李冉冉开始瞪着那道离地至少有五层楼高的门发火,好好的庄园非要把门开在这么高的位置,这不摆明了看不起他们这些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么? 段某人摆摆手:“你们先上去” 两个黑衣人足尖一点,顷刻便已到达目的地。留下李冉冉一脸羡慕的站在原地。 黑眸滑过笑意:“你呢?” 李冉冉此刻看着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怎么瞧怎么觉得不顺眼,赌气道:“我自己爬上去。” “好” 再抬头,红色身影已然站在了那山壁上。她顿感无力,这可真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段离宵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道身影以龟速缓缓上爬,唇边笑意愈来愈浓。 夜色加深,风越来越大。 李冉冉象只壁虎一样紧紧贴住山壁,攀住突出石块的手开始发抖,虽说以前玩过攀岩,可那是在有保护措施的前提下,现在她只要一瞥到下边她就头晕眼花腿抽筋。不玩了,于是,某人开始放声尖叫:“我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我有恐高症,救命啊!!!” 声嘶力竭的喊了好一会,没人来救她,当然,她也没掉下去。 段离宵好整以暇的换个姿势:“怎么还没掉下去?” 李冉冉大怒:“我掉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变态! 第5页 段离宵眨眨漂亮的眼睛:“我喜欢看别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有趣。” 李冉冉无语,此人已经变态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又坚持了一会,她绝望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干脆摔下去,也许会再穿回去也说不定,想到这,她突然勇气倍增,老娘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 闭上眼,她缓缓松开手,身体不断下坠,耳边满是呼啸的风声,灌得她耳朵生疼。 也罢,这样去了也好。意识一放松,连日来的疲惫便涌上来,她只觉有东西缠上她腰间,却再无力气查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熟悉的街道,这是回家的路。 街上雾蒙蒙的,并没有多少人,她也不以为意,怀着虔诚的心一步一步往前走,满心欢喜,终于,可以回去。 门没有锁,她轻轻推开,如往常一般的欢快语调:“妈我回来啦!” 一屋子的人,压抑的气氛,没有人回头,亦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一愣,惊奇的发现平时不常联繫的亲戚都在,此刻他们一脸哀戚,正围着她的父母。 不祥预感陡然升起,抬头,她赫然发现客厅中央挂着巨幅的黑白照片,相中的女子巧笑倩兮,惊人的熟悉,分明便是她! 扭头看着双眼通红的父母亲,她杵在门边,艰难的开口:“我回来了……听见了吗?” 仍旧没人作答,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想要触碰母亲,却惊恐的发现手指毫无障碍的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仿佛瞬间血液就凝固了,她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漫天遍地的晕眩感盖下来,她终于崩溃,站在原地又哭又叫:“爸妈你们哭什么,你们看看我,我没死,我还好好的,你们看,你们看啊!” 有亲戚上前,拍拍母亲肩膀,安慰道:“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让冉冉安心的走吧” 她满脸不可置信,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房间,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 . 这不是真的!!! 猛然翻身坐起,李冉冉冷汗涔涔,满脸惊慌,是梦,原来是梦。 她一脸心悸的揪着衣襟,扭头却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那双眸子的主人好面熟,她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突然反映过来:“破军?” 对方含笑点点头。 试探性的开口:“我……没摔死?” 破军怔住,随即调皮的眨眨眼:“难道小姐以为此刻在和牛头马面交谈么?” 李冉冉扑哧笑出声来,原来古人也有如此风趣幽默的,不甘示弱的顶回去:“牛头马面哪有公子你生的俊?” 少年顿时红了脸。 李冉冉默哀,代沟啊代沟,果真还是开不得玩笑。 顺手倒过茶递给她,破军询问:“小姐做噩梦了?”, 她接过,感激的笑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不提了……我昏迷多久了?” 少年脸上立马呈现不自然神色:“已经三天了,其实……“ 吞吞吐吐,必有隐情!李冉冉摆摆手:“有话直说,无妨。” “小姐可还记得服下的那粒清心丸?” 李某人脸色一变,“有毒?” “自然无毒,只是……” 李冉冉心急,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嘛!挤牙膏似的,你以为这是说相声还留包袱呢? 小心肝颤啊颤,她弱弱的问道:“只是什么?” “清心丸是用来解醉绮罗的毒性的,加入了不少特殊药材,习武之人吃下并无大碍,可在下一时疏忽,并未确认小姐是否习武,所以……” 瞥见李冉冉满脸焦急,他面有愧疚,继续说下去:“普通人吃了会产生幻觉,而且是心底最可怕最恐怖的景象。通常入睡时会随梦境产生。” 略略松了一口气,李冉冉擦擦冷汗,“那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 “五天左右。” “有办法么?” 破军摇摇头。 nnd,每天做这种梦要折寿的,李冉冉咬牙:“那我不睡了还不成么?” 破军苦笑:“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顿了顿,他认真的盯着李冉冉:“小姐这几天没事别出房门,明天我再派人过来伺候。” 李冉冉咬着手指头,一脸郁闷。 . 还有最后一个夜晚,熬过去就解放了! 已经一天一夜没阖眼的李某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角含泪的鼓舞自己…… 睡意源源不断涌上来,她迫于无奈,打了盆冷水,把头埋进去,藉以清醒清醒。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 李冉冉大惊,不自觉呛进了好几口水,想要起身,无奈后脑勺被人压住,动弹不得。来人气力极大,她双手在身后乱挥,却被那人点了穴道,顿时无力,软软的把头垂在了水盆里。 肺里空气越来越少,像要炸开似得,无法想像的痛苦,她紧闭着双眼,这一刻,生不如死。 敲门声突然响起。 同一时刻,黑影从窗口掠出。 久久不见人来应门,一推开门,破军一惊。赶忙拎出李冉冉,后者瘫软在他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头发上全是水,好不狼狈。 第6页 “发生什么事了?” 李冉冉有气无力的张张嘴,随即又闭上。破军瞭然,解了她的穴,扶到椅上,“小姐可是被人偷袭?” 她点点头,苍白的脸上全是惊魂不定。 “可曾看到来人面貌?” 李冉冉摇头,突然眼神一亮,从手心上捻起一根头发:“你看!”确切来说,这是一根红色的头发,极长极软,妖冶的色泽,泛着隐隐的光。 破军接过,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 李冉冉异常振奋:“你认识?”敢暗算你姑奶奶,丫今天非把你逮出来不可。 破军不说话,低头细细端详那根头发,突然站起身,“小姐就不要管此事了,我立刻多派两个护卫过来,你好好休息。” 说罢旋身出去。 留下李冉冉很是郁闷,装什么神秘,明明就知道那人,还不肯告诉她。心烦意乱之际,她把自己抛上床,不管了,老娘要睡了,管它噩梦春梦,统统放马过来。 新的一天 明媚的早晨,窗外喧嚣声渐渐清晰。 “我听陈叔说主上此番回庄还一同带回了个女子。” “莫要胡说!主上明明就……” “你知道什么!护卫们亲眼看到的。” “这……怎么可能!” “喏,现下我们便是要过去伺候她的。” “是个什么样的人?” “嘘……先进去再说……” 屋内,床上的人儿重重的翻了个身。头朝下,拿枕头堵住脑袋,可惜没用,噪音仍在继续。 没见过男人这么八卦的!!!李冉冉翻身坐起,顶着鸟窝头,面色不善的盯着刚好推门进来的黑衣八卦男a和b。 两人被她盯的心里毛毛的,端着铜盆和早膳愣在了门边。 眼尖的看到其中一人手中貌似有吃的东西,李某人顿感腹饿难耐,摇摇爪子,示意让两人进来。 “小姐醒了,先漱洗……” 目瞪口呆的盯着某女异常彪悍的抢过手中的早膳,八卦男a的后半句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五分钟后…… 桌上一片狼藉…… 两少年面面相觑,额角滑落冷汗…… 李冉冉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有失礼,好歹咱也是受过21世纪教育的人,怎么就跟个山寨头子似的……于是赶忙低下头做淑女状擦拭嘴角…… 两人反应过来,开始默默收拾碗筷。 这两人属于典型的见生人就装哑巴的孬种,刚才在门外的八卦劲一去不复返,此刻低眉顺目的样子叫李冉冉看了窝火。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个子稍微高点的那个应声道:“他叫书影,我叫琴读,我们都是主上派来伺候小姐的,以后小姐有什么吩咐都可以和我们说” 李冉冉不时拿眼睛瞟他们,自从穿到这个光怪陆离的武侠后,倒是狠狠的饱了眼福,之前属于领导阶层的段祸水先不提,这两个清秀的少年皮肤细腻,眼神清澈,放到现代也是个王子的主。再配上这么优雅的名字,书影琴读……身为女人的李冉冉又无耻的嫉妒了…… 半晌,她歪着脑袋闲闲开口:“书影琴读么?在我这边就唤你们为青菜萝蔔如何?” 桌前站立的两人顿时化作石雕,脑门上无数黑线。 “怎么?有意见?” “青菜(萝蔔)但凭小姐做主” 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却不敢反抗,李冉冉顿感心情大好,昨天老娘被人欺负了,今天就从你们身上欺负回来! “主上吩咐要是小姐醒了就带去大堂,小姐换过衣服就随我们去吧。” 说罢将一套叠的整齐的白衣放在床上,然后毕恭毕敬的退出,带上门,守在门外。 李冉冉的小心肝又开始打颤了,竟然完全忘了自己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呢,果真是一得意就忘形啊…… 门外有人催促:“小姐,好了没?” 认命的拿过衣服,胡乱的往身上套,这边的衣服竟没有古装片里的那么繁琐,简单的里衣和外袍,都是极好的料子,不染纤尘的白。 凭良心话讲,李冉冉不算漂亮,充其量也就清秀,但身段还是相当不错的,除了胸平了点。174公分的身高较寻常女子来说高了许多,但骨架子小,看起来完全不觉魁梧,双腿笔直,腰身纤细,再加上她本身皮肤极白皙,穿上这款飘逸的白衫竟也亭亭玉立,颇有些出尘的味道。 打开门,外边的青菜萝蔔均是一怔。 李冉冉面露得意,惊艷了吧? 两人不约而同指指她的鸟窝头,为难道:“小姐,这样去恐怕不妥” 大受打击,原来不是为俺的美貌所倾倒…… 拿过梳子,她梳顺了一头及腰长发,松松的系了根丝带就出门了。 青菜萝蔔也不以为意:“小姐请随我们来” 一路上美景不断,随处可见的精緻楼台,稍微走一小段路必有一处花园,里面开满叫不出名的妖艷花朵,香气却异常的清新,有点像段祸水身上的味道,不过显然浓郁了很多。 第7页 李冉冉有些心神恍惚,步伐渐渐慢下来,走在前头的两人发觉不对经,回头时发现她已朝着那大片的花海走去。 青菜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手势极快的在她颈侧按了一下,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却完全忘记刚刚的举动。 萝蔔站一旁笑笑:“小姐,这花不可多闻,会产生幻觉的” 这难道就是古代版的摇头丸?囧…… 三人转过长长的回廊,面前是一座造型古朴的建筑,风格与别处的奢华大相迳庭。 朱红色的大门前守着一个青衣男子,李冉冉再走近一些,忍不住哀嚎,怎么又是美男啊,都快审美疲劳了。 青衣男子面容较刚毅,稜角分明的脸,眼神冷冽,瞅着缓缓走近的三人不语。 萝蔔恭敬的弯下腰:“暗护卫” 男子不发一语,转身推开门,示意三人进去。 随后大门又缓缓合上。 又是一条走廊。 李冉冉心想,看来是个大人物,捅捅旁边的青菜:“他什么来头?” 青菜一愣,随后潜伏在心底的八卦症状蠢蠢欲动:“是主上身边的隐卫,武功深不可测。” “而且惜字如金,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萝蔔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补充。 “听说他从小就跟在主上身边保护了。” “而且……” “还有啊……” 李冉冉大翻白眼,她只是想稍微了解一下,这两人都快把别人祖宗十八代挖出来了。 说话间三人已耽搁了不少时间,萝蔔突然反映过来,推一推她:“糟了,小姐,快去吧,你穿过长廊就是了” 李冉冉犹豫:“那你们呢?” 青菜又开始装沉稳:“大堂岂是我们下人能去的地方。” 说完和萝蔔一齐退至门两侧,“我们就在这等着小姐。” 不算太长的走廊,李冉冉缩着步子,尽量拖延时间。 眼前是珍珠捲帘,泛着润白光泽。小样,真爱显摆。 顺了顺呼吸,她撩开珠帘,走了进去。 . 屋子里很暗,空气里仍流动着隐隐的花香。 刻工繁复的雕花玉窗将外头的暖日晴光掩去大半,丝丝洒在铺满五彩玛瑙的地面上,精緻的水红色纱帐挽束在宽大的白玉床两侧,段离宵斜倚在上面,襟口微敞,一头墨发散在身上,漆黑的眼瞳映着桌几上的七彩琉璃灯,乍一看,竟有些夺人心魂的意味。 身侧,有两个黑衣少年正动作轻缓的替他捶腿,他微微张口,立即有人将剥好的葡萄餵入他口中,他仰着白玉般的脖颈,喉结滑动的轨迹是不露声色的诱惑。 李冉冉垂下眼帘,珍惜生命,远离妖孽。 一片静悄悄。 半晌,段祸水侧了个身,状似不经意的歪头问道:“休息的可好?” 好你个头,一大早就有人在房门外唧唧歪歪。心里这么想,脸上已换上客套的表情:“好的很好的很。” 段离宵挥了挥手,身畔随伺的两个少年领命退下。优雅的打了个哈欠,他缓缓坐直身。 李冉冉一个劲的研究地上的装饰,这太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玛瑙该值多少钱啊,瞥一眼笑的高深莫测的段离宵,她咂咂嘴,败家。 下巴一凉,她一愣。 经典的调情姿势。 李冉冉抬眼,便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美颜,玉白手指暧昧的流连在她的下颚,带着渗人的凉意。 李冉冉瞪大眼:“你……你干吗?” 手缓缓滑落,在她脖子上停顿,段离宵淡淡的笑:“你到底是何来历?” 警声大作。李某人脑子里难得的清楚,他终究还是怀疑那番失忆的措辞了,怎么办,她不安的绞着衣摆,琢磨着怎样给对方一个完美的回答。 手指突然圈拢。李冉冉死命瞪着眼前依旧笑的无害的少年,拼命挣扎,无奈双方力气悬殊过大,她只能不停的用眼神表示恳求,不可遏制的想到前一天晚上那种窒息的感觉,她开始感到铺天盖地的恐惧。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挂掉的时候,他却突然收了手,李冉冉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脸后怕。 段离宵悠哉的踱步:“肯说了么?”顿了顿,又笑笑“不说的话也不要紧,就做成花肥好了。” 李冉冉头皮一炸,蓦然想起那片醉绮罗,活埋的滋味光想想便足以叫人毛骨悚然了,她可不愿意用一身皮肉去养活那变态的毒花…… 久久未得到回应,段祸水开始皱眉,漂亮的黑眸缓缓眯起。 李冉冉几乎是眼含热泪:“我真没骗你,我到现在还一直头痛,我真的失忆了。” “你又如何记得自己叫李冉冉?” 李冉冉一愣,这人真不好糊弄。如何解释呢?心一横,她捏紧拳头:“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答案只有这么一个!”来啊,有种就掐死我啊,大不了老娘再穿回去。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她伸长脖子挺直腰,兀自强装镇定。 等了半天仍不见回应,她偷偷瞥一眼段离宵,发现此人正一脸高射莫测的看着她,目光饱含深意,她顿时心惊肉跳,朝天竖起三个手指,“我发誓我骗你就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第8页 在古代发这种毒誓是很少见的,因为古人大多相信因果报应,可对李冉冉这个现代人来说,发誓只是一种确保对方信任的手段,在现代,只要她一说出“如果我怎么怎么我就怎么怎么”的句型时,她的朋友基本都是保持不屑的表情,硬逼她签下“如果再犯罚款多少多少元”此等条约才肯作罢。故而得知,对待李冉冉这种人,金钱威胁其实有效得多。 段离宵却果真并未追问下去,转过身,接过小厮递上来的白绸,闲闲的擦手。“那么你是打算留在山庄了?” 她一下子泄了气,低下头小声的问道:“我要是现在说要离开,行么?” 对方留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说呢?” 李冉冉耸拉着脑袋默不作声。 段祸水又躺回那张白玉床,“檀月,送李姑娘回去休息。”说完迳自闭眼,回复初见时慵懒的模样。 随伺在旁的少年缓缓站起来,低下头:“是” 可怕的批斗会终于结束了。回去的走廊上,李某人本想以热情的态度与檀月闲话家常,却在对方冷冷的目光下无奈地闭上了嘴。 不远处,青菜萝蔔正在翘首等待。 经过这次与大boss的对决,她突然觉得这两个八卦男万份的亲切可爱。 快步冲上前,她对着两个黑衣少年粲然一笑,回头道:“檀月公子,就送到这吧。” 三人回去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李冉冉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身旁白菜语气无限崇拜:“小姐好文采” “一般一般,中国第三” “何谓中国?” “……” 莫离山庄 很彪悍,这是李冉冉在这住满一个月之后得出的结论。 首先是性别问题,庄里大大小小三百来号人竟然清一色都是男的,她曾私底下问过青菜萝蔔好多次,没想到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坚持,每次都义正严词的告诉她这是禁忌,不可再问。害的她好奇心蠢蠢欲动却得不到满足,只能暗自yy…… 最另类的是,明明是一个山庄,里边却又分成了两部分,上次去过的大堂其实是作为类似中界的位置,而大堂的后边其实别有洞天,虽然她没有去过啦,但据可靠消息,那边是隐卫和死士的栖息地,包括刑堂和水牢也设在那处,李冉冉向来标榜热爱和平,自然对那些光听描述就觉阴森的地方很没有好感。 而她目前所居住地所属位置,也就是鸟语花香,颇为赏心悦目的光明一方,虽然它有个很雷人的名字叫做白殿,由此推出另一边的名字——夜殿。 没错,就是“夜店”!李冉冉很不想笑,但是她真的很佩服段离宵能想出这么有后现代气息的名字,实在是太太太bh了…… 说到人员问题,总结了一下,觉得以下十八字乃是最好的写照: 白殿的人,很傻很天真。 夜殿的人,很冷很暴力。 几乎所有的下人和各部门总管都住白殿,这些人大多热情友善,与李冉冉在现代接触的人无异,因此她差不多全混熟了,现在的生活条件已经完全超出了小康,向着流油水的方向大步前进。 . 午后,阳光透过树丛,落下斑驳的影子,李冉冉蹲在灌木旁,竖着耳朵听戏。 稚嫩的男声,略微带着哭腔。 “总管,我不想去夜店,我真的不想去,你派别人去好不好。” “唉,没办法,今日轮到你送饭,你就忍忍吧。” “可是……可是夜店的人好可怕,上次琴读哥哥才和我说过。我不要去……” 李冉冉抽了下嘴角,萝蔔这个死长舌,专吓小孩子,太不可爱了& “你不去谁去?这都是轮流安排的,再推脱就罚你这个月薪饷!” 哽咽的声音顿时大起来。 嘆口气道:“孩子,没人想去夜店,可是……” 李冉冉听到这,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都憋好久了,这夜店夜店的,听的实在太别扭了,清清嗓子,她跨步迈了出去。 黑衣老者一愣:“李姑娘。” “陈叔。”李冉冉点点头。 扭头看到站一边的小孩子,十一二岁年纪,红着眼圈流着鼻涕,哭的好不伤心,她同情心立马泛滥,心下一软:“姐姐帮你送吧” 小男孩眨眨此时仍然雾蒙蒙的大眼睛:“真的么……?姐姐真要帮我么?” 陈总管为难:“姑娘……这……” 李冉冉摆摆手,换上灿烂笑脸:“没事啦,不就送个饭吗,又不会少块肉。” 一只手拉住她的衣摆,她低头,看到小男孩红扑扑的脸蛋上闪现无比感激的神色,怯怯的开口:“姐姐真好,不过要小心……那边住了个很可怕很可怕……” “西华!不得放肆” 李冉冉被突然大声的陈总管吓了一跳:“陈叔怎么了?” “没……没事,小姐真要替西华去么?” 她笑着颔首,低下头,摸摸小男孩的脑袋,“你叫西华啊?” 第9页 “嗯!”他用力点点头,又踮起脚尖努力凑到李冉冉耳边:“姐姐一定要小心!” 李冉冉无语,这送个饭怎么搞的像上刑场似的…… . 去过厨房,端了食盒,眼下她站在回廊里,一脸犯愁,回想刚刚陈伯叮嘱的话,“姑娘穿过大堂,一直向里走,把令牌交给守卫,他会带你去暗门,送完就回来,切记不可逗留。” 心里一阵哆嗦,如果只是单纯的送个饭,没道理大家都避之不及呀,肯定有内幕,完了,这下真可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她垮下脸,暗自唾骂自己,装什么圣母,非要捨己救人,现在好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正犹豫间,后方传来脚步声。 李冉冉一慌,再不走就迟了,赶忙扔下食盒,正待逃命。 一只手将她拎了回去。 她回首,身后浩浩荡荡一大队人,看来刚开完小会。 红衣美男兀自笑的优雅:“来这做什么?” 李冉冉大怒,就算是你家的狗也不能拎来拎去啊,心下打定主意不说话。 段离宵瞅一眼地上的食盒,“不说话?” 仍旧不吱声。 “那以后都别说了,去陪醉绮罗吧。” 做花肥!!!她一下子白了脸,急跳脚:“我……我是送饭来的。” 黑眸微敛,他侧过头:“破军” 白衣少年上前道:“属下在” “暗门的饭菜平时是谁负责的?” “是白殿那边安排的人手。” 段离宵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陈总管让你送的?” 李冉冉低下头,嗫嚅着开口:“是我自己要求的。”顿了顿,突然想起些什么,她又一脸义正严词的道:“在你这白吃白住也不好,我不是那种人!” 段某人点点头,“既然你这么有心,以后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了。” 李冉冉欲哭无泪,挣扎了半天,憋出一句:“多谢庄主成全。” 段离宵凉凉的补充:“记得把食盒收回来” 说罢沖她笑了笑,拂袖离去。 言下之意她得等对方用食完毕才能回来,李冉冉顿时觉得段祸水走前的那个笑容异常恶劣,忿忿握拳,臭小子,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 长长的走道,两旁是阴暗的石壁,刻满了诡异的图腾。潮湿的空气,隐隐约约瀰漫着血腥味,耳边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在狭隘的里不断回荡。 李冉冉心惊肉跳,觉得眼下这种场景像极了恐怖片,怪不得白殿的人不愿来这送饭,她几乎每走一步就要四处张望一下,担心突然间会不会蹦出个什么东西来。 走到尽头,已没有了路,眼前壁上挂着两个火把,她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并没有什么机关活门之类的,心里纳闷,没道理啊,这明明是死胡同,饭到底要送到哪儿去…… 背后一阵凉意。 她扭头,便对上了一双没有温度的眸子。来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面色极为怪异,隐隐泛着青灰色,一脸死气沉沉的看着她。 李冉冉努力遏制已到喉咙口的尖叫,忙不迭空出一只手掏出腰间令牌递过去,心下大惊,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士么?果然很强大…… 对方接过令牌,伸手拧了一下石壁上的火把。 片刻,石门缓缓打开。 李冉冉傻了,这种电视剧里出现频率极高的机关,竟然真的存在!忽然又觉得羞愧,为毛自己就没想到这个火把的玄机呢…… 两人进入后,石门又自动合上。 周围静得可怕,原先那些可怖的惨叫声都隔绝在了身后,李冉冉默默的跟在黑衣人身后,心里暴寒,这人走路完全没声音,真想知道段祸水是怎样培养出这么神奇的……呃……人类。 眼光四处乱飘,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暗门……李冉冉默哀,果真很暗,原本外边走几步就有一个火把,这边却大大缩减了数量,能见度极低。 她努力瞪大双眼,发现两旁全是凹进去的石房间,无门无窗,面积不大,约是现在10平方面左右,方方正正,极为规律。她一愣,这是干什么的? 定睛一看,才发现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人,阖着双眼,盘腿而坐,因为身着黑衣,再加上这边又极为黑暗,不仔细看的话几乎毫无存在感。 李冉冉汗颜,突然觉得自己的住宿条件和这帮死士比起来简直是天堂,不由深深同情起他们,转念一想,段祸水不见得是个抠门的人啊,白殿这般穷奢极侈,没道理这么冷落夜殿的下属…… 正纳闷间,前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李冉冉伸长脖子,眼前又是石壁,没了出路。 恍然大悟,肯定又有机关。 黑衣人转身看着她,伸出手指指食盒。 李冉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一脸无奈道:“我也想交给你,早点回去,可是你们主上要我亲自送进去啊……” 那人略微顿了顿,随即为她打开机关,身子稍稍向旁挪了一步,示意她进去。 这次石门只开了一道缝,极为狭窄,李冉冉只好硬着头皮,挤进去,心里大骂段离宵变态,仗着自己苗条就羞辱他人。 第10页 . 眼前忽而一亮,李冉冉极为不适应的眨眼,待看清眼前景物后,呆若木鸡。 异常宽阔的空间,同外边一样也是呈方型,只是四壁均是由寒玉制成,每个角落里都立着琉璃柱,上边是大如成人拳头的夜明珠,熠熠生辉,照的整个房间如同白昼。 李冉冉再次感觉这个世界很奥妙,这珠子都快赶上现代的日光灯了,人家还不用电呢…… 其实这根本不能算一个房间,因为它除了正中央高起的一块玉台外,就没有任何的摆设了,眼下,那玉台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身着白色丝袍,一头妖冶红发,垂落到地上。 暗门门主 时间静悄悄的流逝。 那人仿佛未闻动静,依旧稳若磐石的坐在那,一动也没动。 她愣愣的盯着这个背影,突然想到那天晚上欲将她置于死地的神秘人,那人也是少见的红色长发,古代根本没有染发剂之类的东西,这样天生的红发又有几人? 无可言喻的恐惧在心底缓缓滋长。她几乎想要夺门而逃,按了按胸口抚平呼吸,她强忍惧意的开口:“我是来送膳的。” 那人听到她声音,猛然回头。 李冉冉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红色的眼瞳,异常苍白的脸孔,嘴唇却鲜艷欲滴,此刻他站在她面前,身姿单薄却修长美好。 很美,却是病态的美。 李冉冉看着他缓缓向自己走来,只觉那双妖冶的红瞳里满是杀气,她仓惶的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周围静得可怕,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脚步顿停,耳边响起略微低哑的男声:“怎么这次想要上门找死么?” 哐当,食盒掉落在地,满地狼藉。 李冉冉大惊,果真是他!原来那晚的神秘人竟是暗门的人,破军必定已经告知了段离宵,可那变态竟然还叫她来送饭,着实可恶! 捏紧拳头:“你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是女人。” 李冉冉瞬间就石化,尽管她事先想过了各种答案,但显然心里抗打击能力还是过低,被这句话雷的一塌糊涂。 “是女人怎么了?” “是女人就该杀!” 李冉冉大怒:“你干脆把你娘也杀了!” 对方点点头:“我杀了,就埋在醉绮罗下。” 晴天霹雳,这人比段离宵还变态,李冉冉惊恐的看着病态男冷冷的拔出剑,欲做最后挣扎:“天下的女人这般多,你杀的光吗?” 他不紧不慢的道:“我看不顺眼的就要杀。” “那你怎么才能看顺眼?” “我心情好的时候。” “那你心情怎样才会好?” “……少废话,前些日子出任务留了你这么久的命还不知足!” 冷光滑过,剑气破啸而来。 紧闭双眼,李冉冉心里哀嚎,娘的这什么破剧情,动不动就得死,还以为自己是女主的命,眼下男配都没泡到一个就要挂了,老天不公啊! 危急关头,腰间顿觉一紧,再睁开眼,人已在那片玉台边缘,她微愣,随即紧紧拽住身边人的衣袖,满脸感激,你可真及时啊,决定了!今天就升你为男配! 破军沖她安抚一笑,随即看向脸色不善的病态男:“炎门主请勿再动手,李姑娘是我门下的人,我必护她周全。” 对方闲闲的收回剑:“我竟不知破门主收了女人入门,是嫌日子太清闲想找点麻烦消遣么?” 李冉冉扭过头去,死命捂住嘴才能不笑出声来,“破”门主,好囧的头衔……直到其余两人面露不解看她,她才清清嗓子,强装镇定。 破军拱手,客气道:“人我带走了,还望炎门主体谅。” 说罢拖过李冉冉便往外走。 那人倒未加阻拦,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于是李冉冉便在一道“杀死你”的眼神中步履盎然的走了出去。 . 踏出夜殿,顿觉空气清新,草长莺飞,生活无限美好,她放慢脚步,静静享受这段午后的快乐时光。行至中途花园,李冉冉停下脚步:“其实你知道他就是那晚的黑衣人对不对。” 破军默认。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话说到一半她又顿住了,这庄里关系利害错综复杂,怎会为了她小小一个人就打破平衡,眼下他能来救她已经很难得了,心里一软,她又道:“谢谢你,你的两次救命之恩我记下了。” “两次?” “醉绮罗那次,要不是你拉住我……” 破军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次还害姑娘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李冉冉摆摆手:“对了,那个红头发的什么来头?” “是暗门的门主,同影统领一样,自小陪主上长大,是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李冉冉默,跟着段祸水果真会性格扭曲,精神分裂,从此走上变态的不归路,想必那个影统领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转头又问:“那你呢?” 破军脸色暗了暗,轻声道:“我七岁那年父母双亡,是主上带我回庄的,如今已经十一年了。” 第11页 李冉冉同情的拍拍他:“别去想了,那你也算和他一同长大了。” 破军讶然:“一同长大?我第一次见到主上的时候他已经十七岁了。” 李冉冉严重被刺激到,尖叫出声:“你说什么?那照你这么说他都二十八了?” 破军点点头。 她顿时傻了,段祸水看起来顶多不过二十,谁料竟足足长自己六岁,他到底是靠什么保养的,话说古代人不是很显老的么?纳闷啊纳闷…… 破军看她一脸呆滞,轻声道:“这些年除了统领看起来年纪略长,主上和炎门主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不老妖怪!太神奇了!他们是练了什么神功么?李冉冉一脸嚮往,谁不知年龄乃是女人大忌,若能青春永驻,她愿意暂时放下与段祸水的仇恨,向他虚心讨教…… . 说曹操曹操到。(曹操说:“谁叫我?”) 不远处,段离宵静静伫立,仍旧一身红衣,白色梨花绽放在他头顶。 红与白,构成绝美景致。 李冉冉不得不承认,撇去此人变态性格不谈,他的皮相确实是相当赏心悦目的。 见两人走近,段离宵轻轻抬手,破军领命退下,只余李冉冉一人,尴尬站在原地。 他随手拈下一片梨花花瓣,微笑,“你命真大。” 李冉冉瞬间就清醒,大怒,指着他的鼻子,“你故意的!” 他眨眨眼:“在下不知李姑娘所言何事” 好啊,还敢在老娘面前装无辜,李冉冉瞪大眼:“你明知他有杀我之心还派我去送饭!” “是你自己向陈总管讨来的差事,现在倒怨起我来了?” 李冉冉哽住,半晌又不甘道:“那你刚刚也可以阻止我……” 段离宵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李冉冉没了声响,自己是个小角色,是生是死他自然不放在眼里。无奈之下她只好嚷嚷:“就沖我是你们庄里惟一一朵鲜花,你也得救我!” 他闲闲的看着她:“这个自喻倒有趣,你倒说说,你哪里像朵花了” 反驳不成反被辱,李冉冉想死的心都有了,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我先回房了。” 正准备灰熘熘的走人,只听背后段离宵凉凉抛下一句,“别忘了明天继续去暗门送饭。” 李冉冉跌倒,这变态就是不让她好过! . 一脸沮丧的走在路上,谁知半路便教人拉进了某个房间,李冉冉大惊,正要尖叫,突然看到满屋子的人,全是白殿的熟面孔,连中午那个叫西华的小孩子也在。 众人围上来:“李姑娘没事吧!” 李冉冉心生感动:“没事,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么?” 西华咚咚咚跑过来,仰起头问道:“姐姐有没有看到那个妖怪?” 李冉冉一愣,既而恍然大悟,看来红头发红眼瞳的人在这果真是异类,想她那个时代大家都热衷于染发和戴有色隐形眼镜,并美其名曰为时尚,孰料到古代竟成妖怪了。 见她不语,众人以为她受到太大惊吓,陈伯一脸愧疚的走上前:“都是我们没用,让姑娘受惊了。” 李冉冉回神,保持微笑:“哪儿的话,是我甘心为大伙做些事。” 周围的人均被李某人的圣母精神感动了,夸口称赞她捨己为人的高尚情操。 李冉冉被夸的飘飘然,瞬间极度自我膨胀:“今后大家再也不必为了这件事苦恼了,从明儿个起,我会全权负责暗门的伙食!” 众人无不潸然而泪下,就差没跪下来以表感激之情。 见时机成熟,李冉冉清清嗓子,“其实我一直想开创一个门派,可惜我一届女流,人单势薄,根本无人追随我。”顿一顿,嘆了口气,“只怕这个梦想到死都不会实现了。” 众人交换一下眼神,有人犹豫道:“可惜我们已是莫离山庄的人,不然……” 原来他们以为自己在怂恿他们背叛山庄?李冉冉赶忙解释:“各位听我说,其实这个门派就是闲暇时大伙一块聚聚,聊聊心事,互相了解一下,仅此而已。” 陈伯拍了一下掌:“既是这样,我老头子第一个加入!” 见有人领头,余下众人纷纷应和:“我也加入!”“还有我!” 一时屋内好不热闹。 李冉冉笑眯了眼,双手一挥:“我宣布,八卦门于今日成立!” 冒险之夜 是夜,月色朦胧。 断魂湖畔,箫声幽幽,如泣如诉,空灵之乐盘旋在夜空,教人不甚唏嘘。 红发男子略低垂着头,迎风而立,面容上满是隐忍的悲伤。 箫声骤停,“炎臻” 红发男子收起表情,快步上前:“属下在!” 段离宵转身:“消息探的如何?” “六大门派已定下月十五在崑崙举行武林大会,届时千决心法定会出现。” 段离宵点点头,不语。 炎臻探询道:“那下月我们是否……” “自然要去。” 炎臻抬头,“主上可知崑崙掌门秦无伤已闭关两月有余,下月待他出关之时必定修为大长,再加上六大门派人多势众,属下惟恐此番前去困难重重。” 第12页 段离宵轻笑:“先去探探那帮自诩正道人士的虚实,心法一事不急于一时。” “嗯。”突然又想起什么,他略皱眉:“主上,那女人是何来历?” 段离宵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李冉冉,黑眸滑过笑意,“据她自己所说”顿了顿,他指指天,“上边掉下来的。” 冷风吹来,炎臻僵在了原地。 恢复神色,他又淡淡道:“那女人还有些用处,你先别动她。” “是,属下知道了。” . 与此同时,某个地方灯火通明,人声沸鼎,好不热闹。 “祝我们八卦门盛名远播!” “祝门主功德无量,寿与天齐!” 趁着众人仰头饮酒之际,李冉冉迅速端过自己酒杯,不露声色的把酒倒到地上,随后又用力把杯子放到桌上,一脸豪气沖天道:“好酒!” 众人均未识破她的伎俩,李冉冉藉机不停劝酒,终于…… 呕吐的,耍酒疯的,唱歌的,齐聚一堂,场面着实混乱。 她用力敲昏几个闹事的,拖到后院,老天保佑啊,这是她第一次揍人,应该不会出人命的吧…… 一脸警惕的往门外看看,她开始庆幸夜殿的人不常来这边巡视。她蹑手蹑脚的走近,摇醒几乎要陷入睡眠的陈总管,“陈伯,醒醒,醒醒!” 陈总管趴在地上极度缓慢的翻过身,“呃……呕……” 一大滩酸臭液体赫然呈现。 李冉冉赶忙捂住鼻子,苍天啊,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 心一狠,她努力摇晃着陈伯,后者摇头晃脑:“天在转啊,天在转……天怎么在转啊……” 李冉冉满头黑线。 凑到他耳边:“陈伯,我问你几个问题!” “门主尽管问,我老头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刀山下火海,上天遁地……” 李冉冉赶忙打断:“你在这庄里几年了?” “自我父辈起……便一直在这……呕” 她翻了个白眼,强忍胃里噁心:“这庄里为何没有女人?” 陈伯响亮的打了个酒嗝,断断续续:“因为……主上……讨厌女人……” 李冉冉诧异,原以为只有那个病态男厌恶女子,竟然连段祸水也……好大的八卦新闻! “那他为什么讨厌女人?” “因为老庄主夫人……她……她……” 李冉冉竖起耳朵。 “她……”再次翻了个身,他含糊道:“我不能说!” 说罢竟翻身睡着了,任她怎么叫怎么摇就是不醒。 我x啊!关键时刻啊,她一脸郁闷,转身走到青菜萝蔔旁边,一看,这两小子流着口水一个叠在另一个大腿上,睡的好不香甜。 扭头再看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状况,她顿感无力,这招“酒后吐真言”只能是两个字概括——失败! . 悻悻的走回房间,屋内一片漆黑,李冉冉也不以为意,取过火摺子点灯,没想到这玩意平时看着挺容易,用起来却颇费周折,她吹了好几口还未吹着。 老娘平时肺活量挺高一人,怎么今天就不行了,她愤怒,憋足气,“呼——” 耳边突然传来低笑声。 李冉冉大惊,一下子吹岔了气,还不幸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谁……是谁!” 黑暗中一双晶晶亮的眸子盯着她,李冉冉一呆,那人顺手接过她手上的火摺子,点亮油灯。 瞬间光线明朗,床边红衣少年含笑伫立。 段离宵!李冉冉开始惶恐,半夜三更他来做什么,她不自觉往门边退一步,“这么晚了,段庄主有事?” 段离宵微皱眉,并未回话,一个轻跃来到她面前,两手撑在门上,将她困住。 李某人傻掉,这……这不是传说中经典的强吻姿势么?若不是陈伯刚刚透露此人厌恶女子,她定会毫不犹豫的自作多情一番…… 精緻脸庞缓缓靠近,李冉冉极度紧张,手心冒汗,结结巴巴:“段庄主……男……男女授受不亲……” 对方却仿若未闻,淡淡道:“喝酒了?”极端暧昧的距离,李冉冉叫苦不迭,只觉对方温热呼吸就在耳边,她仓惶的别过头,不敢开口。 “我在问你话——”轻柔的嗓调,略微拉长的尾音,就如情人间的呢喃。 她闭眼大喊:“喝了!喝了!和白殿的人一起聚了一下!” 他倏然嗤笑:“你倒好兴致,就不知悠然居那帮不省人事的醉鬼是怎么回事?” 李冉冉心里咯噔一下,段祸水会不会以不法聚会的名义把他们统统都咔嚓了,可怜她的八卦门才成立不到两天…… 小心的咽了口唾沫,她瞅了眼风轻云淡的段某人,强装镇定的道:“他们酒量太差,三杯就倒了。” 段离宵盯了她半晌,松手退开,语气却仍然绵软:“再不许搞小动作,不然——” 第13页 实实在在的威胁!李冉冉立刻表演小鸡啄米:“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也不偷偷摸摸了!”老娘要光明正大的把八卦门发扬光大!到时把你们的山庄名改成“八卦山庄”,多牛x啊! 段离宵转过身,微笑:“今夜就别睡了。” 思想极为不cj的李某人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 学好轻功,走遍天下都不怕! ——李冉冉名句 她一脸晕眩的看着眼前不断掠过的景物,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终于放声尖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晕了!” 无人理会,速度却陡然加快。 于是她故意把脸偏向那红色软绸,改变战略,“再不放我下来我要吐你身上了!” 对方一顿,李冉冉大喜,就知道你小子有洁癖! 孰料,一记手刀,某人眼前一黑,软趴趴的垂下了头。 某美男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清静了。 . 确切来说,李冉冉是被腰际一阵剧痛弄醒的,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段离宵慢条斯理的收回银针,大怒:“你做了什么!” 他眨眨漂亮的眼睛,“弄醒你呀。” “你不会叫醒我吗?非要那么歹毒,你你你!!!”李冉冉火大。 他摊了摊手,语气无辜:“我叫了呀,叫不醒。” 深刻了解此人演技的高深,李冉冉默默的闭嘴,别过头生闷气。 段离宵轻笑:“回去找个人教你轻功。” “真的???” “嗯,让炎臻教你。” “……”耍老娘很有趣吗? . 耳边突闻鸟鸣声,清脆婉转,极为动听,李冉冉抬头,便看到一只色彩斑斓的鸟,体态较小,火色羽毛,白色尖喙,绿色眼眸,金色尾翼,此刻正瞪着绿豆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李冉冉不自觉就笑出声,这是什么鸟,简直就是会飞的调色盘,令她不由自主想到大街上那些穿着五花八门的大婶们,最雷人的是,那只鸟看人的眼神好囧…… 她一边抹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指给段离宵看:“你看你看,那只鸟,好不好笑,哇哈哈哈……” 段离宵脸色一变,冷冷道:“还不闭嘴!” 李冉冉一愣,扭头便看到那鸟以极快的速度向她俯冲下来,眼神凶狠,再不复刚才的憨态可掬,她吓得立马蒙住眼,小鸟发怒了,后果很严重。 段离宵迅速拽住她,略微提气,往后退了一大段,随即取出血牙。 李冉冉坐在地上,怒视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緻吹箫? 孰料箫声一起,那鸟忽然就停住了攻势,展翅跃上一旁的参天古树,和着那萧曲欢快的鸣唱起来。 静谧的树林,天籁的声音,一切突然就变得美好起来。 李冉冉只觉得那箫声中满满的悲伤,说不出的百转千回,虽和着那清脆的鸟叫,却仍教人心酸。半晌,最后一个箫音缓缓隐去,段离宵抬手,那鸟听话的飞过来,停在他的手心上,任他一下一下轻抚羽毛。 李某人忿忿站起身,这年头,连鸟都贪恋美色,日子没法过了! 段离宵半阖眼:“这鸟,叫做叱画。” 李冉冉嘴角抽搐,倒过来念不就是花痴么?果然鸟如其名,绝妙的名字啊!她低下头暗自偷笑,忍的好辛苦。 段离宵瞥一眼她,又道:“叱画鸟生性高傲,一旦感觉被侵犯,必会以性命相搏,擅啄人眼睛,而且津液有剧毒,沾上的人,很快就会全身腐烂而死。” 她一下子跳起来,脑门上全是冷汗,原来花痴鸟这么不好惹……心虚的看了看那只在段离宵怀里好不惬意的鸟,她开始庆幸刚才的死里逃生。 支支吾吾开口:“刚才……谢谢你救我……” 段离宵淡淡的“唔”了一声,伸出手,那鸟复而又停在了前方的枝桠。 “我们跟着它走。” 李冉冉凑上去,好奇问道:“到底要去哪?” “去找这只鸟的主人——倾城楼主万不晓。” 倾城楼主 这夜极为静谧,没有月光,没有星芒,只有稀奇古怪的树木不停挡住他们的去路。 叱画歪歪扭扭的飞在前头,李冉冉一头雾水的看着同样呈不规律曲线前进的段祸水,心下大惑,这一人一鸟没事表演z字形步伐作甚…… 扫一眼周围处处透着古怪的树林,她也不敢放肆,只得老老实实的循着z路线前进,行路间四周不断传出类似野兽的闷吼声,李冉冉听的毛骨悚然,加快步伐赶至段离宵身后,抖着嗓子问道:“这……什么声音?” 前边人儿倏然转身,眼神明媚,“想知道?” 相处了一段日子,李冉冉已经深谙此人笑容背后的危险,当即坚定的摇头:“不想。” “可我想告诉你。”段离宵顿一顿,看一眼面前满脸隐忍的李冉冉,轻笑:“是不晓先生养的妲画猫。” 大花猫?李冉冉默,这个倾城楼主绝对是这个时代无厘头的最佳代表,身边的宠物名字都雷人的很…… 段离宵唇畔一弯,笑意加深:“妲画嗜血,凶残,偏好食人心肺,想不想见见?” 第14页 李冉冉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终于崩溃,她知晓段某人必不会让他人如愿以偿,于是迅速点头:“想!”说罢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对方能够决绝的拒绝她…… 孰料段祸水竟微笑着颔首:“嗯,那就让你见见吧” 她瞬间就觉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脑中闪过悲哀画面,她瘫坐在无人的舞台上,一束凄凉的灯光打在自己身上,周围秋风瑟瑟,落叶戚戚,她在那边流着眼泪默默的唱:“变态的心思你呀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不会明白……” 红袍被夜色掩去,李冉冉扭头已不见了段祸水的身影,大惊,忽而听到极端尖锐的箫音,脚下一顿,轻柔男声在耳后响起:“可要瞧仔细了。” 嚎叫声陡然变大,她忐忑不安的注视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一双幽蓝眼瞳,继而是两双,三双……最后慢慢密集起来。 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又不见了声响,李冉冉稍喘一口气。 突然无数黑影从身旁跃出,集中在前方,黑色皮毛暗色花纹,表面看起来与一般家猫无异,可仔细一看,嘴角獠牙骇人,四爪锋利无比,体态也较大,此刻正昂着头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 她几乎可以联想到侏罗纪公园里的血腥场景,转身揪住后方段祸水的衣袖:“我……我们还是先去倾城楼吧……” 他侧过头头浅笑:“欣赏够了?” 李冉冉点头如捣蒜。 箫声再度响起,叱画闻音飞回,嘶鸣一声,那群猛兽陡然散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李冉冉擦擦额头冷汗,偷偷的瞪了段某人一眼,后者眯了眯狭长的眸子,正笑的一脸无辜。 . 穿过树林,视线转而开阔,萧瑟的景象,眼前是一大片空旷的平野,荒芜不见人烟,只有一栋塔楼孤零零的伫立在中央。 “到了。” 李冉冉垮下脸,瞪着眼前毫不起眼的古塔。 这就是倾城楼?外形古朴,约六层楼高,颜色以灰黑为主,沉闷暗淡,毫无美感可言。 好失望好失望好失望,她闷闷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段离宵也不理会她,招来叱画,解下腰间玉佩挂与它脖上,温柔低语:“你先去吧。”五彩小鸟掉转头狠狠瞪了一眼李冉冉,随即缓缓展翅,飞入塔楼。 李冉冉怒,连鸟都欺负到老娘头上了!顿时愤愤然:“什么破鸟,总有一天拔光你的毛!教你日日裸奔!”说罢,她顿感心情大好,感嘆一下,啊q精神果真是居家旅行的必备信条。 于是伸爪一挥:“咱们上去吧。” 前脚刚迈出,突然重心一歪,脚跟毫无前兆的下陷,且速度极快,不过一会儿她的整条右腿都陷了下去。李冉冉惊慌,明明看起来是寻常的土地,为何却如沼泽地一般骇人,她死命巴住边缘的硬地,却减缓不了身子下沉的趋势。 段离宵歪头打量她:“你越挣扎陷得越快。” 还敢说风凉话!李冉冉欲哭无泪:“拉我上去啊……” 他笑笑:“还不到时候。” 李冉冉怒,死变态,再不拉老娘就要去阎王老子那报导了!无奈使出必杀技——漫画少女星星眼,她可怜巴巴的瞅着他:“这位英雄,救救小女子吧。” 段某人笑意加深:“还不够。” 突然忆起某人的恶趣好,她开始尖叫,努力做出惶恐绝望模样,伴着痛心悔恨的眼神潸然泪下。 上边的红衣美男突然笑出声:“有趣,真是有趣。” 说罢向她递出手。 李冉冉忙不迭抓住救命稻草,别过头没好气的翻白眼,开心了吧,今天老娘就当一回演员娱乐娱乐你。站定身子,她仍是满脸后怕:“这沼泽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段离宵斜睨着眼看她:“这是奇门阵法,只会产生幻觉,不会有丝毫损伤。” “什么!!!”李冉冉气急败坏的走到他面前:“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害老娘嗓子都喊疼了! 段离宵轻笑:“在下怎么捨得错过姑娘你捨命演出的一场好戏。” 变态!李冉冉鼓着腮帮子,敢怒不敢言。 . 脚下是上好的紫檀木,华丽雅致,教人不忍伫立其上。七彩琉璃灯悬挂正中,熠熠生辉,墙边白玉长梯蜿蜒至上,这塔中的每一处都是奢华精巧,美轮美奂。 李冉冉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凭心而论现代的家具装饰或许比这边还要更胜一筹,可此刻让她感到异常惊艷的却是六幅画。 那些画一人多高,端正挂于墙面上,无一丝多余装饰,却能在第一眼就攫住所有人的眼光。只因每副画里都有一个倾城之姿的美人。 李冉冉目瞪口呆,一脸惊艷的指指画:“这些都是真人?” 段离宵瞥一眼她没出息的样子,淡淡道:“自然是真人,画上右下角都有他们的名字和来历。” 她随即走到离她最近的画边细细端详,画中美人儿浓眉大眼,一脸英气,身着青色衣裙,手执长剑,含笑而立,不由暗贊道,真可谓巾帼不让鬚眉。作画人的技巧显然十分高超,将人物神态勾勒的栩栩如生,看久了竟会让人产生错觉,仿佛下一秒那人就要从画中走出来。 第15页 眼神下移,见一排苍劲小楷:“武当派弟子王重阳” 放屁!王重阳明明是男的,而且是全真教的创始者,怎么变武当的人了!李冉冉顿觉荒谬,转头问道:“这些来历都准确么?” 段某人冷笑:“倾城楼主万不晓享负盛名,江湖上的事无所不知。你说准不准?” 李冉冉默,看来不该把金庸大师的作品往这里套…… 磨蹭了好久,段某人终于皱眉:“你要在这看到何时?上边一层还有。” 她兴奋,迅速拨开珍珠帘子迈上二楼玉石台阶。 眼尖的瞥到一个白衣书生的画像,她激动的几乎想把脸都贴上去,原来不只有美女,还有美男! 段离宵一把拽住她:“你要是毁了这些画,我想我会很乐意看到不晓先生将你碎尸万段。” 李冉冉小心地点点头,果然美人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越往上走,那画中美人就越出尘动人,上至三层,她只觉得眼睛快要承受不住,画中人无论男女都已大大凌驾于她的审美观之上,李冉冉低下头,心想,这随便哪一个带回去,都足以让现代那些自以为是的“美女”们羞愤而死了。 倾城楼果真不辱其名,她甚至觉得这楼里的一切华丽摆设都是多余的,只因这些卓绝出众的绝色美人,已是最好的装饰。 在五层拐角处,她竟然看到了病态男的画像,大惊:“这这……” 段离宵点头:“是炎臻五年前的模样。” 李冉冉凑上去,苍白脸孔红色长发,的确是他,和现在的样子竟然丝毫不差,她转身瞥瞥身侧的段某人,你们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转念一想,这不晓先生倒是这里的异类,大部分人都惧怕红发红眼的炎臻,他竟能保持正常欣赏态度还将他的画挂在五层,唔……挺有现代眼光的人,她越来越期待接下来与他的会面了。 . 六层出乎她意料,什么都没有,触眼可及的只有满墙的紫色纱幔,李冉冉皱眉:“还以为最高层会有最大的惊喜呢,结果什么都没有……” 段离宵不语,视线移至窗外。 狂狷豪放的笑声夹杂着尖锐的破啸风声隐隐传来,李冉冉还未回神,便发觉身前多了一人。 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面容被浓妆掩盖,一身粉衣缀满亮片,咋看之下像个闪闪发亮的粉色圣诞树,肩上停着那只色彩斑斓的花痴鸟,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画面。 李冉冉嘴角抽搐,看来不会打扮真的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圣诞树拖着长长的裙摆,斜一眼看过李冉冉,复而又对着段离宵道:“段庄主不会忘了规矩吧,我这倾城楼除了美人儿可是谁都不许进来的。” 李冉冉一愣,这个闪闪发亮的大婶就是倾城楼主?随后突然又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大怒,老娘再丑丑得过你吗?你都能当楼主了,难道老娘连门都不能进来?正要开口反驳,喉头突然一痒,再开口时却赫然发现已发不出声音,只能转身怒瞪着始作俑者。 段离宵完全无视张牙舞爪的某人,淡淡道:“在下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这个丫头” “哦?”万不晓突的凑近李冉冉,不停绕着她转圈,口里啧啧有声:“脸蛋不行,身段也不算好,段庄主莫不是想要老身为这丫头画上一幅?” 这大婶好毒的嘴,李冉冉恨不能跳起来与此人舌战三百回,无奈被人点了哑穴,此刻只能跺脚顺带眼神抗议。 段离宵冷冷瞅她,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威胁,“再乱动就点你大穴”。 李冉冉立马就焉了。 “久闻倾城楼眼线遍布天下,在下想要不晓先生查一查她的来历。” 李冉冉低头寻思,段祸水果真对她那番失忆之说持怀疑态度,调查一事向来都是隐蔽秘密的,眼下却堂而皇之的把她这个被调查人带过来,此人果真狂妄的紧,就不怕她暗地里报复么。想了一会,她又觉无奈,想报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万不晓挑眉又看了她一会:“段庄主夜闯迷踪林就为了要老身调查这没姿色的丫头?” 李冉冉背过身,气的差点吐血。 段离宵微笑:“正是。” “老身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不晓先生不妨直说。” 万不晓一下子笑眯了眼,“段庄主的画像在楼里挂了三年之久,想必也是时候为你换幅新的了。” 原来是要让段祸水做模特,李冉冉恍然大悟。 段离宵轻笑:“近日庄内事务繁多,恐怕抽不出时间,不知先生是否还记得五楼拐角那副画像的主人?” 万不晓一拍手,“叫炎臻对不对!老身记得,是个极漂亮的人儿,脾气也倔得很。” 他点点头,继而道:“炎臻是我庄里的人,他那幅画怕也有五年了,若先生有心的话我让他明日便上倾城楼来……” 万不晓喜笑颜开:“自然好,自然好。” “那这丫头的事……” “老身这就安排人手去查,三天后再给庄主答覆。” 段离宵满意的颔首。 第16页 李冉冉无语,这厮竟然拿兄弟来做挡箭牌,心里默默为炎臻掬一把同情泪,可怜的孩子,你就这样被你们庄主给卖了…… 段离宵顺手解了李冉冉穴道,正准备告辞,万不晓忽而换上献宝表情:“老身最近新做了一幅画,还请段庄主不吝赐教。” 说罢一扬手,附于左面墙上的紫色纱幔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原本紫纱背后的画像一点点显露出来。 李冉冉一看,便愣在了原地。 惊鸿一瞥 这一刻,仿佛听见花开的声音。 瞬间就迷离。 白衣男子跃然于纸上,眉眼低垂,抚琴而坐,如墨长发华丽流泻于地上,额间硃砂印记殷红显目,虽看不清完整面容,姿态已是惊心动魄的出尘美好。画像背景是雾气飘渺的逶迤山峦,气象万千,恍如仙境。 李冉冉只觉是仙人下凡,低头却瞥见画像右边的注释,“崑崙掌门秦无伤”,这谪仙般的人物竟然真的存在!她讶然,如此年轻便当上掌门,惊才绝艷的好事,倒全教他一人占去了。 神思恍惚间,忽有硬物击中后颈,一阵剧痛,她回过神,段祸水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李冉冉立马感到羞愧,竟然看美男看到呆,老脸都被丢尽了…… 倒是万不晓看到她如此反映,一脸得意:“这是老身十天前刚完成的作品,段庄主觉得如何?” 李冉冉随即转头望向段离宵,发现此人眼神扫过画时竟带着满满的鄙夷,待到旋身面对万不晓时却已换上客套表情:“不晓先生妙手生花,普天之下怕再难找出能与先生一较高下之人,这画本身……自然是好。” 她掏掏耳朵,忽然听出了话外音,那语意分明就是画虽好,人却不怎么样。于是她斜睨一眼段离宵,小人,你丫肯定是嫉妒了,嫉妒人家冰清玉洁,气质高雅…… 万不晓却并未听出言外之意,一张五颜六色的脸上全是骄傲自负:“老身可是在这画上花了许多心思,秦掌门这画像看来是要长占我倾城楼顶层的位置了。” 李冉冉瞅见万不晓面上不断落下的粉,一阵恶寒,拜託,明知道自己妆浓就别做这么生动的表情了,终于看不下去,她忽而凑上去发言:“为何不晓先生你不把画像主人全部的样貌描绘出来呢?” 一阵安静。 万不晓面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最后转为恼羞成怒:“你这个黄毛丫头懂什么!” 李冉冉看得目不转睛,大感神奇,这么厚的粉下还能映出脸色来,着实难得。转念又觉对方反应过度,自己又没问什么教她难堪的问题,何必如此介怀。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最终段离宵一把扯过她,拱手道:“这丫头本就不识书画这等高雅之物,说话难免鲁莽,还请先生包涵,在下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三日之后等候先生消息。” 说罢拽着李冉冉就从窗口翩然跃出。 不是有楼梯么!跳窗干嘛!李某人大惊失色,惊吓之余却仿佛听到万不晓在背后幽幽嘆了口气:“这等天人之姿又岂能轻易描摹于纸上,唉。” . 走出迷踪林东方已经发白,李冉冉跟在段祸水身后眯缝着眼,因为一夜没睡,此刻困意源源不绝的涌上来,她含着眼泪,哈欠一个接一个不停。 突然顿住,大叫:“我还没看到那右面墙上的画!”捶胸顿足,无比心痛,错过了一个欣赏绝世美男的机会。 段离宵不语,转身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李冉冉迟钝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不会是你的画像吧?” 他微笑:“你说呢?” 李冉冉垮下脸,嘟囔道:“那就没必要看了。” 绕过段祸水继续前行。 倏然左边膝盖一阵麻意,她遂不及防扑倒在地上,啃了满嘴的泥,抬头大怒:“你做什么!” 段离宵蹲下身,看着一身狼狈的李冉冉,语气好不温柔:“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头皮一麻,她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忍不住在心里哀嚎,苍天啊,一不小心触到了某变态极度敏感的自尊心,死定了。 “您听错了……小的刚刚没说话啊……” 段离宵凑近,手指轻轻滑过她脸颊,轻声道:“你看你,脸上全是泥还不擦。” 李冉冉毛骨悚然,瞪大眼看着上方邪恶的某男。 他笑笑,继续说下去:“若真喜欢泥土,我倒可以成全了你。” 闻言她迅疾站直身子,脸色惨白,“不不不,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泥土。” “那就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变态!只会威胁别人!无奈硬着头皮开口:“我说那就没必要去看那左墙面上的画像了,因为您本人就站在我身前,岂是那些肤浅的画像可以比拟的?” 说得好!!!这马屁还不把你拍下,李冉冉在心里不停为自己喝彩,真真佩服自己到五体投地。 段离宵盯了她好一会,冷哼一声:“见风使舵的本领倒挺强的。” 说罢迳自离去,李冉冉愣了一会,随即嘆气,这一惊一乍的该消耗老娘多少脑细胞啊…… 第17页 . 挣扎着回到房间,李冉冉几乎一沾床就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然近傍晚,屋子里一片昏暗,她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凑近门边却听到房门外有人窃窃私语。 搞什么!她怒,肯定是青菜萝蔔,又在老娘门外聊八卦,于是一把拉开门,大吼:“你们这两个小屁孩,有完……”话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门外白殿众人正在来回踱步,撞上李冉冉突然开门,不由愣住,此刻她一身狼狈,昨夜的衣裙也未曾换下,裤脚一只高一只低,头发零乱,双眼布满血丝,吓人得紧。 西娃一把抱住青菜的腿寻找安慰:“书影哥哥……” 青菜也呆若木鸡:“小姐……你……” 半晌,“啊!!!”异常惨烈的尖叫声响起,伴随着“砰”的一声,无辜的门随即遭殃。 门外众人再度面面相觑。 糗大了,什么脸面都没了,她万分沮丧的整理仪容,再出门时外边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尴尬。陈叔拖着西华作望天状,青菜萝蔔眼神飘忽,剩下的人假装很忙…… 李冉冉顿时觉得好笑,感到不自在的应该是自己才对,这些人分明是不想让她介怀刚刚的事才作如此举动,真是一帮可爱又让人感动的傢伙…… 清清喉咙:“别装了。” 众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围过来:“小姐昨晚必然很累吧……” 李冉冉一惊,什么意思,昨天她和段祸水出去一夜的事这么快就传播开来了?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镇定的点点头,“嗯,是很累。” 闻言一旁众人纷纷低下了头,面有羞愧之色,陈伯率先发言:“都是我们贪杯,害小姐为我们操心一夜,还要找人将我们送回房。” 原来不是有关宿夜未归的事……这下换李某人困窘了,昨夜一看套不出话自己就先熘了,压根没想到这帮醉鬼,真是罪过啊。话说回来,那负责搬运的好心人到底是谁? 见她不语,陈伯又道:“白日里不敢打扰小姐,现在天黑了才过来,本想我们自己派人送过去,可主上又指明要小姐送……” 送什么?瞥见一旁的饭盒,她几乎咬牙切齿:“段……离……宵!”就是不肯让老娘好过是不是,就是想看老娘挂掉是不是! . 白衣少年默然静立在走廊尽头。 李冉冉慌忙收起龇牙咧嘴的表情,笑眯眯的看着前几天刚刚被自己升上男配位置的破军,对方脸上仍旧是一万年不变的温柔表情,“小姐昨晚辛苦了。” 她一愣,怎么又是这句,随即摆手道:“没事没事,应付那些醉鬼绰绰有余啦。” 破军眨眨眼,微笑:“但把那些不省人事的醉鬼拖回各自房间可是辛苦的很。”说罢按住肩膀晃了晃手臂。 李冉冉顿时反应过来,昨天的活雷锋是他!自己居然还这么大言不惭的在当事人面前邀功,羞愧啊羞愧…… “你怎么会……” 他侧过头,继续调侃:“夜巡的时候看到有人鬼鬼祟祟从悠然居出来,便进去查看了一下,谁知竟碰到这等苦差事。” “我哪有鬼鬼祟祟!我只是……”没套到话一时愤怒而已……李冉冉低头摆弄衣角,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破军见着眼前女子纠结万分的模样,顿觉好笑,“小姐无需介怀,只是下次务必别把人灌得这么醉,免得在下搬运起来不方便。” 李冉冉被他逗乐了,“那下次喝酒我就找你,到时把你灌醉了拖回房,嘿嘿……”奸笑两声。 对面少年陡然脸红。 李冉冉暗自得意,小样,功力还是不够深吧。于是,厚脸皮也成了某人的闪光点之一。 回头瞥见她手中饭盒,破军迟疑道:“小姐是要去暗门吗?” 李冉冉暗叫一声“糟”,光顾着和男配培养感情了,于是急匆匆往前走,边走边回头,“你可得好好干!”干好了让你当男主,干不好就给老娘下岗! 留下一头雾水的破军还愣在原地。 .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来到暗门显然已经没有上次的惶恐心态,除了隐隐担心要如何应对病态男之外,此刻她甚至可以算是心情愉悦的和两旁石室里的死士们打招呼,虽然别人完全不鸟她…… 走至尽头,压力突然就大起来,她看着领她进来的护卫转身要离开,反射性跳到那人前边拦住去路,声音颤抖:“大哥……陪我一起进去好不……”你不陪我进去,可能就要替我来收尸了…… 那人冷冷瞥她一眼,随即衣襟一晃,不见了踪影,留下李冉冉悔不当初,为什么刚才没把我家男配带进来,呜…… 一推开石门,她就听到刺耳的尖啸声,随后便觉颈侧一阵凉意,探手一摸,血! 李冉冉顿时头晕,恍惚想到,以前见别人流血没有多大反映,此刻一见着自己的血便体虚口干了,原来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角色,囧…… 回过神才发觉距离她头颈不到一公分的墙边插了一根碧簪,前段已全部没入墙中,看得出来施力极大,你还真想杀了老娘!她不禁怒火中烧,抬头狠狠瞪向始作俑者。 第18页 但见炎臻散着一头红发,眉心紧皱,面色苍白到几近透明,眼神却异常狠厉,再望望周围,原本平整的玉台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剑痕,她暗自心惊,什么事这么大火。 “怎么又是你!”暴怒的声音震得她的耳朵隐隐作痛。 她无奈道:“我也不想来啊,可是……” “滚出去!” 于是她立马很没种的扔下食盒准备落荒而逃,刚一转身却被长剑拦住去路,她只好干巴巴的开口:“炎门主不是让我出去的么?” 炎臻红瞳颜色加深,凑近她缓缓开口:“今后再敢靠近暗门,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收回剑,一脸隐忍的看着她。 李冉冉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缩着脖子迅速走出去。 石门在身后慢慢合上,隐约听见尖锐的剑啸声和某些咬牙切齿的声音,李冉冉竖起耳朵,只听到“死老太婆”“我杀了你”之类的语句,突而脑中灵光一闪,貌似今天就是段祸水让他上倾城楼给闪亮大婶做模特的日子,看他这么抓狂的样子,难道说…… 她在脑中yy了好几个版本,最终成功的娱乐到了自己,刚刚的耻辱感一扫而光,余下的是满满的幸灾乐祸,于是脚步也愈加轻快起来,经过石长廊时还好心的唱了首好汉歌送给常年不见天日的死士们,搞的整条回廊都是她欢快的歌声,活像个慰问演出。 夜半访客 “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嗯嗯!” 青菜一脸纳闷的看着双眼发亮的李冉冉,搞不懂她为何对沐浴这事如此热衷,几乎天天都要净身,而且一洗就是半个时辰,直到水凉了才肯出来,着实令人费解…… 萝蔔随伺一旁,捧着满是玫瑰花瓣的玉盆,犹豫道:“那这些花瓣……” “撒!全撒下去!” 李冉冉兴奋的指挥两人,心里无限感慨,在现代她是懒人一个,洗澡基本也是草草了事,可到了这儿情况明显就不一样了,前期工作都有别人准备好,连她前些日子提出的花瓣浴都能一次性满足,檀木浴盆,幽兰薰香,面面俱到,完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腐败了…… 雾气裊裊,水温怡人,仿佛浑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舒张开来,她惬意的把头靠到浴盆边缘,阖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 门外忽然有人声传来:“属下参见主上” “嗯。”仍是慵懒的嗓音。 李冉冉一惊,迅速坐直身子,这个时候段祸水来做什么?脑中迅速滑过众多小说里的经典片段,男主闯入女主房间,女主正好在洗澡,于是…… 正在她努力甩头藉以摆脱脑中绮丽画面时,青菜略显惊慌的声音响起:“主……主上……不能进去,小姐正在里面沐浴……” 半晌没有声音。 李冉冉松了口气,回去吧回去吧,天大的事也等老娘洗完澡再说。 片刻,门开启的声音清晰传入李某人耳中。 李冉冉大惊失色,段离宵你果真是个变态,封建社会的道德观都被你给败坏了! 心急之下便想站起来拿屏风上的衣服,谁料人没立稳脚下一滑,她便又摔回了浴盆里,而刚刚够到手的衣服也因扯下力道太猛而顺势拖倒了屏风。 于是……情况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少了原本阻隔视线的屏风,一进门两人便是大眼瞪小眼的状况。段离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轻笑:“你的迎接方式还真是特别。” 李冉冉简直窘到了极点,可刚刚呛了不少水,一时说不出话来,此刻只能尽量把身子往水里缩,来应对此人丝毫不知收敛的目光。 他闲闲走到椅子边坐定,顺手斟一杯茶,“这么多玫瑰,味道难闻的很。” 李冉冉叫苦不迭,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拜託您老人家快点出去吧…… 瞥一眼作苦瓜脸像的李冉冉,他状似不经意的道:“下次摘些醉绮罗过来,肯定比这等俗花强上百倍。” 她顿时感到嵴背发凉,能想到用毒花泡澡,段祸水彪悍的人生果然不需要解释…… 水温渐渐变凉,李冉冉开始觉得不适,于是试探着开口:“段庄主,水凉了。” 他喝口茶,点点头:“知道了。”然后放下茶杯,换了个坐的姿势。 李冉冉怒,知道了还不出去!还想让老娘给你现场表演芙蓉出水么!死命瞪着段离宵,她感到额上青筋暴跳,隐忍着开口:“您看您是不是回避下……” 段离宵歪着头,“为什么要回避?” “嘣”她仿佛听到脑中的某根弦断了,于是理智也好,羞耻心也罢,统统被丢到了一旁,她抓着衣服盖住前边的身子,迅速从水里站起,指着段祸水的鼻子就吼:“男女有别男女有别你到底懂不懂!要是每个男人都像你一样等到女人洗澡的时候就冲进来,那全天下的女人都不用嫁人了!” 他站起来,指出她的错误:“错,还可以嫁给那个看到她洗澡的男人。” 李冉冉吐血,随即又不甘示弱的反驳:“难道我也得嫁给你?” 第19页 段离宵轻笑:“那也未尝不可。”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之意,她更是怒火中烧,“谁要嫁给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黑眸一眯,他并未接话下去,眼睛里的温度却陡然变冷。 李冉冉懊恼,自己这不是找死么,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到别人的小秘密。看着段离宵一步步向她走近,她愈加惊慌失措,不由自主抓紧了胸前的衣服。 不到片刻,人已在她眼前站定,不到五公分的距离,两人几乎是面贴面,李冉冉战战兢兢的抬眼看了下比她高出半个头的段祸水,发现此人一张脸已经冷到分辨不出面部表情了,于是低下头不敢再看,视线刚好到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处。 两人僵持着,近到有些暧昧的距离,她甚至可感到他温热的呼吸,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整个背面是真空的,于是僵硬的往后挪了挪,却被段离宵一把拽住手,她只好单只手捂住胸前的衣服,颤着声音:“你……要干嘛?” 寒意渗人的精緻脸庞缓缓凑近,“谁告诉你的?” 李冉冉觉得此时要是把陈叔供出去就太不仗义了,于是别过脸:“我……不知道……” 手腕上的力度猛然加大,“别让我问第二遍。” 李冉冉疼得眼泪汪汪,咬牙道:“你把我手废掉好了!就算如此我的答案还是只有这三个字!” 就在她以为手骨要被折断的时候,段离宵却突然放开了她,不怒反笑:“怎么平时胆小如鼠的人也有骨气了。” 李冉冉气鼓鼓的转过脸,选择无视他。 “我倒希望你以后去了别处也能这般有骨气。” 什么意思?她满脸疑惑的看向他。 段离宵意味深长的浅笑,忽然又贴到她的耳边,拉长了语调:“其实……我确实不喜欢女人。” 李冉冉捂着衣服的手抖啊抖,太近了太近了,要走光了 …… 顿了顿,眼神若有似无的飘过她的胸前,又道:“不过像男人的女人倒在容忍范围之内。” 待到李冉冉反应过来,段祸水已经不见了人影,她握紧拳头,竟敢这样羞辱老娘!!! “段、离、宵!!!!!!!”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这寂静夜空里不断回旋。 门外青菜萝蔔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 月黑风高之夜,众人好梦之时。 李冉冉却睡意全无,此刻化身为小禽兽,愤懑的咬着被子,这种每天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约摸估计现在也就晚上9点不到吧,周围却一片死寂了…… 开始满床打滚,好想上网好想上网好想上网……正郁闷间,突然喧嚣声骤起,紧接着四周开始有急促的脚步声纷纷聚拢来。 李冉冉住的是个小阁楼,相当于平时居民住宅的二楼,此刻她推开窗向下望,只见黑压压一大片人,出什么事了?她匆匆披了件外衫就走出房门,正好与一脸惊慌的青菜萝蔔对上。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快回房快回房!”青菜一脸坚决的推着她往回走。 竟敢不让老娘看热闹???李冉冉一把拍掉他的手,板起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刺客闯入庄里,炎门主也在与他交手中受伤了。”言下之意,来人的武功十分高强,某些没有自保能力的人还是回房躲避的好。 竟然打伤了病态男?偶像啊,李冉冉呈现星星眼状态,恨不得立刻与那位刺客留念合影。 萝蔔瞪着她:“小姐怎么还在发呆,快点回去!”说罢,拽着她往回拖。 死命巴住门,李冉冉在内心狂喊,让我见了我偶像再回去。 一阵风吹过。 原本紧抓住她衣袖的人松开了。 视线朝下,青菜萝蔔瘫在地上,不省人事。老天终于听到了她的呼唤,偶像现身了。只是……若是没有颈上的剑,就好了…… 经典的劫持画面,来人捂住她的嘴轻轻跃上了房顶,再次感受到了轻功的魅力,她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竭尽所能的学会这门技术,至少逃命的时候管用。 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告诉我暗门的位置,否则就杀了你。”刻意压低的声音。 李冉冉一惊,是个女人?往后靠靠,明显感到背后的绵软触感,波涛汹涌啊,她自卑了。 来人也一愣,明显感觉到了这带着轻薄意味的举动,“你!”恼羞成怒之下,原本抵着的剑刃又近了几分。 李冉冉只觉得脖子一阵刺痛,她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老大啊,我也是女人,你没吃亏啊。嘴被捂住没法解释,情急之下,她抓过女刺客未持剑的手就往自己胸上按。 怎么样?感觉到了吧? 后方的人已经彻底僵掉了。 李冉冉发现开始有不明液体滑入领口,完了,流血了。 “你是女人?”不再刻意掩饰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清脆。 点头如捣蒜。 来人点了她的穴道,绕到她前方站定。一身紧身黑衣,身材凹凸有致,黑色面巾蒙去了大半脸孔,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柔媚的可以滴出水来,流转之间顾盼生姿。 鑑定完毕,是个大美女。 第20页 “我解开你的哑穴,你放聪明点!”扬扬手里的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她只能再次表演小鸡啄米。 喉咙得到解放,李冉冉开始犯愁,刚刚那个什么暗门的位置要是答不上来怎么办。 “莫离山庄怎么会有女人?”喃喃自语。 李冉冉松口气,千万别问我乱七八糟的问题。 黑衣美女打量了她半晌,突然上前掐住她的喉咙,语气异常的凌厉:“说,你和段离宵是什么关系?” 李冉冉苦笑,为什么这边的人都那么爱掐别人的脖子,“我是他的……” 没有预兆的被打断,该女加重手上力度,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段离宵厌恶女人众所周知,你怎么会住在这里,你到底是何人!” “我……咳咳……我……”李冉冉被掐的喘不过气来,瞪着精神异常的女刺客,又问问题又不让老娘说话,有病!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 “姑娘夜半来敝舍屋顶赏月,真是好雅兴” 李冉冉循声望去,月夜下站着一小队人,最前边的男子红衣黑发,眉目如画,不是段祸水又是谁。 黑衣美女一僵,眼光直接忽略李冉冉,黏到了段离宵身上。 李冉冉不敢轻举妄动,拼命向大boss眨眼。 “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姑娘定是为了定魂珠而来。”段离宵迳自笑的优雅,不理会某人的求救眼神。 李冉冉瞥一眼已经入痴的黑衣女子,x的,没见过美男啊,丢我们女人的脸。悄悄转头,想不露痕迹的脱离那只手的掌控。 成功了。 下一刻,她开始犯难,这么高的屋顶,怎么下去…… 貌似下边的人也不会来支援她的吧。 像是发现了她的心里活动,段祸水沖李冉冉微微一笑。 笑屁啊,还不快把老娘我救下去,李某人眼下真是欲哭无泪。 身畔女子猛地回神,再次挥剑指向李冉冉,“交出定魂珠,不然我就杀了她!” 剑尖距离她心口只有些微的距离。更郁闷的是,李冉冉发现下边的领导仍旧没有要来救她的意思。 月正当中,星空璀璨。抬头望天,李冉冉发现自己真的很不想在如此美妙的夜晚死去。 不见段离宵回答,女刺客手腕一施力,剑尖已刺入她表层皮肤,鲜血开始晕染胸前的白衣。“不想她死就交出来!” 默哀三分钟,李冉冉很想提醒这位女侠,所谓威胁,是要以对方重要人事作要挟,眼下这种状况,就算杀了她也没用的。 周围一阵骚动,李冉冉看到青衣护卫队举着弓箭站在不远处,一片青色后方隐约有两抹黑色人影。 青菜萝蔔!这两个少年面带焦急的看着屋顶,眼睛里全是水气。 李冉冉顿感心里暖暖的,就沖你们两个,也要努力保命。 段祸水终于发话:“姑娘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再过15日不就是你们白道的同盟日么,若你们真想要定魂珠,不如选个日子一齐来讨,省的在下三不五时就要担心招呼不周。”一番话说的极为动听,眼神里却是满满的不屑。 女子握紧了拳头,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段离宵,去年的武林大会上,我们交过手的,你忘了吗?” 那张脸不出李冉冉意料,一点也没比那双美眸逊色,此时美女眼含热泪,我见犹怜的姿态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心软的。 可惜段祸水不是正常男人。淡淡的笑容,三分疏离,七分冷淡:“原来是天鸠宫的桑若与姑娘,有失远迎。” 女子盈盈大眼里满是喜悦:“你……你还记得我?” 段离宵黑眸滑过厌恶,转瞬即逝。 李冉冉蹲在屋顶闷闷的咬着手指,这到底演的是哪出? 流水无情 情况开始有变化了。 李冉冉总算搞清了状况,很明显,这个天什么宫的美女段祸水,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言情书上这种戏码看的多了,怪不得她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古怪,看样子是把自己当情敌了。 众人冷漠的看着黑衣女子。 没有得到段离宵的回答,又被这么多人这样盯着,桑若与自感羞愧,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般不知分寸的话,又气又羞,一时找不到抒发的途径,只能拿李冉冉开刀。 “既然段庄主不肯拿出断魂珠,那我就只好先杀了她了。” 银光一闪,剑锋直逼李冉冉咽喉。 完了,这女的恼羞成怒了,情急之下,李冉冉大吼一声:“剑下留人!” 桑若与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声惊得一顿。 要抓紧要抓紧,鼓起勇气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与段离宵的关系吗?” 桑若与果然一顿。 下方开始有好几道探究的眼光射上来。 本来庄里的人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的就颇感纳闷,现在可以听到正版女主角的阐诉,人人都竖起了耳朵。 桑若与冷笑一声:“就凭你,最多是个阶下囚和主人的关系了” 你真聪明……但是这声冷笑成功的把李冉冉的潜力逼了上来,看不起老娘,老娘就让你在今天尝尝心碎的滋味! 第21页 “你不知道有些男人不喜欢美女的吗?” 李冉冉昂着头,内心和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拿剑的手不可遏制的抖了一抖,桑若与厉声道:“难道他会喜欢你这个平凡的男人婆吗?” 所以说,女人对于情敌的态度是很可怕的。 撇撇下方的段祸水,此人眼下笑的极为开心,本就是绝代风华的脸,此时竟衬得周遭一切事物都失了颜色。 呸,今天姑奶奶就娱乐娱乐你这个小兔崽子。 李冉冉缓缓拨开剑,优雅的站起身来,“实不相瞒,小女子就是段离宵未过门的妻子。” 语毕,周围一片抽气声。 尤其是后方的青菜萝蔔,一脸挖到大新闻的表情。 只有知道内幕的破军仍然保持镇定。 “你胡说!你少在这边胡说八道了!”桑若与涨红了脸,声音不自觉高了好几度。 很好,有效果了,拨了拨头发,她清清喉咙:“面对现实吧,我与离宵从小,两人早已私定终身,今生他非我不娶,我也非他不嫁。” 哐铛铛,后方开始有人掉兵器了。 段离宵兀自笑的开心,好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李冉冉被自己噁心到了,努力压下胃里的酸意,保持微笑。 “那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段离宵有未婚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妖女,睁着眼睛说瞎话!”桑若与显然受了不小的刺激,本来姣好的脸竟然狰狞的有些可怕。 “噢,这个啊,那是因为离宵他树敌众多,为了保护我,所以从未对外公开过我的身份,而且我一直住在庄里,从来都没有出去过,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了。” 理由很充分,可信度极高。段离宵点点头,表情略带嘉许。 一石惊起千层浪,群众队伍们开始窃窃私语了。原本面无表情的隐卫们也换上了一副吃到苍蝇的表情。 看到段离宵点头,桑若与顿时心沉到了谷底,吶吶嗫嚅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下猛料了!“你又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下个月就是我们的婚礼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记得要来喝喜酒啊。”李冉冉站的极有风度,努力摆正身姿,伸开双手,一派女主人的风范:“莫离山庄欢迎你!” 桑若与就好像被人抽了骨头,怔怔的看着段离宵,见他没有任何否认的意思,眼泪如断线珍珠,夺眶而出。 看到她这样,李冉冉略感于心不忍,可此时保命要紧,她坚决的走到屋檐边,瞥见一脸兴奋的青菜萝蔔,眼一闭,纵身一跳。 两人不负众望,接住了她。 再次站在地面上的感觉真好。 抬眼,看到仍然傻在屋顶上的桑若与,满脸的伤心欲绝。 情字,果然最教人痛。 桑若与眼神越过众人,痴痴望着段离宵,闭了闭眼,两年前的那天她只一眼便记住了那个意气风发的红衣少年,自此,那个身影夜夜入梦,教她魂牵梦萦,此次盗取定魂珠的师门任务也是她主动向师父请缨,谁料,两年不见,一向远离女色的他竟然有了未婚妻,她不甘,她不甘! 胸中妒火横生,她一脸愤恨,对着李冉冉骂道:“你这个贱人,贱人!” x的,这人真不值得同情,李冉冉大怒:“你也别想什么定魂珠了,定魂珠他都送给我老爹当聘礼了!” 周围人齐齐雷倒…… 桑若与双手结成莲花印,手掌轻轻往外一翻,强大气浪顺势推出,本来已经缩小包围的隐卫们只能生生迎上这一掌,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一排人身形不稳,嘴角也殷殷渗出血来。 段离宵微微一皱眉头,拦下正要迎上前的破军檀月,“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李冉冉目瞪口呆,这个类似冲击波的东东已经彻底让她的思维短路了,她刚刚竟然这样不知死活的惹了一个高手中的高手,努力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转头看着身旁同样吓傻的青菜萝蔔,“我想你们可以准备替小姐我送终了” 桑若与双眼赤红,狠命瞪着李冉冉,手心一扬,就要再次挥出一掌。 李冉冉反映极快的推开身旁的两个愣小子,默默闭眼,耶稣爷爷,我来了。 身子一轻,腰被什么东西一卷,再次睁开眼,竟然已在五六米开外的参天古树上。 她一愣,目光再次转向前方战场,段离宵手中紫绸落在地上,原来是他……这个妖孽竟然还有救人的时候。 “桑姑娘,在下敬你是客,可如今你却伤了在下的未婚妻。”他顿一顿,语气开始凌厉:“看来定是要逼在下出手了。”语毕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瞥向正在抱树的李冉冉,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某人听着着重加强的“未婚妻”三个字,开始心惊肉跳。 桑若与此时最后一点希望也教他口中的话语击成了碎片,此时对着段离宵直取要害的碧箫,竟然避也不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关键时刻,又一黑衣人赶到,李冉冉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一晃眼,桑若与和那神秘人就不见了。 段离宵神情镇定,喝住正要追的死士们,抚着手上竹萧笑笑:“早猜到了,天绝老儿必不会让他大徒弟涉险的。” 第22页 扭头又给了李冉冉一个回眸一笑:“你还要在树上呆多久?” 说罢自己长袖一挥,施施然的离去。 留下一干众人带着崇敬的眼光望着李冉冉,未来的女主人啊…… 李冉冉苦着脸面对树下一大堆的粉丝,头疼道:“各位先帮帮忙让我下来……” . 已经接连下了两天的雨了,雨势不大,滴滴答答,绵绵匝匝,却惹人无故生忧,李冉冉总怀疑是老天爷在同情那位桑姑娘,因此这阴雨天气也间接成了她愧疚的导火线,毕竟是她害别人失恋的,作孽哟……哀怨的嘆口气,她趴在窗台上,凝视着屋檐上挂下的水柱,烦恼不已。 窗外忽而有人影闪过。 李冉冉一愣,再定睛瞧的时候却又发现一切正常如昔,她随即迅速关上窗门,这两天发生的诡异事件实在太多,她还是乖乖躲屋子里就好,镇定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门却忽然被人撞开了。 青菜面色僵硬的跑进来,默默关好门,贴着墙壁大口喘气。 李冉冉反射性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待看清来人后,又一脸惊魂未定的按着胸口:“干什么,想吓死我啊?!” 青菜满脸惊慌,指指门外道:“小姐,我刚刚清扫完毕大堂,发现隐卫们又扛着人出去了……” 她听的一头雾水:“扛着人干嘛?” 他摇摇头,结结巴巴的道:“不……不知道,听陈叔他们说是扛去断魂湖畔处刑……” 李冉冉恍然大悟,肯定是做花肥!顿了一顿,她又问道:“这种事常常发生么?” 青菜迟疑了一下道:“以前我只负责在后院那边浇灌花圃,所以关于暗门那边的刑罚只是听说却从未遇到过,此刻亲眼看到真真是吓人的紧。” 李冉冉看着青菜异常惊慌的脸孔,疑惑也一阵阵扩大,活埋人做花肥最多也只是拉着活人出去埋了,最令人难以接受的部分是发生在断魂湖畔,眼下这个运输的环节有何可怕的?心里困惑不已,她推开门正准备一窥究竟,却和门外的人撞了个正着。 破军拦住她,转而将她推进门内,“小姐还是不要出去看的好。” 李冉冉好奇心顿起:“真的很可怕么?” “唔,确实吓人。”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瞥见李某人仍然不依不饶的表情,挫败的嘆口气,补充道:“要将处刑之人砍去四肢,剜去眼睛,割去舌头才能埋入土。” 哐当,茶杯掉落地上摔了个粉碎,李冉冉大骇,她只知段离宵变态,却没料到他竟然变态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这种行为远远超出了她原本的判断力,她一时反映不过来,只能傻傻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发怔。 青菜担心的推推她,“小姐,不要去想了。” 忽然又有一人在门外通报:“请李小姐过去大堂,庄主有请。” 李冉冉苦笑了下,最近果真霉的很,什么事都凑到一起了,正想回答,破军却先替她开了口:“你先回去吧,小姐一会儿就过去。” 孰料那人却异常坚持:“庄主吩咐了,要小的立刻带小姐过去。” 李冉冉感激的拍拍破军的肩膀:“没事的,我先去了。” 推开门,门外的人一身灰衣,外貌平淡无奇,属于典型的往人堆里一扎就寻不着影儿的那种,那人弯下腰,恭敬道:“请小姐随我来。” 李冉冉点点头,回头给了破军和青菜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跟着去了。一路无言,两人一前一后,待走至长廊前,前边的人却突然停住不动了,李冉冉往前迈一步,狐疑道:“怎么不走……” 那人陡然窜到她身后,她只觉脑后一阵疼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事出蹊跷 李冉冉在颠簸中醒来,一睁开眼就发现身边呈现不断倒退的景象,那人的轻功显然极好,带了个大活人还能在房檐楼阁之间上窜下跳,她就像个破布袋一样挂在那人肩上,被颠的几乎要吐出来,只觉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她兀自强忍,紧紧闭着眼,不敢惊动那人。 此刻已是子夜时分,周围一片寂静,偶尔有两三盏微弱灯光在黑暗里摇曳,那人扛着她一路狂奔,迎面而来的冷风颳得她脸上隐隐生疼,在那一刻她深刻感受到了扛人也是门技术活,上次她在破军肩上就像做了次免费飞机,平平缓缓,稳稳噹噹,而段祸水那次最多就是个火箭飞艇,速度虽快倒也不太难受。可在眼下这厮身上,完全就像在坐云霄飞车,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还不带歇停的急速前进,她约摸着加上昏睡的时间,最起码也跑了两个时辰了,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解决?心里疑惑丛生,她穿来还不到一个月,除了莫离山庄,根本与外界没有联繫,这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劫持她到底是何用意? 正纳闷间,速度陡然停止,李冉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狠狠甩到了地上,一阵眼冒金星,她挣扎了半晌,还未起身又被人拎住了衣领拖了起来,“进去。” 她勉强抬头,看到前边的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江北客栈”,回头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灰衣人,心里犹豫了片刻,终是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 第23页 大厅陈设老旧,油灯昏暗,里边的小二站在柜檯后昏昏欲睡,见李冉冉进来不由精神一振,殷切的迎上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李冉冉虚弱的抬抬手,示意他看后边,店小二一见那灰衣人神色就变了,迅速蹿回原先的位置,结结巴巴道:“客……客官……您回来了……” 他冷哼一声:“大夫来过没?” 那店小二闻言更是心惊:“您出去那会儿,小人已经请大夫来过了,尊夫人现在正在房里休息。” “情况如何?” “说是伤寒,只开了些寻常的药,小人已经派人熬好送过去了。” 那人脸色愈加冷冽,“庸医,全是一帮废物!” 柜檯后的人瞬间就仓惶的低下头,不敢多言。 李冉冉一愣,看来此人的老婆卧病在床,想四处寻医所以投宿在这家客栈,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莫离山庄又劫持了自己?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系?她越想越感到蹊跷,心里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要做了炮灰。 灰衣人不再言语,转身上楼,走了几阶楼梯,忽而扭头盯着她,李冉冉慌忙跟上,边走边偷偷使眼色和那店小二求救,孰料对方故意拿了本帐册,假装没看到她传来的眼神,李冉冉火大,开始迁怒,这人一点雷锋精神都没有,真是太不可爱了! 转过拐角,便是最里间的厢房,快走至门前时,那人却陡然放轻了脚步,李冉冉斜睨着他,哟,还真体贴。不防灰衣人猛然回头,正好撞到她的大不敬表情,她立马心虚的低下头,搓着衣角不敢再放肆。 那人狠瞪了她一眼,随即轻声警告:“进了门不许随便出声,否则……”李冉冉镇定的点点头,过了片刻突然苦笑,看来自己的抗压能力大有进步,果真是被段祸水欺压惯了,竟然不惧怕外来的威胁了…… 刚进门便听到低低的咳嗽声,李冉冉循声望去,但见床上有一团蜷曲的身影微微颤动,隐约看得出是个女人的轮廓,她下意识走上前想要看个仔细,却发现有人比她行动更快,灰衣男子满脸忧心,迅速撩开床帐,“吟惜,怎么了?” 李冉冉这时也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的人脸色泛黑,两颊深凹,嘴唇青紫,再看身躯,消瘦的几乎不成人形,裹在宽大的衣襟里,更觉触目惊心。她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那灰衣男子却突然扭头怒视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愤恨。 李冉冉呆住,她性格随和,人缘一直都不错,何曾被人如此仇视过,可那眼神却是那般真真实实的憎恶,带着强烈的谴责和仇恨,她不知如何应对,明知自己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却还是反射性的垂低了视线。 不一会,女子虚弱的声音传来:“……郁黎” 他坐在床边,拿过枕头放在床头,扶她坐起来,“我在” 女子缓缓抚上他的脸颊,“我想看看你。” “好。” 李冉冉杵在房中央,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灰衣男子伸手揭去脸部的伪装,露出原本清俊的脸庞来。易容术!!她兴奋的无以复加,太神奇了,这门传说中行走江湖的必学技术,竟让她在这碰到了。 . 极端斯文的脸庞,鼻樑高挺,嘴唇微薄,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桀骜,若不是亲眼见到那张面具从他脸上撕下来,她真要怀疑刚刚那个五官平凡的路人甲会是眼前的这位美男,于是又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一步想要再研究个透彻,孰料脚下一滑,绊倒了桌边的圆凳,打断了床畔那对苦命鸳鸯的深情对视。 女子诧异的看着她,刚想开口,却又开始剧烈的咳嗽,灰衣人赶忙细心的替她抚背平缓呼吸,一边还不忘用眼神威胁李冉冉,后者迅速意识到了错误,扶起凳子,耸拉着脑袋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揪心的咳嗽声才停下来,“郁黎,她……是谁?” 他瞅一眼李冉冉,回头又道:“是我替你新买的丫鬟,这样偶尔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照料你。” 李冉冉在心里尖叫,你说谎你说谎,你这个没有长鼻子的匹诺曹!无奈眼下的状况不得不逼着她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只好保持缄默。 女子闻言脸色一暗,“我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咳咳……再拖累人家姑娘。”转过脸勉强抹去泪水,又道:“郁黎,我也不想再……委屈你这么辛苦……” 他突然握紧她的手,“我不准你再这样说……” 囧……李冉冉听到这番天雷的对白立马汗毛倒竖,默默转身闭眼,呜……难道穿到琼瑶剧了?尽管现场的气氛着实悲哀悽惨,她却浑然不觉感动,脑子里大段大段的肉麻语录涌上来,只觉一阵阵恶寒。 还好两人并未再狗血下去,那女子执意要许她自由,李冉冉暗自窃喜,没想到遇上了个圣母,如今出了段祸水的势力范围,若真能出去游历一番,岂不妙哉。 孰料天不从人愿,灰衣男冷冷瞥她一眼,继而说道:“吟惜,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夫君战死边疆,我是看她孤苦无依才买了她。” 什么!!!李冉冉挖挖耳朵,一脸不敢置信,老娘连婚都没结倒成了寡妇了,心下大怒,下意识就要反驳:“我不……” 第24页 他却猛然盯着她,空出右手按到腰间,她直觉这动作如同警匪片里的拔枪前兆,此时不从,更待何时,于是心一横,咬牙道:“我已无处可去,还望夫人收留。” 女子微微颔首:“既是如此,若姑娘不嫌弃,便留下与我做伴吧。” 李冉冉憋屈的点了点头,心里破口大骂,好你个死劫持犯,竟敢随意改动人质的身份,满口胡言乱语,下次千万别落在老娘的手里,否则定要让你知道螃蟹妈妈是横着走路的!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李冉冉从恶劣情绪里回神,看到圣母正对她微笑,不由一愣,都病的如此严重了还这么和蔼可亲,当下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于是回道:“我叫李冉冉,夫人叫我冉冉就可以。” 她摆摆手:“那么你也无需太见外,我姓江,叫我吟惜便好。” “好啊,那以后……” “够了!”一直静默不语的人忽然暴怒。 江吟惜诧异的看着身畔的人,自两人成亲后,这三年多来,他从未对她大声说过话,眼下她只是同这个女子说了几句话,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仿佛……仿佛变回她初次见他时的模样,心里一阵恐慌,气血上涌,她只觉喉咙一阵腥甜,匆忙捂住嘴。 冷郁黎懊恼的低咒,轻轻掰开她的手。 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李冉冉看的心惊肉跳,“没事吧?要不要先躺下来休息一下。” 冷郁黎扶她躺下,又盯了李冉冉半晌,忽然就站起来,“吟惜,我先去隔壁帮李姑娘安顿一间房,一会就来看你。” 说罢迳自推开门走出去,李冉冉疑惑的回头看着仍在水深火热里的江吟惜,又转过身鄙视的望着江郁黎,你老婆还在痛苦之中,你就这么走了? “还不出来!” “……是” 一关上门,她便感到衣领一紧,随即被人拎到了另一间房。 “你干什么!”李冉冉扭身怒瞪着冷郁黎,却在看清他面部表情后僵在了原地,狰狞的脸,满是杀意的双眸,她心下大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怕了么?”他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匕首。 “看那边!”她迅速往窗边一指,随即绕过他往门外跑,谁知还未跑出两步,便教人扯住了头发一把拉了回去。 “啊!”李冉冉没有防备,一下子就狠狠摔在了地上,只觉头皮火辣辣的疼,她硬是逼下涌上来的泪意,抬头看着冷郁黎。 “疼么?”他似乎极不情愿看到李冉冉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拖起来,“你可知道,吟惜每天都要忍受比痛上百倍的折磨!” 李冉冉瞪大眼看着眼前面目扭曲的男子,他疯了!拼命的挣扎,却只能在对方极大的手劲下困难的挤出几个字:“又……不是……我的错……” 他忽然加大手中力度,厉声道:“不是你的错,你敢说不是你的错!”瞥见地上的人已经被掐的一脸青紫,他又缓缓松开手,“也对,其实也不能归咎于你。” 李冉冉大口喘着气,可是接下来的话,却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因为最该死的,就是你的未婚夫段、离、宵。” 城外十里 李冉冉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桑若与来的那晚想必他也是在场的,自己信口雌黄竟然招来了这等厄运,她摇头苦笑,真不知道该佩服自己演技好还是该感嘆古人太天真。 “你笑什么!” 李冉冉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冷郁黎,心下暗自揣测,此人必定与段祸水有一段极为纠结的的过去,搞不好他夫人的病也是段离宵造的孽,而眼下这种状况很明显是要用她来威胁段祸水,如此一来,自己的安危倒得到了保障,这么一想,她心里便有了底,抬头正色道:“你到底与段离宵有什么过节?” “过节?”他冷哼一声,随即恶狠狠的道:“我恨不能饮他的血,剥他的皮,若不是他,吟惜也不会这般倍受折磨。” 猜对了!果真与段祸水有关,这么说来自己倒真成了炮灰了,她郁闷的垂下了头,恍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尊夫人……是被他所伤的么?” 闻言冷郁黎脸上又浮现出浓浓的恨意,不一会儿又转为悲伤,沉默了半晌才极轻的开口:“是中了毒。” “什么?”她一时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对方却忽然暴怒:“我说她中了毒,你听到没有,她中了醉绮罗的毒,无人可解,无药可医!我想尽了办法却仍然没有希望,为什么……为什么……”说到最后语气已然转为哽咽。 李冉冉忽然就有些同情他,想必也是情到浓时恨不能代替对方受过吧,这般的痴情,真叫人唏嘘不已……转念又觉蹊跷,那毒花不是有解药的么,那时破军给她服下的清风丸不就是么? 正纳闷间,冷不及防下颚一紧,随即便感到嘴里被塞了一粒东西,事发突然,她下意识便咽了下去,待慢了一拍的大脑反应过来时已然木已成舟,为时已晚,于是愤然道:“你餵我吃了什么!” 第25页 “放心,只是普通的药丸,最多教你疼上一宿,吃点小苦罢了。” 李冉冉怒:“你有病!你何必这样算计我!下毒的人又不是我。” 冷郁黎嗤笑:“那又如何?你可是他的未婚妻。” 我不是我不是!她在心里尖叫,挣扎了半天,却只能默默低下头,这种状况容不得她否认,若是一不小心激怒对方可就大祸临头了。 像是很满意她的安静,冷郁黎轻笑:“你乖乖的呆着,忍一忍天就亮了,你的夫君过不了多久便会来救你的,到时我们再好好算算帐。” 说罢拂袖离去,走到门边却又停住,扭头道:“不要妄图逃走,否则——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李冉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几乎要崩溃,段离宵会来救她母猪都能上树了,惨了,这次真的必死无疑了…… . 清脆鸟鸣声陡然响起,他警觉性的翻身坐起,弹手点亮烛火,待看清眼前事物后,又静下心来,轻轻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走至灯边。 缓缓摊开来,上边是浅金粉的字迹:“身份不详,无迹可循——倾城楼”,于是陡然失笑,“竟真是没有过去的人……倒是个好人选……” 外头忽然有人来报:“主上!破门主求见。” “让他进来。” 白衣少年匆忙步入大堂,单膝跪地:“主上” 段离宵打了个哈欠,复而又走回白玉榻边躺下:“什么事?” “属下在李姑娘房里发现了这个。” 他伸手接过那片薄薄的纸,白底红字异常刺眼:“明日子时叶檀城外十里亭,过时不候。”黑眸一眯,“为什么这么久才发现人不见了?” 破军垂头,“申时有人带走了李姑娘,自称领命而来,属下以为是您的意思,所以未加阻拦,直到夜半巡查时才发现有问题。” 段离宵看了他半晌,忽然轻笑:“看来我莫离山庄倒成了来去自如的地方了,近些日子培养的护卫们可真是能干。” 破军低头不语。 他挥了挥手:“杀掉,再换一批。”说罢阖上眼,不再开口。 破军迟疑:“那李姑娘……” 躺椅上的人又缓缓坐起身,斜睨着眼看他,“你倒挺关心她的。” “属下只是……” “行了,我自有主张,你下去吧。” “是” 一切又归于寂静,他又取过那封血书看了一遍,手掌握起陡然一用力,纸屑纷纷洒洒的从指缝里落下,“十里亭,哼。” . 月光透过纸窗渗入屋内,隐约见一人影弓着身子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一般的安静。 她静静的躺在那,明知大门就在身边却没有力气起身逃掉,只能任由汗水浸透衣衫,蚀心噬骨般的疼痛源源不断的沁入四肢百骸,这一刻,她只祈求能快些过去。 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一黑影迅速闪入,待发现地上人而后,挪近距离,观察了半晌,又皱眉自言自语:“月夜毒发,江北客栈,唔,就是你了。” 李冉冉恍惚间只闻到一阵香味,随即便感到身子一软,陷入了无尽黑暗中。 . 夜凉如水,有颀长身影沐浴在月华之下,静静伫立,唯美如雕塑。 片刻,后方轻轻传来落地声,随即轻快的语调响起:“人带回来了!” “不是她。”淡淡扫一眼仍在昏睡中的女子,他转身便要离开。 后边的青衫男子赶忙上前,“唉唉,君公子,是您自己说的,冷夫人身中剧毒,暂时落脚于江北客栈,这女子明明就全部符合啊!” “看清楚,这分明只是穿肠散而已,若是醉绮罗,哪能让她如此好过。” 青衫男子搔搔头,“这……要不我再去跑一趟?” “不必了,拿着。”一袋银子不偏不倚落到男子手中,后者看了看手里的锦袋,一脸迟疑道:“并未完成所託之事,岂能……” “把她送回去,权当运费。”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愣住,诧异的看着君离央走远的身影,不一会儿又回过神来,掂了掂手上的银子,轻笑:“倒也不算亏本生意。” 一醒来便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孔,李冉冉“喝”一声,吓得赶忙往后撤退,边退边打量对面的男人,弯弯的眸子,尖尖的下巴,十足十的一张娃娃脸,于是稍微放下戒心,抬眼问道:“你是谁??” 对方仍旧笑眯眯的看了她一会,随即回道:“我叫吴疗。” 噗哧,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人会取名叫无聊的么?这年头怎么名字都起的这么囧…… 他纳闷的观察她脸上的表情,“我的名字很好笑么?” 李冉冉咧着嘴摆手,“不好笑,真的不好笑……只是有点滑稽罢了……” 他听懂了滑稽二字,顿时愤愤然握拳:“你果真是在嘲笑我,本还想贴些银子给你,现在算了!” 李冉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银子?” 第26页 对方却不肯作答,仍是一脸气鼓鼓的,配上那张娃娃脸,着实可爱,李冉冉强忍住掐他脸的冲动,耐心安抚:“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的名字起的好,并没有嘲讽的意思。” 吴疗转过脸来,“真的?” “真的!”李冉冉汗,怎么跟个大孩子似的…… “那就分你一些吧。”他兴沖沖解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亮闪闪的白银,瞬间就刺痛了李冉冉的眼睛,好一会儿她才从兴奋劲里缓过来,满脸问号:“你送我银子干嘛?” “为了补偿你啊。” “为什么要补偿我?” “因为我累了,不想送你回去了。” 李冉冉终于崩溃,“拜託你一次说完整好不好,我都听的云里雾里的。” 他耸肩道:“今天晚上有人让我偷偷把冷夫人带来,我搞错对象了。” 李冉冉一惊,反射性问道:“谁托你的?” 吴疗一脸严肃的摇头:“干我们这行的不能透露僱主的信息。” 李冉冉绝倒……“那你怎么会把我误当成冷夫人的?” 他托着下巴认真回忆:“当时你浑身大汗,脸色泛青,完全符合君公子所说的……糟!” 于是立马掩嘴,满脸懊恼。 李冉冉呆了半刻,突然大笑:“还是说出来了吧!挖哈哈哈!我现在知道了,你的委託人就是那什么君……” 吴疗慌忙打断她:“不可以说出去!否则我千手过客的名号就没了!” 李冉冉斜眼睨他,“就你这样还敢顶这么威风的名号,偷个人都要偷错。” 他苦笑:“我也是第一次偷人,以前都没有这样的经历。” 李冉冉忽然就爆笑:“下次小心了,要偷人的时候千万注意,别被自己娘子逮到了。” 他反应过来,涨红了脸结巴:“你……你……女孩子家说话这么轻浮!” 瞥见美男脸红,李冉冉又起调侃之心:“你那些银子我也不要了,既然你都把我偷出来了,自此天涯海角我都要跟定你了。” 还未听对方回应,忽而有一道轻柔的男声插入:“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语毕两人双双愣住。 不期而遇 两人循声望去,见一人斜倚前方古树下,红衣耀目,风采翩翩,此刻正嘴角含笑的望着他们。 李冉冉大惊,这人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还没想好跑路便被捉了个现行,要真被逮回去指定要受到惩罚,于是急忙拽住身侧吴疗衣袖准备求救,谁知还未开口却被反握住了手腕。 吴疗僵硬的开口:“是段离宵!” 李冉冉不解,“你认识他?” 他点点头,忽然又一脸惊慌道:“怎么办,他定是要捉我回去。” 李冉冉愣住,“他捉你作甚?” 吴疗凑近她,语气懊恼:“上月我经过莫离山庄时觉得好玩就践踏了一大片的醉绮罗。” 李冉冉无语,头脑短路的人果然不能用常理来分析,看他一个劲的眨眼睛,不由疑惑:“你干嘛老给我使眼色啊,是要我先跑么?” 吴疗继续忽闪着大眼睛,“不,我一紧张就这样。” 她顿时满脸黑线的扭转头,却发现段祸水不知何时就站到了他们眼前,心下一慌,下意识便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段离宵向她伸出手,语态温柔:“冉冉。” 李冉冉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这声音极端诱惑,甚至还含着一丝隐晦的宠溺,这是在演哪出?她硬着头皮开口:“什么事?” 段离宵微笑不语。 吴疗陡然丢开她,闪身移到远处树桠上,一边逃命一边还不忘指控她:“你你你!原来你和他是一伙的!” 李冉冉默,看着仍旧摊在眼前的那只玉白縴手,迟疑的抬起头,待发现眼前美男笑容逐渐冰冷之际,匆忙便把手放上去,瞬间便觉寒气渗入掌心,她仓皇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炎臻。” 李冉冉神奇的看着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红发男子,不由咂舌,这些人都是会隐身术的么? 段祸水长袖一挥,轻描淡写道,“去把那人杀了。” “是。” 闻言她心里一紧,手心不由沁出汗意,段离宵扭头瞥她一眼,“难道他不该杀?” 李冉冉没好气的回道:“不过就是踩了你几株花,犯得着这么赶尽杀绝么?” 他忽然低下头,拉近彼此距离,“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毒哑了。” 李冉冉挣扎了片刻,终是闭上了嘴,望着炎臻追赶的方向默默祈祷,吴疗同志,你自求多福吧。 “走吧。”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回庄么?” “不,去崑崙。” 李冉冉好奇道:“去那干嘛?” 段离宵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去见识一下武林大会。” . 小心地除去安置在门外的暗器,推开门,却不见了人影,冷郁黎满脸阴霾,抽出压在醉绮罗下边的纸:“欲求解药,明夜子时十里亭,务必带上尊夫人一同赴约。” 第27页 瞥见一旁大开的窗户,他暗自咒骂自己,一时大意竟失去了手上最有分量的棋子,段离宵手中若真有解药,想必也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去交换的,眼下这个状况,真真是完全处于劣势。 耳畔忽然传来痛苦的低喘声,他一惊,迅速赶至隔壁房间,一进门,便瞥见雪白被单上满是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床上女子缩成一团,面容因疼痛而扭曲,抱着双肩剧烈咳嗽着。 “吟惜!”冷郁黎迅速扶起她,制住她周身大穴,她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嘴唇微张:“郁……郁黎……咳咳……” “我在这,你睡一会好不好?” 没有得到回音,怀中的人儿早因过度虚弱昏了过去。冷郁黎低下头,看着她因毒性而分辨不出原本面貌的脸,几乎要忍不住心底强烈的刺痛感,只觉雾气瀰漫了眼睛,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忆起在风华仙台初次见面时的她,面容若初春暖日,眼光潋滟,笑靥如花,美的那般朝气,那般炫目,只一眼便攫住他所有目光,而如今他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日渐凋零,却无能为力,只能日复一日的活在担心失去她的阴影里。 本以为经历了重重阻碍,从此便能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逍遥日子,孰料美梦却即将化为泡影……面容陡然转为愤怒,冷郁黎猛地捏紧拳头,这一切!全是拜段离宵所赐,这一世,若吟惜有什么闪失,上穷天下碧落,他定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 坤虚仙山,雾气飘渺,巍峨逶迤,遗世而孤立,幻美若仙境。此刻山脚,有一人手执长剑,身姿傲然,清晨的日光淡淡的笼罩了他周身,他略仰着头,静静驻足,仿若在等候什么人。 “君公子。” 他扭头,见一鹤发老者站立身后,于是礼貌颔首:“无彦前辈。” 老者捋了捋花白鬍鬚,“公子一路上长途跋涉,辛苦了,不知莫先生近来可好?” 君离央点头:“多谢前辈关心,家师一切安好,只是恕晚辈愚昧,不知此番前辈唤我前来崑崙的用意。” “是为了心法。” “有人要盗取千决心法?” 无彦嘆口气:“正是。前些日子段离宵孤身一人来我崑崙,欲取心法,大开杀戒,老朽为避生祸端,便告知他武林大会之日心法转交给少林一事,想必届时他必定会现身……唉——” 君离央淡淡道:“前辈是要我同段离宵一战?” 无彦道:“不单单是你,老朽已同各大门派掌门商量过,到时集众人之力,将那魔头一举拿下。” 君离央略微一沉思,又道:“恐怕如此一来,倒教天下人耻笑我们以多欺少。” 无彦苦笑:“如今血牙也在他手上,再加上定魂珠,恐怕凭单人之力难以与之抗衡,此人心狠手辣,若不早日除去,他日必成江湖大患。” 闻言他黑眸滑过一丝光亮,“血牙?邱前辈铸造的那把神器?所言当真?” “自然,那日老朽亲眼所见,那魔头已能轻易驾驭血牙,想必其武功修为已达登峰造极的地步,我们只有一同齐心才有胜算。” 君离央侧过头,并未回应无彦的话,只觉心底热浪阵阵,血液也开始沸腾,血牙,竟会在段离宵手中,自己八年来辛苦寻觅都不见其踪影,孰料……眼中狂热加深,他旋即躬身抱拳道:“君某必定竭尽所能,不负前辈所託。” 无彦心中一喜,急忙道:“有了君公子这番话,老朽就放心了。不如今晚公子便在崑崙歇下,也好计划一下此事。” 他微皱眉:“在下今晚还有私事,明日一早,必定前来拜访。” 无彦摆手:“无妨,那就明日再叙。” “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刚往前便走了两步,他又突然停住,仰头望向坤虚山顶,“不知贵派秦掌门何时出关?” 无彦一愣:“应该便是这些天了。” 目光再度拂过山巅,他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 . 夜色浓重,周围极为寂静,偶尔有风吹过,呜呜作响,在这黑夜里回荡,更显阴森可怖。 他在不远处停下,但见亭子里有一人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红色衣衫极为显眼,他冷冷开口:“段离宵!” 那人却恍若未闻,仍旧端坐在那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轻柔嗓音传来:“没把尊夫人带来么?” 冷郁黎强忍怒意道:“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你别想活着走出这十里亭!” 对方闻言不怒反笑,口气真不小,可惜要死的那个人恐怕不是我。” 语毕忽然站起身,步步逼近。 “是你!!!”冷郁黎惊恐的往后倒退一大步。 银色面具精巧盖住上半张脸,他点点头,唇畔弯起弧度,“是我,你看你,为了个女人搞得这般辛苦,又是何必呢?不如让我送你一程。” 冷郁黎开始有些害怕,只因吟惜还一个人留在客栈里,他不想就这样抛下她,留她一人孤单单的受折磨,握紧手中的剑,他开口道:“不如我们打一场,若我赢了,你们便不要再纠缠下去,若我输了,只求你们放过吟惜。” 第28页 面具下的脸笑意陡然加深,“但我不想同你打一场,也不想答应你这些可笑的条件,我所收到的命令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了你!” 话音刚落,银光一闪,直逼对方咽喉。 冷郁黎避过数道暗器,闪躲间,那人却已至他身后,手腕一送,剑尖从背后刺入,穿胸而出,鲜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剑刃流下来,在脚下渐渐汇聚成一滩。 他满脸不甘和遗憾,终是倒在了地上,红衣人站在他身边,啧啧摇头:“好一个痴情郎,是不是现在还想着你的吟惜。你放心,我不会去杀你夫人的,因为我比较想看你们夫妻阴阳相隔。哈哈哈哈哈哈哈!” 猖獗刺耳的笑声渐渐远去。 冷郁黎十指在地上划出血痕,圆睁着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黑夜里,风声依旧,却已不复平静。 定魂宝珠 马车缓缓行进在青石路上,哒哒马蹄声淹没在周围的喧闹中,在这晴暖的午后,谱出一曲不怎么动听的乐章。李冉冉不时撩开帘子往外看一眼,只觉外边人声沸鼎,热闹异常,让她心痒难耐,恨不能跳下车大肆逛上一番。 扭头看了眼段祸水,一脸慵懒,浑身上下就像没骨头似的歪在软榻上,右手执一把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她不以为然的撇嘴,太不懂得享受生活了,天天就知道躺着,也不出去运动运动,腐败的享受阶级,老娘深深的鄙视你。 察觉到她的眼光,他微微一笑,自顾自的从怀里取出一物,握在掌心细细把玩,李冉冉赶忙擦亮眼睛,好漂亮的宝石!约幼童拳头大小,通体墨绿,隐隐泛着柔和的光泽,和着透进马车的金色晨光,更显得流光熠熠,再定睛一瞧,发觉其中间有道乳白色光条,极为纤细,不仔细看很容易忽视,她大感惊艷,凑上前眼巴巴的问:“这是什么?” 他侧过头,斜睨她一眼:“送给你老爹的聘礼,怎么,不记得了?” 定魂珠!李冉冉随即想起那晚的信口开河,不由低下头大窘,不到片刻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凑上前道:“这做什么用的?” 段离宵轻笑,也不回答她,眯着狭长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半晌才好整以暇的开口:“有些闷,给我扇扇。” 李冉冉不甘愿的挪过去,认命的接过羽扇,边扇边又讨好道:“恳请英明神武的段庄主为小女子解开疑惑吧。” 闻言他愈发笑得开心:“再说个笑话听听。” 李冉冉怒,你这还没完没了了!看着那张妖孽的脸,她简直恨不得把扇子抡上去,无奈想起此人向来视人命为蝼蚁,集变态之精华,实在不敢正面与他为敌,只得低下头,不停搜索大脑里的笑话库存。 段离宵微微撑起身:“不肯说?” 李冉冉哭,第一次正面意识到严肃的问题,为毛想了半天全是那些不健康的笑话,自己果真是太不纯洁鸟……总不至于对着古人开黄腔吧,她踟躇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开口,瞥见对方脸上渐渐露出不耐神色,不由心里一颤,孰料他忽然坐起身,将定魂珠送至她眼前:“看好了。” 但见其手掌微微聚拢,开始有红光乍现,而那珠子原本墨绿的颜色渐渐隐去,中间乳白的色泽瀰漫开来,李冉冉只觉视线变得模糊,身子也逐渐僵硬,正大惊之际耳畔又传来轻笑声:“过来坐好。” 她一愣,刚要就地坐下,却猛然发觉身体已不受控制的走至榻前,更诡异的是,明明她的神智是清晰的,却开不了口,也无法挪动身躯,浑身上下惟一能活动的便是眼睛,心底不由得大骇,原来这就是定魂珠的功效,竟然如此彪悍,简直就是把人当木偶一般的操纵。 段祸水满意的点点头,复而又躺回去,单身撑着额际发号指令:“好了,说笑话吧。” 话音刚落,李冉冉马上反射性的张嘴,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听着自己的嗓音突然冒出来:“从前,有一对夫妻,由于平时纵慾过度……”第一句话刚冒出来,她就恨不得咬舌自尽,这个笑话是她上高中后从前排男生那听来的,之后每次和死党聚会,她都会不亦乐乎的拿出来讲,于是成为李冉冉必讲的成人笑话之一,此刻受到定魂珠的蛊惑,竟然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 她双眼紧瞪着榻上的美男,希望他能够大发善心让她停下来,谁知对方只是在听到纵慾过度四个字的时候挑高了眉毛,随后便继续一脸无害的冲着她笑,李冉冉悲愤,长的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思想这么龌龊! 笑话还在继续:“由于平时纵慾过度,丈夫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大夫诊治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丈夫便会很快死去,于是两人决定分房睡,就这样过了半月之余,某天晚上,丈夫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他发现妻子正一脸凶神恶煞的瞪着他道:‘我是来杀你的!’丈夫苦笑了一下,缓缓脱去裤子:‘我也正准备自杀。’笑话完毕。” 话音刚落李冉冉便被自己雷到了,她惊讶的发觉原来自己也有当配音演员的天赋,一个下三滥的笑话竟然被她讲的格外生动,丈夫妻子的角色甚至还用不同的音阶来表示,语气高低急缓都控制的恰到好处,她暗自心想,人的潜力果真不可估量。 僵硬的转动着眼珠子,发觉段祸水此刻正高深莫测的盯着她,她一愣,不好笑么?笑点未免也太高了吧,孰料对方闲闲的开口:“再讲一个。” 第29页 什么!!!她瞬间就感到自己的小宇宙爆发了,听黄色笑话上瘾了是不是,老娘又不是为了给你讲黄段子才出生的!无奈管不自己的嘴:“某夜,丈夫正于桌边看书……” 段离宵看着李冉冉,发觉此女本来白皙的脸陡然涨的通红,双眼饱含怨气的瞪着他,嘴巴却还兀自说个不停,不由笑出声音:“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吧。” 抑扬顿挫的语调终于停止了,李冉冉暗自松了一口气,段离宵伸手将定魂珠从她眼前掠过,她一下子便软了下去,片刻又察觉手脚能动了,于是软趴趴的倚着马车壁,心里还在羞愧刚刚的笑话事件。 段离宵忽然凑近:“原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 李冉冉尴尬万分,扭过头不再说话。 马车仍在前行中,只觉得耳边喧嚣声愈加清晰起来,想必是到了最热闹的市集处,这时又听车夫唤道:“两位客人,到了。” 李冉冉撩开帘子,啪的跳下车,刚站定便看到眼前十足耀眼的匾额,上面的四个金漆大字在阳光下异常闪亮:“江东客栈”她一愣,难道是江北客栈的姐妹店?想了一会又觉不太可能,人家这装修这气势可是高档多了,光牌匾就下了不少血本,论星级绝对是特五星,哪像那家破破烂烂的小旅馆。 余光看到段祸水也下了马车,红衣妖娆,面容……咦!李冉冉瞪大眼,跑到他身边:“你什么时候换的脸?”太精妙了,一点儿破绽也没有,只是稍微改变了下眼角的弧度和肤色,便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了。 他抽出一张银票递给车夫,扫一眼满脸好奇的李冉冉,也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进了客栈。李冉冉拿鼻孔瞪他,拽个屁,老娘也会化妆,改明儿化个烟燻状给你们见识见识! . 江湖是什么?在李冉冉眼里,无非就是喝喝酒,挥挥剑,一帮人穷极无聊时砍砍另一帮,凭心而论,她一听到这狗血的两个字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到那些个白衣飘飘的侠女,冷面无情的杀手,以及充当炮灰角色的路人甲们,但是一走进江东客栈,却全然不是这回事了。 大堂内座无虚席,并没有想像中江湖儿女豪迈喝酒大声吆喝的画面,反倒是异常压抑的气氛,因为是晚膳时间,人人都是不发一语的进食,偶尔有人交头接耳,也是刻意压低喉咙,仿若不想被别人探得秘密似的。 瞥见两人进来,跑堂的矮个青年立马迎上来,满面歉然:“二位客官,不好意思,今天位置全满了,不如请二位去别处看看。” 李冉冉朝着角落努嘴:“那不是还有一张空桌么?” 闻言青年又道:“这个位置已经有人订了。” 李冉冉挑高眉,有没有搞错,古代也有预约。无奈之下扯扯段祸水的袖子,询问道:“那我们换一家吧?”孰料对方全然没有移步的打算,直接就把一锭银子往柜檯上一丢,面无表情的道:“够了没?” 青年为难道:“可是那位客人我们得罪不起……客官还是……”话音未落,那锭银子就生生的嵌进了桌里面,吓得他赶忙改口:“两位快请就坐,快请就坐。” 李冉冉瞅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段祸水,翻了个白眼,你直接往桌上这么一拍就好了,何必浪费银子……两人走至桌边坐定,便有紫衣美女款款而来,体态婀娜,眼含春水,一脸妩媚的柔声道:“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嘴上说着两位,眼神却频频往段离宵那暗送秋波。 李冉冉瞥见此女含情脉脉的样子,当下便明白了两三分,大感惋惜,可惜段祸水不喜欢女人,否则出来一趟便能带个美女回庄,岂不是人生快事?正无限yy间,忽然瞥见段离宵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顿觉毛骨悚然,于是正襟危坐,不敢再胡思乱想。 红衣美男温柔的沖她一笑:“冉冉想吃点什么?” 李冉冉瞬间就感到有杀人眼光恶狠狠的在她身上穿梭,心里暗自咒骂段祸水不要脸,竟然出这么阴险的招,她不敢抬头,只能轻声道:“来个宫爆鸡丁好了。” “抱歉,没有。” “那来个糖醋鱼。” “也没有。” 这都没有???李冉冉狐疑的看了一眼那位点菜的美女,发现对方正一脸轻蔑的斜睨着她,不由胸闷的道:“凉拌豆腐总有了吧?” “还是没有。” 李冉冉怒,正要发作,段祸水闲闲的接过话:“那你们这有什么?” 紫衣少女迅速换上亲切的表情:“这位公子,您想吃点什么?” “宫爆鸡丁,糖醋鱼,凉拌豆腐。” “好。这就为您去准备。”说罢沖祸水甜甜一笑,这才纤腰款摆的款步而去。 李冉冉气的差点背过身去,捶胸顿足吐血不止。 等菜的过程间,闲着无聊,她便开始观察起周围的人,左边四人均是一身青衣,身背长剑,面色阴沉,此刻正凑在一起交流些什么,而前边的那桌气氛则相对得多,不时有轻笑声传出,李冉冉竖起耳朵,只能隐约听到“崆峒”“盟主”之类的词语,顿而恍然大悟,这帮人肯定都是去参加武林大会的,怪不得现在生意这么好,原来都集中在这天了…… 第30页 “客官,您要的菜。” 李冉冉看着一脸憨厚的店小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个小气的紫衣女子,否则指不定又要闹出点什么来,伸了伸脖子,却发现那个女招待又跑到一张全是年轻少侠的桌边去了,眼下正掩着嘴,笑的花枝乱颤。于是默默低下头庆幸,还好段祸水易了容,不然可就麻烦了…… 拿起筷子,她夹了点鱼肉放进嘴里,忽然又好像发现了什么:“咦!怎么没有酒?” 段离宵放下碗,眯了眯眼:“你想喝酒?” “没……没……我随便说说的……”李冉冉匆忙摆手,心里一个劲犯嘀咕,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么,一口酒,一口肉,这才是武侠剧嘛…… 两人默默扒饭,段离宵吃的极慢,动作优雅,神情悠闲;反观李冉冉,狼吞虎咽不说,食量也较寻常女子大了许多,正准备叫小二再添一碗饭之际,忽而一把刀天外飞来,插在了那盘糖醋鱼的正中间,李冉冉手一抖,满脸心痛,背面还没吃呢…… 前边那桌的大汉晃着一身肥肉跑过来,拔起大刀:“不好意思,扔错方向了。”转身又挥着刀砍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那桌刚好是坐在李冉冉他们左边的青衣剑客们,见此挑衅动作立马齐刷刷站起来,抽出背上长剑指着那个猪肉男:“不要命了是不是!” 猪肉男冷笑一声:“别以为你们华山派在这里窃窃私语就没人听见,告诉你们,此番武林大会前三甲必定属我青花派,你们少在背后诋毁他人!” 青衣人中年纪较长的那个站出来:“笑话,连六大门派都没站出来说话,你们这些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倒敢口出狂言!” 这时又有人站起来了:“你说谁是小帮派!敢情除了六大门派之外就全不足挂齿了?”隔壁桌的大鬍子怒目相视。 那中年男子本自觉说错了话,可若道歉又觉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心一横道:“就是说你们这些个小帮派,一群无能鼠辈!” 此言一出,顿时激怒了许多原本安静用膳的人,众人纷纷站起来,一时间剑拔弩张,混战一触即发。 李冉冉看得热血沸腾,打呀,快打呀,这才是江湖啊!段离宵奇怪的看她一眼,缓缓站起身:“我们走了。” 她哀怨的盯着他:“过会儿走不行么?”老娘还没看戏呢!!! “行,那我先走了。”施施然转身。 “哎!等等我!”于是一熘烟跟上去。 街上,天色已暗,华灯初上,一派平和繁华之景,不时有妙龄女子经过他们身边,害羞带却的偷偷看一眼段祸水,随即红着脸迅速走开。 李冉冉转过身,义正严词的道:“下次你得把自己易容的再难看些。” 段祸水微笑:“为什么?” 李冉冉摊手:“这么多姑娘对你有意思,不觉得麻烦?” “她们看她们的,关我什么事。” 李冉冉无语,半晌又兴奋的凑过去:“不如你把我化成一个绝世美女!这样以后人家都看我,就不会注意你了!” 段祸水认真的看了她半晌,嘆口气:“难度太大。” 共处一室 两人在街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时间又流逝了大半,李冉冉早已对那些源源不绝的注目礼见怪不怪,此刻心里唯一所想的便是段祸水今日心情着实不错,竟然肯这样随着自己漫无目的地瞎逛,难得啊难得…… 于是继续悠哉悠哉的往前走,忽然身旁人脚下一停,“找到了。”李冉冉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但见有一间极不起眼的小店落在街角处,屋檐外挂着一面残破的灰布,待凑近了看隐隐发现上面映着繁体的“布庄”二字。 原来是要换装备了,李冉冉拿斜眼睨他,你丫总算知道自己这身红衣有多招摇了。 刚进门,便有中年妇人满脸堆笑的迎上来,“两位来购置衣裳的吧?随便瞧,随便看,款式齐全,包您满意。”一边说一边唾沫星子满天飞,李冉冉恶寒,瞥过眼打量此人,典型的小市民形象,约三十上下年纪,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滴熘熘直转,一看便是个精明的主。 于是又扭头看向段离宵,见其眉头紧蹙的盯着墙上,不由也随着他抬头望去,一看便觉惊艷,略显陈旧的壁上挂着五六套女子衣衫,都是极妩媚的款式,水袖罗裙,腰间玲珑束带,连颜色都是备受年轻女子喜爱的粉红粉绿。 李冉冉立马就兴奋,以前她便是热衷于买衣服的人,甚至明知道有些衣服不合适自己,但只要漂亮她也定要买回来权当欣赏。此刻见了这么多美轮美奂的古装,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才陡然明白到现在的处境,无奈之下只能默默低下头,她李冉冉是有智商的人,自然不会傻到叫那变态买衣服给她。 段离宵淡淡开口:“没有别的了么?” 女子一愣,继而又谄媚道:“尊夫人这么标志,肯定合适这几款,都是乐彩坊刚推出的新货,我们向阳城里的姑娘几乎人人都买了一件。” 李冉冉被她一夸,一时轻飘飘的,也顾不上纠正对方的称谓错误,一个劲的点头,买吧,买吧,就当老娘天天给你消遣的娱乐费吧…… 第31页 段祸水微微一笑:“那就——” 某人赶忙竖起耳朵。 “这件吧。”手指一抬,李冉冉望去,不由大失所望,灰不啦几的颜色,款式又普通,要不是下边是裙,她都分不出这究竟是男装还是女装。 那女子同情的看看她,露出的眼光大抵是“你怎么嫁了个这么抠门的丈夫”,李冉冉咬牙,忿忿瞪着段离宵拿着同色系的衣襟进后间更衣的背影,片刻又凑近她哀声道:“我命不好。十五岁就跟着他,至今没吃过一顿饱饭。” 对方讶然,随即愈加怜悯的望着她:“大家都是女人,我明白的。其实我也是早些时候刚刚守寡,要论苦处,我比你更惨。”说罢摇头苦笑,那张原本精明的脸也蒙上了悲哀。 李冉冉嘆了口气,又道:“我从未奢想过他能买件衣服送我,我只盼他能多花点时间陪我。”顿了顿,她又哽咽道:“可他却只知道在外边花天酒地,呜呜呜——” 在那个时代自然是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于是煽情的假哭瞬间就感动了那人,她伸出手拍了拍李冉冉抽动的肩膀,义愤填膺道:“竟有这般禽兽的男人!夫人不必难过,这衣裳……我就送给夫人了!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就到我王嫂地方来!我保你下辈子吃喝不愁!” 李冉冉讶然,她原本只想偷偷背后诋毁一下段祸水就好,孰料对方竟然这么热心,又送衣服又放言说要照顾她下半生,不由也紧紧握住了王嫂的手,原来还是有很多好人的,大婶,原谅小人肤浅,刚开始竟把您想成了市侩的商人,罪过罪过。 布帘门忽然被撩开,灰衣男子随即现身,李冉冉一惊,收回手,偷偷把那件粉色的衣裳藏到身后,王嫂迅速反应过来:“公子换好啦,这可真是人模人样呀——” 李冉冉默,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变扭呢……段离宵睨她一眼,凑到她耳边:“我都听见了,花天酒地,嗯?” 她顿时就觉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还好他并未再追究下去,转过身付了银子便旋身离去。李冉冉感激的嘲王嫂笑笑:“多谢大嫂,下次若有机会,再来登门拜访。” 王嫂连忙摆手:“快点跟上去吧,不然一会儿你夫君又要虐待你了。” 李冉冉脑神经“啪”一跳,看着门外笑的格外灿烂的段祸水,顿觉大事不妙。 从布庄出来,街上已然清静了许多,小贩走商们早已各自回家,连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大半,一时倒显得空荡荡的。 李冉冉因为一直介怀刚刚的事,也不敢开口,只能怯怯的跟着段祸水的脚步闷声不吭的向前走。期间路过不少客栈,一问均是没有空房,于是绕来绕去,又走回刚才的江东客栈。 探头进去,发现里面一片狼藉,桌子椅子歪七歪八的倒在地上,盘子蹀筷的碎末铺了一地,那个招蜂引蝶的紫衣美女正挨个往肇事者们收钱,最终点完银两数目后,眉开眼笑的娇声道:“欢迎各位下次再来砸!” 李冉冉绝倒,不由向门边正在处理善后工作的少年打听:“怎么回事?” 少年不以为然道:“这些武林人士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过来闹个好几次,早习惯了,只要记得赔双份的钱就好。“ 她不由纳闷:“那他们怎么肯乖乖的赔钱呢?” 少年指指天花板,压低声音:“我们上头有人!” 再次绝倒…… 这时原本在二楼盘帐的掌柜也下来了,张口便是:“打完了没?打完了就请各位尽快就寝吧,明日也好早些起来继续切磋武艺。”扭头又看到段离宵二人,不由恍然大悟:“二位是要住店是吧?” 李冉冉点点头。 掌柜又问:“请恕在下冒昧,两位是夫妻么?” 段祸水一愣,随即淡然道:“不是。” 掌柜两手一摊,为难道:“可我们这儿只有一间空房了。” 此言一出,剎那间便将李冉冉雷了个焦里焦外,她只能怔怔的盯着前方,脑子里像装了个扬声器似的不断重播那句被无数古装剧用烂的狗血台词,越想便越头疼……为毛这种烂剧情要安排在她和段祸水身上…… 耳边忽然传来某人凉凉的声调:“无妨,这间我们定了。” 李冉冉大惊失色,舌头也开始不听使唤:“你……” “姑娘不必觉得难堪。”掌柜笑的一脸暧昧,忽然又凑近道:“像你们这样的小情人我也是见得多了。小三儿,带两位客官上楼!” 什么意思?李冉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后边传来的骚动声吸引了注意力,扭头便见到一黑衣女子立于门边,眉头紧蹙,脸色虽冷冽如霜,却仍无损于她的美貌,此刻正手持长剑冷冷盯着大堂内的一地狼藉,周围众人的眼光均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转身询问掌柜:“我的座位呢?” 掌柜的一时愣住,过了片刻才慢吞吞的回道:“陆姑娘,实在是抱歉……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恐怕……” 李冉冉忽然顿悟,原来是那个预约位置的人,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冷美人,话又说回来,明明那么早便定好了座为何现在才来……旋身却发觉身畔段祸水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位陆姑娘,不由一怔,这傢伙不是对女人没兴趣的么,这么这会儿又转了性子欣赏起美女来了? 第32页 陆青依目光搜寻了一圈,最终落到了那帮肇事者身上,“是他们干的?” 掌柜默不吭声,那堆人里忽然站出一个青衣男子,李冉冉一看,发觉正是傍晚那个口出狂言侮辱其他帮派的人,只见其大步迈至陆青依身边,抱拳道:“在下乃武当派第七十九代嫡传弟子王继杰,刚才与众位江湖朋友切磋了一番,若不巧妨碍到了陆姑娘用膳,王某在此赔罪,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 话音未落,凌厉剑啸声便响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却看到青衣男子脸上多出了两道血痕,李冉冉暗自惊嘆,好快的速度,完全看不清出招的过程,江湖果真是深不可测,处处都有高手。 王继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原本有心想认识一下这个绝色美人,孰料竟被佳人当众给了个下马威,眼下周围一片静谧,他却觉得别人仿佛都在笑话他,愤而握紧拳头,面色阴霾的瞪着面前的黑衣女子。 陆青依冷哼一声:“废话连篇!” 众人开始低笑。 王继杰终于拔剑相向,咬牙道:“王某好心和你解释,你却这般无理,本不想与你一届女流计较……” 陆青依脸色一变,再度出手,剑气如虹,势不可挡,不过一眨眼工夫,剑已回鞘。反观对方,身上的衣襟一条条褴褛的挂在身上,只剩贴身长裤,披头散发,模样滑稽至极。 “一届女流?若再敢看不起女人,我定挑断你的筋脉,让你生不如死!”说完也不顾对方反映,迳自走到角落边,脚尖一抬,将倒于地上的桌子轻轻翻起,随即落座,唤来小二点菜。 周围众人早已看傻了眼,杵在原地不敢做声。 陆青依扭过头,冷声道:“还有你们!今后要打架的,等到本姑娘吃完后再动手!” “是是是。”众人慌忙点头,立马作鸟兽散,余下武当的几个弟子看着自己的大师兄,低下头辛苦的憋着笑。 王继杰恼羞成怒:“笑什么!全部跟我出去!”说罢头也不回的窜出门,背影慌张,满身狼狈。 闹剧结束,李冉冉看着自斟自饮的黑衣女子,敬仰之心如黄河泛滥滚滚而来,帅啊!太tmd帅了!简直是女人的骄傲!什么时候老娘也能这么威风一下子就好了…… 耳畔轻柔嗓音倏然响起:“看完热闹了没?” 李冉冉抬眼,这才意识到今晚要和某些人共处一室的状况,大脑一下子短路,完了,光顾着看别人潇洒,都忘了自己的处境了!怎么办怎么办,老娘虽然不是活在封建社会的迂腐之人,可也没开放到随便就能和男人一起过夜,况且这男人还不是个正常的主…… 段离宵一把扯过她,往楼上带,走至二楼回廊处,又回头瞧了一眼陆青依,心里疑惑丛生,苍穹剑,为什么会在她手中…… . 这算不算古代版的开房间?而且这对象还不是她男朋友!李冉冉囧囧的想着,努力忽视床上那个正在凝气吐纳的身影,转头打量房间布置。 琉璃梳妆匣,八角玲珑檀香盒,彩绘屏风,红木大床,不得不说,这家客栈完全对得起它的客流量,这般精緻的摆设,不仅不让人觉得奢靡,反而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让人一进门便觉身心放松,疲惫一扫而光。 门外陡然传来敲门声,“客官,您要的热水。” 接着便有人鱼贯而入,摆桶,倒水,关门,动作有条不紊,一气呵成。李冉冉僵硬的转过脖子:“这是干嘛?” 段祸水睁开眼,微微一笑:“沐浴。” “谁?” “你。” 人心叵测 裊裊热气在房间里瀰漫开来,映着微黄的灯火,给周遭事物布上了迷濛的色泽。她隔着浴桶观察对面美男的脸色,发觉其一脸正色,全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颤,抓紧襟口惶惶道:“我今天没有沐浴的打算,这桶水还是让给段庄主吧。” 没有得到回应,他只是一味的盯着她,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桶壁上打着节拍。 李冉冉顿觉毛骨悚然,也顾不上多想,撒开腿就往门外跑,“就这样了,你慢慢洗啊——我先出去了!” 还没到门边便觉双腿一麻,紧接着全身僵硬不能动弹,她睁大眼,咬牙切齿:“卑鄙!动不动便点人大穴!” 段离宵也不恼,悠悠踱步到她跟前,眯着眼睛凑近:“怎么这么不听话,也罢,由我亲自代劳便是了。” 说罢伸手缓缓解去她的腰带。李冉冉呼吸一顿,欲哭无泪,只觉那条腰带抽离的过程简直是一场灾难,她猜不透对方的意图,脑子里一片浑噩,坚持了半晌,那只手却陡然滑上肩头欲褪去她的外衣。李冉冉终于破功,闭眼大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总可以了吧!” “唔”他点点头,顺手解了她的穴道,转身坐到花梨木椅上。李冉冉僵硬的转过身子,磨磨蹭蹭的背对着他解衣裳,外袍……中衣……最后到了亵衣时,手指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她停下动作,哭丧着脸转头望向段离宵,发觉此人正单手撑着下巴一脸无害的望着她,她深知这类表情背后的深意,心里顿时一阵恐慌,踟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33页 段祸水笑意加深:“冉冉以为我要做什么?” 老娘怎么知道!她暗自诅咒,没见过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明明对女人没兴趣,还要逼她褪衣,难不成自己的魅力已经大到让这个变态蠢蠢欲动了?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忿忿咽下心底的恶气,耸拉着脑袋站在原地。 段离宵指指木桶:“进去。” 某人大喜,不用脱了?!当下便迅速的跳进水里,水花哗啦啦溅了一地。衣衫迅速被水浸透,贴在她身上,李冉冉知道此刻离春光外泄也不远了,但眼下这个状况对于作为现代女性的她来说,勉强还算能接受。于是侧过身子,努力把胸口那一片贴着桶壁,至于背上……顾不了那么多了。 段离宵瞥一眼她,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拔去木塞,倏然便有奇异的香味飘散开来,隐隐的甜香,煞是好闻。 李冉冉只觉这个味道有点熟悉,一时三刻却想不起来,只能扭头问段祸水:“这是什么?” 他淡淡一笑,抬高手腕,将瓷瓶里的液体尽数倒入了浴桶,“是种毒药。” 毒药?!李冉冉大惊,正要起身问个明白,遂不及防的剧烈疼痛却又令她重重摔回了桶里。好热,火灼似的尖锐疼痛,尤其是背上,像被人用烙铁印烫一般,她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不断的流眼泪。 段离宵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全然没有要救她或者解释的意思,嘴角仍然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冉冉,忍一下。” 李冉冉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笑得出来,简直是不可原谅!她挣扎了片刻,沙哑着开口:“你这个……王八蛋!” 段离宵眨眨漂亮的眼睛,微笑不语。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骇人的痛意才渐渐消逝,李冉冉此时只剩下出气的份儿,哀哀的趴在桶壁上,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如何?”他蹲下身,对上她的眼睛。 李冉冉气不打一处来,用尽力气朝他吼:“你怎么不来试试!” 他淡淡的笑:“我试过了,很小的时候便试过。” 她一愣,正想张口说点什么,身子却猛然被人提起,她奋力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轻松制住她的抵抗,段离宵一手按住她后背,将她面朝下的压在床上。 片刻,传来布帛撕裂的清脆声。李冉冉尖叫:“段离宵!你疯了!住手!住手听到没有!” 他却依旧我行我素,直到她背上再无遮盖物才停下手静静凝视,玉白肌肤,泛着柔润光泽,中间大片的裸露部分却映上了暗红色的图腾,仔细一瞧,竟是一朵花的形状,肆无忌惮的绽放在光洁肌肤上,隐隐透着妖冶。 他的笑容倏然变得温柔,手指轻轻抚过那片肌肤,“这毒,叫做离人露,每月中旬便会发作一次。” 李冉冉又羞又气,身子却不受控制的轻颤,狠命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的开口:“为什么给我下毒?” 他轻笑:“需要你去办一些事情,所以得让你听话。” 她瞬间就火大,一把抓过身边被子盖住,翻身坐起,“要我做事你可以直说!难道你这么不信任别人,非得用毒控制吗?” 段离宵歪过头看她:“我从不相信别人,对于我来说,下毒比那所谓的信任有效得多。”顿了顿,看到李冉冉愈加冷冽的脸色,他又凑上去安抚:“以后我每月月初便会教人给你去送解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她瞪他,只觉一阵阵心寒,原来竟是要利用她,怪不得之前都忍让着她,努力平复怒火,她又开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他站起身,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我要你,拜入崑崙。” . 顶着一双熊猫眼下楼,李冉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泪眼朦胧的寻觅段祸水的身影,此人昨晚和自己说完话便出门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拜某人所赐,她一夜都没睡好,倒不是为了担心他的安危,只是为了那该死的……唔……离人露。心有余悸的摸摸背上,她不无沉痛的又嘆了口气。 大厅里一片静谧,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吃早膳,狼吞虎咽,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李冉冉眼神一飘,移到角落边孤身一人坐着的灰衣男子,面目平凡,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那身慵懒优雅的气息暴露了他的身份。 认命的走过去,刚刚坐定,灰衣人便抬头沖她一笑:“冉冉怎么知道是我?” 你化作灰老娘也认得你!李某人还在为下毒事件气愤不已,打定了主义要和他冷战,于是闭紧了嘴巴不打算开口。 段离宵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厉,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桌对面的李冉冉也怒了,怎么着,你给老娘下毒老娘还得对你感激涕零好言好语不成?自尊心一旦被激发出来,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当下便狠命拍了下桌子,正要起身离去,忽而有一白色身影在她面前停下。 “主上。”清俊少年恭谨的弯下腰。 段离宵点点头,随即又瞥一眼李冉冉。后者正睁大了眼睛满脸讶然的盯着白衣少年,他眉头一蹙:“我们走。” 李冉冉此时已经华丽丽的激动了,男配!男配你可总算来了,再不来老娘都快被人给毒死了。想到在莫离山庄时就是这个人一直照顾着她,而眼下他在这般关键时刻出现,真真是教她安心了不少。 第34页 破军偷偷扭头,沖她安抚一笑,笑容一如往常温柔,李冉冉笑眯了眼,对着他挑了挑眉。两人便跟在段离宵身后出了江东客栈。 . 晨光明媚,和风暖日,李冉冉坐在马车前端的驾车位上,微仰着头享受日光映在脸上的温暖。撇去车厢内那个大boss不谈,她觉得此时的心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愉悦的。 破军斜过头:“小姐很开心?” 李冉冉咧开嘴:“有你在怎么能不开心?”瞥见对方微红的脸,她又偷笑,这人真是纯情的很,不像某人,随便看女人身体都不觉得可耻!一念及此,她又侧过身狠狠瞪了一眼,恨不能视线戳穿马车壁,将段祸水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来。 破军纳闷的看着她:“怎么了?” 李冉冉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万般委屈的瞅着身畔的少年,用口型隐晦的道:“他、给、我、下、毒!” 破军愣了半晌,随即反应过来,同样以口型回问:“什么毒?” 李冉冉指指背上,又用双手摆出一个花的造型,他脸色瞬间就变得极为难看,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紧了唇,不再开口。 她心里一凉,这什么表情?难道这毒并不像段祸水所说的那般轻松?脑子里一片空白,忽而马车里传来轻柔嗓音:“冉冉,进来。” 声音带着软软的腔调,却是十足十的命令口吻,李冉冉百般不情愿,固执的坐在原地,拽着衣角不想起身,破军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进去。 无奈之下撩开门帘钻了进去,段祸水仍旧笑的没心没肺:“过来。” 她故意和他唱反调,挑了个最远的角落盘腿坐下,他也不说话,只是从怀中探出一物。李冉冉一见那墨绿的定魂珠便头皮发麻,原本的骨气也消失殆尽,一边痛骂自己一遍挪挪身子坐到了软榻下。 “昨晚和你说的话可曾记得?” 李冉冉瞪着他:“拜入崑崙?他们会要我这个毫无武功基础的人么?” 他淡淡的笑:“这个你无需担心,只要乖乖的听话便是。” 她气闷,踟躇了片刻又鼓足勇气道:“这离人露的毒到底有多烈?我要是月初没拿到解药,会怎么样?” 段离宵闲闲的扭头看着车窗外,“肠穿肚烂,浑身肌肤腐蚀而亡。” 她瞬间脸上便没了血色,愣愣的看着地上,只觉心理恐慌一阵一阵的扩大。竟有如此恐怖的毒药,段离宵拿它来控制别人果真是个好选择,可惜她李冉冉终究也只是个俗人,再不甘又能如何?成为他人傀儡残喘苟活与慷慨激昂壮烈赴死,她还是会选择前者……苦笑了下,她无力的倚着马车壁,拼命忍住不断涌上来的泪水。 他俯下头缓缓凑近:“想明白了?” 李冉冉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点点头。 他满意的笑笑:“很好。” 外头忽而传来极为嘈杂的人声,随着马车的前行,噪音越发大起来,甚至盖过了车轮的滚动声。 破军撩开帘子,低垂着头:“主上,到了。” 武林大会 人山人海,万分喧闹。放眼望去,全是身着各色衣袍的武林中人,一批接一批,摩肩接踵,应接不暇。 不时有黑袍小童穿梭在人群中,满面笑容,神态恭谨。李冉冉纳闷,旋身向身畔的破军问道:“这些人在做什么?” 破军笑笑:“是崑崙的弟子们,在为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引路。” 李冉冉伸长脖子,眼前是两座大山,高耸入云端,中间蜿蜒的小路一直通向远方,此刻小径上全是人,从她这个角度望去,这支队伍正以极端诡异的缓慢速度前行。见此情形,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与其这样人挤人,倒不如分批进去还来得快一些。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太阳开始有些毒辣起来,三人便站到了离人群稍远的树荫下。李冉冉拿手扇着风,嫉妒的望着正拿羽扇一派潇洒的段祸水,为毛自己出门的时候就忘了带扇子呢,就算没带扇子,带把油伞什么的来遮遮太阳也是很好的啊,眼下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段离宵眯着眼,瞅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冷嗤一声:“倒不知这次武林大会来了这么多人。” 破军应道:“据属下所知,此番大会要选举新一任的盟主,再加上千决心法的转接大典,自然吸引了不少野心勃勃之辈。” 李冉冉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的极为认真,受古装连续剧荼毒已久,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本什么心法肯定是人人觊觎的宝贝,说不定练了以后能够刀枪不入或者天下无敌。想到这儿,她又偷偷瞄了眼段祸水,难不成这厮也是为了这本高级的心法而来? 接触到她探索的眼光,段离宵微微一笑:“冉冉想说什么?” 一听这软腻的语调,她心里便毛毛的,此人也不知哪跟神经错乱了,自从出了庄之后便一直极为亲昵的喊她冉冉……要是之前,她兴许会以为这是一种友好亲近的表现,但他竟然在她身上下毒!还是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剧毒!这叫她如何心平气和的面对他!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极度恶劣,于是愤愤然握拳回道:“没什么想说的。” 段祸水忽而移步拉近两人距离,“又撒谎了,嗯?” 第35页 某人顿时被最后那个极富威胁的“嗯”字给震住了,哀怨的道:“没什么,其实我只是有些热。” 他顺手递过羽扇,“喏。” 这么好?!李冉冉受宠若惊的接过,正要道谢,又闻某人凉凉的道:“替我扇扇。” 老娘抽死你!她顿时气的牙痒痒,一怒之下把气全撒在那把可怜的扇子上,挥着手臂拼命晃动。而那羽扇的质量貌似也不怎么好,才挥了几下便散了架,于是便有了鹅毛满天飞的壮观景象。 破军在一旁好心提醒:“小姐,你太用力了。” 李冉冉看一眼手里七零八落的扇子,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她把扇子塞回段离宵手里,扭头又认真的看着破军道:“姐姐告诉你,以后买东西千万不要贪便宜,太小气的下场就是这样。这做人啊,也是一样的,要是太不给人留余地恐怕会适得其反,要知道,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破军愣住,段离宵闲闲的接过话:“冉冉这是承认自己是狗了?” 放x!李冉冉涨红了脸,偏偏又不敢反驳,只能闷闷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泄愤。 这时忽而听到脚步声,继而又有轻快的声音响起:“三位是要前去会场的吧?请随我来。” 李冉冉抬眼,便看到一个头扎双髻的少女,一身黑袍,大眼睛圆滚滚的,长的甚为讨喜。见三人均未做应答,她搔搔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弄错了?” 破军略略上前一步:“这位姑娘,我们三人确实正要前去武林大会,还请姑娘带路。” 她一拍手:“我就说嘛!师兄们老嫌我笨,还不让我招待客人!”说完又歪头打量了三人半晌,“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呀?” 破军又道:“我们三人无门无派,只是想去看看热闹罢了。” 少女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确实很热闹哦!今年在我们这儿举办,所以人也特别的多。而且,我们崑崙这次还要招收一批新的弟子,你们不是暂时没有帮派么?要不要考虑一下?” 本来一直沉默的段祸水此时却忽而开口:“其实在下的妹妹一直很景仰贵派,若真有机会的话……” “妹妹?是你吗?”她好奇的凑到李冉冉跟前发问,后者在接受到某人的眼神威胁后无奈的妥协:“没错,我就是他妹妹,我一直想加入崑崙派,做梦都想,想的我都快发狂了。” “哎呀!你真是和我很像呢!我曾经也是想的快发疯了呢!”少女兴奋的拍拍李冉冉的肩,一脸遇到知音的表情,“你放心啦!一会儿比武结束后的选拔试场我会帮你向师叔他们美言几句的!” 李冉冉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囧…… 四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已汇入了大部队的行列,因为此时大部分人已进入了会场,路上的人也不若刚才那么多了,前行速度加快了不少,不一会儿,便走到了羊肠小道的尽头。 视线陡然开朗,极为宽阔的露天会场,中间是搭建而成的擂台,铺着红色地毯,面积颇大,李冉冉琢磨着在上边冲刺个50米应该不是问题。四周则全是临时搭建的看台,基本由木头和藤条制成,造型古朴,倒也不显得简陋。最靠近擂台的那一圈摆上了红木椅,看来是类似贵宾席之类的了。 “我们往那走。”少女脚步轻盈的在前边带路,走至看台左前方的位置停下,转身沖李冉冉眨眨眼:“看在你这么想成为我师妹的份上,我帮你们留个好位置哟!”说罢便衣袂飘飘的旋身离去。 李冉冉再度绝倒,这是什么逻辑…… 三人坐定不久,便有白髯老者走至擂台中间,清清嗓子正色道:“由于敝派掌门仍在闭关,所以这次的武林大会就由老朽代为主持,还请各位见谅。” 语调平缓,声音却异常洪亮,李冉冉惊嘆,传说中的内力传音!老娘总算见识到了!台上的讲演还在继续:“由于上任慕容盟主任期已满,故而此次大会便要推选出一个新的盟主来,所有江湖上的朋友都可上来比试。以擂台为界,只要出了这个界,就算输。点到为止,不可恶意伤人。现在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便有一青衣人跃上了擂台。 李冉冉满脸兴奋,这么快便有人上去,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看到一番精彩的打斗场面,环顾四周,在座众人也都群情激昂,吶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孰料那人上到擂台后便直接往中间的老者走去,继而在他耳边嘀咕两句后又回到了台下。 众人纳闷不已,黑袍老者摸摸鬍鬚,状似尴尬的道:“为保本次比武的公平性,我们请了六大门派的掌门来监督评判,下面先请他们为大家说几句。” 闻言现场嘘声一片,李冉冉顿时满头黑线,年少时每逢升旗仪式校长废话连篇的苦痛记忆还映在脑海里,这次竟然有六个人要发表演讲,怎一个苦字了得? 还好华山崆峒的掌门个性直爽,说了两句又匆匆回座了,少林的万宗大师干脆就示意谢绝上台演讲,最烦的就是那个峨眉派的老女人,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还没说完,李冉冉在台下听的哈欠连连,此人从武林的发展史说到江湖的动乱不安需要众人努力云云,最后还不忘大肆吹嘘峨嵋派有多么多么伟大神圣,直接就让在座的武林人士陷入半昏迷状态。 第36页 只听不知谁带头说了一句:“老子听不下去了,峨嵋派的老秃驴还不快点滚下来!” 说真的,李冉冉心里是很为这位仁兄的勇气鼓掌叫好的,但是峨嵋派浩浩荡荡的几十个人很快就找到了发声源,还齐刷刷的拿剑抵着他的喉咙,这就有点那个啥了……于是本来不畏强权替群众道出心声的美事倒像是要变成了丧事。 崑崙的弟子们见状赶忙过来做和事佬,“大家能够在今天齐聚一堂,便都是朋友,何必动怒呢?” 那被架住脖子的彪型大汉仍是嘴硬:“老子就是看不惯那峨眉那老婆娘,唧唧歪歪的,呸!” 李冉冉瀑布汗,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老大你还敢逞口舌之快,果真是强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火上浇油:“峨眉全是女流之辈,能成什么大气候?” 于是在场的女侠们便不乐意了,战争再次升级,到处是兵器交接的声音,一片混乱。 李冉冉只觉腰上一紧,人已被带离了混战区,她抬头看着身边的人,发现此人正笑得一脸讥诮,不由一愣:“你笑什么?” 他笑意加深,轻轻道:“好一帮高尚光辉的正道人士。” 她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那边仍然打得不可开交,忽而顿悟了段祸水此话背后的含义,沉默了半晌,突然发现破军不见了身影,正四下找寻之际,人群中又爆出了一个声音:“快住手!师太遭人暗算了!” 气氛一下子便沉静下来,众人望向擂台,但见峨眉掌门瘫在地上,胸口开了个大洞,汩汩的往外冒着血,面容扭曲,双目圆睁,显然已经断气。众人不由大骇,身为六大门派掌门之一,其武功修为自然是不可估量的,究竟是什么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掉这样一个高手? 几乎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峨眉的弟子们悲痛欲绝,跪在地上泪流不止,场面一时变得哀戚不已。最后仍是由先前的那位老者打破僵局:“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李冉冉狐疑的望着空旷的擂台,并没有人啊,他到底在叫谁?不到片刻,便传来轻笑声:“无彦前辈真是料事如神,果然猜到我要来了。” 红衣男子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缓缓落到擂台中央,银色面具覆住上半边脸,只露出了弧度优美的下颔。 众人大惊:“段离宵!” 李冉冉立马傻眼,这……怎么可能?明明段祸水就站在她身边,她慌忙转头询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段离宵眯着眼睛,闲闲的道:“我也不知道。” 李冉冉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人根本就是在冒充你!” 他歪过头,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她顿时一愣,半晌才气急败坏的道:“有病啊你!峨嵋派的掌门死了要赖到你头上,难道这样也无所谓吗?” 段祸水眨眨眼睛,凑近她:“冉冉是在为我担心吗?” 李冉冉怒:“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他耸耸肩,依旧笑得没心没肺:“这些年顶着我名号的怕是数不过来了。” 李冉冉怔住,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台上的对峙仍在继续。红衣男子状似不经意的道:“刚才一时失手杀了白掌门,真是抱歉,无彦前辈还是快些将千决心法交出来,这样的话就不会有更多的人为此丢了性命。” “办不到!”无彦抽出长剑,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想得到心法,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那就得罪了。”语毕身形一闪,绕至他身后,随即手腕一翻,挥出一掌,直逼对方心脉,这一招又快又狠厉,无彦避得极为惊险,转身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一时不防,掌风已至跟前。危急关头,有人及时出手,碎石击中红衣男子的手腕,使他偏了方向,一掌击在了檯面上,瞬间便凹下去了一大块。 红衣男子环顾四周,却发现已被人包围,见此场景他不无嘲讽的道:“没想到你们这些个名门正派也爱玩以多欺少的把戏。” 人群之中的君离央微微蹙眉,为何不见血牙,这个掌法阴毒狠厉,倒不像是那魔头的武功套路,更何况,那人也从未在脸上戴过面具……不对,这个人,不是段离宵!正要开口警告众人之际,忽而又有一股浓烈的香味袭来,不由大惊:“快闭气!” 可惜为时已晚,大部分人都吸入了毒气,软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少部分内力雄厚的人勉勉强强的靠兵器撑住身体,也是一副极为辛苦的模样。 无彦挣扎道:“卑鄙!” 红衣人冷哼出声:“要论小人还是你们更胜一筹,废话少说,快些交出心法,我便留你们一个全尸!” 无彦勉强抬起头:“你……做梦!” 闻言他不怒反笑,悠闲地开始绕着众人散步,远处古树上的李冉冉看的心惊肉跳,“你说他会不会把他们全杀了?” 段祸水靠着树干假寐:“只怕是杀光了人也拿不到那心法。” 李冉冉皱眉:“为什么?难道真要为了这本心法牺牲不成?” “不,因为心法根本还在崑崙殿上。” 她张大嘴:“你怎么知道?” 第37页 段离宵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她,眼光重新看向前方。 红衣人绕着擂台边缘摇头晃脑,随手抽了无彦手上的剑,嘴里啧啧有声:“一个个都这么倔,那好,我就成全了你们。既然今天是你们崑崙做东,就先从崑崙的人杀起!”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利刃毫不犹豫的刺入某个崑崙弟子的胸口,惨叫声陡然响起,他笑的愈加开心,抽出长剑,复而又在原来位置刺入第二剑,三剑过后那人便完全没有了声音,他耸耸肩:“真不好玩,这么快就死了。” 众人看的惊惧不已,不少崑崙弟子已在地上哭喊:“师叔,师叔,救救我们!” 无彦咬牙:“魔头!有种便沖我来!” 红衣人慢慢的转身,踱步到他跟前:“噢?既然无彦前辈这么说了,晚辈自然要成全你,待你去了黄泉后,再送你的徒子徒孙过来和你团聚!” 银光一闪,剑刃眼看就要没入无彦的咽喉。倏然强劲气浪袭来,红衣人闷哼一声,身形不稳,往后倒退了几步才止住,待看清来人后,他又直起身,擦去嘴角鲜血,轻笑道:“秦掌门,别来无恙。” 崑崙无伤 四周一片寂寥,只听得到微风拂过树梢的飒飒声。 他静静的站在那,不发一语。月白长袍不染纤尘,腰间掌门玉玦上的紫金流苏沿着衣褶垂顺而下,浓墨黑发宛若渲染了夜的颜色,奢华的倾泻至膝。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眉目间满是掩不住的清高淡漠,让人有心嚮往却不敢接近半分。 谁都没有开口,众人几乎是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刻;只有那红衣人仍在散漫的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惟独闪烁的眼神却不自觉的泄漏出几分慌乱来,千算万算没料到秦无伤今天出关,谷主这步棋可真是下的悬了…… “萧墨。”淡淡开口,玉碎一般的声音。 闻言红衣人一惊,神色变得极为难看,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剑,心里忐忑不安,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难不成前些天……定了定神,他又回复吊儿郎当的态度:“秦掌门,我今日来的目的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了,若是由你亲自奉上千决心法,我想我们谷主定会感到万分荣幸。” 风灌进白衣男子的长袍,猎猎作响,他垂眸扫过地上那两具尸首,目光愈加冷然,“今日你的命,留下。” 萧墨微微退了一步,随即大笑:“秦无伤,你真当自己是神了么?要我萧墨的命,没那么容易!”五指忽而曲起成爪,他纵身一跃,直探对方心窝。 众人见他手背颜色陡然转成黑色,皆是一惊。君离央紧蹙眉头,这么邪门的功夫,绝非正统武流,招招皆是取人性命的狠辣招式,只是这毒辣的作风倒是似曾相识,竟有些像……那个人。一阵恍惚,直到耳畔传来悠长的剑鸣声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却不由诧然,“流渊!” 这把崑崙祖师爷的佩剑,薄如蝉翼,极有灵性,百年来虽供奉在坤虚九界上,却再未有人驾驭的了它,孰料此刻在秦无伤手里却极为听话,但见其指尖轻轻一挥,便如银色闪电一般直掠对方面门而去。 萧墨本已攻至秦无伤跟前,见其不闪不躲,疑惑之下不由多生了几分警戒心。此刻眼前一花便直觉有异,反射性的旋身一避,却不防那剑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回旋过长空后又向他冲来。他躲得极为狼狈,心底阵阵苦笑,崑崙无伤,果真是不同凡响,探了数月的消息,竟不知其能隔空驭剑,难道自己真要命丧与此? 电光石火间,又有暗器破啸而来,与半空中的长剑交击在一起,发出尖锐的啸声,同一时刻,有黑色身影顿现,长绸卷过红衣人的腰身,足尖一点,踏空而去。 秦无伤衣袍一挥,召回流渊,也不追赶,只是迅速走至白髯老者身旁,点了其身上大穴后又缓缓注入体内真气。 无彦睁开眼:“掌门师弟,是谁救走了……” 他淡然道:“刚才那黑衣人是祭夜谷主。” 无彦愣住,“祭夜谷主?可他不是早就……” 秦无伤略一点头,“其中原因我并不清楚。眼下软筋散的效用已褪去了大半,师兄若感觉好些了,便助我一起将其余人的毒性解了吧。” “好。” . 远处,李冉冉狐疑的望着擂台,刚刚打了一会儿怎么现在又没动静了?太不过瘾了,隔得又远又没望远镜,退票!老娘要退票! 段祸水在她耳边轻唤:“冉冉。” 李冉冉侧过头,被面前的忽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树去,情急之下只能拼命扒住段祸水的腰,呃……话说这腰际线条……真的很……那个……诱人…… 他眯着眼睛把她拎上来,眼神略略瞥过那只咸猪手,某人立刻心领神会的缩爪坐好,他漾开红唇浅笑:“看到那个穿白衣服的人了么?” 她点点头。 段离宵附耳过去:“那便是崑崙掌门秦无伤。” 李冉冉愣了一下,立刻回想到那晚在倾城楼上的惊艷之图,那画中谪仙竟然就在她眼前?然后她因为没有高科技观察器具就这样错过了美男的英姿?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残忍啊……很想仰天长啸,碍于场景限制,她也只好低下头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第38页 段离宵闲闲的看她一眼:“你想法子接近他。” “什么?”李冉冉诧异的盯着段祸水,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又小心翼翼的道:“你不是要我去……勾引他吧?”话说她的定力真的很不好,那人如此美好,只怕一不小心就要被反勾引了…… 他忽然就笑出声来:“勾引?你脑子里果然装的全是这些。” 李冉冉大窘。 他又看了她一会,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你去盗取千决心法。” 闻言她大惊,下意识又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段祸水将身子倚上身后的树干,凉凉的道:“我会助你入崑崙,但进去之后就看你自己了,每月初我自会派人来探听情况,顺便把解药给你。” 她倏然意识到自己身中剧毒的情况,顿觉心里百般苦涩,终究还是要遭人利用,还是这般明晃晃的威胁利用,苦笑了下,她闷闷的开口:“为什么是我?” 他缓缓合上眼睛:“若心法失窃,也没人查得到你。”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说的确实无可厚非,自己本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自然没有背景没有身份,所以即便东窗事发,也没人怀疑到自己头上,或者说,是他的头上。僵硬的扯了下嘴角:“段庄主真叫小女子佩服,想必做大事的人都是像您这般高深远见的。” 段离宵忽而睁开眼,也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柔声道:“冉冉,你要听话。” 李冉冉转过脸不看他。 他一把将她拉过来,眼神变得狠厉,口气却愈发绵软:“记住,可千万不许背叛我。” . 拜软筋散事件所赐,武林大会的时间因此拖延至三日之后,各门各派纷纷回到原先投宿的客栈养精蓄锐。而原本搁置在后头的崑崙选拔入门弟子的计划反倒提前到了第二天,场地仍旧设在原本的擂台上。 崑崙本就是六大门派之首,平时甚少公开收徒,眼下这个状况无疑是为一心想修习上乘武艺的有志之士提供了极好的机会,当然,这里提到的“有志之士”并不包括李冉冉,此刻她正一脸茫然的蹲在地上画圈圈,完全无视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用力的在她的肩头上拍了一下。 她抬起来,看到一张极为灿烂的笑脸,顿时一愣。 黑袍小姑娘伸出五个指头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随即又笑眯眯的道:“干嘛一直发呆呀?” 李冉冉看着擂台下方黑压压的人,嘆了口气:“来的人可真多啊。” 少女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微微撩起外袍蹲在她身边,眨巴着眼睛道:“放心啦,你天生神力,这些人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 她狐疑的指指自己的鼻子,“天生神力?我?” 对方点点头:“是啊,你哥哥和我说的,他临走前还特地拜託我以后多照顾照顾你,你哥哥对你很好噢!” 李冉冉翻个白眼,段祸水到底在搞什么鬼,原以为他会呆到自己进入崑崙后再走的,谁知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在不忘在人家小姑娘面前鬼扯,去他的天生神力,老娘要真有这特异功能,也不会一直任人宰割了!于是再度愤愤然开口:“他对我才不好!” 孰料对方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我知道你爹娘反对你拜入崑崙,但是你哥并没有阻止你啊,你看,他找到了离家出走的你,还陪你一起来这边拜师,所以你真的不应该怨恨他噢!” 李冉冉目瞪口呆,此人完全被段祸水洗了脑,已经无法沟通了,无奈之下只能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开始选拔?” 她瞅瞅台下的那排红木椅子,回道:“应该还要过段时间吧,师叔他们还没有来。” 李冉冉忽然凑近她:“负责评判的就是你师叔?那你们掌门会来么?” 少女摆摆手:“师尊怎么会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交给师叔他们就够啦。” 闻言她心里一阵遗憾,不可否认,再度失去近距离观察美男的机会实在是挺可惜的。 看到李冉冉难掩失望的表情,少女嘿嘿一笑:“其实我们也很期盼能够看到师尊,他平时住在崑崙殿上所以不太容易见到。不过你放心啦,等你入了崑崙,至少每个月的试炼日都有机会见他一面。” 李冉冉默默抹一把辛酸泪,一个月一次,那老娘的心经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偷到?正郁闷间,忽而听到台下传来骚动,扭头望去,见黑衣老者已然入座,身旁还坐着两个稍微年轻一些的中年男子。 少女迅速的站起来,“无彦师叔到了,我要过去那边啦,你一会可得好好表现!”说罢旋身飞奔而去。 李冉冉慢吞吞的走至台下,周围全是人,个个摩拳擦掌,一脸坚定的表情,看此情景她心里更加惶恐不安,自己完全是个不懂武的人,大学时代曾经加入过跆拳道社团,结果去了两天便因腿脚酸软放弃了,从小到大运动神经也是比别人少一根……越想越害怕,完蛋了,她一会儿上台肯定要被人打趴下。 老者站直身子,清清喉咙道:“想必大家都清楚今天是我崑崙选拔入门弟子的日子,规则很简单,不分男女,不分兵器,认输为止,但有一点请务必记住,不可使用暗器,若各位没有异议的话,比试现在便开始。” 第39页 “我先来!”一彪型大汉手执钢刀跃上擂台。 随后又有一黑衣女子轻盈的落到台上另一边,双手一抱:“在下陆青依,请指教!” 李冉冉定睛一看,发觉正是那天在客栈打跑了武当派大师兄的冰山美人。女子仍然是一脸冷凝之色,背着长剑,明明是江湖中人,却流露出高贵又不可亵渎的气质。 发觉是一纤细女子前来挑战,大汉不由哈哈大笑:“小妞,别怪本大爷没提醒过你,刀剑无眼那,要是不小心伤了你,大爷我可是会心疼的。” 陆青依厌恶的皱了下眉,“废话少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语毕对方笑的更加猖狂:“好,那就别怪本大爷不够怜香惜玉了!”大刀一挥,向她身侧攻去。 李冉冉早在客栈便见识过此女神乎其技的剑法,于是心里默默的为那不知情的大汉悼念。只见陆青依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随即侧身避过刀风,趁着对方扭身的空暇,迅速的向他背后击出一掌。 台下人早已惊呆,如此轻盈的步法可真是前所未见,而那大汉受到那一掌后便一动不动的站在台上,过了很久才支持不住的倒下。 无彦微笑着鼓掌:“好身手,我崑崙自是需要你这般的人才。”说罢扭头吩咐一旁的双髻少女:“瑶光,带陆姑娘去后边大殿。” 李冉冉暗自惊嘆,这陆青依果真是女中豪杰,连剑都没拔就把人家打趴下了,实在是太彪悍了。她琢磨着自己想要进入崑崙,就得找一个弱一点的对手,扫视了一圈,却发觉完全没有合适的人选。 人数逐渐减少,优胜者在后殿等候,淘汰者垂头丧气的离去。天色也开始变暗了,李冉冉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冒冒失失上去打架,说不定会导致终生残疾,但若没有完成段祸水的要求,恐怕也难逃一死,话说回来,他明明说过要帮助自己进入崑崙,可一大早就跑的没影了,可恶! 忽而有人走至她身边,“不知在下可否同姑娘比试一番?” 李冉冉抬眼,见一男子身形颀长,脸上的鬍子遮去了大半脸孔,而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是异常清澈,还隐隐有些熟悉,她不由一愣:“你……” 男子眨眨眼:“在下君魄。” 拜入师门 “接下来还有哪位要上去?”无彦扫了一圈会场,目光最后落在那满脸鬍子的青年上。 那青年微微一笑:“我!”继而信步向擂台走去。 “那么还有谁愿意向这位小兄弟挑战?” 半晌,角落里有一只手颤巍巍的举起,“呃……小女子愿意一试……” 无彦略感诧异的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一身灰衣,身材纤细,连声音都是温吞吞的,全然不像个练武中人……不过,人不可貌相,先看看再说。 “师叔——师叔——”有人在他耳边小声叫唤。 无彦瞥一眼后方的小脑袋,无奈道:“瑶光,你又怎么了?” 少女嘿嘿一笑:“师叔,现在上台的这位姐姐我认得。” “噢?你如何认得?” 她不无得意的道:“昨天便是我领这位姐姐来到会场的,她哥哥还托我照顾她呢。” 无彦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胡说!人家分明比你年长,还用你照顾?” “那可不一定!她要是进了我们崑崙,就是我师妹了!我这个做师姐的自然有义务多帮助新人。”她睁大了眼睛振振有词,顿了顿,又凑上去道:“师叔,这个姐姐为了来我崑崙拜师学艺可是吃尽苦头了,她甚至不惜反抗爹娘离家出走呢!难得有心人啊,真是……” 无彦顿感好笑的打断她:“你这是在怂恿师叔收她入门吗?瑶光,平时师叔是怎么教你的,不可徇私不可护短,你这样做岂不是对其他人很不公平?” 瑶光晃晃脑袋,“天大的冤枉啊!其实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哪能算得上徇私护短呢?我只是可怜她的一番苦心。” “好了,若这位姑娘真有些过人之处,我自会收她入门,你就不必多言了。” 她扁扁嘴,无奈的拉长音:“是,徒儿知道了——” 冷风吹过,带来些许寒意。 李冉冉战战兢兢的站在台上,手心里全是汗,怎么办,虽然知道对面的就是破军,也明白接下来他必然会故意输给自己,可这般光明正大的作弊,实在是叫人心虚不已。扭头又看了眼坐在评委席上的无彦,她抖的更厉害了,这老头一看就是厉害角色,万一让他识破就糟了,肯定会被三振出局,呜…… “姑娘请指教!”对面的男子拉开架势,满脸凛然。 李冉冉立马笑出声来,这种故作强悍的表情真的很不适合某人,即便他现在装上了大鬍子,配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仍然是怎么看怎么不搭。心头奇异的紧张感消失了,她兀自前俯后仰,笑的好不开心。 破军佯装大怒:“姑娘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在下么?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铁掌君魄的厉害!”语毕,双脚一蹬,一个后空翻,双手往地上一拍,又借力稳稳落在了地上。 众人在看他原先落掌的地方,只见那木板已被穿透,原本平坦的擂台生生多出了两个空洞来,不由暗自惊嘆,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好掌法。”“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第40页 李冉冉默默的盯着破军,你小子忽然显摆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想同老娘一起合谋骗人了?她心里百般疑惑,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毕竟她也没别的选择了不是么? 于是干脆豁出去了,冷笑一声:“我就是看不起你那又如何,雕虫小技也敢在我天下无双小李飞刀李冉冉的头上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原本想拿“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头衔过来一用的,转念又忆起那女人最后貌似没什么好结果,于是姑且借“李寻欢”的名号顶上,反正大家都姓李嘛。 擂台下边的人均是一愣,这么响亮的名号为什么自己没听过?眼见此女气势汹汹,满眼杀气,当下也信服了几分,于是各个凑上前去,心想可千万不能错过一场精彩的高手对决。 破军脚步一移,瞬间逼近,李冉冉下意识往前一挡,正好隔开了他的进攻,两人手掌对手掌,开始对峙。 她只觉有股暖流从手心里缓缓进入心脉,不一会儿便感到热气上涌,额头开始冒汗,眼神飘到对面的破军,见其脑门上竟然有清烟裊裊升起,她不自觉张大了嘴,这……不就是古装剧里常见的高手过招场面么?一想到自己的头上也在冒烟,几乎就要憋不住笑,破军一个劲的使眼色,她心里苦不堪言,拜託……再演下去老娘都要得内伤了…… 下边的人似乎都激动了,只当他们互拼内力,于是纷纷喝彩,叫好之声不断传来。瑶光偷偷的观察身旁老人的神色,见其仍是一脸波澜不惊的神色,忍不住出声:“师叔,你看到了,那位姐姐可是个高手呢!” 无彦侧过头淡淡的笑:“那倒未必。”目光再度回到台上。 两人仍然一动不动的对峙,李冉冉每次眼光瞥过破军,总会被那一脸便秘的表情给雷到,无奈之下她只好抬头望天,孰料对方却忽然一用力推开她,她一时间控制不住身体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反观破军,身子犹如抛物线一般直接飞到了擂台的另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爬起来,刚直起身子又状似无力的摔了下去,反覆了好几次。李冉冉默默将身子背向观众,双肩一抽一抽的拼命笑,这小子太能演了,不去奥斯卡真是可惜了…… 众人一阵惊呼,谁都没料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有如此浑厚的内力,竟然能把一个高手给震飞。李冉冉面对台下的抽气声,不免也有些得意,虽说是做戏,但这种做盖世大侠的感觉确实很令人回味啊。 双手叉腰,洋洋自得,“认输了没?” 他勉强站直身子:“我呸!下辈子吧!” 李冉冉挑眉:“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扑上前,又是一掌,可怜的破军只好非常配合的从这边飞回到那边,她玩得不亦乐乎,咚咚咚的跑过来跑过去,一拳接一拳,台下人的眼神也随着空中那道妙曼的弧线飘来飘去,不时伴随着“哇,好高啊!”“哇,好远啊!”诸如此类的惊嘆声。 下边忽然有人发话了:“师兄,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 李冉冉停下来,发现说话的人是那老头身边坐着的那个中年大叔,既然别人都发话了,自己也没必要再演下去了,于是便站在原地等待胜利的结果。 无彦轻轻道:“那位小兄弟不是还没认输么?” 李冉冉恍然大悟,一把冲过去揪起破军的领子,“怎么样,姑奶奶的拳头你吃够了没有!” 他虚弱的回应:“我不……” 李冉冉瞪他,你还演出惯性了不成! 他眨眨眼,示意最后再来一下。她立刻心领神会,伸出双手往他肩头一拍。“轰隆”一声,某些人穿透了木板直接掉在了擂台下端。 中年大叔再度发话:“师兄,我看胜负已分,不如……” 无彦捋了捋白须,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李冉冉,最后点了点头:“李姑娘,请移步后殿。” 出了会场,便又回到刚才的羊肠小道,她拖拖拉拉的跟着前方的少女前行,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破军,见其正一脸灰头土脸的从擂台下方爬出来,一身白衣沾上不少脏污,模样极为狼狈,想起刚刚的那幕又觉好笑,于是捂着脸偷偷乐了半天。 前边的人忽而停下脚步,一脸崇拜的表情,“原来姐姐果真是高手呢!” 李冉冉愣了一下,干笑两声:“哪里哪里,侥幸获胜而已。” 瑶光眼睛弯弯的看着她:“刚刚那些是什么招式?” 她随口胡诌道:“大力金刚掌。” “那不是少林的独门功夫么?” “……”出师不利啊,想了想,她又换上严肃的表情,“其实这套掌法是我爹花了三十年的心血创作出来的,至于名字我不可随意告诉他人,所以……” “所以你爹要你继承家传武功,不让你拜入别的门派对不对?”她一脸认真。 “呃……对。”李冉冉汗颜了一下,多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啊,相对而言,她觉得自己就像引诱小红帽的狼外婆一般,可耻啊可耻。 本以为后殿会在很隐蔽的地方,结果居然就在先前经过的那两座山的拐角处,她抬头看了看左边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峰,昨日由于这边站满了人到也未曾注意,此刻空下来了忽而觉得异常的眼熟,在哪见过呢…… 第41页 瑶光扭头狐疑的盯着她:“姐姐,到了,不进去么?”瞥见李冉冉异常肃穆的表情,不由顺着她的眼光望去,“是在看坤虚山么?” 坤虚……山?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如遭春雷,这名字貌似段祸水和她提过,这、这不就是她穿越过来最先到的地方么?兜了一个圈子又回来了!旧地重游或许本应该是欣喜的,只是她对这座山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处处都是杀人于无形的暗器机关,太恐怖了。 瑶光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她,“姐姐……姐姐?怎么了?” 她转过头,指指那个方向,“据说你们掌门平时都在那上边?” “嗯,就在坤虚十二界的崑崙殿。对了,姐姐现在也算是我们崑崙的人了,以后也要跟着大家一齐叫师尊。” 只要能顺利盗得心法,让她叫他上帝都成,她哭丧着脸默默转身,上次才至九界的时候段祸水就放弃上去了,眼下要独自一人去偷那位于最危险处的千决心法,简直就是中国男足妄图闯进世界盃,不可能的任务嘛…… 两人在后殿不远处的竹林下站了半晌,忽而有一粉衣女子翩然而至,体态修长,姿容美好,明眸皓齿,色如奇葩,李冉冉看的忘了眨眼,怔怔的盯着美女出神。 瑶光恭敬的作揖:“小师叔。” 美女优雅的点点头:“你们无彦师叔呢?” “回禀小师叔,应该还在会场。” “嗯,我过去寻他。”半晌,她眼波一转,留意到身旁的李冉冉,沖其粲然一笑:“新入门的弟子?” 李某人被这一笑迷的晕头转向,只觉身边景物倏然失色,怔怔的点头。那粉衣人儿见她如此反映,顿时笑的愈加迷人,伸手拍拍她的肩:“要好好努力啊。”说罢衣襟飘然的离去。 李冉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感慨道:“你们小师叔真是个大美人啊。” 瑶光古怪的盯着她,嘆了口气:“小师叔是男人。” “什么?男人?!”她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这般天资绝色的美人,竟是男的? 对方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第一次见到小师叔的人都会这个反映,唉,姐姐你以后就知道了。” 李冉冉还在郁闷,男人?难道是异装癖?可仔细一想,他身上的衣服倒也不见得是女款,只是颜色稍显粉嫩了,看来是自己搞错了,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后殿,李冉冉伫足打量,异常宽敞的殿堂,朱红漆柱,挑高屋檐,再加上深色的布帷悬挂在顶上,很是肃穆的感觉。里头已然站了二十几号人,基本都是坐着,只有角落有一女子抱剑而立,神色孤僻,姿态冷然,正是那位冰山美女陆青依。 又过了片刻,瑶光走至中央,清清嗓子道:“请稍候片刻,一会师叔他们便会过来。各位请自便。” 李冉冉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姑娘还蛮有领导风范的嘛,转身正想找把椅子坐下来,忽而有双手将她拉至一边,她一惊,抬眼看清来人后愣住:“你……” 再遇故人 对方一脸顽皮的看着她,“我什么?” 仍旧是那张讨喜的娃娃脸,只是肤色黑了好多,她诧异的挑高眉:“你没死?”(忘记的童鞋回顾第14章) 他颇为自得晃晃脑袋:“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闻言她微微蹙眉,炎臻的武功她是略有所知的,即便比不上段祸水,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竟然就这么让他毫发无伤的跑了? 见她满脸肃穆的表情,他又扁嘴:“怎么你看到我没死不高兴么?” 李冉冉换上安抚的表情:“怎么会呢,毕竟我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嘛。” 他这才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闷闷的道:“我都忘了其实你和那段离宵是一伙的,你们是不是都想杀我?” 李冉冉看着那张皱成包子的娃娃脸,心痒难耐的上去掐了一把,真的是很可爱啊,怪不得有这么多人迷恋正太。 吴疗仓惶的低下头:“你做什么你。” 李冉冉看着脸红耳赤的某人,笑的一脸邪恶:“我之前不是就说要跟你到天涯海角嘛,现在你倒是先跟来了,我怎么能不感动的掐你一下呢?” 他揉揉脸,正色道:“我才不是为了你来的,我有正事要办。” “又是什么人叫你偷东西?” 吴疗摇摇头:“不能透露僱主的信息。” 李冉冉斜眼看他:“少来这一套,上次你不也这么说,还不是把那个君离……唔” 他迅速上前捂住她的嘴:“不能在这乱说!” 李冉冉愤愤的拍开那只手,“干什么你!注意形象!这么多人看着呢!”扫了一圈周围,发现暂时没人留意这边后,她又凑到他耳边威胁道:“只要你告诉我这次要偷什么东西,我就不把你上次的事说出去!否则……” 他踟躇了片刻,为难道:“好吧,但你要发誓不和任何人说。” 天知道某些人根本不信什么因果报应,典型的无神论者,发毒誓比说笑话还轻松,于是非常配合的伸出三个手指保证:“我发誓,不然就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第42页 狐疑的盯着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附耳过去:“偷一根头发。” 头发?她惊讶道:“谁的?” “来了。” 这是什么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正要追问之际,却发觉堂中已然多了四人。其中三个便是早先在会场看到的评委组,另一个则是那风华绝代的小师叔,不知怎么的,自从知道此人的真实性别后,她就觉得怪怪的,无论如何,一个男人能把粉色穿的这么美好,实在是很打击女人的一件事情啊。 吴疗朝她努努嘴,示意她看向那粉衣人,李冉冉恍然大悟:“对象是他?”得到肯定答案后,她又追问道:“谁让你偷的?” 他坚定的转过身:“这次打死我也不告诉你了!” 李冉冉恨恨的瞪了他片刻,见其仍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也只能悻悻作罢。 后殿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粉衣的美人儿身上,不少人窃窃私语暗自猜测他的身份。李冉冉眼神飘忽,忽而注意到角落里的陆青依有些不寻常,原本冷落冰霜的神色有所缓解,甚至那一直以来波澜不惊的眼神也变得朦胧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含情脉脉的。 李冉冉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难不成这冰山美人暗恋这粉衣男?她顿时陷入无限yy中,但他们两个若是站在一起,那画面……咳咳……最多也只给人一对姐妹花的感觉吧。 像是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粉衣男悄悄的沖她眨了眨眼,李冉冉立马闪到吴疗身后,抚着小心肝默默无语,千万别对她放电啊,她的抵抗力真的不算太好。 无彦缓缓踱步至正前方,“各位此刻能够站在这边,想必都是有一番真本事的人。”李冉冉听的心惊肉跳,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虚呢…… “眼下你们也算是入了我崑崙的门了,本应该在明日举行拜师大典,但是各位也知道,昨日……” “师兄,不如还是由我来说吧。”倏然有人出生打断,声音异常的轻柔。 无彦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粉衣男子朝众人微微一笑,这才好整以暇的开口:“昨日贼人来袭,明日大典取消,改成武林大会。对了,我是你们的小师叔,花信,其余三位在会场应该介绍过了吧。那就这样吧,瑶光,领你们师弟妹们去飘渺居歇息。” 说罢也不顾众人反映,寻了个空位,懒懒的靠到椅背上。 无彦颇为头疼的扶着额:“师弟,我还没说完呢。明日还有……” 他打了个哈欠,轻轻道:“明日事明日再说岂不是更好,师兄你每次都要长篇大论,叫人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无彦摇摇头,哭笑不得。 这时众人已开始随着引路的小姑娘步出后殿,李冉冉扯扯吴疗的袖子,示意跟上去,冷不防后边有一道声音传来:“李姑娘,你还不能走。” 不能走?她胆战心惊的转过头去,瞥见那黑袍老者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不由一哆嗦,难不成作弊的事情被知道了?现在就要将她逐出师门? 浑身僵硬的杵在门边,吴疗从她身边脚步翩然的经过,临走前还不忘挤眉弄眼一番。李冉冉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继而慢吞吞的走回去。 这时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了三个人,那名为花信的美男仍是坐在椅上假寐,无彦站在中央,负手而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周围显得极为静谧。 半晌,他客气道:“李姑娘,请坐。” 先礼后兵!她直觉有诈,只能忐忑不安的坐下,略微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口道:“不知前辈叫我留下来所为何事?” 他轻轻抬手:“姑娘无需紧张,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李冉冉偷偷翻了个白眼,如果单纯只是闲话家常为什么偏偏只留她一人,难不成她长的比较有亲和力?平生最恨别人说话拐弯抹角的了,偏偏这边的人都爱一套一套的,着实让人受不了。嘆口气,她又道:“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无彦似是有些讶异,沉吟片刻道:“姑娘刚刚使的那套掌法让老朽大开眼界,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这一句话恰恰击中了某人的死穴,她憋了半天,仍是憋不出个所以然来,原先骗骗那小姑娘也就算了,若是让她在这睿智的老者面前睁眼说瞎话,难度系数实在太大。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垂头丧气的开口:“其实我根本不会武功……” 闻言他脸上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转过身又淡淡的道:“那位小兄弟又是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小声的道:“那人……那人也是我雇来演戏的。” “噗哧”有人笑出了声。 李冉冉抬头,见那美男半眯着凤眸看她,顿时大窘,这般不光彩的事情还得让第三个人听到,着实丢脸得紧。 花信歪过头,懒懒的趴在身侧的小桌几上,调侃道:“想不到姑娘竟下了这般苦功夫,在下佩服。” 她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颇为尴尬,念初中的时候老师要求默写课本,她曾为了不被罚抄而将所有要求段落用铅笔抄在课桌上,结果当场就被抓了个现行,还在教室门口罚站了一节课,羞愧的无地自容。而现在……唉,差不多就是当时的那种感觉吧,小心翼翼的抬眼望了下无彦,见其仍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她更加陷入绝望之中,这次怕是要被轰出去了。 第43页 “师兄,我看李姑娘倒也不像是恶意欺骗之徒,出此下策也是为了入我崑崙,情有可原。” 李冉冉感激的看着他,完全没料到此人会替自己说好话,更何况她与他在这之前只说过一句话,压根算不上熟。 花信回她一个千娇百媚的笑,软下腰又伏回桌几上。 无彦捋了捋长须,不语。 李冉冉急忙跪下:“我知错了,希望前辈能看在我一番苦心上,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今后绝不再犯,潜心修习武艺,将崑崙绝学发扬光大!” 他垂下眼帘,缓缓开口:“那就略施薄惩,从现在开始罚跪至明日傍晚。”说罢拂袖离去。 花信站起身,走至她身边,略带同情的看她一眼:“保重。”旋即步出了大门。 . 厚重的布帘掩去外边的日光,只余下室内昏暗的油灯微微增加了一些亮度。 红衣男子跪在门边,头几乎贴到了地面上,眼神里满是恐惧。半晌,床榻边传来沙哑的声音:“萧墨,你可真叫我失望啊。” 闻言他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咬着牙道:“属下办事不利,愿受门规处置。” 床上的人缓缓坐直身子,冷哼一声:“蠢东西,盗个心法还要我亲自过去救你,你说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还望谷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频频磕头。 那人呼吸一顿,厉声道:“谁让你磕头的!停下!” 萧墨惶惶的看着他,额头上已有血迹渗出。一只手忽而抚上他脸颊,轻轻卸去那银质面具,粗砺指尖滑过他光洁的下颔,充满迷恋的在上边流连。 片刻,他轻声道:“可不许毁了这张脸。知道么,你长的和你娘一模一样,一样的美,一样的媚。”顿了顿,他又紧皱起了眉头:“可惜,你娘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竟然敢背叛我,你说,你会不会背叛我,说!” 手指陡然用力,像是要捏碎他的下颔,他只能忍痛道:“属下不会,属下会一辈子对谷主忠心耿耿。” “很好,过来。” 萧墨难堪的闭上眼,任那双手在身上游移,握紧了拳,指甲陷入掌心,却也止不住那满心的屈辱感。外边和风煦日,明明只隔了一道窗一扇门,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永远关在这黑屋子里,永生永世受着折磨不得翻身。 月下相逢 夜色正浓,大门敞开着,一眼便可望见正中间有团灰色人影,再仔细一听,隐约传来细碎的人声,夹杂着些许低吟哀嚎。 万恶的封建主义,万恶的体罚制度,去他娘的略施薄惩……她已经记不得跪了多少个时辰了,小腿那块仿若失去了知觉,膝盖处也被不平整的地面硌得生疼。微微撑起身子,打算换个方向跪,孰料才刚抬起腿便立刻疼得龇牙咧嘴,低头一看,果然膝盖那块的布料已渗出了血迹。 流血了?流血了!她顿感心跳加快,头晕目眩,从小到大一直有一怪癖——看见血就紧张,当然这血只限于她自个儿本身。这也就不奇怪我们的李冉冉大小姐在高中那会儿曾因运动会失足绊倒而直接昏迷进了医院,旁人还以为她是因为摔断了腿伤势严重,孰料最后诊治结果只是擦伤,搞的医生老师一干众人哭笑不得。还好眼下膝盖处只是微微渗出些血丝,她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于是努力转移视线不去留意那小片血迹。 忽而一阵风颳过,那门吱呀一声半掩上,片刻又被吹开来弹到墙面上发出撞击声,在这寂静偌大的空间里不断回旋。 汗毛直竖,她心惊胆战的四处张望,拜那阵怪风所赐,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诡异起来,那原本悬挂顶樑上的的深色布帷不停摇曳,本就是一人高的长度,又被吊在半空中,某人异常发达的想像力即刻便爆发,她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那布帷下会忽然伸出两只脚来…… 不一会儿,一切又归于平静。她暗吁一口气,努力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画面,孰料片刻后方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啪嗒”…… 猛然回过头,并无人影,于是狠命摇了摇脑袋,只道是自己一时听错了。 “啪嗒”…… 身体开始莫名的颤抖,她顿觉自己呼吸急促起来,再度鼓足勇气往身后瞥一眼,这次却清晰的瞥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再想看仔细些的时候,那身影却又一晃不见。 娘咧,闹鬼了……李冉冉很想拔腿狂奔,但是这不争气的身板一到危难时刻便自动瘫软,无奈之下她只能紧闭上双眼,祈求能快点熬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密切,一声接着一声…… 同一时刻,某人已经开始念大悲咒了。 倏然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李冉冉身子一僵,哆哆嗦嗦开口:“这、这位朋友,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吧,你、你放心,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会尽力帮你完成遗愿,让你早日超生。” 那鬼听了移开了手,慢慢绕到她的正前方,用一种异常恐怖的声调说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拼命摇头:“小人不敢亵渎了您的姿态,这样说话就好。” 第44页 又过了半晌,突然没了动静。她忐忑不安的跪在那,双眼闭的死紧,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安静?难不成那鬼打消主意改找别人去了? 正疑惑间,一道尖叫猛然在她耳边响起:“啊——” “啊——”她反射性的大叫,撑着身子死命向后挪,待看清眼前人后,又气结道:“你!” 他耸耸肩,摊手道:“想不到你这么胆小。” 李冉冉气愤的瞪着那张可恶的娃娃脸,擦掉眼角边被吓出来的泪水,怒火攻心之下,一时哽住说不出话来。 吴疗笑嘻嘻的凑过去:“我刚叫你睁开眼睛你又不肯,现在吓到了也不能怪我啊。” 她恨恨的捶了下地,一只手不停敲打自己的胸口,真他奶奶的怄气啊…… 他捉住她的手,一脸无辜:“生气啦?我真不是存心要吓你的。” 一把甩开那只手,不语。 吴疗讨好的笑:“别生气啦,保证没下次了好不好,和我说话嘛——” 她白了他一眼,撒娇也没用!老娘刚刚都快肝胆俱裂了,赔得起么你! 他委屈的瞅着她,掏出怀里的一包东西,“刚才打听到你在这儿,所以特意去找食物给你的……” 好吧,她承认她是心软了,某些人的娃娃脸配上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杀伤力真的很强,无奈的开口:“你带了什么吃的过来?” 他兴奋的摊开油纸,“烧鸡,凉皮,肉膜,酥饼,桂花糕,还有粽子。” 李冉冉傻眼:“这么多?崑崙的伙食这么好?” 他语气轻快的道:“当然不是咯,这些可都是我去城里拿……呃,买的。” 鬼才相信你是买的!她懒得去计较那么多,一天饿下来肚子早就高唱空城计了,把手往衣服上抹抹,撕了个鸡腿便大快朵颐起来。 他笑眯眯的问道:“好吃吧?” 李冉冉胡乱的点头。 “那你慢慢吃,我得去忙了。”他站起身,朝她挥挥手。 “去哪里?” 吴疗神秘的眨眨眼:“去找花信。” 她慢条斯理的把那块挂在嘴角的烧鸡皮吸进嘴里,拍拍他的肩:“祝你马到成功,如愿偷得小师叔的头发。” “我什么时候失过手?走咯!”自信满满的转身离去。 李冉冉很想提醒他上次偷人事件便是以失败告终的,最后还是决定看在的份上不打击这纯良的孩子了,于是低头一心一意的解决食物。 不到片刻,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她不耐烦的抬头:“怎么又回来……” “啪”,鸡腿掉在了地上,她只能睁大眼傻傻看着来人。 一袭白袍微微曳地,银色光晕淡淡笼罩了周身,仿佛隔绝出一份疏离来。出尘的姿态,月色般清冷的眉眼,此刻正微微蹙眉看着眼前的人。 李冉冉不自觉就垂下头去,生怕亵渎了那谪仙一般的人。只消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人便是倾城楼上那幅画的本尊——崑崙掌门秦无伤,脑中不自觉映出一行字——流风回雪,瑰丽无边,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万不晓没有将他的全貌描绘出来,即便容貌能跃然于纸上,神情气韵怕也是难以刻画的吧。 “你是何人?”淡淡的语调。 她手忙脚乱的将油纸包好,不伦不类的弯腰作揖:“师、师尊,我是崑崙新入门的弟子李冉冉,我……” 他瞥一眼面前毕恭毕敬的女子,问道:“为何深夜在后殿逗留?” 她略显尴尬的轻声道:“触犯门规,被无彦师叔罚跪至明日傍晚。”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她紧张的绞着衣摆,生怕他继续询问受罚的原因,不知为什么,她着实不情愿在他面前撒谎,先前想好的託词怎么都无法在那双洞悉人心的墨眸前叙说出来。 幸好他也并未追问下去,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头也不回的道:“无需再跪了,回飘渺居吧。” 李冉冉愣愣的点头,走至门口又顿住,踟躇了片刻开口:“师尊……” “还有何事?” 她红着脸道:“我不知道那个飘渺居怎么走。” 秦无伤这才转过身来,“也罢,你随我去正殿吧。” 她连忙跟上去,走至后殿角落处才发觉那边原来有个很隐蔽的入口,他推了推嵌在墙壁里的活格,那原本是墙的部分便缓缓向两旁分开。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正殿,李冉冉跟在他身后,鼻间总是萦绕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她加快脚步缩短与他的距离,这才确定这香味原来是他身上传来的,于是努力吸了一口气,这可比那些什么高级的香水好闻多了。 里边一片漆黑,原本外边还有月光的照明,这边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她试探着开口:“要不要点个火把什么的?” “不用。”剎那间,灯火骤明,空间并不大,每面墙边都立着一排小木架,上边摆满了红烛,正中偏前的地方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像,是一个老者打坐的样子,微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却仍然让人觉得仙风道骨,高洁无比。 他眼光久久凝结在石像上,“这是你师祖。” 第45页 李冉冉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师尊的师父么?” 秦无伤点了点头,解下腰间掌门佩剑,恭敬的呈上面前的供桌,顺手取来一边的香点燃,三支为一簇,举高于头顶,庄重的跪下。 她硬着头皮凑上前,有样学样的点香,继而……跪下,天知道有多折磨她的膝盖,唯一庆幸的是这边还铺了软垫,不会太过煎熬。 李冉冉是现代人,本来便对这种祭拜之礼极为陌生,再加上膝盖伤处隐隐作痛,她跪不到三分钟便开始纠结起来。偷偷睁开眼看向身侧,发现秦无伤仍是闭着眼睛,不由壮大了胆子细细端详起来,弧度优美的下颔线条,玉白肤质,暖色烛火下更显细腻剔透,唇色比起常人略显苍白,额上硃砂印记却是殷红显眼。绕了一圈又回到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睛上,却赫然发现他已睁开了眼眸,于是立刻做贼心虚的转过头。 他取回流渊,垂下眼帘,“回去吧。” “是。” . 走在月夜下的羊肠小道上,迎面而来的风微凉,吹散了身边人的一头墨发,李冉冉只觉他那一身白袍配上冷傲清俊的姿容简直就是飘飘欲仙四个字的绝佳写照,只可惜没有相机,否则也好拍一张下来留作纪念。 飘渺居在崑崙山的半山腰处,因此需要走不少路,她的腿本来就受了伤,又没有轻功,于是即便要登上这海拔全然不算高的地方仍是一个难题。 他眼光瞥过她的膝盖处,便已瞭然,继而朝她伸出手。 太过纾尊降贵,也太出乎她的意料,李冉冉犹豫的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挣扎道:“师尊……这……” “来。”他的语调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有一股叫人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她乖乖的伸手过去,刚碰到他的手指,便觉一凉,不同于段祸水的沁寒入骨……不可否认的,她甚至有些喜爱这触觉,仿佛薄荷一般清新的感觉。 两人贴的极近,近到她一转头便会擦到他的耳朵,于是只能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她的脚尖都没有落地,眼前不断掠过倒退的风景,月凉如水,风过如浪。 半晌,速度骤停。这么快到了?她愣了一会儿,慌慌张张收回缠在他腰上的手臂,“多谢师尊。” 秦无伤微微颔首,衣袖轻扬,白袍渐渐掩去在夜色里。 採花大盗 破军进入夜殿的时候,正赶上段离宵在训练新的死士,十几个彪型汉子一字排开,上身赤 裸,被檀月挨个刷上猩红色的药水。 “主上。”他垂低眼眸,视线不敢乱瞟。 段祸水凉凉的笑:“你来的正好,过来一同帮忙。” 破军走近檀月,伸手正要接过那药水,却听到“咔嚓”一声极为清脆的骨头折断声,紧接着是隐忍痛楚的闷哼。他扭头便看到排在最左边的男子满头大汗,手臂软软的垂下来,显然已是废了一条胳膊。 他不忍的转过头去,尽管一早便知道新的死士需要折断四肢抹上归气露再重新接好从而达到增强力道灵活筋骨的作用,但此刻亲眼看到却真真叫他心寒无比。 “愣在那里做什么?”段离宵瞅他一眼,随即步态优雅的走至第二人身边,反手握住对方的臂膀,轻轻一推,那人却显然没有第一人的坚强,仓皇的吼出了声。 他不耐的皱眉:“檀月。” 黑衣少年弯下腰:“属下在。” “先去毒哑了,一会儿再唤我过来。”顿了顿,他又眯着眼睛看向破军,“你去帮着檀月。” 闻言白衣少年踟躇道:“主上……我……” 段离宵冷哼一声:“心慈手软,没出息的东西。” 破军立刻噤声,垂下头去。 “出来。”衣袖一挥,示意破军跟上,两人一同出了夜殿。 外头暖日和风,一派生机盎然之景。段祸水半倚靠在亭栏上,微阖着双眼,一脸无害的表情,晴光落在他的红衣上,反射出惊艷的色泽。 破军恭敬的站立一侧,心底仍是忐忑不安。半晌,段离宵淡淡开口:“那丫头入了崑崙了没?” “启禀主上,应该没有问题。” “应该?”他危险的眯起眸子。 破军急忙道:“属下确实陪着李姑娘演了一场戏助她获胜,也听到那无彦亲口……” 他冷冷的打断他:“不是要你杀了崑崙一人让她易容进去么?谁让你用这种低劣的法子?当无彦那老头是傻子么?” “属下只是担心易容进去终归有些不妥,何况李姑娘并不能随意模仿他人的性格,所以才出此下策。” 段离宵盯着跪在他面前的白衣少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她现在状况如何?” 破军抬眼道:“昨晚李姑娘不知是何原因惹恼了无彦,怕是要罚跪到今日傍晚。” 闻言他仍旧面无表情的道:“想必是那老头发现了你们的伎俩,没将她逐出师门算是客气了,也罢,让那丫头吃点苦头也好。”语毕拂袖离开,走出几步路又突而回头道:“擅做主张,自己去刑堂领罚。” 破军缓缓起身,“是。” 第46页 . 黑影蹑手蹑脚的摸进屋子里,看到床上的被窝里仍是一团隆起,不由暗自窃笑,迅速的上前,一把掀掉被子。 “哇!”被子里的人没叫,始作俑者反而慌乱的捂眼尖叫。 李冉冉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双手无意识的在身旁摸索,嘴里咕哝着:“冷……” 瑶光将被子丢回她身上,脚跟一转自己也坐上了床,狠命的摇了摇那仍在半昏迷状态的某人:“小师妹,醒醒,小师妹!” 手劲极大,她痛苦的睁开眼,有气无力的道:“瑶光师姐,又怎么了?”可怜可怜她吧,昨晚跪到凌晨才睡的,睡到现在加起来也不过四个时辰,谁受得了啊……迷迷糊糊间又闭上了眼睛。 “醒——醒——啊——”狮吼功一出,谁与争锋,李冉冉差点没抱着被子从床上滚下来,忙不迭的应声道:“我清醒了,我清醒了,你不要再叫了!” 她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古怪的问道:“你怎么……怎么穿的这么少睡觉?” 李冉冉看一眼自己身上,少吗?不少啊,抹胸和亵裤,该遮的都遮牢了,自己原先在现代还裸睡呢。 “你的里衣呢?”她狐疑的问道。 李冉冉大默,穿着这么一身长衣长裤睡觉,太束缚了,于是一脸镇定的开口:“这是我个人的怪癖,还望师姐能够替我保密。” 瑶光庄重的点点头:“小师妹放心吧,师姐绝不会将此事宣与第三人知道。” 真好骗,李冉冉笑眯眯的看着她,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不是说今天是武林大会么?还以为所有人都会去那边帮忙从而自己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谁知道又被这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破坏了。 她兴奋的拉过她:“走,看热闹去!”拽着她脚步极快的往门口走。 李冉冉吓得花容失色,死命的巴住屋里的某根柱子,尖叫:“我还没穿衣服呢!我还没穿衣服!” 瑶光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又忘了!你的衣服我放在床头了,快去换上吧。” 她瞥一眼那套黑袍银边的崑崙统一服装,说真的,她还是比较怀念在莫离山庄的那身飘逸白衣,唉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上。 两人出了门,瑶光领着她,径直往后殿走去,李冉冉皱眉:“师姐,这好像不是去会场的路啊。” 她眨巴着大眼睛道:“我们先不去看武林大会。” “那去哪?” 瑶光神秘兮兮的附耳过来:“我和你说噢,昨晚有个採花贼想要偷袭小师叔,被当场抓住,而且这个色胆包天的贼人还是我们新入门的弟子呢,现在后殿那边已经聚了一小帮人了,我们也快去看看!” “什么?!”李冉冉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后殿里一片喧闹,远远望去,便看到身着黑袍的崑崙弟子里三层外三层,将原本还算宽敞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满脸黑线的转过头:“这就是师姐所谓的聚了一小群人?” 瑶光不好意思的干笑:“嘿嘿,因为武林大会每年都有得看,于是大伙儿才想图个新鲜看看採花大盗嘛——” 一帮吃饱了撑着的人!李冉冉无语,忽而又念及吴疗现在的处境,不由得加快脚步往里面走,瑶光在后边直嚷嚷:“小师妹,等等我,等等我嘛!” 她大步撇开那个丫头,奋力拨开人群往里挤。话说我们的李冉冉童鞋以前刚念大学的时候,学校食堂由于排队人数过多演变至混乱的场面,于是常常会有许多脍炙人口的经典词句流传出来,例如“不经历挤压,怎能见饭菜”云云。某人由于生性懒惰,总是等用餐高峰期过了才去,但在连续吃了一个礼拜的残羹冷炙之后,终于还是愤而加入了人挤人的队伍。四年混下来,最后连她的室友都颇为自豪的感嘆:抢饭,还是我们寝室的李冉冉最行! 所以对于眼前这种小范围的拥挤,她当然没放在眼里。没用多久她就已经站在了最靠里的那一圈位置上,眼光掠过前方,但见某青年哀怨的站在椅子上,额头上贴了一张长长的白纸,上书六个大字——“吾乃淫贼是也”。 “噗——”她顿时爆笑,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吴疗,但是那张皱成包子状的娃娃脸再配上一脸小媳妇的表情,确实太让人崩溃了……她的笑点本来就极低,此刻更是笑的前俯后仰,不可抑制,引得四周众人纷纷侧目。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视线,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放肆,清了清喉咙,不好意思的闭上嘴,忽而又感到前方有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她,抬眼望去便发现吴疗正愤愤然的瞪着她,那眼神大抵是——怎么连你都嘲笑我!太不够朋友了! 李冉冉赶忙摆手赔不是,努力压下心中的笑意,只是沉寂了不到一分钟她又破功了。正开怀之际,忽而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何事笑的这么开心?” 众人恭敬的弯下腰:“小师叔。” 花信点点头,仍旧是一身粉衣,眉目如画,风采动人。等了片刻不见回答,他又挑高眉问道:“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同乐乐。” 第47页 李冉冉尴尬的低下头,不语。 见状他也不再刻意刁难,转而面向众人道:“此人夜半偷入我房中,究竟意欲何为我不知,但有一点要警告你们,今后不许随意进入他人寝房,若有违者,下场便与他一样。” 语毕周围便传来窃窃私语声,李冉冉甚至还听到某个胆大的弟子轻声嬉笑:“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就是贪恋小师叔的美色嘛,哈……” 刚说完便有一阵极强的掌风过来,众人定睛一看,但见门外不远处有一人瘫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显然是刚刚被人震出去了。 花信袍袖一拂,厉声呵斥:“胡言乱语,清幽,儒林,你们两个将他拖入刑堂领杖三十。” 不到片刻便有两黑衣小童自人群中站出,低头道:“徒儿领命。” 众人何时见过花信如此大发雷霆,平时看他总是一番和颜悦色的模样,就连偶尔生气也是皱一皱眉头便过去了,此刻这般恼怒着实出乎意料,于是纷纷惶恐的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李冉冉困惑的抬眼偷偷观察花信脸色,那人不过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犯得着这么大动肝火么…… “至于你,今日就收拾包袱,我们崑崙不欢迎你。”冷冷转过身,他看也不看吴疗一眼,迳自往门边走去,众人连忙让开一条路,边往旁边退边同情的望着站在椅上的小青年,可怜哟,才刚入门一天就要被逐出师门…… 吴疗有气无力的从上边跳下来,心里百般不甘,唉,还没偷到头发呢,这可没法交差啊…… “小师叔请留步!”话音刚落,她就后悔的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心里恶狠狠咒骂自己,圣母病又发做了是吧!抽死你个不成材的东西,还妄想替别人出头!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即便她再怎么纠结也无济于事。 花信瞥她一眼,“怎么?还有事?” 李冉冉鼓足勇气,上前道:“敢问师叔他犯了何罪?” “不是说了么?擅自闯入……” 她硬着头皮打断他:“可是作为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他并不知道这些规矩,而且他也是仰慕师叔的风采,才会一时犯下错误,恕我直言,师叔的惩戒未免过重了。” 此言一出,顿时惊起了滔天骇浪,这话要是用在一男一女身上倒还勉强合适,可花信是男的,吴疗也是男的,说到仰慕风采这四个字,不免有些惹人遐思…… 花信脸色一变:“住口!你也想去刑堂是不是!” 吴疗感激的朝她摇摇头,示意她无需再多言。李冉冉视线呈望天状,惟恐一不小心看到怒火攻心的小师叔,定了定心神她又道:“其实男人仰慕男人也是正常的,他能这般勇于向小师叔阐明心迹,也是一种值得肯定的表现……” 见她越说越离谱,吴疗急急澄清:“我才不是……” 李冉冉狠命瞪他一眼,老娘替你开脱,你还敢唧唧歪歪! 于是他又非常哀怨的垂下了脑袋。 趁着还有点勇气的时候,一口气说完吧,念头一出,她嘴巴里便像上了发条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也许你们会觉得这很可耻,但是仔细想想看,你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同样性别的人,有什么错呢?爱,无论美丑,无论身份贵贱,更是无论性别,爱,就要大声的说出来,不要隐藏你的心,不要束缚你的情感!” 以上这段话节选自她在初中三年级演讲比赛上的台词,当然,中间那句“爱上同样性别的人”是她临时加上去的。因为据说那次比赛优胜者可以在中考分数上直接加二十分,于是当时年少无知的李某人便从烂俗的电视剧中弃其糟粕取其精华的编了这么一篇稿子,早上念,晚上念,念到事隔五六年之后仍能记得当中最为狗血的一段。虽然当时她不幸的在初赛就被刷下去了,但这并不影响其在古代的发挥啊!看,周围的人不都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寂静了好一阵,角落有人怯怯的开口:“呃,其实我也对小师叔……” 不到片刻,又一男声响起:“我也是……” 花信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满脸隐忍的表情,李冉冉甚至能看到他额上暴跳的青筋,不由心里一颤,惨了,这次可真的惹火他了…… “全部给我滚——出——去——”暴怒的声音。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屋内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位当事人和始作俑者的李冉冉。 吴疗白了她一眼,都是你,胡编乱造! 李冉冉不甘示弱的白回去,靠,还不全是为了你! 花信侧过头,不怒反笑:“倒不知道你这般好的口才。” 某人陪着笑脸:“多谢小师叔谬赞,一般一般啦。”顿了顿,又试探着开口:“小师叔,那个……呃,他可以留下来了么?” 花信冷哼一声:“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转身离去。 吴疗纳闷道:“什么意思?” 李冉冉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笨!就是说你可以继续呆在崑崙了!不过以后见着花信得绕路走!” 他垮下脸:“那头发怎么办?” 第48页 她气结,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自己想办法去,老娘不奉陪了!” 于是旋身迈出了门槛,留下一脸苦恼状的娃娃脸。 困难重重 本想再回飘渺居睡个回笼觉的,可是……为什么崑崙连睡觉的地方都要造在半山腰啊啊啊啊啊!某人华丽丽的爆发中,眼下又累又困,实在没那个闲情逸緻爬山。纠结了半天,脑中忽而有个念头掠过,于是笑眯眯的掉转方向,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 会场一片空寂,只剩几个黑袍小厮在低头打扫,李冉冉愕然,现在也不过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难道武林大会这么快便结束了?她转身询问身侧的崑崙弟子:“请问一下,六大门派的人呢?还有那些个江湖中人都去哪儿了?” 那人闻言抬起头来,单手握着扫把,不无嚣张的问道:“新来的?” 李冉冉一愣,继而道:“是,我前些天刚入门的。” 他倏然仰高头,叉腰道:“没规矩!师兄都不叫!”无奈李冉冉比他要高出些许,他没法俯视对方,只能努力垫高脚尖显示出高高在上的模样。 于是李某人就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两只鼻孔在她面前不停地晃啊晃,心里一阵恶寒,硬生生压下不适,陪着笑脸道:“是我疏忽了。请问师兄,大会已经结束了么?” 大鼻孔斜眼睨她:“这么低劣的问题都问的出来,怎么配做崑崙弟子!” 靠,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竟然摊上这么个神经病。李冉冉彻底无语,扭头迅速往回走。 他却忽然伸出手拦住她的去路:“站住!怎么?师兄教训两句都不成了么?你好大的架子啊!” “我身体突感不适,想要回去歇息,这样可以么?”她没好气的道。 “不可以!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师兄我现在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听好了啊——”他洋洋得意的挑高眉毛,“每年的武林大会到中午便结束了,眼下前辈们必定是在江东客栈替新任的盟主摆贺喜酒。” 贺喜酒?居然还有这个风俗,这边果真同原先记忆里的武侠世界不同,一切都彪悍的很。她几乎可以联想到那些个大侠们轮流举着酒杯向盟主敬酒道贺的场面,哎哎哎,再来个新娘子就完美了,贺喜酒都能成喝喜酒了…… 见她垂头不语,大鼻孔更是语气张狂:“怎么样,是不是现在也很想去江东客栈啊?可惜你资历太浅,师兄我去年便去了一次,那场面可是……啊啊!痛!痛!” 耳朵被人忽然拽紧,他疼的龇牙咧嘴,拼命求饶:“师姐,师姐,放手,放手啊!” 瑶光瞪着一双大眼,气沖沖的开口:“就知道你在欺负新人!还敢张口闭口资历的,他们来之前还不是你资历最浅,不成材的东西!”语毕,仍觉不解气,直接给他脑门来了个爆栗。 他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忿忿的杵在原地不语。 李冉冉傻眼,原来这大鼻孔就是个小角色,敢情一直在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来着。眼光又瞥到那仍是满面肃然的圆脸小姑娘身上,不由失笑,这丫头原来也挺有架势的嘛。 瑶光努力的搭上她的肩,指着大鼻孔道:“你给我听好了!冉冉是我最关心的小师妹!以后不准欺负她!再被我看到,小心……”伸出拳头示威性的挥了挥。 他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她不耐烦的一扬手:“还不快去扫地!” “是。” 李冉冉拿手肘捅捅她:“瑶光师姐好威风啊——” 她这才恢复原先可爱的模样,眼儿弯弯的道:“七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你以后见了他也无需畏惧。” 老娘怎么可能会怕这么个臭小子?虽然觉得荒谬,但这丫头能为自己这般挺身而出确实令她窝心不已,于是感激道:“多谢师姐刚刚替我解围。不过他们真的去江东客栈了么?” “他们?”瑶光呆了一瞬,片刻后又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对啊,每年都是去那边庆贺的,今年应该也不例外吧。” 罪恶的腐败阶级啊,她是去过那家天价客栈的,装潢氛围确实还不错,但段祸水结帐那天却结结实实的把她给吓到了,大把大把的银票往外淌,看得她心疼不已,要是这些钱能够分一小部分给她那该有多好…… “小师妹也想去?” 李冉冉艰难的从臆想的钱堆中回神,摆摆手:“不是啦,我是想问,新任的盟主是谁?” 瑶光一拍手:“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还好刚刚我已经先和负责会场秩序的师兄们打听过了,今年的盟主……唔……应该是君公子。” 君离央?她倒是没有正面接触过此人,但是凭心而论,她对此人并无多大好感,教唆吴疗去偷冷郁黎妻子的不就是那个君公子么?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偷别人老婆就是应该谴责!最痛苦的是那白痴吴疗偷人还偏偏搞错对象,直接害她被冷郁黎折磨了一晚——所以说,她与那个伪君子的梁子结大了! “师妹你没事吧?”瞥见牙齿咬的格格响的某人,瑶光不无担心的问道。 李冉冉努力缓和波澜的心境,正色道:“师姐我们回去吧,我有些困了。” 第49页 “啊?你不是刚睡醒么?” 某人摊手,“没办法,内分泌失调就这样。” 内分泌是何物?瑶光皱着眉头正要发问,李冉冉又眼巴巴的贴过来:“师姐,我的膝盖好疼,一会儿上山的时候……” 瑶光拍拍胸膛:“没问题,我的轻功还是不错的!” 李冉冉奸笑中…… 回去的路上,途径坤虚山,她忽而忆起昨晚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不由脱口道:“师尊也去了那贺喜酒么?” 瑶光摇头:“师尊自大会结束后便与师叔们去了断念殿,想必是在商议两日后的入门大典。” 李冉冉恍然大悟,类似于开学典礼之类的吧,不过眼下入了崑崙也上不了坤虚山啊,她该怎么完成段祸水交于她的任务……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小师妹这一个月可要好好表现啊,下月还有拜师大典,到时我们崑崙辈分较高的长老们都会从中挑选资质较好的弟子,所以你可得加把劲!” 她忽而就兴奋起来:“那师尊也会收徒么?”只要成了他的徒弟,应该也是一同住在崑崙殿吧,届时偷心法不是容易得多? “呃……师尊不收徒的吧,至少我入崑崙八年,从未见过他在拜师大典上选中过弟子。”瑶光状似苦恼的搔搔头。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李冉冉无精打采的垂下了脑袋。 见状她连忙安慰道:“但是你那套掌法这么厉害!说不定师尊会破格收你为徒噢!” 闻言某人把头垂的更低了…… . “怎么又这么晚来!”无彦看着刚进门的粉衣男子,微微皱眉。后者铁青着一张脸,气沖沖的找了个位子坐下,继而拿过桌几上的茶猛灌。 见状他略微惊讶的调高了眉,这个师弟向来都是举止优雅从容不迫的,今天怎么会这般不顾形象,“怎么回事?谁给你气受了?” 花信也不回答,只是腾地站起来,大步走至背对着他的白衣男子面前,“掌门师兄!” 秦无伤侧过头来,“何事?” 他极为哀怨的埋怨道:“以后你就搬下来住吧,也好替师弟我分担一下。” 淡淡瞥他一眼,又背回身去。 无彦笑道:“那些弟子们又去你房门外了?前些天我才教训过他们一次,先前倒也不见你这般生气。” 花信恼怒的道:“前几次我只当他们顽劣,可昨儿个夜里居然摸进我房里来了!实在是目无尊长,不守法纪!” “噢?想必刚刚你就是去处理这事了?” 他状似头疼的抚额道:“是啊,可惜有个丫头伶牙俐齿得很,搅得后殿那边一滩浑水。我不想徒生过多烦恼,只好草草了事。”顿了顿,他又无奈的开口:“掌门师兄,你就不能安慰我两句?” 秦无伤面无表情,好半天才开口:“既是如此,派你去驻守藏经阁可好?想必七长老他们定会欢迎你。” “咳咳……”闻言他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开玩笑,让他天天对着那些老古板,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于是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是呆在飘渺居就好。” 无彦顿感好笑的摇了摇头,随即转头问道一旁的秦无伤:“师弟今年仍不打算收徒弟么?我看今年招进来的几个弟子资质都不错,不如……” 秦无伤忽而打断他:“历年来长老们教出来的弟子均是略有所成,今年就照旧吧。” 花信懒懒的歪在太师椅上,“掌门师兄你这可不对了,我和无彦师兄都收了好几个徒儿了,就你还孤家寡人一个,住在崑崙殿上也不嫌闷得慌。” 无彦抬眼望着那依旧冰冷出尘的白色身影,暗自嘆口气,当年师父收这个师弟入门时便早已说过,性格寡淡,资质上佳,实为我门之大幸。这些年来他独挑起掌门之位,崑崙上上下下五百弟子哪个不对他敬仰万分。只是……他这么久来不收徒弟,怕也是这淡泊的性子所致吧…… 拉回了心神,他瞭然的笑笑:“既然掌门师弟早有安排,我也不好再强求。只是,若你临时寻觅到合适的弟子,可要好好考虑一番。” 秦无伤垂下眼帘,他又何曾不知道众人的殷殷期盼,这掌门嫡传大弟子的位置空缺已久,确实是有所不妥,可师父临终前曾嘱託他此生只能收一个弟子,他怎好随意了事,于是这一拖便拖了七年……想到这些年来长老们的催促,他眉心微微皱起,或许……确实不该再蹉跎下去了。 半晌,他略一颔首:“下月拜师大典我会留意的。” 看来有戏?!花信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随后与无彦交换了下眼神,后者沖他点点头,一脸微笑的捋了捋鬍子。 忽而有弟子在门外恭敬唤道:“师尊,二位师叔,天鸠宫的人已到,眼下正在止心殿等候。” 无彦摆手:“知道了,你去回覆说我们一会儿便过去。” “是。” 花信疑惑道:“武林大会都结束了,他们天鸠宫的人还来做什么?” 秦无伤道:“是为了暗夜帖的事。” 第50页 花信一愣,随即道:“天鸠宫素来与祭夜谷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收到追杀令?帖上的人名是谁?” “齐沐。” 花信啧啧嘆道:“传闻天绝老儿身边有两个亲信,一是大徒弟桑若与,二是义子齐沐,看来果然不假,想必是为了他宝贝义子的性命来我崑崙寻求庇护了。” 无彦轻轻喝住他:“师弟,不可胡乱推断。” 秦无伤衣袖轻扬,“先去止心殿吧。” 冤家路窄 树丛里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冉冉猛然回头:“出来!” 半晌,某张娃娃脸探出来,一脸狗腿的表情:“被你发现了啊,冉冉好厉害!” 她冷嗤一声:“少拍马屁!我又不是死人,你故意弄出这么大动静谁会没听见?说吧,找我什么事?” 吴疗干笑:“也没什么事……” 李冉冉挑高眉,“没事我可走了。” 吴疗连忙拉住她,口气颇为哀怨:“就不能多听我说一会儿么?” “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她加重语气,满满的不耐,老娘难得静下心来沿着飘渺居散散步,全被你这小子破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垂头丧气的道:“我偷不到头发。” 李冉冉斜眼睨他:“哟,你不是号称千手空空的神偷么?” 吴疗瞬间就涨红了脸,踟躇着道:“那是我爹的名号,我爹已经过世了,所以……” “让我想想,上次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她拉长音,调侃的语调,待发觉面前人儿头都快垂到胸前时,收起玩笑的神色:“我问你,你上次把我和冷夫人搞错的事儿还记不记得?” 他微迟疑下,点了点头。 李冉冉眨了眨眼,开始扳手指,“如此算来,你欠我一次。加上方才下午我帮你解围那也算一次……” 吴疗小声的嗫嚅道:“我也被你说成有龙阳之好的人了,扯平了吧。” 她掏掏耳朵,一脸欠扁的表情:“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屈于某人淫威之下,他耸拉着脑袋默不吭声。 李冉冉满意的点点头,“再加上你要我帮忙盗取小师叔的头发,你一共欠我三个人情。古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三样事加起来分量也不小了,你可得弄条巴拿马运河给我。” “什么?”他满脸问号,为何最后那句话自己完全听不懂。 她不以为意的拍拍他的肩,“以后你得做我的跟班,知道了么?” 吴疗果断的拒绝:“我不会做任何人的跟班,我还有好多任务没完成呢。” “不想要头发了?嗯?”她威胁的凑近,“你可得想清楚啊,要是没让你的僱主满意,千手空空的名号恐怕只得毁于一旦了,你让你爹如何才能在九泉之下安心?你这是让神偷界为你蒙羞啊!” 语气激愤,引人热血沸腾,这是李某人高中班主任高考前用来鼓励一干学生的话,她稍作了改动,不过用在某些单纯的人身上效果显然不错。 眼下吴疗正陷入天人交战中,一边是自尊,一边是老爹和神偷界,思量再三以后,他长长的嘆一口气:“就照你说的吧,但是……” 李冉冉笑眯眯的接过话:“我明白我明白,以后你就和我一同呆在崑崙,当然你有了任务尽管出去,我自是不会拦你。不过有一点我可的和你说清楚,今后你要好好听我的话,不可随意顶嘴或者反抗,否则……哼哼……”冷笑两声。 于是就在这一刻,吴疗同志异常悽惨的签下了震惊中外的《崑崙跟班条约》。 李冉冉兴奋的挥爪,“先叫声老大来听听。” “老大。” “乖——”若不是场景限制,她现在真的很想仰天长笑。片刻吴疗又可怜巴巴的贴上来:“老大,那头发的事……” “走,老大现在就帮你办妥了!” 两人走至飘渺居的另一面,这里便是花信的住处了,离地约有三尺高的阁楼,里边是古韵浓厚的素雅厢房。李冉冉暗自诧异,看不出花信平时穿的这般亮眼,骨子里倒也蛮朴素的嘛。 黑衣小童正在里边打扫,见忽然有人进来,不免一愣:“你们……” 李冉冉换上恭敬的语气:“师兄好,我们是新来的弟子,无彦师叔吩咐了,以后这种粗活交给我们做就行了,师兄快快去歇息吧。”说完便顺手接过那人手上的扫帚,弯下腰认真的扫起地来。 那人客气的点点头:“既然这样,就拜託师妹了,不过小师叔素来不喜欢别人乱翻他的东西,所以打扫完了务必将一切摆回原来的位置。”如此这般嘱託一番后,他便旋身离去。 李冉冉提起扫把,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见其上面干干净净,一根头发都没有,不免有些失望。 吴疗睁大眼望着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大果真是聪明!” 李冉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一句:“多谢!” 她拎过枕头,摸遍了床褥,仍是没找到一根头发,心下疑惑不已:奇怪,这人难道不掉头发的么?回头看了看星星眼状态的娃娃脸,她严肃的道:“你先出去等,你在这我没办法专心找。” 第51页 “我帮老大一起找吧。”他说着便要迈向前来。 “不听话了?闭嘴,出去!” 某人只好含恨离去。 李冉冉这才匆匆忙忙的再搜一遍,无奈摸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办?好不容易才骗来一个跟班…… 忽而脑门中有念头一闪而逝,头发?头发!老娘这一头及腰青丝也是头发嘛,于是晃晃脑袋,随手捻起一根拨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走出门对上一张满是期待的脸,她不无得意得伸手:“拿去。” 吴疗只差没跪下来谢主隆恩,李冉冉心情颇好的挥挥手:“交给你僱主吧,早去早回。” .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斜阳西下,洒落一地余晖。 她在无限的自我崇拜中晃悠到了山脚下,慢悠悠的在羊肠小径上来回的踱步,明日起就得早起练武了,眼下可得抓紧偷懒。 正眯缝着眼享受美景之际,对面浩浩荡荡的来了一小队人。她的眼光不自觉就被那个白色身影吸引,竹叶飘落,悠悠落在他肩头,她甚至有冲动想替他拂去…… 双方距离渐渐缩小,她隐约听得到那些人交谈的声音,片刻又有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崑崙果然是好风景,清风竹林,淡雅出尘,实在是让人心醉不已。” 好熟的声音,李冉冉不自觉皱起眉,在哪听过呢?她悄悄往旁边挪一步,无奈四周并没有什么藏身之处,她只好略低下头,静待他们走过。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她偷偷抬眼望过去,竟然发现了一张熟人的脸,桑若与!!!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会来崑崙?没有时间再多想了,眼下扭头窜逃显然是不理智的做法,情急之下她火急火燎的转过身,背着双手佯装欣赏风景,心里祈祷对方能够无视自己。 不一会儿,好听的男音响起,“李姑娘怎么在这?” 又是花信这个倒霉孩子!李冉冉哭丧着脸,仍是不敢转过身,小声的应道:“回禀小师叔,弟子在此面壁思过。” 对方显然是挑起了兴味,“何事面壁思过?” 神啊,救命啊!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好几道眼光在身上梭巡,心里担心不已,要是被桑若与认出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于是顺势跪下,“因为下午顶撞了小师叔,所以愧对于心,特来此地忏悔。” 花信微微一笑:“有错改之,实为大幸也。回去吧,可别误了晚膳。” 闻言她身子一僵,咬牙道:“不,我自知罪孽深重,必要在此跪上几个时辰,否则难解我内心的愧疚!” 桑若与惊讶道:“秦掌门,人人都说崑崙人才辈出,我今日可算是亲眼目睹了,贵派弟子的高洁品性实在令我汗颜不已。” 秦无伤眼光略略瞥过仍然背对跪着的女子身上,随即淡淡道:“桑姑娘客气了。”顿了顿,他又侧头对着李冉冉道:“无需再跪了,起身吧。” 掌门都发话了,岂敢不从。她迅速抓起泥巴往脸上抹,忐忑不安的站起来,众人一见均是一惊,见其鼻歪嘴斜,更诡异的是,一张脸上全是脏污,早已分辨不出原来的外貌。 花信脱口而出:“你脸怎么了?” 李冉冉心里在流血,一世英名全毁了,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弟子忽然患了传说中的面瘫,需要泥土才能治好。” 无彦愣住,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为何从未听说过这种怪病,但见此女一脸痛苦的神色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正色道:“不如叫个郎中来诊治一番吧。” 桑若与插嘴道:“我幼时的奶娘也曾得过此病,甚至全身不能动弹,连……都需他人料理。”说罢同情的忘了李冉冉一眼。 李某人没听懂中间那两个字,但她很快便恍然大悟,小宇宙瞬间爆发,混蛋!你奶娘那是全身瘫痪,大小便不能自理,老娘只是单纯的演一下面部肌肉萎缩罢了!用得着这么夸张么?! 慌忙开口澄清:“师叔无需担心,此病是遗传的,家父也曾患过,只要一日三次泥敷便可治癒,无需担心。”爸爸,女儿对不起你! “那……好吧,若是有什么意外状况,你便告诉瑶光,让她来通知我。” “多谢师叔关心。” 闹剧结束,李冉冉尴尬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真真是欲哭无泪,看来这桑大小姐在的这几天,她都没办法以真面目示人了,唉—— 好久不见 果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拜“面瘫”怪病所赐,她得以避开今后三日的武训,一想到不用顶着大太阳扎马步,她的心情就异常的嗨皮。 “真正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大学宿舍长大人的名句。此句话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得到了验证,她推开窗,望着山脚下纵横有序的方块阵形,几乎可以想像到那些新入门的弟子挥汗如雨的模样。 半晌又摇摇头,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心底里的劣根性却蠢蠢欲动,于是某人无奈的嘆了口气,为什么这一刻她竟然希望太阳能够更烈一些呢?自己果真是个邪恶的人啊…… “吱呀——”门忽然被人推开。 紧接着有轻快的女声响起:“小师妹!” 第52页 李冉冉迅速扑到床上,将被子蒙到头上,尖叫:“站住,不要过来!” 瑶光迟疑了片刻,又道:“呃,我是来给你送午膳的。” 半晌,闷闷的声音传来:“放在桌上好了,师姐快点离开吧,这病有可能会传染的。” 她担心的望了一眼床铺上的人影,踟躇道:“那你一个人会不会……” “不会的,再过二日我便能痊癒了,师姐无须担心。”李某人此刻苦不堪言,这小妞热心过了头,三不五时就要闯进来探一探她的状况,自己总不能二十四小时抹着泥浆吧,囧…… “那我走了,晚上再过来看你。” 闻言李冉冉慌忙开口:“啊,不用了,晚膳我就不吃了,我可能要从下午睡到明天早上,师姐晚上早些歇息吧。” 瑶光嘆口气道:“好,你好好休息,师姐先走了。” 脚步声渐远,她小心地将被子掀开一条缝,确认房内无人后,这才缓缓走到桌边。三菜一汤,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蔬菜。李冉冉拿着筷子,无力的拨弄几下后又放回桌上。不是她挑食,只是她真的好想吃肉,呜呜呜呜…… “砰”门再次被人撞开。 糟了!情急之下她只能把脸往菜盘里躲,沾了一脸青色汁液后又语气轻快的道:“啊,师姐,我忽然又想起其实绿色植物对我的脸也很有帮助,所以……” 门边的人瞬间呈现呆滞状态,伸出手指抖啊抖,“怎么我才消失了一个晚上,你、你就变成这副傻样了。” 什么?李冉冉甩掉满头菜汁,继而费力的睁开眼,待看清来人后又没好气的道:“你才一副傻样呢!快把门关上!” 吴疗靠近她,拎起某人头上的一根青菜,皱眉道:“老大,你讨厌吃素菜也没必要拿自己的脸当武器吧?直接倒了不就好了?”说罢又取过一边的面巾递给她。 李冉冉愤愤的擦着脸,控诉道:“告诉你多少次了,进来要敲门要敲门!就是不长记性!” 他委屈的瞅着她:“你之前没和我说过啊……” “还敢顶嘴!忘了你昨天答应我什么了?”她斜睨他一眼,决定直接拿这个娃娃脸开刀。 吴疗低垂着头不发一语,片刻又恢复开朗模样,从怀中取出一物道:“我把小师叔的头发交给僱主了,喏,这是今天发了赏钱买的。” 什么东西?她看着桌上那支精緻的蝴蝶玉簪,脸色由阴转晴,小样儿,看不出还挺会讨女孩子开心的嘛—— 吴疗一脸诚恳的道:“你帮我瞧瞧好不好看。” 李冉冉将那支簪子放在手心里把玩,一个劲的点头:“好看好看!我很喜欢!”顿了顿,她又狐疑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无缘无故送什么簪子?难不成这小子对自己有意思?啊啊啊……怎么办,其实她对老牛吃嫩草兴趣不是很大也…… 他轻轻从她手中抽出玉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她应该也会喜欢,谢谢老大的意见。” 李某人瞬间垮下双肩,自作多情这四个字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太tmd丢人了!于是只能佯装不经意的问道:“送给谁的?” 他微微红了脸,轻轻道:“送给……%¥#@。” 她迁怒的一拍桌子:“有屁就大声放出来!别别扭扭的还像不像个男人!” 吴疗鼓起勇气把簪子塞回李冉冉手中,咬牙道:“请老大帮我转交给瑶光师姐!” 原、来、如、此!李冉冉觉得女性自尊心受到了严峻的打击,虽说从头到尾她对吴疗也没那方面的好感,但是,就这么被一个年纪大约十六七岁的青涩丫头给比下去,她仍然觉得很怄气啊,看来年轻果然是本钱……望天状嘆气:“知道了,明日我会帮你交给她的。” “谢谢老大。”他兴奋的笑弯了眼,满脸期盼。 李冉冉白他一眼,恨不能揪着对方的耳朵大声告诉他早恋有罪!早恋有罪啊! “晚上我帮老大带吃的来吧,这些你肯定也吃不惯。”他指指桌上的菜一脸瞭然的道。 受伤的心又得到些许安慰,她趴在桌上,凉凉的回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他忽然一拍脑袋,急忙道:“我还得去下边上武训课,老大你不去么?” 她把自己扔上床,“我装病,你不准和别人说!” “老大英明!放心吧,我绝不会泄密!”他狗腿的附和,一边匆匆忙忙的旋身离去。 李冉冉有气无力的翻个身,外边阳光如此灿烂,是个适合睡午觉的天气啊—— .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自己抽搐的胃给弄醒,好饿——翻身下了床,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她瞅瞅桌上,仍是一片狼藉,不由咬牙低咒:“死兔崽子,又敢骗老娘,送个吃的送到现在还没来!” 规律的敲门声倏然响起,她赶忙跑至门边,拉开门栓,一把将外边的人拖进来,“怎么这么晚才来!想饿死我啊!” 他不发一语的瞅着她,满脸无辜。 李冉冉摊开手:“拿来。” 他微微蹙眉:“什么东西?” 第53页 还敢装傻!她恨恨的上前掐了一把娃娃脸,恰完又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这么凉?愣了一瞬又恶狠狠的威胁道:“快把吃的交出来,否则……” “啊,我忘了。”他忽而漾开笑容,浅浅的弧度,却是有些暧昧的诱人。 李冉冉诧异的盯着他,总觉得这傢伙今天晚上有点怪怪的,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凑上前又仔细瞧了一番,没错啊,就是这张欠扁的娃娃脸啊!耸了耸肩,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于是泄愤似的拍了他两下,“混蛋!老娘要活活被你饿死了!”过了半晌又怒气沖沖的坐下来,捶了捶肩膀,换上娇贵的语调:“过来帮我捏捏。” 他眨了眨眼,黑眸忽而变得有些深不可测,不到片刻又恢复过来,淡淡笑道:“好。” 舒服啊,这就是有跟班的福利啊,李冉冉喟嘆一声,继而趾高气扬的继续指挥:“这儿!对,重点!再重点!” 身后的人仍旧一声不吭的继续做苦力,只是低垂着头看不清面部表情。 她闲闲的开口:“小吴啊,怎么晚上这么安静啊?是不是觉得没帮我带饭心里愧疚的慌?” 耳畔有人轻轻靠近,软软的语调:“你说呢?” 这声音不是吴疗的!李冉冉瞬间毛骨悚然,视线下移到肩头的那双手,莹白如玉,纤长美好,好像记忆里某个人的手…… 是他!某人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巴也开始不听使唤的结巴:“你……你……” 他缓缓撕去脸上的伪装,眯了眯狭长的眼,“冉冉,好久不见。” 烛火映射下的眼瞳漆黑如墨,隐隐泛着妖冶。杀伤力实在太大,她略略瞥头转移视线,一边不忘暗自腹诽:几天不见这厮,那张脸倒是越发的祸国殃民起来,老天不公啊,何时也赐她一张天仙脸吧…… 见她一直愣愣的坐在地上,他瞭然的笑笑,“原来你不喜欢坐在椅子上。” 李冉冉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站起来,狐疑道:“你来这做什么?” “来看看你。”段祸水加深笑意,伸出手将她按至椅上,缓缓为她揉捏起肩颈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一下子便僵硬了身子,只觉那徘徊在颈侧的力道像是永无止境的缓刑一般,时时刻刻啃噬着她的神经。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她小心翼翼的道:“不用按了……” 闻言他语气轻柔的开口:“怎么?不舒服么?” 感受到肩上突然加重的手劲,她慌忙点头作捣蒜状:“舒服舒服,太舒服了!”心里默默啜泣着补上一句,舒服的老娘都快崩溃了…… 像是很满意她的诚惶诚恐,他缓缓挪开手,侧头问道:“见过秦无伤了么?” 她一愣,随即回道:“见过了,崑崙师尊,我到这儿的第二天便见过了。” 他微微挑高眉,“如何?” 什么如何?长相么?李冉冉思索片刻,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天人之姿,确实让人惊艷。”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薄唇轻启:“我是问你有没有办法接近他。” 李冉冉低头大窘,没办法,她就一肤浅的小女子,一想到秦无伤那三个字,脑中便不自觉浮现出月夜谪仙的妙曼景致…… 他倏然拉近两人距离,轻笑道:“他很好看?” 李冉冉皱起眉头,问这个干吗?无奈面前的那张精緻脸庞实在离她太近,近的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温热鼻息,她没来由的头晕目眩,结巴道:“呃……好、好看。” “我好看还是他好看?”恶劣的更靠前一些,鼻尖对着鼻尖。 这个姿势未免也太亲昵了,她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只觉两颊仿若似火在烧,犹豫了片刻,这才道:“各有千秋。”确实是各有千秋,这个选择题太困难,论长相,不分轩轾,论气质,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怎么比?说完又悄悄外后退开一些距离,但见段祸水唇畔笑意渐浓,却抵不过其眼中的森寒冷意。 于是恍然大悟,换上谄媚表情,“仔细一想,还是段庄主略胜一筹啊,不不不,是很多筹!” 他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她,转身倚靠到床栏上,“说个笑话听听。” 李冉冉彻底无语,此人大半夜跑来找她不会就是为了听笑话吧?鑑于上次断魂珠的阴影,她决定还是主动点的好,清清嗓子道:“一只熊闲日子太闷,就开始拔自己的毛,一根,两根,三根……都拔光了,这时熊忽然说:‘我好冷啊’。” “……” 不好笑?她偏头想了会儿,继续讲:“有个胖子从房顶摔了下来,结果就变成了——死胖子!噗——哈哈哈哈!” 某些人笑点极低,一发作就不可收拾,通常在她间歇性抽搐的时候知情的朋友都会默默的走开,但显然段祸水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在他忍受魔音穿耳长达数十分钟后才缓缓开口:“笑够了没?” 李冉冉慌忙正襟危坐,一边捂嘴一边挣扎道:“我不笑了……我真的……噗,太好笑了,哈哈哈,你都不觉得好笑么?” 第54页 老天啊,谁来救救她,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容易引起段祸水的愤怒,可她停不下来啊……囧,一把趴倒在桌子上,她拼命掩饰笑声。 “我知道怎么让你停下来。”他闲闲的开口,伸手一把拉起她。 李冉冉惊恐的睁大眼,不会要杀人灭口吧!正惶恐间,只觉颈侧一麻,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对着那一脸云淡风轻的始作俑者指指自己喉咙。 “哑穴,安静多了。”他无视某人的张牙舞爪,兀自笑的优雅,半晌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这是离人散的慢性解药。” 她狐疑的瞪着他,不是说一个月一次么?怎么这次这么快? “差点忘了,离人散最初五日内必须服下初次解药,否则便会加速毒发。”他手指轻叩桌面,漫不经心的说道。 差、点、忘、了?李冉冉大怒,老娘的命掌握在你手里,你居然还这么健忘!要是今天没想起来,是不是自己就要无声无息的挂掉了? 感受到她杀人的眼光,他又放软了语调:“记得早些服下,我听闻下月便是崑崙的拜师大典,你可莫教我失望。”顿了顿,他又道:“只要让秦无伤收你为徒,就能多些把握取到心法。” 她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说的容易,你怎么不来偷偷看! 伸手解了她的穴道,他又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明白了没?” 李冉冉仍然处于别扭状态,气呼呼的扁嘴,不作回应。僵持间,耳畔忽然传来轻微的爆破声,她转过头便看到桌上的陶瓷杯已呈现粉末状态,从段祸水手心里扬扬洒落。 “明白了,明白了!”她很没骨气的缩了缩脖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很好。”他推开门正要出去,李冉冉却出声唤住他:“那个……吴疗呢?我是说原本要来找我的那个人在哪里?” 段离宵美目微动,“扔在后殿了。” 她心里一紧,强压下不安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凉凉抛下一句话:“你不如亲自去问他,当然,前提是他还活着的话。” 忽觉秘闻 夜色浓重,此刻已是万籁俱寂的午夜时分。 山风阵阵,树荫密布,遮掩住大部分的月光,隐约见一白色身影在下山小径上跌跌撞撞的前行。 快些,再快些!她顾不上膝盖因为疾步奔走而被撕裂的旧伤,咬着牙拼命往前跑。崑崙山势极陡,再加上其石阶所造宽度宽窄不一,一不小心便容易踏空。她为了加快速度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下迈,忽而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歪便栽了下去—— 碎石纷纷掉落在身上,她无力的抱住头,一边还不忘自嘲:原来从石阶上滚下来才是最省时间的方法。看来老天爷对她李冉冉果真算不上坏,只让她摔了这么点儿高度,要是从飘渺居那边开始摔估计她现在已经提早见佛祖了。 想要挣扎着起身,手心撑地的一瞬却是遂不及防的钻心疼痛,她傻傻的看着自己那根呈现诡异弯曲角度的食指苦笑,从小连发烧感冒这类小病小痛都没有的人居然也骨折了么?吴疗啊吴疗,这次为了救你老娘可是付出沉重代价了。 冷风颳得面颊生痛,她小心翼翼的将受伤的右手背到身后,蹑手蹑脚的进入后殿。里面仍是一派肃穆景象,静谧无声,空旷的大堂一目了然,李冉冉狐疑的眯起眼睛,明明没有人啊,难道段祸水骗了她?可是以那傢伙的性格来说根本不可能有这般闲情逸緻来骗人……于是不死心的绕着搜遍了角角落落,却依旧不见吴疗身影。 到底去哪了?她急的团团转,吴疗被段离宵扔在后殿,眼下即便不死也是去了半条命了,受了这么重的伤照道理来说是无法独自离开的,那么……或许他被人救走了? 正疑惑间,门外忽而传来人声,李冉冉没来由的心慌,迅速望了望四周,猫腰躲进了正前方的檀木桌下。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后殿中央。她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桌上垂下来的红布正好遮去了她的身形,只露出一双不安的眸子四处打量。 “你这般唤我出来也不怕叫人看到?”漫不经心的腔调,却是异常惊艷的轻柔嗓音,分不出男女,映在耳中极为动听。 片刻又有沙哑男声响起:“哼,我只是好心过来提醒你,做大事者必然要狠心断情,别到时妇人之仁又下不了手。” “在下早与谷主谈好了条件,又怎会临时变卦?一统天鸠宫是我的愿望,我可没傻到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浪费掉。” 天鸠宫天鸠宫……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她困惑的盯着眼前的那两双鞋,一白一黑,黑色极其普通,单纯的色调,并无过多装饰;而那双白的在外侧镶有两条银线,看起来颇为别致。 外边的谈话仍在继续,“那么三日后仍然按照原计划进行,届时你可莫要坏了大事。” 那原本轻柔的嗓调却陡然变冷:“就不劳萧公子费心了,想必平时伺候谷主也累了吧,不如趁早回祭夜谷歇息吧。” “你!”声音饱含怒气,吓的桌子底下的某人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第55页 不慌不忙的持续挑衅:“如何?难道我说的有错?” 对方却已完全被激怒:“信不信我杀了你?” “噢?你不妨试试。想必你们谷主今后必定需要我的帮忙,若是你想让他称霸江湖一统春秋的梦想落空,你猜他会不会放过你?” 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四周只有风声呜咽,李冉冉的脑子倏然灵光乍现,想起来了!那天鸠宫不就是桑若与所在的门派么?从他们的对话来判断,这个声音妙曼的人必然也是同属于天鸠宫的,只是与那个疑似大反派的谷主达成了某种邪恶的协议,背叛?陷害?看来很快又要上演一出夺权篡位的戏码了…… 冷叱声打断她的臆测,“无须得意太久,终有一天你会落在我手里,到时我会将你今天羞辱我的十倍奉还给你!”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轻笑声伴随着脚步声远去。 余下那双黑鞋的主人在桌前停留了好半天,最后也一同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小心的撩起桌布,她微微探头出去,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狼狈的爬了出来。冷静片刻后才回想起自己一开始来到后殿的目的,糟了,吴疗到底去哪了?会不会是被那两人抓走了?可他们又的的确确是在自己藏匿好之后才进来的啊……抓耳挠腮仍是一片混乱,她的大脑由于接受了太多爆料信息呈现短路状态,只好闭了闭眼睛,努力理清思绪。 刚走出殿门外,便觉浑身冰寒,低头才发觉自己竟然只穿着单衣便出来了,视线往下,忽见触目惊心的红色,白色布料已然被血渗透,大片大片分布在腿侧、膝盖、脚踝处。她怔怔的抬起手臂,果然也有血迹,看来是刚刚摔落石阶的时候磨破了皮,方才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两人身上,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伤处…… 一阵头晕目眩,她暗自呻吟出声,这该死的恐血症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发作啊,要是昏倒在后殿门口说不定明天就被人灭口了。死命掐着手肘处的伤口让自己清醒,她摇摇晃晃的撑到了坤虚山脚下,终于支持不住,眼前忽而一黑,继而失去了意识…… . 一圈、二圈、三圈…… 眉梢微微上扬,表情有些疑惑。 四圈、五圈、六圈…… 额角隐隐抽动,面部肌肉僵硬。 七圈、八圈、九圈……十圈、十一圈、十二圈…… “师姐!”她终于忍不住发飙,打断了眼下正勤勤恳恳帮她包扎的小姑娘。 “啊,怎么了?”瑶光笑眯眯的抬起头,手上半卷纱布的另一头还连在某人的食指上。 李冉冉颇感无力的看着那根巨大无比的手指,它的体积已然是隔壁大拇指的两倍有余,眼下裹了那么多层纱布,看起来又胖又肿,滑稽至极。于是嘆气道:“可以了,就这样包行了。” “不行!”她坚定的摇头,“小师叔刚刚才嘱咐过不能沾水,所以你就忍忍吧。” 顺手取过一旁剪子,李冉冉耐着性子解释道:“不能沾水的是身上那些擦伤的位置,手指主要伤势是脱臼,现在接回去了固定一些时候便能痊癒,所以不需要包扎的。” “是这样么?”瑶光歪着头想了片刻,又凑上来认真道:“那我帮你把身上那些伤口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不用了!”她心惊肉跳的迅速拒绝,凭心而论,她对扮演活人版木乃伊实在是没有兴趣…… 对方不依不饶的持续靠近,“小师叔说过了,不及时处理会恶化的!” 小师叔小师叔!噢,她真是恨死花信了……挣扎无果之下,李冉冉试着转移话题:“师姐,有人托我转交一样东西给你。” 闻言她果真停下了手边动作,诧异的问道:“什么东西?” 李冉冉龇牙咧嘴的从床上起身,从枕头下摸出一支玉簪递给瑶光,“你看看,喜欢不?” 她惊喜的接过去,“好别致的簪子,玉质和色泽皆是上品,实在难得。”说完又走至窗边,反覆对着阳光仔细端详,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欢欣。 李冉冉纳闷的喝了口水,用得着这么开心么?不过就是一支造型精緻的发饰罢了,也算不得什么高级货吧…… “凤间珍坊!师妹你过来看看,我就知道这般精巧的首饰必是出自名家之手。”瑶光兴奋的将玉簪递到李冉冉眼前,指着簪尾某处示意。 她伸长了头颈,找了半天才勉强发现那四个繁体小篆,于是顿感荒谬,在现代哪个商家不是努力把属于自己的标志印在最显眼的位置,哪会像眼前这支簪子一般还特地将logo印在最容易忽视的地方,难不成古人的眼力比较好? 瞥见李冉冉满脸沉思的模样,瑶光轻轻贴近她耳朵神秘兮兮得道:“我们崑崙门禁颇严,平时不允许下山,只有那些资历较深的师兄师姐们才有机会去外边游历一番,而师姐们几乎每次都会偷偷带凤间珍坊的饰物回来。” 这么受欢迎?可是她还是比较喜欢钻石之类的啊,沉沉嘆了口气,李冉冉再次鄙视下自己,看来自己果真是个没有艺术眼光的人……左手取过簪子,细细簪进瑶光的发里,“好了,翡玉配美人,养眼得很。” 第56页 瑶光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头上,随即揽过铜镜端详,过了一会儿又依依不捨的将簪子拔下。见状李冉冉眉头微蹙:“怎么了?戴着挺好的啊。” 她轻轻摆手:“门规不允许。” 李冉冉摇摇头,崑崙真是扼杀了一大帮青春少女的爱美之心啊,太变态了…… “对了,是谁让你转交给我的?” “是某位倾慕师姐风采的男子,因脸皮较薄无法亲自过来交给你才托我做个中间人。”李冉冉贼贼的笑。 瑶光红着脸嗔道:“不许胡说。” 她继续调侃:“哪有胡说,不然他为什么不送给别人偏要送给你?还不是对你有了别的心思,师姐你就不要害羞了,大胆的承认吧。”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出去了。”慌慌张张的跑至门边,又忽然扭头道:“咦?你的脸好啦?” 李冉冉心虚的低下头:“多亏了师姐前日替我挖的泥,效果出奇的好。” 她点点头道:“那就好,晚些时候要去断念殿堂训,你莫要忘了。还有你身上的那些伤口……” 居然还记得!!!李冉冉绝倒,拉开喉咙嚷嚷道“师姐,我和你说啊,那个爱慕你的男子他……” 话未说完瑶光便似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急急的离开了屋子。 李冉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没来由的惆怅,吴疗啊吴疗,我可是替你将东西交到你喜欢的女子手中了,可是你为何还不出现呢…… . 断念殿正好位于坤虚崑崙两座山的交界处,与断心、断情两大正殿共同组成崑崙的三大戒律堂。三殿外形相似,分布位置也是极为接近,只不过另外两殿多用于刑罚,断念多用于堂训罢了。 此刻斜阳西下,气温倏然降低,殿内一片沉寂,身着黑袍的弟子们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聆听长老们的每日训诫,无彦、花信高坐殿前,神情庄重,不发一语。 李冉冉在门外探头探脑,心里挣扎不已,一不小心便迟到了,她实在没有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去……踟躇了好久,她不自觉的撑在门上做苦思状,孰料那门本就是虚掩着,被她这么一靠,便敞了开去。 摔进去的那一刻,脚好好死不死的绊到了门槛,中间的弟子们纷纷躲避,于是剎车不及的某人便直接以大字型趴在了师叔们的面前。 众人纷纷扭过头去窃笑。 “跪听教诲便可,何须行此大礼?”强忍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地上的人仍旧一动也不动。 “师兄,你说她会不会这么一摔便晕过去了?”花信瞥一眼地上,随即凉凉的对着无彦开口。 无彦嘆口气:“快些起来吧。”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什么都听不进,什么都看不见,李冉冉不断在心里碎碎念,神啊,若是可以,请让她在这一刻死了吧,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花信轻笑道:“若是你想一直这样躺在这里,我们也可以奉陪。” 闻言她沮丧的爬了起来,灰头土脸的道:“弟子知错了。” “错在哪里?”说罢他又转头对着众人道:“都听好了,今日就让你们的小师妹来做这堂训。” 敢拿老娘当示范教材?李冉冉大怒,恨不能冲上去暴打花信一顿,无奈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最后也只得咬牙向恶势力屈服:“弟子不该迟到,不该在门外犹豫不决,更不该……装死……”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无彦拍了拍桌子:“安静。”扭头又对李冉冉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回到群众队伍中去。 她红着脸走到众人后方,只觉人生中从未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刻,缓缓的跪下,心里打定了主意下次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了……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无彦和花信随即站起,迎至门边:“天绝宫主,齐公子。” 李冉冉回头的一剎那便看到了传说中的古代版轮椅,眼光往上飘,是青色的长衫,再往上飘,便被那张略显苍白又清俊的脸庞给吸引住,这可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绝佳代言人啊——目光重新回到轮椅上,大感惋惜,可惜身有残疾啊…… 轮椅后方的男子大约五十开外年纪,五官英武,不怒而威,见花信二人前来,便抱拳道:“沐儿方才说要参观一下崑崙,我便带着他四处逛了一番,孰料竟打扰了贵派的堂训,实在是过意不去。” 无彦客气道:“天绝宫主来我崑崙做客乃是我们的荣幸,若是二位不嫌无趣的话,不妨留下来。” 天绝迟疑道:“这……” 那青衫少年微微一笑,接过话道:“那就叨扰了。” 声音极为悦耳,教人如沐春风。李冉冉惊恐的低下头,顿感心跳如擂鼓,是他!昨天晚上在后殿出现的人!这个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 偷偷抬眼望了望青衫下摆处,白鞋银纹,于是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惶恐不安的握紧拳头,她心底泛开一层层不安的涟漪…… 人间仙境 接下来的堂训她一句都没听进去,眼神总会无意识飘到齐沐身上,后者在多次与她目光相撞之际总是沖她微微一笑,笑容清澈绝伦,即便坐在轮椅上也是掩不去的斯文秀雅。 第57页 李冉冉做贼一般移开视线,眉头却越皱越紧,自己绝不会认错的,只是昨夜见到的那人明明是可以行走的,可为何眼前的少年又坐在轮椅上?是演戏么?若真的只是在演戏,又何必假装腿疾,难道说是在掩盖些什么?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今日就到这吧。”无彦起身轻挥衣袖,众弟子行过跪拜大礼后纷纷离去。李冉冉磨磨蹭蹭了半天,回头瞥了一眼齐沐的腿,这才迈出了大门,全然没注意到齐沐因为她这一举动而若有所思的表情。 拐过断念殿,便是通往后山的小路,路旁杂草丛生,很多不知名的植物都已经覆满了路面,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这边。她心事重重的游荡来游荡去,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路口。 崑崙弟子明令禁止进入后山,违者废去修为后逐出师门,李冉冉在入师门的第一天便记住了这条被长老们反覆警告的戒条。拜狗血的电视剧所赐,她揣测里边必然有什么崑崙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通常诸类秘闻代表的都是深不可测的危险。而且目前为止,某人的梦想只是单纯的活下去,所以对于潜在的威胁还是尽量保持避而远之的观望态度吧。 这么一想,她便轻松的压下了好奇心,算算就寝时间还早,于是心血来潮的蹲在路口欣赏起夜空来。 墨夜如画,星落无痕,她兴奋的看着天际某处一瞬而逝的光亮,不自觉吶吶出声:“流星!”迅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那一刻却忽而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回去现代会不会早已是奢望…… 嘆口气站起身,回头的剎那倏然发现身后有人,李冉冉仓皇的握紧手心,瞪大眼睛看着来人。 青衣少年费力的转动着轮椅,朝她缓缓靠近。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心下大骇,他来做什么?莫非是发现了自己早已得知他的诡计所以特地过来杀人灭口的? 齐沐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唇畔含笑,柔声问道:“姑娘是在欣赏风景么?” 李冉冉强忍下不安的心跳,回道:“嗯,公子也是为此而来么?” 他一脸无害的表情,摇摇头道:“刚才在断念殿发觉姑娘仿佛一直很留意在下,所以随口和无彦前辈问了些姑娘的事情,谁知道四处走了走便遇上了你。” 谎话连篇!李冉冉垂下眼帘,此处人迹罕至,他分明是故意寻来的,想必是从无彦那边打探到了些消息,所以以防万一过来试探下自己。可是如今这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是他真起了杀心该怎么办…… 见她不语,齐沐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听无彦前辈说,姑娘昨夜昏倒在坤虚山脚下?” 李冉冉哆嗦了一下,心虚道:“因为不小心从石阶上滚落下来,所以才会失去意识。” “那不知姑娘为何夜半时分还要下山?” 查户口啊你!她心里又惊又怕,生怕答的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他给咔嚓掉,惶惶道:“昨夜无心睡眠,忽而想起睡前运动可以帮助入眠,于是才会想到爬山这个法子。” 齐沐原本清澈的美眸倏然变得冷冽,反问道:“是这样么?” 李冉冉迅速弯腰作揖,“天色已晚,公子若无其他事情的话我便先回去了。” 齐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恐怕姑娘走不了了。”微微半阖上眼,他杀意遂起。 完了,他要动手了,难道自己真要命丧与此?她急中生智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公子……我……刚才在殿上是否很唐突……我知道你如今必定看不起我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说罢垂下头一副挣扎模样。 齐沐为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惊愕,只觉手心被其紧密贴合,暖意融融。 李冉冉继续作戏,“不敢一直看公子的眼睛,只好偷偷的注视你,孰料……还是……被你发现了。” 她拼命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对方全然被她弄蒙了,甚至原本一直风平浪静的脸上也出现了诧然的表情,“你……” “什么都不要说。”李冉冉憋了半天的气终于成功了,此刻脸上红如朝霞,眼波流转,任何人看去都是一番怀春女子害羞模样,顿了顿,她又开口:“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崑崙弟子,不足以引起公子的注意,若是、若是你偶尔能想起今日的话我便心满意足了……” 齐沐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错愕不已,古时女子多含蓄,何时听过这般大胆的言语?一时混乱,他反倒忘了动手,只能神情古怪的凝视着她。 不过对于李冉冉来说,这种对白实在是小儿科,而且琼瑶剧里多得是更肉麻更彪悍的台词,她早就习以为常了,眼下某人甚至还有闲暇时间低头含羞带怯的睨他一眼,将这个暗恋角色刻画的入木三分。 瞥见对方眼光一直在自己脸上徘徊不去,她决定速战速决,矫揉造作的跺了下脚:“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啦——”特地拉长最后一个“啦”字,她成功的把自己噁心到了。 齐沐仍未回过神来,眉头微蹙道:“姑娘……” 李冉冉迅速打断他:“人家不和你说了啦——” 旋身扭腰离去,先是风情万种的莲步轻移,待出了对方视线后,这才拔腿狂奔,一口气跑至坤虚山下她仍是不减速度,只觉风声呼啸而过,若是此刻让她重新测验100米必能有惊喜效果。 第58页 正准备上山之际忽而撞上一人,她惊慌的抬起头,看清来人后便愣在了原地。 夜风拂面,撩过他一身雪白衣袍,墨发未束,不似平时的高不可攀,反倒多出几分飘逸洒脱来。 “师尊。”她手忙脚乱的退一步,生怕一不留神便亵渎了这月华般清冷的男子。 秦无伤扫过她面目惊慌的脸庞,淡淡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她迅速摇头:“没事,多谢师尊关心。” 他点点头,随即绕过她继续前行。 李冉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而发现了某个严重的问题,刚刚一时投机取巧暂时稳住了齐沐,但并不保证他一会儿不追杀过来,眼下自己毫无反抗能力,若是再被逮住那可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鼓足勇气小跑步追上秦无伤,低声开口:“师尊。” 他略略侧过头,“何事?” 李冉冉踟躇片刻,小声道:“弟子有一些问题要问师尊。” 秦无伤静静不语,美目凝在她脸上,静待下文。 要想什么藉口留下他呢?其实她只是想让他暂时充当一下自己的保镖罢了,可总不能直接要求对方送她回飘渺居吧,那样的要求实在太难启齿了…… 微红了脸,她佯装自然的咳嗽两声:“咳咳,那个,我们边走边说好不好?” 他沉默不语。 就当李冉冉以为没有希望心灰意冷之际,秦无伤才薄唇轻启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夜幕下的小道上,两畔竹林静谧,偶尔有几片青叶落于他们周围,画面有些和谐的美好。李冉冉一直低垂着头,明明是想往飘渺居那边走,却在不知不觉间随着前边人的脚步偏离了目的地。 走至路尽头,是一片异常绚丽的桃花林,李冉冉惊讶的调高眉,为何来了崑崙这么久,却从未发现如此美景?仔细一想又皱起眉头,不对啊,这条路她来过,貌似白天没有桃花林的吧?若她没记错的话,这边应该是一堵墙啊…… 好奇的走向前,伸出手正要抚触那粉色花瓣,却有人快她一步挡在身前。 “奇门阵,跟着我走。”他拂回宽大袖袍,脚跟一转绕到了最左边。 李冉冉愣愣的看着那片原本密实的桃花林缓缓挪开来,空隙不大,惟有一人可过。她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金老先生笔下郭靖和黄蓉一同在桃花阵中追逐的画面,于是一阵心神恍惚…… 秦无伤倏然拉过她,厉声道:“专心一些。” 李冉冉看着脚侧那支银惨惨的利刃,一下子便软了腿,哆哆嗦嗦的跟上去,心里苦不堪言,才刚从齐沐手中死里逃生,若是莫名其妙挂在这里,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左转右拐又过了好些时候,面前豁然开朗,李冉冉张大了嘴,惊嘆的无以复加,吶吶念出声:“人间仙境。” 虚幻的云雾若有似无的漂浮在空中,两侧是异常高耸的巍峨山峦,层叠起伏,绮丽万千。正中山壁有一处泉眼,清澈水流从中倾泻下来,注入下方的湖泊。月色倾城,水面倒映出无限旖旎,叫人心醉。 她发誓她从未见过如此梦幻的景致,哪怕是这些年来旅游过各处名胜古蹟,也没有一刻像眼前这般震撼。有些傻气的揉了揉眼睛,她望着湖中间高出的一块玉白石台发愣,这上边好像放着一样长条状的物品,距离太远无法看清…… 努力眯了眯眼睛,仍是无法辨认出,于是转过头欲询问身边人,孰料秦无伤先开了口:“你有何问题要同我说?” 李冉冉困窘的低下头,自己本来就是随意找了理由跟着他的,哪来什么问题要问,眼下即便胡诌怕也瞒不过他。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发挥转移话题的功力:“师尊,那边是什么?” “琳琅琴。”目光隐约变得柔软起来。 她忆起那倾城楼上的那幅画,那上边他也是抚琴而坐,悄悄瞥一眼身边人的侧脸,但见他出尘面庞在月光下越发朦胧起来,眼神迷离,竟有些罕见的温柔。 李冉冉的心跳忽而就漏了一拍,仓惶的转过头去不敢再多看。 秦无伤收回覆在琴上的视线,淡然道:“还没想起问题么?” 她紧咬着下唇,迟疑该如何开口,半晌才别扭道:“呃,师尊会弹琴么?” 闻言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心里略微有些诧异她的问题,片刻才颔首表示默认。 李冉冉壮着胆子要求:“能不能弹一首给弟子听?”语毕又觉自己厚颜无耻,急急补充道:“弟子知道自己逾矩了,弟子……” 话还未说完她便怔怔的看着秦无伤飘然落在了那片玉石上,片刻便有惊艷曲调铮铮逸出,在这绚烂的星夜下肆无忌惮的流泄,琴音缠缠匝匝,掠过耳际,掠过心扉,她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拢住,逃不开,走不掉,只能忘了呼吸忘了眨眼,心心念念的望着远处的白色身影。 看不清面容,看不清表情,仍然是天荒地老一般的美好。她忽而慌乱起来,这是怎么了,无端心绪被琴扰,变得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一曲方停,她犹沉浸其中而不自觉,直到秦无伤回到身边才兀自抚平心跳,笑道:“师尊好琴技,此曲只乃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弟子今日真是有幸了。” 第59页 . 回去的路上,两人默默无语,李冉冉紧皱眉头,脑中不时有莫名其妙的念头冒出来,她压下了这个又放任了那个,搞的自己心烦不已。 坤虚山下有身影长身玉立,微仰着头,仿佛在等待什么人,听到脚步声那人忽而回过头来:“师兄,去沉月台练完琴了么?” 李冉冉从秦无伤身后探出头来,一看来人便愣了一下,是花信,他怎么会在这?片刻又俯下身去:“小师叔。” 花信看到她便僵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会和师兄在一起?” 李冉冉不经意道:“无意中碰见的,弟子斗胆跟随师尊去了练琴的地方。” 闻言他垂下眼帘不语。 秦无伤蹙眉问道:“这么晚了,师弟怎么还在这边?” 花信轻笑道:“方才练了一会儿剑法,有些地方始终参不透,所以才想来这等师兄一同研究一下。” 李冉冉狐疑的眯起眼睛,要研究剑招为什么要等到半夜三更,明天不也可以练的么?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不过秦无伤显然也是同她想的一样,“今日太晚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花信扬眉笑道:“也好,那师兄便回崑崙殿吧,我与冉冉姑娘同路,可以一同回去。” “也好。”点了点头,秦无伤旋身离去。 李冉冉看着皮笑肉不笑的花信,忽而心底有丝凉意窜起…… 虚情假意 春日的午后,晴光正好,透过窗洋洋洒洒落在床边。 她懒懒的歪在床头上,张开五指覆在脸上模仿陶喆《太平盛世》的封面,玩得不亦乐乎。 门猛然敞开,有清脆女声响起:“师妹!你又不去上武训课!” 又来了——李冉冉暗自呻吟,这丫头可真是难缠,简直就是崑崙的教导主任,一天之内必定要唠叨上数十次,比起大话西游里边的唐僧有过之而无不及。 佯装痛苦的趴下身去:“师姐,我上次摔落的伤还没好,你忍心让我去下边暴晒么?” 瑶光气呼呼的瞪大眼:“胡说,明明是暖春,何来暴晒一说。你身体这般虚弱,必然要加强武训,起来吧,同我下去。” 李冉冉眨眨眼:“怎么,师叔他们也在监督么?” 她微微一愣,继而老实回道:“师叔们下山去了。” 那不就结了?领导不在,还不抓紧偷懒……李冉冉奸笑中,半晌慢吞吞的爬起来,捲起裤腿,指着膝盖道:“你看,我这边还没好,一走路就疼。” 瑶光狐疑的凑过来,手还没触上伤口,对方就杀猪一样的叫起来。于是她慌忙的收回手,紧张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我还没碰到呢!” 李冉冉委屈道:“你刚刚呼吸的时候鼻息……” “这样都会疼?”瑶光不可置信的咬唇。 她状似痛苦的点头:“疼!撕心裂肺的疼!我真怕我从此无法再行走了——” 瑶光吓得面无血色:“这么严重!!!那……那我晚些时候去禀明师叔,叫他想想办法。” 李冉冉摆摆手:“算了,这种小事就不要劳烦他了。”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你的腿都……” 她迅速打断她:“师姐!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说罢又强颜欢笑的躺下。 瑶光嘆口气:“好吧,那你先睡一会儿,我出去了。” 门缓缓阖上,李冉冉无奈的嘆口气,现在可真成了谎话精了,动不动就随意编理由唬人。忽而又想起大学时也是这般逃课,天气不好,不去;心情郁闷,不去;睡眠不足,不去;每一学期的课总要翘掉二分之一才肯作罢。于是苦笑了一下,原来这毛病到了古代还是改不掉啊…… . 出了飘渺居,她开始四处游荡,这样的闲暇时光总是分外美好的,连泥土的气味都变得好闻起来。倏然忆起前些天晚上那场恍若绚烂梦境的邂逅,她心念一动,脚步便鬼使神差的向着那小道方向缓速前行。 来到小路尽头,那片妖娆的桃花林早已不复见,反倒只有一人多高的灰墙静静矗立。李冉冉惊讶的伸手触碰,却发觉指尖一片灰白痕迹,于是更加纳闷的蹲在墙下仰望。 场景转换,墙的另一边。 他捂着火辣辣的屁股,愤愤的瞪着那几乎毫无难度的矮墙,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沦落到连这样的高度都跃不过去了,都怪那妖女如此泼辣,竟然……竟然不知廉耻的用长鞭在他屁股上做文章。他气极的咬牙,却不经意牵动了伤处,顿时疼得砸牙咧嘴。 不甘心的再试一次!助跑,起跳,狼狈的用手扒住墙头,他极为不雅的挪动四肢,小心翼翼的翻过去。 话说李冉冉本来保持望天状已经很久了,忽而就发现一个凭空出现的男子以慢动作重播一般的速度缓缓翻墙过来。视线下移,她不由在心里轻嘆,老天!虽然知道盯着别人的臀部看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是这人未免也太惨了吧,几道血印明显纵横在布料上,有几处甚至皮开肉绽…… 看到他爬得如此辛苦,她不由同情心泛滥,张口便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助,“那个……” 第60页 孰料对方完全没有料到墙下有人,惊慌之下,直接屁股落地平沙落雁式掉在了地上。 啊!这样一定很疼!李冉冉倒抽一口冷气,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会吓到你。” 那人听到声音猛然扭过头来,“老大——”声音饱含委屈。 李冉冉盯着那张憔悴的娃娃脸尖叫:“小吴!” 吴疗隐忍痛楚的点了点头,脸上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道:“扶我一把……” 她手忙脚乱的搀扶起他,见他不时嘶嘶吸着凉气,不由皱眉问道:“你怎么会搞成这样?” 吴疗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道:“被个疯女人整惨了。” “谁?” “就是之前让我去偷小师叔头发的僱主,那晚我去交任务的时候她还眉开眼笑的,谁知道过了没几日就发疯一般的找人追杀我。” 李冉冉心虚的瞥他一眼,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必定是那头发出了问题……可是人的头发不是看起来都一样么,古代又没有dna技术,那人是怎么发现蹊跷的…… “等老子伤好了,必定要回去找她算帐!”他皱着一张包子脸,握拳赌咒。 她心惊胆战的迅速接话:“啊,还是不要了吧,好男不与女斗嘛,你又何必咄咄相逼么?” 闻言他气愤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咄咄相逼?!是她不分好歹胡乱拿我出气,都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 是啊,你没惹她,是我的错……她很想开口承认错误,但看到吴疗那暴跳如雷的模样也只能困窘的咽了口唾沫:“对了,那日你见过段离宵么?” 他诧异道:“没有啊,那日我本要去山下寻觅食物,谁知半路就被人迷晕了,醒过来就已经在那疯婆娘的地牢里了。” 她略感诧异的垂下了眼帘,照理来说段祸水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那么吴疗所说的就是真的了,可那妖孽又为何要说谎呢,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见她半日不语,吴疗又伸长脖子靠过来,“老大你好端端怎么提到了那魔头?难不成你想他了?”顿了顿又自言自语:“不过他对你的态度倒是有些特别……” 李冉冉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赏了他一个爆栗,“没错,他是对我特别,特别的心狠手辣!” 他悻悻的摸着脑袋,自知失言,于是摸摸鼻子不再开口。 两人为躲开武训的弟子绕了好一会儿路,再加上崑崙山势陡峭,最后到达飘渺居的时候,某娃娃脸已经处于半死状态。至于李冉冉基本也是出气比进气多,费劲全力将吴疗安顿好,拖着仿若灌铅的腿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寝房走。 正欲推开房门之际却有人从背后唤她:“冉冉姑娘。” 李冉冉反射性的回头,但见青衫少年坐在轮椅上满脸温情笑意,她的小心肝迅速提到了嗓子眼,慌乱地将哆嗦的手藏到身后去,小声道:“齐公子。” 齐沐沖她微微点头,那清雅的笑容里竟隐隐有些妖冶的味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你还说个p啊!她在心里极度不耻这种迂腐的说话方式,脸上仍是一派客套:“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他微抬起头,直直望进她的眼中,“来崑崙也有两日了,只是还未能有幸好好游览一番,不知冉冉姑娘是否愿意充当在下的游伴呢?” 天知道她有多想拒绝,一个“不”字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化作万千娇柔半垂头回道:“自然……是好。” 偷偷抬眼的一瞬她清楚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厌恶,不自觉一阵暗爽,看老娘噁心不死你——稍稍吁了一口气,即便不知道他让她当导游的意图,至少也不像是要下毒手的模样,若是真要杀她又何必寻这么烂俗的理由呢……姑且将计就计,顺着对方的话再说。 . 俊逸少年嘴角含笑,白皙女子斜立身后为他指点风景,周围旭日清风,苍松翠叶,凭心而论,这幅画面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请自动忽略女子脸上咬牙切齿的诡异表情和温煦语调两者之间的突兀。 “过了这条路便是后山了,齐公子,我们崑崙有门禁……” 齐沐柔声道:“我自然不会为难冉冉姑娘了,我们就沿着这条路走走可好?” 这傢伙到底演的是哪出?李冉冉彻底崩溃,这些对白听起来貌似是想多留她一会儿,完全无法理解……眼角忽而瞥见对方回过头来,于是立马换上怀春少女的雷人表情,“好——” 小径颇长,上边石板平铺稳妥,即便是轮椅碾过,也不会令上边的人感到颠簸。两人来回在上边走了好几趟,李冉冉只觉度秒如年,恨不能前边出现一头大树,她一把将这小子撞到树上晕过去算数! “冉冉姑娘。” 她自顾自想着心事,待他加重音量又唤了一声时才反应过来,“啊,什么事?” 齐沐侧过头来,原本莹白如玉的脸上可疑的蒙上一层绯色,“明日酉时能否再同姑娘一聚?” “什么?!咳咳……”李冉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面红耳赤的少年,这是要同她约会的意思么?这小子也太能演了吧,看看这脸红的水平,这欲语还休的神态,这才是真正的偶像加实力派啊,自己和他一比,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啊啊啊啊啊!她羞愤不已,心里琢磨着下次再也不沾沾自喜的客串角色了…… 第61页 “若是姑娘心中不愿,那便……” “我愿意,明日酉时,我在这边等你。”李冉冉点点头,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眼下这个状况自己要是拒绝了难保他不会怀疑,毕竟前些日那处暗恋戏码还历历在目,如今也只好自个儿收拾起烂摊子…… “嗯,一会儿我和义父还有事,我先过去寻他。”齐沐淡淡的笑,表情又恢复原来的泰然自若。 李冉冉冷笑着看他离去的身影,迅速下了判断:这般急不可待的离去,失误!脸上红晕褪的太快,失误!于是总结之,还是老娘的演技更胜一筹啊—— 抬头望望天色,已然近黄昏,她蹲在后山路口处,长长的嘆口气,只觉胸中闷气翻涌,思绪混乱,太多的事情搅和在一起,让她片刻都得不到安宁。此刻她甚至有种莫名的恐慌,仿佛今后再回不去以往波澜不惊的生活…… 血色瀰漫 第二日傍晚,她用过晚膳便早早去了后山小路。 此时大约是黄昏时分,天际夕阳似血,她估摸着也就现代五点光景。虽说与那人约了酉时,可这酉时却代表着一个时辰,概念太过模糊,于是未免迟到,她便趁早出了门。 待到达约定地点时,果真不见齐沐身影。她随意地蹲在地上,顺便撩拨撩拨路边小草藉以打发时光。过又了好一阵子,她开始有些不耐烦的环顾四周,但见身侧仍是一派荒寥景象,路尽头孤零零的立着一道石碑。 关于这座石碑,李冉冉前次来这边时早已见过,上边刻着崑崙的门禁。她原本没有兴趣研究那些笔画复杂的繁体字迹,只是此刻实在是闲得慌,于是便饶有兴致的俯下头来细细查看。朱色大字苍劲有力,尤其是最后那行“违令者废除修为逐出师门”的警告,被刷的鲜红耀目,颇有些触目惊心的意味。 到底这后山里边有什么禁忌呢?她绕着石碑一圈一圈的踱步,心中困惑不已。忽而大风骤起,风声尖锐,隐隐带着不明的悽厉声响。李冉冉一下子绷紧了身躯,循声望去才发觉是从后山那边传出来的。 她有些费力的伸长脖子,前边已然没了路,惟有漫无边际的茂密树林。片刻那怪声又不见了,李冉冉耸了下肩,或许只是自己庸人自扰吧。 “冉冉姑娘。”温润音调在身后响起。 李冉冉客气的笑笑:“齐公子。” 他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在下来迟了,让姑娘久等了。” 李冉冉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种约会的老套台词真是跑到哪个时代都吃香啊,心里这么想嘴上仍是犯贱道:“不久,我也刚到。” 齐沐微微颔首:“不如今日去雾莱居那边走走如何?” 她疑惑的挑眉盯着他,雾莱居是客人留宿的地方,想必齐沐也是住在那边,论风景还比不上飘渺居,是实在不是个值得游览的好去处。 见她不语,齐沐又有些遗憾得道:“本想带姑娘去看看在下昨日做的几幅画,若是有所不便的话……”表情黯然,叫人不忍拒绝。 “走吧。”李冉冉扶上轮椅身后的把手,缓缓推着他前行,心里哀嘆一口气,这小子真是太能演了啊,不去现代进军一下演艺圈真是可惜了…… 来到雾莱居门口,正巧碰到天绝与桑若与,两人背对着他们,正在商量些什么。齐沐见状便开口唤道:“义父……” 李冉冉倒抽一口凉气,迅速捂住他的嘴,随即单手推着轮椅朝着反方向狂奔。 齐沐诧异的挣脱那只手,转头问道:“冉冉姑娘,怎么了?” 她边跑边镇定的回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肾上腺激素分泌过旺想运动一下。” 齐沐狐疑的皱起眉头,见她仍然不减脚下速度,不由劝道:“休息一下吧,别累着了。” 李冉冉回头望望,确定看不见那两人身影时才停下来,双手扶着腰气喘不已,心里仍然惊魂不定,好险,差一点就撞上桑若与了。 “一会儿回雾莱居吧,正巧我义父和师妹都在,一同说说话也是好的。” 她抹一把额头的汗,义正严词的拒绝道:“不行!” 闻言齐沐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为何不行?” 李冉冉偏头想了一会儿,才神秘兮兮的凑到他耳边开口:“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有些讶然的道:“什么秘密?” “我不能见到太美丽的女子,否则……” “否则会怎样?” 李冉冉状似痛苦的闭了闭眼,“否则很容易发狂,很小的时候我家邻居就是因为长的太过祸水才被我划破了脸,现在都关在家里不肯出门。” “竟会有这种病症?”他的声音里掩不住的惊讶,顿了顿,又眯起眼睛道:“可是冉冉姑娘又如何得知我师姐是个美人呢?” 糟了!她忐忑不安的垂下头,自己竟傻到把这个傢伙当成瑶光一般来糊弄,实在是太不明智了——斟酌了好一阵子,才抬眼道:“我是听其他的弟子说的,再加上刚刚光是看到令师妹背影就觉窈窕美好,更无论脸蛋了,不是么?” 齐沐冲着她微微一笑:“我师妹确实是个罕见的美人,不过……” 第62页 “不过什么?” 他指指前方:“你要不要继续躲避一下,我听见了师妹的脚步声,正朝着这里过来。” 李冉冉大惊失色,仓皇之下,蹲在了轮椅背后,死命将头埋进双臂间,远远望去就像只鸵鸟。 好半天过去了,仍是没有动静。她小心翼翼的将手肘抬起一条缝,滴熘熘的转着眼珠子观察外边情况,谁知哪里都找不到那桑大小姐的身影,只有某个青衫少年肩膀一抖一抖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见状李某人恍然大悟,愤愤的站起来拍了下齐沐:“要笑就笑出来啦!当心憋出内伤!” “哈哈哈哈——”他笑的好不畅快,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李冉冉虽然很不耻这种行为,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某人的嗓音听起来还是很养耳啊,于是便由着他笑去,只是心里有一些好奇,没想到这个奸诈的小人也会有这么肆无忌惮开怀大笑的时候,真是难得了。 “好了,我们回去找我义父吧。”他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得道。 “还去?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不能……” 齐沐倏然打断她:“刚才是骗你的,我师妹其实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眼下应该只有我义父一人在那。” “你确定?”李冉冉满脸不信任。 齐沐点点头,调侃道:“自然是这样,我可不想我师妹被人划破脸从此无法出门。” 又寻老娘开心!李冉冉没好气的顶回去:“所以你就庆幸你是个男人吧。” 回到雾莱居,桑若与果真不在,惟有天绝一人站在古木旁,闻见脚步他倏然回过头来,一言不发的盯着面前的两人。 李冉冉暗暗打量他,一身黑衣,容貌威严,明明是头发花白的半百老人,却依然气势惊人,尤其那一双充满威严的眼睛,无形之中给人极大的压力。 齐沐恭敬道:“义父,这位是李姑娘,崑崙的弟子。” 天绝朝着李冉冉略略颔首,“李姑娘,幸会。” 她赶忙弯下腰:“久闻前辈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好话谁不爱听呢?拍马屁就是要拍到关键处,听见这两句后天绝原本威严天生的脸也缓和了几分,侧过头又对着齐沐道:“外边风大,你身子不好,进屋去聊吧。” 三人一同进了屋,里边布置的古色古香,相当舒适,条件胜过飘渺居许多。李冉冉不停腹诽,死崑崙,对待外人比自己弟子还大方,不要脸…… 齐沐伸出手想去拿书架上的画轴,孰料那画位于较高位置,他够了半天够不着,只能垂头丧气的坐在轮椅上,满脸懊恼与悲伤。 天绝迅速取过画轴递给他,面上有些隐忍的心疼。李冉冉看得火大,明明就可以走,还要装残疾,甚至让自己年过花甲的义父为自己伤心,不孝!若是情况允许,她真想当场拆穿这个卑鄙小人…… 齐沐顺手摊开画,李冉冉凑过去一瞧,发觉是一幅山水墨画,画风似行云流水,不失为一幅佳作。 他指着画上的一处笑道:“这里便是我天鸠宫了,前些天闲着没事就画了一幅,义父和冉冉姑娘觉得如何?” 天绝低下头,微微凑近那幅画,皱眉道:“怎么会有……” 忽而有人破窗而入,身法极快的闪到众人面前。天绝在那枚利刃快要刺到齐沐之时挥掌隔开对方攻势,反手一推,便将那蒙面黑衣人震出了两步之远。 话说李冉冉本来见到刺客神经反射性的恐慌,眼下看到天绝轻轻松松便将对方震开,不由宽下了心,此刻居然悠哉悠哉的圈起腿坐到书架旁欣赏起现成的武打戏来。 那黑衣人的目标显然是齐沐,被天绝逼至门边后身形一移,脚尖轻轻一点又绕回齐沐身前。这次天绝挡得有些吃力,从李冉冉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可以观察到他的手在发抖,于是不安的感觉又再度涌上来,怎么回事?天绝对付那个刺客明明是游刃有余的,为何现在…… 那人再度被天绝化开攻势以后反倒不慌不忙的绕着他们踱起步来,嘴里啧啧有声:“怎么样,天绝老儿,化功散的滋味不错吧?” 天绝咬牙道:“卑鄙小人!” 闻言蒙面人哈哈大笑,“做小人可比做君子有趣多了,今日我必然要取你义子齐沐的命,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开!” 天绝冷冷喝道:“有我在哪还轮得到你放肆!尽管放马过来!” 李冉冉看着他颇为费力的撑在剑上,不忍的别开视线,转过头才发现齐沐头歪歪的摊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到有些透明,眼神却是异常的锐利,隐约可见闪烁其中的光芒,那是一种嗜血的兴奋,仿佛有种迫不及待的冲动…… 她在接触到那眼神的一瞬间反应过来,记忆出闸,那晚后殿齐沐与神秘人说的话一股脑涌上来——“一统天鸠宫是我的愿望,我可没傻到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浪费掉。”“那么三日后仍然按照原计划进行,届时你可莫要坏了大事。” 三日后,三日后!算起来今日正好就是第三日,齐沐一早便计划好了!她惊慌失措的看着黑衣人与天绝交手,后者因为中了化功散功力大打折扣,节节败退,却仍然不依不饶的守在齐沐身前。 第63页 片刻功夫,天绝身上便已伤痕累累,许多处伤势深可见骨,鲜血不断往后涌,濡湿了他的衣襟。 黑衣人顿了顿,讥笑道:“天绝前辈可真是疼爱自己的义子啊。”明明是对着天绝开口,眼神确实满怀嘲讽的看向齐沐。 齐沐虚弱的开口:“义父……你先走,不要管我。” 老者摇了摇头,一声不吭的立在原地。 黑衣人狞笑着缓缓走进,“好,既然要死我也不拦你!”最后一剑,朝着天绝的咽喉刺去。 李冉冉迅速别开眼,不忍再看,心底的酸涩一点一点涌上来,此刻无端的厌恶起自己,明明知道一切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剑尖快要触碰到颈部的时候猛然转了方向,他手腕轻轻一抖又转而刺向齐沐,剑啸悽厉,来势汹汹。齐沐毫无防备,眼看就要丧命…… 天绝面色倏然变得极为难看,此刻化功散随着经脉四处游走,他甚至连最后一丝提剑的气力也被侵蚀干净。没有过多的浪费时间,他咬牙便迎上剑尖,长剑穿胸而入,他挣扎着回头看了眼齐沐,最后带着不甘和担忧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可在李冉冉眼中,却像是慢镜头画面一般缓缓定格在眼中……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朦胧中她只看到眼前有大片血色,争先恐后在地面上蔓延开来。握紧拳头,她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眼泪,即便他们素不相识,她仍然感到刻骨铭心的疼痛。 她无法想像若是换成自己,是否还能这般没有顾忌的替他人挡刀,她是有些小自私的女子,平日里也是尽量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只是此刻,她真的彻头彻底的为天绝不值,直到死的那一剎那,他都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齐沐一手导演出来的,自己用尽生命都要保护的义子,居然是这般狼子野心之辈…… 门外喧闹声渐大,黑衣人一见苗头不对,顺势抽回仍插在天绝尸体上的长剑,异常敏捷地从窗边飞身逃离。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推门而入,接着许多人纷纷涌进来,待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众人全部愣在了原地。 后山禁地 屋里大部分摆设仍完好无恙,惟有门边和桌子上布上些许剑痕,众人视线均胶在那倒于血泊中的人身上,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很是压抑。 半晌,无彦率先反应过来,迅速上前伸手探了探天绝的鼻息。花信紧随其后,面色凝重的问道:“如何?” 无彦遗憾的摇了摇头,继而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冉冉,但见她面无表情的呆坐在一角,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模样,不由放轻脚步走至她身边问道:“刚刚可曾看到事情的经过?” 李冉冉咬唇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之际,却被齐沐倏然打断:“前辈,李姑娘刚刚受了过大的惊吓,还是让她先回去歇息吧。”顿了顿,他又悲戚地低下头去,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义父……义父他都是为了我才……”语调破碎,哽咽不已。 无彦朝一旁瑶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过去扶起李冉冉,“小师妹,我们先回飘渺居。” “不,我不走!”李冉冉猛然甩开她的手,定定的站在众人眼前,明知道现在抽身而退是最明智的做法,可心底那一阵阵的酸楚却让她无法一走了之。 无彦皱眉道:“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她忐忑不安的抬眼道:“弟子……” 这时谁都没注意到一旁的齐沐悄悄握紧了手中暗箭,聪明如他,自然不会轻易让一个女人破坏了自己的全盘大计,一旦浮现出一丁点纰漏的迹象,他必定会斩草除根,以绝他日之患。 花信安抚道:“有话直说无妨,眼下这么多人,无需惧怕。” 李冉心里默默叫苦,就是因为那个幕后主使者还在这里自己才无法开口啊,她根本无法想像自己要是说出全盘实情后会得到什么下场,这一刻,她无端的厌恶起自己来,为何这般瞻前顾后,为何要这般自私自利,脑子里一团混乱,一下子便胸闷气浮起来…… “你倒是说啊!”后边一个长老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厉声喝道。 李冉冉握紧拳,指甲深陷入手心里,尖锐疼痛传来,她不以为意的加大力道,仿佛只有这般凌虐自己才能得道良心上的好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笑着开口:“弟子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请容弟子先行告辞回去。” 微笑着走出雾莱居,她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却在背对众人的那一刻陡然换上自嘲的表情,李冉冉啊李冉冉,果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呢,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自己都不觉得无耻么…… 不知不觉中她又走回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此刻天色已暗,周围一片静谧,偶有风声吹过,引起树叶飒飒作响。她心中苦闷,来来回回的踱步,最后靠着那刻有崑崙门禁的石碑发起呆来。 忽而又传来隐约的悽厉叫喊,李冉冉一下子挺直了嵴梁骨,好奇的往后山那片树林中看去,但见里边一片郁郁葱葱,借着月光她发现中间有条极窄的小径,平日白天未曾多加注意,孰料此刻到了夜半却让她有了新发现。狐疑的皱起眉,不是说后山禁止进入么,可这边看起来仿佛是长期行走而人为辟出来的小道,难道说……其实里边并没有危险,只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让他人发现,所以才立下如此重则。 第64页 好奇心蠢蠢欲动,她试探着迈出一步,随即迅速抽回腿,顺势抱头蹲下。半天过去,周围仍是毫无动静,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咦?!这般禁地居然没有设置机关暗器?看来路口那块石碑果然是用来吓唬人的…… 如此一想,李冉冉便不再犹豫的朝着树林深处大步前进,越往里越发现路途宽敞,甚至两旁还有不知名的花朵绽放在夜色里,她心情颇好的捻起一朵来,一边哼着歌一边轻盈的向里走。 不过百步眼前豁然开朗,触目所及是一大片空旷的地域,正中有幢小木屋,她竖起耳朵,异常惊讶的听到里边居然传来模糊的曲调声,再仔细辨认,又发觉居然是个男子的声音,眼下居然能将她刚刚哼的那首《甜蜜蜜》唱的一个调都不跑,神人啊! 她蹑手蹑脚的接近那幢木屋,还未走至门边便被一阵强大的吸力卷了进去。门是虚掩的,即便如此,她仍然被撞的七荤八素,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脆弱的小脖子正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双眼布满血丝的男子约莫四十开外年纪,浓眉斜飞入鬓,右脸上却有道常常的疤痕自额角蔓延到下颔,看起来好不狰狞。 李冉冉奋力挣扎,想要掰开他的手,孰料对方气力显然大过自己许多,无力的垂下脑袋,她暗自呻吟,为何这边的人都这么爱掐别人的头颈,难道打蛇打七寸,掐人就要掐脖子么?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死去时,刀疤脸却忽然放开她,紧盯着她问道:“你方才哼的是什么歌?” 李冉冉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惊恐的瞪着这眼神阴鸷的男人,心里后悔不已:果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啊,差点提早去见上帝了,呜呜呜——眼角撇到对方又要伸出手,她忙不迭跳起来回答:“是甜蜜蜜!这歌叫甜蜜蜜!” “甜……蜜……蜜……原来叫做甜蜜蜜——”他蓦然放柔了脸部表情,眼神恍惚,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李冉冉纳闷的琢磨他口中喃喃的那句话,“原来叫做甜蜜蜜”这话的意思不对啊,是说他以前也听过么?可是邓丽君1979年才发行的专辑他怎么可能会听过?于是壮着胆子问道:“大叔,这歌您以前听过么?可是这是我们家乡那边才有的歌啊。” 闻言他猛然回头握住了她的肩膀,脸色兴奋异常,“你说什么?是你们家乡的歌?” 李冉冉的肩胛骨被捏得生疼,她涨红了脸憋出几个字:“能不能先放开我?” 刀疤脸恍然大悟一般的放开她,语气急迫的问道:“你们家乡在哪?认识一个叫做童彤的女子么?”略微此一下,他又匆匆忙忙跑到内室取出一幅画来,一把塞到她手中,“你看看,就是这个女子,是否很面熟?” 李冉冉一点一点的卷开画轴,眼睛也随着画中人像的展露不由自主的瞪大,惊慌失措的掩住嘴,她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这画里——明明是个现代女子啊!虽然衣服款式略显陈旧,但的的确确就是现代的服饰啊!再看到落款处,上边一处娟秀小楷——自画像 1986.12.16 简体字!阿拉伯数字!久违了啊!李冉冉此刻比起那刀疤大叔来更显兴奋,居然二十几年前就有人穿到这边来,这怎能叫她不激动?说不定能够找到那位女子从此并肩作战…… 看到她如此反应,刀疤脸更是凑上去焦急道:“如何?是否认得这女子?” 李冉冉摇摇头,“我虽不认识她,但我确定她和我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大叔知道她此刻的下落么?” 闻言他面如死灰地坐到椅子上,“二十二年了,已经二十二年了。” 李冉冉从他的表情判断,不难猜出那女子对他心中的地位,而这二十二年应该也是指她失踪的年数,脑中倏然灵光乍现,或许……或许她又穿回去了? 这个认知让某人极度亢奋,天知道她有多不想过如今这种提心弔胆水深火热的生活,于是复而开口:“她走之前是否有和你交代一些话?” 他痛苦的闭上眼:“没有,那夜雷雨交加,她忽然跑了出去,从那天起便再也没有回到我身边。” 肯定是被雷一噼又穿回去了!穿越小说不都这么写的么?李冉冉得意的调高眉毛,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从今日起,电闪雷鸣的日子一定要外出好好熘达个两圈再回来! “你走吧。”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啊,什么?”她过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他的话语。 他忽而变回初见面时暴怒的模样,“我叫你走听到没有!既然你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便不杀你!赶快走!” 李冉冉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动步子,她还想多打听一些那位前辈的穿越经验呢,这么走了不是太可惜了。走至门边又可怜巴巴的扭头道:“我能不能明日再来?” 他眼都没抬,冷声道:“滚!” 还不死心,“我还会唱很多她也会唱的歌——” 这次他久久都沉默不语。 于是李冉冉心满意足的挥爪:“大叔明日见!” . 回到飘渺居,早已是夜深人静时分,自己的房内却是烛光隐隐,她推开门便见到某娃娃脸愁眉苦脸的坐在自己的床上。 第65页 “起来!不知道我有洁癖么?”她没好气的拽着他的耳朵。 “哎呀,疼疼疼——”吴疗扁着嘴委屈的瞅着她看,“我是担心老大才特地到你房内等的。” “等我做什么?”她慢条斯理的收回手,顺手倒了被茶小口啜饮。 “我听说雾莱居的事情了,老大你要是害怕了今后我会负责保护你!”他信誓旦旦道。 李冉冉心里一阵温暖,这小子也算是她来这边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了吧,虽然平时冒冒失失的,关键时刻还正让人窝心。一把握住他的手,李冉冉囧囧有神的盯着他:“患难见真情,你果真是我的好兄弟!” 吴疗面红耳赤的拍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她鼻子里出气:“刚刚不知道是谁随意坐在女子的床上,现在还好意思说这些假惺惺的话。”瞥见对方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她才轻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有事问你。” 他眨眨眼示意她继续。 “我问你,化功散能不能洒在画纸上而不被发现?” 吴疗点点头:“的确是无色无味,只不过近来出了一批劣等货,所以仔细闻还是会有一些气味。” 李冉冉绝倒,连这个都有假冒伪劣产品?忽而忆起天绝凑近那画时的反映,难道齐沐他们买的是假货?她又道:“若是中了中了假药会有什么后果?” 吴疗笑嘻嘻的挤眉弄眼:“问我就对了!我可是精通这方面的能手!假的化功散只会化解高手的内力,对于没有武功修为的平常人没有任何功效,而若是真的,无论对象是否会武,都会浑身疲软丧失反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自己那时闻了那幅画却没有任何症状,她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手中的茶杯,不发一语。 他晃晃脑袋凑近道:“老大还想不想知道别的?像是合欢散啊,半步跌啊,迷魂药啦这些我都……” 直接赏他一个暴栗,李冉冉没好气的开口:“我一不做梁上君子,二不做採花贼,知道那些有什么用!” 吴疗悻悻的闭上嘴,待发现眼前的人开始浮现出哈欠不断的疲惫模样后,耸肩道:“老大我先走了,你早点歇息吧。” 李冉冉点点头,大字型躺到床上,这些日来的神经高度紧张让她一沾床便很快入睡…… 柳暗花明 断念殿里灯火通明,气氛凝重,秦无伤眉心微蹙,眼神掠过面前的青衫少年,淡淡道:“齐公子是否看清了刺客的面貌?” 齐沐摇了摇头,语气不无遗憾得道:“那人蒙着脸,但是剑招阴狠,不像是名门正派的武学。” “看来果真是祭夜的人了,原先他们拜上暗夜帖不就指明了要对齐公子不利么?”花信扶着额角,语气笃定地开口。 “未必。”秦无伤垂下眼帘,沉吟了会儿,又徐慢出声:“那人轻易便能找到天绝前辈二人,想必是有人替他通风报信。” 无彦捋了捋长须,颔首表示贊同:“掌门师弟说得有理,照齐公子所说,他原本正在坤虚山下散步,去雾莱居也是临时的主意,若不是有内奸,怎会如此巧合的遇到那贼人?” “看来眼下首先就是要把那个内奸揪出来。”花信靠回到椅背上,指尖无意识的敲击桌几,“会是谁呢?” 众人陷入沉默中,崑崙弟子不下五百,谁都有可能,要查起来谈何容易? 半晌,齐沐紧咬着唇,眼眶泛红道:“此事疑点重重,只怕一时三刻解决不了,眼下我只想先将我义父好好安葬……” 秦无伤眉宇似有波动,静默许久才应道:“齐公子言之有理,天鸠宫也不可一日无主,这样吧,我遣几个弟子与公子一道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齐沐垂低视线掩去眼眸内一闪而过的光芒,沉声道:“那就先谢过秦掌门了。” . 未免惊扰到不相干的人,李冉冉特地挑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熘出门。明月高挂,星夜无云,她脚步轻快的往后山前行,路过那块石碑时玩心大起,轻轻拍了拍,摇头晃脑道:“乖乖等姐姐回来噢!” “李姑娘。”温润音调轻轻响起。 李冉冉僵硬着脖子转过去,借着月色中看到有人坐在轮椅上缓缓向她接近,汗毛倒竖,她惴惴不安的往后退了一小步,“齐公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齐沐唇畔漾开弧度,“方才与秦掌门商量完义父的事,心中烦闷,不知不觉便来到这儿了。” 她努力扯起笑容回应:“还望齐公子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冉冉。”他突而出声换道。 李冉冉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这是干什么,叫得这般亲热,难道又要上演琼瑶戏码了?她强忍不安的心跳,故意垂下头颈作娇羞状。 齐沐黑眸在月夜下更显晶亮,“我明日便要回天鸠宫了。” 太好了,你快走吧,求你了!她极力掩饰喜色,哀戚的望着他:“就这么……走了么?” 他紧盯着她的脸庞,薄唇一字一句吐出惊雷:“你愿意同我一起回去么?” 顷刻间某人便被石化了,脑中一遍遍的重播那句话,回过神,她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方才那句话是不是我听错了?” 第66页 他仍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热切。 李冉冉在这样强烈的射线下浑身不自在,她怎会不知道齐沐的企图,不就是顾忌她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想要直接带走人以绝后患么?还故意装出一副噁心巴啦的样子,老娘才不会吃这一套! 慌乱的眼神乱飘,此刻她恰到好处的表现了一颗害羞的女儿心,“我……我考虑一下,明日答覆你好么?” 齐沐嘴角轻扬,“好,那明日一早我再去寻你。先送你回飘渺居吧?” “不用了。”她摇摇头,话一出口又觉太冷淡,娇声道:“我心里有些乱,呃……想在这边多吹会儿风,你先回去吧,明日见。”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片刻又沖她微微一笑:“也好,你早些回去。” 待他走远后,李冉冉才压着心跳走进树林,隔着老远又听到悽厉的叫声,她笑眯眯的弯着眼眸,刀疤大叔又在咆哮了,真是有精神的中年人啊—— 屋门照旧没关,只是这次她没有被强大的吸力卷进去,脚步迟疑了一瞬,她探进脑袋朝气十足的吼了一声:“大叔,我来了!” 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李冉冉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往内室走。忽而有身影闪至跟前,她眼前一花,顿觉呼吸不畅起来。 刀疤男子单手掐住她颈项,冷冷的开口:“崑崙弟子,杀!” 李冉冉痛苦的憋出几个字:“不认得……我了么?” 手劲愈发加大,她的脸已然变得青紫,用尽最后的力气哼出了那首甜蜜蜜,音节破碎,不成曲调。 他的眼睛却越睁越大,一把放开她,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首曲子?” 李冉冉愤怒的瞪着他,这什么人啊,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就不记得了么?还是说他故意在耍自己?惊魂不定的做到椅上,她闷闷的开口:“这曲子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你从哪里听到过这曲子?”他满脸迫切的盯着她,脸上的刀疤因为激动的神色略显狰狞。 不是吧老大?你是装的还是认真的?她撇开眼,决定试探一番,“这曲子叫做蜜甜蜜甜。” “原来叫这个名字……”他目光眺向远方,再度露出平静的神色。 李冉冉被惊得火烧屁股一般的跳起来,这刀疤大叔居然莫名失忆了!怎么会这样?才过了一天功夫,好惊人的记忆力……咽了口唾沫,她不死心的开口:“大叔是不是在找一个叫做童彤的女子?” 闻言他猛然回过头来,眼神倏然凌厉起来,“你认识她?是你劫走了她?她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李冉冉看着那只威胁性的大手又要伸过来,忙不迭胡诌:“不不不,我没有把她怎么样,我是她邻居的大姨妈的外孙女啊!” 他古怪的瞅了她一会儿,忽而跑回内室拿出一卷画轴摊开来:“见过画中女子么?” 李冉冉嘆一口气,这大叔有可能真的脑子被门夹了,“见过,是我外婆的侄女的邻居。” “她现在在哪?你告诉我!”他额上青筋绽出,声音因为期待而颤抖着。 李冉冉指着画像的角落署名处,诚恳的道:“看到这些字了么?这种数字在我们家乡代表日期和年份,换言之,她从很久很久以前便从我们那边离家出走了,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寻到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理直气壮,或许是因为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也算是实情吧,毕竟那一年有个叫童彤的女子从现代人间蒸发穿越到了这儿不是么? 他沮丧的坐下来,满眼悲伤,双手插入发中,像是在忏悔些什么。李冉冉不忍的安慰道:“那夜她跑出去不见了也不是你的错啊?不要太自责了,大叔。” “你从何得知?”他狐疑的皱起眉头。 糟,说漏嘴了,她赶忙转移话题:“大叔何不现在出去找她呢?” 他目光阴鸷的望着窗外,半晌才冷嗤道:“若不是那死老头不惜玉石俱焚也要将我困在此处,我早就杀光他崑崙上下了。” 困住?李冉冉扫遍他浑身也不见类似铁链钢索的器具,不由怔住。像是看出她的困惑,他斜眼睨她:“你半点武功都不会吧?” 她困窘的点了点头。 “那老头用自己的血在屋外布下阵法,只要试图闯入阵法的人,必遭真气反噬,修为越高危险越大。” 怪不得自己半点事儿都没有……李冉冉摸着头尴尬的傻笑,真是不好意思啊,为何忽然感到羞愧呢,囧…… 或许是因为他相信了自己与童彤遥远的邻里关系,对她的态度不像上次那般恶劣了,甚至还放任她四处研究屋内摆设。 于是就这般晃荡了半个时辰之久,她才起身告辞回飘渺居,虽然大叔的脸从头到尾都是很臭,说话也很没耐心,但是李冉冉仍然满心欢喜,她真的已经腻烦了那些戴着假面具生活的人,每天都在想着算计别人,此刻能碰到一个真性情的人,或许也是上天垂怜自己吧…… . 齐沐第二日便匆忙离开,李冉冉暗自庆幸自己及时去大叔那躲了一天。最大的隐患消失,仿若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自那天起,她的心情重新飙到最高点,兴致好的时候甚至大驾光临武训课,有模有样的学起崑崙剑法。即便在看过此女舞剑后,所有的授课长老均是摇头哀嘆,最后委婉的劝说她去一旁树荫下歇息。 第67页 尽管这样,她依然每天脸上挂着甜笑,精神奕奕的与每个弟子打招呼,乐此不彼的同吴疗打闹,偶尔开开瑶光的小玩笑,生活美好到冒泡…… 话说回来,要是能够永远这么安逸舒适下去,对于好吃懒做的某人来说,应该也是个很理想的设定。只是,天不遂人愿,至少眼下这一刻,对某人来说应该是算不得幸福的。 “你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她惊愕的瞪着歪在软塌上的红衣美男,不敢相信半个时辰前此人居然正大光明的从飘渺居将她劫走,甚至还带到这种花街柳巷来! “这儿不好么?”他微合着眼,神态慵懒。 当然不好!李冉冉华丽丽的怒了,见过一男一女一起进妓院的么?好歹弄个男装什么的让自己装扮一下,这样像什么话啊! 他凉凉的笑,也不理会她此刻气呼呼的模样,转身慢条斯理的取出怀里的瓷瓶,轻声道:“一个月快到了,不记得了么?” 她微微一愣,继而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剧毒,心情急转直下,怔怔的坐在椅子边沉默不语。 他纤长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美目微动,“后日便是拜师大典了,准备的如何了?” 她头也不抬的趴倒在桌子上,闷声道:“没准备!” “那这解药看来你也不需要了。”他拉长语气,软软的调子里满是威胁。 死命掐着桌缘,她恨不能将这桌子一把掀翻,然后酣畅淋漓的痛骂眼前这厮……可惜一切只是遐想,生活诚可贵啊,再一次对着恶势力屈服:“我会努力的,只是学武对我来说太难了,我没有把握在后日得到长老们的青睐。” 他拍拍她的脑袋,像是安抚宠物一般,“所以我才把你带到这儿来呀。” 李冉冉毛骨悚然的站起来,“这儿是妓院啊!又不是要学习御男十八式!”一时气愤,某人顿时口无遮拦起来。 “御男十八式?”他似笑非笑的眯起了双眼,黑眸里全是蛊惑的光彩,“冉冉之前学过?” 没学过,但是观摩过……她囧囧的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支吾道:“只是听说过而已……重点不是这个,你要如何助我接近秦无伤?” “归气凝神丸,服下便增进一甲子功力。”他瞥一眼满脸亢奋的某人,换只手撑在桌缘,继而道:“用你身上浪费了些,不过总好过你在台上丢人现眼。” 大脑自动忽略后半句话,李冉冉眼巴巴的凑近:“你是说从此我也可以成为高手?” 他唇畔抿起嘲讽的笑:“只是让你力气大上些许,用在毫无根基的常人身上最多不过百日功效。” 闻言她略感失望的嘆口气,忽而又换上谄媚表情,走至他跟前伸出手:“庄主大人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吧?我也得抓紧时间回崑崙了。” 段离宵侧身歪回躺椅上,墨发如缎,此刻散在白色狐毛软塌上,构成绝美景致。优雅的打了个哈欠,他懒懒地开口:“不忙,你和那齐沐是怎么回事?” 她没好气的顶回去:“怎么,你吃醋了?” 闻言他缓缓坐起,半抿的红唇在烛光下更显惑人,“是啊,可不许你对别人也这般听话。” 没料到他会承认,李冉冉瞬间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咳……”慌乱退回之际,却不小心绊到身后的凳子。重心不稳之下便摔在了段离宵身上,两人一上一下,形成暧昧姿态。 她脸上似火在烧,兀自镇定想要爬起身,孰料手忙脚乱之下,越加纠缠起来……心慌的转过视线,却瞥到身畔桌边淡烟裊裊的檀香座下镌刻的金色小字——本店竭诚提供淫乐香,春宵一度值千金。 意乱情迷 特殊的甜香味萦绕在周身,与莫名暧昧混在一起,缠缠匝匝,绵密不分。这种氛围开始让李冉冉莫名焦躁起来,原先不知情的时候倒还算镇定,此刻发现房内居然燃着催情作用的檀香,怎能叫人不紧张? 额上沁出细细汗珠,她越发感到口干舌燥,手抵在对方身上,只觉冰凉怡人,不由自主的渐渐偎近…… 段离宵一脸无害的歪在狐裘软塌上,瞥见身上女子满脸酡红,不由轻笑:“怎么了?” 李冉冉猛然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剧痛暂时让混乱的大脑得道片刻清醒,她努力撑起身子却察觉衣带与他的已然纠缠在一起,心慌之下闭眼指着桌边大喊:“你看到没有?这香……这香是用来增进闺房情趣的!” “知道啊。”他不以为意的眨了眨眼,顿了顿,又好整以暇地开口:“倒忘了你没有内力护体,此等媚香对于你来说确实药效过烈了些。” “忘了?”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随即泄愤似的扯着两人纠结不清的腰带,“快解开!再不帮忙就要出大事了!” 闻言他更加恶劣的笑,薄唇漾开动人弧度,墨瞳如上好玄晶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会出什么大事?” “轻薄你!”李冉冉火大的吼回去,垂眼却发觉身下人的衣襟已被拉扯的有些凌乱,领口大敞着,露出精緻锁骨,光缎肌肤……她仓皇的转移视线,虽说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即便看过男人光裸的上半身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可重点是眼下她周身滚烫,一阵阵热浪压过来,逼得她退无可退,惟有挡住任何一丝诱惑才有可能把持住自己…… 第68页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在情理之中。”他伸手取过一旁的瓷瓶,长指灵活攀上她的肩胛,微微一用力,便剥去了她的外袍。 李冉冉被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无奈四肢无力头脑昏沉,只好软趴趴的伏在他身上,任那只手为所欲为。褪了外衫,解了中衣,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张开嘴在他颈侧咬了一口,孰料那细腻凉滑的触感瞬间刺激了体内蠢蠢欲动的欲望。理智倏然抛到了九霄云外,她食髓知味的再度攀附上去,红唇轻吮,濡湿了那小片玉白肌肤…… 他听到耳畔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不动声色的拉开她,后者显然被媚香迷了心智,眼睛里一片雾气瀰漫,安静不到片刻又不依不饶的缠过来。 蹙着眉头褪去她最后的里衣,此刻两人几乎是紧密无间的贴合在一起,他半躺在软塌上,一手拔去瓷瓶上边的木塞,一手制住某人四处煽风点火的手。 透明冰凉的液体倏然淋上背嵴,李冉冉舒服的眯弯了眼,埋头往段离宵的颈窝里蹭蹭。过了半晌,又不满足于现状,急切地转过头寻找新的消火方式。 他生平第一次有一些迷茫,正考虑是否要打昏她之际,嘴上忽而传来柔软的感觉,略一低头便对上一双眼波氤氲的眸子。 稍稍退开,又再度迫不及待的覆上唇,她早已忘了此刻的处境,心心念念的便是要消掉体内的那把火……红唇厮磨,辗转万千。 段离宵垂低眼眸,终于伸手点了她的昏穴,将她抱至床榻上后,才不慌不忙的涂抹那新研制出来的解药。视线掠过她的背上,那里依然是盛开的花朵图腾,此刻裸露的肌肤泛着玫瑰色泽,映得那几片暗红花瓣愈加妖冶。他伸指一遍遍画着轮廓,眼神里有一些莫名的挣扎…… . 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强忍住到嘴边的呻吟,她晃晃悠悠的翻身坐起,视线触及身上那仅存的布料,终于逸出尖叫:“啊——” 门外的男子悠哉悠哉地进门,“醒了?” 李冉冉面如死灰的拉高被子,“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们……是不是……”一字一顿,语调颤抖。 段祸水斜倚在门栏边,顺便附赠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你说呢?” 她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拉开一些,裤子还在……不过,这也无法肯定什么,于是清清喉咙,别扭道:“我们有没有……那个?” “哪个?” 还敢给老娘装白痴!李冉冉华丽丽的怒了,顾不得形象,一把拽过被子光脚站到地上,“周公之礼,夫妻之实,鱼水之欢,一夜春宵,你爱用哪个就哪个!” “昨夜你闻了淫乐香,之后……唉……”他有些无力的开口,最后还耐人寻味的拉长语调。 眼下某人已经完全处于崩溃边缘,她虽不是封建女子,可这二十多年来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曾有过那方面的经验,现在却忽然被告知因为万恶的春 药而与段祸水有了一 夜 情,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将桌旁的衣服递给她,暗自打量一番那张苦瓜脸后,他才淡淡道:“没有。”待看见对方一幅欣喜若狂的模样后,又恶劣的补充:“不过,像你这般,即便是倒贴也需要谨慎考虑一番。”说话间,眼神若有似无的掠过她的胸前。 李冉冉大怒,正要反驳之际却倏然发觉段祸水颈子上可疑的红斑,于是脱口而出:“你头颈那边怎么了?” 他斜眼睨她,一副“你还有脸问我”的表情。李冉冉沉寂0.01秒后再度癫狂,脑子里满是鲜红的大字一圈一圈不停的转——色 情狂,变态狂,猥亵犯…… “抱歉。”她沮丧的垮下肩,眼神不自觉的瞟向对方的襟口,直觉那被衣料遮住的部分也会有自己的痕迹…… 他不以为意的敷上人皮面具,随后又是一脸嫌弃的表情:“无需多说,快些穿好衣服。” “噢。”李冉冉乖巧的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才发觉不对,为何老娘要忍气吞声?这媚香又不是她点的?于是再度爆发:“你可别得寸进尺,我还没叫你负责呢!你看了女儿家的身子,现在还这般嚣张!” “你那也能算是女儿家的身子么?”轻轻一句话抛了回来。 噗——她真的会被气死……一只手拼命捶打前胸,呕气啊!好半天缓过劲来,看着面前的红杉男子没有转身回避的迹象后,她也不再矫情,鼓着腮帮子转身背对他穿戴起来…… 天才蒙蒙亮,外边并没有太多人,偶有沿街小贩从他们身边吆喝着过去,眼神总会在段离宵的脖颈上稍作停留,然后视线又转到李冉冉身上,最后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走了不过百米路,她已是面红耳赤,煎熬万分。前边忽而有位卖菜的大婶迎面而来,待走近时,又如法炮制的送给某人一个诧异中结合着不耻的表情。 她脑门一热,便叉腰站开,“看什么看!亲热也犯法啊?有种你们晚上都不要和自己的相公娘子睡一块!” 此言一出,原本清静的街道更是鸦雀无声,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路中央气势汹汹的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议论声纷纷传来——“这是哪家的姑娘,这般不知廉耻……”“是啊是啊,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第69页 她困窘的低下头,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就这么爱逞口舌之快呢?加快脚步匆匆向前走,一边还不忘低声埋怨某人:“你为何易容都不把草莓盖掉?” 草莓?他微微一愣,继而微笑着开口:“不需要这么麻烦,挖掉他们的眼珠子就是了。”语气淡淡,却隐隐透着寒冽。 李冉冉绝倒,老大,两者比起来还是抠人眼珠子比较麻烦吧…… . 回到崑崙天色已晚,她心惊肉跳的在飘渺居门口徘徊,崑崙弟子平日里禁止下山,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失踪了一天一夜,会不会被处以严惩? 正踟躇间,房门猛然被人拉开,双髻少女探出头向她招招手:“小师妹,我就知道是你,快进来。” 李冉冉心虚的向四周瞄了瞄,确定没人后才闪进门内,看到瑶光一脸娇羞的坐在床前,不由纳闷道:“师姐是在等我么?” “是啊,我见你今日没去上武训课,便猜想你又躲起来了。呃……有些话想和你说,不知你愿不愿意听?”她手指绕着发梢转啊转,一幅欲语还休的模样。 李冉冉松口气,看来做个小人物就是好啊,连跷课出走都没人发现。撩开衣摆大刺刺的坐到桌前,她心满意足的灌下一大杯茶,豪气万千道:“师姐有话直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我必当抛头颅从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慌乱的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日晚上,我在房门外发现了这个。”李冉冉顺手接过来,翠色的玉镯,色泽极端剔透,连她这样的外行都看得出价值不菲,再翻过来观察内侧,发觉里边刻着四个繁体小篆,“凤间珍坊?”她狐疑的念出声,顿了顿又道:“你怀疑与上次托我转交玉簪的是同一人?” 瑶光轻轻颔首,同时加大力度蹂躏自己的青丝,李冉冉看的暴汗不已,起身捉住她的手,严肃的道:“师姐,你若不想掉光头发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手。” “啊……”她迅速放下手,继而小声的开口:“你帮我确认一下是不是同一个人……成么?” 唉,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李冉冉彻底膜拜古人,这般婉约迂回她这个旁观者都要抓狂了,忽然想起今晚还没有去大叔那,她佯装困意泛滥的打了个哈欠,“师姐,明日帮你问吧,我现在很累,只想埋头大睡。” “好,你好好休息,刚才那事儿……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瑶光咬着唇叮嘱,走至门边又回头道:“明日便是拜师大典了,可别又像今日这般睡过头了。” 李冉冉诚恳的眨眨眼表示自己听到了,确认她走远后,又一股脑从床上蹦起来,熟门熟路的向着后山方向大步前进。 走至小屋边,清清喉咙,她开始声情并茂的演唱《甜蜜蜜》。星夜当空,周围静谧无声,惟有温柔的曲调回荡,为这略有些清冷的夜晚添上些许暖意。 果然,还不到半分钟,每日一次的戏码又拉开了序幕。刀疤大叔神情震惊的站在门边,不可置信的指着她,“你……你怎么会唱这首曲子?” 李冉冉笑眯眯的朝他挥挥手,“因为童姨是我娘的结拜姐妹啊,这曲子也是我娘教我的,可惜童姨失踪了二十多年了,我也不知道她下落在哪,所以大叔你就不要再问我了。”拍拍他的肩,她驾轻就熟的绕过他走进屋内,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 他像一阵风一样的卷进来,噼头盖脸的发话:“你一定见过童彤对不对?她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 又来了——李冉冉无力的捧着脑袋,这一个月来她想尽了各种开场白都不能让他制止发问,于是只好缓缓嘆一口气,“大叔,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答应你,要是有了任何童姨的下落,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他僵硬着身躯,眼中好不容易燃气的火焰又一点点熄灭,最终消失殆尽,戒备的盯着她徐慢出声:“你来这儿做什么?” “不要再多问了,求求大叔了,我有苦衷的,真的真的!我发誓!”李冉冉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心里暗自咆哮——再问下去老娘都要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他瞥一眼她身上的衣袍,冷冷道:“崑崙弟子么?” 李冉冉想起之前就因为这个差点被他杀掉,谨慎的辩解:“虽然我是崑崙弟子,但是我并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你还拜入崑崙做什么?” 她信口胡诌:“因为我和我几个朋友打了个赌。” 他不发一语等着下文。 “他们说崑崙掌门秦无伤从未收过弟子,我一时冲动,便想过来试一试。” “秦无伤?”他眉心越来越靠拢,半晌才笃定道:“没听过。” “大叔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李冉冉嘿嘿傻笑,暗自翻了个白眼,你当然没听过了,你那记性天王老子都没法在你记忆里留下痕迹。 “肯定没有这个人。”他再度坚持的重复。 “可能是我记错了。”她不得不屈服。 满意的点点头,刀疤大叔再度回到窗边作远目状,李冉冉好奇的指指那被蓝布隔开的内室,“大叔,里边是什么啊?” 第70页 他忽而凑近她,语气阴狠得道:“你说你是童彤姐妹的女儿,你倒说说她是何模样?” 李冉冉一愣,片刻老老实实回忆那副自画像上的女子,“瓜子脸,大眼睛,眉毛细长,嘴唇微薄,脸颊上有两个梨涡。”说真的,那画她至少看了十次,想不记起来都难。 “对……对,你说的就是童彤,她笑起来特别甜。”像是倏然陷入回忆里,他原本刚毅的脸部轮廓也柔化了许多。 “那么,我能进去看看么?”李冉冉压不住好奇心,再度要求。 他回过神来,淡然道:“可以。” 进了内室,却是全然不同于外边的布置,怎么说呢,原谅她词彙贫瘠吧,这儿横看竖看都像是一个铁匠铺,烧得通红的大火炉,还有些半成形的兵器。最外边一圈是简陋藤条搭建起来的长桌,上边摆放着整齐的长剑,李冉冉随意的挑起一把,赞嘆道:“原来大叔是铁匠啊!” “铸剑师!”他有些恼怒的反驳。 有区别么?李冉冉晃晃脑袋,不过还是不要惹恼大叔的好,于是又小心地摸摸剑柄:“这些剑看起来都好锋利,应该都是上好的兵器吧?” 他随手取过她手中的剑丢进火炉里,冷哼道:“都是些废铜烂铁。” 李冉冉傻眼,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觉得挺好的啊,我现在连适合自己的兵器都没有呢,大叔真是浪费,还不如送我呢。” 他转过头来盯着她道:“我让你看看真正的神器。”说罢走到角落处,打开暗格取出一个长木匣,上边满是灰尘,看起来像是很久未曾打开。 难道说这里面藏着什么绝世好剑?李冉冉全神贯注的盯着刀疤大叔,见他视若珍宝似将木匣擦拭干净,继而双手往两侧活扣处按下,一霎那,屋里白光乍现,刺得她的眼睛隐隐作痛。 佩剑月华 琉璃般的冷色光芒围绕在剑鞘周围,隐隐泛着寒气。此刻,剑未出鞘,她仍感到些许凉意,不自觉缩了缩脖颈道:“大叔,为何我觉得这把剑有点渗人?” 他极端温柔的抚摸着剑鞘,像是未听见她说话似的,自顾自的喃喃低语:“二十年了,你被我一直藏在黑暗的地方,一定寂寞了吧……” “咳咳……”李冉冉轻咳两声,见仍未引起对方注意,不由加大音量:“大叔!我方才在问你话呢!” 他徐徐的拔出剑,语态平缓地道:“这剑,名为月华,矜贵高傲,却又嗜血好战。” 空气中剑鸣声嗡嗡作响,仿佛在回应他的话,李冉冉瞠目结舌,这剑居然有灵性,还能和主人交流,这么看来,方才被大叔扔掉的那把剑果真是废品,被丢到火里都不见得吱一声。 待剑身完全展露在空气中后,那冷冽的气息变得愈加明显,李冉冉再度被倾倒,只觉那极薄的剑刃像是镜面一般,平坦又细緻。她好奇的伸手轻触,却在碰到的一瞬间反射性的缩了回来,“好冰!好冰!” 他微微调高眉毛,“看来倒不算讨厌你,上一个摸它的人手上的伤口可算不得小。” 好悍的剑……李冉冉后怕的将手藏到背后,片刻又道:“为何大叔要把这剑藏起来呢?” “因为它被迫弒主。”顿了顿,他安抚似的在剑身上来回抚摸,“月华,都过去了……” 耳畔传来悽厉的剑啸,她的眉梢不知不觉染上了悲伤,回过神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好端端怎么就和一把剑产生了共鸣呢? 刀疤大叔抬眼,状似不经意地道:“有没有想过今后要干出一番大事?” 大事?她偏过头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苦笑着道:“我可能真的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吧,只想过着平平淡淡远离尘嚣的生活。” 他忽而抬头盯着她,仔仔细细在她脸上审视许久,好像要确认她是否在说谎一般……李冉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说别的,大叔脸上的刀疤配上如此高放射的视线,真的很诡异,哆哆嗦嗦地撑了一会儿,她终于举白旗,“大叔,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拿着。”他伸手递过月华。 李冉冉有些惶恐的摆手,“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 他冷冷打断她:“先看看月华会不会接受你再说吧。” 她困难的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伸出右手,忽而又缩回来,改换左手,反覆了好几次才哭丧着脸道:“大叔,这两只手对我来说每一只都很重要啊!” 他不耐烦的加重语气:“再不接过去,我就直接将你两只手都剁了!” 重棒之下必出勇夫,李冉冉闭上眼,死就死吧,摊开双手等待疼痛的降临。孰料片刻过后只觉手心略凉,并无其他不适,她倏然睁开眼,异常欣喜的发现那把清冷的神器正貌似乖顺的躺在她手上。 好感动!它居然没有让自己见血……李冉冉几乎要痛哭流涕的感激它,“月华妹妹真是把善解人意的好剑。” 话音未落,刺骨冰寒立刻传来,她杀猪一样的叫起来,一般绕着墙角满屋子跑,一边大喊:“我错了我错了,月华婆婆,月华婆婆。” 疼痛再升一级,她不敢扔开剑,只能噙着泪水可怜巴巴的继续试探:“月华姐姐?啊!月华哥哥?啊啊啊!月华……” 第71页 刀疤大叔满脸微笑的看着李冉冉那没出息的模样,欣慰的点点头,也许月华今后会和这个丫头相处得很融洽,也罢,都过了那么久了,是时候让它出去看看了。 有气无力的趴倒在桌上,她的手此刻全然麻痹到没有知觉,咬着下唇哆哆嗦嗦的挤出四个字:“月华美人?” 冷意褪去,剑身隐隐发出嗡嗡声表示附和,李冉冉绝倒,原来剑也是喜欢听好话的。小心翼翼的将剑鞘重新套上,她恭恭敬敬地递回去,“大叔,还给你。” “月华今后就跟着你了。”他背过身语气坚定的开口。 “我?”她诧异的指指自己,“你确定?可是它跟着我今后没有什么出路的啊,我说过我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小人物。” “就是这样才好,远离厮杀,远离纠纷,平淡才是真。”表情缓和,风轻云淡。 李冉冉扑哧笑出声来:“大叔,其实我想说你还是比较适合狰狞的表情。” “滚出去!”他恼羞成怒。 她笑嘻嘻的挤眉弄眼:“我明天再来!” . 已经很习惯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回飘渺居了,她单手握着月华,出了木屋后便一直奉承着说它好话,此刻它倒是颇为安分的收敛了浑身寒气,甚至还为配合某人嚣张的走路姿态聚拢了淡色灵光,眼下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转过弯便是上飘渺居的山路了,她加快脚步准备一鼓作气冲上去,谁知沖不到片刻便有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一身红衣,银白面具掩去大半面孔,黑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而那露在外边的下颚线条看起来竟有些像段离宵。 这是怎么回事?李冉冉忐忑不安地望着抵在胸前的剑,半晌又讪笑道:“段庄主,这玩笑开大了吧?” 看不清表情,惟有眯起的双眸泄漏了他的情绪,“崑崙的人怎么会认识段离宵?” 声音沙哑,听上去却有些熟悉,她皱起眉头,努力在脑中搜寻记忆,眼角瞥到那双黑鞋时才猛然意识到这人便是那晚在后殿与齐沐一同商量的男子!她戒备的将身体往后挪了挪,对方却不慌不忙的缓缓推进剑尖,于是停下挣扎举动,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他轻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晚的李冉冉相当彪悍,不知道是不是手中的月华给了她勇气,此刻居然毫不迟疑的顶嘴:“我和他什么关系干你屁事啊!” “真不喜欢听到这种粗言秽语。”他啧啧摇头,“牙尖嘴利的女人更该杀!”语毕,横过剑直接往她脖子上抹去。 李冉冉下意识取过月华往胸前一挡,两剑相触,强烈杀气从手中长剑爆发出来,她只觉虎口微微酥麻,这才意识到是月华在振动,它发出略显急促的低低剑鸣声,仿佛急切的想要从剑鞘中脱身。 红衣人完全没料到这个看似不会武功的女子身上居然有这样一把灵剑, 一时防备了许多,迅速收回攻势在她面前站定,“倒是把好剑,不过用来配你倒是浪费了。” 李冉冉调高眉毛,握紧月华,一点一点将它从剑鞘中抽出来,月色笼罩在原本剔透的剑身上,折射出无限光华,她摆开架势指着对方:“有种和我单挑啊!” 他忽而愣住,片刻又猜到对方口中“单挑”的含义,唇畔徐徐拉开讽刺的弧度,“就凭你?” “就凭我!”她挺起胸膛,冲上去一阵乱砍。 话说回来,月华作为一把绝代神器从未遇到过这般的主人,居然把名剑当砍柴刀噼,无奈此刻抵御外敌要紧,它隐忍了心高气傲的脾性,从而避免了一场窝里反的惨剧。 招式凌乱,毫无规律,或许是因为某人的误打误撞,红衣人居然闪躲之中也没有机会出手,只能左突右闪的消耗她的体力。 李冉冉砍得气喘吁吁,等到对方瞅准空档再度攻过来时,已经没了力气回避,情急之中就地卧倒,险险避过剑气,撑起身时才发现红衣人竟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她身边,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此刻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血。 也?居然砍到他了!她不得不膜拜自己的运气,仰头望着上边呈现呆滞状态的对手,她诧异的皱起眉头,这人干吗一下子定住?难不成被她砍伤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么? 顺着他的视线向下,李冉冉看清眼前景象后瞬间僵硬,那原本从红衣人伤处留下的鲜血恰好落到了月华的剑刃上,最震惊的是,那些血一滴不剩的全部被它所吸收,原本剔透的剑身也渐渐瀰漫出血色。 他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月华怎么会在你手中?” 李冉冉飞快的将剑插回剑鞘中,动作敏捷地站起来,“我怎么知道!” 红衣人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低喃道:“月华是你的佩剑,血牙又为段离宵所有,看来你们果然有些渊源啊。” “什么血牙,没听过……”这次她说的是实话,可对方显然不相信,步步逼近,电光石火间,她瞄到一个粉色身影,于是两眼放光地大喊:“小——师——叔,救命啊!” 身旁红影一顿,继而飞身而去。李冉冉眼下只顾得上逃命,连爬带蹿冲到花信身边,气喘吁吁道:“小师叔……还好有你在。” 第72页 谁知花信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仍然背对她负手而立,粉衣随风轻摆,仿若一座唯美的雕像。李冉冉有些迟疑的绕至他身前,但见此美男面色潮红,额角青筋绽出,颊上还有可笑的胭脂唇印,一副被恶搞的模样。 “噗——小师叔你被人轻薄了么?”神经大条的某人毫不客气的笑出来。 花信恶狠狠的瞪着她,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李冉冉现在必定已经挫骨扬灰,魂飞天外了。只可惜她素来是幸灾乐祸的活跃分子,顿了顿又不怕死的继续撩虎鬚,“是哪个不长眼的採花贼敢打小师叔的主意?” 他隐忍着怒气,面色由红转青,唇角隐约有抽搐迹象。李冉冉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慌乱的凑过去道:“是不是被人点了穴?” 花信眨眨眼表示默认。 她点点头,“我去叫人来,委屈师叔在这多吹一会儿风了。” 事出紧急,她连门都没敲直接冲进吴疗寝房,进门就看到这小子一身黑衣黑裤正打开窗欲望外边跳。两人一对上眼,均是愣在原地,李冉冉没好气的翻白眼,“有门不走跳窗干什么?” 他把架在窗台上的那只腿缩回来,一本正经道:“这是我的习惯,出任务的时候一定要从窗边走,这才是作为一个神偷应该有的觉悟!” “觉悟你个头!”她一把拽过他,匆匆忙忙玩门边走。吴疗有些吃惊的挣扎,“老大怎么了,我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先随我去救个人!”她没有时间解释,火急火燎地带着他往山下赶。听到后边人仍在絮絮叨叨罗嗦个没完没了,不由气结:“给老娘闭嘴!” 吴疗迅速噤声,可怜巴巴的扁着嘴。 山脚下花信依旧静静伫立,风吹乱了一头墨发,看不清面容。吴疗搔搔头,边走边询问身边人:“他怎么这么好雅兴,深更半夜的还出来赏月?” 李冉冉无语,往他背后拍了拍:“你!去给小师叔解穴!” 吴疗几个大步迈至花信身前,继而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摩挲了几下。“你在干什么!”李冉冉气急败坏的尖叫,一把拍掉那只作怪的手,“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吃小师叔的豆腐啊!” 他转过身不理会她,神色凝重的嗅了嗅从花信脸上抹来的胭脂,喃喃道:“是苗疆的丽朵花。”沉吟了片刻后又手法极快的帮他解了穴。 花信僵着身子,仍是纹丝不动。李冉冉急了,扯着吴疗的袖子,“你看他怎么还不动啊?你有没有解开他的穴道啊?” “解了,只是他还不想动。”吴疗蹲在地上,满脸严肃的研究指尖上的残余物。 “不想动?”她谨慎的戳了戳花信的手臂,一下两下……没反应……到第三下的时候,对方却在瞬间跳起来,直接将她吓得软倒在地上。 “妖女!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暴怒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李冉冉心有余悸的拍着前胸,瞠圆了眼睛看着花信以彪悍的速度消失在夜色里,略有些痴呆地转过脸,“小师叔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换作是我也会发疯。”吴疗晃晃手指头,“那苗疆的妖女居然直接寻到崑崙来了,看来花信这次是清白难保了。” “妖女?”她转了转眼珠子,“就是弄伤你%¥#@的那个?”中间两个字含糊不清,她大发善心的留了面子给他。 吴疗腾地站起来,咬牙切齿:“没错,就是她!即便花信不出手这笔帐我迟早也会和那妖女好好算上一笔!” “看来轻薄小师叔的人就是让你偷头发的僱主了?”她忽而感到有些心神不宁,如果这妖女真是这般肆无忌惮任意妄为,那自己偷偷将头发掉包的事情一旦泄漏出去……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我先去出任务了。”吴疗嫌恶的抹掉手上的胭脂,回头道:“老大明日拜师大典我也会一同参加的,希望你能如愿成为某人的徒弟。” “你怎么知道?”李冉冉惊愕的眨眼。 他微微一笑,不语,几个轻跳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拜师大典 一夜无眠,倒不是因为她紧张今日的所以压力过大导致失眠,而是……段祸水给的那粒归气凝露丸实在是药效惊人。她自服下的那一刻起便觉耳聪目明,神清气爽,连走路都是健步如飞。 “喝!”大吼一声,出拳! 瑶光进门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幅囧女捶柱的画面,她走过去轻抚木柱上明显的凹洞,十分捧场的换上崇拜表情:“小师妹,果真是天生神力啊!” 李冉冉故意面无表情的点头:“这才是我一层的功力而已,不足挂齿。”不到半分钟又嘻嘻哈哈地搭上瑶光的肩:“师姐,你看我像不像个高手?” “不是像,你就是一个高手啊!”她很认真的纠正对方的语病。 李冉冉忽然觉得心虚起来,嘿嘿的讪笑,过了一会儿又走到铜镜边利落的将及腰青丝扎成马尾,潇洒的转了一圈,抱拳道:“在下乃江湖第一女侠李冉冉是也,请指教!” 瑶光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忍俊不禁道:“好了好了,快些去会场吧,今日藏经阁的七长老们都会过来,千万不要迟到了。” 第73页 “好。”她走至床边伸手去摸枕头下的月华,谁知才刚探出手便触电一样的缩回来,“疼疼疼!” 瑶光古怪的盯着她,“怎么了?” 李冉冉苦笑,这神器就是不好伺候啊,不知怎么又开始发脾气了。无奈的摆摆手,她轻道:“师姐先去外边等我吧,我还有一些琐事,很快便出来。” “那你动作快些。”瑶光叮嘱一番,继而转身出了门。 李冉冉软绵绵的冲着枕头下的月华撒娇:“月华大美人儿,不要生气了,昨夜是我不对,不该拿你……呃,当砍柴刀使用。你沉鱼落月闭月羞花,何必与我这种二皮脸计较?” 再去探探,果然少了刺痛感。她小心翼翼的提起它,脚步轻盈的向外走,“师姐,走吧。” 门外的瑶光微微一笑,此刻外边日光刺目,掩去了月华的灵光。她倒也未多加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是你的佩剑么?” “嗯。”李冉冉动作轻柔的摸摸手中长剑,心里长嘆,这美人儿的脾气可真是难伺候啊—— 两人一齐来到会场,这边早被布置成那日武林大会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台下看客清一色全是黑袍的崑崙弟子。 瑶光安排她坐下后便去了无彦那候着,李冉冉一人坐在看台前排处,望着周围满脸跃跃欲试的弟子们,原本沉静的心情不由自主的纠结起来——要成为秦无伤的弟子,必然要在今日的选试中独占鰲头,可她一点武功基础也没有,即便辅以归期凝露丸和月华,难道就真的能侥幸打赢这么多人么? 心事重重间,过道处便有骚动传来。她循声望去,但见两旁弟子齐刷刷的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弯下腰。人群挡住了视线,她怔怔的跟着站起,目光所及便是那谪仙一般清高的男子,衣袂翩然的缓步而来,流风回雪,瞬间倾城。 她不知道别人是否也同自己一般感觉,每次见到他,总是不由自主产生那样高不可攀的距离感,他似皎洁明月高挂夜色中,有心嚮往却无力接近。 暖日晴光流泄在他身上,本该是明媚又温煦的亲切,此刻却隐隐有些不可亵渎的意味。她微眯起眼,看他侧首与身边的花信轻声交谈,笑容淡淡,三分疏离,七分冷漠。心思忽而变得絮乱,忆起那晚沉月台下抚琴的温雅男子,影子与眼前的他重叠起来,最终化成了一个人…… 狠命晃了晃脑袋,李冉冉硬生生逼迫自己收回眼光,兀自镇定的做好。瑶光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比试的顺序安排好了,你知道了么?” 她诧异的反问:“什么顺序?” “是由武训课的老师们排的。”瑶光有些气喘地道:“共分成六组,每组二十人,只有每组的前三名才能有资格成为藏经阁七长老和师叔们的嫡传弟子。” “那师尊呢?”迫切的口吻。 “师尊?”瑶光迟疑的摇摇头,“不清楚师尊今年是否会收徒,但我想如果要收那至少也得是前三甲的弟子吧。” 前三甲啊——李冉冉默默的嘆口气,任重而道远,基本可以媲美不可能之任务了。瞥见身旁众人纷纷朝着空地上涌去,她讶异的指指人群,“这是……” “差不多快开始了,你分在第六组,喏!就是最靠右手边的那组!去吧!”她微微用力推一推还在僵硬状态的某人。 李冉冉握拳,“师姐!我会努力的!” 瑶光笑眯眯的点头,一边连连挥手催促她快些前去。 第六组其实就是传说中的鼓励之组,组里全是些资质不够或是生性懒惰的弟子,在这里李冉冉不得不佩服一下崑崙的人道主义精神,为了避免他们出丑还别出心裁的将这帮人集合在一起,到时候无论输赢都不会显得太丢人。 眼下这帮不成器的歪瓜劣枣们正软趴趴的围在一起插科打诨,全然不似身边几组的精神奕奕。李冉冉所剩无几的羞耻心立马强烈的抗议——为什么自己要和这些人分在一组啊?!这可很的武训课老头! 她纷纷的踢着脚上的小石子,忽而有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准备的如何?” 李冉冉反射性的抬眼,便看到那白发苍苍的武训课老头笑的一脸慈祥,甚至还伸手拍拍她的肩,“我帮你排了个好位置,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她诚惶诚恐的表示认同。 “一会儿使剑的时候可千万注意别伤到自己。”老头语重心长的教诲。 “……”她嘴角有些抽搐,半晌才闷声道:“多谢老师提醒。” 心不甘情不愿的加入第六组,李冉冉闷闷不乐的蹲在最角落,捧着手中月华一个劲的小声抱怨。身边的人见她这样,也都纷纷仿效,懒懒散散地蹲了一地,无彦坐在高台上,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微蹙眉头嘆了口气。 比试是六组同时进行的,每一组都同时有一对选手在台上比武,一共是六对人,然后胜利的那一个可以留下来接受下一个组员的挑战,最后决出每一组的前三甲,和别组的继续竞争。 “请先比试的人站到台上来。”黑衣小童说完后又退回花信身边。 李冉冉刚好是这一组的最后一个,其实她曾经很多次研究过鼓励之组的第20个出场代表着什么,但某人显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实力居然是这种烂组的吊车尾,于是随意自我安慰一番后便不再纠结于此类问题上。 第74页 眼光重新回到台上,上边已是白热化状态,谁都想在师尊长老们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无不拼尽全力,脑中唯一所想便是打败对手,笑到最后。 而第六组的气氛却有些古怪,看得出来他们是很用心的在比武,可是由于实力太过接近难分轩轾,等到别组二十个人都结束的时候,他们还有好几个人没比。 秦无伤扫一眼台下等候的弟子们,沉声道:“剩下的六人分成三组全部上台吧。” 李冉冉原本悠哉悠哉的蹲在地上看戏,恨不能变出一包瓜子来边嗑便欣赏自己组的武打表演,孰料为了眼下的临时决定,她只好被迫赶鸭子上阵。 一站到上边才感到压力陡升,截然不同于刚刚候场时的闲逸安乐,她余光瞥到那端坐红木高椅上的长老们,忽而忆起在现代各类选秀的画面,也是同眼前景象一般,选手表演完,由评委们判定你是否出局。只是……她一想到那些个花白鬍子的老人家举起手中画着o或者x的木牌,就觉好笑。 诚然苦中作乐的方法确实不错,但目光一接触到正中央的白衫男子,她就无法淡定了,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直到月华的寒气渗入手心才反应过来。 “别来无恙啊小师妹!”身旁倏然传来略显耳熟的声音。 李冉冉回过神便看到那趾高气昂的大鼻孔兄又努力踮着脚在她面前摇头晃脑,“我的对手是你?”她有些诧异的开口,明明方才排她前边的是个外貌憨厚的少年,怎么会变成这个讨厌的傢伙。 他洋洋自得的调高眉毛:“哈哈,我特地和青童换了个位置,如何?今天就让师兄我好好指导下你!” 李冉冉一阵恶寒,这个大鼻孔既然分到了这一组估计也就是个虾兵蟹将,眼下居然还敢这么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师兄你还是等长高一些再来指导我吧。” “你!”大鼻孔平时因为身高问题没少自卑过,眼下忽而赤 裸 裸地被人当众揭短,立马发飙:“我今日必定要将你教训一顿,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 她不耐烦的抠了抠耳朵,“我看师兄这会儿是没睡醒呢,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头被门夹了?说的话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我……” “请弟子们注意一下,切勿在比武时言辞过激,只许动手,不许动口。”黑衣小童再度出声提醒。 李冉冉低下头大窘,暗自咒骂自己幼稚,居然和此等无聊之辈斗起嘴来,实在是有损形象。另一边大鼻孔已经拉开了架势,长剑在手,腰杆笔直,一副绝世高手的姿态。 “看招!”他恶狠狠地盯着她,决定先发制人。 拜归气凝露丸所赐,她的身法轻盈了不少,脚跟一挪,便已避开对方攻势。冷眼看着大鼻孔因为冲劲太大收不回力道而将剑刺进木板的挫样,她也顾不上风度,直接朝着那拼命拔剑的人背上一脚。 她这个动作其实从专业眼光来看是极为没有水准的,无疑就和我们日常生活中看到市井小流氓打架没什么区别。只是,对于某人来说,结果比较重要是吧,于是她才会不顾形象的伸腿猛踹…… 一声又一声的闷哼,大鼻孔趴在地上转过头,紫青着脸憋出几个字:“我……还没输……”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李冉冉飞快的立正站好,将月华剑尖朝上拢在身后,随后无限殷切的看向宣判结果的无彦,后者抚着眉心,无力的摆手,“这场冉冉获胜。” 赢了?赢了!她强压喜悦,朝着台下鞠了一躬,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下台。孰料走不到半步又被人喊了回去,“等一下。” 李冉冉狐疑的顿住脚步,瞥见花信轻声同身边长老耳语了一番,继而沖她温柔一笑,“我们决定让你直接同你们组目前的第一名较量一场,谁赢了,谁就留下来和第一组胜出的陆姑娘比试。” 他、一、定、是、故、意、的!李冉冉出奇的愤怒,这就是古代版本的农夫与蛇啊——想她昨晚还让吴疗救他,现在这臭小子居然这么恩将仇报,和第六组的人打也就算了,居然还得和那个什么陆姑娘……等等,陆姑娘?陆青依! 她胆颤心惊的望着冷冷抱胸站立一旁的黑袍女子,这冰霜美人在江东客栈上龙飞凤舞般的剑招仍是历历在目,自己那时候是多么崇拜那般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啊,眼下要她同自己的偶像打架?她真的做不到……好吧,其实她就是没种,她真的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啊啊啊啊啊啊! “开始吧。”唯恐天下不乱的花信凉凉发话。 黑衣少年在她面前站定,李冉冉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刚刚排她前面的那个么?于是礼貌性的露齿一笑:“你好,请指教。” 他有些拘谨的点头:“我是青童,请指教。”缓缓抽出剑,往后略略退开一步。 手中月华又开始蠢蠢欲动,李冉冉犹豫了半晌,仍是不打算亮剑,先不去考虑台下的人是否识得这把神器,光是它暴露于空气中那强烈的杀气就已经太过招摇了…… 心念已定,她摩挲着剑鞘悄悄低喃:“月华美人儿,即便行动受限制,对付那把寻常的剑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问题的吧?” 第75页 它嗡嗡低鸣,似在回应主人的话。李冉冉深吸一口气,换上坚定的表情,老娘今天要豁出去了! 对面的少年双指掠过剑身,随后不疾不徐的攻过来。其实那青童平日里也算是勤奋上进之人,无奈天资驽钝,别人消化十分的东西他却连一分都达不到,学了五年连最基础的剑招都没有领悟完全。此刻他向李冉冉刺去的那一剑便是唯一觉悟的招数,叫做——飞柳摘叶。 名字起的好听,说白了也就是闪到对手身侧攻其不备。李冉冉是初次见识到这招,躲避的时候自然比应对大鼻孔时费力许多,狼狈的弯下腰闪过一剑,她还没站起来,对方又缠上来。 来回数十次,双方都乏了,场面陷入僵持。台下的人显然比他们更累,不时有人抱怨:“怎么还没分出胜负啊?”“快些结束吧!” 听着闲言碎语,李冉冉的脑门总算也开窍了,这青童分在他们组果然是有原因的,攻了这么久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招数。她提起月华横在胸前,待他再度冲过来的时候瞅准时机迅速贴身绕过,“得罪了!” 握剑的手果断推出,月华接触到对方身体的那一刻瞬间迸发出强大剑气,虽被剑鞘挡住一大半,可那寒意仍是刺骨的渗人。青童遂不及防,结结实实的受了一记重创,咬牙用剑撑住身体,调息了好一会儿才强忍虚弱转身道:“我认输。” 台下一片譁然,任谁都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青童再不济也略有些根基,这李冉冉一看便是没练过武的人,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赢了? 喧闹声愈来愈嘈杂,秦无伤站起身,宽袍微动,场面骤然安静下来。他目光掠过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子,薄唇轻启:“下一场。” 花信靠在椅背上,闲闲地补充:“陆姑娘上台吧。” 竭尽全力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这两句话,李冉冉抹一把冷汗,僵直着嵴樑瞅着陆青依一步一步走上台,步态轻盈,英姿勃发。她脑子里一片絮乱,直到察觉对方冷艷面庞下透出的鄙夷才倏然清醒过来。 居然敢看不起老娘?她微微挑起眉毛,以牙还牙的回以白眼。陆青依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肆无忌惮,当下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冷冷转过身对着台下鞠了一躬。 “开始吧。”花信沖她点了点头,随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仪态优雅,风情万千。 陆青依有些侷促的低下头,面上漾开红晕,一副小女儿姿态。李冉冉鼻孔里出气,丢人,见到美男就脸红,尽给我们女性同胞抹黑! 她手持月华伫立在原地,目光不屑地扫过对手,心里却忐忑不安,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么?可那些被她遗忘许久的自尊心居然在此刻纷纷拥上来,逼得她不得不雄赳赳气昂昂的摆出架势,毕竟……输人不输阵不是么? 正纠结该如何躲过这一劫,眼前倏然青光一闪,她只觉背上遭人重重一击,强大外力震得心脉隐隐作痛,踉跄往前沖了几步才稳下身躯。 众人纷纷惊呼:“好身法。”无彦赞许的捋了捋长须,方才陆青依一瞬间便能偷袭到李冉冉身后,步法极其巧妙,若有幸得掌门师弟今日青睐,他日必成我崑崙大器。 于是他转头欲询问身侧秦无伤意见,孰料一道愤愤的女声打断他的开口:“太过分了!” 无彦蹙眉,略抬高手示意比试暂停,随后看向台中央表情狰狞的李冉冉,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还没说‘请指教呢!’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么?同门师姐妹之间难道就这样么?太令人心寒了!”她抚眉作痛心状,其实是方才那一掌让她背后火烧火燎的疼,不拖延点时间真怕让人一拍就给拍死了。 闻言陆青依有些尴尬,垂下了眼轻声道:“请指教。” “什么?我听不见!”她拼命调整呼吸,胸里好像有一团棉花塞住似的,又闷又热。 台下人又交头接耳起来,看向李冉冉的目光也带上了不谅解和讥讽的色彩。陆青依是何等心高气傲的女子,这种状况她是如何都不会再开口了,于是干脆撇过眼无视对手。 气氛陷入冷场状态。几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李冉冉,那么多届的拜师大典,却从来没碰到过这样拘泥于“礼貌”的弟子,实在让他们惊讶不已。 “胡闹!”秦无伤忽而出声冷斥,“拜师大典岂容儿戏!这般拖延时间意欲何为?若不想比试就下来!” 花信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哆嗦了一下,继而苦笑着对着台上两人道:“你们动作快些吧。” 李冉冉难堪的咬紧唇,那句“拖延时间意欲何为”分明是说给她听的……偷偷抬眼看一眼秦无伤,见其清冷面容上似蒙上霜雪,更显严峻。她仓惶的收回视线,小心地站好,不敢再造次。 陆青依也不与她啰嗦,苍穹剑凌厉的在空中画出弧线,轻巧地向对手胸前刺去。李冉冉下意识就想往后跑,脚刚迈开一步膝盖却遭莫名外力袭击,她重心不稳向一边跌去,顺势险险避过擦着耳边而过的剑。 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退出几步,陆青依已然拦住她后路,身形一翻,翻手为掌,再度拍向她身前。 第76页 “唔!”李冉冉闷哼一声,只觉腰际又是一阵异物袭击的疼痛,灰头灰脸的滚到了地上,挣扎着站起身,她狐疑的望向看台,如果说一次是意外,那么现在已经两次了,每次都那么恰巧的让她避过陆青依的剑招,肯定暗中有人在助她,而且那人显然是希望她赢……会是谁呢? 见自己两次出招竟然都被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闪过去了,陆青依不免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当下也不再保留,脚尖轻点,提气而起,舞动手腕,唰唰唰挥下数道青光,瞬间布下剑网,向着李冉冉当头罩来。 这是什么招数?她突然察觉到四处都有强大的气浪袭来,踟躇片刻,想跑却没有出路,于是干脆心一横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临的痛楚。 “出月华。”耳畔仿佛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一愣,他怎么会……“出月华!”那声音陡然增大,语调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电光石火间,她拉开剑鞘,刺眼白光瞬间绽放,强大杀气萦绕周身,剑鸣悽厉,呼啸窜入那张绵密的青色剑网里,不到片刻,便让它如同斑驳的油漆片一般塌成碎片落下来,最终隐去在空气里。 危机解除,李冉冉反应极快的收拢月华,见陆青依面露痛苦之色捂着右肩,再定睛一看,见其涔涔鲜血透过指缝落下。她不忍的转过视线,手中长剑却依然嗡嗡低鸣,叫嚣着想要酣畅淋漓的战一场。她安抚的拍拍它,忆起刀疤大叔形容月华的词——好战嗜血,暗嘆一声,果真如此啊…… 由于发生的时间过短,众人谁都没有看清事情的经过,只觉方才一片混乱,台上笼罩着极端刺目的光亮,待回过神已是眼前这番景象了。 无彦沉吟片刻,询问道:“青依,你……” 陆青依手法极快的在右肩上点穴止血,美目透出倔强光彩,“弟子没事,弟子还未认输。” 他微微颔首,低声与身侧花信商量片刻后,又凑到秦无伤身边耳语一番,后者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沉声开口:“一方受伤无法使剑,为保公平起见,李姑娘也无需用兵器了。” 此话一出,对某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所依仗的不就是月华和那神秘人的暗中相助么?如今要她捨去那么大一个优势,简直就是直接宣布了比赛结果。 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月华放至擂台最边缘,李冉冉满脸无措,垂下眼帘掩去眸内惊慌,她捏紧拳头怔怔的看着对手。 陆青依左手轻扬,苍穹剑从她手心掠过,斜插入不远处的木台上,她手心向下,略微运息吐纳一番后,仰头道:“这次还望你多多指教!”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李冉冉轻易听出里头的嘲讽,无奈方才已被警告过,当下也不好回嘴,只好低声道:“请指教。” 话音未落陆青依便轻晃到她眼前,左手搭住对手肩膀,往后一扯,随即伸腿就着对方倒下的身躯一扫。李冉冉只感到肩胛骨一阵剧痛,还未稳住跌倒的势头又被人从腿弯处狠狠踹了一记,她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抵在地上,硬生生将涌出来的眼泪逼回肚子里去。 “你可真是个废物……”陆青依弯下身佯装友好的伸出手,红唇吐出恶毒的语句。 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莫大的屈辱感,喘息片刻单手半撑起身躯,空出另一手利落的打掉对方摊开的手心,“那也比某些偷偷喜欢小师叔又不敢说出来的胆小鬼强!” “你说什么!”涨红了脸,陆青依没料到对方会如此戳穿自己的心思,恼羞成怒之下用力扯起她,翻手为掌向其背上狠狠拍下。 李冉冉急中生智飞速弯低腰,躲过那一掌后见缝插针的往陆青依膝盖上死命踢过去。高中时期体育老师曾经说过对付色狼最好的办法便是踹下身和膝处,前者无需再多解释,后者则由于骨头位置特殊一遭重击必有强大杀伤力。 果不其然,她这一脚又狠又准,陆青依不自觉俯身扶住左膝,脸孔因为疼痛而扭曲。李冉冉趁机飞身扑过去,这一招叫做传说中的——泰山压顶。 她虽不是专业相扑运动员,体重也没有那么伟大,但加速度和冲击力合起来的威力不容小觑,居然能够将陆青依正面冲倒。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李冉冉手脚并用的正想压下去制住对手,谁知那眼看就快倒地的女子手心往地上一拍,一个鲤鱼打挺轻松的跃起,旋身冲着她胸口一掌。 李冉冉被强大的气浪震出了好几米远,一屁股坐到地上,血气上涌,胸闷难耐,慌乱的捂住嘴,她深知此刻不可见血,否则以自己的恐血症怕是非晕过去不可…… “唉——”软腻的嘆息声再度响起,清清楚楚钻进她的脑门里,“认输吧——” 李冉冉握紧拳,看着陆青依步步逼近,手指在木台上深深划出痕迹。“快些认输吧——”这次的语调加了些劝说的意味。 “我不!我不认输!我绝不认输!”她逼着自己咽下那口鲜血,挥拳尖叫。 台下人冷不防都被吓了一跳,本来众人都是抱着一边倒的心态来看这场比试,见李冉冉如此不屈不不挠,不由也心生敬佩。瑶光双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喊:“小师妹!站起来!我支持你!” 第77页 无彦轻咳一声,黑衣小姑娘这才磨磨蹭蹭的住口,一边又皱眉轻声喃喃:“上次入门比试的时候明明很厉害的,为何会这样呢……” 无彦看一眼她,一脸高深莫测的道:“眼见未必为实。”说罢目光重新回到台上。 李冉冉费力的爬起来,脸上全是脏污,摇摇晃晃的站定,心脏处剧痛难耐,像被人拿利刃剖开似的。她开始咳嗽,一声比一声急促,每咳一下都震得伤处撕裂一般的痛,余光瞥到陆青依再度攻过来,她按着胸口,早已没有力气躲闪。 一个扫堂腿,迅速撂倒对手,陆青依满意的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正要回到台中央接受胜利的宣召,不料裤脚却遭人拉住。 李冉冉气喘吁吁的抬起头,唇角有血迹渗出,“还没……比完呢……” 耳朵嗡嗡作响,想必是方才摔倒时磕下的后遗症,恍惚中她仿佛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只是此刻头晕目眩,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撑起的手臂不自觉颤抖,她用力的几乎要将嘴唇咬破,手肘在不算平坦的木台上划出血痕。 “掌门师弟,我看胜负已定,不如……”无彦有些头痛的按着太阳穴,出声询问身侧的人。 秦无伤看着那一身狼狈的女子,淡淡道:“比下去。” “可是……” “无需多言。”他冷然的打断对方,转过头不再开口。 排山倒海的无力感笼罩全身,她用尽所有气力强撑着站在那,鲜血自额际留下,盖住了眼睛,她只觉视线模糊,触眼所及全是漫天遍地的红。弯起嘴角,自嘲的笑,这样也好……哈,至少看不见血了…… “还能笑出来!”陆青依直觉那笑容太过碍眼,手刀挥下,一心想噼晕对方了事。李冉冉下意识偏过头,随即双手自对方腋下穿过,死死箍住,不再松手。 “你想做什么?!”陆青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脚步因外力介入不受控制的往后退,“放手!你放手啊!”她忽然意识到李冉冉想将她推下台,不由加大手中力道往其背上拍下。 只要陆青依出了这擂台边界就可以了……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背后传来一下又一下的重击,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仍然不肯松开手,腿弯成弓字,死死抵在台上,坚决又奋力的往台边挪…… “师弟!”无彦腾地起身。 秦无伤眉头紧锁,“坐下!” “这样下去不行……”花信也缓缓站起来,语气不无忧虑的道。 “我说坐下!”他加重语气,不容反驳。 两人无可奈何地交换一下眼神,最后也只得悻悻回到各自座位。 台上那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已然快到了最边缘处,只差几步路就会掉下擂台。众人均是看得心惊肉跳,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血流入眼睛,带来不适的刺痛和涩意,她看不清前路,数不清自己走了几步,原本不算太远的距离此刻竟然如此漫长。身体痛到麻木,她听着一声声回荡在胸腔的重击声,那声音如此空远,好像打在别人身上一样…… “松手!”暗语钻入耳际,声音却不如前两次的软糯优雅,李冉冉闭上眼,心底释然的笑——原来你也是会惊慌的么…… 陆青依望着那一路拖延的血迹,挣扎着稳住自己倒退的身躯,大声喝道:“你疯了么还不赶快停下来!” 泪水混着鲜血滴滴掉落,李冉冉闭上眼,虚弱的笑,对,她是疯了……她不想输,她不想被人看不起,她受够了这般看人脸色受人威胁的日子……她想做平凡的女子,她想要有人关心,她只是想要这般渺小的愿望,这样都不可以么?如果老天真要这么苛待她,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就在这一刻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 回过头赫然发觉已退到尽头,再一步便要踏空,若是掉擂那就意味着输掉了这场比试,不!不能输!陆青依甩了甩头,狠狠心,内力逼入手心,朝着对方后颈下端就是一掌。 剧痛霎那间渗入四肢百骸,她喉口一甜,吐出一大口血,终是支持不住,两条手臂软软的垂下。陆青依见状迅速调转双方位置,反手一推,身前女子便如断线风筝一般,直直从台上坠下…… 暗潮汹涌 夜深人静,明月高挂。 瑶光轻声关上门,冲着外头等候的两个弟子摇摇头,“你们不要进去了,刚换了药,已经歇下了。”顺手将手浸入其中一人端着的木盆里,血色立刻漾开来,染红了原本清澈的水面。 她怔怔的看着那盆血水,隐隐有些红了眼眶,回头又不放心的望了望,这才闷闷的招呼身侧二人一齐离开。 房内一片静谧,月色朦胧透进窗,映在床上趴伏着的人身上。李冉冉将头闷在枕头里,牙齿泄愤似的咬着松软棉絮。汗水浸透衣襟,她疼得几乎想要尖叫,方才若不是不想让瑶光担心,她早就哭出声了…… 背上敷了莫名的药草,略带来一些凉意,却仍然未减去火烧般的灼热感,腿弯处肿胀的可怕,稍微一挪就是噬骨钻心的痛。苍天啊!如果现在可以时光倒流,她真恨不能抽当时逞英雄的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小时候曾因突发阑尾炎而痛到昏厥过去,而此刻的状况比之过去更甚一筹,身体的每个神经细胞都在宣洩着痛楚,几乎让她生不如死。 第78页 木窗忽而发出轻微的响声,黑影迅速窜入房内,不紧不慢的踱步到床边,那原本趴着的人仿佛听到了动静,挣扎着动了动手指,示意他走近些。 黑影微微一愣,继而坐到了床前,还未坐稳手却被人一把拽住,掌心传来指甲刺入的刺痛感。 “怎么又从窗进来?”她费力的喘口气,加大力道蹂躏着那人的手,没办法,实在太难熬了,她真的需要有人替自己分担一些苦楚…… 他含糊的唔了一声,欲抽回手,孰料对方却半分不肯放松,犹豫片刻后便也由着她,身子顺势向后倚靠到床头,沉默不语。 吴疗这傢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她不解的想要抬起头,脸刚离开枕面又叫人轻轻按了回去。蹭了蹭枕面,她虚弱的轻笑:“放心,你老大我还没毁容,吓不到你的。” 对方仍旧未出声,只是轻按在她头上的手掌仍然保持姿势不肯移开,于是她也不再浪费力气,索性放任自己陷进那片软枕里。 “我想哭,你有意见么?”低声的语调不经意间泄露出脆弱。 他眉头蹙紧,垂低了眸,眼神撇过她有些颤抖的身躯,半晌才转过视线无声的逸出喟嘆。 “那我哭了。” 片刻传来类似小动物的呜咽,破碎的音节,间或夹杂着抽气声,李冉冉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窝囊,这破败的身体连哭都不能尽兴。啜泣了好一阵,她堵塞的鼻子却倏然闻到熟悉的甜香,心下一骇,握着对方的手猛然松开,随即再度覆上其手背,试探性的摸了几下。 光滑似缎的触感,冰凉侵透的温度,是他!李冉冉顾不得身上的伤,僵硬的转过脖子,由于趴着的角度问题只看得到他弧度优美的下颔,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这般妖孽的气息除了某人还有谁。 她懊恼的低声咒骂,自己肯定是被打坏脑子了,连吴疗和段祸水都分不清。大惊之下触电般的缩回手,却因动作幅度过大疼得直掉眼泪…… 段离宵徐慢俯下身,墨发与身下女子暧昧地纠结在一起,“冉冉怎么这般疏远?看到我不开心么?” 感到他温暖鼻息拂过耳际,李冉冉继续窝在枕头里做鸵鸟,“差点就看不到你了知道么?”其实这句话原本是愤怒的口气,大概意思就是昨天她差点要被弄死了之类的……可是此刻某人因为虚弱而变得软绵绵的腔调不像抱怨,反倒十足像极了撒娇。她自己不知道,听在段离宵的耳中却摆明了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淡淡拉开两人距离,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何不松开手?” 李冉冉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横竖都要输,干脆表现得勇敢一些。”顿了顿,她又好奇问道:“你那时为何要我松手?难道你不想我赢么?” “万一你让人打死了岂不是坏了我的全盘大计。”他微眯着眸子,眼瞳里有丝不知名的光亮一闪而过。 “就知道是这样。”她没好气的闭上眼睛,“我也不想让段庄主你一番心血付诸流水,但是眼下我输了比试秦无伤想必是不可能收我为徒了……” “那可未必。”段祸水红润薄唇漾开浅笑,“知道昨日你摔下来接住你的人是谁么?” 闻言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你是说……”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异样感觉窜上心头,犹如一道暖流徐徐抚平她心里的摺痕,李冉冉侧过头,忆起下午时分冷漠得有些可怕的谪仙男子,再回味段祸水刚刚说的那番话,胸中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她恍然大悟的笑笑,原来自己一直都在纠结这些啊…… “不许背叛我。”他语气陡然变冷。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她顿感莫名其妙,“我的小命还捏在你手里,我有这个胆子么?” 段离宵冷眼瞅着她,唇畔扯开讥讽的弧度,“你若喜欢上他难保不会背叛我。” “是啊,你可得小心了,若是我一不小心就为他神魂颠倒了,那可就对不住你了。”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极端恶劣,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他高深莫测的盯了她好半晌,一字一顿的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便亲手杀了你。”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不会的不会的!”李冉冉被那诡异的眼神弄得毛骨悚然,只差没热泪盈眶的竖起三指发誓。 “那最好。”他似笑非笑的点点头,片刻又沉声问道:“月华在哪?” “干吗?”她防备的抱紧枕头,那可是大叔送给她的礼物,坚决不容许任何人的觊觎。 轻而易举从枕下抽出长剑,段离宵鄙夷的调高眉毛,“没人教过你么?千万不要作这种低级的暗示,那会显得你自己很蠢。” 居然敢说老娘蠢?她正准备不甘心的反驳回去,窗口突然响起规律的敲击声,随即又有神秘兮兮的男声传来:“老大,我进来啦!” 怎么今天晚上全凑到一起了?李冉冉彻底无语,意识到房门离床还有一定距离,无奈之下她只好火急火燎的对着段祸水小声道:“快快!快躲到床底下!” 墨发披散的女子躺在床上,脸上略见慌乱之色,被子高高隆起,像在遮掩些什么。黑衣男子立于床前,表情疑惑,不发一语。 第79页 这幅场景为何这么像是传说中的捉姦在床?李冉冉很无耻的将在场三人代入yy中,此时此刻段祸水便是那姦夫,吴疗则当仁不让的成为丈夫,至于她自己就变成了那红杏出墙的娘子……三人行,必有姦情,真理果然是通过事实验证出来的。 眼下身上的伤口仿佛又被人剜开一般,疼得她咬牙切齿。方才情急之下那天杀的妖孽居然硬生生将她翻转过来摆好姿势,他老人家则不顾她的反对理直气壮的钻入被窝,到底有没有人告诉他羞耻心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啊?! “老大你刚刚在同谁说话啊?”吴疗走进一步,伸长脖子向床内侧窥去。 “站住!”李冉冉慌乱的大叫,看到娃娃脸青年依言顿住脚步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去搬把椅子坐到……坐到门那边去!”下巴微微抬起朝着角落努了努。 他纳闷的搔搔头,“为什么要坐那么远?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叫你去你就去,废话少说。”李冉冉努力摆出义正严词的面容,身旁紧贴着的身躯冰凉似水,肌肤相触,无端扰乱她的心绪。 “可是……” “别可是了!快坐过去!难道你不想要我帮你追求瑶光了么?”她拉长语调,满满的威胁。 吴疗一下子便红了脸,乖乖的贴到墙角处蹲下,片刻又从怀中翻出一个小锦盒,“老大我给你带了大力丸来。” 大力丸?她憋笑憋的很辛苦,大脑十分不纯洁的想到了某些补肾强体的功效,“有什么作用?” “大补之药,尤其对重伤之人有好处,我从山下回春堂拿来的。”他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丝毫没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任何不当之处。 “嗯。还有别的事情么?”她一心想打法吴疗离开,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她和段祸水贴的极近,对方的腿屈起垫在她腿下,头埋在她的颈侧,暖暖鼻息似羽毛轻拂一下一下滑过敏感肌肤,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慄。 “没别的事了,我把药放在桌上了。”他手放至窗闩上,正要拉开之际,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猛然回头道:“老大,你为了秦无伤也太拼命些了吧?” 话音刚落,纤长灵活的手便滑入衣襟,嚣张地贴在她的肚子上,李冉冉瞬间石化,冷汗涔涔直下,眼冒青光地瞪着门边的娃娃脸。 谁知他完全无视某人扭曲的脸孔,不以为意的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早知道你想拜秦无伤为师了,你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很特别……” 那微凉的触感一丝一丝的沁入,那只手变本加厉,游移至胸下才停住。灼热的火花燃开来,她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入了大脑,只觉心跳如擂鼓。 吴疗看着她面色绯红,瞭然的笑笑:“不要害羞啦,其实有一晚我还看到秦无伤抱着你一同上飘渺居,所以我猜老大你肯定是……” “不要再说了!”李冉冉扭曲着脸孔,迅速出声打断他,再说下去老娘就要晚节不保了!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段祸水会用这么……呃,人性化的方式来惩戒自己,实在是太恶劣了。 发现身上那只手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后,她忙不迭伸手按住胸口,隔着被子制住他那肆无忌惮的举动。 “老大你怎么了?”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吴疗紧张的想要上前查看。 “别过来!”她因为刚刚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停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开口:“我就是胸口疼,没什么的,主要是看到你太激动了。我怕我再继续看着你会心脏负荷过大暴毙而亡,所以你还是先走吧,明日再来看我好了。” 他听得云里雾里,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才无可奈何的颔首道:“那我走了,你记得吃药。”脚尖一点,再度从窗口翻身出去。 沉寂了好一会儿,恳求的女声率先打破僵局:“可以把手拿开了么?” 被子掀开,露出一张妖孽脸,眉眼之间满是惑人的风情,李冉冉看了一眼便飞快移开视线,额滴神啊,为何这般祸国殃民的脸要长在男人身上,这叫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情何以堪啊! 段离宵慢条斯理的下了床,随手打开桌上的锦盒,取出里头乳白色的药丸,细细拿在手心把玩。 李冉冉吞了下口水,讪讪道:“那个,可不可以把药给我?” 他斜倚在桌边,懒懒的扯开嘴角,指尖一个用力,那大力丸便化作粉末洋洋洒洒落至桌面。见状李某人大怒:“你做什么!别人的一番心意全让你糟蹋了!” 拍掉手上残余的药粉,段离宵皮笑肉不笑的睨她一眼,“这些日子你倒出息了,竟学会顶嘴了。” 李冉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半晌脸颊又被人捏住,她被迫张开嘴,“你餵我吃什么……唔……”苦涩又独特的滋味在口腔里瀰漫开来,她痛苦的咽下去,眼泪汪汪的瞪着那个始作俑者。 “反正吃不死人。”段祸水风轻云淡的一笔带过,看到某人直抠喉咙的窘样后,又不耐烦的解释:“至少比那个大力丸强过百倍。” 这么好?李冉冉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并且配合的摆出崇敬表情。 第80页 见状他冷哼一声:“见风使舵的本领倒是半点没有退步。”沉吟片刻后侧头望了望枕畔,眉头微蹙道:“月华……” “月华不能给你!”李冉冉飞身扑住长剑,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 “我只是叫你小心收好。”段祸水无辜的眨眨眼,“对了你方才那样扑过去不疼么?” “啊——”杀猪般的嚎叫倏然盈满了寝房。他迅速上前,点住其哑穴,“想让所有人都出来看你表演么?穴道一个时辰后自解,你好自为之,若有了心法的线索,就拉开这个。” 她用力捏紧对方递过来的长条状小玩意儿,痛得直想拿头撞墙。他软绵绵的凑过来,轻笑道:“很疼对不对?” 她含泪点了点头,太tmd疼了,若是他真要抢月华自己怎么可能拦的住他?忿忿敲了下脑袋,她暗自咒骂自己,人头猪脑,人头猪脑啊! “疼就长点记性,还是那一句,千万不要背叛我,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抛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旋身离去,徒留委屈的某人呆坐在床头,一脸无措模样。 美梦成真 钟声清明,盈满断念殿。香炉漫开裊裊白烟,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大殿里,深色布帷高挂顶梁两侧,为这里添上一份肃穆之气。 黑袍弟子们恭敬跪于殿前,衣襟整齐,墨发高束,脸上均显露出期待又庄重的神色。秦无伤背对众人负手而立,腰间掌门佩剑服帖的顺着衣褶而下,映着透过窗的日光,更显流光熠熠。 她一动不动的跪在最后排,心里纠结成一团麻线,剪不断理还乱。距离那次的比试已过去七日了,几乎是抱着逃避的心态浑浑噩噩躲在寝房里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想知道有关拜师的任何事宜。那般惨烈的输给陆青依,甚至丝毫没有抵抗力的摔下擂台,她觉得自己好窝囊。若不是今日瑶光死缠烂打的要她过来参加拜师礼典,她还真想就这么一直宅下去…… “掌门师弟,是时候了。”无彦扫一眼殿内弟子,徐声道。 祭坛前崑崙历任掌门的画像一字排开,悬于正中,秦无伤收回目光,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微微颔首示意开始。 无彦沉声道:“拜师大典上每组的第一名请至前排来。” 闻言人群中有五人纷纷出列,依言站至殿前。花信拢了拢衣袖,凉凉的拖长音:“好像还少了一个——” 李冉冉心里咯噔一下,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无视她吧无视她吧,反正秦无伤收她做徒弟的概率少之又少,她又何必上去丢人呢?这么一想,她便更加坚决的埋低头,死活不肯暴露在群众眼光之下。 “角落处的那位姑娘,上来吧。”某人惟恐天下不乱的再度开口。 四角跪着的弟子之中只有她是女子,花信这句话无疑是直接将她揪出来。众人齐刷刷的扭头盯着她,李冉冉硬着头皮站起来,腿弯处的伤还没好,她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经过众人身侧时感到那些嘲讽的目光从她身上一一掠过,仿佛在无声嗤笑她的自不量力。 略显难堪的跪下,她侧头便看到了某张冷若冰霜的脸,陆青依挺直嵴樑下巴微抬,即便是跪姿仍不减其一身傲气,此时知道李冉冉跪在自己身侧,竟看也不看她一眼,满心满眼的骄傲毕露。 拽个屁!她愤愤的在心里低咒,随即昂起头努力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 秦无伤垂下眼帘,淡淡道:“先由藏经阁的长老们开始。” 无彦有些心慌的道:“掌门师弟,难道今年你还不……” 他宽袍略动,目光似月色清冷,徐慢出声:“我自有主张。” 后方的弟子们是由拜师大典上的名字来安排的位置,不到片刻,前排的弟子便被挑去了一大半,至于那前六甲,由于要考虑到师叔辈们的收徒状况,一时之间倒还余下了五个。 李冉冉看得津津有味,心里作下判断——其实这个收徒仪式还是很民主的,譬如说若是有长老要收你为徒,你不愿意的话便可以拒绝。不过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没发现有这般魄力的弟子…… “请恕弟子无礼,弟子并不想拜入无彦师叔门下。”清亮的女声传来,口气决绝,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闻言众弟子均是面上一惊,无彦辈分仅在掌门之下,又只收了一个徒弟,能入他门下已是天大的恩赐,这陆青依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胆敢拒绝师叔的一番美意…… 就连李冉冉也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身侧女子,但见她目光波动,有意无意的往花信那边看去,顿而恍然大悟,这小妞既然喜欢小师叔,自然是希望拜入其门下,这样一来日后朝夕相对的机会也大一些…… 尴尬的清咳一声,无彦也不恼,斟酌一番后道:“即是如此,我也不便勉强。只是青依实乃我崑崙人才,若是能入其他二位师兄弟的门下,也是极好的。”语毕他又转头看向秦无伤,摆明了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李冉冉偷偷抬眼,视线顺着那月白长衫向上,看到那张漠然出尘的面庞后心陡然漏跳了一拍,仓惶的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没过多久,面前忽而又出现一双白鞋,她怔怔的盯了半晌,耳畔传来优雅的语调,“不知李姑娘是否愿意做我的徒弟?” 第81页 四周倏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李冉冉呆滞的望着那张风情万种的面庞,舌头不听使唤的打结,“小师叔你……” 他笑得一脸妩媚,“李姑娘在拜师大典上的表现可圈可点,我很是欣赏你,就入我门下吧。” 她开始感到身侧有高辐射x光冲着自己而来,僵直着身躯连脖子都不敢左右转,怕一不小心就要被陆青依用眼神杀死。话又说回来,其实她对这个花枝招展的小师叔真的很没有好感,若是不能拜秦无伤为师,那么此刻自己应该也有说no的权利吧…… 扯开嘴角,她讪笑着正要拒绝,身子却突然遭到强大外力吸引,踉跄了两步后又重心不稳软倒在地上。 “跪好。”听不出情绪的悦耳声音忽而响起。 无彦和花信同时回身看向秦无伤,两人均是一幅不可置信表情。沉默了半晌,无彦皱着眉头道:“掌门师弟,是否太过草率……” 他眸若冷星,面对众人淡然宣布:“我已决定收她为徒。” “师兄,是我先看上的人,古有云,君子不夺人所好啊。”花信面色阴晴不定,语调却仍是吊儿郎当一般轻松惬意。 孰料秦无伤竟像是未听见似的,伸手取过三炷香递给跪在地上的女子。见状花信挑高眉,原想再说些什么,衣袖却猛然被人扯住,扭过头便看到无彦轻轻朝他摇了摇头,他踟躇了片刻终是不甘的闭上了嘴。 心跳倏然变得杂乱,她只觉这一刻恍然似梦,心心念念的场景没有预兆便发生在眼前,太过虚幻,也太过意外…… 猛然抬起头,便撞上了那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瞳,黑眸似潭,迷雾一般的潋滟,她愣愣的忘了眨眼,直到双眸被秦无伤手上的香熏眯了眼才反应过来,“师尊……” 他白皙纤长的手仍然保持递过来的姿势,不同于寻常男子的粗犷,却也是出乎意料的骨节分明,清美如玉。 强压下波澜起伏的心情,她微红着脸接过香,指节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背,瞬间沁凉入心,一点一点化去她所有的忐忑和不安…… 四周一片静谧,只余下那些嫉妒、鄙夷、惊讶又或者不以为然的目光毫无保留的落在李冉冉身上,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忘乎所以的看着那个即将成为她师父的人。 无彦无奈的嘆口气,提醒道:“还愣着做什么,磕头。” “是。”她闭上眼,虔诚的叩在秦无伤脚下,恭恭敬敬重复三次后才直起身。而那貌若天人的男子拂一下白袍,随即跪于她身侧,双手握香,举于额前。 在场所有崑崙门人也一同跪了下去,大殿内肃然无声,只余下淡漠又空灵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耳畔—— “崑崙众先辈在上,请受弟子三拜,弟子秦无伤,任掌门之位八年,其间谨尊先师遗训,不曾妄意收徒。今欲收李冉冉为我崑崙第六十七代嫡传大弟子,自此以后,弟子必当承担起教诲之责,指天为证,覆地为誓,还望众先辈替弟子见证。” 语毕俯身拜下,继而起身上香。 李冉冉依样画葫芦的举高香,所有人都不发一语的的等着她开口,她有些煎熬的扭了扭脖子,拜託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啊,是不是就像西方婚典宣誓一样,说个“我愿意”就行了? 终是抵不过旁人催促的神情,她踟躇片刻,随即腔圆字正的道:“弟子李冉冉,今日十分荣幸能成为崑崙第六十七代嫡传大弟子,今后必定尊师重道,斩恶除奸,为我崑崙争光!” 气氛忽而变冷,她讪讪的咬着唇,片刻又恍然大悟:“啊,那个,还望崑崙众先辈们见证这值得纪念的一刻!” 无彦头痛的抚额,真不知道师弟这么会收了这样一个“特别”的弟子……众人疑惑的互换眼神,这半白半古的话实在叫他们一时难以理解,当下对李冉冉的成见又加深了三分。 “过来上香。”秦无伤率先打破沉寂。 她点点头,快步走至祭坛前,将香插入炉中,阖眼拜了三拜后略显无措的站于原地,全然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无彦沉吟片刻,面向众人道:“那么继续收徒大典吧。” 花信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我没有想收的弟子了,可否先走一步?” 秦无伤冷然望着他,“师弟若真无中意之人,先走也无妨。” 他面容似有些恼怒,拂袖离去。走至门边却被人唤住:“小师叔请留步。” 陆青依颊边飞起两朵红霞,眼含春水,小声道:“弟子一直很期盼能入小师叔门下,是否能……” 话未说完便遭花信打断:“今日不再收徒。”说罢头也不回的迈出了大门,余下那冰美人儿一脸悲伤的望着他远去背影发愣。 李冉冉暗暗咂舌,真是无情啊,换成是自己这样被打击一定会郁闷上好多天,就不知道这陆大美女心里抵抗能力好不好了…… 秦无伤眉头微蹙,微风吹过,灌满他的月白宽袍,他衣袖轻扬,面无表情的宣布:“今日就到这,你们各自回去吧。” “是!”众弟子再度弯下腰,随后一个一个有条不絮的走出断念殿。 第82页 他侧过头看向茫然状的女子,“你也回飘渺居收拾一下东西。” 李冉冉低声应道:“噢。”不到片刻又诧异的出声询问:“收拾东西干吗?” “随我一同上崑崙殿。” 苗疆伊娘 崑崙殿崑崙殿……她嘴里碎碎念,唇畔漾开不自觉的微笑,停下脚步仰高视线,那高入云端的坤虚十二界仍然飘渺虚无,她在心里长长的嘆一声——终于要进入那神仙殿一般的地方了么?这次总算是苦尽甘来…… “有那么高兴么?”树上忽而跳下一个人,亲昵的搭上她的肩。 她惊呼一声,迅速跑开两步,扭头看清来人后,又气结道:“拜託你不要每次都出现的那么突然好么?” 吴疗眨眨眼,“这样才能给你一个惊喜嘛,再说了,做我们这行的一定要神出鬼没。” “胡说八道!”李冉冉翻个白眼,快步走回飘渺居,后面的人见状忙不迭跟上,嘴里直嚷嚷:“老大,老大,你对秦无伤……” “闭嘴!”她惊慌的捂上他的嘴,恶狠狠的威胁:“再敢无中生有,当心我重新给瑶光寻个相好的!” 他愣一愣,随即笑眯眯的问道:“相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找个男人天天陪她睡觉……”她索性把话说开一点,挑起眉毛等着看他的反映。 某人立马十分配合的红了脸,“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这般大胆的话?” 她斜眼睨他,“还有更大胆的你要不要听?” 吴疗乖乖的摇头,不到片刻又吞吞吐吐开口:“我明日便要离开一阵子……所以……” “所以让我继续帮你追求瑶光?”明白他要说的意思,她干脆直接挑明。 他搔搔头,略显稚气的娃娃脸上有一丝毅然,“请老大告诉她那些凤间珍坊的饰品是我赠与她的。” “你总算开窍了。”她欣慰的拍拍他的背,顿了顿又好奇道:“这次你去哪出任务?” 吴疗小心的往四周张望一下,神秘兮兮的附耳过去:“我要出去躲一阵。” “为什么?”李冉冉诧异的睁大眼,“难不成你还有仇人要来追杀你么?” 他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头,“差不多。”随手摘了片竹叶放到口里嚼一嚼,口齿不清的继续道:“不过花信比我更惨,他肯定不愿意跑路,所以只能留下来等着受折磨。” 她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某人,心底八卦天性蠢蠢欲动,“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妖女?” “嘘——”吴疗心惊肉跳的将手指凑到唇边,“不要让我听到这个名字,尤其是在夜里。好了,我走了……老大你要保重!”转身挥一挥手,他潇洒的离开。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往前追了两步,却发现对方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里。 远远传来模糊的声音:“我会来找你的——” “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她下意识出声吶吶,语毕又孩子气的敲敲自己的脑袋,真俗,武侠剧的狗血台词都用上了,看来自己果然已经被同化了么? 月色正好,寝房里并不算太灰暗,她连油灯都没点,取过月华就往外走,来这边之后并没有添置什么物品,于是也就不需要收拾行装了。 走至门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李冉冉兴奋的跑回去,手伸进衣柜细细的摸索,最后在底层的角落里摸出一个包裹。解开上头的缠结,她轻轻捧起那触感柔软的衣衫,縴手一扬,抖落满室妖娆。 这粉樱裙装还真是看一次就叫人惊艷一次——她忆起之前送她这件衣衫的布庄老闆娘,那般豪气万丈的许下“有难处就找她”的承诺,顿时心里暖烘烘的。轻手轻脚的将衣服重新叠好重新装回布袋里,她便带着这唯一所有的衣物告别了飘渺居。 . 外头凉风徐徐,拂过面庞,有些顽皮的吹乱了鬓发,她抬手将不听话的头发拢到耳后,脚跟一转,驾轻就熟的往后山走。 周遭仍是熟悉的一草一木,李冉冉心情颇好的笑弯了眼,照旧停在木屋不远处的古树下,开展她自认为无比妙曼的歌声。 一曲唱罢,没有动静,她狐疑的伸长脖子探探,不对啊,平时唱不到两句大叔早就冲出来了,方才都唱完了整首,怎么还不见人影? 不信邪的又唱了一遍,耳畔传来风声呜咽,除此之外别无回应。心底陡然窜起不详的预感,她顾不得其他,小跑步冲进去。 破旧的木门遭到外力猛然敞开,撞到墙上后又弹了回来,她额头狠狠被拍到,疼得眼冒金星,可此刻入目的惊骇场景却让她站在原地忘了呼吸…… 凌乱的桌椅上满布的剑痕,桌腿处还有暗器深嵌其中,墙壁地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大则一滩,小则点滴,她不可置信的捂着嘴,顺着那四处可见的暗红痕迹来到后室,原先放置兵器的藤桌早已拆了架,未成型的长剑横七八竖的散了一地。 焦灼的感觉一阵阵涌上来,她逼着自己冷静,蹲到角落处打开暗格,探手过去,那捲画轴仍在原处。 她一下子就懵了,连深爱女人的画像都没带走,大叔肯定是遭到什么不测了……踉跄退了两步,身子却一下不稳坐到了地上,她干脆撑着头,缓缓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木屋外早已布下阵法,修为越高的人反噬越大,只有像她这般不会武功的人才能毫发无伤的进来。可若不是高手,这屋内怎么会有那么多打斗的痕迹?还是说,这些血是那个外来侵入者的? 第83页 正疑惑间,外室倏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有人来了!李冉冉火烧火燎的站起来,异常争气的在没有碰到任何摆设的前提下窜到了窗口边,她小心推开木窗,手脚并用的翻过去,脚尖刚落地便听到方才呆的后室清楚传来人声。 还好跑得快,她长吁一口气,继而无力的倚到墙上。孰料刚侧过头便看到身边蹲着一个人,此刻那人正托着腮,津津有味的看着她…… “你……唔……”刚开口便被人蒙住了嘴,李冉冉刚想挣扎,那人却突然抬高另一只手腕,宽大衣袖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只那么一眼,李冉冉便吓得面瘫,全身僵硬,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那条嚣张盘在在对方手臂上的冷血动物。 蛇!!!她不自觉开始哆嗦,天知道她从小最怕的动物就是蛇了,眼前这条虽然只有成人小臂粗细,可它身上炫目斑斓的色彩,还有那嘶嘶吐信时露出的尖牙,都让她不由自主的腿软。 她强制自己转移视线,便看到一张邪恶的笑脸,杏状眼眸神采惑人,嘴唇微厚却是恰到好处的大小,浓密的黑发松松挽了个髻,还有一小缕落在其蜜色的颈间…… 尤物!李冉冉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这个词,望着对方紫色薄纱下若隐若现的妙曼身躯,她忽而有些怨天尤人起来,老天不公啊,凭什么别人都是波涛雄伟,自己永远都是一马平川…… 紫衫女子努起嘴,慵懒的抛了个媚眼,随即摇一摇腕间的花蛇,那蛇立马就昂起头,绿豆大小的眼睛凶狠的盯着李冉冉,准备随时攻击。她安抚的拍一拍蛇,然后将手指凑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某人立刻很没种的自动双手掩口,生怕一不小心身上就要多出两个洞来。 她红唇漾开满意的弧度,轻佻地伸出手摸摸李冉冉的下巴,然后倚到墙边仔细倾听里边的声响。 “看来来晚一步,啧啧。”沙哑的男声隐隐透着惋惜。 “哼,能破了云阳阵的人当今武林屈指可数。” “那么至高无上的盟主大人认为是谁呢?”口气有些讽刺。 “别忘了我们是合作的关系,你最好收敛一下你的态度。” 接下来的对话李冉冉一句都没听清,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这两个说话的人其中一个必然就是那天晚上想要杀她的人,可另外一个为何也是如此熟悉呢?好像在哪里听过…… 死命搜寻记忆,却还是一片空白,抱头思索间,颈侧突感凉意,她往下一瞟,便看到那条花蛇缠在自己颈上悠闲的绕着圈,她吓得尖叫卡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不要吓到大壮噢,它要是吓到了就会咬人的——”紫衫女子千娇百媚的抚一下头发,口气甜腻,就像是同情人撒娇一般。 李冉冉此刻脸上已无半点血色,那蛇皮又湿又凉,缓缓挪移在肌肤上,让她不由自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很怕大壮?其实它很乖的,你看它这般和你亲近,说明它很喜欢你。” 可是老娘不喜欢它!李冉冉憋红了脸,哆哆嗦嗦的小声道:“麻烦拿开……拿开……” 她好整以暇的换个姿势,很是享受对方传来的恐惧感,好一阵子过去,才依依不捨唤回那条花蛇,瞥一眼缩在角落的李冉冉,她娇笑道:“是崑崙弟子么?” 李冉冉迟疑了一阵,还是决定老实交代的好,于是诚恳的点头:“是。” 她也不再啰嗦,直奔主题,“花信在哪?” 花信?李冉冉慢了一拍的大脑总算反映过来,略感不可思议的再度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那紫衫女子,“你要找小师叔?” “他可是奴家的男人,不找他奴家要找谁?”她红唇吐出惊世骇俗的语句,縴手绕着发梢转啊转。 现在李冉冉总算彻底确定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吴疗和花信口中的妖女必然就是此人了,再度认真盯了对方半晌,她心里下了结论——果然很妖! 瞥见李冉冉略显痴呆的表情,紫衫女子眼波流转,妩媚至极,“被奴家的话吓到了么?”心里却是满满的不屑,这中原的女子就是这样保守迂腐,无趣的很。 孰料李冉冉坚定的点了点头,“你是不是看上我小师叔了?你若是真喜欢他,早点把他弄到手吧。”快点把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精师叔带走吧…… 这次轮到紫衣女子呆滞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你是说让奴家将他带回苗疆么?” 苗疆是哪里?囧……不过这个不是重点!换上诚挚表情,某人开始循循善诱:“是啊,你不是对他有感觉么?难道不想占有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绑他在身边,牢牢的看紧他!”注意到对方脸色忽而变得有些诡异,她继续下猛药:“不然非常时期可以用非常手段!我有个朋友可以弄到合欢散之类的,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我让他弄一包给你怎么样?” 她古怪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条斯理收回手上的蛇,继而眉眼弯弯的媚声道:“奴家很是喜欢你呢。” “啊?!”李冉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能怔怔站在原地。 她从身上掏出一个金边小瓷瓶,倒于手上,继而开口:“奴家送你一样礼物。”摊开的手心上,顿时多了一只同样五彩斑斓的小虫子。 第84页 这是什么!李冉冉困难的咽了口唾沫,推辞道:“不用了,我还是……”话音未落,那虫子便一瞬间从她嘴里窜入。她惊得立马蹲下身抠自己的喉咙口,希望能将它吐出来。 “这是勿忘蛊,种在你身上,便是一辈子。若是你遇到了危险,奴家便会第一个知道,到时候定当过来帮你解决难题,是不是很好?” 好个屁!李冉冉始终无法释怀体内有只虫子的噁心感,她甚至十分不纯洁的yy自己以后若是和男人接吻,一想到嘴巴里曾经进去过蛊虫,估计就会什么兴致都没了吧…… “奴家名为伊娘,你可要记好了。”她娇软的要求,继而冲着李冉冉灿烂一笑:“带奴家去找花信吧。” 遥望前路(附入v公告) “我不能带你去找他。”李冉冉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有些无奈的开口。 伊娘软软的依过来,眯弯了双眸,“为何?不是你怂恿奴家去勾引花信的么?” 她看着柔润无骨偎在身边的女子,心底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曾经死党也是这般喜欢黏着自己,可现在……唉,沉沉嘆口气,她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小师叔在哪,不过你得自己寻去,若是让别人看到我们俩个在一起,还以为我是共谋呢!” “你难道不是么?”妖娆女子笑得一脸促狭,拉上滑落肩头的薄纱,慢条斯理拢了拢,这才道:“奴家今日便将他带回苗疆去,若他不肯……” “不肯就霸王硬上弓!”李冉冉异常积极的火上浇油,“我让我朋友给你弄点药,保证手到擒来。”邪恶的奸笑两声,此刻某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逼良为娼的妈妈桑模样。 “奴家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伊娘素手搭上她的肩,蛊惑道:“不然你也跟着奴家一同回去如何?” 这妞难道是双性恋?!李冉冉有些紧张的摆手,“不不不,我在这边还有事儿,不能走,若是以后有缘必能再见!” 她遗憾的眨眨眼,“可惜了,否则花信做奴家的男人,你做奴家的女人,岂不是很好?” 语毕李冉冉彻底石化,僵了半天只能讪笑着打哈哈:“没办法啊,下次有机会的。”囧,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崑崙山脚下,她指指半山腰处的古风建筑,“看到了么?那便是飘渺居,花信就住在最东边的一间阁楼。” 伊娘微抬起下颔,眼瞳因为兴奋闪着特殊的光彩,见状李冉冉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这个妖女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简直就是要将花信吞吃入腹一般…… “那奴家便上去了。”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袖口,顿了顿又道:“对了,你叫做什么名字?” “李冉冉,你唤我冉冉就好。”某人老老实实回答。 “冉冉,奴家记住了,你可不许忘了奴家。”伸手在对方脸上抚了一把,伊娘心满意足的旋身离去。 李冉冉望着瞬间窜至崑崙山径上的紫色身影,暗暗咂舌——又是一个高手,看来花信这次要倒大霉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妖女还真是特别,一言一行都不像是这边的女子,若是穿到现代,估计就能成为万人迷了。 她在坤虚山下来回踱步,等着那个谪仙男子。原先他要她收拾完包裹便来此处候着,眼下不知自己是耽误太久还是提早太多,过了好半晌仍不见其踪影。 闲来无事,她干脆仰高头,欣赏起夜景来,此刻天空染上墨的颜色,映得星月熠熠生辉,安详又沉默的美感,叫人看了很是舒心。 身后倏然传来脚步声,李冉冉回头便看到两个巡夜的弟子,挑着灯笼朝她走过来。略微迟疑了一下,便主动上前打招呼:“你们这么晚还没睡,真是辛苦了啊!” 两人本来正相谈甚欢,并未注意到前方有人,此时忽而听到人声不由吓了一大跳,愣了一会儿,左侧的弟子率先反应过来,沖她弯下腰,“大师姐。” 大、大师姐?李冉冉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成为秦无伤弟子的事实,受宠若惊的搓了搓手,“都是同门不用这般见外啦。” 闻言他们诧异的交换了下眼神,继而点点头,“大师姐我们还得去雾莱居那边巡查一番,先走一步。” 李冉冉点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又询问道:“可知道你们师尊在哪?” “弟子不知。” 她百无聊赖的目送二人离开,不顾形象的蹲在山脚下,玩起了画圈圈的幼稚游戏。山风混着泥土的气息温柔拂过耳际,李冉冉小心翼翼将月华摆至膝盖上,漫无边际的思绪却陡然转到后山禁地。眉心愈加紧蹙,她惴惴不安的咬着下唇,大叔究竟是去了哪里了呢…… 眼角余光忽而瞟到白衫的一角,上边还粘着一片竹叶,她自然伸出手拂去,随即又惊慌的站起身来,“师尊。” 秦无伤淡淡纠正:“师父才对。” 她抿了抿嘴,尝试着换了一声:“师父。”喊完后莫名有种窃喜,她垂下眼眸,一遍一遍细细在心里重复——师父,师父,师父…… “嗯,都收拾好了?”他不着边际掠过她空瘪瘪的布包。 第85页 李冉冉尴尬的捏了捏包裹,“呃,因为没待什么东西来,所以……” 秦无伤宽袖略动,道:“无妨,先上崑崙殿吧。” 坤虚十二界,她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便是落在第九重,此刻跟在那白衣似雪的男子身后,恍惚中居然有种落叶归根的感觉,这种冥冥之中的回到起点是否註定是宿命? 一路上满布了暗器和阵法,稍有分神便会毙命,她照着嘱咐全神贯注踩在他落下的脚印上,半点不敢疏忽。转过诡异错杂的九曲迷宫,再绕过迷人心魂的奇门幻阵,不知走了多远,那原本高不可攀的神仙殿渐渐映入眼帘…… 过分的戒备让李冉冉浑身上下都是冷汗,途径一处荆棘林,衣角一不留神便勾到了尖锐的枝条。霎那间利器从四处袭来,夹杂着刺耳的破啸声,危险迫在眼睫—— 银光闪过,传来极端清脆的连续金属碰撞声,她怔怔的看着半空中的流渊,划过妙曼弧线,最后服帖落入秦无伤手心里。于是不甘心的摸摸月华,什么时候老娘也能这么御剑威风一把啊…… 旋身看着她,秦无伤斟酌片刻,徐慢出声道:“已是第十重了,再上去怕是更多危险。” 月凉似水,衬着流渊剑身上的柔光,将他隔绝出一份出尘来,李冉冉目光胶在那张天人容颜上,半点捨不得离开,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敬,强迫自己转过视线,她心虚的瞅着脚尖忏悔——为什么会这么花痴,为什么为什么!真是太可耻了! 他嘆一口气,像是做了个决定,“明日起便先教你轻功吧,也好让你来去自如些。”说完冲着面前女子伸出手,“来。” 时光仿佛倒流回崑崙山下相遇的那夜,鼻尖传来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她心神恍惚,眼前的男子再度与那晚的他重合在一起。没有任何犹豫便将手交到他掌心,肌肤传来的些微凉意让她清醒过来,耳际传来的温热呼吸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不是梦。 私心的揪着他白袍拉近两人距离,她不想去深究这动作背后带来的意义,只觉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味异常让自己安心,即便是飞蛾扑火,也要纵身而去…… . . 面色苍白的少年斜倚在紫檀木躺椅上,墨发散开来,映着雪白狐毛软塌,更觉惑人。他紧闭着双眼,端着杯盏的手指微微颤抖,仿若极力隐忍着什么。 “主上。”随伺一旁的小厮取出暗格内的瓷瓶,倒出药丸恭敬呈上。 他抬手擦去唇畔渗出的血丝,饮一口茶,服下药后又歪回软塌上,薄唇轻启:“破军。” “属下在。” “姓邱的现在在哪?” 破军单膝跪在地上,沉声道:“在水牢里,刚用过刑。”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体内错乱翻涌的血气,“如何?他说了没有?” “他自到夜殿的那刻起,便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 “老傢伙,倔得很!”段离宵手掌倏然用力,那茶盏应声而碎,锋利的瓷片边缘陷入手心皮肤里,刺目的鲜血滴滴哒哒沿着扶手落到了地上。 见状破军有些焦虑的拧眉道:“主上,你的手……” “废不了。”他冷哼一声,忽觉喉头一甜,撇开头咳嗽了好一阵,那雪白狐裘剎那便染上了点点红梅,他歪回躺椅上,厉声道:“加刑,打到他肯说为止。” “是。” 挥手屏退众人后,他才卸下隐忍的面具,鲜血顺着捂住口的指缝不住涌出,脑中浮现出某张虚弱又倔强的面庞,那日在崑崙擂台上她也是这般血流不止……扯开嘴角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么? 房门吱呀一声又被人轻轻推开,有身影迅速窜入,掩上门后不慌不忙接近那看似无害的红衣少年。 段离宵眼睛都未睁开,低低轻笑:“祭夜的人果真消息灵通,我才刚回庄没多久你们便寻过来了。” 悄悄横握利刃在身后,黑衣人戒备的停在不远处,犹豫片刻才道:“云阳阵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气数已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噢?”他懒懒的反问,随即坐直身子,微微仰高的白玉脖颈上满是殷红血迹,“你以为小小一个阵法能奈何的了我么?” 无形中传来的胁迫感逼得黑衣人往后退一步,他定了定心神,阴狠的道:“段庄主可知刚刚服下的药实乃穿肠毒药,寻常人撑不到半刻钟,换成是你,也定活不过半个时辰!” “真了不起啊。”段离宵凉凉的拍手,口气仍是一如既往的绵软:“连我身边的人都是你们安排进来的,看来你们谷主为了杀我费了不少心啊。”顺手抽出腰间血牙,他缓缓逼近对方,“只可惜你们漏算了一步,不知道我从小便是由毒药餵大的么?”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他身形如鬼魅一般一晃而过,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反应过来时那绿箫已然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我今天实在没有兴致杀人。”他眯着一双狭长的眸子,冷眼盯着对方冷汗涔涔的模样,顿了顿又慢条斯理的开口:“只是我这人素来不喜欢在休息的时候被人打扰,所以怪就怪你运气不好。” 第86页 手指猛然插穿对方喉咙,再反手一掌震开黑衣人的身躯,他面无表情盯着地上抽搐的人,继而取过白绸擦拭沾上的血迹。 外面忽而传来骚动声,大批死士冲进屋内,齐刷刷跪下:“属下来迟,还望主上赎罪。” 段离宵不露声色走回塌边躺下,方才那一掌已耗尽他所有的内力,若是此刻再来什么人想要暗杀他,怕是再没有能力还击了…… 迅速封住体内大穴,他握紧了扶手强撑着开口:“每次都来的这般准时,看来我莫离山庄真是没白养你们。” 底下的人一声不吭的跪在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瞥一眼众人,口气随意的道:“趁着这人没断气,早些去埋了。还有……新来的那些佣僕杀了,换一批。” 众人领命而去,惟有跪在最前面的红发少年仍是一动也不动,目光紧紧凝在段离宵脸上,像是要看出些什么。 “炎臻,你也下去。” “主上,你的心脉已经受重创,自封大穴的做法只会雪上加霜。”他面容坚毅,不屈不饶的开口。 “我自有分寸,你回暗门吧。” 炎臻有些担忧的起身,“可是……” 段离宵倏然睁开眼,声色俱厉的道:“你若是有这个闲工夫担心我,不如去水牢那边关照关照那个姓邱的!” “属下知道了。”他颓然的垂下头,旋身带上门离开。 弹手熄灭烛火,待到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后,那原本强撑着的人才无力的垂下手,睁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夕相对(v文) 原来这便是崑崙殿……此刻李冉冉置身在偌大的房间内,四周空空如也,除了一张床便没有过多的摆设,老实说,见到如此平凡无奇的装饰她不免有些失望,原本印象里该是美轮美奂的神仙殿,可眼下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不过幸好外边的风景不错,她推开窗,迎面而来的夜风呢喃着拂过耳际,入眼所及的是一大片绚烂桃花林,就如同那次在沉月台外边见到的一样,妖娆旖旎,夺人心魄。 若是白天应该会更迷人些吧,有些恍惚的看着那片桃花林,她解下外袍,随意往床上一抛,内兜却有什么东西落了出来,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捡起来一看才发觉是段祸水上次给她的物品,长条状的物品,中间有细细的一圈缝。她好奇的摸摸那缝,传说中的古代版信号弹么?好高级…… 虽然不指望那妖孽会在危急关头来救她,不过这东西也是聊胜于无,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她顺手将其塞回内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窜到床榻上,耳朵紧贴墙壁细细倾听。 你这样做是不道德的!这是侵犯他人隐私!心里有个声音缓缓告诫自己,但随即被邪恶的念头压下去——真的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一想到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道墙,她便有些浮想联翩,连嘴角都不自觉扬起幸福的弧度。 此刻某人全然呈壁虎状贴在墙上,房门未插闩已被风吹的大敞,她歪头听了片刻,隔壁仍是一片沉寂,于是无奈的耸耸肩,心想他或许是睡着了。 正要转身去关门,门边却赫然出现圆球状生物,李冉冉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白色毛绒物。 圆滚滚的肚皮,胖嘟嘟的四肢,再加上眯眯眼和耸拉着的脑袋,这个未知生物的长相显然很讨女生喜欢,而眼下这个q版动物正晃着爪子不停朝她挥爪。 噗!好可爱!李冉冉心痒难耐,扑上去就像蹂躏,孰料那类似熊的动物一掌把她拍到了地上,还踏出爪子按在她背上。 她被拍的差点吐血,头晕目眩想要爬起来,可那只熊掌却不肯挪开,固执的在她背上探来探去,像在试探软硬程度一般。 就在李冉冉以为自己会被一只熊拍死的时候,某道空灵的声音适时解救了她—— “白泽,不许顽皮。” 那白色圆球像是听懂了人话,立马甩开奄奄一息的某人,欢快的撒开小短腿奔至清冷男人身边,在他白袍上撒娇的蹭蹭。 “瞧你那熊样。”李冉冉充分发挥小人心态,一逃出熊掌便立刻用嘴上功夫还以颜色。 语毕白泽便示威性的沖她低吼两声,秦无伤安抚的拍拍它的头,侧过头对着愤愤然的某人道:“它听得懂,所以不要激怒它。” 李冉冉抖了一下,现代人的意识让她脑筋瞬间短路,居然能够听得懂人话,这是什么动物?貌似灵长类也没有那么高的智商吧…… 眼光掠过她零落的衣襟,秦无伤淡淡撇开视线,“很晚了,你先歇息吧。” 她尴尬的揪紧领口,虽说在现在的时候比这暴露的衣服多的去了,可此刻在他目光下,竟然觉得异常困窘起来。 讪讪然关上门,李某人习惯性的大字型将自己抛上床,才刚粘到床板就杀猪一样叫起来,尖叫逸出口,她慌乱捂嘴滚下床,一把掀开那薄薄的被褥。 不是棕榈床不是弹簧床更不是席梦思,大块剔透白玉泛着寒气,就这样毫无徵兆的出现在她眼前,李冉冉呆滞的伸出手指戳了戳,触手的凉意让她陡然清醒过来。 第87页 哭笑不得的望着那张寒冰床,她无力的摇摇头,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吧,这床叫她怎么睡?自己又不是内力高强的武林高手,这么躺上一宿明日非得要发高烧不可。 认命抱过被褥铺到地上,她和衣而卧,外头星光闪烁,映入眼帘。崑崙殿的第一夜,她便伴着冷硬的地面和无限的迷茫沉沉睡过去。 . 脸上传来痒痒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轻一下重一下的拍着她的脸。不耐的挥去那干扰物,李冉冉咕哝了两句,翻过身继续睡。 “啪!”背上传来火辣感觉,某人忽遭外力直接滚了好几圈撞到床脚,气急败坏的坐起身来,她顾不得形象破口大骂:“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坏了老娘的美容觉!想死是不是!” 白泽蹲在地上,两只爪子捧着脑袋,从李冉冉这个角度望过去,简直就一巨大的白色绒球,她被这无敌可爱的模样瞬间萌到,全然忘了昨日的下场,迅速靠近它打招呼:“白泽么?以后我叫你大白好不好?” 它原地转了两圈,屁股朝着窗外一撅,李冉冉心情大好的抚掌狂笑,太逗了,怎么会有这么囧的动物…… 余光瞥到窗口,白衫男子背对她而立,晨光沐浴在他身上,不若平时的高不可攀,反而多出几分温暖来。她有些不适应的眯缝着眼,后知后觉意识到此刻身处的位置是崑崙殿,这才火急火燎的爬起来,三两下束起头发披上外袍朝外走。 白泽飞速越过她提早一步贴到秦无伤身边,努力瞪大眯眯眼挑衅的盯着她。李冉冉鼻子里出气,幼稚,老娘还没沦落到要和一只熊争宠的地步! “起来了么?”秦无伤旋身面对她,墨发倾泄,仍是教人惊艷的面庞。 她小心眼的瞪一眼白泽,继而点点头:“嗯。” “今日先扎马步,两脚同肩宽,身直头正,虚灵顶劲……”他淡淡说明。 李冉冉迟疑的开口:“师父,呃,不是说先教轻功么?” 面无表情的睨她一眼,秦无伤不发一语的伫立原地。她立马低下头去,小声道歉:“徒儿知错,徒儿不该多嘴,一切听从师父教导。” 纠正好她的姿势,他美目微动,“为师还得下山处理事务,你好好练习,我让白泽陪着你。” “噢。”她乖乖点头,望着他离去的翩然身影,忽而出声问道:“师父,马步要扎多久啊?” 秦无伤头也不回的离开,远远抛下一句话:“待我回来才准你休息。” . 五月的太阳已然有些毒辣,尤其此时临近正午时分,肆无忌惮的洒落在李冉冉身上,她微微低下头看一眼粘乎乎贴在身上的衣衫,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为什么自己要在在这个没有防晒霜隔离露的时代里遭受阳光的荼毒,浑身腰酸背痛先不去说,单是那好不容易养白的肌肤晒黑就足够她痛上一整年了。 视线移到某只惬意的动物身上,此刻它正懒洋洋的瘫在地上,两只爪子配合的向两旁摊开,眼睛舒服的眯成了一条线,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她侦查了半天敌情,终于决定铤而走险,侧过身子正对着白泽,保持着马步姿势往后挪了一步,虽说这个样子移动真的很不雅观,但目前对于某人来说不想被暴晒的愿望显然已经超过了形象问题。于是一步又一步,胜利在望,她几乎是眼含热泪的看着那棵不远处的参天古树。 恼怒的低吼声倏然响起,李冉冉还没反应过来,瞬间就被拍飞到树上,胸腔隐隐震动,她头晕目眩的抱着树干,好一会儿才恢复神志。 一片沉静…… 许久以后,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响起:“老娘和你拼了——” 秦无伤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一人一熊形成对峙,身形圆胖的那个不时伸出爪子推开那不依不饶的女子,后者铁青着脸异常恼怒的扑上来,狠命想要将其压倒在地上。 见状他也不出声阻止,静静伫立在原地,淡然注视着那两只亢奋状态的生物。李冉冉冒着被拍飞的危险猫腰从白泽举起的爪子下窜走,正想回身乘其不备,却在余光扫到一旁白衣墨发的男子。 气氛陡然凝固,她忐忑不安的垂下头,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当然某熊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捧着爪子挠来挠去,一副别扭模样。 丢人啊!这种场景都被他看到了,李冉冉想死的心都有了,无法置信自己竟无聊到和一只熊去计较,甚至还和熊打架……囧……偷偷抬眼,却不料那平日清高的男子脸上蒙上了些许寒意,她心里一凉,自发跪了下来,“请师父责罚。” 秦无伤宽袖轻拂,眼光凝在远方,竟看也不看她。李冉冉一声不吭的咬着下唇,手侷促的放在膝上,恨恨掐着自己,满脑子都是后悔。 “跪着作甚?”仍是淡然语调,听不出丝毫情绪。 她慌乱的抬头,“徒儿不该同白泽打闹,不该任意妄为。” “还有呢?” “还有……不该偷懒。”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然轻若蚊鸣。 “有错便要罚,跪至晚膳时分。”说罢旋身走入屋内,白泽晃晃脑袋,冲着李冉冉挥一挥爪子,继而屁颠屁颠的跟着秦无伤进了屋。 第88页 她无语的仰高下巴作望天状,貌似自己拜入崑崙的这些时日里最常做的事情便是下跪了,苍天啊——百感交集的敞开双臂怀抱天空,李冉冉陷入无穷无尽的yy中,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某肥皂剧里的苦情女主角,受人欺凌,处处踢到铁板,还要被迫毫无尊严的生活着…… 这个时候若是来场滂沱大雨,估计会很应景。李冉冉自娱自乐的想着,孰料不到片刻天际雷声阵阵,乌云沉甸甸的压过来,她只来得及眨一下眼睛,那雨势便锐不可挡的倾泄下来,毫不留情的淋了她一身。 好的不灵坏的灵,太欺负人了!她无力捶地,恨不能声泪俱下的控诉老天对自己的不公。豆大雨珠砸在脑门上,继而渗入衣襟。她不由自主哆嗦了下,方才出过一身大汗,此刻雨水带来的凉意竟让她感到有些瑟缩。 无奈的望着那道紧闭的门,与那男子相处的时间极少,但她大致也估摸出其三分性格,分明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呵——李冉冉颓然的闭上眼,就不要指望他会心软让她回房了。 大雨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到她浑身冰冷,嘴唇青紫才结束。无助的抱紧自己,她苦笑着摇摇头,这坤虚山的日夜温差真不是盖的,明明是五月天,她却仿若置身冰窖一般寒冷难耐…… 突发状况 居然没发烧?! 她有些诧异的从临时地铺上爬起来,本以为昨天淋了那么久的雨今日即便不生病也会身体不适,可眼下的情况貌似不是这样,看来这坤虚山果真是仙境,连带着住上边的人都跟着一起沾光…… 木门被拍的咚咚响,震得上边木屑洋洋洒洒掉落下来,她烦躁的堵住耳朵,来回在屋里绕圈圈,经过昨日血的教训,她已决定从此和那只熊势不两立,所以眼下最好也不要指望她会去给那只肉球开门。 声音陡然变大,那扇单薄的门开始遭到前所未有的冲击,李冉冉挑起眉毛,还敢撞门?小样,看老娘整不死你……坏心眼的走至门边,她算好时间,待那身躯再撞过来的时候一把拉开门闩—— 迎面扑过来白色圆球状生物,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垫在了某熊的身下,不是有一句老话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么?用来形容目前某人的处境显然是再合适不过。 李冉冉被压得脸色青紫,狼狈的拍着地,大吼:“快走开啊!老娘要吐血了!”白泽慢悠悠从她身上滚下去,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挥了挥。 她狐疑的盯着那只肉嘟嘟的熊掌,是要扶她起来的意思么,这傢伙转性了?视线往上挪,便看到某熊歪着头,正努力睁大眯眯眼摆出真诚的表情。 好吧,相信你了……李冉冉安心的将手放上去,孰料身子还未完全站稳对方却陡然收回了力道,于是她再度不幸的与大地做亲密接触,幸好趴倒的时候正对着床褥,否则必定逃不过血光之灾…… 猛然转过头便看到白泽抱着头扭来扭去,滑稽的动作透出满满的幸灾乐祸,李冉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大步撇开它,再呆下去她怕自己会再度和这只熊打起来…… 刚出门就碰上秦无伤从另一边的屋子走出来,面容淡漠,一如既往的飘逸出尘,只是其身上那袭不熟悉的黑袍让她有些意外,玄衣银襟,极简介的款式,却因穿衣人的出色加分不少。 有些惊艷的眯起眸子,李冉冉再度膜拜——果然人长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享受的望着那谪仙一般的男子,她不自觉的微笑,原来在清晨欣赏美男连心情都会变好。 “师父。” “嗯。”他微微颔首,脸上隐约有一些笑意,浅浅漾开来,映得周围事物骤然失色。 好大的杀伤力,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笑倾城么?她仓惶的收回视线,却感到身后有一些不寻常的动静。猛然回头就看到白泽挤眉弄眼的在自己身后蹦来蹦去,她顿时气结,熊样!为博美人一笑,竟然出此下策!老娘可不愿意做你的小丑! 愤愤然的往前迈了两步,那白色肉球也亦步亦趋的跟上来,她毫不留情的在它额上戳了一记,随即低声威胁:“再敢张牙舞爪,小心把你炖了做一桌全熊宴!” 白泽从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十分小人的奔过去蹭着秦无伤的袍子。李冉冉鼻子里出去,真像电视剧里的小三角色,只会装可怜,有种就把方才在她房里撒泼打滚的模样现出来啊! 秦无伤长指在它毛发里温柔穿梭,白泽舒服的捧着爪子,不时向着对面的女子哼两声示威。后者已然无语,暗地里翻个白眼选择彻底无视。 “你随我一同去断念殿。”他收回笑意,衣袖轻拂,那白熊便服帖的趴在地上。 李冉冉踟躇道:“那我怎么下坤虚山呢?”总不能每次都麻烦师父大人抱来抱去吧。 “让白泽驮你下去。” 闻言一人一熊都呆住,片刻某人华丽丽的兴奋了,“师父的意思是说我要骑着它下去?” 白泽夸张的在地上打滚,扭动着胖嘟嘟的身躯表示抗议,秦无伤拍拍它的头,在其耳边轻声低语,好一会儿它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李冉冉身前伏下。 小样儿,你也会有今天!她捲起袖子,恨不能呸呸吐两口唾沫。撩开衣摆跨上去,那只熊仍处在别扭状态,抖抖身子直想把身上的人甩下来。 第89页 李冉冉小人得志的揪住它的耳朵,凑过去细细呢喃:“大白啊,所以说做熊千万不能太嚣张,太嚣张就是被人骑的下场,啊哈哈哈哈……” 长长的笑声很快变成了惊恐的尖叫,白泽不甘受辱,疯狂的驮着某人在山林间穿梭。秦无伤无奈的摇摇头,继而身形一闪,紧随其后。 . 拖着发软的双腿走在山径上,她胸口内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刚刚一路从坤虚十二重冲下来,白泽左突右闪,无疑比坐云霄飞车还恐怖……用力闭了闭眼睛稳住心神,她扶着门框立在殿堂外边,等待秦无伤的到来。 “还愣着做什么?”清冷声音传来,她抬眼便看到黑袍男子正立堂中,不免有些讶异,白泽的速度应该算是相当快了,他居然比自己还要快,超人么? 此刻临近堂训,两旁早已跪满了崑崙弟子,见到李冉冉进来,均是低头齐刷刷喊道:“大师姐早!”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她受宠若惊的摆手,一不留神便用上了阅兵式的那套:“同志们早,同志们辛苦了。” 底下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窃窃私语,古怪的看着她。李冉冉自感失言,刚要弥补便看到人群中有人狠狠瞪着自己,面庞冷艷,绝丽无双,不是陆青依又是谁? 接触到那杀人的眼光后,她顿觉荒唐,难不成这陆大小姐还真把她当成情敌了,苍天啊,她可对花信无半分好感。本想视而不见,孰料那女子的视线实在太过强烈,李冉冉瞬间就来气,手指一点:“那边那个谁,叫陆青依是吧,好好跪着,不要眼睛斜来斜去,成何体统!”说罢信步走至秦无伤身边,一副我有老虎撑腰我怕谁的模样。 见状秦无伤淡淡蹙眉,却也未说什么,取过一旁卷宗递给她。李冉冉小心接过,缓缓卷开来,但见上边是竖排的繁体小篆,估摸着约有上万字。 “念吧。” 她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原来上次堂训的时候无彦念的便是这个,现在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要交给她了么?费力的辨认上边的字体,越看眉头越打结,这繁体字实在看不惯,里头貌似还夹杂了不少看不懂的字体,而且排版又是纵向的,这让她怎么读? 求救的看向身侧男子,对方却仍是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李冉冉苦笑了下,拿近卷宗,硬着头皮开口:“凡我崑崙弟子,必以惩恶除奸为己任,不可懈怠乖戾,不可疏忽礼教,不可……”洋洋洒洒数万字,全是类似她念小学时十不规范之类的戒条,她结结巴巴的读下来,凡有生僻字一律跳过,于是这篇祖训在她口中不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为什么你念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忽而有人倏然出声打断。 李冉冉抬头,便看到某张风情万种的桃花脸,粉衣男子斜倚门边,气定神闲的模样与殿内肃穆氛围格格不入。 她张大嘴,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伊娘居然没把这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带走?太叫人失望了…… 花信眼神闪过一丝光亮,继而皮笑肉不笑的斜睨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我继续念了。”她立马垂头做鸵鸟状,不敢再与他对视。 接下来又是一段难熬的时间,伴随着某人磕磕绊绊的朗读声,整个断念殿都笼罩着诡异的气氛。一直到她口干舌燥的念完全文,众人散去后,才有人打破僵局:“师兄,不介意把你徒弟借我说会儿话吧?” 秦无伤目光落在李冉冉惊慌失措的脸上,斟酌一番后,才徐慢吐出叫某人心凉的话:“与你小师叔谈完后,便去崑崙殿扎马步。” 她绝望的凝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心里惴惴不安,方才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万一让花信听出端倪可怎么办才好…… “你倒说说,‘你怎么还在这’这句话是何意?” 果然!李冉冉紧张的绞着衣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少给我装傻!”花信冷哼一声,继而危险的拉长音:“或者你认识——” “谁?我不认识!”她心惊肉跳的回应,殊不知这般欲盖弥彰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既然不认识又何必这么着急否认呢?”步步逼近,语调阴寒。 李冉冉退无可退,可怜巴巴的缩在墙角,一时嘴贱,又无厘头冒出狗血台词:“你不要过来啊,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喊人?”花信愣住,正欲开口之际却忽而身子向前扑去,李某人大惊失色,不用这么配合的扮演色狼吧? 她拍着胸口躲过那扑上来的人,片刻又觉不对劲,花信竟仿佛没察觉一般直直向墙上撞去,此刻再去拦已太迟,李冉冉挣扎着捂上眼,不忍见到那惨痛的一幕。 “哎呀,差点要撞上了,真是心疼死奴家了。”轻柔的女声传来,犹如蜜糖一般甜腻软哝。 她挪开手便看到身穿崑崙黑袍的女子抱着花信靠在墙边,“你……” “冉冉不记得奴家了么?”縴手轻扬,除去人皮面具,现出一张千娇百媚的女性脸庞。 李冉冉吐血,人人都会易容术,这是什么社会啊!心虚的窜到殿堂边关上门,她指指昏迷状态的花信,小声道:“他怎么了?” 第90页 伊娘咯咯笑着,空出一只手抚过花信的脸颊,“不过是中了奴家的睡蛊,三个时辰就会醒来。” 闻言她长吁一口气,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气急败坏道:“你不是昨天就该把他带回苗疆么?怎么拖了这么久?” “奴家昨夜去了飘渺居没寻到花郎,不知道这负心人去哪花天酒地了。”伊娘无辜的眨眼,口气里满是幽怨。 李冉冉倒抽一口冷气,花郎?好囧的称呼……心慌的挥了挥手,她压低声音:“快把小师叔带走,从此你们可以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快快!” “可是这样奴家不是看不到你了么?”妖娆女子笑得一脸妩媚。 李冉冉赶紧打发她:“我可以去苗疆找你啊!是不是?快些走吧……早走早超生……”再不走等花信醒过来就没机会了!到时候自己否认和伊娘认识的谎言都要被戳穿了…… “也好,那奴家便先走了。”临走附送一个媚眼。 “等等!走侧门!”李冉冉指着角落,坚定的开口。 “嗯。” 门外忽而传来动静,紧接着大门被人硬生生撞开,冷到骨子里的女声在耳畔响起:“你在做什么!”声音饱含怒气,凛冽至极。 电光石火间,一切都变了……李冉冉尴尬的看了眼怀里的花信,四处张望一下却不见了伊娘人影,于是只好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峰回路转 怀里抱着美男,身前站着表情狰狞的冰山美女,这……真是一副不怎么和谐的对峙画面啊…… 小心的将花信放到地上,她故意无视迎面而来的杀人眼光,背着双手抬头作望天状。 “你把他怎么样了!”陆青依疾步走至花信身侧,探了探他的鼻息,继而又恶狠狠问道:“说啊!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说了不知道了!”李冉冉忽然就来气,这女人无论何时都那么嚣张,太不可爱了! 陆青依也不再同她废话,抽出苍穹剑,怒目而视,“不说我就杀了你!” “你还想大刑伺候不成?”李某人成功的被激怒,瞬间就摒除去性格里的狗腿成分,干脆伸长脖子凑到长剑面前,“来啊,朝着这儿刺,动脉大血管就在这,保证一剑毙命!” 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嘴硬,陆青依反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僵了好一阵子才冷冷回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她正要回嘴,脑门却被异物弹了一记,抬眼却发觉房樑上附着一个人,那人沖她眨眨眼,眼神里满是狡黠,于是李冉冉立刻心领神会的闭上嘴,不再妄逞口舌之快。 “怎么?现在又怕死了?”陆青依趾高气昂的抖了抖长剑,语气里满是鄙夷。 李冉冉微笑不语,幸灾乐祸的看着花蛇盘旋而下,继而凉凉缠上陆青依的脖颈。听着耳畔响起的尖叫,她不慌不忙的走至门边,扭头望了一眼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某人,继而慢条斯理的步出断念殿,甚至还不忘带上门。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里边应该相当激烈吧?她耸耸肩,让那陆大小姐早点搞清楚情敌对象也好,省得自己三不五时就要遭受莫名敌意。 途径后殿却依稀听到里头传来谈话声,迟疑了一下,她终是抵不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悄悄附耳过去—— “掌门师弟,后山的事……” “能破云阳阵的人屈指可数,近来江湖传闻段离宵身受重伤,想必最有可能的人就是他了。” “不知掌门师弟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邱络绎是崑崙的罪人,眼下被人劫走,我必要将其追回。” 后面的对话她无心再听下去,匆匆忙忙走到坤虚山脚。抚平慌乱心跳,她习惯性的蹲下思考问题—— 原来大叔竟是被段祸水劫走了,那屋子里触目惊心的血迹难不成是那傢伙留下的?不安的揪着手指,李冉冉俨然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听刚刚的对话师父必然是要去一趟莫离山庄了,自己到底要不要去通风报信一下…… “我是奸细啊——”低声嘆了一口气,她倏然站起身,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果断抽出嵌在衣带里的长条物,绕到古树下拉开,里面掉出一张白色纸条。 “锦绣楼。”李冉冉反反覆覆看了好几遍,上边仍是只有三个字,她困惑的皱起眉头,什么意思?还以为这是个类似信号弹的装置,怎么只有一张纸条? 恰好身边走过两个崑崙弟子,她挥手拦下来,“你们两个等一下。” “大师姐。”两人恭敬弯下腰。 “嗯。”李冉冉顿了顿,试探性的开口:“那个……锦绣楼在哪里?” 闻言那两个弟子愣住,面面相觑好半天,其中一个尴尬的清咳一声,“回禀大师姐,锦绣楼是……” “什么?你说大声点啊!”她只看到对方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压根就没听到后面的内容。 “是钱湖城最大的……妓院。”语毕说话的人已然面红耳赤。 妓院?!李冉冉华丽丽的囧了,段祸水给她一个妓院的地址到底是何意,拽紧手中那张纸条,她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这钱湖城又在哪?” 第91页 那弟子无不诧异的道:“崑崙就在钱湖城外啊。” 她微微颔首,转身正要离开,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义正严词的警告道:“方才问你们的事情不许声张出去,否则——” 两人忙不迭点头,纷纷保证守口如瓶。 李冉冉满意的笑笑,随即旋身离去。 正午的阳光极为刺眼,明晃晃花了她的眼,她脑门上却满是冷汗,与这闷热的天气格格不入。斟酌一番后,她仍是决定铤而走险,去那传说中的妓院一趟,至少要搞清楚段祸水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下山的路畅通无阻,一直到红色大门映入眼帘她才无奈的停下脚步,守门的弟子见有人来,均是一愣,平日里崑崙门禁极严,大部分人都不被允许私自下山,此刻突然看见李冉冉,便尽责问道:“大师姐是要出远门么?” “呃……不是,出去办些事情。”她弱弱的回道。 “有师尊或者师叔们的令牌么?” 李冉冉心里一紧,暗暗叫遭,急中生智,板起面孔道:“放肆!”见两人被她唬住,又努力摆出大师姐风范,“我去哪儿难道还要向你们报备么?” “可是……这样我们很为难啊。”左侧的弟子面上有些犹豫。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得道:“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替掌门去城外跑腿,这是高度机密,所以……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 “不明白。”两人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回答。 李冉冉吐血,“反正就是我师父派我下山的,若是有人问起来,你们这么说就是了。”某人睁着眼说瞎话,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 说罢顾不得两人反映,气势汹汹的往外走,待出了门以后才一熘烟的小跑,头也不回的急剧加快速度。话又说回来,大太阳底下跑步实在是一件不怎么明智的事情,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犹如老牛拉破车一般费劲。 一连走出好几里路才寻到人迹,她叉着腰站在青石桥上,桥的对面是热闹的街道,两旁各式商贩一字排开,叫卖声此起彼伏。 总算到了……李冉冉口干舌燥,厚脸皮的去凉茶铺讨了一口水,那凉茶铺的老闆是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见其脸色绯红面头大汗,便好心招呼道:“天热,姑娘坐下来吧,免得染上暑气。” 她咕咚咕咚灌下一大碗茶,无故怀念起现代的可乐,那种碳酸汽水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是淌到胃里又打出嗝的感觉实在太好…… 用衣袖拭干嘴角,她踟躇片刻,硬着头皮问道:“请问大叔,那个……锦绣楼在哪?” 闻言中年男子睁大了眼惊讶的盯着她,“那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儿该去的地方啊!” “我知道我知道。”李冉冉羞愧的垂首,挣扎着辩解:“只是……我哥哥在那里做护院,我想去唤他回家一趟,家里有点儿事。” “这样啊。”他客气的接过对方手中的茶碗,再度淋上满满的一碗递回去,“就在街角,最豪华最气派的那栋楼就是了。” 她不好意思的摆手,“大叔我够了,谢谢大叔,我先去找我哥了!” 转过街角,便是与周围朴素民房全然不同的一栋建筑,高挑八角房檐,雕花砌筑,紫金匾额上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锦绣楼。 李冉冉越看越熟悉,潜意识自己好像来过这儿……放慢了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又缓缓凑近几步,反覆几次后,她迟钝的记忆力才顿悟过来——这、这不是段祸水上次将她带来的地方么!上次夜色朦胧并未看清楚,此刻细细端详完全就是同一个地方啊! 她的思绪再度陷入死角,为何那用来联繫段祸水的木条里会写着锦绣楼的地址,难不成这就是用来交接的地方? 鼓起勇气在那朱漆大门上敲了敲,却无人回应。李冉冉抹一把额头上的汗,不屈不挠的继续制造噪音,就在她以为里头没人之际,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一张浓妆艷抹的女人脸探出来,半阖着双眼,语调里困意倦倦,“这位爷,我们这儿白天不做生意。” 这就是老鸨么?李冉冉嘿嘿讪笑着:“我不是来寻欢的,我来找人。” “找人?”女子的眼睛陡然睁圆,片刻又透出鄙夷来,“要找人也是晚上吧,姑娘你的相好可不会在大白天就上咱们这儿来。” “你是这儿的老闆么?”她闲闲地问道。 “是啊,想砸场子?”老鸨眼中精光乍现,轻轻拍手,那门后便走出两个彪形大汉来。 面色似土,毫无一丝生气,李冉冉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两个护院,这分明是莫离山庄的死士,会出现在锦绣楼的含义不言而喻了吧? 于是她忽而就笑开来,“不!你们的幕后老闆另有其人。” 白衣少年翩然从众人身后出现,“小姐,进来说吧。” 李冉冉泪眼汪汪的看着那张熟悉的温雅笑容,冲上去一个熊抱,“破军我很想你!” 众人见状全部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关上大门。她心情颇好的看着脸色薄红的少年,信步跟随其身后入了大厅。 第92页 落座于红木圆桌旁,品着香茗,她慌乱的心总算沉寂下来。破军体贴的递上湿巾,“小姐寻到这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李冉冉嘆口气,“是啊,你们庄主在这么?我有话要同他说。” 破军脸上闪过迟疑,“在……但是……” “他受伤了?”小心翼翼的问道。 “唉,我带你去见他。”破军避而不答,起身示意她跟上去。 厚重的玄色帷幕隔绝了室外的晴光,里头一片昏暗,金色香炉里檀香裊裊升起,与若有似无的甜香混在一起,形成旖旎又暧昧的味道。 破军躬身退出。她忐忑不安的站在门边,远远看着软塌上的少年,肤色苍白如纸,手指无力垂在身侧,不时平时的妖孽惑人,却反倒有种柔弱的感觉…… 这傢伙居然也有这么无害的时候么?李冉冉徐慢走近,正要出声之际,温软声音便打断了她:“你来做什么?” 那双黑玄玉一般的墨眸凝着她,淡淡透出质问来。李冉冉咬着下唇,支吾道:“你……受伤了?” “这是在关心我么?”他再度合上眼睛,唇角扯开浅浅讥讽弧度。 她没好气的回道:“来看看你死了没!以免我拿不到离人散的毒!” 话音未落,腿弯就传来剧痛,李冉冉踉跄了一下,身形不稳半倚到段离宵身上,气愤的嚷嚷:“你又做什么!” “我真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他的手指愈加冰凉,一下一下滑过她的颈侧,带来丝丝颤慄感。 “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她决定不和病人计较,“秦无伤要来寻你了,你最好小心点。” 段离宵倏然收回手,嗤笑道:“那又如何?现在筹码都自动送上门了不是么?” 筹码?李冉冉僵硬了一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他意有所指的开口:“是时候试探一下你这个嫡传弟子的重要性了。” 醉酒事件 莫离山庄,久违了。 她偷偷和大门旁边的陈总管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笑得合不拢嘴,眼里满是慈祥。待到段祸水同隐卫们去了夜殿后,她才迫不及待的快步上前,“陈叔!” “可终于回来了!”他忙不迭的招呼身后的人,“快出来快出来,少夫人回来了!” 李冉冉哭笑不得的听着这个称谓,自从之前扯下自己是段离宵未婚妻的漫天大谎后,这庄里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将她当成了女主人,实在是让她汗颜不已。说来也是要怪那妖孽,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承认也不否认,直接导致了自己目前这个尴尬的身份…… “小姐。”两个黑衣少年腼腆的笑着,白净面庞上满是欣喜。 “青菜萝蔔,好久不见。”她忽而心里就变得温暖,重遇故人的感觉实在太好,更何况这些都是在她沮丧困难时悉心伴在左右的好心人…… 陈叔抹一把辛酸泪,“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少夫人你了。” “啊?”李冉冉眨眨眼,纳闷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主上说你被恶人劫走,怕是遭遇不测了,直到方才派人飞鸽传书回来说寻到了你,我们这才等候在此。”他哽咽着说话,好不悲凉。 李冉冉暗地里翻个白眼,段祸水好卑劣的撒谎技术,这帮人居然会相信,果真是很傻很天真啊……大力拍了一下陈叔的后背,她笑嘻嘻的道:“不要难过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青菜红着眼眶凑过来,“小姐的房间还和以前一样,路上舟车劳顿,一定辛苦了,先去歇息吧。” “我不累,真的。”李冉冉真诚的摆手,“晚上叫上大伙儿一起吃饭,我们八卦门也有好久没聚了吧?” “好。”陈叔激动的直点头,“我叫厨房好好准备一下,少夫人先回房小憩一会儿,晚些时候我找人去唤你。” 她被这齣相聚戏码搞得鼻头酸酸的,好不容易平缓下起伏的心情,微笑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不醉不归。” “一定!” 千辛万苦说服了青菜萝蔔自行回房,她脚跟一转,又向着夜殿而去。时间紧迫,她要尽快找到刀疤大叔,若是可能,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救出他,这样一来既能避免师父和段祸水的交锋,又能让大叔从此避免被囚在崑崙的困窘处境。 穿过黑暗无边的过道,听着耳边异常悽厉的惨叫声,李冉冉心惊胆颤的握紧拳头,这暗门无论来多少次还是这般骇人。放慢脚步细心留意石壁上的火把,她隐约记得刑堂便是在这墙壁的另一面,只是时间隔得太久,有些摸不到线索了…… “你在这做什么?”冷不防有沙哑男音响起,在这寂静的空间里不断回荡。 李冉冉反射性的回头,便看到那红发白衣的男子,抿着鲜红的唇瓣,冷冷注视着自己。她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随即迅速换上热情的语调,“啊哈哈,原来是你啊,其实我特意来这儿寻你的。” 炎臻视线凝在搭在左臂上的那只縴手,眉宇之间一点一点溢出怒气,“不想死就给我拿开。” 第93页 李冉冉嗖的一声缩回手,嘿嘿讪笑着。对方却依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追问道:“说!你到暗门来什么目的!” “没什么没什么。”她困难的咽了口唾沫,灵机一动又故作轻快的道:“我是想来问问你,愿不愿意晚上同白殿的人一起吃个饭?” “滚!”他不耐烦的拂袖。 闻言某人嘴贱的又想骂回去,理智与情感斗争了半天,那句用来回敬的脏话卡在喉咙口终是不甘的咽了下去。悻悻在花园里绕了半天,她越想越气,这混帐小子凭什么这么拽,老娘是杀了他全家还是抢夺了他所有家当,每次看见她都一副嫌恶的模样,到底是谁给他的资格来羞辱老娘? 无奈技不如人啊——她仰天长嘆,回到房内,环视四周,那摆设那布置仍是她最后那晚留下的印象,旧地重游,心情却早已大不同。李冉冉伸指抚过檀木梳妆檯,上面纤尘不染,看得出来常常有人过来打扫……欣慰的笑笑,她第一次体会到被人记挂的感觉,这般恍然隔世,温暖如斯…… . “来!我先敬少夫人一杯!这次少夫人能够平安归来,实在是老天保佑啊!”陈叔一口喝干瓷杯里的酒,脸色潮红,眼里饱含热泪。 李冉冉头疼的扶着额,她怎么会忘了这帮人的酒量都是烂到极品的那种,自己居然还不怕死的叫上他们来喝酒,实在是自寻死路…… “少夫人为何不喝?看不起我老头子是不是?”陈叔显然是喝高了,一脚跨在圆凳上嚷嚷着,平日里温吞的模样早已不复见。 “我喝我喝!”她忙不迭的仰头灌下,辛辣的凉液瞬间灌入喉咙口,呛得她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好酒量!”众人齐声叫好。 “我、我也祝小姐从此一帆风顺,生活和睦……”青菜歪歪扭扭的站起来,一不留神撞到了身侧的萝蔔,两人嘻嘻哈哈抱在一起倒了下去,随即没了动静…… “没事吧?”李冉冉彻底无语,紧张的上前正要查看,却被突然凑上来的西华吓了一跳,这个身高才及她腰间的小男孩憨憨的笑着;“姐姐,抱抱!” 这帮人没救了,连小孩子都喝酒……她弯下腰抱起西华放到一旁凳上,后者立刻趴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接着喝啊!换个大点的碗来!”身材圆胖的厨子豪气沖天的挥手,这个提议立马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原先精緻的小瓷杯也换成了金边白瓷碗。 那坛陈年佳酿因为倒酒人的手颤大部分洒落到桌面上,李冉冉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接过酒罈子认命的倒酒。 酒过三巡,大部分人都已趴下。惟有少数人仍然奋战在第一线,亢奋的同李冉冉拼酒,后者则苦哈哈的抿着嘴,趁着他人不注意之时悄悄将空碗替换。 凭心而论,李某人的酒量算是不错,可在她这二十二年的生活里,始终怀着小心谨慎的态度面对每一场饭局,不为别的,纯粹是因为她不敢喝醉…… 曾有不幸目睹某人酒醉后场景的人如是说——那一晚我怀疑自己遇到了月圆之夜就能化身为狼人的珍奇品种。更有人痛心疾首的摇头,嘴里念念有词的低喃——禽兽,禽兽啊! 以上皆出自其亲密闺蜜之口,真实度百分之百,虽说她在那唯一大醉那次的隔日醒来后全然不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死党身上七零八落的衣物和楚楚可怜的神情无情的控诉了她的暴行,从此以后她便不敢再随意饮酒,若是碰上同性女子也罢,若是异性,擦出点什么火花来,岂不是亏大了? 瓷碗落至地上的清脆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李冉冉眼疾手快的扶住陈叔,避免其倒在锋利的碎片上,小声劝道:“陈叔,今日就散了吧?” “还没尽兴呢!你们说是不是?”他摇头晃脑的甩着酒罈子,含糊不清的吆喝道。 “是!喝喝喝!”酒意朦胧的嗓音此起彼落。 李冉冉暗地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和这帮酒品差的人喝了!真是自找罪受……好声好气的陪着笑脸:“那再喝一碗好么?喝完我们就都回房歇着吧?” 一只手指伸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行!” “对,不行!”有人附和道。 他咧开嘴指指桌上的瓷碗,“至少要五碗!” “对,五碗!” 李冉冉原本不想理会这荒谬的要求,可袖子被这帮醉鬼拽的死死的,抽身不得,她斟酌了好一会儿,估摸着自己的酒量能够应付的了,于是捏着鼻子一鼓作气灌下去,喝至最后一碗时阵阵头晕袭上来,她强忍住胃里翻涌的酸液捂住口,匆匆忙忙逃离现场…… . “把消息传出去,就说崑崙的嫡传大弟子在我们莫离山庄。”绵软的嗓音隐隐透着虚弱。 “可是若那秦无伤寻过来,岂不是对我们很不利?”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身下狐裘,“无妨,他为了邱络绎早晚都会找上门来,现在有个筹码在也好谈条件。” “主上的意思是说要拿李冉冉换姓邱的?”炎臻迟疑了一下,继而开口:“傍晚我见她在暗门刑堂外徘徊,属下以为她是别有心机。” 第94页 “嗯。”段离宵轻轻阖上眼,微微扯了下嘴角,“那贪生怕死的丫头玩不出什么花样,随她去。” “若那秦无伤不肯答应我们开出的条件呢?到时她没了利用价值,我们是不是……”炎臻诡异的笑,干净利落的抬手做了个暗杀的手势。 “我还指望着她去偷心法,无需操之过急。咳咳……”他弯下腰,墨发滑落,掩去苍白面容。 “属下知道了,只是主上你的身体……” 段离宵费力的抬起手,示意无需多言,扭头靠回软塌上。炎臻垂下眸,忧心忡忡的告辞离去,走至门边,却与外头闯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来人一身酒气,毫不雅观的坐在地上打了个酒嗝,好半天才磨磨蹭蹭的爬起来。炎臻厌恶的退后一步,“谁让你过来的,滚出去!” 李冉冉歪着头看了看软塌上的少年,又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红发男子,最后像是做好了选择,气势汹汹的指着炎臻道:“你!出去!带上门!” 炎臻将手按得卡啦响,冷哼一声:“不要命了?” 李冉冉不耐烦的挥手,“爷今日没兴趣临幸你,自己找乐子去,别坏了爷的雅兴!” 在场的另外两人赫然被这个莫名的气场怔住,平日狗腿的某人竟然如此猖狂的大放厥词,还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堪称奇观…… “还不出去?!”见对方扔杵在门口,她暴怒着挥拳头,“爷的拳头你又忘了是不是?” 炎臻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不怒反笑:“谁给你的胆子?” 看了半天的戏,狐裘上的少年撑起身子,如墨黑眸透出淡淡兴味,“炎臻你先出去吧。” “她……属下不放心……” “还怕她吃了我不成?”段离宵凉凉的反问,待到那红发男子退出去后,转头对着某人轻笑:“你中了什么邪?” 李冉冉突然异常彪悍的抽出腰带,缠在手上狠狠朝地面甩了一记,“美人儿,等着爷来疼你!” 红帐暖床 闻到空气中浓浓的酒气,他不动声色的皱眉问道:“喝醉了?” “你说呢?”她邪恶的笑,歪七扭八的走至软塌前,一个饿虎扑羊,孰料对方异常机敏的避开,伫立在不远处冷凝着她。 “没想到你发起酒疯来倒是嚣张的很。”段离宵皮笑肉不笑的撑在桌旁,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狐疑和嘲讽。 “废话少说!”她大吼一声,随即异常利落的掀翻了桌子,“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乖乖听爷的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再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舌头。”段离宵凉凉的道,表面看上去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苦苦压抑的错乱真气已然窜动在四肢百骸里,此刻即便是开口说话也颇为吃力。 “哟——还挺辣!不过没关系,爷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像男人的妞!”李冉冉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全然不知道此刻自己在说什么,所有的台词和动作都极为变态的模仿了八点档肥皂剧…… “出去。”他忽然就觉得荒谬,居然能和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扯上那么久,自己还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李冉冉抖着一条腿,空出一手脱下外袍,另一手甩着腰带,吊儿郎当的嘻笑道:“美人儿你就从了我吧,我保证好好疼你——” 从未遇见过这般奇异的女子,他一时三刻也忘了作回应,待到对方狞笑着逼近时才清醒过来,只是此刻喉口腥甜,血气上涌,强撑着怒瞪身前女子,明知道眼下应该一掌拍晕她却无力而为。 她接收到到那饱含警告的眼神,愈发兴奋起来,晃着脑袋啧啧出声:“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美人儿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来!”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身形也配合的往前一扑。段离宵只觉脑中一阵晕眩,身子遭外力冲撞,脚步一个不稳,便向后倒在宽大檀木床上。 真气反噬,突破了一直死守的防线,剧烈痛楚瞬间袭上心头,他咬牙睁开眼,就看到某人毫不知耻的骑在自己腰间,强撑起上半身,他素来不咸不淡的口气倏然染上一丝慌乱,“你在做什么!” 李冉冉白皙的肌肤因为酒意熏上玫瑰的色泽,眼波氤氲,红唇畔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早已不复平时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在做什么你不知道么?” 闲闲伸出手抽掉他墨发上的白玉簪子,流华倾泄,一室旖旎,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随即将他压回床榻上,两手拽着腰带往两旁一拉,一端绑于床柱上,另一端掰过对方手腕系上去。 他撇过头猛烈的咳嗽,胸腔里疼痛满溢,握紧拳头想要挣脱开,却料不到某人在之前归气凝露丸功效下力气大了许多,懊恼的眯起眸子,他不由得开始质疑当初自己送她这颗神丹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李冉冉歪着头打量那只被绑在床柱上的手,苦恼的扁嘴,片刻又恍然大悟,恶劣的抽出段离宵身上的腰带,她笑眯眯的拍手,“还有一根!” “冉冉。”他放软了语气,轻柔的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不许这般做。” 第95页 “美人儿你是不是怕了?”李冉冉仰天大笑,借着酒劲死命将反抗的某只手固定好,继而坐直身,欣赏眼前的美景—— 少年眉目如画,衣襟凌乱,光滑如缎的肌肤上漫开无边春色。她咂咂嘴,没来由的感到飢肠辘辘,顺从心意的俯下身去,张口便在那精緻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段离宵闷哼一声,酥麻感觉和内伤引发的痛楚纠缠在一起,带来莫名的心悸。他试着运功,却因为心脉受损内力骤逝而颓败告终,僵着身子,薄唇逸出一字一句的冷硬话语:“你再乱动,我便提早杀了你。” 她惩罚似的加大口中力度,含糊不清的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女人果然是胆大包天了么?他没想过自己也有这般任人鱼肉的一天,从来都是活在危险和血腥的生活里,始终相信只有自己才是最至高无上的强者,所以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懦弱感无端让他痛恨至极。虽然潜意识有一些诡异的念头冒出来,但理智轻易便占了上风,硬生生压下了那些天花乱坠的想法…… 越靠近越被他身上的甜香迷惑,李冉冉浑浑噩噩的埋首在对方的颈项间,鼻尖吸入的全是那惑人心扉的诡异气息,脑中遐想连篇,一幕幕经历过的画面如同放电影一般划过眼前,她迷茫的眨眨眼,暂时忘了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倒忘了还有这一招……段离宵暗吁一口气,放软语气轻声哄道:“冉冉,解开我的手。”她呆呆的点头,听话的伸手解了活结,无辜面容单纯的像一个孩子。 双手一得到自由他便推开压在身上的女子,正欲下床之际,对方却软绵绵的靠过来,趴在他背嵴上轻轻的低喃:“师父——” 闻言他瞬间愣住,猛然回头盯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师父——”她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光彩,隐约寻得到迷恋的迹象,无形之中揪住了他的心,无数处小小的骚动从深处爬出来,争先恐后的钻入他的心底。他控制不住也压抑不牢,无形怒气急剧需要抒发的途径。 一把将那迷濛状态的女子压至锦被上,他厉声道:“还是爱上秦无伤了么?我不是说过么,不许背叛我!” 李冉冉被肩上突如其来的疼痛骇到,委屈的挣扎,“好痛……你放手!” 排山倒海的莫名感触让他无法静下心深究,赤红着双目,他倏然捏紧她的下巴,冷笑道:“不是说春宵一度值千金么?我便成全了你。” 她只来得及眨一下眼,嘴唇便叫人给堵住,微微凉意从唇上传来,继而是漫天遍地的肆虐和啃噬。那吻她的人仿佛带着漫天的怒意,毫不怜惜的咬破了她的唇,血腥味剎那便在口腔里瀰漫开来。她急促的喘息,像是有些被吓到,正要张口惊呼,那灵活的舌尖却迅速窜入她口中,抵死缠绵,誓死方休。 轻喘着拉开一丝距离,他目光凝在那双颊绯红的女子身上,待她想要启唇说些什么之际又再度覆上去,试探性的触碰,温柔厮磨,辗转万千。 李冉冉无力的攀附着他,脑中昏昏沉沉,那气味特殊的甜香攫取了她所有思考的能力。朦胧中感觉身上一冷,她低头便看到自己光裸的双肩和粉色的兜衣,忽而又觉有些不对劲,颤抖着双手抵在对方胸前,软弱的要求:“不要……” 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高举过头钉在床板上,他唇畔扯开淡薄的笑意,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才是他想要的。毫不犹豫探入那亵衣下,他的手点燃一路火花,蜿蜒至上,却在半路被轻柔的女声打断:“我不要……”,低头就看到她的眼里满是水汽,他心里一紧,耐着性子哄她:“听话。” 门外陡然传来传报声:“主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滚。”他冷然丢回一个字,头也不抬的吻着她的脸颊。 那负责传报的人却依旧不依不饶:“主上,秦无伤来了。” 他怔了片刻,轻嗤一声,长指滑过她的下颔,“怎么办呢,我都捨不得把你再还回去了。” 针锋相对 月似玉盘,洒落一地清辉。 风声呜咽,扇动着衣衫猎猎作响,他漫不经心的抚着手中血牙,眼神却异常犀利的盯着众人包围的白袍男子。 “真是镇定啊……在我的地盘还能如此高洁无畏,秦掌门果然好风范。”闲闲地拍了拍手心,他示意守卫们退下,自己则信步走至对方面前。 秦无伤美目微动,淡淡道:“还望段庄主能把邱络绎交给在下。” “不错,姓邱的确实在我手里。”他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继而衣袖轻扬示意身畔炎臻附耳过来,低语几句后,后者迅速领命而去。 秦无伤微微蹙眉,静待下文。 他恶劣的拉长音:“不过——我想秦掌门可能要失望而归了。” “今日在下必要将我崑崙罪人带回,得罪之处还望段庄主见谅了。”秦无伤面无表情的开口,语气淡漠又决绝。 “难不成今日你还想血洗我莫离山庄不成?”段离宵冷嗤一声,后排死士们便再度涌上,将那貌若天人的男子围在中心。 “既然段庄主不肯交人,在下便自己去寻。”秦无伤头也不回,迳自向里走去,宽大袖袍掩住动作,途径之处人群便如散沙一般倒落下来。 第96页 见状段离宵的目光倏然变得不可捉摸起来,长指一动,手中竹箫便夹带着破空姿势凌厉而去,恰到好处的阻止了对方前进的势头。 身形一闪避过凌空的血牙,再伸手一挡,秦无伤转过身,道:“莫非段庄主受了这般严重的内伤还想和在下动手?” 段离宵顺势收回血牙,“想同你做个交易,不知你意下如何?” “在下素来不喜欢做交易,心领了。”说罢抬脚步上夜殿的石阶。 “这可不一定,如果我说那用来交换的人是你那新收的嫡传弟子呢?”段离宵微笑着观察对方的反应,后者果真如他所料的顿住了脚步,不发一语的旋身睨他。 “李冉冉也在我手上,秦掌门还不知道吧?”他眯着眼补充道,“据说秦掌门八年才收了这么一个弟子,想必是宝贝得紧了。” 腰上流渊嗡嗡低鸣,那原本没有情绪的谪仙男子忽而就透出三分冷冽来,整个人似蒙上冰雪,让人不敢接近。 看不出那丫头在你心中居然也有分量……他压下心头不断上涌的古怪感觉,斟酌片刻,轻笑道:“不妨在这稍等一会儿,我已派人去唤李姑娘了,相信你们师徒很快便会见面的。” . 紫檀木床上的女子弓着身子趴在锦被上,香肩微露,墨发披散,若有似无盖住背上无限春光。她睏倦的眯着双眸,猫一般蹭蹭绵软的被褥,咕哝了两声又陷入睡梦里…… “起来!”冷硬的男声夹着和满满的不耐烦。 她在耳边挥一挥手,仿佛想要赶走这惹人清梦的声音,半晌周围安静下来后又满意的翻了个身,动作不雅的大字型瘫开来。 “唰啦——”天降大水,毫不留情的浇了她满头满脑。 “发洪水啦!救命啊——”李冉冉狼狈的从床上滚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地板上沁凉的温度瞬间就让她清醒过来,一低头却看到自己胸前除了薄薄的亵衣外再无其他遮掩物,尖叫瞬间逸出喉咙:“啊——” “闭嘴!”厌恶的皱眉,他将已空的木桶扔到一边,随即略显粗鲁的将她从地上拽起来,“醒了没有?” 她粗粗一看便发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大片可疑红痕,脑中一片絮乱,却怎么也想不起昨夜的事情……惊慌的扯过被子遮盖身体,她颤抖着嗓音开口:“怎么会这样?” 炎臻掠过她脖颈上的暧昧痕迹,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穿好衣服跟我出去。”见其还是傻愣愣的杵在地上,不由加重语气道:“还不?想这样出去见你师父么?” 师父?师父!李冉冉如遭雷击,昨夜忽而梦到自己与那清高男子一同在崑崙殿上弹琴舞剑,梦里场景真实的历历在目,怎知今日便能见到他…… 胡乱穿好中衣披上外袍,她做贼心虚的将头发拨至颈前,快步出门对着等候在外的炎臻道:“他在哪?快带我去!”后者阴霾着脸,心不甘情不愿揽过她的腰飞身而去。 一到殿前空地她便觉得不对劲,空气里满是胁迫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喉咙就被炎臻掐住,困难的挤出几个字:“你……做什么?” 他硬生生扳过她的头,“你给我看好了!” 墨般夜色被火光照的如同白昼,李冉冉瞠目结舌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大片人马,还有夜殿前那一字排开的死士们,毫无生气的脸在火把映衬下更觉诡异。慌乱的咬着唇,她目光梭巡在人群里,轻易便寻到了最显眼的两个男人—— 段祸水一身红衣倚在古树旁,面容苍白如纸,唇畔挂着同往常一般的浅笑。而在不远处,白衣胜雪的男子淡定站于众人身前,无视屋檐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气定神闲的模样将其出尘姿态烘托的更为出色。 “来了。”段离宵下巴微抬,眼神闪过莫名光芒。 秦无伤扫一眼受制于他人的女子,一字一顿:“她和邱络绎我都要带走。” “做梦!”段离宵倏然就被激怒,暗自解开封住的大穴,翻涌的真气得到释放,乱窜在体内。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痛楚将内力逼入正轨,随即翻手一掌,向着对方拍去。 秦无伤微微蹙眉,白袍轻拂,身形飘然跃开。却不料段离宵的目标竟不是他,脚尖一点便从炎臻手中接过受制女子,血牙抵在她的脖颈上,扭头对着秦无伤道:“我拿李姑娘换姓邱的,如何?” 鼻间传来熟悉的甜香,李冉冉恨恨的侧头白了一眼身后少年,“你又想怎么样?” 他虚弱的撑在她身上,苦笑道:“千万别挣扎,我现在没力气……”眨眼又换上悠闲模样,轻笑道:“秦掌门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说过了,两人我都要带走。”秦无伤冷冷的重复,流渊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绕了一圈后乖顺回到手中。 这是什么状况?传说中的劫持人质么?李某人迟钝的大脑总算后知后觉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背后传来不正常的灼热温度,她余光瞥到段祸水冷汗直冒的额头,不由愣住:“你不舒服么?” 他避而不答,反倒丢出一个问题:“想回崑崙么?” 第97页 她惴惴不安的垂下眼眸,愈来愈觉奇怪,这傢伙是中邪了么?分明就是想拿她来换大叔,现在又问她这种问题,到底是何意…… “不回答么?”他默嘆一声,随即像是下了决定,掌心一个用力,血牙前端划过颈部皮肤,拉开长长伤口,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中涌出,淌过锁骨,最后在月白中衣襟口落下刺目红迹。 李冉冉下意识瑟缩了下,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就懵了,垂低视线便看到大片血渍,恐血症装再度发作,她眼一翻,身子颓然无力,继而陷入无限黑暗里…… 他费力撑住她下滑的身躯,表面上看去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眯着狭长的眸子,厉声道:“若秦掌门执意带走两人,那么其中一人怕是不能活着离开了。” 气氛忽而变僵,秦无伤视线胶在那昏迷的女子身上,眉心间似有薄怒,“看来你是必定不肯将邱络绎交给我了。” “不然秦掌门也可以选择牺牲掉徒弟,如此一来我们这儿怕是没人奈何的了你。”段离宵目光直视对方,不着痕迹的设下圈套。 风声骤起,一晃眼,白色身影已然来到跟前,衣袖轻扬,秦无伤漠然道:“给我。” 段离宵眼里流露出复杂神色,好半天才冷笑出声:“原来崑崙掌门也会护短,难得——” 抱过昏睡女子,秦无伤头也不回的离去,“改日我必将登门造访。” 挥手退下欲追上前的护卫们,他似笑非笑的应道:“恭候大驾。” . 醒来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她僵硬的转动脖子,却发觉那边早已裹上了厚厚纱布。头痛欲裂,外加口干舌燥,李冉冉跌跌撞撞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牛饮之际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醒了?”玉碎一般的声音有些凉薄。 “师父……”她有些迷茫的盯着面前的人,清晨暖日洒在其身上,勾勒出绝美景致,使得背光的他看来愈发像高不可攀的天人。 只可远观啊……没来由的有些惆怅,她小心的摸摸颈上的伤口,“昨日是师父救了我么?” 他略略颔首,走进来落座于桌前,淡然道:“你可知错?” “知错?”李冉冉疑惑的装转眼珠子,片刻又讨好的笑:“徒儿不该偷跑出去,还请师父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 “回崑崙后自己去断心殿领罚。” “罚什么?”她心惊肉跳的捧着茶杯,里边的茶水也随着颤动的手洒了些许出来,沾上原本洁净的桌面。 秦无伤指尖轻叩桌沿,“杖责三十。” 平地一声雷,李冉冉彻底崩溃,看了那么多年的电视剧,她潜意识里一直对这种棒打政策极为反感,而且凡是皇宫狗血剧里通常都有“杖毙”二字,那些太监宫女犯了错打个几十棍就翘辫子了……于是忽而想起来的这些记忆使得某人幼小的心灵在这一刻保受煎熬,欲哭无泪。 “可不可以不要啊?”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 秦无伤站起身,打开门,“那就罚你自行上坤虚十二界。” “你还是杀了我吧……”她小声嘀咕,赌气的拖着步子跟上去,“师父我们现在回崑崙么?” “先吃饭。” 从略显陈旧的木梯上盘旋而下,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吱嘎吱嘎”声,李冉冉囧囧有神的观察这家小客栈,目光流连一圈后回到前方的白衣男子身上,默嘆道——师父怎么这么抠门啊,为毛要住到这么穷酸的地方来…… 正是早膳时分,楼下几乎坐满了客人,每个人都是边啃着馒头边唾沫横飞的聊天。李冉冉啧啧称奇,想不到小店面生意这么好?改天她不混江湖了也来开一家过把老闆瘾…… 两人刚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周围陡然陷入沉默中,原先侃侃而谈的众人不约而同转过头紧盯着秦无伤,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惊艷。 李冉冉低咳一声,小声建议:“师父你要不要下次出门的时候易个容?” “行得正走的端,为何要偷偷摸摸?”他不以为意的唤来小二,开始点菜。 李冉冉不由自主忆起上次段祸水说过的那句“再看就把他们眼珠挖出来”,然后和师父说的这句一对比,顿时无语望天——同一件事情,人和人的反映怎么会差这么大呢……囧…… “我想吃小笼包,还有鸡蛋饼,对了有没有皮蛋瘦肉粥?”她昏睡一晚,早已是飢肠辘辘,眼下见了小二就像见了美食一般双眼放光。 那跑堂的店小二还是个半大孩子,察觉到某人虎视眈眈的眼神,顿时有些怯懦,唯唯诺诺的回道:“这位客官,小的这边没有您说的东西,只有白粥和馒头。” 李冉冉无力趴回桌上,无限怨念中——居然没有小笼包……好想掀桌,好像打滚,好想尖叫…… “那就上两个馒头,外加两碗粥吧。”秦无伤接过话,礼貌微笑。 那小二剎那便看傻了眼,一边往后退一边七零八落的撞到桌脚,心里不断吼叫,出运啦出运啦!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儿! 第98页 李冉冉笑眯眯的捧着脸,八卦心蠢蠢欲动,“师父有没有对自己的外貌有过困扰?” 他有些责备的看了她一眼,“尽问这些做什么?皮囊而已,何须介怀。” 太萌了……李冉冉激动的握拳,生平最欣赏的就是身为天仙同时又不骄不躁的人了,她大口啃下白面馒头,瞅着桌对面那张绝色面庞,原先索然无味的馒头仿佛也变得香甜起来……这个……姑且就叫做秀色可餐吧? 正埋首大快朵颐间,忽而有一人在桌前站定,声音是毫不掩饰的惊喜:“秦掌门,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口舌之争 来人是个正值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一身青衣,长剑别在腰间,面貌秀丽,英气勃发。而李某人此刻嘴里塞满了白粥,一手拿着汤匙,另一手还抓了一个馒头,与对方形成了鲜明对比。 “纪姑娘。”秦无伤礼貌颔首。 “秦掌门,好久不见,近来可好?”纪幽芸挥一挥手,示意身后的随从跟上来,于是立马有人从邻座搬了把椅子过来,她落落大方的坐下,举手投足里都是矜贵和骄傲。 李冉冉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所剩无几的粥,再看看对方端正坐于身侧的姿态,暗自皱眉,她这是想要长聊的意思么? 秦无伤点点头,寒暄了几句,继而招来小二结帐,那女子却依然兴致高昂的发问:“秦掌门这是要上哪去?” “去天鸠宫。” 纪幽芸一击掌,轻笑道:“这么巧,我也是要去那,敢问秦掌门去那可是为了齐公子继承宫主之位的大典?” 他淡淡回道:“正是。” 闻言李冉冉捏紧了拳头,齐沐那人渣居然能够顺利篡位?老天不长眼啊……阵阵愧疚感涌上心头,她忆起那日天绝死在面前的惨状,自己明明知道一切却还是选择做缩头乌龟以求自保……默默嘆了一口气,她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李冉冉啊李冉冉,果真是贪生怕死的小人啊…… 桌上的谈话仍在进行中—— “既然是同路,不妨大家结个伴,不知秦掌门意下如何?” “也好。” “明日便是大典了,我调遣一个随从回去,备一匹马给秦掌门吧,这样也好快马加鞭赶过去。” 李冉冉终于听出不对劲了,敢情这厮从头到尾就将自己当隐形人了?意识到这一点后,她顿时愤愤然的轻声咳嗽两声,以示存在。 秦无伤适时开口:“这位是我的徒弟李冉冉。” “啊,我以为只是拼桌的。”纪幽芸掩口惊呼,继而不好意思的对着李冉冉笑笑:“那么就备两匹马好了。”语毕也不顾对方反映,立刻风风火火的出门打点。 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李冉冉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黑色长袍,这衣服摆明了是崑崙的标志物,她要不是眼瞎了早就注意到了,又何必说那句“以为是拼桌”的假惺惺话语呢? 多年啃言情小说的敏锐感让她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妙,她侧头斜睨身侧男子的清俊容颜,垮下脸欲哭无泪——肯定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当成假想敌了,这可真真验证了红颜祸水这个词啊…… 客栈门外排了一整列人,个个身着黑色劲装,恭敬立于青衣女子后侧。纪幽芸身姿矫健的跃上马背,下巴微抬,“我们出发吧?” 秦无伤翻身上马,驾轻就熟的一拉缰绳,眼神掠过李冉冉,问道:“怎么还愣着?” “师父我不会骑马。”她瞪着面前通体雪白的骏马,老老实实的回答。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一把,随即心满意足的微笑,就算没骑到也算是摸到了,总算弥补了前世从未骑马的遗憾。 “哎呀,江湖中人怎么可以不会骑马呢?”纪幽芸盈盈大眼里溢出轻蔑,半晌又作苦恼状,“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凉拌!”李冉冉终于华丽丽的怒了,这般找茬意欲何为?是可忍孰不可忍!试探着踏上马蹬,她模仿着二人的举动狼狈爬上马背,还未坐稳那马却莫名烦躁的扬蹄,她尖叫一声,身形不稳,很不雅的摔了个四脚朝天。 “噗哧——”窃笑声从四处传来,那些黑衣侍卫们均是转过头忍笑忍得很痛苦。 秦无伤微微蹙眉,俯身朝她伸出手,“来。” 李冉冉心头暖暖的,还是师父对她最好……呜呜呜呜,好感动……正要探手出去之际,有人却倏然从中插了一脚,提前将她拉了起来。 她眨眨眼,回过神来已在马背上,清亮的女音从耳畔传来:“既然李姑娘不会骑马,便同我共骑吧,你与你师父毕竟男女有别,不太方便。” 李冉冉翻个白眼,好彪悍的占有欲,这女人不简单啊,连吃醋都能说的这般冠冕堂皇……无奈的握紧缰绳,她低声道:“那就有劳纪姑娘了。” “驾——”纪幽芸娇喝一声,骏马载着二人扬尘而去。 一路上风景如画,微风拂面,带来怡人感受。李冉冉的心情却不见得好,软玉温香就在身后,她却坐立难安,僵直着身躯不想碰到近在咫尺的女子。 “秦掌门什么时候收了徒弟?”纪幽芸目光熠熠,直视身侧并驾齐驱的男子。 第99页 秦无伤头也不回,目光仍是正视前方,“上月中旬。” “这样啊。”她开始没话找话,“那么想必李姑娘定有过人之处了。” 他面无表情的沉凝片刻,正要开口却遭人打断——“没有,我就是俗人一个,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吧,我师父得专心驾驶啊,不然太危险了!” 剎那间感受到杀人眼光,李冉冉仍是不以为意的冷笑,老娘今日就收拾收拾你这个厚颜无耻的花痴女…… 纪幽芸不甘的闭上了嘴,报复似的加重马鞭力道,那马受到刺激,横冲直撞的加快速度向前冲去。李冉冉被颠的七荤八素,死死咬着下唇,只觉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要命…… “李姑娘支持的住么?我看你身形这般高大,没想到还挺柔弱的。”讥讽的女声再度响起。 这句话好死不死的掐中了某人的死穴,她素来因为174的身高憋了不少屈,从幼儿园到大学凡有集会必站靠后的两排,每逢排座位也是与教室后方的黑板报比肩为邻…… 由于食量过人,她整个初中都处在发福状态,被全班男生列入班级四大霉女的第一位,而后长大了就开始注意节食提高运动来消耗脂肪,成功甩掉一身肥肉后她沾着小骨架的光从此与魁梧两个字绝缘。 那些辛酸泪和血汗史还历历在目,这个女人现在竟然睁眼说瞎话的讽刺她强壮?脑门中像是有一根筋倏然绷断,她深吸一口气,回头灿烂一笑:“纪姑娘这般关心我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我看你一直喋喋不休的试图同我师父说话,莫非连脸皮都练了什么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神功么?” “你!”纪幽芸气的扭曲了一张美颜。 “改天也教教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练成这么高深的功夫的,你说是吧?”李冉冉无辜的耸肩,心情忽而变得大好……那因颠簸传来的噁心感也仿佛减少了不少,她笑得眯了眼,摇头晃脑的哼歌,无视纪幽芸散发出来的滔天怒气。 秦无伤驾马赶上来,目光略带不解的扫过两人。李冉冉笑嘻嘻的打招呼:“师父,我刚才正同纪姑娘讨论武学招数呢,纪姑娘博学多才,真是让我钦佩的紧啊。” 纪幽芸铁青着脸,僵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李姑娘太客气了。” 之后的气氛异常诡异,只要察觉出身后女子一丁点的开口迹象,李冉冉总是十分“凑巧”的插嘴转移话题,成功遏制了对方的发言权……如此反覆几次后,纪幽芸彻底放弃,不发一语的赶路,成功转型为哑巴系美人。 让你以后再嚣张!李冉冉得意的笑,她这人确实没什么优点,但数一数口水仗的战绩,好像还从来未吃过败仗,于是只要别动手,对付纪幽芸这种女子还是很绰绰有余的。 . 到达天鸠宫已是日落时分,夕阳落下满地余辉,使得周围食物蒙上绮丽色泽,分外美好。 李冉冉心惊肉跳的盯着脑门上那巨大匾额上的“天鸠宫”三个大字,自己真是没脑子啊,桑若与也是这边的人,万一碰上了可怎么办才好,她急得团团转,闷头苍蝇一般走来走去。 温润嗓音忽而映入耳中,“秦掌门,纪姑娘,二位怎么会一同来?” 她回头便看到齐沐坐在轮椅上,斯文面庞上是惯有的清澈笑容,她厌恶的撇开眼,这人真是会演戏,一万年的乖宝宝模样,殊不知内心已然骯脏到不堪入目的地步。 “路上碰到的。”秦无伤撩一下白袍,淡然道。 齐沐含笑点头,随即招来管家,“福伯,快带贵客进去。” 李冉冉跟在众人身后进门,那清雅少年屏退上前的小厮,费力的摇着轮椅靠近她,轻柔的道:“冉冉,你来了。” 你可真爱演啊……她哭笑不得的凝着他,都过了那么久了,还用得着作戏么?斟酌半晌,她决定还是不要让他起疑了,毕竟之前在崑崙的告白戏码也是自己搞出来的不是么…… 一点一滴浮现出害羞表情,李冉冉低下头佯装无措的摆弄衣角,“嗯,我来了。”其实她本来很想加上一句“想我了么?”但是考虑到古人的有限承受力,还是不要随意尝试了。 “其实我……”他欲言又止。 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李冉冉大怒,硬逼着自己装出噁心吧啦的声音:“不要在这边说,这边人多……呃,我们先进去吧。” 齐沐道:“好。” 临进门的那刻,她突然神秘兮兮的开口:“对了,你师姐在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道:“不在,她出远门办事了,怎么了?” “没事。”李冉冉心底放下大石,绕至齐沐身后,推他进门。 大堂里早已坐满了人,不少人都是熟面孔,她在崑崙的武林大会和拜礼祭上见过,惟有坐在左边上座的那对男女,只一眼,便攫住她所有的注意力—— 那男子面容周正,气质出尘,李冉冉歪头想了一会儿,仍是没有印象,而偎在男子身侧浅笑嫣然的女子,她十分确定对方的身份。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她仓皇的倒退一步,心中实在不解——为何这个女人会在这里,还和别的男人这般亲密…… 第100页 扑朔迷离 异常恢宏的大堂,布置古风,装饰大气。这天鸠宫比起崑崙的三大殿堂毫不逊色,只可惜某人现在无心欣赏,脑子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有些呆滞的愣在门口,她甚至忘了要收回目光,虽然那一次见到这女子的时候对方身中剧毒容貌有所改变,但其脸部大致的轮廓和笑容却是历历在目,自己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像是注意到她打探的眼光,女子回过头狐疑的皱起眉,打量起李冉冉来。后者心惊肉跳的收回眼光,火急火燎的窜到秦无伤身边坐好。 秦无伤捧起茶盏啜饮,顿了顿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不放心的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孰料对方竟然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模样,甚至还礼貌性的回以微笑。 淡淡扫过她惊慌的面容,秦无伤不动声色的顺着其目光望过去,待察觉到她说注视的对象后,轻启薄唇,“你与盟主夫妇是旧识?” “盟主……夫妇?”李冉冉瞬间就懵了,忆起那晚冷郁离与江吟惜之间的伉俪情深,那至死不渝的真情仿佛还在昨日,为何不过一月光景,那病危的女子已成为他人妻子?若是江吟惜背信弃义,转投他人怀抱,那么冷郁离现在又在哪里…… “李姑娘怎么一直盯着人家君公子看呢?”讨厌的女声再度响起。 李冉冉伸长脖颈,发觉纪幽芸仍是阴魂不散的坐在秦无伤的另一侧,不由得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脸皮可真是厚啊…… 她顺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水,凉凉的道:“怎么我看谁还得向你报告么?” “不得无礼。”秦无伤开口轻斥。 李冉冉不痛不痒的配合了一句:“弟子知错。”眼神仍是挑衅的瞪着纪幽芸,丝毫不减悔改之意。半晌又觉得不对劲,这女人干吗老盯着她的茶杯,难不成她这一杯茶特别可口么? “你……错了。”纪幽芸结结巴巴的道。 什么错了?她晃晃一滴不剩的瓷杯,余光却瞥到右手边自己那一杯茶还好端端放在桌几上,仓惶的垂下眼眸,她一下子便觉脸颊发烫,无意之中竟然拿错了师父的杯子…… 片刻又暗自责备自己小题大做,不就是共用一个茶杯么?自己在现代也偶尔和要好的异性朋友分享过同一瓶矿泉水啊……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大不了,努力深呼吸平复脸上的灼热感,她偷偷抬眼观察身侧男子,见其清高面庞透出疏离,完全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还是会有别扭的感觉呢…… 做贼心虚的放下茶杯,李冉冉佯装若无其事的坐直身子,无视纪幽芸恨得牙痒痒的表情。 “多谢各位赏脸来参加大典,明日便是齐某正式继任宫主之位的日子,承蒙各位前辈平日的照顾,在下不胜感激。”齐沐唇畔挂着谦和的笑容,说话得体找不到一丝差错。 假惺惺先生,你可真是传说中的衣冠禽兽啊……李冉冉不屑的冷哼一声。周围众人纷纷客套道:“齐公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对啊,可真是英雄出少年,相信天鸠宫在齐公子的执掌下必定日益壮大。” 齐沐恭敬行礼:“大家实在太看得起齐某了,齐某只能说以后会加倍努力,以抱我义父的养育之恩。” “说得好啊说得好。”李冉冉皮笑肉不笑的小声嘀咕,手心掐的死紧,正义感隐隐作祟,她恨不能冲上去一把拆穿这个人渣的面具…… “各位风尘僕僕,一定辛苦了,大家不妨先去歇息,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齐沐利落唤来小厮,有条不絮的领着众人前往客房。 小人得志……李冉冉下完结论,仰高头颈施施然从齐沐身侧经过,两人相交的一瞬,她手心却被人塞进了一件异物。反射性的回头,但见那清俊少年色面色薄红不发一语的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她。 老娘真的腻了!李冉冉无语望天,这场戏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去?这小子暗地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沉默不语的跟在众人身后,她心不在焉的走路,周围是风景别致的亭台楼阁,虽不大气,却别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长廊处的转角处,一不留神便撞上了前方的人,她扶着额头,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秦无伤沉凝许久,徐慢出声:“怎么一直都心思恍惚?” “啊……我只是突然到了新的地方有点不适应。”她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师父是在关心她么…… “去休息吧,明日大典结束后我们便回崑崙。”他语气淡漠,听不出情绪。 “嗯!”李冉冉笑眯眯的点头,视线凝在他离去的背影上,笑意加深,她摇摇头甩掉脑内遐思。 不远处忽而传来玉碎声音:“早些为后日的杖责做好准备。” 脚下一个不稳,她差点摔倒。满头黑线的倚到一旁漆柱上,李冉冉哭笑不得的嘆气——师父还真懂得打击人啊……小心的四处望了望,没有察觉异样后这才松开手心,那被她紧拽的异物原来是个小纸团,此刻已被手心汗渍浸的绵软不堪。 一点一点摊开纸团,上边的字迹果然已经晕开来,她费力的辨认,“今夜……后花园……见……” 第101页 代表具体时间的关键部分糊成一处无法看清,李冉冉聚精会神的研究了好几遍还是无法看出大概,最终心烦意乱的将其揉成团丢入木栏外的水池。她冷冷的睨了一眼水面上的白色纸团,心里莫名有丝快感,晚上你自己慢慢等吧,老娘不奉陪了…… 甜美的女性嗓音映入耳际:“这位姑娘……” 李冉冉回眸便撞入一双波光盈盈的美目里,她吓了一大跳,按着胸口道:“冷夫人!” 闻言江吟惜怔住,外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冷夫人?是在叫我么?” 她指指自己,“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冉冉啊。” “吟惜未曾见过姑娘,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江吟惜浅笑着开口,眉眼之间满是温柔。 李冉冉古怪的绕着她转了两圈,没道理啊,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那晚的事情?明明就见过自己为何要说不认识……可是看她的眼神又不像是装出来的,难不成江吟惜也患上了大叔的间歇性失忆症? 试探着询问:“江姑娘,那个……” 江吟惜轻声纠正:“我已嫁了人,你可以唤我君夫人。” 李冉冉顿感荒谬的皱起眉,不信邪的再度问道:“你对冷郁离这个名字有印象么?” “冷……郁离?”她小声的吶吶,神情隐隐有些茫然,反覆念了几次后这才笃定道:“没有,完全没有印象。” “可是……”李冉冉忍不住想将那晚的事情告诉她,余光瞥到远处匆忙赶来的男子后又悻悻的闭上了嘴。 “吟惜!怎么不回房呢?”君离央轻柔的搂过妻子,目光一触及李冉冉后便瞬间变了脸色,那眼神甚至阴骛的有些骇人。 “不要随便和不相干的人说话!外头风大,我们回房。”他不由分说的拽过江吟惜,大步向前走。后者频频回头,用眼神示意抱歉。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李冉冉狐疑的眯起双眸,习惯性的蹲地上思考,照君离央方才的反应来看,肯定认识她,所以才千方百计阻拦江吟惜和她说话,是害怕她向对方说出什么真相么?那么看来江吟惜根本是忘记自己和冷郁离的过去了,虽然不知道是失忆还是中了什么蛊咒,但有一点她能肯定——君离央夺了他人妻子,还设法消除了江吟惜的记忆。 这个社会乱套了,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真是太诡异了……李冉冉搔搔头,最后还是决定不再插足他人的感情事,毕竟目前来说,明哲保身比较重要,要是一不小心又陷入什么惊天大秘密里,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悠哉悠哉的在长廊上踱步,她随意询问了某个天鸠宫僕人客房的位置,继而哼着歌脚步翩然的回房。 . 天际墨黑,寻不到星光,云层厚重,盖住最后一丝清冷月色,空气里隐约瀰漫着压抑的气氛。 朱红大门外,白衣少年面容焦急,“主上进去多久了?” “两个时辰了。”炎臻沉着嗓子回答,只有那紧锁的眉头透出此刻紧张的心情。 破军不放心的继续问道:“会不会出事?” 炎臻长嘆道:“这次中的内伤非同小可,主上昨日不知为何强行解开大穴,真气逆流,差点就要走火入魔。” “可是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风险实在是太大了,醉绮罗的毒性太强,若是反噬内力,怕是有生命危险。” “主上可以说是从小在那花里长大的,他的体质早就和寻常人大不同,醉绮罗虽为剧毒,但也有强功健体的奇效,应该……能够帮他度过这一关吧。”最后的那句话语气有些犹豫,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主上是否能够恢复功力…… 房内,布满气味浓重的甜香,肆无忌惮的流淌开来。中间的玉白池里满是猩红液体,粉色花朵妖娆铺了一池,盘腿坐于正中的少年墨发披泄,掩去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那脖颈上绽起的青筋泄漏了他的痛苦。 嘴唇早已被咬破,噬骨蚀心的痛楚蔓延在四肢百骸里,他双眼紧闭,心里苦笑道——原来过了这么久,还是无法习惯这醉绮罗的毒性……万毒之花,果真是他那美丽的母亲种出来的珍品呢…… 热浪夹着火烧灼热感侵入心脉,他忽然感到胸口剧烈一跳,再也忍不住的俯下身去,鲜血顺着唇角落下来,缓缓与那池中液体混为一体。 欲盖弥彰 “混蛋,可真下得了手!”对着铜镜,她小心翼翼抚过颈上明显的伤口,忍不住拧眉低咒,这可恶的魔头,半点情面都不讲,她原本勉强够得上无暇水准的颈部肌肤又华丽丽的破相了…… 不算清晰的镜面上恍惚映出女子的咬牙狰狞表情,眉宇之间满布的怒气,形色可怖。她愤恨的将镜子拍平到桌面上,平静了半晌,好不容易熄了怒火之后,视线却不经意移至领口大敞的胸颈处,但见上边点点可疑红痕,仍然可以辨别出暧昧的气息…… 苍天!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某人全然处于崩溃状态,这算什么?劫色又劫命么……一想到这些吻痕有可能之前就被师父看到过,她便不自觉的懊恼万分,师父会怎么看她,那般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莫离山庄,他肯定怀疑了,只是不知出何原因未捅破而已,呜呜,好想解释好想解释…… 第102页 敲门声顿响,极有规律的一声一声,似在安抚她波澜起伏的心境。李冉冉故伎重施的将长发拢到胸前,盖住颈侧的红痕,继而缓步过去应门。 压着心跳打开门,外边的青衫少年坐在轮椅上,俊雅面上满是落寞,“为何不来?” 原来不是他……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眸,她斟酌片刻,才徐慢出声:“那纸条被手心冷汗染晕了墨迹,我以为你等不到我就会回去了。对不起……” 齐沐释然的笑开,墨瞳似夜,绚烂无边,“无妨,我并没有等很久,若是你不介意,我们现在出去走走?” “那么晚了……”她狐疑的皱眉,待到慢了半拍的大脑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假情人关系后,浅的漾开甜笑:“好,我们走吧。” 夜风调皮的绕在两人身边打转,偶尔扫落一两片青叶轻轻掉在肩上,她佯装细心的替他拂去,然后找了个位置蹲在他身侧,心里叫苦不堪——这小子真是演出惯性了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宁愿这傢伙像段祸水一般明晃晃的威胁利诱,也好过眼下这般不清不楚的角色扮演…… “你受伤了?”他目光掠过她颈侧,语气有些担心。 李冉冉心虚的拨了拨长发,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随即迅速转移话题:“今天的月亮可真淫荡啊……”话刚说出口便感受到身旁人的诧异目光,她自觉失言,瞬间大窘,懊恼的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其实也不能怪她,大学毕业前夕闲着无聊逛论坛时曾发现某部据说相当经典的h动画,名字就叫做《xx之月》,当时下载完毕全寝室围在一起欣赏,看完后众人一致跑到露台对着天空长嘆——今晚的月亮可真tmd淫荡啊…… 从此这话便成为寝室一干众人的口头禅,只是那会儿是在现代,yd这个词也不算太过惊世骇俗……但是此刻在齐沐这个古人面前毫不掩饰的说出口,效果无疑媲美彗星撞地球,李冉冉想死的心都有了,无语作望天状——难道自己真是个爱开黄腔的女流氓么?囧…… “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见”他微红着脸柔声问道,好意替对方解围。 李冉冉斜眼睨他,全然是一脸清纯可人的乖乖牌模样啊,连作戏都入木三分,当下不屑的情绪压下了羞愧的知耻心,她恶意的拉长音:“我说今晚的月亮……” “冉冉。”沁凉的嗓音似天边传来,淡淡听不出情绪。 她欣喜的回过头,但见白衫男子长身玉立,衣襟染上银色清冷月光,更衬得其天姿不凡,清冷卓绝。笑眯眯的站起来,她眨巴着眼睛轻声道:“师父。” 秦无伤微颔首,寒暄道:“齐公子这么晚还没睡?” “是啊,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所以才约了冉冉一同赏月。”他仰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 李冉冉颇为自恋的窃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两男争一女的场面么?她兴奋的眯弯了眼,死命盯着那貌若天人的男子,期待他能说些什么让自己窝心的话出来。 秦无伤美目微动,侧头询问:“你也失眠么?” 李冉冉怔了一瞬,随即老实的点头:“其实我有点困了,昨天都没有休息好。” “困了还在这边做什么。”他拂袖离去。 李冉冉屁颠屁颠的跟上去,扭头对着齐沐毫无歉意的一笑:“你看,虽然我很想陪你,但是我师父不许我在外面逗留呢。” 长发因为扭头的弧度滑落回肩后,齐沐在视线接触到她脖上红痕的一剎那僵住了身躯,这是什么?!难道她和她师父…… 不敢置信的唤出口:“冉冉,等一下。” “什么事?”她隐忍下不耐烦的心情,顿足询问。 “秦掌门,我想同冉冉再说会话,晚些我会送她回房。”齐沐掩去眸内精光,口气恳切。 秦无伤静静伫立在不远处,好半天才开口道:“齐公子是否要畅谈一番才能入睡?” “可以这么说。”他轻笑。 李冉冉伸长脖子,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静候下文。 “我看天鸠宫内的一草一木都颇有灵气,不如找它们做倾听者岂不是更好?”秦无伤面无表情的道,脚步再不迟疑,头也不回的朝远处走去。 强人啊……原来师父大人是的主……李冉冉顿觉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半晌回过神假惺惺的耸了耸肩,对着齐沐比了个歉意的手势,甩甩头跟上前方男子的脚步。 月色倾城,清辉洒落一地。 宽大袖袍轻拂,他不动声色的冷凝着她颈侧某处,面容似蒙上薄霜,愈发不可接近起来。李冉冉暗叫一声遭,苦着脸,手足无措的将头发拢回来。 手背倏然传来剧痛,她反射性的缩回手停下欲盖弥彰的举动,“师、师父……” 秦无伤不发一语。 冰冷气氛围绕两人间,似无形之中拉紧了弦,一绷就要断。李冉冉紧拽着衣摆,心里七上八下,踟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徒儿……” “竟如此不知廉耻么!”秦无伤突然厉声打断。 第103页 她吓得迅速跪下,急切的认错:“弟子知错,弟子也不知怎么回事……” “你和齐沐无名无份,怎么可以……”秦无伤有些难堪的止住口,他素来冷情寡慾,自然无法理解他人的情难自禁,眼下唯一的徒弟又做出这般有辱师门的事情,这叫他情何以堪! 和齐沐?李冉冉低垂着头,眉心紧皱,师父搞错对象了吧,这草莓必定是段祸水种上去的,怎么样都不会是齐沐啊……稍微考虑了一瞬,她便下了决心,咬唇挣扎道:“师父,我并未和齐沐有过不可告人的关系,这脖颈上的痕迹也是弟子初来天鸠宫水土不服留下的。” 察觉到他眸中的怀疑神色半分未退,她咚咚咚的磕了两个响头,继而竖起三指发誓:“我发誓,这痕迹绝不是齐沐留下来的,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噼,不得好死!”她真的没有撒谎,她和齐沐连个手都没牵过,怎么可能到这种亲密地步…… 秦无伤转过身不看她,口吻冷漠:“起来吧。” 她拍拍膝盖上的尘土,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委屈的不得了,“真的是水土不服,皮肤过敏,师父为何不信我?”心里默念一百遍——师父对不起,若是实话告诉你我和段离宵才是你口中不知廉耻的那对男女,估计你会被气得吐血吧…… 他充耳不闻,迳自前行,月白衣袍被风灌满,猎猎作响。李冉冉不屈不挠的加快脚步,可怜巴巴的扯住他的袖子,“师父……” 秦无伤嘆一口气:“行了,我知道了。” 闻言李冉冉反倒不自在的移开眼神,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说了弥天大谎,隐隐愧疚不断上涌,使得她片刻不得安宁。默默不语的走了好长一段路,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断东想西想,纠结了半天才理出头绪——这吻痕明明前日便有了,之前师父都没有发现么?昨日缠着纱布姑且不提,可最早的时候换药难道都可以忽视这么明显的痕迹么? 试探着问道:“师父,那日你救我出来之后,是谁帮我敷药的?” 秦无伤睨她一眼,淡然道:“自然是找客栈的女佣僕帮你敷的。” 这就怪不得了,想必刚受伤时血迹盖过了这些可疑的草莓,师父也必然不会察觉了……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差点就要东窗事发……哀怨的晃晃脑袋,她心不在焉的踢着脚边的小石头,一不留神就犯下低级错误——左脚绊到右脚。 迎面倒入幽淡檀香味的怀抱,她心神恍惚的红了脸,直觉那好闻的味道不断窜入鼻尖,引人眷恋…… 秦无伤适时稳住她,拉开两人距离,“回去歇息吧,明日大典后,我们便回崑崙。” “噢。”李冉冉乖乖的点头,在房门外站立许久,直到那白色身影转过长廊再也看不见,这才心满意足的回房睡觉。 不测风云 潮湿阴冷的幽室,只余下角落处的火把增加一些微薄的可见度,四面石壁上诡异的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偶有腥臭液体顺着纹理流下,最后滴滴答答淌落到下方辨不出颜色的半人高污水池里。 半身浸在池中的男子无力的低垂着头,长发散乱,看不清面容,四肢均被铁链拴在石壁上。衣衫褴褛,上边满是触目惊心的血痕,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有几处甚至可以见到森森白骨,极端骇人。 而不远处,有一红衣少年姿态优雅的斜倚墙畔,站立池边,含笑注视着伤痕累累的男子。明明是处在同一个空间的两人,却异常不协调的形成了鲜明对比。 少年好整以暇的在池畔踱步,“如何?水牢的滋味可好?” 良久仍是听不到有人回应,周围只剩绵软的嗓音在幽闭的回荡。他唇畔笑意忽而加深,纡尊降贵的蹲下来,视线与那男子的眼睛部位平视,“我再问你一次,江湖中传闻血牙的那些渊源是否属实?” 耳畔忽而传来刺耳的铁链拖动声,池中男子抬头睨他一眼,随即若无其事的再度垂下头颅,一副不愿理会的模样。 段离宵不怒反笑:“果真是邱墨涵前辈的后人,这般宁死不屈,倒教人佩服。”顿了顿,他闲闲的击掌,身侧瞬间多出两个黑衣小童,弯腰恭敬递上捲轴。 他慢条斯理的接过,继而缓缓摊开画轴,那巧笑倩兮的俏丽女子一点一滴显露出来,栩栩如生的跃然于纸上,体态婀娜,衣饰独特,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邱络绎。”加重语气,段离宵面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神色,“你仔细看好了,这女子可是你的意中人?” 原本波澜不惊的男子闻言猛然抬眼,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画,嘴唇嗫嚅着道:“童彤,童彤……” “真是痴情呢。”他冷嗤一声,衣袖轻扬,决绝的将画轴丢入池中。那捲画很快便被污水吞噬,沉入池底不复见。 “童彤!”邱络绎赤红着双目,拼命弯下腰想要捞回画,无奈手边的铁链限制了举动,大幅度的动作使得伤口更加恶化,有些结疤的部位再度流出血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疯了一般的扯动铁链,哗啦啦的尖锐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让人不自觉皱眉。 第104页 “很吵。”段离宵厌恶的别过脸,随手拈来壁上的藤条,手指一弹,那绿色的长条物便似有了生命一般,直直往对方的肩窝射去。 邱络绎闷哼一声,不甘的盯着画轴沉没的位置,再没有气力挪动身躯,藤蔓硬生生刺透了左肩,甚至嵌入了后方的石壁,足以见证施力人不可思议的强劲内力。 “你口中的童彤眼下在我府上。”他恶劣的拉长音,眯着双眸一字一顿:“想不想见她?” 费力的喘着粗气,邱络绎咬牙道:“她已失踪了二十年,又怎会出现在你这里?”声音因为痛楚显得有些支离破碎,夹杂着干涩的音节,有些刺耳。 段离宵也不应声,轻轻挥手唤来一旁的小厮,附耳过去低于几句,后者悄无声息的领命而去,步履轻快,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拭目以待。”他再度靠会石壁上,微微阖着双目,精緻脸庞在火光映衬下更觉惑人,隐隐有丝妖冶的味道。 不过片刻,便有脚步声顿起。衣着奇特的短发女子翩然而入,俨然与画上的女子极为相似,只是年纪比起来年长了许多,眼角可见细纹,连头发都夹杂了几根银丝。 邱络绎瞠目结舌的望着身前女子,那眼那眉都是自己所熟悉的,就连脸颊侧的浅浅梨涡都没有半分不同。努力站直身子想要看清她,却因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烈痛楚而颓败的低喘着气,他拼命睁大眼,口中反反覆覆念叨着:“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段离宵暗自使了个颜色,那女子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这举动使得邱络绎大惊失色,不甘的吼道:“别走!童彤,别走!” “行了。”他不耐的打断陷入疯狂状态的男子,放软了声音循循善诱:“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只要你把那段渊源包括血牙那未知的秘密统统告诉我,我便让你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 “她不认得我了么?”邱络绎喃喃低语,双眼里满是痛楚,失魂落魄的垂下眼眸,自嘲的笑:“也对,我现在这般落魄,她又怎么会认出来。” “她不是不认得你,只是——”段离宵状似无辜的眨眨眼,“只是暂时被我用药控制了,记不起过去的所有事情,包括你在内。” “你!”邱络绎暴怒,额上青筋绽露。 “答应我开出的条件吧,对你来说已是过分优渥了。”他歪着头,静候佳音。 紧紧皱起眉头,邱络绎面上一片死灰,好半晌才吐出令人震惊的事实:“我之前有过的很多记忆都没了,关于血牙的那一段早已是一片空白。” 段离宵冷笑:“你是在戏弄我么?” 一旁的小厮插话:“属下斗胆,他确实与常人不同,每次属下前来问话的时候他都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即便当日记住,第二天也会全然忘记。” 他顿觉荒谬,长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看来这笔交易完全是蚀本买卖啊……” 邱络绎慌忙开口弥补:“但我仍然知道血牙的铸造过程,我们邱家的铸剑师名满天下,我可以为你打造出比血牙更好的神器,那月华便是由我亲手铸造的。” 他自怀中探出竹箫,玉白手指珍惜的抚过箫身,像是做了个决定,“你可知邱墨涵花了多少时间在血牙上?我也不需你重新铸造,只要你帮我摸清它那些未知的功效就好。” “好,那我何时能……” 段离宵突然厉声道:“你要记住,决定权在我,不要妄图跟我谈条件。”话音未落,人已步出水牢,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檀月,将他带到密室,配给他必要的工具。” 小厮恭敬弯下腰:“是。” . “李姑娘,早膳送来了。” 李冉冉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极为不雅的打了个哈欠,拨开床帐习惯性的寻找拖鞋。坐于床榻前,足尖跳跃着在地上搜寻未果后,后知后觉的大脑才意识到某个残酷的事实——这边是没有拖鞋的,无论春夏秋冬,阴晴圆缺,人人都是穿缎面靴。 无奈的嘆口气,她忿忿的扒上长靴,这都五月天了,还穿这种鞋子,难道他们都不怕有脚气么?囧……拖拖拉拉的走到门边,她蓬头散发再加上苍白浮肿的脸成功吓到了等候的僕人,对方手一抖,差点端不稳托盘。 李冉冉眼疾手快的接住托盘,飢肠辘辘之下,泛着黑眼圈的双眸异常渴望的盯着那几道放在镶金瓷盘里的清粥小菜,她一边遏制不断上涌的唾液,一边柔声道:“交给我吧,我自己拿进去。” “好的好的。”对方忙不迭的点头,随即撒开腿就跑。 李冉冉空出一手弹掉黏在眼角的可疑物,毫无形象的拖着步子准备回房。正要合上房门之际,外头倏然传来嘲讽声:“看不出李姑娘起的还真早。” 真讨厌的嗓音……她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托盘上飘来的饭香,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放过纪幽芸。孰料对方却得寸进尺的迈进她的房间,还自发的坐到桌边巡视四周。 “啧啧,这儿可真乱,比起猪圈有过之而无不及。”纪大小姐掩着鼻子,美眸里溢出嫌恶。 第105页 李冉冉腾地放下托盘,上边的瓷盘因为遭到外力震动了一下,连带着白粥也溅到了桌面上。纪幽芸被吓了一跳,不甘示弱的一拍桌子,“怎么?你看看你这儿,衣物四散,还有莫名的怪味,真让人作呕。” 李冉冉皮笑肉不笑的斜睨她,“其实本来是没有怪味的,因为某头母猪不请自来,我这屋为了配合她才故意布置成这样的。” “你说谁是母猪呢?!”纪幽芸气的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拿过木勺舀了满满一勺粥,小心的放到唇边吹凉,继而慢悠悠的放入口中,暖粥入胃,填补了她不断嚣叫的肠胃。心情颇好的眨巴着眼,她红唇轻启:“谁刚刚应了就说谁。” 纪幽芸嘴皮子功夫远远落于某人之后,纠结了半天只能回出一句:“幼稚!” 李冉冉埋头大快朵颐,不再理会这没事找事的妞,任对方冷嘲热讽也充耳不闻。不是说不回应才是漠视对方最好的方法么?老娘今天便也装一次深层大度…… 纪幽芸口水都快说干了,李冉冉仍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全身心投入到解决早餐的任务里,完完全全的忽视自己。她气结的夺过对方的勺子,得意洋洋的道:“我看你怎么吃!” 李某人无语望天,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迅速将剩余的小菜倒入白粥碗中,她端起碗凑到唇畔,放开手脚狂喝。 纪幽芸顿觉自己和这般没有形象的人共处一室实在好丢人,“我走了。”她飞快的起身,昂直嵴樑,步态矜贵的走出这间所谓的“猪圈”。 “啐。”李某人鼻子里出气,心满意足的抹一把嘴角,她摸摸圆滚滚的肚皮,眯弯了眼长嘆:“伙食真好啊,比起崑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那就永远的留在这边吧。”有人接过话。 李冉冉诧异盯着面色阴霾的男子,试探着道:“君……离央?” 他利索的闩上门,步步逼近,“不是说喜欢天鸠宫么?让你长眠在这怎么样,不用太感激我。” 她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杀意,瞬间感到毛骨悚然,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强压下不安的心跳问道:“你又何必要杀人灭口呢?关于你和你夫人的事情我根本没有兴趣打探,所以也不会说出去,你大可放心。” 君离央不紧不慢的抽出长剑,“你没听过么?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我真的不会说出去,拜託!我绝对绝对会守口如瓶的,我明天就要回崑崙了,我保证永远不出现在你们夫妇二人眼前。”李冉冉只差没有痛哭流涕的发誓,语气诚恳,盼望能勾起对方的同情心。 “废话少说,今日註定是你的死期,你就认命吧。”明晃晃的剑尖直指对方心窝,他下了狠心,准备将她一剑毙命。 李冉冉绝望的闭上眼,难道自己当真命绝于此?老娘还没像广大穿越女主一般轰轰烈烈的谈一段惊世骇俗的感情就要挂了?老天不公啊…… 适时响起的敲门声救了她一命,有人在门外谦和的问道:“冉冉,起床了么?” 李冉冉被人制住顺带点了哑穴,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门外的救命恩人,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齐沐的到来,快点撞门进来吧,快啊! 过了良久都没人应门,敲门声再度响了两声后便停了下来。李某人含恨咬牙,为什么这么有礼貌,为什么不直接闯进来,为什么为什么啊! 灵机一动伸腿绊倒了桌几,摆放在上投用来装饰的花瓶摇摇晃晃,终于如他所愿的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外头的人仿佛听出了不对劲,不放心的再度开口询问:“冉冉?怎么了?” 谢天谢地,还没走远……李某人在心里默默祈祷,无比虔诚的将耶稣上帝佛祖观音全部恭维了一遍。君离央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随即眼疾手快的将李冉冉打晕,扛着昏迷的女子从后窗跃出。 齐沐迟疑了一阵,终是唤来了几个佣人把门撞开。里头一片狼藉,青瓷花瓶摔了个粉碎,桌几凌乱的歪在地上,一旁的红木桌上还有剑气留下的痕迹。 他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愣愣的僵在原地,片刻反应过来后仓促的指挥道:“快,快去唤秦掌门过来! 虎口脱险 午时,日正当中。 毫不起眼的陈旧马车在小径上急剧前行,车轱辘偶尔碾过凸起的小石子,便是一阵上下颠簸。车厢内闷热的过分,原本窗帘处被钉死,全然看不到外边的景色。 双手双脚被反绑的女子蓬头垢面的倚靠在车壁上,此刻申请满是疲惫和懊恼,狭小的空间让她不得不蜷缩起腿,眼神却不忘隔着车帘愤愤然瞪视驾车的男子身影,恨不能用眼光生生将对方戳出两个洞来。 手脚与绳结捆绑处已然磨破了皮,稍微一挪动便是火辣辣的钻心疼痛。李冉冉现在可以完全肯定自己和君离央的梁子结大了,真是有病!明明可以点穴制住她,为何要用粗糙的麻绳来折磨人质,而且…… 为什么拿这种东西塞住别人的嘴啊啊啊啊啊!“唔……”痛苦不堪的闭上眼,她被嘴巴里那团恶臭的破布熏得头昏脑胀,整个胃都在犯噁心,这个味道比起大学男生宿舍里的漫天脚气臭袜味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106页 外头速度骤停,由于惯性她遂不及防的往前倒去,头重重磕在车板上,脑袋里瞬间产生巨大回响,阵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使得她大脑呈现短暂空白,只得茫然无措的瘫在那里。 “出来!”不耐烦的男声从车厢外传来,片刻便有粗鲁力道将她一把拽了出来。身子再度与地面做亲密接触,她死命护住头,心里叫苦不堪——有没有搞错啊,再这样下去非得成脑震荡不可。 君离央蹲下身,一手搭在身旁女子的脉门上,脸上满是压抑的困惑,仔细一看还隐隐有些欣喜,“你中了醉绮罗的毒?” “唔唔唔……”李冉冉含糊不清的嚎叫。 他忽而加重受伤力道,厉声道:“说!” “#¥%&*@!”李某人愤怒的瞪着他,你堵着老娘的嘴让老娘怎么开口! 他这才反应过来,大发慈悲的替对方除去口中障碍,继而环抱双臂站直身,居高临下的冷睨着她。 嘴巴一得到解放她便迅速往空地上吐口水,嘴里还念念有词:“呸呸,噁心死了,这是什么臭味!” 君离央冷笑一声,伸手直接将她的脑袋按到地上,“再不回答我便餵你吃一肚子的土!” 这男人太不懂怜香惜玉了!李冉冉啃了满口的泥,好不容易等到对方放过她之后,才可怜巴巴抬头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但是你能不能把我的手脚解开,我这种五体投地的姿势不适合谈话啊。” 君离央犹豫片刻后,指尖轻弹,瞬间解了绳结。李冉冉长吁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腕上的伤痕,笃定道:“我并未中醉绮罗的毒。” 闻言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阴骛起来,冷冽的眼神凝在她脸上,好半天才徐慢开口:“你以为我不杀你是为了什么?若不是刚才争斗时让我发现你身中奇毒,你现在早已经在阴曹地府了!” 什么意思?她不安的咽了口唾沫,虽说心里有些侥幸,但君离央没道理会白白放过她,难道真的和自己身上所中的离人散有关?可话又说回来,明明段祸水下的毒名叫离人散,和他口中的醉绮罗全然不是一种啊…… 斟酌半晌,她掂量着口气狗腿道:“你说我中了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无条件服从。” 君离央唇畔扯开讥讽弧度,也不再同她废话,迳自转过对方的身子,利索扒掉其外衫。黑色长袍落于地上,他手中动作未停,灵活的探上中衣襟口,微微用力便要褪下来。 李冉冉大惊失色:“你干什么!你不能对不起你老婆……呃,夫人啊!” 他倏然停下来,一字一顿的道:“你想太多了,我对你这种女人没兴趣,只是验证一下而已。” “验证什么?”她步履踉跄,仓皇的往后退,退到几步远的地方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小声道:“我直接告诉你吧,我背上有花朵图腾,你不用看了。” 果然如此……他慢条斯理的收回手,暗讽道:“你该庆幸你中了同一种毒,我可以不杀你,不过很遗憾的是,你必须做我的药人。” 李冉冉惊慌失措的反覆道:“同一种毒?药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浮出水面但却一瞬而逝,冥冥之中有了线索,为何就是想不起来呢…… “走吧。”他站在马车旁守株待兔,眼神示意李冉冉最好自觉点进去。 她不甘愿的拖着步子,“你要带我去哪里?回天鸠宫么?” “天真。”君离央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你该多看看外头的风景,因为过了今天,你就要永远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这话一处,便让李某人陷入无穷无尽的绝望里,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应景的画面——残旧的黑屋里,她饱含热泪的握住小窗上的铁栅栏,无比渴望的凝望着远方……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坐牢啊!”她尖声嚷嚷,顾不得脚腕上的伤口,撒腿就往后跑。还未跑出两步,腿弯便遭异物突袭,她郁闷的捧住脸华丽丽的摔下去,大脑里有个声音在不断高呼——认命吧!李冉冉!你就是一个跌跤王外加被绑票王…… 纠结着趴在地上,后边的人却未像她预料的追上来。良久,耳畔传来甜腻的娇柔嗓音:“冉冉。” 这个声音是……李冉冉反射性的坐起身,但见面前紫衫女子青丝流泄于胸前,眉眼间满溢得的风情,不经意间眼波流转,媚态无端横生。 “伊娘!”她几乎是痛哭流涕的扑上去,这种虎口脱险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激动了…… “奴家知道你有危险便来了。”伊娘轻笑着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吧,那人内力深厚,昏睡蛊的功效维持不了多久。” 李冉冉不放心的往后瞄瞄,干巴巴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那是在你身上种了勿忘蛊,难不成你忘了?奴家好伤心呢——”她佯装委屈的作捧心状,无辜的眨眨眼。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李冉冉在现代早已习惯了这种道谢方式,闺蜜们之间动不动就把“爱死你了”之类的话挂在嘴边,此刻一激动,口头禅又势不可挡的迸了出来。 第107页 伊娘有些诧异的挑眉,随即娇笑出声:“冉冉你可真是个宝,若奴家是男人,一定会把你拴在身边,半步都不放你离开。” “我又不是狗……”李冉冉小声嘟囔,一边不忘加快不发逃命,“对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她扭头回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你不想回你师父身边么?” “我……”李冉冉怔住,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怎么知道……” 伊娘轻呼:“啊,奴家没和你说么?上次种勿忘蛊的时候还顺便种下了知心蛊,所以你心里的那些秘密我都知道。” 她不争气的红了脸,撒娇着扯过对方的袖子:“伊娘,你不要……” “啧啧,你担心什么呢?”伊娘凉凉的晃晃手指,“奴家那般喜爱你,怎会将你的心事都抖出去?” “嗯。”李冉冉软趴趴的垂下脑袋,一副没出息的模样。 伊娘好笑的看着她困窘的模样,顿了顿又笑眯眯的开口:“对了,送你回天鸠宫之前奴家还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 “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行!”李冉冉拍胸脯保证。 “也不是什么大事,替奴家做个主婚人吧。” . 龙凤红烛,凤冠霞帔,本该是极端喜气的场景,却因为新郎官骇人的铁青脸色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确定你要和他成亲?”李冉冉瞅了一眼表情诡异的花信,不放心的道。 伊娘笑着颔首道:“嗯,原本想要直接让他做了奴家的男人,不过你们中原不是讲究名正言顺么?奴家便入境随俗,就麻烦你做个见证了。” 老大,入乡随俗的基础上至少也要两情相愿好不好……李冉冉嘆口气,转身搬起小屋里仅有的一把木椅旁,搬至这对新人的正前方,继而庄重的坐下,挥挥手:“那就开始吧。” 伊娘拍拍脑袋,“差点忘了,花郎还未穿喜衣呢!” “你就买了新娘的衣服?”李冉冉囧囧有神的望着她,目光一接触到那双流光熠熠的眸子,便愣住在了原地。一身红衣将伊娘独有的气质衬托的更加惑人,那蜜色的肤质在微黄烛光映照下,犹如上好的脂玉,教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目光。 “有些匆忙,这些蜡烛剪纸都是临时买的。”伊娘困扰的蹙眉道。 “没关系,反正小师叔也穿着粉衣,凑活着用吧。” 伊娘小心的蹲下身,将花信摆成跪姿状态,后者的牙关紧咬,稍微留意还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咬牙声。李冉冉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我说……那个,不用跪了,我们来点不一样的婚礼如何?”说罢又心虚的低下头,说真的,即便古人的婚礼仪式传统又庄重,可这边又没有他们的父母高堂,自己可承受不起跪拜之礼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 “一会儿我念完誓词你们只要回答‘我愿意’就行了。”她兴奋的一拍手,没想到在古代还能来个现代的婚姻,多牛x啊…… 伊娘疑惑的拢了拢长发,随即扳过花信的脸亲了一口,笑嘻嘻的道:“什么形式的婚礼都行呢,只要能让奴家和花郎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就可以。” 李冉冉挤眉弄眼,爱开黄腔的毛病再度飙发出来,“名副其实还要你们自己的努力啊,一会儿我出去好了。洞房留给你们,哈哈哈……” 伊娘心领神会的沖她抛了个媚眼,佯装不胜娇羞的低语:“奴家定不辜负冉冉的苦心。” 花信额上隐约有青筋跳动,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变脸速度堪称神奇。李冉冉站在前边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他包含控诉和怒气的眼光,鑑于对自己生命负责的基础上她又询问了一遍:“伊娘,洞房后你可务必要将他带回苗疆,永生永世都不要回来了。” “知道,快些开始吧。”伊娘耸耸肩,脸上满是期待。 李某人抚了抚凌乱的衣襟,有些遗憾的撇撇嘴,方才被君离央剥去了外袍,否则这崑崙的黑衣还可以勉强充当一下牧师袍。 清咳了几声,她努力摆正姿态,“请问伊娘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花信先生为妻,从此以后互相扶持,彼此敬重,终身不渝么?” 伊娘皱着眉头,小脸上满是困惑,之前没参加过中原的婚礼,可至少也该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语句啊,为何面前女子所说的话她完全没有听过呢…… “快说我愿意啊!”李冉冉迅速出声提醒。 “我、我愿意!”她迟疑了一阵,终是将这三个字吐出了口。 “很好!”李冉冉侧过头,继续道:“那么花信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伊娘小姐为妻,从此以后互相扶持,彼此敬重,终身不渝么?” 花信遭人点了哑穴和大穴,自然没办法回答。李冉冉无视他暗中施加的压力,卑劣的道:“他默认了,他的意思是说他很愿意。” 伊娘浅浅的漾开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 “礼成,送入洞房——”李冉冉拉长音,继而往房门边走去,经过伊娘时还语重心长的託付:“我出去了,你忙完了出来找我。” 第108页 这个不伦不类的婚礼暂时落下帷幕。她百无聊赖的在外头瞎逛,不时回头望望,也不知道伊娘是哪里找来的新房,外边居然还挂着虎皮干肉,囧……难不成她强占了人家猎户的房子? 天边的日光一点点被云遮住,收拢了肆无忌惮的灼热温度。她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濛濛细雨没有任何徵兆的落下,绵绵洒在肩头,她也不以为意,嘴里哼着小调享受这难得的静谧一刻。 若是以后老娘成亲,也要强抢个美男!过一把山寨女大王的瘾……李某人异常彪悍的发挥她不同于常人的yy能力,而且要做他老公的美男一定要惊天动地的美,就像……喏,就像站在松柏下的那个,就很不错—— 细雨中,红衣少年墨发微乱,面无表情的凝着她,半晌才徐慢道:“我叫你跟在秦无伤身边,你倒好,反而跑这边撮合起别人来了。” 雨夜迷濛 “有人要杀我。”她费力的拖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由于刚下过雨,地上早已是泥泞不堪,此刻泥石溅起来,在她白色裤腿上留下显眼污痕。 而那身前的少年却充耳不闻,反倒加快了步伐,衣襟飘扬,两袖生风。 “餵——”她恨恨的拉长音,一边不忘暗自腹诽,混帐,什么态度,没看到老娘脚残了么?走那么快赶着投胎啊…… “你最好不要试图在心里咒骂我。”他头也不回,只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这傢伙会读心术么?李冉冉心虚的垂下头,脚腕处的伤却愈发疼痛起来,她心一横,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管那泥石会弄脏了衣服,无赖的模样就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不走了不走了!”她饱含怒气的嘟囔。 “起来,不想回天鸠宫了么?”段离宵侧过头,眉宇间隐约有不耐。 “我受伤了,你看这儿!”她毫不矜持的将裤脚撩到膝盖上,露出一截白皙小腿,靠近脚踝的部分殷红一圈,隐隐有血丝渗出。 他眯了眯狭长的眼,冷笑道:“你是要自己起来还是要我拿剑指着你起来?” 李冉冉瞅一眼对方腰间的血牙,悻悻的闭上了嘴。挣扎着站起来,手心撑地时却被碎石硌得生疼,她小心翼翼的往伤处吹了吹气,继而心不甘情不愿的继续赶路。 这时天色已然近黄昏,原本停止的雨势陡然变大,噼头盖脸的落下来,淋了两人一身。李冉冉头昏脑胀,只觉身体冰冷,哆哆嗦嗦的跟在后边一个劲的打喷嚏。 不多久面前便出现了一座木屋,天鸠宫本来就四面环山,山脚下是常有猎户在这栖居,通常这些猎人都是白天打完猎,晚上再回村子里睡觉,于是这些用来储存猎物的屋子便四处可见,而且基本上都是没有人在。 他犹豫了一瞬,停下步子,薄唇轻启道:“在这儿休息一下。” 她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强忍着不适走进屋子,里头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家具摆设,惟有角落处铺了大堆干草。木制的窗户已被钉死,而屋顶残破不堪,几乎是处于“外头大雨,里头小雨”的状况。 “真是个避雨的好地方。”李冉冉很无语的坐到干草堆上,眼下只有那块地方没漏雨,勉强解决了一下目前的燃眉之急。段离宵也跟着在她身侧坐下,微阖着双眼闭目养神。 两人沉默不语,良久,一声响亮的喷嚏声打破平静。李某人吸吸鼻子,自嘲道:“我好像发烧了。”她平时女话素来是翘舌音和平舌音不分,此刻这句“发烧”听起来和“发骚”没什么两样。 段祸水调高眉斜睨着她,黑瞳里溢出满满的揶揄意味。 这人怎么这么没同情心,至少也该出声安慰安慰啊!李冉冉华丽丽的怒了:“我女我发烧了,你好歹也生个火驱驱寒啊,坐在一旁不闻不问的,像什么话!” 他忽而心情变好,唇畔漾开惑人弧度,轻笑:“你都‘发骚’了,我再生火岂不是让你慾火焚身?“ 李冉冉大窘,大学时考普通话等级考试自己也是栽在这个发音问题上,此刻居然还被这傢伙拿来开玩笑,实在是太丢人了……气鼓鼓的转过脸,她郁闷的靠到墙上,打定主意不再和他女话。 “君离央为什么要杀你?”绵软嗓音倏然响起。 “……”老娘保持沉默! 他大发慈悲的不予计较对方的不逊,又道:“看来你倒是福大命大,那苗疆的女子怎么会认识你?” “……”气死你!对着空气放屁去吧! “女个笑话听听。” “……”管你!有种自己穿越到现代去百度笑话大全啊! “不女话?”他闲闲的自怀中探出墨色珠子,嘆一口气:“我真不想用它,每次都要耗去一些内力,尤其是用你身上,简直是亏本买卖。” 定魂珠?定魂珠!李冉冉威武不能屈的信念立刻屈服于现状,可怜巴巴的讨饶:“你看我都生病了,没什么力气娱乐你啊,我们还是谈谈话就好。” 段祸水把玩着手中的珠子,道:“刚刚问你的问题老老实实的回答一遍。” “喳——”李某人奴性发作,强打起精神开口:“君离央要杀我大概是因为我发现了他老婆和冷郁离的姦情,啊不!应该女是君离央夺人之妻,真是卑鄙啊,我最恨这种人了!垃圾……” 第109页 他不耐烦的打断:“女重点!” “我已经女的很大声了啊!”她眨巴着眼睛装白痴。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么?”他的眸子晶亮似玄玉,不断透出危险讯息。 李冉冉憋屈的小声道:“我是女,君离央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抢了别人的老婆,还让别人老婆心甘情愿的跟了他,而我又凑巧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大概怕东窗事发,所以想杀人灭口吧。至于伊娘……其实是因为她喜欢花信,我欣赏敢爱敢恨的女子,就好心帮了她一把。” 段离宵冷哼一声:“正事不干,反而四处惹祸。” 李冉冉那也不辩白,只是环臂保住自己,刚淋了雨受了寒,此刻凉意上涌,让她头热鼻塞,浑身都不舒服。 外头倏然传来人声,紧接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原本假寐的段离宵立刻反射性的握紧血牙,戒备盯着屋门处。 来人是两个彪形大汗,身着暗色猎装,手持长弓,瞥见屋里有人他们面面相觑,均是一愣。半晌,其中一个年长的男子率先反应过来:“二位是进来躲雨的吧?” 段离宵微微颔首。 那男子咧开嘴憨厚的笑笑:“这是我弟弟二虎,我是大虎,今日白天上山打猎谁知道中途下了雨,便先回这里躲躲,没想到碰见你们在这里。”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就……” 那名为大虎的男子赶忙摆手:“没事没事,这屋子平时也不常用,所以简陋了些,二位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避一避吧。” 段离宵点点头:“叨扰了。” 李冉冉体力不支的将额头抵在墙上,难受的低吟。此刻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衣服湿答答的黏在身上,极端不舒服。若是情况允许,她现在真的很想抱头尖叫,控诉老天爷为何让她穿到古代后就三天两头的受伤生病…… “这位是另夫人吧?”大虎指指墙角处,继而好意道:“看来是受了风寒呢,若是不把湿衣服换下恐怕会加重病情啊。” 二虎接过话道:“是啊,不过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场想必也是不方便,要不我和大哥先回家吧,我们身体条件好,淋点雨也没事。” 李冉冉神志还算清醒,听到这话自然觉得过意不去,虚弱的开口道:“没关系的,我只要睡一会儿就好了,这原本就是你们的屋子,怎么好意思鸠占鹊巢。” 大虎一拍脑袋,“不然生个火吧,坐的离火近一些,也可以把衣服烤干。” 二虎摇摇头,苦恼的道:“这外头能用来做柴火的东西早受潮了,没法子生火啊。” 段离宵一声不吭,视线凝在身侧女子的脸上,但见其两颊呈现不正常的红晕,额角湿漉漉的,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滴。他眉头微蹙,伸手拍拍她的脸道:“冉冉,冉冉?” “嗯,我觉得又冷又热。”她难受的扯扯衣襟,眼睛里满是雾气。 屋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继而有些尴尬的道:“只有一个法子了……这位兄弟你抱着你家娘子吧,我们平日里上山若是被困住又恰好碰到冰寒天气,也是这般躲在山洞里取暖的。” 李冉冉潜意识的抗拒:“我不……” 话音未落,身子一轻,她睁开双眼,便发觉自己坐在段祸水的腿上,身子也落入散发着甜香的怀抱。她不自在的扭扭脖子,轻声在他耳边呢喃道:“其实你不用为了他们的话……” 他恶劣的看她脸红模样,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音量道:“只有我拒绝你的份,轮得到你女不么?” 李冉冉气结,这什么人啊!就知道他没那么好良心…… 那猎人两兄弟见状不以为意的笑笑,只当对方是小情人之间的甜蜜私语,随即找了个离他们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由于倍感疲累,不多会儿便陷入梦想,沉沉打起了呼噜。 李冉冉浑身别扭,她当然知道人的体温可以驱寒,但问题是这个人根本没有一点温度啊,他连皮肤都是沁凉沁凉的,靠在他怀里比站在外边淋雨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再度小声要求:“我还是一个人躺一会儿吧。”顿了顿,她又犹豫道:“呃……你身上太凉了,我觉得反而更冷了。” 段离宵静默无声的倚在壁上,不做任何回应,环在她腰上的手却没有任何要放开的意思。李冉冉忍不住捶了他一下,“松手啊,我被你冻死了。” 片刻,与他接触到的皮肤却意外的温暖起来,她受宠若惊的抬眼看他,这傢伙居然为了她耗内力么,还真叫人感动呢…… “你……” “闭嘴,睡觉。” 李冉冉第一次在这个人身上感到些许窝心,当下也不再矫情的多做推脱,将头埋到他颈窝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百转千回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透过木板缝隙落进屋内,在不大的空间里调皮洒下斑驳光影。屋子里充满了潮湿的气味,混合着莫名的甜香,形成奇妙又不觉突兀的暧昧氛围。 她只觉浑身都像沐浴在温暖的晴日里,绵软舒适,几乎想要溺毙在这一片乐土里永远不要抽身。不自觉深深吸了口气,她在半睡半醒之间下意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继而将头对着“枕头”蹭蹭。 第110页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有些慵懒的男音在耳畔响起。 这枕头居然会说话?李冉冉恼怒的把头往扰人清梦的“枕头”上一撞,“别吵……小心我拿铁头功顶死你……”说话含糊不清,讲到最后几个字时已然混淆成了同一个音节。 一片静谧。半晌,后颈忽而被人拎住,传来痛麻的不适感觉,她反射性的缩起了脖子,眼睛却还捨不得睁开,“疼……疼……” “知道疼还不起来?”他仰着弧度优美的下颔,不停晃动手腕,顺便观察那被拎着脖子的女子表情。 李冉冉被迫摇头晃脑,眯缝着双眼的脸上满是困惑表情,看起来相当搞笑。好半天终于忍受不了晕眩感,沙哑着嗓子低吼:“搞什么鬼,哪个王八蛋敢坏了老娘的美容觉!” 段祸水闲闲的松开手,轻轻一用力,将她从自己的膝盖上拎到一边,随后漾开惑人浅笑:“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猛然一个寒颤,她彻底清醒过来,瞠圆了双目盯着近在咫尺的精緻脸庞,继而战战兢兢的垂下脑袋小声道:“没什么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感谢段庄主你叫我起床,辛苦了。” “那么这就是所谓辛苦费了?”他随意指指自己的脸。 李冉冉立马十分配合的想到了将千百万观众朋友们雷的无以复加的狗血镜头—— 男:你想怎么报答我? 女:(抬头做天真无知状) 男:亲我一下。 女:(娇嗔状)你真坏…… 呕……这傢伙难不成也想学这种没营养的举动,李冉冉僵硬的转动脖颈,努力摆出庄严肃穆的表情,“你看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那么斤斤计较吧?” 段离宵调高眉,一字一顿:“你想死是么?” 啊啊啊,他疯了,居然这么想吃她的豆腐……李某人再度自恋的将这威胁归咎于自己魅力惹出来的祸,无奈敌强我弱,她心里即便不愿意也不好直接驳了对方的面子,只能夸张的撅起嘴缓缓靠近他,希望能成功噁心到他,一边还不忘嘟囔:“想要就直说嘛,死相啊你——” “啪——”一只手毫无预兆的抵住她额头,继而屈起指节狠狠扣了两下。 李冉冉抱头尖叫,眼泪汪汪的怒视他:“你干什么你!不是你要我亲你的么?” 段离宵顿觉荒谬的皱起眉头,手指重新移至颊侧,“你给我看好了,这是不是你的杰作?” 她狐疑的眨眨眼,视线所及之处是可疑的光亮水迹,他脸上那块为毛会这么水汪汪?迟钝的大脑在停顿了片刻后瞬间反应过来,难道说…… “咳咳……”下一秒,李某人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干咳了好一会儿才羞愧难当的捂住了嘴,于是垂下脑袋讪讪的认错:“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有这个坏毛病。”囧,原来穿到古代以后睡觉爱留哈喇子的毛病还是没改掉啊…… 段离宵恶劣的扯过对方袖子擦干净,冷哼一声以示不屑。李冉冉自知理亏,涨红了脸贡献出另外一只衣袖:“擦干净了么?不够再用这只。” 他斜眼睨她,“你那只手上沾的更多。” 不要拉倒!她愤愤然甩袖,当机立断寻找新的迁怒途径,眼光四处熘了一圈,便站起身利索的抬脚踹开屋门,回头狰狞一笑:“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唔。”他不置可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木屋,外头晴光正好,绚烂光线给大地铺上绮丽色泽,连带着周遭事物都生动起来。李冉冉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却因牵扯到手腕上的伤口略略拧了眉心,心疼的摸摸破皮处,她咬牙低咒——该死的君离央,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你最好看紧自己这条小命。”段离宵冷冷开口。 “别人要杀我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小人物,一没武功二没靠山的,你让我拿什么自保!”她不甘心的顶嘴。 他面色忽而就变得阴晴不定,“怎么秦无伤还保不了你么?” “难道我要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着他么?吃饭洗澡睡觉都要……”话还未说到一半,手心却被塞入一物,她的下半句话完全梗在了喉咙口。指尖用力握了握那暗红色的瓷瓶,她诧异的询问:“给我的?” “洒到对方身上就行,用来自保绰绰有余。”段祸水似笑非笑的道,语气里有着蠢蠢欲动的兴奋。 李冉冉额角有冷汗滴落,“呃……被洒到的人有什么下场?” 他顺手从她手里抽出瓷瓶,慢条斯理的打开白绸塞住的盖,扬手一洒,所有被祸及到的地面都变成诡异的焦黑色,同时还伴随着刺鼻的味道, 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古代版浓硫酸么?她心惊胆颤的跳离肇事现场半米远,结结巴巴的道:“有没有不那么毒的?类似软筋散迷魂香之类的?” “那种低级的劣药能和我制出来的相提并论么?”他不耐的出言反问,似乎很不爽对方这般不识货的态度。 “我知道了。”李冉冉苦着脸接过这烫手山芋,再三确认瓶口不会泄漏后才小心翼翼的收回衣襟里。 第111页 远处倏然传来人声—— “快,去那边找找。” “还有你们,山脚下也要仔细的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杵着干吗,去找啊!” 她竖起耳朵仔细辨别发号施令者的声音,记忆里的清亮嗓音此刻却因为暴怒焦急而染上阴寒的语调,她怔了片刻,迟钝的询问身边的人:“他们是在找我么?” 段离宵轻笑:“倒不知你在齐沐那小子的心里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李冉冉张口正欲反驳,对方却足尖轻点迅速攀上最近的树梢,离去前还不忘恶意恐吓她:“你最好乖乖的去把心法偷来,再出什么乱子我就先行解决了你。” 纷沓的脚步声围拢过来,齐齐在她四周顿住,继而惊喜的声音此起彼落,“找到李姑娘了!”“还活着,太好了!”“老天保佑啊!” 李冉冉像个木偶人一般被架到前方,那一字排开的侍卫们中心是坐在轮椅上的青衫少年,此刻见了她,阴霾面色一扫而光,清澈笑容渐渐绽放,如初出云端的落霞,叫人移不开目光。 她无措的摆弄衣角,被这阵仗搞的有点摸不着南北,和齐沐对视了半天最终仍是被那深情又百转千回的眼神杀得片甲不留,只得灰熘熘的率先转移视线,孰料却意外看到了不远处的罪魁祸首。 君离央快步走上前,“李姑娘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昨日听下人说李姑娘遭恶人劫走,也是捏了一把冷汗,谢天谢地现在总算平安归来了。” 李冉冉一看他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顿觉汗毛倒竖,反射性逃窜到齐沐身后,继而佯装柔弱的寻求庇护:“我想先回天鸠宫好么,我很累。” 齐沐担忧的点点头:“嗯,我送你回去。” 坐上软轿的时候才感到悬挂的心放了下来,她撩开轿帘往外瞅瞅,不期然又和君离央撞了个正着,对方眼神饱含威胁,肆无忌惮的诉说着警告。她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将帘子放下,半倚靠到软垫上,懊恼的呻吟出声——真不该回来的,姓君的完全就是城府极深的反派角色,自己怎么和他斗?难道真要用段祸水给的药么…… 行至半路,轿身猛然开始颠簸,李冉冉张牙舞爪的揪住所有可以保持平衡的物体,却还是被震了个四脚朝天,最后传来重重的落地声,便再也没了动静。 片刻兵器交接的响声连绵不绝的在耳畔响起。怎么回事?!她抑制住冲到喉口的尖叫,勉强猫腰钻出轿子,外头显然已是白热化状态。莫名其妙多出一帮身穿黑衣的蒙面刺客,个个身手不凡,剑招凌厉,几下便取人性命。 李冉冉傻愣愣的看着天鸠宫的侍卫们像白菜一样被人一切一个准,鲜血四溅,她被这血淋淋的一幕彻底抽掉了所有力气,腿软的瘫坐在地上不知该作何反应。 黑衣人中有一人带着银白面具,煞是显眼。见天鸠宫的人被杀得毫无抵抗力,他干脆停下来抱臂欣赏眼前的厮杀场景,余光不经意便发现了这个人群后边的女子,唇畔陡然挂上三分讥讽笑意,他迈开步子朝对方逼近,“这么巧,又是你。” 萧墨?!李冉冉拼命往后挪,顾不得手心被粗糙碎石磨出血痕,她只知道,要是落在这个人手里,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上次侥幸让你逃过了,不知你这次还会不会这么幸运。”他凉凉的摸着下巴,滴着血的长剑徐徐抵住她的下颔。 回程之旅 “别动她!” 李冉冉循声望去,看到齐沐一身狼狈的趴在地上,青衫染上泥泞,他双腿无力的蜷曲着,仅用双手撑地挣扎着向她爬来。 她忽而就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眉头紧蹙盯着那脸色惨白的少年,这是何苦呢?明明可以行走,偏要装成残障人士,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不遗余力的上演这齣大戏…… “死到临头了还敢为他人强出头?”萧墨嗤笑一声,随即打了个响指,那黑衣人便纷纷围拢过来,架起齐沐就往外拖。 这两人不是一伙的么?李冉冉混乱的大脑难得沉寂下来,方才她便看到了齐沐和萧墨之间的眼神交流,这场埋伏怕是早就安排好了吧,但是有一点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齐沐要串通外人杀掉自己的部下呢,更何况这些随扈从衣饰上看都是天鸠宫的元老级人物…… “想什么这么出神呢?是不是在担心你一会儿的下场?”沙哑的男声再度响起,隐约还带了一丝嘲讽。 李冉冉嫌恶的避过那沾血的剑尖,余光却瞥到身旁横七八竖躺着的尸体,毫无生气的脸,惨不忍睹的伤口,有些还保持着死亡前痛苦不堪的表情,而嘴角无一例外都是黑色的血痕……等等,黑色? 她不可置信的猛然转过头,那被人群掩盖住身影的少年还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用力闭了闭眼睛,没来由的一阵酸楚,是要赶尽杀绝么?居然还下毒,那些人临死前估计也没有想过自己效忠的主子会这般置他们于死地吧,呵,真是讽刺呢…… 萧墨冷眼看着身前女子唇畔扯开的凉薄笑意,半晌忍不住出声打断:“笑什么!不准笑!” “我笑不笑干你屁事啊!”李冉冉火大的吼回去,“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些死去的人应该和你无冤无仇吧,就算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你用得着这么心狠手辣么!” 第112页 坦白说,她不想做圣母,也不想强出头,但是亲眼目睹这张场面仍是叫她莫名的心寒,素来就是小自私的女子,永远信奉的是明哲保身的处世态度,可现在她真的压抑不了内心出奇的愤怒,仿佛又回到当年去电影院看“日军侵华纪念片”的时候,同样的热血沸腾,同样的义愤填膺。 清脆的掌声一下一下传至耳畔,她倔强的瞪着那个闲闲鼓掌的男子,心下一横,掏出怀里的瓷瓶就要洒出去。对方却先她一步的出手,单手钳制住她右肩,随即发力往后一扯—— “喀啦——”骨头错位的声音清晰可辨,她甚至来不及尖叫便软软的倒了下去,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肩上蔓延开来。牙关紧咬,她将头抵在地上,冷汗从额际滑下,落入眼里带来酸涩刺痛感。 “我说了,不要动她!”人群里爆发出一声低吼,语气听上去颇有些震惊和愤怒。 萧墨神色微变,诧异的转过头望向齐沐,眼神里有些困惑,似在质疑对方的用意。而那气急败坏的少年瘫在地上费力的撑起上半身,决绝的道:“不、要、动、她!” 两人目光对峙,谁也不肯退一步,一个是欲除之而后快的蠢蠢欲动,一个是誓要守护其安全的坚定不移。风声呜咽,两旁的树叶瑟瑟抖动,更添一份悲凉之意。好半天,萧墨率先打破僵局,长剑轻轻掠过李冉冉的脸颊,继而在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处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圈圈,“啧啧,长的这么平凡无奇,真是叫人过目即忘,要是我在上边刺个记号什么的,想必也算得上是锦上添花,美事一桩啊——” 给老娘滚蛋!李冉冉痛的几乎要红了眼眶,挣扎着将头挪开,那剑尖却又立马跟了上来,半点不肯放松。她神智尚清醒,心下推断自己的右肩胛骨肯定是脱臼了,当下也不敢妄意乱动加重伤势,只能残喘着粗气腹诽面前的卑鄙小人。 气氛倏然变得紧张起来,萧墨悠哉悠哉的拿剑比划,完全沉醉在逗弄猎物的盎然兴味中,不远处齐沐厉声喝止,他只当是耳边风吹过,片刻后轻笑道:“喏,就在这而开个洞吧,一定会让你变得更美丽的。” 手腕轻抖,剑气凌厉冲着她颊侧而去。李冉冉紧紧闭上了眼,老实说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算不得美女,所以才更加经不起毁容的打击啊!呜呜……谁来救救她…… 千钧一发之际,有银白光束似蛟龙拂过众人眼前,萧墨略一停顿,手中长剑已被外物震飞,发出“叮”的金属相接声,他摩挲着隐隐发疼的虎口,面色阴晴不定的注视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秦掌门每次都那么及时,真叫人佩服。” 师父……来了?她死命扭过脖颈,只看到了一小块月白长袍,手指探出去勾住他咫尺之遥的衣角,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濡湿了眼眶,她小声的唤道:“师父,师父……” “嗯。”秦无伤微微颔首,半弯下腰,小心避过她的伤处,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李冉冉揪着对方的衣襟,埋在那充满淡淡檀香味的怀里,只觉那么多压抑和苦楚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放,泪水一滴一滴渗进他的月白长袍里,她无声的哭泣,抽噎的模样就像一个孩子。 “师徒情深么?”齐沐无意识喃喃道,随即狠狠掐住手心,任凭指甲陷入肉里,留下血痕。 萧墨挑眉打量齐沐,之后又调转视线回到那对师徒身上,耐人寻味的表情倏然浮上脸庞,他不屑的啧啧出声,还趁人不备摆了个“你不行”的手势附赠给齐沐。后者一下子就被激怒,眯着眼睛冷冽注视着对方,继而用口型交流——你可以滚了! 他当然晓得秦无伤在那么自己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不过计划也完成了九成,剩下的一成也只是余兴节目,做不做都无妨。一念及此,他便无心恋战,衣袖一挥,大批黑衣人训练有素的四散而开。 “秦掌门,我们后会有期了!” 李冉冉被剧痛折磨的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余光撇到萧墨离去的背影,仍觉不解气的低语:“师父,就这么……放过他么?” 秦无伤垂眸,淡淡道:“随他去吧,先带你去疗伤。”顿了顿,他又回头道:“齐宫主,方才我出门的时候已经通知了贵宫的护法们,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赶来的。” 话音刚落,就有一批人匆匆赶到,见灰头土脸的宫主趴伏在地上,不由大惊,迅速上前扶起,自责宽慰声不绝于耳——“宫主受惊了!”“属下来迟了,还望宫主赎罪。” 齐沐仿佛没听见似的,眼光一顺不顺的胶在秦无伤怀里的女子身上,强自压下波澜起伏的心境道:“秦掌门还是随我们一同回天鸠宫吧,李姑娘的手再不治,怕是要废了。” 秦无伤点点头,“那就只能继续叨扰了。”正要迈步前行,衣领处却遭人用力一拉,他低头便对上一双氤氲的眸子,于是出声询问:“怎么了?” 李冉冉摇摇头:“师父我们现在回崑崙行么?” 齐沐就在离他们不过几尺的距离,自然听的一清二楚,他苦涩的笑,不甘劝说道:“李姑娘还是到……” 她加重语气打断他,目光却仍是灼灼看着秦无伤,“师父我不想留在这儿了!” 第113页 “好,我们回崑崙。” 齐沐颓败的垂下头,不敢去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心底似被人用刀生生剖开,不安和悲伤肆无忌惮的窜入,逼得他无处可逃…… . 雅致厢房内,香炉里白烟裊裊升起,夕阳余晖透过雕花木窗丝丝洒入,使得房内蒙上暖色光彩。 她忍痛开玩笑:“师父怎么订了上房,我们崑崙不是素来节俭的么?” “唔,偶尔奢侈一次也无妨。”秦无伤从药瓶里取出凉膏,放到鼻尖一嗅,蹙眉道:“竟把回春膏和凝血霜搞错了。” 李冉冉垂着软软的右手,废柴一般趴在桌面上,眼睛片刻不离面前的美男,没办法,这个时代还未有麻醉药剂,只能靠着师父大人的美色来止痛了。 “先帮你把骨头移回去吧。”他无视那豺狼饿虎般的视线,自顾自卷了袖子,轻轻按在她的肩头。 李某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天知道她有多怕疼!从小到大碰到注射疫苗她总是第一个跑路,每次都要班主任和家长抓她回来才肯就范。而关于脱臼接骨,她更是连想都没想过,孰料今时今日她居然要接受如此严峻的考验,老天待她不公啊! 秦无伤薄唇轻启:“开始了。” 什、什么?!李冉冉极度怕死的出声道:“等一下!师父等一下!” 他美眸微动,有些不解的望着她。 李冉冉讪笑着要求:“你得数一、二、三,这样我才有个心理准备嘛——” “一……二……”他如她所愿的念数。 “等、等等!”弱弱的女声再度响起。 秦无伤嘆口气,耐着性子道:“不会太疼的,上次有人卸了条手臂也没怎么样。” 你这也算是安慰么?完全是恐吓啊啊啊啊!李冉冉彻底无语,痛苦不堪的拧眉思索了半天,最后下了决心:“这样吧,师父你数到十好么?数到十我就能放宽心坦然面对一切了。” 他应道:“好,就数到十。” 李某人闭眼等待酷刑的到来。 “一……二……三……喀啦!” “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尖叫声一直持续了很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又有委屈的女声道:“师父你骗人,你明明说你数到十的。” 秦无伤收回手,面无表情的继续数数:“四、五、六、七、八、九、十。” 李冉冉华丽丽的绝倒:“师父你你你!” 秦无伤脸不红心不跳的淡然道:“我只是答应你数到十,又没说数到十才动手。” 她也顾不得对方听不听的懂,声泪俱下的控诉:“呜呜呜,师父你好腹黑。” 他不以为意的道:“试着动动手臂。” 李冉冉单手扶住肩,慢动作晃动右手,反覆了几次后兴奋的尖叫:“好了!我的手又能动了!哈哈!我李汉三又杀回来了!” 他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徐慢道:“一会儿去镇上抓点祛瘀回血的药,休息一晚明日我们便回程。” “好——”她笑眯眯的拉长音。 房门忽而被人用力撞开,个子矮小的男青年哆哆嗦嗦的指着房内二人道:“就是他们!雌雄双煞!快抓住他们!” 后边随即涌上来不少穿着官兵服饰的壮汉,片刻从人堆里走出一个挂着大刀满脸络腮鬍的男子,打量了李冉冉和秦无伤半天后掏出一袋银子扔给那容貌猥亵的男青年,“举报的好!这是赏金!” 猥亵男的绿豆眼里发出贪婪的光芒,屁颠屁颠的捧着银袋熘了出去。 屋里陷入沉寂,秦无伤仍是风过无痕一派气定神闲摸样,李冉冉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囧囧有神的盯着大批人马看了半天。 络腮鬍男大手一扬:“抓起来!这次我看你们插翅也难飞!” 无奇不有 雌雄双煞……? 李冉冉微颤颤的伸出食指比划比划自己,随后荒谬的皱起眉头:“敢问,你口中的‘雌雄双煞’是在说我们么?” “废话!”络腮鬍气势汹汹的拔出大刀,“束手就擒吧!你们逍遥法外了大半年,其间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今日本捕头势必要将你二人收监!” 半年前老娘还没穿过来呢!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冉冉全然无语,侧过头探询一旁男子的意见:“师父……” 秦无伤单手捧着茶盏,移至唇畔小饮一口,继而不慌不忙的道:“你们找错人了,在下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名号,而且也没有兴趣做江洋大盗。” 络腮鬍闻言愣住,只觉这声音清冷悦耳,仿若天外传来,一时之间也忘了反映,直到有下属轻轻咳嗽提示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掩饰道:“你!转过来!竟然敢背着本捕头说话,小心本捕头再给你加上一条藐视官员的罪!” 李冉冉很无奈的走到秦无伤身边,小声道:“师父我看他们今天是铁了心了,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一下身份?” 他淡淡道:“六大门派素来和官场没有交集,他们怕是连武林盟主的名字都未曾听闻过,又如何证明?” 第114页 “江湖和官场果然是两个概念呢……”她困扰的搔搔头,喃喃出声。 见两人自顾自的商讨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络腮鬍瞬间血压升高,脸上的横肉也跟着一抖一抖,看起来颇有些搞笑。左手边的下属立马谄媚的凑过来安抚:“老大别生气,别生气!”顿了顿,又深吸一口气叉腰怒吼:“穿白衣服的!我们老大让你转过来听到没有!” 李冉冉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譬如找个面巾床单之类的把师父遮起来,就连她这种免疫力超强的人看到秦无伤还不自觉会晕眩,更无论这些平日里多是上青楼逛酒窖的官兵了…… 于是下意识的跑到秦无伤面前,双手大张,一副母鸡捍卫小鸡的模样,“有事问我就行了!不要打扰我师父!” 越看不到越是想看,世人都是这种心理。“走开!”络腮鬍不耐烦的大步上前,正欲推开李冉冉之际,手臂却被一阵诡异的气道击中,霎那间刺痛感袭上心头,他反射性的抬手摩挲那一块皮肤,心惊胆战的四处张望:“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李冉冉好笑的看了一眼秦无伤,见其面无表情的坐在梨花木椅上,表情丝毫不见波澜,暗自咂舌——师父果然是腹黑中的极品,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囧…… 她清清嗓子,配合道:“是上天在惩罚你冤枉好人,还不速速退下,以免遭受更多的现世报!” 那络腮鬍一心想要抓到朝廷重犯从而一圆升官发财的美梦,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小心的退后两步,他再度不依不饶的恐吓:“不敢露出真面目难不成是心里有鬼?哼哼,反正今日你们二人别想逃,落在我甄勇猛的手里,任凭你们哭爹喊娘也没用!” “噗!”李冉冉很不给面子的大笑,什么囧名字,真、勇、猛?她抹一把眼角沁出的泪珠,口齿不清的道:“你是不是有个弟弟什么的?还可以叫真舒服真厉害真无敌,噗哈哈哈哈——” “你怎么知道我弟弟叫甄厉害?”络腮鬍下意识接过话,刚说出口又觉丢人,懊恼的闭紧了嘴巴不再吭声。 “老大原来你弟弟真的叫这个名字啊,上次问你你还不承认,哎哟!”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个暴栗,面带稚气的下属委屈的抱头呻吟。 李冉冉此刻已笑倒在桌面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好不诡异。秦无伤嘆一口气,拂了拂白袍站起身来,“各位的确是找错人了,我师徒二人还要赶路,就不奉陪了。”声调平缓听不出情绪。 周围倏然陷入沉默,众人仿若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均是维持秦无伤转过身之前的姿势,惟有眼神里写满了惊艷,泄露出不可置信的光彩。 李冉冉摊手,就知道会这样……可惜某些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外表的杀伤力有多大,也不易个容什么的,每逢出门必遭高密度的注目礼,害的自己在一旁都成了明显的衬托…… “老、老大!他长得这么漂亮,应该不是雌雄双煞吧……”有人结结巴巴开口。 “混帐!”络腮鬍低声斥责,视线却半分不离那貌若谪仙的男子身上,好半天才僵硬的转动眼珠子,指着李冉冉道:“你们看看,她长得这么平凡,说不定她同伙的美貌也是易容出来的!” 老娘哪里平凡了?好歹那会儿邻居阿姨见到自己也夸一句这孩子长的真健康……李冉冉气结,顾不得形象的大声反驳:“你见过哪个贼会把自己易容的这么风华绝代么?这不是故意找人来抓么?拜託你说话之前先过一过脑子好不好?” 络腮鬍涨红了脸道:“你说我没脑子?” 李冉冉一拍桌子,正要继续打压对方之际,秦无伤却先她一步开口:“抱歉,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 大堆人立马齐刷刷堵住出口,他视若无睹一般,衣袖轻扬,强大气浪排山倒海之势袭来,李冉冉跟在他后边,看着人群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去,场景恢宏,叫人嘆为观止。 步出客栈后她又不放心的回头,确定后边没那帮人的踪迹才笑眯眯的道:“师父,不和他们说清楚行么?” “你觉得和他们说的清楚么?”秦无伤美目微动,唇畔隐约漾开模糊笑意。 李冉冉愣了一瞬,有些仓惶的收回目光,讪笑道:“也对,那些官兵都不讲理。不过……万一他们又追上来不是很麻烦么?” 他口气平淡的道:“方才不小心顺手点了他们的大穴,三个时辰后才会解开。” 不小心……顺手?李冉冉觉得在这一刻,她才真正了解到师父大人性格的某一处阴暗面,那是多么华丽丽的腹黑徵兆啊,她忽然就纠结起来——比起段祸水明着的威胁利诱,师父这样不为人知的心思更加难猜啊…… 夜幕浓重,灯火阑珊。两人走在略显清冷的街上,两旁有沿街小贩收拾行囊回家,看到他们总是露出一脸“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表情,紧接着不忘兜揽生意:“这位爷,给夫人买点胭脂水粉吧,令夫人这么美丽,再擦点小人摊上的香粉,绝对是艷冠群芳啊!” 李冉冉斜眼睨他,“我真的美丽么?” 第115页 小贩尴尬的笑:“自然是美的,夫人气度雍容富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我爸妈都快双下岗了,还大户人家!”李冉冉无比郁闷,掉头就走,留下那小贩还在侧脸四十五度角满怀忧伤的追随她离去的背影。 秦无伤看看天色,道:“先去抓药,你服了喝下,我们便回崑崙。” “嗯。”她乖乖的点头。 拐角处是年代陈旧的建筑,暗黑色的砌筑,灰色基调的墙面,惟有那金光闪闪的“回春堂”三个大字煞是显眼。李冉冉抿了抿嘴,暗嘆——这古代果真处处都可见连锁店,本以为见不到鼎鼎大名的悦来客栈已是万幸,孰料现在又来一个耳熟的“回春堂”…… 店堂不大,左排分列着暗红色的小抽屉,紧密连在一起。而右边则是宽大的长桌,桌后边坐着一个古稀老人,此刻正全神贯注的为病人把脉。 二人走至桌前,老人下巴微抬:“来问诊的先去一旁等候。” 秦无伤道:“只是想抓几味药而已。” “不把脉就不给抓药!”他斩钉截铁的道。 好惊人的气势!李冉冉瞠目结舌,转头询问道:“师父不如我们换一家?” 那老头突然激动起来:“不问诊就别想出这个门!” 李冉冉满头黑线,余光却瞥到秦无伤已经寻了个空位坐下来,她耸耸肩,既然师父都决定留下来了,自己也没道理挑剔。于是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落座在他身侧,顺便看看那老头如何看诊。 “你得了花柳。” “什么?!”问诊的女病人尖叫,随即气沖沖的站起身,“庸医!我清清白白的人怎么会得了……得了这么不堪的毛病!明明只是风寒罢了!” “你真的得了花柳。”老头摸摸鬍子,表情严肃。 女子尴尬的向李冉冉这边看了一眼,继而隐忍下愤怒低声道,“我昨日身体不适,头晕脑热,你给我开个治风寒的药方。” 老头摇头晃脑:“非也非也,花柳之症岂能用风寒药方?来来,我给你写个新的药方,你拿去抓药吧。” “有病!”女子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火大的疾步离去。 “唉,到底是老夫有病还是你有病?”他沉沉的嘆口气,转身唠叨:“医者难做,医者难做啊……” 李冉冉的嘴巴从刚才就没合上过,瞠目结舌的欣赏了这一出闹剧。半晌,她怀疑的眯起眼眸道:“师父,你说那女的到底是不是得了花柳?” 秦无伤漠然道:“别人的事就不要管了,过去问诊吧。” 一手摊平在桌面上,她小心翼翼的观察老头的神色,但见对方聚精会神的闭着眼,眉头深锁,竟像有什么疑难杂症困扰似的。 “姑娘的手可曾受过伤?” “前两天脱臼了。”李冉冉放下心中大石,看来他也不算是个庸医嘛…… “要注意,千万莫要淤血阻塞,一会儿我开个散淤去血的药房给你。”老头语重心长的叮嘱。 她感激的点点头:“小女子感激不尽。” 老头埋头奋笔疾书,边写边低语:“精气凝滞,气血明显不足,脉象奇异……” “您方才说什么?”李冉冉掏掏耳朵,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你中了很古怪的毒。”他谨慎的往秦无伤瞧一眼,继而颇为自得的比划比划手指:“不想让他担心对吧?老朽从医数十载,自问从未误诊过,方才那女子也是因为丈夫在外寻花问柳才染上这种病,可惜她还偏偏不听劝……唉……” 李冉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这大夫哪里是庸医,说的话句句正中红心,就连她身中醉绮罗这种慢性剧毒都能诊断出来,崇敬之情缓缓袭上心,她激动的一把抓住老头的手:“大夫,救救我!” 秦无伤古怪的睨她一眼,李某人意识到自己举动过大,慌忙干笑道:“师父,这位大伯长的好像我外公啊,哈哈哈,很亲切很亲切。” 老头没好气的拍掉她的手,“乱认亲戚!”神秘的凑到她耳边,压低音量道:“老夫救不了你,估计这毒也没解药,不如你试试换血之术吧?” “换血?”李冉冉反射性的张口:“我o型的,你们血库里有这个血源储备么?” 老头听的一愣一愣的,皱眉道:“姑娘说的话老朽一句都没听懂,这换血之术来自西域,中原只有苏神医能施行此术,不过他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要碰上他还得看你的造化。” 好熟悉的对白,这不是狗血剧里必备的xx神医么?李冉冉的心凉了一半,有气无力的应道:“还是谢谢大夫了。” “不客气。”他扯下药方,唤道:“小鱼,带他们去抓药。” “是的,爷爷。”面貌朴实的少女应了一声,带他们来到药格前,随后压低音量道:“我爷爷神智不太清醒,所以他下的诊断十有八九都是错的,二位不用放在心上。” 李冉冉反驳:“胡说!你爷爷其实是高人啊,真奇怪为什么你们这边生意如此冷清,世人太过庸俗,你爷爷遗世而立,敢说真言,小女子佩服佩服——” 第116页 “啊?”少女不解的反问。 秦无伤客气的笑笑:“我这徒儿素来大大咧咧,姑娘无需介意。就麻烦姑娘你抓大蓟,当归,白芍,栀子,黄苓,陈皮,丹参这几味药给我。” “不麻烦的。”看到如此清雅卓绝的笑容,少女不禁红了脸,继而熟练的拉开小抽屉抓药。 李冉冉鼓着腮帮子转圈圈,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师父干吗说人家大大咧咧啊,人家很细腻的好不好——”说完就先把自己噁心到了,两个“人家”说的那叫一个销魂…… 秦无伤提过药包,从腰间取出碎银子递回去,轻笑道:“你平日到底在想些什么,好了,我们回去吧。” 师父今天竟然笑了三次,天要下红雨了……李冉冉囧囧有神的盯着他,最后心满意足的捧着脸迈出了回春堂的大门。 此时小镇上愈加冷寂,只余下规律的打更声在月夜下回荡。李冉冉偷偷挨近身边人儿,幼稚的模仿他的步伐,凉风拂面,带来清新感受。她不自觉咧开笑容,月色撩人,有美男相伴散步,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小巷的尽头却不期然撞上一个人,冲劲太大,使得她遂不及防的跌坐在地上,震得屁股隐隐作痛。她哎哟一声,埋怨的嘟囔:“怎么走路不看路啊!” 抬头便呆住,黑色长袍银色绣边,这不是崑崙的服饰么?她睁大眼望着面色慌张的少年,“你……” “师尊,大师姐,总算找到你们了。”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秦无伤扶起李冉冉,询问道:“何事这么匆忙?我们正要回崑崙。” 少年抓耳挠腮,焦急的道:“小师叔……小师叔被贼人掳走了!无彦师叔让我下山来通知你。” “掳走?” “是!师尊请看看这封信!”他恭敬的递上一物。 李冉冉伸长脖子,心惊肉跳的看着那块粉色衣襟,上边歪歪扭扭的用血写着两个大字——救命。 前尘往事(番外) 夏初,气温陡然窜至让人难以承受的温度。 她抱着高高的文件资料,在校园里略有些狭隘的小径里穿梭。迎面不时有搂肩搭背的学生情侣与她擦肩而过,甚至动作夸张的嬉笑打骂,她小心的退让,最后仍是被某个人的手肘撞到,脚跟一个不稳,她就这么看着洋洋洒洒的资料零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啊,同学。”染着黄头发的小青年毫无诚意的道歉,随即又捏了捏女友的脸,“乖乖,晚上去吃什么?” 大波浪卷的女子娇笑着道:“随便,你带我吃什么都行。” 李冉冉一阵恶寒,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涌上来。直到两人走远后,她才无奈地嘆口气,稍微撩了撩过长的裙摆,蹲在地上捡拾。 “你挡住我了。”傲慢又冷漠的语调在上方响起。 她下意识的抬头,却被阳光刺的眯起了眼,模糊中只看到那人卡其色的裤子下有双销魂的大红拖鞋,顿时无语的皱起了眉头,听声音是个男的,怎么穿着这种颜色的拖鞋? 瞥见对方仍是愣愣的蹲在原地,他隐约有丝不耐,“让一让。” 李冉冉腾地站起来,质问道:“你不会从我身边绕过去么?” 他将插在裤兜里的手掏出来,一字一句的道:“你这么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整个路面,我怎么走?” 闻言她腾地站起来,接触到对方目光的一瞬就恍惚了神情,尖尖的下颔,白皙的皮肤,还有那白色衬衫领口下形状美好的锁骨……她脑门中立马极度不纯洁的想起前些日子看的dm小说,随即轻松的下了判断——此人是受。 小受眯着漂亮的眸子,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让还是不让呢?” 居然这么嚣张?李冉冉从美色中回神,振振有词道:“就算我身躯庞大好了,你不是可以从小径外的泥土上踏过去么?” “我不想弄脏我的脚。”他拨了拨挡住眼睛的刘海。 吐血……她低头看看对方那露在夹脚拖鞋外边的脚指头,突然觉得昨夜下过雨之后的土地确实会肆虐到这双脚,于是斟酌片刻,她便很没有骨气的妥协,收拢了资料挪到一边,“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多谢。” 本来这是一场很平凡无奇的邂逅,也许他们两人很快都会忘记这个夏日午后的小插曲。但是老天爷却不放过李某人,小受君在迈步的一剎那好死不死的踩到了她的裙摆,李冉冉大惊,身子反射性的往后一倾,那条摇曳生姿的米色长裙便像泥鳅一般滑熘熘的落到了膝盖以下。 空气陡然凝结,两人面面相觑。小受君眨着桃花眼,丝毫不觉有所不妥的扫过对方还算匀称的长腿,继而吹了个口哨,轻笑道:“还不错。” 李冉冉白痴样的应到:“客气。” 周围忽而传来的尖叫和喝倒彩声,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羞耻心,满脸悲愤的拉起长裙,换乱的落荒而逃,边跑边回头臭骂:“你个万年总受,老娘鄙视你!” 之后她足足在寝室里窝了一个礼拜,整天幽魂似的飘荡在各个床位下,蓬头垢面的询问室友:“你听说x月x日在xx路发生的事了么?” 第117页 室友们总是无辜的睁大眼:“没有啊,什么事情?” 她自欺欺人的以为过了这一劫……孰料,某天心血来潮的打开学校bbs,上边赫然是滚动的鲜红醒目条幅——号外:总受君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内容如下—— “笔者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当场就被震惊了,世风日下啊,连总受都不爱男人出来调戏民女了,实在是让广大耽美狼以及同人女们伤心欲绝!虽说此受长相颇为绝色,相比较而言,那位被调戏的路人甲童鞋显然是逊色了许多(;-_-) 但是!!!那华丽丽的小猪内裤和总受君邪魅的眼神将永远留在我们人民广大群众的心中! 据可靠消息,被调戏的童鞋李某已经在寝室闭关了七天,日日夜夜以泪洗面,无法承受这个打击;而总受君目前仍在逍遥法外中,穿着那双血淋淋的淫荡拖鞋游走在校园的各大猥亵场所,女同胞们,请提高警惕! 最后有需要庇护的柔弱小可爱们请拨打电话——8766xxxx,我们体育系全体男生将为你们提供一个温暖又宽敞的怀抱!” 晴、天、霹、雳!李冉冉揉了揉眼睛,握着某知名奶茶的手抖阿抖,呼吸变得急促,她胸闷气喘的捶桌子,鬼哭狼嚎:“天要亡我啊!为什么不放过我!我只想做个透明不想红啊!” 寝室长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肩,顺手牵羊取过那杯冰奶茶一口灌下,随即沉痛的道:“节哀,我想提醒你一下,不妨看看回帖,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李冉冉鼓起勇气重新掌控滑鼠,滚动条下拉,下面赫然有将近2000条留言,他们学校总共才不到4000的师生,于是这就是说她的共荣事迹已经家喻户晓了……囧…… 强忍内心彷徨的查看留言—— “总受君这种罪行令人发指!要求他对李某负责,否则众怒难平,我们将代表法政学院的所有女生鄙视他!” “我x!总受是什么意思啊?” “楼上的天天来大姨妈!哈哈!” “为什么不把小猪内裤也一起扒下呢?还有为什么这个李某脸部要打上马赛克啊?强烈要求高清无码版本!” “根据地心引力以及加速度原理的验证,我们物理专业的男生一致认为总受君不可能踩掉该女的长裙,所以说李某这是在炒作!拒绝炒作!炒作可耻!” 李冉冉看了两页留言就被雷的扶墙而出,原来他们学校的都是强人啊,随便一个回帖就能把人雷到头晕耳鸣…… 这时系花同志华丽丽的归来,一看到李冉冉就尖声嚷嚷:“你怎么还在这?” 李某人囧囧有神的抱着头,“我现在能去哪儿?我连课都不想去上了!” 系花同志麻利的甩掉高跟鞋,走至电脑边,纤纤食指双击两下滑鼠,点开留言板的倒数第二页,“你自己好好看看!” 她心惊胆颤的摸摸胸口,今天受了太多刺激,绝对不能再看到折寿的东西了……有气无力的盯着显示屏,她的双眸越睁越大,某条留言被管理员加精,还被其改成了异常梦幻的粉红色—— “我是严亦,不过很可惜,并不是什么总受君,应广大群众要求,今做下决定,即对李某负责,周五晚上八点整,老地方见。” 老娘一定是穿越了……李冉冉默默无语的关掉电脑,四脚朝天的把自己扔上床,刚把被子蒙住头就被人揪了起来,“干吗啊?” “你还睡?”系花同志磨刀霍霍,“还不去换衣服赴约?都七点半了。” “有病!没必要为了社会舆论谈恋爱吧,再说受害者是我,他凭什么跳出来做好人啊!”李冉冉将枕头压扁,愤懑的拿它出气。 “去吧,你要是不去,明天又有新闻说总受君孤灯一晚不见爱人来之类的头条了。” “啊——”李某人疯狂的甩动枕头,“我要疯了!” . 敌不过压力终归还是换上衣服出门,老实说,她并不是很确定总受君约定的老地方是不是上次那条林荫小道,走至路口时那迎面而来的尖叫声和闪光灯几乎让她想要掉头就跑。 “李某你来了。”严亦还是那天的打扮,笑容里有邪恶的因子释放。 李冉冉咬牙切齿的回敬:“是啊,总受君,我接到你的真情表白就赶过来了。” “那么我就对你负责吧!”他不以为意的耸肩。 围观群众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李冉冉嘴角抽搐,“你确定要对我这个体积庞大的女生负责?” 严亦笑笑:“那怎么办呢,我既然看光了你,自然是要负起责任的。” 再度传来掌声,混着口哨声,好不热闹。 “我们换个地方!”李冉冉大窘,一心只想做逃兵。 严亦面带微笑的朝人群挥了挥手,气定神闲得道:“就这里说吧,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会跟过来的。” 这时不知谁起了头,掌声整齐,呼声高昂:“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这种场景怕是只有电视剧里才看得到吧……李冉冉瞠目结舌的接过龙套男a递上来的玫瑰,还有人堆后莫名其妙出现的长长条幅,心烦意乱——谁来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第118页 直到很久以后她回忆起那天的事情都会觉得做梦一般,她、她他居然就这么鬼迷心窍的答应了,还异常狗血的和对方维持了三个月的交往关系,直到那一天她提早去严亦自习教室门口—— “二班那个女的你还没腻么?” “还好,她不怎么黏人。” “本来就是为了赌注随便指了个女人,谁知道你还真去追了!虽然方法有点不敢苟同……” “兵不厌诈。” 后面说了什么李冉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知道这段感情已然夭折了,多么可惜,她的爱情,还没开花,便已结果。而分手不出半年后,她最好的朋友又与严亦谈恋爱,最后光荣被甩,她直到好友失恋的那一天陪喝酒时才知道严亦那时是喜欢上了自己,可是……那又如何呢? 就像歌词唱的,一些人一些事错过就已不在。 新的旅途 淡淡血色瀰漫在竹箫周身,透出莫名悽厉的色泽来。一点一滴的银白光华渗进碧绿箫身里,最终与那片暗红凝合在一起,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杀气。 “真美。”他轻声吶吶,面上漾开绚烂之色,墨色双眸映着血牙的旖旎光芒,透明近琉璃,惑人至极。 炎臻和破军低垂着头立在一旁,齐声道:“恭喜主上。” 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竹箫,轻笑道:“看来那姓邱的伤了脑子手倒还一样巧,这次血牙的所有隐藏技能怕是都激发出来了。” “可是……邱络绎从昨日起便搅得暗门那边鸡犬不宁。”炎臻头痛的道。 “噢?”段离宵不以为意的挑高眉,“是想见交易的筹码么?” 炎臻蹙眉道:“血牙也是我们强行夺过来的,一直嚷着要见那个童彤,我看他的记忆力时好时坏,对于这个女子的事情居然记得分外牢。现在神器已经到手,以属下之见……不如……”抬手做了个暗杀的动作。 他眯了眯眸,道:“邱家铸剑术天下无双,这一辈应该就只剩下邱络绎这一个了,还有点利用价值,先不急着灭口。你将他毒哑了就是了,对了,你现在去一趟倾城楼,这次假扮童彤多亏了不晓先生。” 闻言炎臻的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挣扎了半晌才低声道:“属下知道了。” 房里只剩下两人,气氛倏然陷入沉寂。破军保持之前垂眸的姿势,静立不语。段离宵慢条斯理的跺回软榻旁,白玉指尖状似无意摩挲着榻上狐裘。 “那丫头怎么样了?” 破军愣了一瞬,继而低声道:“属下不知。” 他微侧过头,冷嗤:“你不是一直暗中派人打探她的消息么?” 破军大惊,跪下道:“主上赎罪,属下是……” “你现在倒是越来越自作主张了,留在我身边这么久怎么还改不了性子呢,一直愚蠢的对别人好这样做你很开心么?”他眉眼间染上薄怒,语气易发冰冷起来。 “属下以为主上会在意李姑娘的消息,所以擅自做了决定。”破军慌乱的解释。 “我在意她?”闻言他忽而笑出声,随手取过一旁的茶盏垂首小啜一口,长睫掩住眸内神色,顿了顿才决绝的道:“不过是颗棋子罢了,我怎么会让棋子牵绊我的大业呢……” 破军嘴唇轻抿,表情闪过疑惑,最终无奈的嘆了口气。 莫名胸闷感觉涌上心头,他不耐的抛出瓷瓶,“离人散下个月的解药,你给她送过去。” “可是属下打探到她要和秦无伤一起去寻人,说是崑崙的小师叔被强盗劫走,现在下落不明,她恐怕不在崑崙吧……” 段离宵撑起身子,“秦无伤怎么会带着这么个累赘?” “或许是想要培养师徒感情吧。”破军猜想道,皱了皱眉又道:“不过……” 他微抬高下颔,示意对方说下去。 破军清清嗓子,有些尴尬的道:“沿途小贩商贾都认为他们是夫妻,探子回报说里姑娘看起来颇为沾沾自喜。”话音刚落,那白色瓷杯便没有预兆的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他讶然的睁大眼,“主上……” “没事。”段离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回复悠闲表情,道:“这丫头疯疯癫癫的,没办法用常理判断。” 破军老老实实的点头:“不过那些人也是为了兜生意,所以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谁介意了?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他忽然就有些恼怒,抬手一挥,“出去,早些查出他们下一步去哪里,把解药送过去。” “是。”破军眼里滑过瞭然,掩上门离去,留下白色狐裘上的少年微阖着眼,满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 . 城外,烈日当头。 小路上有三人正在赶路,其中白衣男子行若流云,姿态闲雅,与身旁挥汗如雨的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李冉冉被晒得头晕目眩,火辣辣的太阳几乎快让她昏厥了,此刻汗水流到眼睛里,带来灼热刺痛感,她开始不自觉用嘴巴呼吸,喘的就像一只被暴晒的老黄狗。见状左手边的少年迅速递上水袋,“大师姐,喝水。” 第119页 “谢谢。”她礼貌的颔首,随即落落大方的接过,咕咚咕咚灌下好几口才心满意足的轻拭嘴角,眼角余光瞥到秦无伤在强温下仍然高洁似雪莲的面庞,不由暗嘆——老天果然是不公的,有些人即便掉进河里估计也掩不住风华绝代吧…… “师父要喝水么?”小小的妒忌后,她还是讨好的递上水袋。 “不用。”秦无伤抬手指指面前女子的额头,淡淡道:“染上脏东西了。” 李冉冉花痴病再度发作,抹了两次故意找不对地方,继而厚脸皮的装出无辜表情:“现在还脏么?” 他看了她一会儿,唤来一旁少年,道:“清亦,帮你大师姐抹掉。” 奸计被拆穿,她的脸倏然变得更加红,心烦意乱的胡乱擦拭额头,小声嘟囔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心里懊恼不已,为毛她要这么愚蠢的想占师父便宜啊,傻得没救了…… “前面就是分岔路了,你们先回崑崙,我去找你们小师叔。”秦无伤放远目光,眉头紧蹙。 李冉冉脱口而出:“师父一个人去苗疆?” 他转身反问:“你怎么笃定我要去苗疆?” “猜……猜的。”她心虚的别开眼光,声音听起来明显底气不足。 秦无伤收回视线,道:“清亦你回去禀明你无彦师叔,就说我们会尽快寻到花信回崑崙的,门派内事物先由你师叔代为处理。” “是。”少年拜别二人离去。 李冉冉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一刻她心里忽而就有些毛毛的,眼珠子不安的转,她干巴巴的笑道:“师父不让我崑崙了么?” 他轻飘飘一句扔了回来:“我改变主意了,让你跟着说不定能更快找到花信。” “啊哈哈哈,师父你真爱开玩笑,啊哈哈哈——”她讪笑着,努力想要摆出天真无邪的摸样。 秦无伤美目微动,“我从不开玩笑。” 囧……李冉冉没话找话:“那我们先去哪里找呢?” “苗疆。” “……” 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她如今总算体会到了,颇为哀怨的凝着眼前的男子,恨不能给自己两大耳刮子,自己明明不是口无遮拦的人啊,怎么在他面前就那么犯傻呢……伊娘啊伊娘,不知道你是否成功的把花信吃掉了,老天保佑你可得抓紧啊,否则下次想要见到花信恐怕不那么容易了…… 不出百步远便有一处凉茶铺,高挂的微黄布帷上写着大大的“茶”字,三三两两张木桌子拼在一起,放着简陋的茶具。长排凳上几乎坐满了服饰各异的过路人,此刻茶铺老闆正笑容满面的穿梭在空隙间,为他们倒上茶水。 “我们过去。”秦无伤撩一下白袍,迈步前行。 “人这么多……”李冉冉别扭的道。 熟料一等到秦无伤来到铺子前,人群里显示发出抽气声,随后纷纷靠拢,硬生生挤出空位来。他视而不见,迳自走至身着异族服饰的那桌人前面,微笑道:“可否让在下师徒二人拼一下桌?” “可以。”有人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回答。 李冉冉不动声色的打量那坐在最外边的女子,见其戴了一头叮叮噹噹的饰品,肤色偏蜜,双眸狭长,竟和伊娘有些相似。她眨眨眼,仿佛领会了师父要坐在这桌的原因。 大碗凉茶很快呈上,师徒二人一黑一白,夹在这桌花花绿绿的异族女子中,煞是显眼。李冉冉闷声不吭的喝着茶,听着身边传来的交谈声,眉头却越皱越紧——这是哪国语言,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秦无伤低声提醒:“是苗语。” 她恍然大悟,然后崇拜的看着他,“师父听得懂?” 他端起茶碗,一脸风轻云淡的道:“听不懂。” 李冉冉绝倒,听不懂你还装这么高深莫测的摸样做什么?! 闻见他们的交谈声,原本叽叽喳喳笑闹的女子们倏然安静下来,半晌还是那个长得和伊娘有些像的女子开口道:“你们要去哪里?” 问的突兀且无礼,秦无伤也不计较,仍然微笑以对:“在下和徒儿准备去苗疆。” “苗疆?”女子偏过头与身边人讨论了一番,才继续问道:“去苗疆做什么?” “你问这么多查户口啊?”李冉冉气结,以为自己是警察么…… “查户口?”女子愣住。 李冉冉懒得和她多费口舌,豪气万千的大喝:“老闆,再来一碗!”颇有当年武松三碗不过岗的架势。 秦无伤轻斥:“冉冉,不得无礼。” 老娘怎么无礼了……不就是说她查户口么?!李冉冉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喝茶。 “我们准备去苗疆寻一位友人。”他表明去意。 女子仍然不依不饶的追问:“谁?” 秦无伤斟酌片刻,徐慢道:“是在下的师弟,名叫花信。” 女子笑嘻嘻的揽过身侧少女,两人交头接耳一番,这才道:“奴家有个妹妹,三日后要在苗家寨成亲,她那位如意郎君就叫被她唤作‘花郎’,不知和你口中所说的师弟是不是同一个人。” 第120页 李冉冉一拍大腿,“没错了,就是他!” 秦无伤淡然看她一眼,某人瞬间耷拉下了脑袋,悔恨漫天遍地的袭上心头——又犯傻了又犯傻了,你这不是直接承认你认识伊娘么?! “你们若是想找他,可以跟着我们。”女子热心的道。 秦无伤礼貌颔首:“那就先行谢过。” 女子笑的花枝乱颤,语调一转,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坏了奴家妹妹的好事,就别指望奴家会放过你,到时天涯海角也要追着你这个俊哥哥跑。” 李冉冉默默的望天,果然是伊娘姐姐,风格还真是接近啊…… (第三卷完~) 58-春色无边 他在一片暧昧的花香中醒来,身下是大片妖娆的丽朵花,热烈又迷濛的色泽,在这暗夜里勾勒出旖旎的画面。心一惊,想挣扎却浑身无力,他愤怒的瞪着不远处的绝丽女子,握拳道:“你想做什么?” “醒了么?花郎——”她娇笑着倚过来,眉眼里满是风情,眼波流转,万千惑人。 “滚开!”他嫌恶的皱眉,语调因为久未进水而沙哑。伊娘不以为意的轻抚他的脸颊,“口渴了么?奴家去帮你倒水。”裸足踏上檀木地板,脚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随着她的步伐谱出悦耳的乐章。她縴手取过碧玉酒壶,轻晃一晃道:“你们中原人不是说酒能助兴么?不如我们也试试?” 说罢抬手抽去束发的木簪。青丝瞬间滑落,服贴的散在脸颊旁,她咯咯的笑,随意将墨发拨到耳后,再度贴近塌上的虚弱男子。花信费力的撇过头,“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奴家不懂这些,也不想懂,对于奴家来说,喜欢一个人便是要得到,不择手段也无妨。”伊娘眨眨美眸,继续道:“更何况,我们拜了天地不是么?”他冷哼一声:“那也算拜天地么?都没有父母高堂,儿戏罢了!”闻言她有些诧然,“可是冉冉不是说……”“那死丫头懂什么!”花信从牙关里挤出字,压抑不住的低咒:“要是让我碰到她,我一定要亲手掐死她!”伊娘一本正经的摇摇头:“那可不行,奴家和她早种下了同生共死蛊,她要是死了奴家也活不了。”“什么时候?”他顿觉荒谬的反问:“你不是说那蛊是要和心爱的人一同种的么?你和一个女人同生共死做什么?”“哎呀呀——原本是想同你种的么,谁知道派来偷你头发的那小子蠢得很,居然弄了冉冉的头发给我,奴家种完蛊才发现错误,不过奴家也很喜欢冉冉,所以也就无所谓了……”她无所谓的耸肩。 花信嗤笑道:“正好,省得我还要杀两个,一次就能解决。”一闪而逝的受伤表情从脸上掠过,她垂下眼眸,心里不断有酸楚感涌上,花信,还是不行么……追了那么久,还是不可以么?大姐说喜欢就要努力争取,不要像中原女子唯唯诺诺错过了才后悔,可是这样主动的自己终究还是让你讨厌了么……他看着她难得流露的脆弱神态,忽而郁闷起来,冷声道:“你最好快点放我走,说不定我还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就不要怪我日后翻脸无情了。”伊娘回复嬉皮笑脸的模样道:“那奴家便天天囚着你,守着你剩下的日子,这样不就是两全其美么?”“你!”花信气结。她不再多话的仰高脖颈,酒壶里的凉液顺着壶嘴落入檀口里,她含着酒缓缓覆上对方的薄唇,两人面对面,咫尺之遥,一个眼神眷恋,另一个愤怒难抑,似在进行一场漫长的角力赛,谁先移开,谁便输……纤指玉指灵活滑入衣襟中,轻一下重一下的挑逗。花信惊惶,反射性的张口呵斥,熟料对方调皮的眯了眯眼,舌尖恣意的闯进他的口腔里。酒液缓缓沁入,带来微辣感受,他闭上眼,只觉她身上传来炙热的温度,还有那肆无忌惮的热情,逼得他无路可逃……“好喝么?”软软的趴在他胸口上,她笑的像一只偷腥的猫。花信微红了脸,“不知廉耻,下去!”“啧啧,真凶。”她佯装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随即撑起身子,跨坐在他腰间。裙下早已褪去了长裤,此刻肌肤贴在对方薄薄的里裤外,传来略有些炙热的温度。她的心跳陡然变得更快,只能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无措,虽说一早就决定成为他的人,可真到这个关键时候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啊…… “伊娘你是疯了是不是,好人家的女儿是不会这么做的!”他额上青筋跳动,面色青红交替,声音因为过分激动而高昂。她低头苦涩的笑:“在你心里奴家早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了,无妨,就算坏,也要让你记住一辈子。”抬起头,黑瞳灼灼,散发出晶亮光彩。他一怔,继而在她眼中寻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双平日里总是微眯的星眸此刻因着意念和坚决全然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绚烂美丽,很是……刺眼啊……对,太刺眼了。他心虚的把这归纳到刺眼一类,于是决绝的收回目光,半点不留情面的道:“你记住,我花信,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尤其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更让我深恶痛绝!” 心像被人拉开了长长的口子,他的话变作无数把尖锐的利刺扎进心底柔软处,一下又一下,扎的她鲜血淋漓。所有的辛苦也好难堪也罢,都抵不上他此刻三言两语。可是,事到如今,她还有机会回头么?能不能回头和他重新认识一次,变作他喜欢的样子,让他不要每次见到自己就摆出厌恶的表情……她摇摇脑袋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娇艷小脸上再度浮出媚笑,可惜来不及了,既然如此,就做个一夜夫妻,一夜夫妻呵……薄纱落地,姣美身躯再也没有任何掩饰,玲珑细腰,酥胸长腿,一览无遗。她似绽放的玫瑰,心甘情愿拔了刺,那般诚挚又热烈的等待他来摘取。花信紧紧的闭眼,太多莫名其妙的想法涌上心头,让他无端心烦意乱起来。肌肤厮磨,引燃了火花,察觉身体某处异样的有了变化,而勃发的□让他感到这般陌生和耻辱,只得咬牙道:“立刻住手,听见没有!”她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素手下移到他腰间,解开上头的布结,然后抑制着颤抖褪去他的裤子。从未见过的男子身躯暴露在眼前,她深吸了口气,试探着挪动身躯去含纳他,却因生涩和羞怯始终不得要领,她无助的咬唇,暗自咒骂自己不争气。花信面色绯红,只觉浑身滚烫,得不到抒发的胀痛感持续传来,他睁开眼就看到伊娘无措的坐在他腰间,表情糅合着羞涩和难堪,竟意外的让他觉得顺眼。无奈的嘆口气道:“停下来吧,你一个人没法做……这件事的。”她好强的反驳:“谁说的!大姐很早就教过我们几个妹妹的。”再也顾不上其他,她轻柔握住他的欲望,半撑着身子一点点往下坐……疼痛遂不及防的传来,干涩的甬道没有润泽便被硬生生的撑开,她痛拧了眉,低声呻吟:“好疼……”反射性的退开了身子,她一手撑在床上,不敢再轻易尝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花信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做为男人,在□被完全撩拨起来后很难降下火,而伊娘一直在门外徘徊不入,实在让他痛苦不堪。紧绷的身躯在对方离开之后更加火热,他几乎是下意识扣上了她的腰。伊娘小声询问:“继续么?”“你问我做什么!”花信暴怒。她被吼的七荤八素,苦恼的扶额想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鼓起勇气再试一次……刚进到一小半又被撕裂般的痛楚给吓到,她慌忙撑住身子想要抽身。“又来?!”他粗喘着气,用尽所有力气扣住她的腰往下一沉。“呜——”她疼得几乎要把唇咬破,身子无力瘫倒,脸颊贴在他颈侧,乌发缠结,难分彼此。 第121页 “给我解了散气蛊。”他隐忍着欲望要求。伊娘含糊不清的道:“不解,解了你又要跑。”花信崩溃的狂吼:“你看我现在能跑么!”“……”一恢复力道他便推开身上的女子,欲起身之际手腕遭人牢牢拉住,回头便对上一双红红的眼睛,她声泪俱下的控诉:“你骗了奴家,你果然要跑——”话音未落身子已被他抱起,她睁开双眼就看到自己坐在他的腿上,他的头抵在自己的锁骨上,温热呼吸酥酥麻麻的侵入四肢百骸。“你——”她的后半句话被吞没在吻中。唇齿交缠,带来狂喜。他略微抬起她,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举动,心底隐约传来挣扎声音——你堕落了么?居然和这个妖女放浪形骸……苦笑了一下,他完全理不清现在的心情,仿佛走进了迷宫,千百条出口,却惟独没有属于他的那个……用力的抱紧他,她满心欢喜,泪终于悄悄滑落,一点一滴落在他的背上,和汗水夹杂在一起,交融不清“他们在忙。”蜜色肌肤的女子古怪兮兮的笑。李冉冉竖起耳朵,八卦天性再度蠢蠢欲动,啊啊啊……好想去窃听,真的好想啊…… 秦无伤的面色倏然变得很奇怪,说不出是尴尬还是纠结,李冉冉初次在其脸上见到这个表情,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于是天真样问道:“师父他们在忙什么啊?” “难道你会不知道么?”他淡淡挑眉。师父好阴险……李某人华丽丽的被打败,只能干笑:“啊哈哈,大白天就热火朝天,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啊——”“两位还是先同奴家去前厅吧,奴家妹妹还有一阵子忙呢。”女子的表情满是骄傲。 这种事有什么值得自豪的么?李冉冉无语。秦无伤颔首道:“也好,那就麻烦了。”正欲转身离开之际,房内陡然传出尖叫声,三人对视一眼,当机立断闯了进去,只是一进门接触到眼前景象后,便愣在了原地。 59-命在旦夕 凌乱的衣襟散了一地,床帐盖在交缠的两具□身躯身上,空气里满是暧昧的味道。酒壶倒在床榻边的木凳上,壶口还在滴滴答答的往外漏着酒液……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 床、床居然散架了?李冉冉目瞪口呆的盯着暗红床帐下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拖出了现场。伊娘姐姐麻利的关好门,继而愣愣的杵在原地,表情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们……呃……很激烈。”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冉冉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秦无伤面无表情的凝着她道:“也许是床板本身质量不好。”“质量不好?”李某人呆了一瞬,随即爆笑,师父太有才了,说笑话的时候都自己都完全不会发笑的,很好很强大。伊娘姐姐接过话道:“两位还是随奴家去前厅吧。”两人跟在她身后穿过回廊,其间某人一直脑中遐想万千,十分不纯洁的考虑哪个姿势才会让床榻掉,话又说回来,这种概率真的很小吧,要是ooxx的时候突然出这个状况多郁闷啊……搞不好从此心里都有阴影了,从此无法在正常的床上那个,只能转移战场到长桌,梳妆檯,圆凳,啊!差点忘了,打野战也可以!她正在那yy的欢快,视线全然放在自己的脚尖上,一不留神就撞到了拐角处的漆柱,冲击力极大,瞬间就让某人鼻子下挂了两道红红的血痕。伊娘姐姐目瞪口呆:“这么大根柱子你没看到么?”李冉冉抱着鼻子逞强:“我有斜视不行么?”秦无伤嘆一口气,抬手将她的血擦掉,李某人乖巧的仰着头,只觉那衣袖沾着淡淡的清香,轻轻柔柔的在她鼻下掠过,连带着痛楚都降低了许多。为了不刺激可怜的鼻子,她只能张着嘴巴呼吸,一边还不忘道谢:“谢谢师父。” 他点点头,随即扯下染了血的半截袖口攥在手心里。李冉冉那一碰就碎的玻璃心直接归为尘土,有那么脏么?洗洗不行啊,非要撕掉才安心……“你不是有恐血症么?”“什么?”她反射性的抬头。秦无伤淡淡重复道:“你不是怕看到自己的血么?”啊啊啊……原来他是在关心自己,好感动……呜呜呜……李某人的心再度回归零伤害安全状态,还迅速升级加上了秦无伤牌保护层。苗疆的建筑风格其实和中原的区别不大,这一点让李冉冉很是疑惑,因为以前在教科书上看到上边说是以吊脚楼、长形茅草房以及石屋为主,可这边完全就和之前在中原见过的没什么两样,她困惑的皱眉询问身侧女子:“这里的房子都是那样的么?”伊娘姐姐笑着道:“是啊,我们受中原某些文化影响,除了巫女的屋子还是旧时的吊脚楼,其余的都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李冉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三人迈入前厅,但见有白发老妇高坐堂前,面容慈祥,神情闲适,那和蔼可亲的模样让李某人无端生出一分好感来,联想到自己在现代的祖母,也是这般样子的呵……“阿娘,这二位是来参加伊娘妹妹婚礼的。”伊娘姐姐贴心的说明。老妇点点头,笑呵呵的道:“远来是客,快请坐下,我伊娃娃要成亲的郎君可是你们的朋友?” 秦无伤应道:“实不相瞒,花信乃是在下的师弟。”“那更应该好好招呼了,湘娃娃你帮他们安排个好的住处。”老妇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这儿有个习惯,远方来的陌生人一定要去见一见巫女,不知二位是否有异义?” 第122页 伊娘姐姐补充道:“你们不用多想什么,其实原本没有这个规定的,若不是二十年前有个女魔头闯入……”“湘娃娃!”老妇倏然厉声打断,口气决绝。女子自知失言,慌忙垂下头不敢再多话。李冉冉暗自揣测对方的话,心底疑问阵阵,难不成这里又有什么大阴谋?苍天啊,她才刚刚从应接不暇的阴谋圈里跳出来,可不可以让她过一段舒服安逸的日子啊……秦无伤微微皱了皱眉头,斟酌一番后道:“入乡随俗,我们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 “好。”老妇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湘娃娃带他们过去。”这么急?李冉冉顿觉荒谬的抿了抿嘴,用得着这么警惕么?那个巫女看来就是类似安检了,所有陌生人都要去她地方报导一下,那若是碰到她不顺眼的人呢,难道就要统统驱逐出境?好古怪的习惯……她不甚苟同的暗自翻了个白眼,却意外看到身侧男子若有所思的目光,于是加快脚步赶至他身边,轻声问道:“师父是不是也和我想的一样?”秦无伤瞥一眼她,再揣测一下与带路女子的距离,继而低声道:“我是在想你小师叔什么时候能够出来。”李冉冉笑嘻嘻的调高眉:“师父你思想不健康哟——”“胡扯。”他淡然驳斥,“我们要尽早回崑崙,还有很多事务等着处理。” “你要带小师叔回崑崙?”她一下子就急了,“那伊娘怎么办,万一人家一次中奖了,岂不是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么?然后过了几年后悲情母子再一起上崑崙寻亲么?”听她越说越离谱,秦无伤终于面色薄怒,冷斥道:“胡言乱语!你师祖曾让我们这一辈三人发过誓,此生心系崑崙,不可娶妻,你小师叔又怎么可以和那女子双宿双飞!”李冉冉慌忙上前拽住他的袖子:“可是……可是他们都有了夫妻之实了啊!” 他冷冷抽回袖子,道:“先师遗训,怎可违逆!这是你小师叔犯下的大错,回崑崙必要重责,至于那女子……我无能无力。”闻言她无精打采的垂了下头,心里有冲动立马跑回伊娘身边告诉她早点抓紧时间私奔,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无情的打压下去,照着师父的性格,天涯海角也会揪他们出来的吧,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啊,更何况,花信会不会同伊娘私奔还是个问题呢,哎……先师遗训先师遗训!她发现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厌恶这个词。不知不觉间脚下的路变得狭隘起来,小路蜿蜒至丛林深处,原本开阔的视线一下子缩拢。李冉冉伸长脖子向远处眺望,却因着那高大茂密的林木遮去了日光而看不清尽头的路。 “一直沿这条路走到底便是巫女的住处了,敲门时请先说明来意,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对了,若是有兴趣,还可以问卦,很灵的!”伊娘姐姐善意的提醒道。“谢谢。”秦无伤礼貌颔首。小径极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背后,只觉周围阴森森的,甚至隐约有不知名的诡异嚎叫声从某个位置传来。越往里面走温度就越低,走到路尽头处,李冉冉已经冻得上下牙床直打架,只能双臂抱肩道:“师父,很、很冷……”他微微侧过脸,神情有丝无奈,“早知道便该先教你内功心法。”说罢伸手圈住她手腕。 温热暖意从指尖流入,缓缓瀰漫开来,游走在身体的筋脉里,带来怡人感受。她舒服的眯起眼,道:“这就是真气么?”秦无伤收回手,道:“对,不过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羡慕啊,武功高强的人就是好,冬天都不用穿棉衣不用生活取暖了……在这一刻,李某人又坚决的立下了要成为武林高手的决心,只不过这次决心能持续多久就看造化了…… 杉木支撑的三层吊脚楼,一面背靠山壁,屋檐上铺了厚厚的茅草,边沿有长短不一的布条垂下来,仔细一瞧,还能看到上边画着奇形怪状的符咒。大风阵阵,在最下层架空的支柱间穿梭,发出悽厉的呜咽声,使人毛骨悚然。很邪门……她瑟缩了下,下意识又扯住前边人的衣角,“师父,我觉得有点怪怪的,要不别进去了吧?”他目光淡漠似水,掠过她脸庞,道:“你又不是一个人。”言下之意就是他会在她身边。 是啊,有师父在自己还在龟毛些什么……听到这句话仿佛吃了颗定心丸,李冉冉勇气倍增,于是紧跟着他一鼓作气上了竹梯。二层看来便是厢房了,走至中间,深色布帷隔绝了两人视线,秦无伤沉凝片刻,手指叩击布帷下的木门,出声表明身份:“有人在么?我们是中原来的客人,想在这边逗留两日。” 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就在他想再敲一次的时候,异常嘶哑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中原人?我有好久没看到中原人了,进来吧。”李冉冉顿觉刺耳的皱起眉头,好难听的声音,都分不出是男是女了。声音再度响起:“我的嗓子前些年就坏掉了,还请姑娘包涵。”李冉冉大惊,她居然听得到自己心里所想的,太令人不可思议了!进了屋才知道比起里边,外面简直是光线充足空气清新,屋子里飘着噁心的腥臭味,连烛火都微弱的可怜。能见度极低,她费力的眯起眼,才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背对着他们坐在藤木椅上。 第123页 “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女人慢悠悠的转过脸。李冉冉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尖叫,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密布的刀疤覆盖了全部的面颊,纵横交错,完全分不清原来的面貌,最恐怖的是她其中的一只眼眶黑洞洞的,没有眼球。 “吓到你们不好意思,我的嗓子和我的脸一同毁在了几年前。如今伤疤虽好,还是一样吓人啊。”女人沉沉的嘆气,口气里掩饰不住的遗憾。秦无伤静静伫立一旁,也不接话,好半晌才道:“巫女可对我二人身份有所质疑?” 女人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你们是敌是友从一入门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不过既然来了,就让我替你们每人卜上一卦如何?”李冉冉抛掉恐惧,势利眼的道:“可以问财富运势么?”没办法,她真的厌倦做跟班了,好想做个女王啊……“可以。”女人抬手示意她坐下。李冉冉笑嘻嘻的道:“不然你一会儿也帮我师父算算运气。”女人用一只眼睛看了秦无伤半晌,幽幽的道:“没有挫折的人生,你可满足?” 秦无伤美目微动,沉默不语。李冉冉脸上浮现钦佩之色,看来是说到师父的痛处了,这巫女好生厉害……她迅速圈腿坐好,狗腿道:“巫女大人,帮我测测财富运。”女人仔细的观察她的脸,过了好一会儿又道:“请姑娘把手伸出来。”还要看手相?李冉冉卷了捲袖子,依言将手放到藤木桌上,“麻烦巫女大人了。” 伸出两指搭在她脉间,女人的脸色忽而变得极为难看,眉心紧拢,目光深沉。李某人看的心惊肉跳,这是什么表情,是说自己这辈子註定没有发财命么?!许久,女人出声打破沉寂:“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赠给这位姑娘,还望这位公子出去等候。” 秦无伤侧过身,用目光询问她的意见。李冉冉心急如焚,当下点头如捣蒜:“师父你等我一会会就好,我马上就出去和你会合。”待到室内只留下两人,女人才收回手,慢条斯理的吐出惊人语句:“姑娘你中了毒。” 李冉冉呆了片刻,心想对方也许略懂医术,知道自己中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于是轻笑道:“巫女大人实在叫小女子钦佩,不瞒您说,我确实中了毒,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离人散的毒对么?”她单手随意敲击着桌面,“慢性毒,无解药,只能靠每月醉绮罗的花粉来以毒攻毒。”李冉冉恍若被人从头到脚倒了一桶凉水,脑中一直回旋着几个字——无解药,醉绮罗……愤愤然握紧了拳头,她的心猛然剧烈收缩了下,原来他又骗她!这毒没解药,他却一直用另一种毒药来压制她的毒发,还这般恶劣的瞒着她,段离宵呵段离宵,你果真是无法信任别人永远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女人撑着下颔,收回手指,敲击声骤停,她咧着嘴一字一顿:“可惜啊可惜,姑娘你命不久矣了。” 60-再回崑崙 “命不久矣?”她怔怔的重复。女人慢条斯理的靠回椅背,继而道:“至多不过三个月的命,坦白说,离人散的毒并不算太烈,不过最可怕的地方是它的毒素会自行在体内滋长,日子一久,沁入五脏六腑,大罗神仙也难救。” 李冉冉十指掐入掌心,沉默不语。就算平日再没心没肺,此刻直接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也让她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只觉恐惧漫天遍地的压过来,逼得她无处躲藏。女人轻笑:“姑娘现在一定很恐惧吧,想想死之前还要浑身溃烂,啧啧,光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我要走了!”她腾地站起来,一时用力过猛撞到桌沿,震得膝盖处隐隐作痛。 “姑娘别急着走,想必我接下来的话你会很感兴趣的。”女人出言挽留。 李冉冉倏然止住脚步,旋身静候下文。见状女人满意的笑笑:“不知姑娘是否听过苏神医?”她火气忽然就上来,厉声道:“我拜託你一次性说完行不行?我没那个美国时间和你磨叽!” “还真是急性子。”女人也不恼,收起笑意沉声道:“我和名满天下的妙手神医苏铅华有些交情,他在我这儿留了颗千金难求的续命丹,虽不能解你全毒,但保你三年寿命也是绰绰有余了。” 李冉冉垂下眼眸,低声问道:“你要什么?”“我就喜欢和聪明人做交易。”她低低的笑,顿了顿又道:“我先问你几个问题,首先,那给你下毒的人究竟是谁?”“你问这个做什么?”李冉冉警惕的挑高眉。“你要是不想回答只管走,我可不勉强人啊——”女人闲闲的拉长音。眼下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一死,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这么一想,她便放宽了心,侧过头道:“是莫离山庄的庄主。”女人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看着对方,意味深长的道:“段离宵是吧,呵呵,想想也是他,醉绮罗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弄到手的。”“还有什么问题?”李冉冉被对方盯的心惊肉跳,强压下夺门而逃的冲动,别过眼光转而望着自己的脚尖。“你和段离宵……是什么关系?”李冉冉没好气的道:“你说他都给我下毒了,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他的傀儡或者说一颗棋子罢了。”她讽刺道:“你这颗棋子还真重要,居然让他把醉绮罗都贡献出来给你做压制毒性的药引。” 第124页 “笑话,那毒还不是他下的,要不是他我会落到如今这种四面楚歌的地步么?”李冉冉捏着拳头,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女人歪着头,半边长发落下来盖住空洞的眼眶,细细把玩着手指,她徐慢道:“好了,我要问的问完了,但是今后若是有段离宵的消息,你要一五一十的跟我汇报,飞鸽传书也行,你差人送过来也行。”又要老娘做小兵张嘎?这帮人还真是没玩没了了……李冉冉忍下摔门而走的欲望,定定瞅着对方,这怪异的女人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要知道段祸水的消息,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繫?是仇人?还是……另有内幕?瞧见她半天不语,女人倏然出声道:“不用考虑了吧,性命攸关的时候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李冉冉半信半疑的开口:“我怎么知道你那颗药是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唬我的。” “我不介意为你做个小小的试验。”女人凉凉的笑,伸手唤来角落处的瘸腿猫,亲昵的抱它上了桌几,随后取过一旁架子上的某只罐子,拔开木塞灌入猫嘴里。不过半晌,那只猫就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瘫在桌面上一动也不动。李冉冉汗毛倒竖,这人真是可怕,心狠手辣的做法比起段祸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看到了么?我餵它吃了五毒粉,就快死了。”女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猫肚皮,似在欣赏它垂死的模样。“快餵它吃解药啊!”李冉冉焦急催促,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生命就这样从眼前消逝。 女人嗤笑道:“急什么,断了气也能救回来。”语毕,从衣袖里探出紫色锦盒,小心翼翼的打开。但见有玉白色的半圆形珠子躺在盒子中间,隐隐发着柔和的光泽。李冉冉瞠目结舌的看着对方抠了一小块塞进猫嘴里,片刻工夫那猫又活蹦乱跳的站起来,欢快的在桌面上拖着瘸腿走来走去。“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女人缓缓的将锦盒推到桌的另一边。李冉冉接过,狐疑道:“这只有半颗吧,还有一半呢?”女人表情惬意的抚着猫背,像是不经意的道:“你想的倒是很齐全,不过我不想做亏本生意,万一你收了药又不好好替我办事怎么办?”“我……”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那你想怎么样?” “剩下的药会分成十份,每个月我收到你的信函后就会派人送过去的,你记得写好自己的落脚处。”又是这样!每次都一刀一刀的凌迟,为什么不给老娘一个痛快!李冉冉悲愤交加的握着锦盒,挣扎了许久才出声妥协:“就照你说的办。”“啊,差点忘了提醒你,续命丹要在每次你服下醉绮罗花粉后才能使用,否则没有效果。另外,我和你的这个秘密你不会同别人去说吧?”女人笑了笑,指指自己额头道:“记得守口如瓶,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这儿都知道。”李冉冉顿觉气闷难耐,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刚踏出房门就呆住,她不适应的眨眨眼,白衣胜雪的男子背对着夕阳负手而立,余晖洒落在其墨发上,柔和的泛着温暖光华,这画面竟美好到有些不真实。狂乱的心情一点点被安抚,她松开紧攥的手心,轻轻唤道:“师父——” 秦无伤微微蹙眉道:“怎么那么久?”李冉冉心虚的低下头,“都是女人,所以顺便聊了下家常,没什么的。” 他脸上掠过怀疑神色,沉吟片刻,淡淡道:“先回去吧。”两人沿着原路走回,出口处伊娘姐姐正翘首等待,看到人影便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情了,吓死奴家了。”李冉冉好奇道:“如果被判定为是不速之客,巫女会怎么处理?”伊娘姐姐脸色犹豫的道:“奴家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阿娘说,那些人进了巫女的屋子就没再出来过。”看来那女人果然不好惹……李冉冉瑟缩了下,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和她对着干,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三人回到前厅,各自准备回房的时候却看到有眼熟的粉色人影从某房门外一闪而过,秦无伤衣袖轻挥,就听那人哎哟一声跌在地上。再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衣冠不整的花信,眼下面露尴尬的望着他们。李某人此刻心情极差,决定先拿眼前这个代罪羔羊调剂一下心情,于是夸张的举起手道:“哟,这不是我们勇猛的小师叔么!”花信咬牙切齿的道:“胡说些什么!”李冉冉被那臭脸吓了一跳,忽而想到自己和伊娘共犯的事实,不禁暗地里惶恐起来。可惜没过多久她又再度回复阿q精神,反正老娘说不定三个月后就要挂了,还怕他做什么!于是不依不饶的继续摸老虎屁股:“小师叔了不起啊,我都帮你想了个称号叫做‘一夜十次郎’,你听听,多么贴切你光辉的形象啊!哈哈哈!”闻言众人均是一愣,半晌伊娘姐姐先反应过来,按着眼角娇笑:“李姑娘真是有趣的紧,这般……奇特的绰号还是第一次听到。”花信被气得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来,就连秦无伤也是嘴角轻扬,淡漠入水的目光里隐约有了丝笑意。李冉冉一下子娱乐了众人,自信心空前的膨胀,就连那阴霾的抑郁心情都好了许多,她咧着嘴笑,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另一个熟悉身影——伊娘?!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起来,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空气就像凝固了似的,压抑的氛围直叫人喘不过气来。终于,有人出声打破僵局:“你……要走?”花信避过她的视线,轻声道:“对。”伊娘苍白着脸,继而问道:“回崑崙?”花信转过身,语气决绝的道:“对,从此以后不要再见了。”“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众人视界里。 第125页 ……就这么完了?这么完了?李冉冉听了一段不超过两分钟的对白,其间还夹杂着大片沉默的空白,她真的很无语,靠着观看狗血电视剧培养出来的火眼金睛,她隐隐察觉到花信对伊娘的态度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厌恶,而伊娘的举动就实在让她费解了……明明是那么喜欢的男子,怎么就这样放他走了,之前不都是死缠烂打的么,为何要强作洒脱的说再见呢……花信半垂着头,迳自向前走,边走边道:“师兄,我们这就回崑崙。”秦无伤向伊娘姐姐点点头,“叨扰了。”伊娘姐姐急的直跳脚:“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两天就是婚礼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走?” 李冉冉恨恨的道:“某些负心汉吃干抹净了不认帐,我们身边的人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架着他成亲吧!”说完瞧见花信仍是脚步未停,她不由得大怒:“有没有良心啊!人家女孩子都这么倒贴你了,你还不拿出点诚意来!薄幸之徒,你没人性!我鄙视你!”“冉冉!”秦无伤嘆一口气,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我们走了。”“可是伊娘怎么办啊,师父你劝劝小师叔……”她真的很拿伊娘当朋友唉,不想让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收如此委屈。他淡然道:“别人的事不要插手。”“我……”纠结了半天,也无济于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两人背后离去 子夜时分,一片静谧。李冉冉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想心事,太多的疑团和琐事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回到崑崙已有三天,她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天天魂不守舍的窝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足成了古代的宅女。 月色透过窗落进屋内,透出一室清静。她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桃花林发愣,过了一阵子终于心烦意乱的下了床,方向明确的朝着最右边的房间前行。悄悄推开门,视线所及的是某只肉乎乎的圆胖生物正撅着屁股趴在寒冰床上,她蹑手蹑脚的靠近,一把拍在对方圆熘熘的屁股上,随即动作敏捷的跳离一米远。恼怒的低嚎声响起,白泽捧着爪子醒过来,看到始作俑者后立马愤愤然冲上来想要报复。李冉冉可怜巴巴的瞅着它:“大白,我心情不好,送我去山下散散步好么?”白泽气呼呼的转圈,不理她。李冉冉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求你了,我真的很郁闷。”它半信半疑的盯着她,最后仍是败在女人的眼泪下,四肢着地趴好,示意她骑上来。 李某人在心里奸诈的笑,自从知道这胖墩是雄性以后她就多了一样武器对付它,还得出真理——眼泪不仅对男人有用,对雄性生物也有用。迎面而来的山风让慌乱的心绪得到抒放,她放柔动作揪着白泽毛茸茸的耳朵,舒服的眯起眼享受这难得安逸的一刻。片刻工夫已到山下,她留恋的摸摸白泽的脑袋,“要不我们再来回两趟?”话音刚落,对方就转过身,直接拿屁股对着她。李冉冉爆笑:“你怎么那么可爱,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它哼哼两声,坐在山脚下的古树旁。“不用等我,我一个人逛逛,可能要很久,你先回去吧,天亮了再来接我。”她感动的扑上去抱抱它。白泽晃晃脑袋,继而迈开短腿上了坤虚。漫无目的地四处熘达,她习惯性的朝着后山走去,行到一半,却失望的顿住脚步,大叔都不在了,还去做什么……转念又怀念起那破破烂烂的木屋来,于是改变了想法,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能找出什么段祸水抓大叔的原因来。木屋仍旧同她最后来的那次一样,四处可见凌乱的打斗痕迹还有满屋子触目惊心的血迹,她心酸的抚过墙壁上的剑痕,不可抑止的感伤起来。正蹲在角落唏嘘的时候,身后就传来清晰可辨的脚步声,她猛然回过头,舌头不自觉的打结:“你……你怎么在这里?”他佯装无辜的眨眨眼,轻笑道:“我来找你。” 61-难言之隐 月色似水,如清泉流泻在他的红衣上,勾勒出迷濛的画面。偶尔有凉风从敞开的窗口掠过,吹乱了一头墨发,他也不以为意,斜倚在墙上漫不经心的道:“你跟着秦无伤去了苗疆?” 李冉冉蹲地上,头也不抬的道:“你不是都知道么?那些探子三百六十五日全年无休,你现在又何必多此一问。”他略低下头看着她不断拿小石子砸地的模样,忽而冷笑道:“话中带刺,绵里藏针!冉冉啊冉冉,你怎么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她沉默不语,继续拿后脑勺对着他,只是手中力道渐渐加大,石头敲击在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持续回旋。良久,软泥的嗓音响起:“你在生气。”声音笃定,仿佛已经下了判断。 老娘恨不得直接扇你一巴掌,你说老娘生不生气!李冉冉咬着下唇,气闷的丢掉小石头,拍拍双手刚想站起来,手腕却遭人拽住,她身心不稳,一个踉跄倒在对方的怀里。她瞪大眼,气愤的嚷嚷:“又做什么!”他轻而易举制住对方的挣扎,甚至还空出一只手捏住怀中女子的下颔逼她抬起头来,“你一定是在生气。”顿了顿,他微眯起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拉长音:“可惜——我不喜欢有人对着我摆臭脸,那会让我看了心情不好。”谁管你心情好不好!李冉冉恶狠狠瞪着他:“下次要看什么表情,麻烦提前三天通知,我会做好准备演技精湛的等候您的大驾光临。”段离宵俯下头拉近两人距离,语气倏然变冷,“看来是我纵容你太多了。” 第126页 “随便你怎么说。”她撇撇嘴,转过脸不看他。空气中的甜香味变得更加浓烈起来,缠缠匝匝的蔓延开来,李冉冉顿觉头晕目眩,深知这是对方发怒的徵兆,可此刻她实在无法对着这个貌若无害实则处处置别人于死地的少年妥协,怒火攻心之下干脆翻个白眼装木头人。他扣着对方下巴的指尖陡然加重手劲,唇畔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字一顿的道:“冉冉你出息了啊,不想要离人散的解药了?”一听到离人散三个字,李冉冉脑门中紧绷的弦瞬间就断开,仰高头尖嚷:“你还有脸跟我说解药,这算哪门子的解药!你这根本就是……”说到一半,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生生顿住了话头,僵硬的撇过头去。“是什么?”段离宵冷冷接过话。“是明晃晃的威胁,你这样每个月给我一点解药有什么用,我日日夜夜都吃不饱睡不好,担心随时随地会死掉。”她心虚的抿了抿嘴,额角有冷汗悄然滑落。他倏然松开对她的钳制,高深莫测的盯着她,半晌才恢复慵懒的表情,轻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胖了不少。”“胡说!”李冉冉对这个词异常敏感,辩解道:“我一直都是这样,没胖也没瘦。” 段离宵目光瞄过她胸前,恍然大悟的道:“啊,有个地方确实维持原样,看来是很难有所发展了。”李冉冉没心情跟他鬼扯淡,直接道:“你今天来找我到底什么事?”他悠闲地来回踱步,薄唇逸出嘲讽:“你是不是贵人多忘事,全然不记得我当初派你进崑崙的目的了。”千决心法?!李某人汗颜不已,说实在的她还真的忘了……讪讪的搓着手,她虚弱笑道:“我怎么会忘呢,不过那心经据说是在崑崙殿上,可我翻遍了那三间厢房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不耐的挑高眉:“就不知道从秦无伤身上下手么,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随便放在屋子里。” 李冉冉吞吞吐吐道:“我……我没想到……”“没想到?”段离宵逼近她,一字一顿:“你是没想到还是根本不去想,你是不是现在想帮着他来对付我?”她被逼的退无可退,后背抵上墙面,而那笑容惑人的少年微微的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她肩两侧,语气轻柔的道:“冉冉,你会不会背叛我?”李冉冉神经终于崩溃,一把推开他,大吼:“你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啊?你童年有阴影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怀疑别人要背叛你,段离宵我拜託你,不要老是用你那狭隘的心胸去看待别人,不要把每个人都想的跟你一样自私好不好!”话音刚落,肩膀猛然一沉,她惊讶的睁大眼,看着将头埋在她脖颈的少年,继而恼羞成怒的猛捶他后背:“这时候还想吃老娘豆腐啊你!”半晌,有闷闷的嗓音响起:“若是想我死,你再多捶几下就行了。”李冉冉惊觉不对劲,用力拉开他,但见其唇畔有血丝渗出,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竟是一副重伤么样。她从未见过这傢伙有如此软弱的时候,当下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吓到了么?”他浅浅的笑,继而迅速捂住嘴,鲜血从指缝里漏出来,一滴一滴在地上开出血花。僵硬的四肢疲软无力,他只能竭尽全力用血牙撑住身子,最终还是不支的沿着墙缓缓坐倒。 “你受伤了?”她喃喃的问道。他将头靠到墙上,闭上眼反问:“是不是觉得很开心?”顿了顿又半睁开眸,蛊惑道:“冉冉,其实你可以试着杀了我的,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过了今天,就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李冉冉握紧拳头,表情阴晴不定,片刻后蹲下身从他手中抽出血牙,不发一语的凝着他。 “朝这儿刺。”他抬手指指胸口,笑容冰凉。她举高血牙,手臂微微颤抖,“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我告诉你,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他微笑着看她,嘴角血痕蜿蜒至颈部,然后与他身上的红衣融为一体。脑中混乱一片,不是有两个声音窜出来,一个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便从此少了威胁,另一个则哀嘆着不要冲动,其实想想他也不算太坏……李冉冉死死咬着唇,握紧血牙的掌心开始被边缘的利刃磨到,传来清晰的刺痛感,她被这巨大的压力逼的头痛不已,再也受不了的尖叫一声,将血牙狠狠往墙上一扔,那竹箫的前半段剎那间深深插入壁内,牢牢钉住。“我不杀你纯粹是因为我心地善良,我是个烂好人是个人人鄙视的圣母。”她面无表情的摩挲着手心伤口,继续道:“可我真的没有办法苟同你的做法,你滥杀无辜,你为了达成自己目的随意玩弄他人性命,我不懂你那些一统江湖的大业对你来说到底有多大的诱惑,我只是想知道,你睡觉的时候会不会被噩梦惊醒,你在踩着那么多人尸体往上爬的时候到底会不会内疚!” 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歪着头,像是睡过去了一般,安静面容就象个无邪的孩子。 李冉冉用力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两步,轻轻的自言自语:“我竟那么不巧被你看中做了棋子,我从前买彩票都从来没中过一次,居然在这里那么巧就遇上了你。”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来,她难耐的红了眼眶,加重语气吼道:“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地位权势金钱财富,什么都没有!你威胁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很有成就感么?我只想平平淡淡的活下去,难道也是奢望么?老娘不干了!去你妈的阴谋,去你妈的心法,统统滚一边去!”一鼓作气的吼完,眼泪却再也不受遏制的涌出眼眶,视线变得一片模糊,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想要完完全全发泄所有的委屈和不堪。半晌,有轻嘆声传来,继而是虚弱的女声响起:“我做过噩梦。”她狐疑的吸吸鼻子,抬头望着他,鼻音浓重的道:“你刚刚说什么?”段离宵静静的靠着墙,轻轻重复:“我总是梦见幼年时被一个女人逼着喝下各类毒药的场景。” 第127页 难不成这傢伙还真有童年阴影?李冉冉发泄过一回,总算平静了许多,略微侧过脸问道:“那女人是谁?”一阵沉默,他抿着嘴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良久都等不到答案,她索性放弃了,“你不想说就算了……”“是我娘。”她惊愕的倒抽气:“你是他亲生的么?”段离宵凉凉的笑:“自然是亲生的。她想炼制最烈的毒药去杀了我爹,又怕别人要背叛她,就找我这个儿子做药人。”李冉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依她对段祸水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编这样一个谎话来寻她开心的,实在是没必要也没意思,所以这个耸人听闻的事情是真的……了?“你娘现在在哪里……”她没话找话。他眼神迷濛,笑意愈加明显,“死了,被我用她亲手炼制出来的药毒死了,就葬在醉绮罗下。” 李冉冉插嘴道:“炎臻他娘不是也被他杀了葬在醉绮罗下么?”“对,是同一天,他娘是个寡妇,和山庄里好几个长工勾搭在一起,炎臻受不了,就杀了她。” 你们两个还真有一段悽惨的童年啊……李冉冉无语,这么对比起来自己简直就是在社会主义新时代茁壮成长的健康宝宝,转念一想,她又小心翼翼的挪到他跟前,“所以你从此以后就不再信任别人,性格扭曲从而走上不归之路了?”“性格扭曲,不归之路?”他费力喘了口气,危险的眸子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李冉冉瑟缩了下,随即想到眼下的处境是敌弱我强,于是再度不怕死的道:“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变态么?独裁自私狠毒霸道,这几点你有哪一项不符合的?而且说话那么刻薄,还从来不肯试着相信他人。”段离宵嗤笑道:“这世上连亲生母亲都狠得下心做这种事,我凭什么再去信任别人?” 这……也没错啦……李某人搔搔头,“我还是认为你改一改性子比较好,而且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你童年问题就原谅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种种罪恶的!”他轻飘飘一句话扔了回来:“我有求你原谅么?”“……”吐血。李冉冉盘腿在他身边坐下,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将心内疑惑说出口,“那个……离人散是不是没有解药?”闻言他抬手圈住对方的手腕,“你听谁说的?”“不是啊……我自己随便猜的……”她装作若无其事的避开他的眼光。“解药当然是有的,这药是我研制的,我难道不清楚么?”李冉冉死去的心再度活过来,“真的?”他恶劣的笑:“假的又如何,是真是假你又辨别不出来。”她气鼓鼓的挣开他的手,顺便报复性的推了他一下,“你混帐!”熟料对方被她轻轻一推就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冰凉地上。她伸出一根指头戳戳他,“餵——”没有反应。她惊慌的站起身来,绕到他身前却发现他耳朵和眼睛也渗出血来,恐慌倏然袭上心头,她心慌意乱的拍着他的脸:“段离宵,段离宵,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62-晴天霹雳 雷声隆隆,片刻工夫就下起漫天大雨,毫无预兆的砸在屋檐上,发出杂乱绵密的声音。偶有刺眼闪电赫然映在暗黑的天幕里,像是巨大的裂痕,叫人看了触目惊心。她费力的撑起他靠在自己肩上,一手忙不迭去探他的鼻息。察觉还有微弱的呼吸后才慌乱的拿衣袖擦拭其眼睛和耳朵里流出来的殷红鲜血,熟料那片红色竟是越擦越多,片刻工夫便沾的她满手血迹,连带着对方原本□在外的白皙肌肤也染上大片痕迹。“你不是这样就死了吧?”声音有些恐慌,她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突然就怀疑起来——这傢伙平日一副唯我独尊的无敌模样,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该不会是……骗她的吧? 于是奋力掐他的腰,“你是不是闲日子太清闲了,跟老娘在演戏,啊?” “你再掐他他肯定要提早去见阎王了。”熟悉的声音忽而在背后响起。李冉冉回过头,就看到某娃娃脸嘻嘻哈哈的站在门边,一身黑衣湿嗒嗒的贴在身上,就连头发也不停地往下滴着水,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小吴!”她惊呼。他咧开嘴:“老大,好久不见。”说罢迳自走到段离宵身侧扶起他,翻手为掌,从其背后缓缓注入内力。李冉冉瞪圆了双眼,“你不是和他有点小过节的么?怎么……”“嘘……”他分神打断她,随即全神贯注的闭上眼,为红衣少年疗起伤来。 传说中的内力疗伤?李某人华丽丽的??了,看着飘渺的白烟从两人的头顶上源源不断的冒出,她再度膜拜武侠剧的狗血编剧,原来……原来真有这么回事儿!而且貌似看来还蛮好用的,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段祸水的流血症状大大得到缓解,唇角和耳朵的血已经止住,唯独鼻子下还挂了红红的两道,看起来颇为搞笑。“看来他不是故意演戏骗我了……”李冉冉低声喃喃。吴疗长长的嘆一口气:“老大,不是我说你,人都七孔流血了,犯得着演戏这么卖力么?”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斟酌片刻,指指倚在墙上的少年道:“他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完全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你不知道?”李冉冉狐疑的眯起眸,“你为什么要救他?段离宵不是和你有过节么?你踩了他的花,然后他要杀你,对不对?”吴疗心虚的低下头:“确实是这样没错,我救他也不过是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第128页 她陡然就火大,忍不住飈出脏话:“放x!你这个梁上君子什么时候懂得这些道理了?” 他脸上滑过受伤表情,小声反驳:“我不是……”“对不起。”她自知说错了话,赶紧道歉:“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只是……唉,最近事情很多,我想我可能快疯了,你不用理我。”“老大,其实我……”他欲言又止。倏然咳嗽声传入两人耳畔,李冉冉循声望去,就看到段离宵半眯着眸子歪在墙边,肩膀剧烈抖动,头颈上染上大片血迹,乍眼看到,骇人的紧。“主上。”吴疗单膝跪下,面色恭谨。红衣少年好不容易止住咳,抬抬手示意他起来,耐人寻味的眸子移到一旁的女子身上,像是在等着看一场好戏。六月的天闷热不堪,李冉冉却仿若置身冰窖种,彻头彻尾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她不可置信的倒退了两步,脚下一个不经意撞到桌脚,瞬间瘫坐在地上。血液好像瞬间就倒流回大脑里,惊人真相一旦揭露开所带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痛楚,那种被人背叛的感受她终于在今天体会到了…… 自己竟如此愚蠢,还掏小跷的把他当知己当兄弟,谁知对方根本就是别人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她在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不过渴望一个能说说话的交心人,眼下老天居然连最后一丝温暖都要毫不留情的夺走么?心猛然一缩,她咬着牙奋力想要起身,却因手心刺进碎石吃痛而再度摔倒。吴疗不忍的想要上前扶她,李冉冉厉声冷斥:“滚开!叛徒!”他讪讪的缩回手,垂下眸子不发一语。她终于爬起来,愤恨的瞪着他道:“你们老早就是一伙的对不对,呵,全把我一人当傻子,说什么以后就跟着我喊我老大,说什么要帮我度过所有难关,我呸!”“不是的不是的。”吴疗手足无措的解释:“我和老大你之前说过的承诺都是认真的,我是前两个月才决定追随主上的,最早的时候我根本不是怀那种目的接近老大你的!” “我不想再听了!”李冉冉走上前狠命踹了他一脚。吴疗也不躲,满脸愧疚的杵在那,就像一座石雕。“他说的是真的。”段离宵深吸了口气,抚着胸口轻笑道:“之前我正苦恼在你身边安插个什么人才好,恰巧他自己送上门来,替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李冉冉死死捏住掌心,不甘的对着吴疗大吼:“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吴疗嗫嚅着唇道:“我有苦衷的……”她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只要是个人都会这么说!其实呢,你好好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根本就是贪图他给你的利益,说吧,是金钱还是权力?”他垂头丧气的杵在原地,片刻又上前拉住她,语气焦灼的道:“老大,我真的有一些原因,我以后再告诉你好么?”“滚!”李冉冉嫌恶的抽回手。闹剧结束,段离宵凉凉的笑:“冉冉,你看,最亲的人都可能会背叛你,你再傻傻的对别人好也没用,是不是?好好的为我办事,至少我不曾骗过你。”“一丘之貉。”她头也不回的离去。“你要记住,下月初之前必须把心法交给我。”他抹掉再度溢出来的唇畔血丝,决绝的道 雷雨交加,周围阴沉的可怕,她在恶劣的天气里快步疾走,大雨滂沱,噼头盖脸的浇了她一身,她也不以为意,不时泄愤似的踢掉脚边碎石,嘴里还不忘咒骂那杀千刀的两人。 待走到坤虚山脚下,才发现有白色的圆胖影子坐在古木下,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瞌睡。走近一看才发觉时白泽,她惊讶的看着它哆哆嗦嗦的捧着爪子,毛茸茸的耳朵此刻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在等我么?”她感动的上前摸摸它的脑袋。白泽抖抖身子晃掉水珠,鼻子里扑哧扑哧喘着粗气,拿脑袋顶顶她的腰,随后服贴的趴在地上。李冉冉感动的一塌糊涂,抱着它不撒手,“还是你对我最好了,亏我以前还那么小人的对你,大白大白,呜呜呜……”白泽无奈的摇摇脑袋,继而一熘烟的冲上崑崙殿。烛火微亮,从木窗中透出来,带来些许温暖感觉,隐约可以看到男子手捧书卷的轮廓。她心惊胆战的猫下腰,想要偷偷回自己房间,刚迈了一步那窗就没有徵兆的吱呀一声—— “冉冉。”清冷又不失威严的嗓音响起。她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刚好对上那探出来的男子脸庞,墨发有几缕被雨水打湿,黏在他精緻的下颔边,然后水珠就异常妩媚的顺着其白玉颈项滑落到内襟里……“师、师父……”她慌慌张张的收回目光。秦无伤微微蹙眉看着她狼狈模样,薄唇逸出嘆息:“你先进来。”李冉冉绞着衣摆进了屋,继而端坐在木椅上,正襟危坐的态度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身上的水珠不断落下来,很快就在在地上形成小水滩。她不好意思的挪挪屁股站起来:“师父我还是回房吧,你这儿都被我弄乱了。” “坐下,为师有话问你。”他放下手中书卷,顺手递过来一条干布。李冉冉受宠若惊的接过,胡乱往脸上抹两把,笑眯眯的道:“谢谢师父。” 秦无伤拿着布轻轻为白泽拭干水滴,淡淡问道:“为何深更半夜还要出门?” “我睡不着……我在担心伊娘……”她老老实实的回答,确实一开始是失眠才下山的,至于后来碰到那两人纯粹是意外,所以这……不算是撒谎吧?他美目微动,低声嘆道:“是不是还在埋怨师父没让你小师叔留在苗疆?” 第129页 “不是。”她摇摇头,认真的道:“我想过了,就算师父命令小师叔留下来,他也不会肯的。说到底要怪就怪他太过薄情,而且师祖立下这个不许你们成婚的规矩简直不可理喻……” 秦无伤敛眉呵斥:“住口!”神色薄怒,目光陡然变得冰寒起来。完了,惹恼他了……李冉冉瑟缩了下,赶紧规规矩矩的认错:“徒儿一时口不择言,对师祖不敬,还请师父责罚。”“罢了。”他陡然转过身背对着她。李冉冉一下子就慌了,跑上去扯着他的袖子放软声音道:“师父别生气,我错了。” 秦无伤轻轻收回手,一字一顿的道:“你师祖立下这个规定不过是想让我们这一辈能更好的守着我崑崙百年基业,你可知二十年前……”顿了顿,又微微别过脸去:“这事不提也罢,对了,你和齐宫主到底怎么回事?”闻言李冉冉愣了一瞬,“齐宫主?”半晌又反应过来:“没什么关系啊,就是书上所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句话可不是这么用的。”李冉冉大窘:“我的意思是说,我和齐沐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真的。” “可有所谓的儿女私情?”秦无伤旋身坐到圆凳上,迳自倒了杯茶轻轻啜饮。 她顿觉荒谬的惊呼出声:“儿女私情?怎么可能,我对他没那种意思啊,而且就见了不到三次面,师父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从袖口里探出一封红色信笺,淡然道:“你自己看看这个。”李冉冉好奇的接过来,看不到三行字就惊愕的无以复加,上头的小楷端端正正—— 天鸠宫与崑崙素来交好,同盟亦有三十余年,在下与贵派嫡传大弟子李姑娘两情相悦,还望能与秦掌门结成这门亲事,也算是亲上加亲,望速回复。两情相悦?亲上加亲?李冉冉只觉轰隆一声,就像被人在脑门里放了个连环炮,瞬间就崩溃:“师父,我和你说……我……咳咳……”正欲解释,就被口水呛得说不出话来。 秦无伤眸中滑过笑意,垂眸道:“不要激动,若是你们真是私下许了终身,为师也不会为难你们,让他选个好日子登门下聘就是了。”李冉冉手足无措,无奈心急之下愈加结巴起来,“我一点也不想……咳咳……” 他抬手拍拍她的背,道:“慢慢说,不要紧。”她忽而血气上涌,太多乱七八糟的情感交杂在一起,一时间眼前一黑,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失去了知觉。秦无伤眉目间略有波动,轻声嘆道:“看来果然是另有隐情啊……” 63-千钧一发 四处都是迷雾,化不开抹不去,瀰漫在长长的走道里,尽头处的红衣少年笑容冰凉:“你看,你身边都没有值得信赖的人,就像我一样。”她仓惶的尖叫:“胡说!你胡说!我有师父,还有瑶光,还有吴疗……” “是么?”他冷冷的挑眉,随即衣袖轻挥,唤来众人。那些熟悉的面孔倏然出现,毫无歉意的讥笑:“我们都是为了目的接近你的,你还不知道么……”“真是个傻子,被我们骗得团团转。”“呵呵,天真的丫头……”她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捂住嘴,不甘和悲伤肆无忌惮的涌入,让她嗫嚅着唇,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相信了么?”嘲讽的声音再度响起。“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似在自言自语,半晌又转过身忽然开始狂奔。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离去,在那抹身影即将消失在眼帘的时候轻轻抬起手,“冉冉,不许背叛我!”面前忽而冒出一个窟窿,她止不住步子,就这样邃不及防的跌了下去。极深的距离,良久都没有跌到底,她在半空中拼命地伸长手,想要抓住边上的藤蔓,孰料在够到的一瞬间,原本静静的植物冷不防从中间绽开,露出了猩红的液体和绵密的倒刺……“啊——”猛然翻身坐起,李冉冉心有余悸的喘着气,好可怕的梦……低头一看才发觉里衣已被冷汗浸湿,此刻粘糊糊的贴在身上极不舒服。心一横干脆爬到寒冰床上,冰凉寒意瞬间沁入皮肤,她缩了缩脖子,决定“冰镇”一下暂时短路的大脑。再度躺下时却没了任何睡意,此刻窗外仍是黑漆漆的一片,想必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她抱着膝盖将自己蜷成一个圈,鸵鸟似的窝着想心事,不堪的回忆一幕幕袭上心头,她终是忍不住的捶床,“可恶,那小子也联合着段祸水来骗老娘,老娘就那么好骗么?混蛋混蛋混蛋!” 寒冰床发出闷闷地敲击声,纹丝不动,倒是李某人的手隐隐作痛,“啐,就没一样顺心的事!”她纠结着一颗心下了床,正准备倒杯茶解解渴,身子却不受控制的直直朝地面倒去—— 先是背上传来莫名的麻意,继而疼痛在一剎那迸发开来,张牙舞爪的朝着四肢百骸大举进攻,她张大着嘴想要求救,喉咙却因为剧痛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唯一庆幸的是此刻大脑异常的清醒,她深知是离人散的毒发作了,昨日一时激动竟忘了和那傢伙要解药了,而那巫女给的续命丹又不能单独服用,这可如何是好……余光瞥见一旁的茶壶,她心生一计,用尽全力推了一把桌脚,那壶茶水果然晃动两下倒在了桌面上,继而咕噜噜滚了两圈到桌子边沿。有没有搞错啊,为什么还不掉下来……李冉冉紧紧掐着手心,挣扎着抬高头看着那只茶壶,眼下背部像被人用利刃生生剖开,撕心裂肺的痛,她只能冀望隔壁的人会察觉到异样赶过来。 第130页 半晌,清脆的碎裂声传入耳畔,在静谧的夜里形成扰人清梦的噪音。紧接着敲门声骤起,一同伴随的还有男子清雅的嗓音:“冉冉?”李某人再度不幸的想到了上次在天鸠宫被君离央劫持的时候齐沐那恪守礼教的小子在门外徘徊了好半天,错过了营救的大好时机,师父会不会也……片刻工夫,木门就被人推开,她望着面前貌若谪仙的男子,无力挤出几个字:“师父……救我……”秦无伤看清状况后,愣了一愣,随即迅速将她抱起放置寒冰床上,一手将她扶起坐在自己身前,另一手封住其体内大穴。手指一触及她的背便觉热浪滚滚袭来,他诧异的挑高眉,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快了几分,“怎么回事?”李冉冉耷拉着脑袋,疼的几乎要流下泪来,只能微微抬手指指背上。白色的里衣呈现半湿状态,早已有些透明,此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大致的花朵图腾。秦无伤犹豫片刻,长指微动,将她的里衣褪到腰际,大片背部肌肤一览无遗,而模糊的图案清清楚楚的显露出来,原本暗红的色泽此刻鲜艷的有些可怕,尤其是花瓣部分,竟若有似无透着嗜血的气息。好熟悉的花……他淡淡蹙眉,仿佛想起了什么,斟酌了一会儿又半阖上眼,双掌贴在其背后,想要压下她体内兴风作浪的毒素,谁知道那毒竟察觉到他的意图,每当他运功传输内力的时候就流散开来,直到他收回手的时候又聚在一起叫嚣。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李冉冉只觉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变正常,那疼痛也一阵一阵,反覆无常的间歇性发作,让她陷入崩溃边缘。而此刻显然是有更崩溃的事在等着她,师父的手,师父的手……“冉冉,闭上眼。”秦无伤嘆口气,在距离她胸口不到半公分的位置停下。 如今李冉冉的脸完全看不出半分惨白的模样,红霞布颊,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她听话的闭起眼睛,心却要跳到了嗓子眼,完了完了,为什么她脑海里会意淫出那么多猥琐的画面,难不成她真的是色女么……秦无伤轻咳一声,微微别过脸去:“为师用内力护住你心脉,然后……” 师父这是在解释么?还是说其实是在害羞……眼下痛楚又消停了会儿,李某人打起精神,颇感兴趣的研究他脸上表情,低声道:“师父做自己想做的事好了,弟子没有意见。”语毕她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怎么听怎么别扭……他轻轻颔首,不再多言。心跳猛然加快,灼热感从他手掌贴合的部分一点点传递上来,她偷偷睁开眼,看着对面男子专心致志的模样,坦白说她从来未曾认真的端详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似天边明月,叫人心声敬畏,唯恐多看一眼就亵渎了他……此时此刻,天赐良机。毒性一点点压制下来,她的心思也渐渐变得不听话起来,眼神从那张无懈可击的脸庞上移下来,转至襟口,这么一看就让她莫名的激动起来——师父居然只穿着里衣!那么清冷那么庄重的男子,竟然忘了礼教规条,是为了她么?是么是么是么?无数个“是么”使得某人陷入无极限的幸福漩涡状态,她抿着嘴,想要收拢唇边愈加扩大的微笑弧度,视线却再度悄悄回到秦无伤身上。里衣,里衣唉……就是说里头什么都没穿?李冉冉邪恶的伸长脖颈,想要挖掘一下有什么爆料,师父的春光可不是那么容易看得到的,此时不看更待何时!“不准乱动。”“噢。”她心虚的缩回头颈,不甘心的撇了撇嘴。秦无伤额上渗出细细汗珠,这毒太过凌烈,逼得他不得不花三分之一的内力才能勉强护住她心脉,而且还不能保证从此以后就能让她摆脱死亡的威胁,可惜……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好了。”他收回手,吐纳调息。李冉冉摸摸背上,已经没了最初灼热的温度,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这毒还会发作么?”秦无伤的脸色有些苍白,唇瓣几乎看不出血色,他沉凝片刻,道:“没办法保证,不过……若是再发作我尽力替你压下去。”顿了顿,他又道:“现在,我有话要问你。”她紧张的低下头,心底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你是怎么沾上这毒的?”果、然!李冉冉郁闷的闭了闭眼,就知道他要这么问,否则自己早就找他去解毒了,还不是怕他要刨根问底……怎么办,难不成要把段祸水同自己的全部纠葛告诉师父么?那不等同于在自己脸上写下“卧底”“叛徒”“贪生怕死之辈”么?若真的告诉他,师父会原谅自己么?毕竟她也不是出自于本意来崑崙偷心法的,而且现在唯一能让她依赖的人,除了师父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这么一想,她便下了决心,正色道:“师父,其实我……”还未说完就遭人打断,“你先睡吧,明日再说。”秦无伤翻身下床,面容隐约有一丝尴尬,继而快步走出屋子。李冉冉盯着他的背影发愣,不久后知后觉的感到胸前一阵凉意,她懊恼的拿被子捂住头,老天……刚才竟然就只穿个亵衣面对着师父,难怪他会不自在的先行离去。大字型瘫在床上,她心满意足的嘆了口气,最头疼的事情解决了,哈哈!我李汉三又要杀回来了!虽说师父也无法保证能压得住毒性多久,但是……以后她天天粘着他总可以了吧,万一碰到突发状况也不要紧。她闷在被子里嘿嘿地笑,为这个光明正大的藉口暗自欣喜天色微亮,断念殿外黑衣弟子恭敬立于两侧,见到刚进门的高挑女子后齐刷刷喊道:“大师姐早。”李冉冉现在已经很适应这个角色了,随意挥了挥手,“今日晨训取消,大家自由活动吧。”天知道她比那帮弟子还要憎恶晨训,因为要念那干巴巴长达数万字宗卷的人是自己唉,难得师叔们都不在,当然要抓紧时机偷把懒了。闻言下边众人爆发出欢呼声。李某人笑眯了眼,神秘兮兮的道:“不要告诉你们师尊噢!”众人赶紧点头:“是。”底下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的闲话家常,开始打发这长达半个时辰的时间,李冉冉坐在堂前,手肘撑在椅背上,想要打个盹,昨夜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真是要人命…… 第131页 “大师姐这样做不好吧。”冷冽女声打破了满堂的窃窃私语。李冉冉抚着额角头疼的看着陆青依,忍不住在心底狂吼——又是你又是你,每次都喜欢和老娘对着干!你都知道了自己的情敌不是老娘,为毛还是要和老娘争锋相对呢!陆青依信步走到众人身前,板起脸道:“崑崙百年基业,晨训是每日不可少的,师尊在我们入门时便交代过,要恪守崑崙每一条门规,现在你们连短短半个时辰都无法熬过去,以后还能有什么大出息!”众人原本便是心中有愧,此刻再被对方拿师尊和门规一压,迅速悄无声息的闭上嘴站好,再也不敢任意妄为。李冉冉无语望天,说真的,其实陆青依比自己更适合做领导人的角色呢,倒不如……她突然心生一计,清了清嗓子道:“陆师妹说的也不无道理,她能有这样的认知和精神实在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我在这里认真的宣布,今后领读卷宗的人就是你们陆师妹了!”说罢,捧过重重的卷宗交到对方手里。陆青依诧然的眨了眨眼,她原本想打压一下这丫头,谁知她还将那么神圣的任务交给自己……心底窜上隐约的愧疚感,她诚恳道:“多谢大师姐。”李冉冉受宠若惊的摆手:“这是你应得的啦。”读吧读吧,让你也试试每天口干舌燥的感觉,让你也尝尝捧着数十斤的重物肌肉酸楚无力的滋味!清朗女声在殿堂里不断回响,也许是听别人读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晨训就接近尾声。她大力拍拍陆青依的后背,翘起大拇指,“陆师妹,好嗓音!”陆青依不好意思的笑笑。李冉冉转身面对众人道:“就这样吧,大家有事说事,没什么事的话就准备一下去上武训课。” 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年轻男子,大声道:“各位师弟妹们请留步,师尊方才交代要各位晨训结束后去一旁的断心殿。”“断心殿做什么用的?”李冉冉拉过一个弟子小声询问。那少年端端正正的道:“回禀大师姐,断心殿乃是崑崙戒律堂,与小罚小惩的断情殿不同,它一般只处理重大事务,例如擅自闯入后山禁地,私自盗取门派内部秘密给外界……” 啊!这些事儿她都有做过……李某人听的心惊肉跳,赶忙打断他:“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我们先过去吧。”走出门外又与一人撞了个正着,她踉跄了几步,扶住门柱道:“谁!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 瑶光心慌意乱的揪住她:“冉冉,小师叔要被逐出师门了!” 64-长戒惩处 周遭静谧无声,惟有淡淡的檀香味瀰漫在空气里,稍微纾解了这沉闷的气氛。她急急忙忙随着弟子们迈进断心殿,一入门就看到粉衣男子跪在殿中间,面容低垂看不清表情。殿前有白色身影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嵴樑挺直,姿态昂然,其身侧鹤发老者脸色严肃,一副庄重模样。 李冉冉怔了一怔,随即快步绕过花信来到殿前,小声的唤道:“师父,无彦师叔。” 无彦轻轻点头。秦无伤则转过身,淡淡训道:“你是怎么做大师姐的?” 她听着四周的窃窃私语声,顿然大悟,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清清嗓子道:“大家站好,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快点!”闻言在场弟子均是愣住,好一会儿才依言纷纷寻到自己的位置。这时原本死气沉沉的花信忽而抬头恶狠狠瞪了她一样,李冉冉不明所以的和他对视,用口型问道:“怎么啦?” 花信铁青着脸再度低下头去。李某人忽而爆笑,辛苦的掩住嘴背过身去,刚刚自己那句话另外一个含义不就是——不男不女的站中间么……“冉冉。”秦无伤皱眉,无声的嘆一口气。李冉冉赶紧赔笑:“弟子知错。”扭头却看到师父已然站到了略微靠左的位置,余下无彦摸着花白的鬍子杵在正中央……她垂下眸子抿了抿嘴,掩饰唇畔不可遏制的笑意,师父你可真是过分,自己一人挪位置也不记得拉一把无彦师叔……“不许再胡闹。”他衣袖轻抬,示意她站一边去,李冉冉会意的退至右侧,不再多言。 片刻,无彦沉沉的道:““今日把你们一同召过来是要宣布你们小师叔的事。” 李冉冉忽觉手心一阵酥麻,反射性的想要缩回去却被人牢牢地拽住,她压低声音斥道:“你要做什么!”陆青依美眸里满是忧心,“小师叔犯了什么错?”李冉冉看着其心急如焚的神态,忽而就心软起来,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单相思的女子,心上人为了另外一个女人犯下滔天大错,不知道她发现这个事实后会有多难过……皱着眉头一点一点抽回手,她低低的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肯定清楚!告诉我,是不是和那个妖女有关?”她不依不饶的追问。 李冉冉用力转过脸,“说了不知道了!”“安静!”无彦倏然出声,待到下边鸦雀无声后才略略侧过头道:“掌门师弟……” 秦无伤白衣轻扬,眨眼便走到跪着的男子眼前,“花信,你任意妄为,擅自离开崑崙,还背叛先师遗训,同外族女子有了不苟之事,你可承认?”听见此番言语众人皆是倒抽凉气,谁也不敢相信平日里优雅飘逸的小师叔会做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当下交头接耳声不绝于耳。不过对于现代人的李某人来说这件事真的不算过分,本来她就对对师祖立下那不许师父那辈成婚的规定不以为然,此刻她甚至觉得若是情况允许,他们两个生个孩子再回崑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心底怒意实在难平,前几天花信抛下伊娘一走了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不好好折磨一下这小子怎么对得起那苗疆好女子……一想到此,她便幸灾乐祸的看着地上的花信,但见其长发掩面,将情绪包裹的点滴不漏,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唯独颤抖的双手紧握拳撑在身侧,才略微泄露出其心里的真实想法。 第132页 无彦缓步上前,斟酌片刻劝道:“师弟,逃避可不是好法子。”“我承认。”沙哑的嗓音骤起,伴随着周围此起彼落的惊呼声。秦无伤猛然挥袖,厉声道:“去把长戒取来。”众人脸色大变,连带着无彦也慌了神色,凑上前来道:“掌门师弟,是否太过严苛,毕竟……” 他头也不抬的打断:“我自有主张。”面容冰冷,语意决绝。李冉冉蹑手蹑脚的从众人身后熘过,插到瑶光旁边,小声询问:“长戒是什么?” 瑶光哭丧着脸道:“已经有几十年没用过长戒了,是用来专惩违反重大门规的恶徒的。”语毕见身旁女子仍是一脸困惑的表情,又轻声补充道:“其实长戒就是一根棍子,千年寒冰打造而成,质地坚硬无比。”李冉冉缩了缩脖子,“打在身上一定很痛。”瑶光摇摇头,道:“远远不止这些,你看!”两个黑衣小童高举长木匣的两端恭敬跪在地上,秦无伤长指微动,轻轻拨开有些锈蚀的旧锁,继而从中取出一物。一米长的银色条状物,周身泛着凉意,粗略一瞧并无特殊之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不就是……”话音未完,后半句话便生生断在了喉咙口,李冉冉不可置信的揪住瑶光的衣袖:“上边密密麻麻的刺也是寒冰做的?”瑶光用力闭了闭眼,“刺上还有倒钩,我听长老们说过,上次有个门人犯下大错打了不到十棍就皮开肉绽了,后来血流干而死。”这么狠?!李冉冉立马慌了神,虽说花信让伊娘伤心是该好好惩戒一番,但是万一他死了那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不,不行!他不能死……正准备站出去说两句的时候门外开始传来骚动声,继而少年气喘吁吁的声音愈加清晰:“姑娘,你不能进去,姑娘姑娘!”众人循声望去,但见有紫衣女子身姿妖娆,眉目动人,浑身上下透出慵懒的野性美,唯独与这不相称的是目前其脸上青红交替的诡异脸色还有眼神里莫名的悲哀色彩。李冉冉目瞪口呆的看着闯进来的女子,口吃起来:“你……”伊娘沖她点点头,随即朗声道:“秦掌门,不会将奴家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轰出去吧?” 秦无伤单手托着长戒,漠然道:“既然伊姑娘人都到这了,在下又岂会那般不近人情,还望伊姑娘能够控制住自己,别让在下难做。”伊娘拢了拢长发,强颜欢笑道:“奴家纯粹是来看戏的,秦掌门多虑了。” 而地上的男子在听到这话的一瞬轻轻抬眼望了一下对方,继而再度回复原先的姿势,甚至头比方才还要低了好几分,这一切发生的极快,短短的连续动作,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情。 不过紧盯着目标不放的李某人自然是注意到了,不由得望天默默哀嘆,这可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明明心里有感觉的不是么,一早在苗疆就可以双宿双飞了,何必弄到现在这个僵局…… “杖责三十,去藏经阁闭门思过一年。”秦无伤面无表情的开口,瞥见众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后,加重语气道:“谁敢求情,一样杖责!”在场的弟子们赶忙闭紧了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戒律堂的执掌弟子很快赶到,从秦无伤手中接过长戒,那绵密的倒刺看得李某人心惊肉跳,即便是百般不忍,还是眼睁睁看着第一棍打在了花信的背上……瞬间鲜血涌出沾染了花信的粉色衣襟,他五指分开撑着地,连哼都没哼一声。李冉冉在这一刻产生了错觉,仿佛听到了倒钩从肉里分离出来的声音,汗毛一根根倒竖,她紧咬着唇望向伊娘,见其双眼里透出满满的心疼,连带着脸色也苍白如纸,靠着柱子的身躯摇摇晃晃,几乎要站不住。 她牙一咬,赶忙上去握住她的手臂,“怎么办?要不你去求情看看?”伊娘自嘲的笑:“我这个外人求情有用么?”李冉冉急得团团转,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眼看着杖责仍在持续的进行中,花信撑着地的手无力垂下,完全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了,而师父还那般铁面无私半点同门情谊都不讲,她不由气结的怂恿道:“你们现在私奔还来得及么?”伊娘呆呆的重复:“私奔?”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那行刑的弟子,抬眼道:“秦掌门,这事其实不怪他,是奴家……奴家勾引了他,所以,要罚的话奴家自愿代他受过。” 秦无伤淡淡道:“伊姑娘莫开玩笑,你不是崑崙的弟子,又怎能代他受过?” 李冉冉憋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师父真要活生生打死小师叔么?真的要让一对有情人生死相隔么?”“住嘴!”他面容薄怒,怒声呵斥:“再敢胡说八道连你一起罚!”她恨恨的跺了一下脚,不再多话。伊娘红着眼眶,心疼的抚过花信身上的伤口,再抬头时已换上了坚定的表情:“无论如何,奴家不会让他死的,他生我生,他死我死。”无彦一直静默不语,此刻仿若看出了端倪,轻轻道:“若伊姑娘执意要代我师弟受过,那也未尝不可,清木!”原本被推开的少年应声:“弟子在。”“剩下的十棍就由伊姑娘代替吧。”少年不敢妄为,小声问道:“师尊……”还未等秦无伤回答,地上便传来虚弱的嗓音:“不可以……”花信残喘着气,近乎是支离破碎的语调:“我自己受过,不用她……”李冉冉挑高眉,有戏!这傢伙就是传说中的口是心非外加死鸭子嘴硬啊,肯定是动了心了,其实说不定眼下这个状况还能促成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呢……于是她咧着嘴大胆附和:“弟子也觉得无彦师叔说的可行。”秦无伤冷冷看她一眼,继而沉吟片刻,斟酌道:“花信,你自废武功退出崑崙吧。”这话其实间接默许他们离开,从此便不用受先师遗训束缚。伊娘惊喜的扶起花信,“奴家多谢秦掌门成全。”李冉冉心满意足的长吁一口气,熟料耳畔又有惊人话语响起:“我自愿……领罚去藏经阁,还望师兄……成全……”我x,这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李某人大怒,恨不能一巴掌拍醒对方,平日里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到关键时刻这么死脑筋呢……伊娘嗫嚅着双唇,双肩无力的垮下,“最后问你一遍,可愿跟奴家走?” 第133页 一阵沉寂。最后轻轻传来三个字:“对不起。”“这是第二次你说对不起。”她落寞的笑,“就让奴家对自己立誓,绝对不会再有第三次了。”说罢旋身离去。李冉冉面色铁青,正要追出去的时候膝盖被异物击中,她不甘的倒在地上。秦无伤衣袖轻挥,那两扇门便顺势合上,他冷着脸,一字一顿的道:“继、续。”接下来的过程她选择了彻底回避,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啃指甲,太多的愤懑和不平涌上心头,自己不是爱管别人闲事的女子,只是从心眼里欣赏敢爱敢恨的伊娘,不甘愿她折损了自尊和颜面一次次委曲求全,还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混帐的花信,打的半死不活的最好!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气氛终于过去,秦无伤视线胶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身上,不发一语。而掌门不说话,周围也没人敢说话,好半天过去,还是由无彦率先打破沉默:“掌门师弟,不如先送回飘渺居修养几次再让他出发去藏经阁吧。”他在心底缓缓逸出无奈的嘆息,“就照师兄的意思。”接着便有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花信出门,无彦抚着额角道:“就到这里,大家各自回去吧。” “且慢。”秦无伤调转目光到角落处,“李冉冉,顽劣不逊,上月擅自下山,戒律堂内任意插话,散乱无纪,今日一併受罚!” 65-手下留情 她、要、挨、打、了?李冉冉惊恐的贴在墙壁上,瞪着那把血淋淋的长戒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本松弛下来的气氛再度凝固,众人惶惶的杵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过来。”秦无伤指指刚摆好的长凳。李冉冉彻底崩溃,当机立断跪下:“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任意妄为,请师父饶了弟子这一次……”他眉目间毫无波动,淡淡道:“作为嫡传大弟子犯了错怎可不罚,清木!” “弟子在。”少年恭敬的低下头,随即拿起另一根长木棍,立在凳旁。原来不是那把刺猬棒……李冉冉松一口气,舒心不到半刻钟又纠结起来,啊啊啊,就算不是长戒她也吃不消啊,从小就是怕疼怕得要死的人,一丁点风吹草动就哭爹喊娘了,要是真被打上几十棍还不直接要了她的老命……秦无伤从少年手中接过长棍,“我来。”李冉冉哭丧着脸挪过去,认命趴到长椅上,只觉从未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刻,那么多双眼睛在身边盯着她看,她却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挨打……无彦嘆口气,出声道:“戒律堂的两位执掌弟子留下,其余人都随我出去。” 很快大殿内就只余下四人,李某人抱着木凳,星星眼看着秦无伤,软绵绵的求饶:“师父,不瞒你说,我的腰和臀小时候都受过伤,经不起一点摧残,否则很有可能半身不遂,到时候你可能就要养我一辈子了。”他微微捲起袖子,不轻不重一句话扔回来:“养你一辈子又何妨?”这句话本意大概是崑崙养一个吃闲饭的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另外两个在场弟子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李冉冉却略红了脸,忍不住将脸埋在手臂里暗自呻吟——老天,这话真的不适合他,杀伤力太大,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不过很快她的臆想就随着棍棒落下被华丽丽的扼杀在摇篮里,屁股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将她迅速拉回现实,嚎叫声惨不忍听,连带着那负责公证的两个弟子也紧紧皱起了眉头,似不堪忍受这鬼哭狼嚎的噪音。“师父师父,我错了!师父……啊!疼疼疼!!!”李冉冉杀猪一般尖嚷,眼泪汪汪的扭过头,渴望用眼神勾起对方的怜悯心。熟料秦无伤面无表情,直接扬起棍子——李某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狼狈的从长椅上滚下来,双手背在身后哀哀的道:“师父,师父……我再也不敢擅自下山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好不好……”他猛然厉声道:“越来越不像话了!”语毕长指一动,隔空点了她的穴。 她僵着身子,任他一把拎到了长凳上,嘴里却还不肯停息,一个劲的讨饶。秦无伤脸色愈加冰寒,那份原本就存在的疏离和冷漠生生透出来,吓得边上两个少年一动也不动的低垂着头。 其实打在身上的那一剎那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可让李冉冉最为恐慌的就是棍棒举起到落下的那个时间段,她曾在年幼时看过一篇报导,说是死刑犯在等待枪响的过程常常会吓到失禁,现在她可真真是体会到这个感觉了……“师父……”她一开始还有力气鬼吼两声,到了后边完全就是蚊子般哼哼。 秦无伤很给面子的停下来,淡然道:“还有五棍。”李冉冉皱着一张苦瓜脸,气若游丝的道:“我知道……你打快一些行么?” 他微微别过脸去,嘆道:“罢了,剩下的就罚你打扫一个月的后殿。”说罢头也不回的迳自离去。两少年手足无措,“大师姐,我们扶你……”李冉冉垂头丧气的趴在那里,好半天才幽幽的道:“我躺一会儿,你们别管我。” “可是……”她死命咬着唇憋回眼泪,大声道:“出去!”两人手一抖,慌忙疾步出了断心殿。真是丢人呢……她自嘲的笑笑,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晕开深色痕迹,最终与泥土融为一体。浑身冰凉,仿佛是潜藏在心底的某些温暖在缓缓流逝,此刻她竟沮丧到无力,隐隐有丝埋怨的情绪涌上来,半晌又恍然失笑——自己有什么资格求他破例开恩呢,在他眼里崑崙的众弟子素来是平等的,不容庇护,不容徇私,他向来是高洁无比的不是么……“冉冉。”门轻轻被人推开,继而有人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李冉冉抬手迅速擦掉眼泪,将额头抵在凳面上,闭上眼睛假装鸵鸟。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挖个地洞钻下去,只希望独自舔舐伤口不被任何人打扰……瑶光蹑手蹑脚的走近,不发一语的蹲在她身侧,沉沉的嘆气:“我听门口几个弟子说你被师尊责罚了,还好么?”她仍旧将脸埋起来,只是摇摇头表示回应。“我知道你不好受……”瑶光心疼的摸摸她的脑袋,蹲下来认真的道:“不过你现在一直趴着不上药怎么行呢,万一留下疤痕就好不了。”“嗯。”她模糊的应一声,随即慢腾腾的站起来。瑶光赶紧上去一把抱住她,“不要乱动。”李冉冉强撑起笑脸拍拍她的脸:“我没事,还能走。”.久违的飘渺居,原本属于她居住的那一间仍是保持空房状态,她忽而有些恋旧起来,抬抬下巴道:“去我之前的那屋子好么?”瑶光小心的搀扶她,应声道:“好。”两人一同进了屋,但见房内一尘不染,被褥摆设还是保持着她搬去崑崙殿之前的那一晚,她不由得感触颇深的长嘆道:“物是人非啊——”“这屋子是吴师弟特地央求无彦师叔空下来的。”瑶光笑眯眯的道,“他说你是个恋旧的人,而且对自己用过的东西有一些占有欲,他挺了解你的呢。”李冉冉狐疑的皱起眉,“吴师弟?”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吴疗,她一下子就沉下了脸,冷嗤道:“假惺惺。”“什么?”瑶光不解的反问。她摆摆手,不想再提起这个人,放慢动作爬到床上,抱着枕头道:“这屋子平日里还有别人来么?”瑶光缓步走至书柜旁,拉开抽屉,取出几个瓶瓶罐罐,一股脑捧在怀里才回道:“没有,自你上崑崙殿的那日起便没有人来过。”李冉冉闷声不吭,待到对方坐到床榻旁才冷不防道:“你骗我,这些药哪来的?” 第134页 她愣了一愣,继而迟疑道:“吴师弟前些日子……”“行了!”李冉冉忿忿的打断,然后忽而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将头埋入枕头闷闷的道:“对不起,我心情不好……”瑶光瞭然的笑笑,小心翼翼的抽去她的腰带,剥下外衣,视线一接触到对方的裸背便不自觉惊呼了一声。李某人无法看到自己的背,赶忙紧张的追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惨不忍睹?”老天保佑啊,虽然在这边没什么机会穿露背装了,可好歹也不能留疤吧……“呃……怎么会这样呢?”瑶光纳闷的敲了敲额头。李冉冉握着拳头使劲把脖子往后扭,嘴里直嚷嚷:“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 “完全看不出被杖责的痕迹,连个淤青都没有。”她诧异的挑高眉,试探性的在对方背上戳戳:“疼么?”“啊——”李冉冉反射性的大叫。瑶光加重力道摁了一下,“真的疼?”“好像……不怎么疼……”李冉冉???宓幕卮穑?汗,难不成刚刚在断心殿的痛楚是自己产生幻觉了?瑶光顿觉不可思议的抿了抿嘴,“我听人说你在里头叫的很是悽惨。”她讪讪的笑:“在里面被打的时候确实是很痛,我叫一叫有助于血液循环。” “血液……循环,我明白了。”瑶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李冉冉不信邪的在床上扭动扭动,突然敞开双臂蹦起来,“没事!居然不疼了!哈哈!”吼完又甜滋滋的漾开笑容,心知那必定于师父手下留情脱不了关系。瞅着她异常欣喜的面容,瑶光细心的将其衣襟整理好,继而晃晃药瓶子道:“跌打酒还擦么?” “不擦了。”她生龙活虎的跳下床。瑶光赶忙拦住,“哎哎哎,别这么夸张,好生躺着。”李冉冉由着她按回去,乖乖道:“我今晚就睡这儿了,这儿果真是我的福地。” 她无奈的笑笑,嘱咐道:“你好好歇息一晚,明日我再来看你。”.静夜,新月如钩。黑影似风,一瞬间便窜至屋门外,谨慎的四处张望一番后便拉开木窗轻盈的一跃而入。屋内床榻上有女子极端不雅呈现大字型状态,仔细一听还有轻微的鼾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可辨。 他眯了眯眸子,顺手从桌上茶碗里沾了几滴水,朝着那酣睡的女子面上弹过去。 “……”她无意识的咕哝两声,翻个身继续睡。“真能睡啊。”他似有些不耐,踱步至她身边一把将其揪了起来。李冉冉在半梦半醒之间忽而感到天翻地覆,立刻惊慌失措的抱头鼠窜:“地震了地震了!”冷静下来后却对上一双戏嚯的眸子,她后知后觉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抱着被子防备的退到角落里,“你怎么三天两头的过来,不怕被崑崙的人发现么?”段离宵随意的坐下来,轻笑道:“两天不见,倒有些牵挂你。”她没好气的顶回去:“我看你是巴不得见到我死吧。”他歪着头打量她,忽而凑近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李冉冉心虚的转过视线,“什么不一样了,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在想……”他俯下头,用手背轻轻滑过她的脸,带着极度蛊惑的声音低声道:“为何毒发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天,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那么红润呢?”她在心里暗叫一声遭,立马装腔作势的指责:“你还好意思说!就是因为你前天没把解药给我,害的我差点去鬼门关走了一趟,活生生受罪!”“真的?”他笑的一脸云淡风轻。“自然是真的。”李冉冉佯装笃定的道。段离宵皮笑肉不笑的睨了她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小盒纸包递过去,“解药这种东西,吃了总比不吃的好。”她一把拍掉那他的手,“我不吃!我……我是说已经熬过这次了,留给下次好了。” 闻言他很快就变了脸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直直朝对方胸口探去。 “你有病啊!”她激动的往后躲避,却抵不过他的执意。一触碰到其前胸附近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像是有股强大内力在保护着对方的心脉,他瞭然的笑笑,“看来你以后都不需要我的解药了。”李冉冉也不再掩饰,落落大方的道:“没错,我现在不受你威胁了,是不是很失望啊?”瞧见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后,她又不怕死的挑衅:“要不要再下一种毒来控制我?”他不怒反笑,凉凉的道:“天真,你真以为离人散能压得住么?”语毕站起身闲适的在屋里踱步。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身体每个毛细孔都处在警戒状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折了小命。 绕了大半圈后他终于停下来,“听说齐沐来和你求亲了?”他问这个做什么……李冉冉摩挲着手背,道:“是啊。”“很好。”他唇畔绽开笑意,“我要你答应他,” 66-走为上计 “齐宫主最近的举动可真叫人意外啊。”苍老的男声里夹着隐约的讽刺。 齐沐悠闲的坐在梨花木椅上,捧着香茗轻笑:“请恕在下驽钝,不知谷主所言何意。” 闻言躺椅上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转过脸不语。一旁忽而有人凉凉的道:“听说你最近恋上了崑崙的某个女子,怎么,想要娶妻退出江湖了?”“萧公子此话差矣,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齐某也只是颠倒了顺序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般渺小的愿望对萧公子来说,怕也是此生无望了。”说罢眼神饱含深意的掠过二人。 第135页 萧墨难堪的握紧了拳,脸上青红交替,气得牙关紧咬,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属下略有不适,想先行告退。”祭夜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继而沉沉的低笑:“其实老夫对齐宫主的下步棋可是好奇得很,想必你不会教我失望的吧?”“谷主英明。”齐沐气定神闲的靠回椅背上,“那女子的意义可不仅仅是崑崙的嫡传大弟子而已。”“噢?”祭夜颇感兴趣的挑高眉。齐沐顿了顿,斟酌道:“这番前去求亲,结果不出两个,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对我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祭夜点点头,片刻又耐人寻味的拉长音:“上月老夫派萧墨夜潜崑崙,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齐沐静默不语,等待下文。他摩挲着躺椅的扶手,缓缓道:“这个李冉冉和姓段的竟是旧识。”“段离宵?”齐沐惊讶的眨眨眼,半晌又平静下来,狐疑的道:“难不成谷主怀疑……” 祭夜微微合上眼,“想必老夫和齐宫主想到一个地方去了,这丫头的事老夫就不再插手,你自己看着办吧。”齐沐垂下眼眸,薄唇漾开算计的弧度:“谷主放心。”说罢起身离去。“等等。”祭夜倏然唤住对方,“老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入戏太深的下场可是你我都不乐于见到的。”“谷主多虑了。”面容一僵,齐沐兀自压下心底涌起的莫名情绪,头也不回的步出大门 崑崙殿,正午时分。“大白,大白,你看看我这身新衣服贊不贊?”“……”“我知道你不会说话,不过你至少也用行动表示一下嘛,例如滚来滚去啦,撅屁股啦,这不是你最爱做的低能动作么?”“……”一阵寂静,好半天传来重物倒地声。李冉冉面容狰狞的趴在地上,双手双脚四处乱挥,“起来啊起来!我昨天才被师父杖责,很痛的好不好!”白泽晃晃脑袋,屁股仍旧牢牢地坐在女子身上,顺便舔舔爪子彻底无视对方的存在。 李某人这才意识到嘴贱带来的危害,慌忙扁着嘴讨饶:“我没有说你低能的意思,话说回来,你知道低能什么意思么?哎呀……这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内出血了!”语毕还极端痛苦的咳嗽数声。白泽气呼呼的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奔至门外,扭头看到李某人爬起来一脸奸笑的时候顿觉自己上当,当即又不甘心的跑回去。李冉冉敏捷的跳上寒冰床,“来啊来啊——”这只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的眼泪和冰寒物体,真好,两样她都有,哈哈……它气势汹汹的在下面兜圈子,时不时扬扬爪子,以示威胁。片刻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玉润嗓音似清风拂过:“不许胡闹。”一人一熊瞬间沉静下来,白泽活蹦乱跳的往秦无伤身上蹭,李冉冉不屑的在心里冷哼,切,熊到了崑崙还是熊……他安抚的拍拍白泽的头,淡淡道:“上药了么?”李冉冉愣了一愣,这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随即轻声道:“没有,因为瑶光说不会留疤,就没上。”秦无伤撩一下白袍,坐于凳上,面无表情的道:“不疼吧?”李冉冉点头如捣蒜:“恩……不疼,多谢师父。”“谢我做什么。”他随意倒了一杯茶,“忘了和你说,为师虽然每下打的位置都不同,不过要是不上药,三天后就会淤青浑身酸痛,到时候可别怪为师没提醒你。”啊啊啊……师父的隐性人格再度飙发了!李某人纠结的低下头,“我知道了,我会记得上药的。”“齐沐晚些时候会过来。”“什么?”她瞪大眼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秦无伤指节轻轻扣着桌面,“看来他是想正式上门提亲了。”李冉冉一下子就结巴了:“我……他……”秦无伤轻轻打断她:“你准备一下,有什么话亲自同他说吧。”衣襟飘扬,闲步离开。 接下来的时候她彻底陷入死胡同里,脑子里不断响起昨晚段离宵说的话—— “我要你答应他。”“他们想试探我,我便遂了他们的意。”“你嫁过去,崑崙和天鸠的消息都可以在我掌握中。”“好死不如赖活,相信你不会拒绝我的吧,当然,如果你试图告诉秦无伤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段离宵一定是疯了……李冉冉心烦意乱的在房里胡乱游走,身后的大白不明所以,努力睁大眯眯眼瞅着她。脚步顿停,她一把揪住大白的耳朵,不顾对方的挣扎吼道:“我为什么要嫁给齐沐呢?你说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大白拼命拿头顶她,熟料李某人在发狂状态中力气和抗击打能力也比平时强了许多,此刻竟然能同对方平分秋色,死命揪着不撒手,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难道我要一辈子为段离宵做牛做马么?我不甘我不甘啊……”火气渐渐上来,她拿头抵住大白的额头,恶狠狠瞪着对方:“老娘豁出去了,干脆嫁给那个假装残疾的,再在新婚之夜把他毒死,然后趁着混乱熘回莫离山庄把姓段的也毒死,最后老娘自刎同归于尽,你说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三个咬牙切齿的好不好把白泽吓到了,它原本服贴的毛一根根倒竖起来,爪子撑在身后不知所措,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乖乖点头。“你说好?你竟然说好!”李冉冉愤怒的拔了一根它的毛,“你就这么希望老娘走上极端路么,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白泽委屈的歪着脑袋,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做了个逃跑的动作。 第136页 李冉冉忽而眼中精光乍现,“你是叫我跑路?”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她沉下心认真思索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先前为了离人散的毒没办法跑,现在既然压下去了,就没必要再担心那么多了,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复发,不过至少可以远离纷争在外潇洒一段时间。越想她就越激动,紧紧抱着大白感动的道:“你愿意跟我私奔吗?”语毕又觉用词不对,纠正道:“以后跟着我混吧,我会对你好的,哪怕只有一口粥我们两也分着喝。”白泽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服贴的趴在地上,表示可以送她一程。李冉冉感激的笑笑:“好,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大白兄,我永远会记得你。” 白泽翻了个身,平摊开身体。计划定下,就是时间的问题了,她反覆思考,决定还是选在婚礼当天比较好,新婚当夜,新娘遭贼人掳走,这个标题不错。嘴越咧越大,她顾不得研究这个拙劣计划里的重重漏洞,满心欢喜的部署起来,自由仿佛尽在眼前,触手可得……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半年来为了阴谋论和威胁论没有一夜是睡得安稳的,而这一次,老天一定得帮她……敲门声顿起,“冉冉,随我下山。”她笑眯眯的打开门,“师父,齐沐来了?”秦无伤淡然瞥她一眼,随即微蹙起眉头,“怎么这般开心?”“没什么没什么。”走在他身边,她时不时抬头注视他的侧脸,阳光下竟好看到让人晕眩,心底浮起荒谬的想法——若是可以,将师父打晕带走该多好……陡然失笑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她强迫自己忽略那离别的惆怅,私心的将手悄悄凑近他的宽袖,柔软面料有一下没一下的拂过手背,她咬着下唇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师父,师父…… “你是不是有话要同为师说?”他停下步子,眉心微拢。她心虚的别过脸去,“没有……”告诉他了又怎么样,姓段的真能因为忌惮秦无伤的名号放过她么?她已经决定要逃到一个远远的地方去谁也找不到自己,任谁都没办法动摇这个决定…… 闻言他美目里染上些许恼意,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正殿,一入门便看到轮椅上的少年满面笑容的等候在那里,身旁有小厮悉心递上沾湿的帕子,他慢条斯理的接过,手却在视线触及李冉冉的那一刻自然的松开,那块布很快落在了地上。他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欣喜,唤道:“冉冉。”顿了顿,又觉不妥,恭敬的垂下头道:“秦掌门,李姑娘。”李冉冉无语,几天不见,这小子的演技与日俱增啊……秦无伤衣袖轻挥,“上茶。”“不忙。”齐沐开门见山的道:“前些日子发来的信函两位已经看过了吧,实不相瞒,其实在下今日是特地上门求亲的。”秦无伤不语,半晌侧过头询问身旁女子的意见。李冉冉扯开嘴角,语不惊人死不休:“齐沐,我们成亲吧。” 67-女儿佳酿 “齐沐,我们成亲吧。”此言一出,大堂内倏然无声,李某人面带微笑的静默不语,悄然观察身旁众人反应,心底很是满足于自己造成的轰动性效果。半晌,青衫少年率先反应过来,有些无措的握住轮椅扶手,继而不确定的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你不是来求亲的么?”李冉冉耸耸肩,“我答应。”闻言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一般女儿家碰到这种上门求亲的事情哪个不是羞涩等候,欲语还休,偏偏她大胆妄为,居然能三言两语就自己允这这门亲事,实在叫人咂舌。“冉冉。”秦无伤淡淡蹙眉,眼神里滑过不解。她听出师父口里隐约的警告意味,连忙摆正姿态半垂眼帘道:“徒儿全凭师父做主……” 众人顿感好笑的侧过头去。秦无伤默嘆一口气,微微别过脸去,“齐宫主,在下想单独同你说两句话。” 齐沐扬手挥退一旁扈从,沉声道:“秦掌门有话直说。”他点了点头,随即道:“冉冉,你出去。”“我?”李冉冉诧异的指指自己鼻子,她为什么要出去啊……她可是当事人唉…… 秦无伤不容置疑的发号施令:“出去,带上门!”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拖着步子,合上房门的瞬间悄悄把耳朵紧附上去,想偷听些谈话内容,熟料还没探得只字片语便猛然传来异物砸在门壁上的声音,吓得她立马站直这身子。 “不许偷听。”清润男音一字一顿。李冉冉心虚的摸摸耳朵,退至不远处的古树下等候。初夏的天气已然闷热不堪,此刻她倚靠在树下,却感受不到一丁点“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惬意,反倒是阵阵焦虑袭上心头,逼得她愈加心浮气躁起来……最终还是习惯性的蹲下来,手指作梳拢这拢头发,顺便理清思绪——这两人在里面无非就是讨论有关于她嫁不嫁的事宜,为何要这么隐蔽的谈,是有什么话不想让她听见么……难道说师父要拒绝齐沐?可没理由啊,她自己都亲口答应这……左思右想都找不到答案,她心烦意乱的站起来,眼角余光却瞥到有熟悉身影从前方经过,于是连忙出声唤住对方,“等等!”瑶光一愣,看清来人后诧异道:“冉冉?你怎么在这儿?”李冉冉招招手,“过来陪我说说话。”她斟酌片刻,便一同靠到树干上,关切的道:“怎么这?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第137页 “是么?”李冉冉摸摸脸,长长的嘆口气:“我很纠结……”“纠、结?”瑶光歪头想这一会儿,很快释然的笑:“你在纠结些什么?” 李冉冉倏然扳过她的肩膀,一本正经的道:“瑶光,我问你几个问题!”对方显然是被她沉重的脸色吓到这,忙不迭的点头,眼神清澈的可以拧出水来。李某人支吾道:“呃……如果说一个男人不让一个女人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代表……什么?” “啊?!”瑶光瞪大眼,“你怎么会想到问我这个问题?”李冉冉别扭道:“你先回答我。”她垂下眼思考半晌,抿嘴道:“应该有很多种原因,不过最有可能的不出三种。” 李冉冉挑高眉:“哪三种?”瑶光严肃的扳手指:“第一种,这个男人喜欢这个女人!”李某人一听到这个答案就华丽丽的囧了,师父会喜欢她么?那般高高在上的男子怎么可能看的上她,事实上她怀疑师父大人到底会不会有动心的那一天……不过若是真的有那一天,不可否认,这真是一个很诱人的假设啊……她轻轻笑着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道:“还有两种原因呢?”“第二种,这个男人和那个男人有仇!所以千方百计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瑶光少年老成的摇头晃脑,顿这顿又继续道:“最后一种你应该猜得到。”李冉冉脑中灵光一闪,邪恶的拿手肘捅捅对方,“瑶光没想到你思想这么前卫,男男恋都想得出来,不简单哟——”“什么男男恋?”瑶光满脸问号,正欲追问之时那紧闭的大门忽而敞开来,她赶忙毕恭毕敬的低下头:“师尊,齐宫主。”秦无伤微微颔首,侧过身对着齐沐淡然道:“那么就这么说定了。”齐沐难掩喜悦之色,“下月初八?”他宽袖轻拂,薄唇逸出答覆:“下月初八。”李冉冉听的云里雾里,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是在说她成亲的日子,这个月都快到底这,下月初八不过就是再过一星期的时间,太好这,自由就在眼前,她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齐沐犹豫这片刻,羞涩走近道:“冉冉,我下月便八人大轿过来迎娶你……” 李某人此刻被触手可得的胜利沖昏这头脑,下意识的调侃道:“八人大轿怎么行,至少也得十六人,还有十里红妆,你可要好好帮我布置这,未来相公。”齐沐眉眼里满是幸福,应声道:“那是自然的。”语毕,又转身道:“秦掌门,我想同冉冉说两句话。”秦无伤面无表情的道:“但说无妨。”李冉冉爆笑,拜託,齐沐的意思明显是要让外人自发走开好不好,师父怎么会听不懂,故意装傻罢这……瑶光轻咳一声,行过礼后先行离去。齐沐尴尬的看着一动不动的白衣男子,只好又询问身前女子:“冉冉,我有两句话同你说,可否……”李冉冉故意模仿秦无伤的腔调:“但说无妨。”齐沐愣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秦无伤目光若有似无的掠过二人,道:“齐宫主不会不知道成亲前的规矩吧?” 齐沐讪讪的笑:“是在下逾矩了。”语毕旋身告辞。待对方走后,不知为何李冉冉忽而感到些许压力,空气中的闷热感夹杂着他身上传来的檀香味,混在一起莫名触发这她的紧张。此刻身侧男子不发一语,她没来由的心慌,咬着下唇开始不自觉的搓弄衣摆。沉寂许久——她终于憋不住这:“师父,这儿很热,我们上崑崙殿去吧。”秦无伤微抬高下巴,语气决绝:“我问你,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李冉冉惊慌的低下头,他的眼睛带这洞悉一切的光华,剎那间便让她无处遁形,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很想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接下来的时刻脑子里就出现这另一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 “告诉他又如何,他能护得住你一辈子么?”“你敢保证他知道后不把你当叛徒惩处么?”“逃吧,逃的远远的,不要再理会这些江湖纷争这。”头痛的扶额,她真真恨透这自己的软弱无力,瞻前顾后,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成这这般唯唯诺诺的女子,纵是素来性格不算胆大,可也没到现在这种一听风吹草动立马心惊肉跳的地步吧……汗颜的苦笑,她不敢看他,只能悲哀的挤出几个字:“师父,我无话可说。”闻言他面色陡然变得冷冽,猛然拂袖而去。李冉冉呆呆的杵在原地,直到有人推她才反射性的扭头,看清对方面容后惊讶道:“怎么又回来这?”瑶光神秘兮兮的道:“冉冉你居然骗这我那么久,原来你和齐宫主早就……” “胡说。”她出声打断。瑶光笑的一脸促狭:“我哪有胡说,我刚刚都听到这,你下月初八要嫁给齐宫主这对不对?好啦,不要害羞嘛!”李冉冉颓然无力,懒得再解释,只能由着对方去臆测。“来,去我那儿,我有东西要给你。”手被拽住,李某人跌跌撞撞的跟在她背后小跑步,“瑶光你慢点,慢点!”心下疑惑不已,这丫头怎么一下子那么兴奋……半柱香后——李冉冉???逵猩竦目醋哦苑交?身地鼠不停刨着地面,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瑶光你做什么?是嫌日子太无聊这是不是?”她头也不抬的继续刨地,时不时抬手抹一把额际滑落的汗,手背的脏污很快蔓延到这脸上,她也顾不上,专心致志的在土里翻着什么。李冉冉凑过去,寻这块干布替她擦掉泥渍,“找什么呢?”瑶光倏然一拍大腿,欣喜的道:“找到这!”红布封口的酒罈子在地里静静躺着,坛身上贴这张殷红的纸,上边的三个大字早就因为时间久远而模糊难辨。李冉冉费力的眯起眼,纳闷道:“你就是要给我看这个?”“是女儿红。”她小心翼翼的捧出来,放到桌子上,轻声道:“这是我娘在我出生那一年埋在老家榕树下的,说是要等到我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那你现在挖出来……”瑶光怅然的摸摸酒罈子,“可惜我娘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过世这,我自小就没有爹,所以决定一人来崑崙学艺,怎么样也好过外头的风餐露宿。而这酒,便一直没离开过我,我到这飘渺居,将它埋在地下,心想着只要等到我出嫁的时候,就能遂这娘的心愿……”看来也是个苦命的娃啊……李冉冉心疼的拍拍她的背,“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138页 “我想同你一起分享。”她抬头,目光熠熠。李冉冉连忙推辞:“这怎么行呢,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还是等到你成婚……” 瑶光打断她:“冉冉,我一直都觉得和你很投缘,现在你快要出嫁这,我将酒拿出来庆贺,祝你今后与齐宫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可是事实上这根本就是一桩假婚姻啊……李冉冉困扰的眨眨眼,又不忍拂这对方的好意,只能道:“那过两日再喝吧。”瑶光固执的摇摇头,“最近几日你肯定会为这新嫁娘的事很忙,我也不便叨扰,就今天,我们不醉不归。”李冉冉心惊肉跳的看她拿出茶碗斟满这酒,别扭道:“瑶光,我酒品不太好唉……” “酒品?”她无奈的嘆口气:“我喝醉酒很容易发酒疯的,到时候不小心伤害这你就不好这。” 瑶光不以为意的端起茶碗递过去,“你再找藉口我可要生气这。”李冉冉接过,陪着笑脸道:“就一碗好不好?喝多这我头会疼,真的!” 瑶光看这她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反正重要的是祝福和心意!来,我祝你和齐宫主今后相敬如宾!”这么一碗应该不会醉吧?李冉冉嗅着空气里浓烈的酒香,沉吟片刻便一鼓作气灌这下去,辛辣液体一入喉,瞬间似火灼一般滑过咽喉,她张大嘴不停拿手扇着风,呛的眼泪都快飙出来:“这酒好烈!”瑶光面不改色的道:“因为陈年酒时间埋的越长就会越烈,比起寻常的酒自然是呛这许多。” 李冉冉哈着粗气,结结巴巴的道:“那……后劲怎么样?”瑶光无辜的道:“应该……很足。”完这……她心底升起挫败感,当下之计还是赶快回屋子躺着睡觉吧,说不定那寒冰床还可以去去酒劲……于是火急火燎的告辞,顾不得对方的挽留,逃命似的上这崑崙殿…… 68-酒后真言 月满天际,柔和光华似水流淌,渲染出安逸又宁静的画面。迷朦夜色里隐约可见女子身影,跌跌撞撞,徘徊不前,踉跄了几步后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不见了动静……良久——有些类似笛声的特殊鸣叫响起,山林间很快传来回应的动静,伴随着树枝摩擦的悉悉索索,在这寂夜里不断回旋。半晌,纯白的神兽几乎是从天而降,服贴的趴在女子跟前。 “大白,快,带我上去……”她只觉太阳穴开始隐隐跳动,连带着晕眩感也阵阵袭来。用力扣了扣额头,她在心里叫苦不堪,这女儿红的酒劲未免也太彪悍,才一碗就让她如此崩溃,自己酒量也不算差,如今居然成了“一碗倒”么……白泽抖了抖圆滚滚的肚皮,继而迅速驮着身上女子向上沖。夏日的天气闷热不堪,即便是有山风吹来也带着燥热感,拂在李冉冉脸上丝毫没有醒酒作用,反倒是让她愈加清晰的听到自己的粗喘声。 半晌,崑崙殿已在眼前。白泽摊平四肢示意对方已到达目的地,等了半天身上的人竟然毫无反应,死命揪着它的耳朵不肯起身。它吃痛的嗷嗷低吼,原地飞快的转了一圈,想把某人摔下来,熟料对方伸长手一把抱住了它的脖子,嘴里大呼小叫的直嚷嚷,不知在兴奋些什么……僵持了半天白泽终于恼羞成怒,举起胖嘟嘟的爪子一把将背上的某人拍飞,可怜李某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骨碌碌的滚到了寝房外。昏黄的烛火映在窗上,透出某个身影,仔细一听,还有隐约的水声。李冉冉异常敏捷的爬起来,附耳上去听了片刻,嘴角歪起诡异的弧度。白泽看着她此刻布满血丝却又异常明亮的眼睛,身上的毛都被吓炸了,趁着她的注意力全在房里,它捧起爪子正准备开熘,甜甜的嗓音却不适时的响起——“那边那位穿白衣服的司机大哥,请你等一等。”白泽彻底惊恐,瞪大了眯眯眼往后退。李某人撩着长发,嵴樑挺直,直线猫步朝它靠近,边走边娇笑:“怎么都不收钱呢,你好心载我上来,我总得意思意思不是么?”它捧起爪子捂住脸,眼前这个女子太过陌生,明明是同样的脸孔同样的身段,说话方式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让人怀疑是不是鬼上身了……她狐疑的眯着眼睛凑近,一双手闲不下来的在它背上乱抓,“咦,怎么这么多毛,返祖现象么?”白泽拼命扭动身躯想要脱离魔爪,李冉冉却全然陷入亢奋状态,纤纤十指一根接一根的拔着它身上的毛,嘴里念念有词:“司机大哥,原来你不止长得像熊,连毛皮都和熊一模一样……” 如果白泽能说话,想必它现在肯定会吼回去——“老子不是熊,老子是神兽!”可惜它就算再聪明伶俐还是只能干吃哑巴亏,情急之下也只能採取暴力手段……撅屁股,顶腰,举爪,拍飞——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李冉冉再度华丽丽的沿着抛物线轨迹在不远处完美坠落,一落地又不怕死的扶着墙站起来,“哎哎哎,我只是和你商讨一下达尔文的进化论,你犯得着这么穷凶极恶么?” 白泽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再逗留,短腿一迈就飞速朝着自家大门前进。李冉冉状似苦恼的歪着头,半晌又咧开嘴,哼着小曲一脚踹开了房门。室内春色旖旎,勾起无限遐思。秦无伤墨发倾泻,散落下来盖住大半背部,浴桶里蒸汽裊裊,更衬得他额上掌门硃砂印记红润鲜明,总是没有情绪的双眸在目光接触到来人的一剎那滑过惊诧,随即探手取来一旁的白袍披上,命令道:“出去!”李冉冉愣了一愣,继而直挺挺的走至门边,脚尖轻轻一拐,合上大门后又闲闲的靠在墙上,“我就不出去!”秦无伤淡淡蹙眉,脸上略过一丝惊疑,闻到空气中的酒味才瞭然的道:“冉冉,你喝醉了,早些回屋休息。”她看着对方半干长发以极度蛊惑的姿态贴在其弧度优美的下颔上,目光往下,精緻锁骨上还有晶莹的水珠,蜿蜒留至半透明的白袍里……鼻血忽而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李冉冉随意抬手抹去,全然不知此刻自己的模样有多可笑……他哭笑不得的别过脸,嘆道:“为师现在不方便,你先出去。”李某人倏然来劲,拉长了嗓音道:“美人儿,还敢和爷玩师生恋的游戏——有意思,我喜欢!” 第139页 秦无伤顿觉荒谬的低声呵斥:“再不出去明日杖责三十!”她嬉皮笑脸的耸耸肩:“杖责一千都行,只要你今夜从了我……”“住口!”他拉下脸,很想将其点穴制住,可心里又苦恼,若是保持面对面的姿势杵在原地,那他又怎么从浴桶里起身,未免也太失礼……李冉冉挤眉弄眼,“来,小爷我陪你洗个鸳鸯浴。”说罢身体力行的跳入桶内,水花哗啦啦溅起,洒了一地。秦无伤大惊,不再犹豫的抬手,朝着她后颈砍去……谁知道对方却因动作过大一时没站稳,瞬间头颅就被半人多高的水深淹没,他非常不走运的砍了个空。于是皱着眉头弯下腰,稍稍一探,双手穿过其腋下将她抱了起来。李冉冉被水呛得直咳嗽,束发的簪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滑落,眼下黑袍被水浸透,沉重的挂在身上,带来极大的阻碍,她气愤的大叫:“你放开我!”秦无伤像是被火烫到一般的缩回手,尴尬的背过身,沉声道:“你给我立刻回房去!” 李冉冉利索的脱去黑袍,潇洒的甩到一边,邪恶的笑道:“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脱衣服啊,美人儿你可真是个急性子……”闻言他又反射性的回头,但见她白色中衣下粉色肚兜若隐若现,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眼睛染上迷朦色泽,雾气氤氲,此刻微眯着,竟透出妖冶的味道……他仓惶的移开视线,生平第一次有些无措,从来未曾碰到这种状况,自己素来性子淡薄,甚少有女子近身,因着师徒的关系,平日里与她倒也没有太多禁忌。可终究是男女有别,怎能如此荒唐…… 不过更荒唐的显然还在后头,李某人显然是酒劲沖脑,不耐的咽了下口水,猛然扑向对方。事发突然,秦无伤一下子没能稳住身形,重新滑坐下来,背抵在浴桶壁上呛进了好几口水。 她满意的咂咂嘴,双手搭在他肩上,就那么坐了上去……两人之间再无一丝间隙,紧密贴合,姿势极端暧昧。“你!”秦无伤脸色铁青,这种画面显然叫他这个做师父的难以承受,眼下怒火攻心,居然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不以为意的笑笑,伸手探入他的白袍,触手的皮肤光滑沁凉,完全不似水温微热。她惬意的曲起指尖,在上边来回游走,没过多久动作愈发大胆,肆无忌惮的绵延直下…… “还不住手!”他的眉目间再也不若平常的波澜不惊,牙一咬托住她的腰想将其挪开,手掌贴上对方肌肤的一剎那便有莫名的灼热感蔓延开来。他微抬高下巴,压下心悸冷然道:“非要逼着我将你打晕才肯罢休么?”她抿了抿嘴缓缓贴近:“不再自称为师了么?”最后一个字的语调落下,红唇顺势覆上,堵住对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柔软的触感挑逗一般在唇上厮磨,燃起陌生的火花……他惊骇的瞪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心里泛起惊天大浪,眼前亲吻他的女子是自己的徒儿,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狠下心肠反手推出一掌,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率先迈出了浴桶,冷冷凝着呆坐在里头的女子,厉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胸口遭到重创,疼痛让大脑倏然清醒了一半,她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排山倒海的怒气从他身上无形的泄露出来,她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气什么,头很痛,记忆也仿佛脱节了一小段,只记得刚刚与瑶光喝酒,然后……“你好好清醒一下!”他不留情面的提起原先准备的凉水,淋了她一身…… 凉意瞬间渗入,浑浑噩噩的思路渐渐有了出路,她低头看看狼狈的自己,再望着同样衣冠不整的秦无伤,隐约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苦涩感涌上喉口,她半垂下眸,掩去泄露太多情绪的眼神,可心里仍然有荆棘不断丛生,刺得心底柔软的部分鲜血淋漓,难道她在他心里永远都只是个徒弟,永远要恪守那该死的礼教约束么……心猛然缩紧,她终于意识到那些游离在边缘的思念和甜蜜竟然就是赤裸裸的爱恋,紧接而来的惶恐和迷茫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原本只想要借着师徒的名义远远看着他便好,现在居然越来越贪心了么,可是这般还未开花便已凋零的爱情她李冉冉能要得起么……双手紧握,她假意打了个酒嗝,拖着湿淋淋的身子从浴桶里站起来,轻笑道:“还没清醒又如何?”秦无伤正眼都不瞧她一眼,指着门道:“最后一遍,出去!”她深吸了口气,眼神清明,口气笃定:“我不要只做你的徒弟。”表白吧表白吧,也许过了今晚她就再没有勇气了。他闭上眼,不发一语。“我真的不要只做你的徒弟。”她悲哀的凝着他的背影,倔强的重复了一遍。 沉寂许久,他徐慢开口:“你醉了。”她激动的反驳:“我没醉!我……”话音未落,便被点了昏穴,陷入无边的黑暗里…… 69-狭路相逢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她掐着手心,无比怨念的盯着窗外桃花林下抚琴而坐的白衣男子,绚烂粉色衬得他愈发飘逸清雅,可那冷冰冰的琴音却明明白白的发出生人勿近的警告。好吧,其实她也不算生人对不对……脚步迟疑的往门口挪了一步,刚迈出又纠结的收了回来,心里好一番挣扎——昨晚那句表白的话想必聪明如他必然能领悟到她的意思,师生伦理对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自然也够不上特别严重的沟壑,可对于他来说,必定是相当恪守的……更何况她喝醉了酒那会儿做的事肯定让他难堪了,虽然到现在她都记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囧,眼下只有两条路了,要么装傻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要么去和他道歉承认自己醉酒说错话……她拳头松了又紧,苦恼的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外头的谪仙男子却头也不抬,十指轻轻掠过琳琅琴,铮铮曲调便化成气浪围绕在周身,引得树上的桃花瓣纷纷飘落,偶有几片打着转落到他的墨发上,人面桃花,相得益彰。 第140页 她扶着门框,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撩开衣摆久大步向前,走至桃树前方,却感觉琴曲变得诡异难捉摸起来,连带着周围空气都布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不安的抿了抿唇,她终是忍不住的开口唤道:“师父……”话音未落,琴音戛然而止。秦无伤按着琴弦,淡淡道:“何事?”李冉冉低下头,轻声道:“昨晚我喝醉了,要是有冒犯师父的地方徒儿在这里说一句对不起……”他淡漠的眸子里仍然不见情绪,随手将肩上的桃花瓣拂落道:“昨夜的事休要再提。” 她乖乖点头,小心翼翼的坐到他身边,讨好道:“师父渴不渴,我去帮你倒水。” “不忙。”他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人距离,“再过两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今日你就同瑶光一道去镇上看看有什么需要採买的物品吧。”闻言李冉冉大惊,“两日?不是说下月初八么?明明还有五日啊!”他撇过头沉声道:“五日后不宜嫁娶,所以为师和你师叔们还有齐宫主商量了一下,决定定在下月初五。”就那么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么,他根本就是在意昨晚的事情,想要早点摆脱她!何必还拿出那种烂藉口……她倏然变得恼怒,恨恨的咬牙道:“你骗我!那日你和齐沐商量了那么就又怎么会不知道下月初八是不是好日子,你现在根本就是存心想让我早点消失在你面前!” “住口!”他美眸瞬间染上寒意。李冉冉彻底光火,“我就是要说!其实我昨天晚上说的话都是真的,我……” 秦无伤厉声打断:“我叫你住口你听到没有!”右手高扬起,就停在她脸上方。 她红了眼眶,倔强的昂着头,等着那即将到来的疼痛——半晌却只听到一声嘆息,她睁开眼,就看到他略显恼怒的拂袖而去,白袍上的桃花瓣缓缓飘到地上,她苦涩的笑笑,蹲下身一片一片将它们拾起来。恍惚间背上就感到轻微的压力,她惊慌的扭过头,“谁!”白泽赶紧晃晃爪子示意,眯眯眼配上圆嘟嘟的身子看起来憨态可掬。“大白!”她呜咽一声埋入对方软绵绵的身躯里,莫名的委屈和气愤在心里滋长,她却什么都不做不了,只能抱着白泽寻求安慰。山风吹过,洒落满地的粉色花瓣。冷静下来后她只觉心情跌至谷底,有些懊恼又有些埋怨,为何刚才自己那般激动,又惹了他生气,明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掌门,还要试图拿那些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去试探他,实在是太犯傻了……白泽一动不动的瘫在树干旁,留着弹性十足的肚子给李某人做枕头。她骨碌碌翻了个身,轻轻揪一揪它毛茸茸的耳朵,喃喃道:“你看我这样算不算失恋了?”白泽费力的抬起来想要看清她的表情,无奈肚子隆起的高度直接阻碍了它的视线,它挣扎了好半晌还是撑不起上半身,最后放弃的摊开爪子重新躺回地面上。李冉冉再度被它滑稽的举动逗笑,坐直身摸摸它的脑袋,“大白啊大白,你可真是个宝,可惜过了今晚我就见不到你了……”它滚了一圈后坐起来,蹭蹭她的手心,眯缝着双眼里流露出不舍。她夸张的大叫:“哟,原来你小样还有眼睛的,我一直以为你脸上除了鼻子和嘴就没有别的五官了呢!”它难得好心情的没和对方计较,举着爪子在地上刨了刨,然后恶劣的在她身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她抬头望天,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徐慢出声:“带我下山吧。”断心殿下碰到黑衣的玲珑少女,一脸兴奋得到:“还好在这遇上你,我正苦恼怎么去崑崙殿找你呢,师尊要我陪你去镇上……”“不许提他!”李冉冉忿忿的打断。瑶光吓了一跳,好奇道:“怎么了?”她摆摆手,不愿再多解释些什么,旋过身又道:“什么时候去镇上?”“呃,师尊说……”瑶光看到对方射过来的杀人眼光后赶忙换词,“现在就可以,不过天黑之前得回到崑崙。”“走吧。”“客官,这是您要的铁观音。”小二利落的将镶着金线的紫玉茶壶放到桌上,随即恭敬的退到一侧,“还有别的吩咐么?”说话的同时不由自主的打量眼前出手阔绰的贵客,说实话他在这饕餮楼跑堂也有十余年了,形形色色的客人见得也不算少了,可就是没见过这般标志的少儿郎,五官精緻的连女子也甚少能匹敌,绝色,绝色啊……“我今日心情不算太好。”“啊?”小二困惑的搔搔头。红衣少年摩挲着茶杯,微笑道:“所以麻烦你管好你的眼珠子。”眼神透出狠厉,和唇上的笑意掺在一起,让人看了不自觉的恐慌。“小的知错了。”他手忙脚乱的替对方倒好茶,随后连滚带爬的跑下楼,一边还不忘在心里腹诽——果然越漂亮的人就越危险啊,他还是安安心心做个小跑堂就好……破军静候一旁,眼神瞭然的看着自家主子,从前些日子起就是一副喜怒无常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却半刻都不曾卸下,庄里这几日都是人人警惕,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祭品…… “破军。”慵懒嗓音顿起。他垂下眼眸,应道:“属下在。”段离宵凉凉的道:“替我送份大礼给齐沐。”破军讶然,“大礼?主上的意思是……”他脸上掠过阴霾之色,一字一顿道:“你自己看着办。”说话间,眼神忽而扫到街头的某处,那原本捏在手心的茶杯便骤然落在了桌面上,茶水一点一点蔓延过来沾湿了他的袖口。 第141页 “主上!”破军赶忙扶正杯子,继而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但见有两个年轻女子步履轻盈的走在街头,身后还跟了个姿态笨拙的黑袍少年,手里提满了大小物品,气喘吁吁的模样与前边的同伴形成鲜明对比。片刻,若有所思的语调传来:“她看起来挺开心的。”破军点点头,接口道:“要嫁人了,能不开心么?”段离宵冷嗤:“这门亲事又不是她自己决定的。”语毕闲闲的站起身靠到木栏上,视线一直凝在身材高挑的女子身上。“不过看小姐那般喜笑颜开,说不定也是愿意的。”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天鸠宫富甲一方,齐沐又长得一表人才,小姐嫁过去也没什么损失……”段离宵不语。破军继续煽风点火:“话说回来,主上这步棋真可谓天衣无缝,届时我们能够打探到天鸠宫和崑崙两边的消息,或许等到小姐怀了齐沐的孩子后,我们又能多一样……”“住嘴!”他猛然转身,眼神阴鹜。破军嘆口气,一语双关的道:“属下逾矩了,但是主上真的不后悔把小姐嫁过去么?” 段离宵压下起伏的心情,淡然道:“没什么不好的……还有,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破军牙关紧了下,闷声道:“属下知罪。”同一时刻,另一边——“大师姐,还要买么?”少年苦不堪言,脸颊因着太阳暴晒而渗出细密汗珠。 李冉冉优雅的转身,“买,为什么不买?还剩下多少银子?”少年艰难的空出一只手摸摸内襟的银袋,答道:“大概还有一百五十两。” 还有这么多?!她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难得你们师尊这么大方,不买就太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了。”瑶光点点少年怀里的物品,为难道:“冉冉,这街上几乎所有的摊贩我们都去光顾了一遍,而且,你买的这些东西我看都用不着吧,香炉布匹齐宫主都会送来的,没必要买啊……” 李冉冉沮丧的耷拉着脑袋,其实她根本只是借血拼来发泄怒火,买了些什么东西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一心幼稚的想要花光他给的钱,在心里暗爽报复一下,哎,多么可悲啊…… 脑中灵光一闪,李某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大声道:“不买了不买了,今天就买到这里吧。”余下两人纳闷的看着她,不明所以。李冉冉在心底奸笑,两日之后成亲,时间变得那般仓促,跑路费自然也要准备好,不过照目前看来,路费也算不上什么问题了……于是闲闲的伸长手道:“拿来。”少年困惑,“什么?”李冉冉正色道:“剩下的钱就交给大师姐我保管吧。”“啊,好的。”少年不疑有他,毕恭毕敬的交出钱袋。她心满意足的掂了掂,振臂一挥:“走,我们去酒楼吃一顿。”瑶光慌忙阻拦,“冉冉,不行,我们还得赶回崑崙呢,师尊说了要我们天黑前回去。” 李冉冉从少年手中分担了一部分重物,撇过脸道:“今天是我最后的单身派对了,难道你还忍心拒绝我么?”瑶光迷茫的眨眨眼。李某人轻笑:“以后嫁了人,我便不能随意的见你了,今日是最后一聚,所以别让我伤心了。” 瑶光迟疑了一会儿,无奈道:“好吧,不过吃了饭我们就回去。”李冉冉小心的捧着布匹,应道:“都依你。”三人上了饕餮楼,身着黄衫的小二迎上来,“三位客官,里头请,是要坐大堂还是楼上的雅间?”李冉冉打肿脸充胖子,“自然是雅间,给我们最好的包厢。”“包厢?”小二愣住,片刻又反应过来道:“不好意思,最顶层的雅间已被别的客人包下了,所以……”“不要紧,我们退而求其次好了。”她不以为意的笑笑,事实上顶级酒宴她也负担不起,刚刚也是说着好玩的而已,?濉?…三人坐下,点了菜后便喝茶闲聊。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谁知没过多久同行的师弟就嚷嚷着头晕,随即无力的趴到桌面上不见了动静。李冉冉大惊,起身推推他却仍旧没有声响,转过头正想询问瑶光,但见她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竟然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焦急的凑过去扶稳她:“瑶光,你怎么了?”“我觉得……头很晕……”话音刚落,人颓然倒下。李冉冉惊恐的站起来,怎么会这样,明明她也喝了这茶,为什么就她没事! 房门遭人轻轻推开,沙哑道刺耳的嗓音不期而至:“李姑娘,老身在苗疆等你消息,真真是度日如年啊。” 70-反覆无常 分不出男女的嗓音此刻听在耳中全然是煎熬,她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连带着说话也开始结巴了起来:“巫、巫女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头戴斗笠的女人黑纱下看不清面容,闻言只是低笑道:“李姑娘贵人多忘事,眼看着都过了一月有余,老身还拿不到有关于那人的消息,实在是心急如焚,于是便亲自过来寻你了。” 李冉冉垂下眼睫掩盖内心的仓惶,离人散的毒性现在暂时被压制住,她早忘了有关于交换续命丹的事宜,心想着对方在苗疆,应该不会过来揪她,谁知道……女人迳自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慢条斯理的道:“看来李姑娘和那位段庄主关系匪浅啊,或许不仅仅是利用的关系?”“何出此言?”李冉冉胆颤心惊的盯着对方。女人状似无意的摆弄着袖口,“性命攸关的事情,姑娘你却为了不出卖他宁可将自己放到一个危险的位置上,啧啧,果然是情真意切啊。”囧…老娘才没这么伟大……李某人讪讪的打哈哈:“好说好说,巫女大人太抬举我了。”话音刚落,就有异物夹着风雨欲来的气势极快的掠过耳际,她僵硬的转动脖子,就看到一根竹筷插在身后的墙壁里,前端深深嵌入墙体,足以体现操纵者的浑厚内劲。半晌,女人开口道:“李姑娘觉得这样耍别人很有趣么?”李冉冉额际滑落冷汗,不着痕迹的将手伸入内袋,探到段离宵赠与自己的蚀骨粉后佯装镇定的道:“不知道巫女大人这句话有何深意,原谅小女子才疏学浅,实在是无法理解。” 第142页 啪——茶盏被捏了个粉碎,稀稀落落的从女人的手心里落下来,她身姿依然悠闲,语气却溢满了威胁:“相信李姑娘是聪明人,老身很愿意听一听这些天你延迟消息的原因。” 李冉冉望着那滩白色粉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说来话长,不知道这里说话方便否?” “少耍花招。”女人冷哼道:“如果你现在不说老身不介意送你去阴曹地府与阎王交流交流。” 李冉冉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将怀里瓷瓶紧捏在手心,回过头又换上镇定的表情:“我这不是怀疑隔墙有耳么?”伴着话音渐渐凑近。“站住。”她依言顿住脚步,强笑道:“怎么?”女人缓缓站起身,枯树枝一般的手在昏睡的两人身上比了比,“若你不担心这两个人的安危,那么尽管试试。”糟了,被发现了……事到如今,干脆将计就计,她挺直嵴樑姿态优雅的将瓷瓶的封口打开,剎那间空气中瀰漫开刺鼻的味道,盖过了原本屋子里的淡雅清香,叫人不自觉的皱眉。 “知道这是什么毒药么?”李冉冉嚣张的晃晃瓶身。女人不以为然的嗤道:“苗疆处处都是蛊毒蛇蝎,再毒的药老身都见过。” 李冉冉漾开浅笑,縴手一扬,那瓷瓶里的透明液体就滴滴答答的落到了桌面上,檀木桌面很快就凹进去,坑坑洼洼的惨不忍睹。她塞回瓶盖,故作轻松的道:“至于身边那两个崑崙弟子,其实你根本没必要那他们来威胁我,我本来就是段离宵安排进来的棋子,对于我来说,你杀不杀他们我都没意见。” 良久都没有反应,四周陷入沉寂。怎么回事?她猛然转过身,就看到对方抱着双臂抖得筛糠似的,黑纱蒙住了脸,无法窥得此刻表情,只是那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巨大恐惧感让她疑惑不已,于是试探着走近一步:“你没事吧?” 女人反射性的挥舞双臂,歇斯底里的尖叫:“不要!不要毁我的脸,我不会再出去了,我不会了——”李冉冉被吓得够呛,慌慌张张贴到墙壁上,瞪大眼警惕的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安抚对方:“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这里没人要毁你的脸。”孰料对方此刻狂躁不堪,抽风发作症状足以媲美任何一座精神病院里的头号病患,李冉冉瞠目结舌的杵在原地,眼睁睁望着那顶用来遮瑕的黑纱斗笠落在地上,随后无力的蒙住眼睛不忍多看,不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差,实在是那张脸太过抽象……异动声很快引来小二,还未看清屋内情形就义正言辞的大声嚷嚷:“本店乃高级场所,禁止打架,禁止斗殴,违者……”话的后半句生生卡在了喉咙口。良久——李冉冉再度华丽丽的验证到一个事实,其实男人也可以叫得很嗨,例如现在这位身穿土黄色长襟衫的矮个少年,也许也正处于青春发育期,鹅公嗓听起来足以让人汗毛倒竖。 “鬼啊!救命啊啊啊啊啊!”“不要毁我的脸!我再也不出去了——”一男一女,两人共同在这不算宽敞的雅间里鬼哭狼嚎,其情形想必没有经历过的朋友也能想像得到,李某人很阴暗的想到了之前在历史课本上读到的某片纪实,据说二战时期德国人曾拿战虏做噪音试验,即将人关至密闭房间内,调高屋内声波,一直到那人受不了精神错乱为止…… x的,老娘也要崩溃了!李冉冉箭步上前掐住少年的脖子摇晃,“我说你到底叫够了没有啊!”少年紧紧的闭着眼,“鬼差大人饶了我饶了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去你的!”李冉冉没好气的敲了一下他的头,“你才多大,能生的出孩子我认你做干爹!还有,你口中的鬼差大人已经走了。”他哆嗦着唇:“真的?”“你自己看看。”少年环顾四周,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道:“那……那鬼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李冉冉狐疑的摸摸被撞坏的窗扇,难道是受不了太大刺激才夺窗而逃的?这女人真是古怪得很,悄无声息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去,搞不懂……“这两人又是怎么回事?”少年指着趴在桌旁的昏迷二人组,干巴巴的道。 “喝醉了。”李冉冉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胡说!”少年迅速反驳,“你们这桌还没来得及上酒菜呢。”李某人此刻正处在精神不稳定状态,火大的拍了下桌子吼道:“我说喝醉了就是喝醉了!顾客就是上帝听过没有,再敢顶撞小心老娘把你们经理叫来!”事实上……他一句都没听懂,但是这个高出他足有大半个头的女子如此气势汹汹,他也只好低下头做缩头乌龟,“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心里直抱怨——最近的客人可真是难伺候,中午来了个脾气怪异的美貌少年,眼下才没过多久又来个母夜叉……见对方一副想心事的模样,她出声打断道:“帮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大夫。” “大夫?可是你不是说他们喝醉了么?”怎么又来个这么八卦的男人……李冉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掏出一粒碎银抛过去,“拿着,这个是赏你的,不许多嘴。”少年立刻领悟,“小的马上去。”对方一走,李冉冉便恢复到六神无主的状态,手足无措的拍拍瑶光,然后又跑到另一边推推师弟,可惜两人没有一丁点反应,苍白的面容看上去毫无生气。她急得团团转,这苗疆素来是蛊毒横行,说不定这又是什么昏睡蛊,寻常大夫可能还医不好……正郁闷间,小二带了个人回来,“客官,这位公子自称是大夫,小的就自作主张将他带过来了。”“破军!”李冉冉惊讶道,顿了顿又对着小二挥了挥手,后者瞭然的退出并关上门。 第143页 瞥见闲杂人等出去后,破军才微笑道:“小姐,这两人交给我吧,我保证将他们唤醒。” 不知怎么的,她忽而觉得心里毛毛的,下一刻,她的预感就应验了——“小姐,主上就在楼上雅间,你过去吧。”欲敲门的手在门板咫尺之遥的距离处停下,她深吸了口气,心情如临大敌,每次见到那傢伙都少不了一番惊心动魄,她的寿命可能在无意间都被折损好几年了……正胡思乱想间,熟悉的轻柔嗓音自门的那头传来:“进来吧,别杵在那。” 闻言她不再犹豫,大刺刺推开房门,斜倚在木栏上的红衣少年背对着她,仍旧是一副万年没骨头的慵懒模样。她硬邦邦的开口:“你叫我来什么事?”段离宵转过头,唇畔挂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没事就不能找你么?你可真伤了我的心。” “你也有心么?”李冉冉凉凉的讽刺,“有事就直说吧。”隐约看到他面上有悲哀之色一闪而过,她莫名其妙的感到不自在起来,半晌又愤愤然咒骂自己妇人之仁,没说错啊,这傢伙本来就心狠手辣没心没肺的,她何必内疚……他将头靠回漆柱上,指节轻叩着木栏杆,懒懒的道:“千决心法你是否拿不到了?” 李冉冉斟酌片刻道:“你不是都让我嫁给齐沐了么,以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又不可能常常回娘家去帮你打探心法。”“好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眯着眸子,怒气一点一点在眼里沾染开来。 这傢伙生气了?她瑟缩了下,仍是嘴硬的道:“我又没说错,你们这边不是讲究男尊女卑的么,以后我在天鸠宫,肯定要以齐沐为天,事事都围绕他为中心。”段离宵垂下眼眸不语,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秦无伤怎么说,听到你同意嫁人的时候难道就没怀疑么?”听到这个名字她不由自主纠结起来,脸上满是落寞和萧瑟,那个人不但故意忽视她的表白还迫不及待的把婚期提前,他是那么希望她嫁给别人……“冉冉?”绵软语调再度打断她的思路。李冉冉抿了抿嘴,应道:“他不会怀疑的。”语毕又极度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他巴不得我别去烦他。”坦白说这句话说得相当小声,不过对于武功高强的某人来说,即便是蚊子飞过也逃不过他的耳朵……“怎么你做了什么事惹到姓秦的了?”“没什么。”话音刚落她就紧紧闭上了嘴,摆明了不想多谈。见状段离宵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态度强硬的道:“你最好老实的……” “别再威胁我!”她奋力尖嚷,怒瞪着眼前少年,“我和他表白了,行了吧?” 他惊讶的眨眨眼,“表白?”李冉冉握着拳头,牙一咬道:“对!表白,我跟他说我喜欢他!”“如果他不同意你嫁,我想你会立刻乖乖听他话对不对?”段离宵倏然站起,步步逼近,“我叫你不要喜欢上他,不要背叛我,你全当作耳边风了。”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复杂的表情,糅合了愤怒和悲伤,隐隐约约还有一丝绝望……用力闭了闭眼,她微微别过脸去,“喜欢一个人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他伸手将她拉向自己,长指在她发间轻轻穿梭,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呢?” 李冉冉被迫靠在他的怀里,对方絮乱的心跳彻底干扰了她的思考能力,只能愣愣的重复他的话:“什么怎么办?”段离宵略略俯下头,指腹摩挲着她的红唇,决绝的道:“我不准你喜欢他。”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像是被这种命令的口吻给激到,她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我就要喜欢,你管得着……唔……”后半句话不幸阵亡在他的唇中…… 71-酒楼纵意 炙热的唇带着霸道的温度,毫不怜惜的掠夺她所有呼吸,这个吻带着惩罚,丝毫不见甜蜜温柔,惟有漫天遍地的肆虐……她仓惶躲避,却被他紧紧按在后脑勺的手所桎梏,只能咬紧牙关不让对方攻城掠地,双手奋力捶打他的背,却犹如蚍蜉撼大树,她睁圆了双眼,唇齿间溢出破碎的挣扎声:“唔……走开……”他的眸色在听到拒绝后陡然加深,一手揽住她的腰更加贴近自己,微微张开口恶劣的咬了她的下唇。李冉冉吃痛的皱了眉,只觉淡淡血腥味瀰漫在口腔里,而对方却固执的不肯离去,甚至加大力度蹂躏她的双唇。她忍受不了的还击,舌尖不甘示弱的抵回去,随即趁其不备的时候在他唇上还以颜色。“唔……”段离宵闷哼一声,松开对她的钳制。李冉冉背抵着墙壁,费力的大口喘息,戒备的瞪着眼前的少年,血色沾染了薄唇,衬得他那张脸愈加妖孽起来,眉眼之间满是惑人的味道。不过此刻对于某人来说显然不是欣赏美色的好时机,她脑子里满是惶恐和震惊,实在搞不清楚这个吻背后的意义,而对方眼里的挣扎和复杂又让她莫名迟疑起来,高举的右手始终挥不下去……他站在她面前笑的一脸轻松,“不打?那继续。”语毕再度俯下头来。“混蛋!”李冉冉再也顾不得其他,反手就是一巴掌——“啪——”清脆的巴掌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片刻后再度陷入沉默。他面色阴晴不定的紧抿着唇,风雨欲来的姿态,白皙左脸上清晰的一个红印,看起来颇为搞笑。李冉冉这时才知道后怕,对方可是拿人当花肥的大魔头,恐怕是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的吧,自己居然这般鲁莽……“我我我……”结巴了半天,她还是酝酿不出道歉的词,算了!本来就是他的错!凭什么要她去讨好!于是干脆心一横咬牙怒斥:“你瞪什么瞪!这就是你耍流氓的代价!”段离宵微歪着头,半晌不怒反笑:“你果真和其他人不一样。”顿了顿,才意味深长的道:“知道上一个冒犯我的人什么下场么?”她吓得苍白了脸,捂住耳朵尖叫:“我不想知道!”他逼近一步,轻而易举的将她的手捉住反剪到背后,继而空出一手抬高她的下颔,唇畔漾开浅浅的弧度,“既然冉冉不想知道我就不说了。”这么好说话?李冉冉狐疑的盯着他。“不过打了人总得付出点代价是不是——”他邪恶的拉长音,脸庞缓缓凑近。 第144页 就知道这傢伙没这么好心!李冉冉不安的转动眼珠子,想要逃跑却敌不过对方加诸在手腕上的力道,挣扎无果之下恼羞成怒:“段、离、宵!”他亲昵的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轻柔的嗓音似情人之间的呢喃:“怎么?” 李冉冉用力拿头顶回去,孰料对方早就料到她有这一招,闲闲的避过之余还拿斜睨的眼光鄙视她,仿佛在笑她的不自量力。片刻,凉凉的调侃声在耳畔响起:“恼羞成怒了?”李冉冉闭上眼,大吼:“随便你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下一秒,熟悉的温度再度降临到唇畔,柔软的触感夹杂着暧昧的花香,她不可置信的睁开眼,面前是放大的精緻脸庞,长睫似羽扇,一下一下拂在她面上,带来轻微的酥痒感。 嘴唇湿润,呼吸间有淡淡的清香传来,不得不承认,这傢伙除了那张脸就连口气都那么清新,不拍绿箭可惜了……思绪漫无边际,好半晌她才从胡思乱想种回过神来,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想口香糖gg!他只是轻轻碰触了半刻便退开来,在距离她不到咫尺的距离停住,缓缓道:“冉冉,别咬着牙。”声音极端蛊惑,绵软中隐约有一丝沙哑。她仍旧是一副壮士英勇就义的表情,牙关半刻都捨不得松懈,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泄露出惊疑和不安。胸口急剧起伏,她忽而想起那句至理名言,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于是冷静下来,磨利了牙,就待对方送上门时狠狠地咬他一口……他眯着眸,狭长眼眸里是势在必得的自信,长指探出在对方颈后快速一点,随即略低下头静观其变。李冉冉只觉后颈一阵酥麻,很快的整个下颔都变得无力,她甚至无法咬合上下牙床,只能愤怒的瞪着他,含糊不清的道:“你……耍诈……”“兵不厌诈。”他笑得一脸风轻云淡,耸耸肩完全没有愧意。接下来的时间她真真体会到了什么是砧板上的待宰羔羊,唯一庆幸的是这里地处繁华地段而且是酒楼而非客栈,否则照这傢伙今天的反常状况来看,自己失身都有可能……“在想什么?”他并不急着进攻,单手轻抚她的长发,另一手仍是圈着她的手腕。 李冉冉假意承欢,“你先放开我,我的手很痛。”闻言他果真松了力道,探手在她肩胛上轻点了几处位置,然后抱她坐到圆木桌上,自己则双手撑在桌边缘,将她圈在双臂范围内。李冉冉顿感全身僵硬,铁青着脸试图用眼神杀死他,“卑鄙小人!”段离宵不痛不痒的回道:“我个人认为做小人比做君子有趣多了。”语毕手顺势搭到她的腰带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活结。李冉冉大惊道:“你疯了么?这儿是酒楼,随时都会有人上来的,被人看见怎么办!” 他凑过去轻啃着她的耳垂,低声道:“谁敢上来我杀了谁。” 72-情意难平 被点住大穴的身子无法自主,此刻她就像一尊陶瓷娃娃一样被人安坐在圆木桌上,而且还摆成极端暧昧的姿势——双腿被迫张开,中间的空余位置却挤进了他人的身躯,衣衫凌乱,外衣已被褪至腰际,襟口春光若隐若现,而那始作俑者正埋首在她颈窝处,灵活舌尖若有似无的挑拨着她脆弱的感官。更要命的是,停留在腿弯处的那只手蠢蠢欲动,大有向深处蔓延的趋势……薄薄的布料阻隔不了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她一下子就慌张起来,咬紧牙大吼:“你到底要做什么!”“要做什么你会不清楚么?”他恶劣的反问,甚至头也不抬的埋头继续煽风点火。 李冉冉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凉凉的讽刺:“难不成是段庄主禁慾太久,今日忍不住发春了?”他慢条斯理扯去她的腰带,不温不火的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腰间束缚一旦除去,原本就松松垮垮耷拉下来的中衣再也支持不住,被他指尖轻轻一勾就落到了地上,玉百肩头和光裸手臂一览无遗,他稍稍拉开二人距离,目光放肆扫过她的上半身,继而眯起双眸,眼神布满侵略色泽,似在审视垂手可得的猎物一般。李冉冉只觉暴露在外的皮肤一阵凉意,在对方肆无忌惮的扫视下更加战慄,就连毛细孔都不由自主的缩紧,心头不安一阵接一阵……难道老娘真要在今天破处了?苍天大地啊,她李冉冉活到二十二岁都没经历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吧,就算明日那个婚礼是假的,可在新婚前夜失身,未免也太荒谬了吧……更何况对方还是号称素来厌恶女人的段某人……“这种时候还能发呆。”戏嚯的声音响起。她猛然意识到贴身的长裤寸寸落下,大惊:“等等!”他充耳不闻,果断覆上红唇,打断她接下来的说辞。李冉冉拼命眨眼示意有话要说,紧扣着牙关不容对方更进一步。孰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长指果断探入她的亵衣,成功引起她的惊呼,随即轻而易举的吞噬了她所有的呼吸…… 这样下去不行——她深刻感觉到了眼前的这傢伙极端充满了危险,那平时总是微眯的双眸里甚至燃起了欲望的火焰……她倏然意识到了段祸水就算再怎么喜怒无常再如何自视甚高终究也是个男人,是男人这种状况下应该会怎么做?当然是霸王硬上弓了……“住、手!”李冉冉彻底被自己下的定论给惊到,斩钉截铁的开口,顿了顿,又软弱的补上一句:“求你好么?”他唇畔染上笑意,收回手,点头道:“好,我住手。”李冉冉惊疑不定,不过眼见对方没了下步举动,仍是稍稍喘了口气。“但不住口。”语毕,牙尖恶意的咬开她的抹胸系带。他他他……居然……李冉冉全然无语,她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段祸水会有这般厚颜无耻的境界,对付平日里阴晴不定的他已经够头痛了,没想到眼下他又华丽丽的升级为城墙脸皮2.0版,这可如何是好……余光瞥到一旁敞开的窗户,她突感大窘,尖声嚷道:“段离宵,你知不知道我们让别人免费观赏了一出春宫戏!”他衣衫轻扬,两道窗迅即合拢,继而不以为意的在她耳边轻轻道:“无妨,你若介意晚些我找人挖了他们的眼珠子。”变态!李冉冉敢怒不敢言。“继续。”他再度俯下身。胸口处陌生的颤慄感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她隐忍着快到嘴边的呻吟,绝望的闭上眼睛,泪水悄悄滑落,顺着脸庞蜿蜒而下。不知为何,脑海里下意识又想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一念及此,眼泪便掉得更凶,她再也无法压抑内心深处的无措和思念,这一刻,她有多盼望那个人会赶过来救她…… 第145页 唇上忽而尝到咸意,段离宵微抬起头,便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无助模样。他微微别过脸去嘆了口气,略显粗鲁的擦掉她的眼泪,质问道:“你哭什么?”她火大的吼回去:“老娘都快被人□了能不哭么!”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下了一个决心,“无论以后如何今日我都不会收手。” 李冉冉睁大泪眼,怒道:“你要了我的身子又有什么意义?你根本又不喜欢我,何必这样莫名其妙的来和我做这件事,还是你又在计划什么阴谋了!”没有阴谋……他在心里默默回答她,片刻又无端惶恐起来,为何他在听到这丫头对秦无伤表明心意的事情后会这般气愤,甚至还失去理智的想要在酒楼里要了她……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他难得露出的迷茫表情,试探道:“如果你今天强要了我,后果未必承担得起——”段离宵回神,挑衅的上前啄了下她的唇畔,“你该不会期待秦无伤会来找我算帐吧?” 李冉冉冷哼一声:“我明日就要嫁给齐沐你忘了么?要是天鸠宫宫主在新婚之夜发现妻子已非完璧之身你猜他以后还会不会宠我?我要是一进门就被打入冷宫,相信你也不用指望我替你挖掘情报了,这其中利弊段庄主不会没衡量过吧?”他背过身苦笑了下,无可否认刚刚怒火泛滥之下素来深思熟虑的自己也会差点犯下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愚蠢行径,看来这枚棋子越来越脱出规划好的局面了……见他沉默不语,李冉冉又试图循循善诱:“所以说,段庄主还是三思而行啊,你……” 话到一半,便被踹门声打断。段离宵迅速拾起一旁的长袍替李冉冉披上,手心一个用力,将她拽过来拖入怀中,再伸指利落朝着其大穴位置按下。李冉冉闷哼一声,剎那间惊喜的发现身子能动了,无奈此刻衣不蔽体,她也只好死命抱着段祸水把脸往他胸膛藏。“李姑娘,真是对不起了,看来是老身打断了你们的好事儿。”低嘎的刺耳笑声窜入耳际。 李冉冉一愣,那疯女人又恢复正常了?未免也太神速了吧……破军跌跌撞撞的跟进来,抬手费力擦去嘴角血迹,虚弱道:“主上,我拦不住她……”看清屋内场景后又尴尬的转过视线,耳后羞红了一大片,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瞧。段离宵视线狐疑的胶在面前头戴黑色面纱的女子身上,倏然脑中窜过熟悉的似曾相似感,他若有所思的蹙眉道:“你是何人?”女人原先满心欢喜的以为这次必能瓮中捉鳖手到擒来,谁知道竟让她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客,而那身醒目的红衣和精緻的面庞让她很快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当下大惊,火急火燎的翻窗而逃。 破军迅速追上前,被段离宵拦下:“不必追了。”斟酌了一会儿,他又沉吟道:“你替我去查查那个女人的底细。”“属下领命。”很快屋内又只剩下二人,先前的火热场景仿若被浇了凉水瞬间就冷滞下来,李冉冉裹紧外袍跳离他身边,防备的退至圆木桌的另一面,后退过程中甚至还不小心踩到了衣襟下摆,她也顾不上春光外泄,火急火燎的样子活像是躲避什么瘟疫。“过来。”平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起伏,惟有那双眸子泄露了不悦。“我就不过来!”雷声大雨点小,她很是嚣张的拍了一下桌面,一手拽着外袍一手点着对方的鼻尖道:“老娘的豆腐你也吃够了吧,适可而止!”他不悦的皱起眉头:“我没兴趣和你玩追来追去的幼稚戏码,过来!”李冉冉很是憋屈的咽了口气,哭丧着脸道:“你刚刚没听进去我说的话么?齐沐明日要是……”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段离宵恼怒的打断她,唇色因为气怒染上更加魅惑的色泽,似三月桃花,妖娆绽放犹不自知。怎么办\loch……失神或者逃跑?两样都不是明智的选择,其实她真的很困惑也很费解,论美色,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向来是路人甲的命,从小到大被追的次数一个手都数不到;论聪慧,她的成绩也是年年从后面数起来比较快……那么这个不可一世的妖孽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般霸道固执的来索取她的身子?难不成真的是春天来了,兽性发作了么?正怔忪间,腰间忽而酸软,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压倒在桌面上,腿弯处被迫顶着他人的膝盖,就连手都被握住禁锢在两侧,身上的黑袍再度落地,她又羞又气,尖叫道:“段离宵,你变态!”“我一直很想问问你,变态是什么意思?”他扬起唇角,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李冉冉困难的转过头,狠狠白了他一眼,“无耻,魔头,猥亵良家妇女,不要脸!” “恩,我喜欢做魔头。”他很快接口,下一刻亲昵的凑过来,薄唇放肆的流连在她的肩头。 她缩着脖子,抵御肩上的那处敏感,忽而心生一计,咬牙道:“若是你执意要,就拿去吧,反正我也不稀罕。”他嗤笑一声不予回应。李冉冉大窘,用力闭眼道:“我是说真的!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语毕,身上人动作倏然停住,接下来她就再度被当成条咸鱼干华丽丽的翻了个身,两人面贴面,少年黑晶玉一般的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怒火,她也不甘示弱,气势汹汹的瞪回去。 第146页 气氛紧张,火药味四处流窜。好半天,她率先支持不住的撇过头去,若无其事的道:“我现在正认真思考一个问题——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他面色一僵,掠过一闪而逝的惊诧,态度随即变冷,不发一语的放开她,转过身道:“笑话,无中生有的事情,我是不是该怀疑你还没睡醒。”“否认这么快干什么,我可以走了么?”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他,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悄悄挪到门边。“站住。”我x!又怎么了!李冉冉觉得自己的心脏已到了极限,一惊一乍的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段庄主还有什么吩咐?”段离宵头也不回,沉声道:“明日你乖乖的嫁给齐沐,不准出乱子。”闻言她没来由的一阵悲哀,刚刚同自己那般亲密缠绵的人转眼就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意思意思扯了下嘴角,她敷衍道:“如你所愿。”昂首挺直嵴樑,她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 他徐徐扭过头,宽大衣袖中的手不自觉捏紧,心底好像开了一条细缝,有些东西正以飞快的速度钻进去,他被这滋长的莫名情绪干扰,心浮气躁的开始来回踱步。“对了。”她顿住脚步。段离宵垂下眼眸,长睫掩住神色,淡然道:“何事?”李冉冉道:“我那两个随我一同来的师弟妹呢?”他伸手扔给她一瓶药,“还在老地方。”她气怒难平:“他们本来就被那老巫婆下了昏睡药,你还让破军火上浇油!” 他猛然冷了脸色,一字一顿:“我没必要听你那么多的质问,这摄魂香的解药半个时辰内服下才有效,不然你就等着看他们疯癫一辈子吧。”“你!”李冉冉恨恨跺了下脚,迅速离去。楼下雅间一男一女各自瘫在椅子上不省人事,她细心的替他们餵下解药,片刻瑶光和另一少年就幽幽转醒,张口第一句话便是:“方才出了什么事?”李冉冉面无表情的道:“什么都别问,我们回崑崙。” 73-成亲前夜 细雨濛濛,本是初夏天气,却因着夜幕降临时分骤起的大风带来了不少寒意,小径早已泥泞不堪,稀稀落落的水滴落下来,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溅起水花。下山路口处,不算太长的队伍静静伫立在崑崙门匾边,众人无意打伞,任凭雨水沾湿了衣襟。粉衣男子站在最末端处,笑容恬淡:“不知道这一去是多久。”无彦无声的嘆一口气,转而看向一旁的秦无伤,见其面色冷冽,情绪滴水不漏,不由暗自皱了眉,斟酌片刻终是担忧的道:“师弟,藏经阁路途遥远,你重伤未愈,多保重。” 花信点点头,抿了抿唇唤道:“掌门师兄。”秦无伤旋过身,淡淡道:“还有何事?”他眷恋的扫一眼周围环境,故作轻松的道:“没事,只是有些离别的伤感。” 闻言身后的弟子面上滑过留恋,花信师叔素来最好相处,平日犯了门规也是多由他来出面求情,孰料这次居然为了个苗疆的女子犯下如此大错,实在是世事难料啊……众人沉痛的摇摇头,不约而同的感嘆起来。无彦低下眉不发一语,藏经阁乃是试炼之地,通常进去驻守的人没有二三十年根本无法出来,再加上常年不见天日,惟有古籍和奇门八卦相伴,前几个被罚去那边的人就因忍受不了枯燥和黑暗情绪失控……一念及此,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无奈掌门师弟这次铁了心,三番四次求情无果,他也不便再多说,只得暗自希冀花信能在藏经阁熬过这段时日。“时候不早了,你们上路吧。”淡漠男音为这场离别画上句话。花信轻轻抱拳:“保重!”一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雨幕中。天色此刻完全转黑,没有星月的天幕,沉寂的有些可怕,秦无伤侧头询问一旁弟子:“你大师姐呢?”黑袍弟子恭敬道:“禀师尊,还未回来。”他微微拧了眉,又道:“他们何时出去的?”“约莫是两个时辰前。”无彦接过话道:“或许是他们鲜少下山,一时贪玩忘了时间了吧。”顿了顿,忽而发现前方有三条人影与花信所在的队伍交错而过,他捋了捋长须,沉声道:“看来是回来了。” 李冉冉诧异的望着人群中面容苍白的花信,惊道:“小师叔,你……”花信沖她略略一笑:“我去藏经阁,你多保重。”她苦涩的笑笑,不知该说什么好,虽说心里还是无法介怀花信对伊娘的残忍,但是看到他这般苍凉的模样,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他很快又跟上别人的速度,半晌终是忍不住的回头道:“告诉她,好好照顾自己。”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李冉冉握拳,咬唇道:“我会转告她,小师叔,你……早点回来。”花信礼貌的颔首,不再多言,迈开步伐离去。哎,好好的一对小情人为什么会弄到这个地步呢……她觉得自己的玻璃心再度敏感起来,心里为这对苦命鸳鸯唏嘘不已,就连身边人扯她的衣角都没有发觉,一个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冉冉!”瑶光加大手中力度。李冉冉吓了一跳,慌忙道:“怎么了?”瑶光努努嘴,示意对方看前边,“师尊好像在前边。”她顺着眼光望去,男子白衣墨发,卓绝出尘,就连算不上美感的雨幕都成了他最好的背景……她放慢了步子走近,一步一步压着心跳,心里无端厌恶期自己的不争气,为何还是那般容易受他影响,明明他都那般残忍的拉开二人距离了,难道她就不能对他视若无睹么,非要每次小鹿乱撞六神无主不可么……越是走近九越发现他眉间的褶痕有加深的迹象,她强逼着自己转过眼光,固执的垂下眸不去看他。一同而来的少年率先认错:“弟子未能照师尊嘱咐,天黑前赶到崑崙,弟子知错。” 第147页 李冉冉死命盯着自己的鞋面,不吭一声。片刻,清冷嗓音顿起:“为何迟了这么久?”瑶光赶忙道:“因为……”“不是问你。”秦无伤走至半垂首的女子身前,道:“你来回答。”李冉冉小声的道:“一时忘了时间,所以……”“所以就擅自在外逗留,视师训为无物?”他语气愈加严厉。她猛然抬头,便撞进他酝酿着隐约火气的眸子里,心下一愣,他在生气么?可是……他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啊……就因为她迟归么?还是说其实是担心她……心情因为这个想法陡然变好,李冉冉喜滋滋的挂着甜笑:“师父说得对,弟子错了,弟子不该在外面逗留,你罚我吧。”无彦惊讶的挑高眉,这是在自己找罚么?这丫头……秦无伤拂袖,面无表情斥道:“顽劣,还笑得这般惬意。”李冉冉在心里默念一百年,打是亲骂是爱……转眼换上更加甜美的表情:“师父说得对。” 他淡淡紧了下牙,“那就罚抄门规五十遍!”“是——”她丝毫不引以为辱的拉长音。他面上滑过恼意,暗自别过脸去。无彦稀奇的研究秦无伤的表情,居然能在万年冰山的师弟脸上看到这般富有生活气息的情绪,真是叫人嘆为观止啊……他顿感好笑的指挥其余二人:“你们先随我回飘渺居吧。”这对师徒的事,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崑崙殿,夜色正浓。李冉冉趴在桌上不雅的咬着笔桿,凌乱的墨迹在白纸上晕染开来,她摇头嘆嘆气,认命的将毛笔往旁边一丢,“算了,没天分。”床畔大红喜服在烛火映衬下更显夺目,她走过去捧起精緻的凤冠,百无聊赖的数着镶在上头的珍珠玛瑙,嘴里啧啧有声,齐沐这小子真是下的起血本啊,要不是早已见识过他的演技,她倒是要忍不住怀疑他的用心了……“大白,你说这套喜服能卖多少钱?”白泽伸出爪子摸着圆熘熘的脑门,继而慎重的比了个“五”,有两滴墨迹异常搞笑的分布在它的眼圈上,让它看起来完全没有神兽的威风,反而比较像……“熊猫!噗哈哈——”李冉冉爆笑,再次膜拜自己的创作天赋。白泽恼怒的咬过笔桿,奋力往她身上擦,一人一兽玩得好不开心。“别闹别闹!”她小心的躲过对方的攻势,随即心血来潮的披上嫁衣,半垂首故作羞答答状,“怎么样,好看么?”白泽气呼呼的喘粗气,无视她。李冉冉讨好的扑过去,“我说真的,好不好看?这是我第一次穿古代的礼服哎,你好歹给个建议。”它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大咪咪眼,好半天才在地上打了滚,表示还不错。李冉冉笑眯了眼,凑过去小声道:“你先休息下,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跑路了。”小心翼翼的从枕头底下摸出月华,她环顾四周,发觉自己除了这把大叔赠与的神器外真的没有丝毫物品可以带走……不过这样也好,她释然的笑笑,所有的回忆就到今天为止就够了。敲门声倏然顿起——她顾不得脱下红衣就跑去应门,门外的男子见其如此打扮显然有一瞬间的晃神,半晌才反应过来道:“随我去后殿祠堂。”李冉冉讶然:“这么晚?”他旋身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淡淡挑眉:“门规还是祠堂?”李冉冉??的选择了后者,正要出门之际她忽而心生一计,将手藏在身后不停对着白泽比手势,白泽顺意的躺倒在地上抱着肚子滚来滚去。秦无伤俯下身,长指抚过它的毛发,“怎么了?”她迅速接口:“生病了,看来不能带我下山了。”他无奈的皱了皱眉,朝着她伸出手:“来。”她掩住窃喜,顺从的将手覆上去。月落天际,星月无痕。最后一次了,她眷恋的将头埋在他肩上,手指揪着他的衣摆不忍放开,过了今天,就是永别,再也不见呵……青草混合着檀香的特殊味道不断窜入鼻翼间,她听着耳畔掠过的风声,周遭景物不断倒退,幻化成电光石火的绚烂美景。她有一剎那的怔忪,心里满是怅然和不甘,不想离去,却又不得不离去,这是怎样的难题,血淋淋摆在面前。她本以为自己足够勇敢,可在这般没有结果的爱情面前终是选择了逃兵选择了后会无期,她不知道几年后的自己是否会后悔,若真是后悔了怎么办\loch……怎么办\loch……“师父,我不嫁了行么?”心底的话脱口而出。他将手背到身后,淡淡斥责:“胡闹。”她张大着嘴,想要在说些什么,看清他疏离的态度后又放弃的移开了目光,强颜欢笑道:“我开玩笑的,我巴不得早点嫁过去作威作福。”他点点头,“去祠堂给你师祖上柱香。”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后殿,正要进祠堂暗门时,却意外发现了不速之客。来人斜斜的倚在门边,声音凉薄:“秦掌门好久不见。”秦无伤漠然道:“确实是很久不见。”语毕不着痕迹的探手按住腰间流渊。 对方轻笑:“何必紧张?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同你切磋武艺的。”秦无伤一脸风轻云淡,“倒不知你又深夜到访的雅兴,不切磋切磋岂不是可惜了。” “可惜我的目标却不是你。”李冉冉瞠目结舌,接下来的话全然让她陷入崩溃——“我来劫亲。” 第148页 74-端倪初现 面前的人,不是吴疗。吴疗不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也不会有这般碍眼的笑容……可是那眉眼,那轮廓却是这般熟悉,甚至连笑起来脸颊旁浅浅的梨涡都如出一辙……她有些忐忑的掐着掌心,不敢确定面前人的身份,惟有拿眼光一遍又一遍审视对方。吴疗沖她咧嘴一笑,神情一如既往,面对秦无伤时又换上隐隐的威逼姿态,虎口朝上,暗自酝酿内力,“秦掌门,我实在不想动手,不如就请你行个方便吧。”秦无伤美目微动:“既然来了何不露出真面目?”真面目?什么真面目?她诧异的回过头,就看到黑衣少年气定神闲的抬手擦掉脸上伪装,露出比原先更加黯黑的肤色,眼睛不若先前的圆,变得有些狭长,剑眉入鬓,而那下巴处……有一道突兀的疤痕蔓延至其额角,带来三分狰狞之色。总的来说,五官变化并不大,可她此刻却真真切切感到莫名的惶恐,自从那次得知吴疗背叛自己后她就未曾见过他,孰料再见面他又是全然陌生的姿态,完完全全否定了过往的印象。这个江湖……太过可怕,人人都戴着假面具,她不禁怀疑起自己这颗伤痕累累的心还能撑多久。 静谧的气氛无形之中渗出压力,风卷着未合的门扉来回扇动,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猛然出脚抵住木门,挑眉道:“你早就知道了。”语气笃定,是肯定而非疑问。秦无伤面不改色,颔首道:“你混入崑崙妄图盗取千决心法,想必你爹泉下有知定不会以你为荣。”脸色倏然变得难看,吴疗恼怒道:“住口!”双拳紧握微微颤抖,他唇畔挂上怨毒的笑:“你们还敢提我爹,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利用完我爹后为了一己之私将他灭口,此仇此恨,誓不戴天!”秦无伤逸出喟嘆:“你爹并非六大门派所伤,他是中了祭夜的暗算才会死于非命。” “胡说八道!”吴疗铁青着脸,青筋迸出,与那道疤痕纠结在一起,好不骇人。 秦无伤淡淡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顾及苏神医对崑崙的恩情才容你放肆,孰料你竟听信小人之辈的挑唆,误入歧途。”吴疗大怒:“我说了不准再提我爹!”李冉冉被这忽然拔高的嗓门给吓到,惊疑的眼不断在二人之间游移。左边的少年情绪激动面容恼怒,尤其是那双眼包含着愤恨和不甘;而右边的白衫男子却仍是静若青松,处变不惊,微风掠过宽袍,更显得其气态出尘,卓绝孤傲于世俗之外。二人面面相觑,眼神对峙,空气中威胁的火花一触即发。什么状况?这就是传说中二十年前的那起惊天动地大事件的内幕么?她困惑的皱起眉头,可是吴疗的爹不是神偷么?又怎会是那个什么苏神医……不过说到苏神医,这个名字还真熟,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脑中应景的传来沙哑嗓音:“老身与名满天下的神医苏铅华有些交情,他在我这儿留了颗千金难求的续命丹药。”像是紧闭的门瞬间被打开,她惊喜的一拍手心,对了!前几日去庙讲的时候那老巫婆就说过认识苏铅华,这么看来这个苏神医倒是与很多人事息息相关啊……玄机顿显,一环扣着一环,却仍是迷雾重重。李冉冉的眉心摺痕愈来愈明显,段离宵,祭夜,吴疗,巫女,还有萧墨和大叔,这几个人之间都有联繫,眼下又多了吴疗他爹这个线索,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仿佛从未发生一般,人人都避而不谈,她之前也有问过师父,每次都被其轻声斥责不可多问。她管不住自己,好奇心蠢蠢欲动。这厢李某人正在埋头思索,那厢清润的男音再度拉回她的思绪——“隐藏了身份和武艺来崑崙,你为了挑起六大门派之间的争斗还真是用心良苦。” 吴疗冷笑:“我没必要和你解释,总之今日我的目的是带她走。”语毕双手合十,指缝处隐隐有暗色光芒浮现,片刻那双掌居然呈现诡异的深青色,其间还夹着火红色的掌纹,看起来异常可怖。 秦无伤美目微动,滑过诧异之色,“七绝掌,你从哪学来这么阴毒的武功?” “废话少说!”他反手推出一掌,支取对方胸口。秦无伤原地伫立,白袍纹丝不动,面容恬淡,波澜不惊,惟有腰间流渊意识到了危险发出低低的嗡鸣声。李冉冉愣在原地,直到那一掌快要袭上他的剎那才尖叫一声扑过去,“师父小心!” 冷静的面具倏然被打破,他利落圈住身前女子的腰,足尖轻点,退出几步远,厉声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她结结巴巴的回道:“我看你没避开……我担心你……”语毕她垂下眼眸满是不可置信,自己居然下意识就这样替他挡了,明明刚才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快了一步。越想越是惶恐,她汗涔涔的低喘气,没有办法面对他在心里的地位甚至高出了自己这个事实……“你顾好你自己!”秦无伤猛然拂袖。李冉冉委屈的小声顶嘴:“干吗这么凶嘛……”秦无伤不语,微微别过脸去。吴疗摸一把冷汗,还好方才及时收回了势头,否则若真要打在她身上,怕是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了,不过这对师徒的态度——果然很值得探究。他趁着二人不备的时候悄然逼近,一把握住李冉冉的手腕向后拽:“跟我走!” 第149页 李冉冉气愤的大叫:“放手!”无奈吴疗力气大过她许多,她虽是用力挣扎仍是摆脱不掉,很快就被对方挟持着踏上最近端的古树。“别挣扎!难不成你真想嫁给齐沐?”他轻轻一句话扔过来,立刻成功的制止了某人。 李冉冉放弃的垂下脑袋,“我不想。”“那就行了。”他不再多话,专心逃窜。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秦无伤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飞快远去的背影,眼里清明不再,挣扎和迟疑盖过了原先的果断决绝。高举起的手臂无声的放下,他背过身,并未再追上去,方才他们短暂交谈的两句话窜入耳畔,莫名其妙就打消了他想要追回她的意念。而此刻脑中竟满是她无赖又顽劣的笑脸—— “我不想只是做你的徒弟。”“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消失!嫁给别人是不是!”“师父,我不嫁了好不好……”“师父,师父,师父……”软软的呼唤一声接一声,肆无忌惮的侵入,扎扎实实的窜到心底……薄唇紧抿,眸色加深,他原本就是性子极淡的人,却总是在她三番四次意外的举动下情绪外漏,就如同方才她奋不顾身的挡在他身前,他竟不可遏制的有些慌乱,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怒斥,伤了她也恼了自己…… 风势加大,吹乱了他一头墨发,思绪仍是缠缠匝匝,无法理清。不该让吴疗带她走,他知道。不该纵容她让她拿嫁人当儿戏,他也知道。最重要的是,不该扰乱了平静的心湖,不该让冥冥之中的那股无力感征服自己。 这些,他都知道,却无法做到,听到吴疗帮她逃避嫁给齐沐,他竟然睁只眼闭只眼的顺水推舟……他到底是怎么了,面对同门师弟花信时都能不留情面铁面无私,任谁骂他冷血无情都没有手软,眼下却为了这个小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手心无意识抚过流渊,他半垂着眼眸,静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神情……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啦!”她在对方背上拳打脚踢。“好好好,我马上放你下来。”吴疗小心的往后边觑一眼,确认没人追上来后才停下步子,继而伸手扶她去溪畔坐下。李冉冉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走开啦!”他缩了缩鼻子,低声道:“老大。”她翻个白眼装没看见,“谁是你老大?和你不熟。”吴疗闷闷的缩回手,“我上次和你说了我有苦衷的,你还记得么?”李冉冉沉默不语,俯下身,拿溪水拍了拍脸。他心烦意乱的凑到她身边,道:“我是真的把老大当兄弟的,你为什么还要一直生气呢!” “你问我为什么一直生气?”她愤怒的拿溪水泼他,“你是我你气不气,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背叛了自己,还天天装无辜装可怜,我一想到你们每个人都是怀着目的来接近我,我就觉得噁心!还有你的脸,之前都是易容面对我,亏你还好意思说把我当兄弟。”水珠沿着发梢滴落下来,他苦笑了下:“因为我觉得脸上的疤会吓到别人,我也不想这样的。” 她抬眼看看他,努力压下心软的感觉。吴疗耷拉着脑袋,继续道:“其实我接近你是为了千决心法,我知道你……”后半句话自动吞没,他心虚的别开她投过来的杀人眼光,半晌才鼓起勇气接下去:“我知道你成为秦无伤的弟子,就可以离心法更近,所以……”李冉冉面无表情的接过话:“所以你就想法设法和我打好关系。”“……”他僵了半天,点点头。她按着额角,恼道:“我真搞不懂,那本破心法到底有什么重要的!怎么你们每个人都那么想要得到它!”吴疗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很重要,至少对我来说。”李冉冉挪开视线,嗤道:“你还不是妄想一统武林之类的,抱歉,我和狼子野心的人没有共同语言。”说罢好半天都没有回应,她在心里冷笑,敢做不敢认么?“我爹就是为了那本心法死的。”声音悲凉,隐约带着刻骨的怨恨。她缓缓转过头,便看到吴疗神色黯然,无法言明的伤痛瀰漫在他周身,她用力闭了闭眼,轻声道:“所以你想要拿到心法练成绝世武功报仇?”“不。”他激动地站起来,“我要找到它烧掉,让那些觊觎的人永远拿不到,我恨它甚至超过六大门派的人,若没有它,我爹也不会死!”她心念一动,“你爹?你不是和我说你爹是神偷么?怎么我听师父说你爹是神医。” 吴疗解释道:“我爹姓苏,名为铅华,医术名满天下,而我义父,姓吴,他才是我那会儿和你说的爹。”真复杂……李冉冉甩甩头,沉凝下心情后便开始感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说的真对,用在段离宵身上合适,用在吴疗身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瞥见她一脸严肃的表情,吴疗轻轻拉住她的衣袖道:“我没有交过朋友,从小我义父便让我学武好为我爹报仇,老大,我不否认最初我是在利用你,可是……”后面的话欲言又止。 李冉冉嘆一口气,仰面躺下来望着星空。他咬了咬唇,“我明白你不愿意嫁给齐沐,是主上的意思,我在莫离山庄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赶过来救你了。”闻言她一下子惊得坐直身,“你背叛了段离宵妄自行动?”吴疗斟酌片刻,点了点头。李冉冉无力的软下去,半晌又焦急道:“那他武功厉害还是你厉害?”吴疗摸摸鼻子,“应该……还是他略胜一筹吧。”李冉冉无语,再度大字型摊开来,“你就祈祷他不会发现吧。”他也学着她躺在溪畔,讨好道:“那你原谅我了么?”“……”“老大——”“……”男人居然也这么爱撒娇。“老大老大——”“好啦好啦,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让我崩溃的事情了。”“遵命!”两人放松了心情,相视一笑。星夜璀璨,映着墨色的背景更觉迷人,她眯着眼,惬意的道:“好美,我有多久没这么舒服过了。”吴疗规律的晃着手臂,忽而认真道:“老大,我要告诉你我过去的事情。” 第150页 李冉冉好笑的道:“那就讲啊,我洗耳恭听。”他清清嗓子,正欲开讲,余光却瞥到不远处的一抹红,在周围的黑色里极端显目突兀。他立马弹起来,戒备的拉过李冉冉,后者还不明所以的眨巴着眼,嘟囔道:“干嘛这么一惊一乍的?” 吴疗不语,紧绷的肌肤泄露了情绪。片刻,凉凉的嗓音穿透了黑夜——“真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说故事的雅兴。” 75-莫名其妙 “完了!”她仓惶的倒抽一口气,表情犹如惊弓之鸟,连带着手心也沁出细细的汗珠。风声呜咽,似在预兆接下来的悲惨场景,她僵在那里,欲哭无泪……这傢伙无孔不入,完全就是古代版本的全球gps定位系统,自己怎么跟他斗啊,这次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一念及此,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吴疗小心的护她到身后,轻声道:“等一下我缠住他,你抓紧时间逃跑,知道了么?”李冉冉连忙驳斥:“太荒谬了,我怎么可能跑得掉,再说我也不会这么没义气丢下你跑路……” “可真是患难情深啊,叫人看了颇为感动。”红影瞬间就逼近,夹着风雨欲来的气势。 吴疗退一步,冷声道:“有什么事就沖我来,不避殃及无辜。”段离宵眯着眼,静默不语。墨发似黑绸,齐齐散在他背后,迷离的月光映在其身上,多一份潋滟,少一份朦胧,这个人,即便不说话,仍是妖冶危险的可怕。良久,薄唇轻启:“看来是我养虎为患了,你可知背叛我的下场?”李冉冉凑过去,在吴疗耳边细细的道:“你注意了,他对背叛这两个字有莫名的偏执倾向。” 吴疗一愣,“偏执?”她点点头,继续道:“心理方面的疾病,很难医。”话音刚落,便有异物呼啸着掠过耳际,她反射性的逸出尖叫,随即踉跄了两部跌坐在一旁。“再乱嚼舌根就不是现在这么小小的警告了。”段离宵满意的笑笑,莹白指尖夹着苍翠的叶片,煞是好看。李冉冉敢怒不敢言,圈起腿坐在那,扁着嘴愤愤不平。“主上,属下知错,甘愿受罚。”吴疗佯装乖顺的俯下身,暗自吐纳气息,手心再度变为青黑色,准备趁着对方分神时攻其不备。“来不及了。”段离宵嘴角扯开淡淡弧度,笑靥如同掺了蜜的毒药,明晃晃的惑人,顿了顿他又道:“你破坏了我精心安排的计划,还妄图带走我的人,啧啧,杀你一千遍都不解恨。” “还望主上再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吴疗跪在地上,以膝盖抵地,不动声色的缓缓靠近,手悄悄背在身后给某人打暗号,示意她一会儿抓紧。李冉冉皱紧眉,不是她矫情圣母硬要生死与共,只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眼下这个时候,绝不是逃走的好时机。先不说以自己的脚程能跑出多远,光是即将爆发的这场打斗,恐怕也是胜负一边倒的局势,到时候吴疗重伤,自己还不是要被捉回来……所以说——还是举白旗投降吧……她认命的嘆口气,居高双手慢吞吞站起来,正欲开口之际,原先跪着的人倏然高高跃起,毫不犹豫的朝着面前的人发起攻势,掌法凌厉,招招致命。这、个、白、痴!李冉冉急拧了眉,大叫:“住手!别打了!我投降了我投降了!”不过很可惜,没人理她,那两个男人正处在白热化中,自动过滤一切耳边杂音。“七绝掌?”略微诧异的语调。“没错。”吴疗自负的笑笑,手上动作仍然不见含糊,掌风掠过便传来刺耳的呼啸声,双手隐隐泛着青色的暗光,冲着对方的大穴处而去。段离宵也不急着反攻,不慌不忙的避过,轻笑道:“真是有趣,我原以为这邪门的功夫已经绝迹了,孰料今日又长了见识。”“这话留着下地府说吧。”吴疗杀意顿起,这场战,不是对方死就是他亡。 又是一招贴着鬓发险险的擦过,段离宵眯了眯美眸,长指抚过血牙,竹箫顷刻拉长,化身为通体雪白的银剑,他单手握着神器,嗤道:“不知死活。”情势不对了……李冉冉瞅着段祸水脸上那熟悉的嗜血笑容,再也顾不得其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脚步不停,冲着二人奔去。电光石火,武斗戛然而止。“不要命了是不是?”暴怒的声音噼天盖地袭来。血牙既出,岂能不伤人,她愣愣的盯着面色铁青的段祸水,手中刺痛拉回神智,虎口处血肉模糊,染开殷红的花朵,滴滴答答往下洒落。她一阵头晕,强忍着别开视线,暗自祈祷恐血症不要现在发作才好……吴疗赶紧快步走近,“老大你没事吧?”还未走至李冉冉身边,强大气浪便排山倒海的袭来,他费力稳住步子,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已遭重击,候口一甜,他弯下腰,不受控制的呕出血来。 李冉冉捧着受伤的手怒斥:“有没有搞错啊你,居然搞偷袭,卑鄙!”段离宵不以为意的挑高眉:“不偷袭也能赢,只是这样轻松一些,我素来最烦那些公平竞争,在我看来实在是愚蠢至极。”她恨恨瞪了他一眼,随即走回吴疗身前唤道:“小吴,小吴。”吴疗虚弱的应道:“没事,死不了。”李冉冉心疼的替他擦掉唇畔血迹,嘴里絮絮叨叨:“以前我看到电视剧里动不动就吐一大堆血,还以为吐血没什么大不了,现在看到你这样,才知道真的不好受,我……”话还未完就遭人打断——“过来!”决绝的口气,不容拒绝。李冉冉装作没听见,继续冷嘲热讽:“我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以后打架千万要挑对象,有种人呢,诡计多端,胜之不武偏偏还沾沾自喜。”“唔……”痛苦的闷哼逸出。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寸长利刃深陷入吴疗的左手臂,猛然转过头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 第151页 段离宵伸出手,一字一顿:“我说了,过、来!”“别过去。”吴疗用没受伤的手拽紧她的袖子。段离宵状似不经意的把玩手中暗器,啧啧有声:“真是有种。”瞥见对方又要动手,李冉冉只能憋屈的嚷嚷:“我过来了我过来了,你行行好别再乱发飞镖了!”他不满她拖拖拉拉的速度,长手一伸直接揽入自己怀里,低头认真道:“这不是飞镖,它叫牵魂钉。”有差么?看起来不都是个暗器……李冉冉翻个白眼,突然又想起些什么急道:“牵魂钉?是不是带了什么毒?”“聪明。”段离宵摸摸怀中女子的长发,略微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我可以奖励你不杀他。” 另一边,吴疗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倒地,面色苍白如纸,手臂上的伤口渗出黑血,他隐忍着剧痛,牙关紧咬,惟有颤抖的身躯泄露出非人的痛苦来。“你怎么那么变态,爱给别人下毒!”李冉冉挣不开他的怀抱,泄愤的拿头撞他。 他沖她微微一笑,不痛不痒的撂下威胁:“再乱动我可以试试毒瞎他的眼睛。” 她无力的垮下肩膀,恳求道:“把解药给他好么?”段离宵眨眨美眸,“给一个叛徒?”李冉冉崩溃的道:“他是为了我才做出背叛行径的,所以……”牙一咬:“你要毒的话连我也毒了吧。”他倏然冷冷放开她,“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么?你不过就是……”她难堪的别过脸,打断道:“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也不过就是个棋子,我比谁都明白,你不用一直提醒我这个事实。”段离宵顿住,黑眸有些迷茫色彩,其实原本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捉回她,杀了叛徒,可是被她一搅和,事情就愈发超出他的底线,他一再容忍一再退让,变得根本不像自己了…… 不该这样,不该这般心慈手软,该杀的人还是要杀。心意已决,他单手提着血牙,步步逼近,风拂过红衣,似暗夜里开出的绚烂之花。 “别杀他!”李冉冉惊慌失措的拽住他的衣摆。他不再留情的震开她,“我要杀的人容不得你说不。”没料到对方会用内力阻碍自己,她稳不住步子,在气浪作用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心反射性的想要撑住,孰料尖锐碎石没有预警的刺入还在流血的虎口处,她疼得倒抽凉气,嘴里一个劲直哼哼。 不要回头,不要在意。他在心里默默念叨,压下那些素来厌恶的的软弱情绪,脚步坚定往前,手中血牙冰冷的可怕,似在提醒他不该有的心软和矛盾。“呜呜呜……好疼……疼死老娘了!”李冉冉放开嗓子,想借着大哭大嚎分散段祸水的注意力,然后悄悄拿砖头——其实是石头啦……拿石头拍晕他,他那么强悍,应该不会有事吧?看到对方没反应,她加大音量:“真的好疼啊!妈啊!”“混帐!”段离宵恼怒的低斥,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骂她。脚跟一转又来到她身边,他略显粗鲁的拉起她,“你就不能乖乖坐着么?”李冉冉红着眼眶,吸吸鼻子道:“别杀他好么?求你了……”他沉默不语,眸子里的温度降到了极点。她嚣张的举起藏在身后的石子,“你要是敢杀他,老娘就……”他不咸不淡的反问:“就怎么样?”拍死你!!!“拍死我自己……”她在对方强大的气场下心虚的临时改了台词。段离宵继续装深沉。李冉冉高举的手臂已然有些发酸,但还是兢兢业业的坚持在第一线,反覆道:“我真的会拍下去噢!就照着后脑勺,一下就没命了!”他阴霾的脸色似要颳起狂风暴雨,静默了良久才拉着她往远处走。李冉冉拼命挣扎:“等一下等一下啦!”“还要怎么样!”段离宵也怒了,他真的很想掐死这个不识趣的女人,他从来未曾退让到这般窝囊的地步。“解药!”她摊开手。“没有。”他干脆道。李冉冉张牙舞爪:“你既然都不杀他了干嘛不做好人做到底!”他耸肩:“只是普通的毒药,毒血放尽后便可以自解。”她气结:“那你刚刚骗我!”他面露不耐烦:“我只是说带了毒,又没说是什么毒。”说罢拎过某气急败坏的女子扭头便走,走出几步后忽而又想到什么,衣袖一拂,送出一阵掌风,不偏不倚击中吴疗右臂。 喀嚓——清脆的骨头断裂声。李冉冉瞬间炸了毛,“你做什么!”段离宵轻哼:“只是废了他一条手臂而已,算是便宜他了。”她愤怒的挥舞拳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陡然凑近的脸庞吓到,“靠那么近……干吗?” 他低头仔细研究她的脸,眼睛不大不小,鼻樑勉强算高挺,嘴巴不厚不薄,脸型普普通通…… 结论——平凡中的平凡。那么他刚刚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会被她的泪眼迷惑呢,见鬼了…… 76-心潮起伏 漆黑如墨的夜,看不见星辉和绵云,惟有清月高挂黑幕中,点点碎芒倾泻下来,为大地渲染上柔软的色泽。她无心欣赏美景,倦意绵绵不绝的涌入大脑,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休息,可那身前的少年仍是步履轻盈,毫无一丝驻足小憩的迹象……每当她试探着放慢脚步,他总是会异常凑巧的微微回过头给一记警告眼神。我x,这傢伙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拖着犹如灌了铅的腿继续前行,风声戾戾,拂过面颊掠过衣摆,柔软的布料和肌肤带来些微的摩擦,她忽而感到莫名的刺痛,针扎一般,不是很疼,却又绵绵密密的蔓延开来…… 第152页 “不要磨蹭。”他眯着漂亮的眸子,口气里满是不耐烦。李冉冉不语,低头搓着手臂,此刻皮肤转为火辣辣的灼烧感,愈加不适。 他停住步子,发现她在小心翼翼撩开衣袖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由狐疑道:“怎么了?” 手臂上□的部分赫然大变,原本白皙的肤色转为极度的透明,甚至可以看到下边隐隐的青色筋脉以及殷红的鲜血,她哆嗦着手指往下按了一按,立刻有蚀骨的痛楚窜至四肢百骸。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脑里一片空白,被恐惧俘获的心却再也无法回到平静,李冉冉僵在那里,喉头滚了两下,始终说不出话来。前边的少年终于等得不耐烦,大步走回她身边,“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哭丧着脸,乖乖伸长手给他看。他的目光在接触到那片肌肤后倏然变得犀利,沉声道:“脱衣服。”李冉冉呆住,好半天才结巴道:“脱……脱衣服?为什么?”段离宵强硬道:“少废话,快脱。”她防备的揪紧襟口,眼珠子滴熘熘的转,一边还不忘上下审视他,这傢伙是不是疯了,荒山野岭的居然……难不成他对打野战有比较有兴趣?乱七八糟的想法皆然而至,李冉冉抖着手指头:“你别乱来啊,酒楼那次的帐我还没和你算……你……”后半句话硬生生哽在喉咙口,因为对方显然是无视自己的话,长指灵活似游龙,片刻功夫便成功解除了腰带。“收起你脑子里那些骯脏的想法。”段离宵语气不咸不淡,一把剥去她的外衣毫不手软。 李冉冉翻个白眼,挣扎未果,完全似蚍蜉撼大树,无奈之下只好一逞口舌之快:“这年头日子没办法过了,连这种人都那么爱耍流氓,真的有那么缺么?”他也不理会她,手上动作不停,凝重的脸色再也不复平常的风轻云淡。里衣褪至腰际,他将她的发撩至一边,背上的花朵图腾呈现眼前,鲜红妖冶的色泽,此刻肆无忌惮的绽放在黑夜里,连带着周围皮肤都衬得愈加苍白。段离宵蹙眉问道:“什么感觉?”李冉冉没好气的回过去:“你问我什么感觉?被人性骚扰的感觉。”他仰着弧度优雅的脖颈,尖尖下颔对着她的额头,轻轻的晃过来又晃过去,琢磨一番后道:“别再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李冉冉挑高眉,正欲挖苦一番,胸口却传来极端轻微的一声响动,她瞪大了眼,只觉心跳陡然加快,一声又一声急剧的冲撞在胸腔里,紧接着手足渐渐变冷,她不可遏止的牙关打颤,缓缓蹲下去抱着膝盖,“冷……很、很冷……”这种感觉真是超乎想像的惊悚。她第一次能够体会到血液的流动,甚至深刻的听到它们奔流在血管里发出的躁动声,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异常遥远,充斥在耳畔的唯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说不上有多痛苦,只有漫天遍地的寒意袭来,可这种闻所未闻的身体迹象却让她前所未有的惊恐,她张着嘴,像个白痴一样的跪坐在地上,一遍一遍的尖叫,却恍若入梦境一般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狂乱的挥着手,面容扭曲。身前的少年蹲下来,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她看到他的唇瓣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她却只能听到开头的“冉冉”二字,后边的音节化为朦胧的调调,含糊不清。段离宵制住她的手,“冷静下来!”李冉冉更加慌乱的挣扎,她可以百分百确定面前的人在对自己说话,可她听不见,她真的什么都听不到……她聋了……心在知晓这个事实后颓然而败,她感受着身上传来的冰冷,皮肤上的青筋陡然转为褐色,分布在几近透明的皮肤下,如同四散开来的枯树枝,看起来极端恐怖。手不自觉抚上脸庞,她突然害怕知道,她的脸是否也变成了那样……另外一双手覆上来,坚定的拿掉她的手,她怔怔的抬起头,便看到他沖她摇了摇头,表情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真挚。是说她的脸没有毁掉么?她猛然挣开他的手,奋力朝溪边跑,她不信,她要亲眼看看。脚步还未迈出,人已被禁锢在他怀里,她指指溪水,示意要过去。他仍旧抱着她固执的不肯放开,只是微微别过脸去,脸上滑过一闪而逝的歉然和忧伤。 这是什么表情?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静不到半分钟,便开始歇斯底里的捶打他—— 一定是离人散!一定是!都是他害的!都是他!若不是他,她不会这般狼狈,这次是聋了耳毁了容,下次呢,下次是什么,她还要受多少次折磨,还要被这个男人利用到什么时候……她恨他!她好恨!段离宵一动不动的任她发泄,半垂的眸子看不出情绪,红衣在月光沐浴下染上凄迷的色泽。他微微合起眼,心底有太多的恐慌和震撼堵在那里,他说不出也忘不掉——他明白这是离人散的毒,是他亲手下的毒,他是那般清楚毒发徵兆,可他万万料不到此刻见她绝望自己的心会有这般强烈的反映。这般强烈的反映呵……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无形之中到底放了多少感情在这个女子身上,他真的痛恨这般软弱的自己,有了在意的人不就是意味着致命的软肋?不!他是段离宵,他不该有弱点……怀里忽然一空,段离宵反应过来就看到李冉冉头也不回的跑开,背影里有决绝的味道,她的长发在风里划开倔强的弧度,隐隐意味着后会无期。放她走。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没了利用价值了,过不了了几日就是死期。放她走。她只是一颗棋子而已,毫无地位。她一定要走,她不走,他就会心软就会莫名其妙的悲伤,他厌恶这些庸俗的情绪。 第153页 可是……那道背影越来越远,他的胸口就空荡荡的,风吹过,寂寞的生疼。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硬生生握住拳头,任指甲深陷手心。月亮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远处是连绵的群山,路途不算太长的小径,此刻在月色照耀下,竟然像是要连到天边去。这条路,去了就不再回头。她发狠的咬紧下唇,脸上未干的泪痕和褐色筋脉交错在一起,很是?人。心跳的快要冲出胸口,每一下都伴着巨大的回声,她只觉身子越来越冷,左手手指处已然僵硬。苦涩的笑笑,她摇摇头,原来终究还是要死……倏然,身子落入花香味的怀抱,她诧异的回头,就看到他不依不饶的表情。 还不肯放过她么?李冉冉红着眼眶,喉咙里逸出破碎的音节,他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她都快死了不是么?她都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么?他还抓着她做什么呢?他无声的嘆一口气,将她楼回怀里,动作里有他察觉不到的珍惜。我、恨、你!她用口型恶狠狠的宣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恨我吧。”他轻轻的道,明知她听不见,还是说出了口。李冉冉读懂他的嘴型,在心里无声的冷笑,他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来沖当烂好人了么?他不会以为她是傻子吧,他若是有愧疚之心,那世上就没坏人了。佯装乖巧的靠在他怀里,趁他不备,她冷不防抽出其腰间血牙,直接指着他—— 如果你真愧疚,就把命给我吧。段离宵略略摊开手,脸上有难解的笑意。她嘲讽的牵起嘴角,就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是不会让自己被她这样的棋子威胁的。那么,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手腕一个用力,血牙直接没入对方的肩胛,过程很顺利,中途全然没有受到丝毫阻拦。 血,顷刻就顺着绿色箫身滴滴答答淌下来,甚至沾上了她的手背。她不可置信的对上他的眼睛。你,为什么不避开? 77-水月洞天 “逃婚?”不可置信的男声响起,打破一室沉寂。秦无伤干脆利索的点头:“对。”单音节作为结束语,显然是不肯在这件事上多做回应,可惜对方却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继续道:“秦掌门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齐某昨日还与你确定嫁娶事宜,怎么可能今日就出你这般荒谬的事?”齐沐的眉心有明显的褶皱,一双眼再不复平日的清澈,隐隐戾气流窜其中,衬得他此刻脸色愈加阴霾。眸光定定的胶在身前的白衣男子身上,齐沐不得不承认眼下自己的心情十分糟糕—— 原先的这盘棋可是细细斟酌后才布下的,可眼看着最重要的棋子就要落入他的掌控中,却忽然有人告诉他煮熟的鸭子飞你?可恶……“会不会是遭贼人掳走?”一旁的手下忽而插话。齐沐冷笑:“这崑崙殿是何等高深莫测的地方,怕是一只虫子都难飞进去的。若不是她有心逃走便是什么人从中作梗你,秦掌门你说是不是?”话中有话,一听便知。秦无伤面无表情的道:“秦某只能说十分抱歉,这起婚事也只能作罢。”宽袖轻拂,美目微动,清冷淡然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情绪。“不能作罢。”齐沐不假思索的道。作罢?作罢你他拿来牵制段离宵和祭夜的筹码就没你,他不是傻子,眼前天鸠宫宫主的位置坐得极不安稳,各方均是虎视眈眈,容不得他疏忽。一步错,全盘皆输,他懂。半仰起头,齐沐换上诚挚表情,“秦掌门,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如今李姑娘下落不明,但也不能轻易解除婚约。”顿你顿,他又坚定道:“我可以等。”可惜她不一定会回来你……秦无伤无声的嘆息,迳自从檀木椅上起身,踱你两步后定定看着门外,颀长身姿依旧高挺傲然。瞥见对方全然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齐沐按捺不住的道:“这几日我也派人一同去找寻李姑娘的下落,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你,到时候再商量成亲的……”秦无伤倏然出声打断:“不劳齐宫主费心,此事我自有主张。”“李姑娘是我的未婚妻,这一点还请秦掌门牢记于心。”齐沐微恼,眸色陡然加深。对方三番两次忽视自己的问题,甚至还拒绝自己帮忙找人的好意,究竟意欲何为?“秦某说你,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他语调波澜不惊,却透出不容反驳的决绝意味。 齐沐不语,半垂下眼眸。良久,才低声轻笑道:“难不成其实是秦掌门不捨得徒弟出嫁,所以才把她偷偷藏起来你?”他这么猜,并不是没有根据的,他忆起上次在天鸠宫李冉冉头颈上那可疑的红色痕迹,还有她对着秦无伤时全然安心又爱恋的目光,心中猜测更加肯定。闻言秦无伤面色变得冷冽,薄唇紧抿,厉声道:“齐宫主难不成今日是特地来我崑崙胡言乱语的?”恼羞成怒你么?齐沐皮笑肉不笑的扯开嘴角,“是不是胡言乱语秦掌门心里有数。” 秦无伤沉默,半晌才转身对这一旁黑衣小童淡淡吩咐:“青木,送客。” 齐沐收起笑脸,慢条斯理的道:“在下还有一句话要说,说完你自然会走。”扬手屏退想要替他推轮椅的少年,他继续道:“这几日我会在天鸠宫静候李姑娘的消息,还望秦掌门不要让我失望,否则……”紧闭的大门毫无预兆的打开,重重撞到墙壁上又弹你回来。秦无伤微微掸你掸白袍,冷声道:“送客!”最后两字加重你音量。齐沐意味深长的笑你笑,“走着瞧。”燃烧的木屑哔哔啵啵作响,篝火照亮你不算宽敞的山洞内壁。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从岩壁上挂下来,偶尔有晶莹水滴凝结在石尖处,一点一点增大体积,最后悄无声息的滴落。 第154页 她瑟缩在角落,明明是最靠近火堆的地方,仍然感到浑身寒意,仿佛有种置身冰窖的错觉。耳朵像被人从里面糊上你一层纸,闷闷的,唯独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张大嘴巴试着说话,挣扎你半天依然只有破碎的含糊音节逸出。多么可悲,她聋你,甚至失去你听到自己说话的能力。心再度跌至谷底,她抱着膝盖呆呆的坐在那里,暗褐色筋脉遍布的脸毫无生气,在火光映照下极度?人。火堆另一边的少年红衣墨发,左臂肩胛处血流不止,殷红鲜血蜿蜒直下,染红你裸露的手背。他丝毫不以为意,目光片刻不离眼前的女子,内疚和挣扎两种色彩持续交替在他的眸内, 好一阵子,她终于有反应,抬眼看一眼他,在其伤口处徘徊片刻,随即再度移开。 段离宵的脸色随着失血逐渐苍白,到现在几乎是接近透明的色泽,连带着平日红润的唇瓣都惨白的可怕,整个人看上去比李冉冉好不你多少。哎……她到底在郁闷个什么劲啊……李冉冉捏紧手心,指关节隐隐泛白,眼神总是不自觉熘到对方的肩胛去,那触目惊心的血刺痛你她的眼,明知道是他咎由自取,心底那隐隐的同情心和愧疚感总是犯贱的涌上来,挡都挡不住…… 自从她刺你他一剑后,事情就出乎意料的发展,杀的她措手不及。这个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魔头非但没有气急败坏的杀你她,反而异常干脆利落的拔出血牙。随即强行带着她来到这个山洞。 然后……然后呢?然后那姓段的就一直强硬盯人的盯你她至少一个时辰,而他肩上的伤口也莫名其妙的无法结疤止血,她琢磨着至少也淌你100的血吧,正常人早昏过去你,偏偏他还死撑在那里,用那种敏感的眼神看着她……她真的受不你你啦!到底谁是被害人啊?!是她比较惨好不好,身中剧毒,命不久矣,这一切全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如今他硬要勾起她的同情心……好吧,她输你。李冉冉扶着石壁勉强站起来,一边冻的牙关咯咯响,一边费力的抬手指指他的肩膀。段离宵双眸半阖,玄色眸色在苍白面容下更显晶亮,他不发一语的看着他指手画脚,弄清楚她的意思后,沉默着靠回石壁,完全没有要点穴止血的意念。就让你流血流到死吧!混帐……还敢和老娘玩叛逆,玩固执?!李冉冉大怒,自己都是濒临死亡的人你,好心提醒他居然还不领情,算你!让他自生自灭去吧……忿忿的挪动着坐下,她连手指都开始发抖,腿脚发软,一个不稳就要往火堆里栽倒。 完你,她绝望的闭上眼睛,这次可真的是完全毁容你。一双手适时制住她歪倒的趋势,她睁开眸,便对上他复杂的眼神,痛苦,疑惑,犹豫……还有心疼?她孩子气的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你。他避开她的视线,微微别过脸去,用没受伤的手将她圈入怀抱,随即催动内力温暖身躯。她舒服的逸出嘆息,半晌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仇人的怀里,于是恼怒的推开他,屁股往旁边挪你挪。段离宵表情略有不满,好看的眼睛再度眯起,长手一捞,李某人便如同落网的鱼乖乖回到你他的势力范围。她不甘,再推。他不耐,直接单手绕过她腹间,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牢牢锁死。李冉冉气愤的扭过头在他脖子上咬一口,对方却不痛不痒的拍拍她的脑袋,继而闭目养心,不再理会她任何挑衅的动作。这是仇人的相处模式么?她很无力,抬头看着洞顶的钟乳石一滴一滴渗着水。身体因着身边人的体温渐渐变暖,她略略侧过头,看到他已然熟睡模样,长睫轻颤,眼窝下隐约有青色的痕迹……黑眼圈?她很是诧异,随即你然的嘆口气,像他那样警惕性极高的人,就算是睡觉怕也是不安稳的吧……无意中视线忽而瞥到袖口,李冉冉念头一动,手指探入袖内暗袋,小心翼翼的摸出一个锦袋,里头是上次巫女给的半颗续命丹。她放在手心把玩,玉润色泽的珠子,并没有因为不完整就削减你美好,反倒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她微微一笑,毫不迟疑的吞你下去,反正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死,对于她来说,渺小的希望总归是好也的。续命丹滑过食道,带来清凉的感觉,她打个哈欠,开始有困意…… 夜半,身子莫名变得滚烫。她在半梦半醒间被皮肤的灼烧感给痛醒,心跳如擂鼓,一声又一声,强烈的撞击着耳膜,她蜷着手指,费力的喘气。他惊醒,一把转过她的脸,看到那褐色的筋脉颜色变得愈加鲜艷,他以为是离人散的毒加重,不敢怠慢的双手翻掌,贴于其背上,传送真气好制住她体内的毒素。脑子里倏然砰地一声,继而周围一片清明。李冉冉惊喜的睁大双眼,耳边的嗡嗡声消失你,她轻轻按一按胸口,心跳也恢复你正常,这续命丹果真那么神奇?她兴奋地正要扭过头告诉他自己又能听见你,却被他忽如起来的举动给吓到—— 他揽着她的肩,头埋入她颈窝,轻声道:“虽然知道你听不见,不过……”声音很是别扭,好一会儿,后半句才姗姗来迟:“对不起。” 78-独处时光 那么突然的三个字,毫无徵兆的窜入耳畔,紧接着就像有了生命一般滑过胸膛,窜入心底,顽劣的充斥在脑海里,她愣住,几乎下意识要抬手去掏耳朵。是她幻听了么?还是洞穴内水滴声太大造成了假音?他是那样乖戾自大的男人,他怎么可能纡尊降贵的同她这颗小小的棋子道歉?他向来都是唯我独尊傲视群雄的不是么?他……真的太难懂……“对不起。”音量加大些许。李冉冉惊奇得无以复加,他真的在同她道歉?天要下红雨了么……环抱自己的手臂紧了几分,她陷入身后人的怀里,他温热的鼻息就在颈窝附近,似羽毛轻拂,一下又一下。她略感不适的挣扎开,还未挪开却被反转了身子——两人面对面,瞬间近在咫尺。黑夜里他的眼睛仿若流泉映着星辉,流转生姿,表情有些脆弱的坚定,是恰到好处的迷濛神态。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段离宵很具备杀伤力,尤其是平日里的高傲与嚣张面具一旦卸下,眼前的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眉眼里带着忧伤的貌美少年,无害模样足以打动任何女子。哎,拜託不要那样看着她好不好……李冉冉佯装不在意的别开视线,惟有紧抿的唇瓣泄露一丝慌乱。而那早先服下的续命丹仍在持续不断的发挥药效,使得她浑身滚烫,好在方才的灼热痛楚现已消退很多,否则肯定会控制不住的叫出声来。好吧,其实她不想告诉他恢复听力的事,因为那样会很尴尬。不过事实证明现在的状况更尴尬——一片沉默,谁也没有开口。其中一人是因为假扮聋子无法说话,而另一人则眉头紧皱,目光里有难懂的挣扎。李冉冉滴熘熘的转着眼珠子,莫名紧张起来。而那洞穴外的天也仿佛听懂了她的内心,配合的下起雨来。一时间,洞口便有绵延不绝的水柱倾泻下来,透明帘幕一般,将里头隔绝成一个无人打扰的小空间。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习惯性的半歪着头,凤眸微眯,薄唇轻抿。面前的女子原先尚称清秀的脸被纵横交错的褐色脉络毁之一旦,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隐隐可以看到下面的血管。他倏然闭上眼,第一次有种无力感,不忍再看下去。没得救了。心底有个声音沉重的响起。那又如何?她是死是活又和他有什么干系。戏嚯的讽刺盖过先前的嘆息。可是……如果真的不在乎,他又为何会突然害怕起来?有多久不曾感到恐惧?自从最后一次被自己的母亲扔进灌满醉绮罗药汁的浴池里,他有很久都忘记了恐惧这两个字是怎么写。但是此刻一想到日后的生活没了她,没了她…… 第155页 没了她也不要紧,随便找个人代替就好。潜意识里有人接过话。他苦笑了下,代替,怎么代替?她太有趣,有好口才却偏偏不敢和他顶嘴;她太嚣张,喝醉酒后居然能够放肆到调戏他;她行为怪异,夜深人静偏好放声歌唱,摇头晃脑的样子惹人发噱;她做事鲁莽,完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那一类,偏偏还喜欢自作聪明。她太过于让他印象深刻,有灵动的眼睛,有柔软的唇瓣,有细细的呼吸,还有爱搞怪的惊人之举……她,是李冉冉,独一无二。心在意识到这点后猛然抽搐,这一刻,他不得不挫败的承认,她在他心里已然根深蒂固,开花结果。原来之前那么多次夜探崑崙不过就是想见她一面罢了,他终于明白那过去的夜里心心念念的朦胧身影是谁……这傢伙干嘛突然装深沉?李冉冉小心翼翼的打量对方,双手撑在地上,身体后仰,努力拉开两人的距离,而他的手则暧昧的在她的脚腕处徘徊,力道轻柔,指尖蔓延的地方传来酥麻感觉。 现在应该不是**的好时间吧?李某人很无语,恼怒的蹬开他的手,随即连滚带爬的想要逃开他的势力范围。段离宵也不生气,拍一拍手心的脏污,俯下身子,轻轻松松捞起她。做什么!她无声的瞪着眼前的精緻面庞。他笑一笑,唇畔有她所不熟悉的温柔,继而伸出长指,一遍一遍摩挲她的脸颊。 李冉冉刚开头还试着躲避,到后来发觉自己无论怎么闪都摆脱不了那只手后便很聪明的放弃了。脸部肌肤因着药力滚烫,他的指尖回复原来的体温,触碰在颊上带来微微冰凉的寒意。 外头倏然雷声大作,她吓了一大跳,反射性的往洞口看。“你听得见?”他怀疑的眯起眸。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聋子,怎么可以有这般举动,于是心虚的晃晃脑袋,假意四处张望。 段离宵不动声色的踢起脚下小石子,动作极小的将它们弹至对面的石壁上,石块相击,瞬间发出清脆的声响。李冉冉若无其事的盯着眼前事物,强忍住回头的**,心里不断告诫—— 她是聋子,她是聋子,她什么都听不见……“不要动!”警告的低声在耳畔响起。李冉冉演上瘾了,仍然不明所以的歪着脑袋,假装没听到。段离宵慢条斯理的道:“你后边有蛇。”骗小孩呢你!她面不改色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迷茫,直到他变戏法一般从她身后揪出一条蛇来才吓得变了脸色,惊慌失措的把脸埋入他的怀抱。他安抚的拍拍她的背,将蛇扔出洞穴之外,握着她的臂膀微微推开,欲言又止道:“冉冉……” 她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静候下文。他似在细细琢磨她的名字,声音有惑人的软调:“冉冉。”有屁你倒是放啊!她是出了名的急性子,仅仅有着比蚂蚁稍大一点的耐心,实在无法容忍对方的吞吞吐吐,无奈此刻被聋哑人的身份阻碍,否则早就咆哮回去了……“冉冉。”再唤一遍。李冉冉偷偷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绝对是抽风了……他嘆一口气,搂她入怀,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悲伤和愧疚。怪他太过疏忽,没有强制性让她在上个月服下慢性解药,怪他太草率;以为秦无伤压下了她的毒便能一劳永逸;怪他太无情,逼她服下烈性极强的毒药;墨发似黑绸,轻轻的滑落,挡住了眼睛。他没有抬手撩开它们,只是面无表情的低下头,任自责的情绪蔓延,排山倒海的淹没他。还是栽在这个小女子手里了……他无声的逸出嘆息,怀抱她的手不可遏止的颤抖。 李冉冉在这一刻有些恍惚,对方的举动太过温柔,珍惜的模样就像是对待最心爱的人,而且段祸水之前从未一而再再而三的抱她,即便是酒楼那次也是带着欺凌的粗暴……这样的他,太过陌生……也太让她心慌,霸道的男人攻占的是女人的身体,而柔情的男人攻占的则是女人的心。她的心,遗落在崑崙某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身上。但是为何此刻,感觉到段离宵有些笨拙的抚摸她的长发,她居然会狠不下心来推开他?自己未免也太贱了吧?对方可是仇人哎!仇人仇人仇人!暗地里偷偷淋漓尽致的喊几遍这个词,李冉冉从不该有的晃神中情形过来。他的怀抱极霸道,她两手都被紧紧箍住,挣不开,只能愤怒的拿头撞他。“呃……”他闷哼一声,很快就松手。她抬眼,一眼就看到他肩胛上伤口的血流得愈发夸张,是她的杰作么?她摸一摸额头,上边果然沾了血迹,于是立马不知所措的双手绞在一起,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段离宵抬起手,很快在身上几个大穴点了一遍。良久,那血仍然没有消停的迹象,他虚弱的笑笑:“果真没用。”为什么会这样?李冉冉慌了神,自她刺了他一剑后,他的伤处就一直维持在流血状态,全然没有一丝要结疤癒合的意思。说实话,血牙极细,她也没有完整刺穿他的肩胛骨,最多只到皮下两三公分,以他平日的体质来说,早该止血了……可是就连他自发点穴都不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失血过多,段离宵的面色同死人脸没什么分别,纸一般的颜色,看起来颇为骇人。 她走近,淡淡拧了眉。他靠在石壁上。虚弱的开玩笑:“担心我?”顿了顿又自嘲道:“忘了你听不到。” 她沉默。他不再多话,从内襟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她,右手做了个倒的动作。是要倒在伤口上的意思么?李冉冉瞟瞟那处血淋淋的部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随后牙一咬,打开瓶塞,瞬间有刺鼻的味道散发出来,很是熟悉。她一愣,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也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的打开,里边的味道和他给的那瓶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自己这瓶味道浓重些……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药粉是他那个时候让她对付敌人用的蚀骨粉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来止血……他扯一扯唇畔,半合上眼,手指点点肩胛。李冉冉猛然缩回手,坚决的摇头。段离宵轻笑,手指在地上划出字迹——不给我上药,真想杀了我?她用力闭了闭眼,颤巍巍的探出手,又不放心的缩了回来。他眼中的温柔加深,长指继续一笔一划的写字——没必要担心,这个药浓度淡很多。 第156页 谁在担心你!她用力的瞪回去。赌气似地扬起手,白色粉末洋洋洒洒飘落,直接掉在他的肩胛处。剎那间便有烧焦味窜出,她忍住窜到喉咙口的尖叫,看着那原本鲜红的颜色陡然转为暗黑,同时发出恐怖的嘶嘶声。他眉心紧皱,却是一声不吭,若不是额边的青筋暴露了他在忍耐,她几乎要以为这个蚀骨粉是洒在别人身上的。良久,他喘一口气,费力的从下摆处撕一块衣布。她从他手中夺过来,半俯下身子帮他包扎。她的发轻轻滑落,发梢有一下没一下的拂过他的面颊。他静静闭起眼,享受这难得的一刻。倏然,洞口传来纷沓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暴怒的吼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侵占老子的地盘!” 79 诡计识破 有身影忽如其来的出现在洞穴口,李冉冉下意识的偏头打量,来人一身蓑衣,体格颀长,斗笠戴的极低,遮盖住其上半部分脸孔,只露出大把络腮鬍子,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 古怪?没错,就是古怪。她从来没见过体格这么奇特的男人,明明从下颔轮廓以及肩膀背嵴线条来看是个劲瘦利落的男子,偏偏胸膛和腹部那一块臃肿至极,幸好他身上的蓑衣足够宽大,否则怕是遮不住这么“雄壮”的身材了……“老子问你们话没听见么!”瞥见靠墙而坐的两人没有回应自己,大鬍子提高音量,低沉的嗓音犹如雷轰一般,让人不自觉皱眉。李冉冉被那惊人的大嗓门骇到,手上包扎动作暂停,无奈此刻扮演残障人士,只好充耳不闻佯装没听到。而身边的段离宵却头也不抬,仍然微合着双眼,没受伤的右手不着痕迹的覆到血牙上,蓄势待发。一片沉寂。良久,娇滴滴的女声打破了僵局:“相公,做什么那么大声,你吓到人家了。” 闻言李冉冉大惊,这洞穴空间不大,一眼就能收入全景,这里清清楚楚就只有三个人,哪来的陌生女声?再一看,又觉那大鬍子的宽大蓑衣里似有动静,一阵悉悉索索后居然钻出来一个娇小的紫衣女子。身段婀娜,长发如瀑,外面这么大的雨居然丝毫没有沾湿,足可证明被呵护的滴水不漏。李冉冉眼珠子滴熘熘的转,目光再往上,不由大失所望。本以为这般好身段的女子就该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孰料对方完全就是路人甲的面孔,平凡到过眼即忘。不由自主的往身边某祸水瞥一眼,她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眸,是因为最近跟着绝世美男,所以审美眼光也变高的关系么?不然怎么看谁都觉得平淡无奇……“讨厌啦,你干嘛老盯着人家看?”女子软趴趴的跺了下脚,随即撒娇的抱住大鬍子的手臂告状:“相公,你看她啦!”大鬍子愤怒的剥掉蓑衣和斗笠甩到地上,指着李冉冉的鼻子破口大骂:“臭娘们,你看什么看!当心老子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话音刚落,便有异物迎面呼啸而来,他避的极为狼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翻到火堆里。女子回过头,就看到石壁上有寸长利器嵌入,极深。这才知道对方不好惹,心下一寒便凑到大鬍子身边小声低估道:“相公,算了,我看她八成是嫉妒我的美貌,小心眼。” “娘子的花容月貌谁人能比?”大鬍子搂着娇妻,还不忘戒备的往后退了两步。 李冉冉翻个白眼,几乎要吐出来,这两个人是不是琼瑶剧里偷跑出来的?简直是拿肉麻当有趣……目光触及石壁上的暗器,她不可遏止的挑高眉——真是意外,这傢伙居然会因为对方对她的出言不逊而出手……话又说回来,他应该还不知道她恢复听力的事情,那么既然她听不到,他又何必教训他们呢?是因为自己气不过么? 她偏过脑袋,偷偷望一眼假寐的少年,长睫轻颤,依旧是无害模样,眉心淡淡的摺痕和紧抿的唇瓣却泄露出隐忍的火气。呃,看来是生气了啊……果然,片刻就传来冷漠的嗓音:“滚!”单音节结束,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 “相公他叫我们滚哎!”女子夸张的瞪大双眸。络腮鬍嚣张的拔出大刀,怒道:“臭小子,还没断奶吧!居然敢和老子这么说话,今天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老子就跟你姓!”真是好勇敢,好……不知死活啊。李冉冉很想为这个英勇的男人鼓掌,敢这么和段离宵说话,她都不敢去想他的下场了。“跟我姓?”原本坐立的段某人渐渐站起来,美眸在火光映衬下透出对杀戮的渴望,他笑了笑,轻轻道:“你还不配。”红袍略动,掌风汹涌而来,轻而易举便将那七尺男儿重重击至石壁上,碎石应接不暇的落下来,掀起些许尘土。女子尖叫一声,扑上去拼命擦拭男人嘴角流出来的血。段离宵收回手,眯着眸站在那里,似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唇畔含笑,眉眼难掩桀骜。李冉冉无声的嘆一口气,他,又变回她之前所熟悉的样子。“老子、老子……咳咳……要杀了你。”络腮鬍颓败瘫在地上,牙关紧咬,试着提刀,却又力不从心的垂下手臂。紫衣女子在一旁哭哭啼啼:“相公,我们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了,我们回寨子里吧。” 这个时候还敢逞口舌之快?!李冉冉目瞪口呆,原本的同情心大大削减,这两人实在太火星,命都快没了,还不忘耍嘴皮子功夫。“你们让我心情不好。”段离宵微微俯下身对上男人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开口。 第157页 这句招牌语句一出,李冉冉倏然眼皮狂跳,再也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扯住他的袖子想要阻止他。段离宵直起身,反手一个用力,就将她带入自己怀里。老娘又不是跑过来对你投怀送抱的!她恨恨的瞪他,开始不满的挣扎。他垂下眼眸,威胁性的瞅她一眼。她咬紧一口银牙,闷声不响。这厢两人暗里火花噼啪响,那边紫衣女子睁着泪眼看了半晌,继续抽噎道:“我相公都让你打得吐血了,你还想怎么样?”段离宵懒懒的回道:“我娘子都让你们气的毁容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噗——现在是怎样?欺负她听不见是不是?李冉冉憋着气,无限怨念,她真的搞不懂这傢伙到底是想要替她出头还是手痒了想杀几个人来解解闷。“你胡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她便是那个模样了,怎么能说是被我们气的?”女人不满的控诉。 “我说是就是。”他语调轻柔,苍白面容染上笑意,放开李冉冉,继而单手提着血牙步步逼近角落里的一男一女。女人吓得咯咯发抖,抱住身边男子寻求安慰。可惜络腮鬍眼下也完全是自身难保的地步,心脉受了重创,搞不好连走路力气都没了,只能称撑着一口气道:“娘子别怕,我保护你。” “啧啧啧,真叫人感动。”他凉凉的笑,决定为这些天的压抑情绪找一个抒发口。正要提剑之际,倏然有人影冲上来抱住他,死命往后拖。他愣了下,随即无奈的顺着她的意思倒退几步。 李冉冉闷在他的胸口,双臂圈住他的腰,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来阻拦他。没办法,虽然那对夫妻是挺欠揍的,但是罪不至死,她不想看到有什么人血淋淋的倒在面前,自己说不定已经濒临死亡了,如果能救得了他们就当多积点阴德了……他皱着眉头,不耐道:“松手。”半晌意识到她丧失听力的事实后便直接付诸行动,控制好力道远远推开她。血牙泛着银光,拉长的萧身变得极为锋利,眼瞅着就要落入络腮鬍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清亮声音不期而至:“住手!”段离宵身躯一僵,再转过头来时已是满脸阴霾,眼神锐利到骇人,冷着嗓子一字一顿道:“你不是聋了么?”李冉冉瑟缩了下,很快回道:“刚刚突然能听见了。”语毕背过手一个劲给那对落难夫妻打手势,示意他们快跑。那两人愣了片刻,立马手脚并用的窜出去。世界一下子就清净了。李冉冉觉得这一刻若是可以昏过去多好,她在段祸水足以媲美x光线的密集扫射下就快阵亡了,偏偏对方还装深沉,杵在那边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犹如地狱修罗。她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你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段离宵猛然拂袖:“你居然骗我,你怎么敢……”话到一半哽住,他倏然失笑:“我倒忘了,你向来喜欢和我对着干,又有什么事情你不敢的。”“冤枉啊!”李冉冉委屈的大喊,“我平日里素来把你的话当圣旨,怎么敢骗你。” “哼。”他撩开下摆席地而坐,薄唇抿成一条线。又开始别扭了……李冉冉头疼的抚额,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神色,然后挑了个距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雨势渐小,不过半晌天空便已回复平静。夜幕低垂,仿佛扬手便可摘星,清冷的月色柔和流泻,银色光华笼罩洞穴口,带来三分安详之意。她支着下巴,着迷的望着星夜,有多久没有这般畅快的欣赏夜景,久到自己都快记不得了……不过这次还真例外,没想到身边安放了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她的心情竟然出乎意料的和缓。 一念及此,李冉冉迅速抬眼窥一眼假寐的段某人,此刻他收敛了杀气,月光便成了其最好的背景,太过精緻的五官被柔化,朦胧中是恰到好处的惑人。红衣墨发,倾城颜色。她干脆饶有兴致的欣赏起美男来,撇去恶劣的性格和乖戾的作风不谈,这傢伙不发火的时候还真是个艺术品。“看什么!”他突然睁开双眸,口气里三分恼怒。李冉冉眨眨眼:“没看什么啊,我观察一下周围环境。”他不语,好一会儿才道:“你什么时候恢复听力的?”她将滑落的青丝塞回耳后,微笑道:“刚刚。”他略略挑高眉:“你确定?”她坚定点头:“对。”他斟酌了下,有些迟疑的道:“那你有没有听到……”话到一半,又生生哽住。 她伸长脖子:“听到什么?”“没什么。”他含糊的带过去,靠回石壁休憩。这傢伙到底在介意些什么啊?难不成在介意早些时候的道歉?李冉冉恍然大悟,忽而玩心大起,恶劣笑道:“放心,我没听有听见你跟我说对不起。” 他眉头紧了下,闭着双眸装没听见。她小跳跃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调侃道:“也没有听见你搂着我深情款款的呼唤我的名字。” “深情款款?”段离宵反问,对上她有些戏嚯的眼神后便淡淡别开去,“你少在那边自作多情了。”她耸耸肩,就知道他会有这个反应。两人独处,自然是聊天比较容易打发时间,可惜其中一人生来就是寡言的人,那就苦了我们的李冉冉,大呼无聊,往往是挑起话题后就被对方扑灭了满腔热情。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可怜巴巴的道:“我饿了。”他朝洞外探了探,道:“明日再说,先忍着。”李冉冉坚持道:“忍不了。”顿了顿又兴沖沖道:“不然你去外边找个小溪捉几尾鱼来怎么样?”他嗤道:“我不会捉鱼也不想捉鱼。”李冉冉不死心,继续充当说客:“你武功那么好,随便一震鱼都浮上来了。” 第158页 他隐忍着火气,语气异常的绵软:“冉冉。”“嗯?”“我的武功难道是为了捉鱼才练的么?”“……”鸡同鸭讲,怎么都没办法沟通。她气结,开始蒙头苍蝇一般在小小的空间里乱转,其实洞穴并不深,顶多往里三四米左右,不过之前他们两人都负了伤,自然没有留意。此刻越往里走她的嘴巴就越合不上,快到尽头处的壁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条,上边结着鲜红色的果实,约婴儿拳头大小,圆润可爱,极度勾起她的食慾。能吃么?李冉冉困难的咽下唾沫,飢肠辘辘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摘下一个随意向衣服上擦擦便往嘴里送,一口咬下香甜汁液溢满口腔,她狼吞虎咽的吃完一个,顿感唇齿留香,于是意犹未尽的又摘下几个。段离宵在不远处看她忙乎的样子,狐疑道:“你在做什么?”李冉冉献宝似的捧着果子跑过来,“我找到可以吃的东西了,你吃吃看,很好吃。” 他拿过一个,粗略一看便变了脸色,一把将她面朝下趴在自己膝盖上,厉声道:“吐出来!” 她彻底被吓到,惊慌失措道:“我吃了什么?”他凑近她,拉长嗓音道:“合欢散的原料——情人果。” 80-合欢迷药 “情、情人果?”李冉冉刷白了脸,趴在他膝盖上不知所措。她在崑崙的时候便听吴疗谈起过合欢散的用途,那是用来加强男女闺房乐趣的**之药,用那个娃娃脸的话说就是“纵使贞洁烈女也会变得□不堪”,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误服下制造这类春药的原料。而所谓原料,自然是未经过加工之物,其药性更加不可捉摸……一想到这,她瞬间就崩溃,猛的从他腿上蹦起来,跑到角落处拼命拿手指抠喉咙,想要催吐。 “你吃了几个?”段离宵倏然出声。李冉冉胡乱伸出手比了个三,干脆蹲在地上干呕,胃里酸液泛滥,却始终不见有液体涌入喉口,她急得憋红了脸,恨不能拿头去撞墙。他一把拉住她,气道:“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敢乱吃,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还不是你害的!”她握拳沖他大吼:“反正离人散的毒都没解了不是么?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段离宵愣住,心口传来莫名寒意,继而沉声道:“我会救你。”李冉冉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你若真的想救我,早些时候我毒发的时候就该拿出解药了,你向来喜欢看别人痛苦,所以才会无动于衷不是么?”不是。自然不是这样。可是,他又该如何解释,他不是善于剖白内心世界的男子,他有太多的阴暗太多的悲伤在血液里流窜,习惯了人前人后戴着面具,习惯了看他人臣服的模样,却无力操纵真心陷落的速度…… 可惜,她不懂他。佯装无所谓的笑笑,他伸出手淡淡道:“我替你把情人果的药性压下去。” “谁要你猫哭老鼠假慈悲,我……”身体莫名窜上热度,她的后半句话生生断在喉咙口,不可遏止的靠回石壁大口喘息,原先苍白到透明的皮肤缓缓呈现不正常的绯红,那与衣料接触的部分爬起细小的鸡皮疙瘩,稍微一摩擦就传来阵阵酥麻感,叫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呻吟出声…… “怎么了?”段离宵忽而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稍微一探便察觉到她杂乱无章的脉动,再看她此刻浑身虚弱无力的状态,更加肯定了情人果已在对方体内产生了药效。眉心紧皱,他开始感到有些棘手,这情人果生在岭南之地,只需要将其五分之一的果肉晒干磨成粉就能制成药性极烈的合欢散,眼下这丫头竟然服下了大大超出常人承受力的剂量,他即便有再强的内力也难以压制。“唔……”羸弱的低喘声响起。下一刻,李冉冉迅速缩回被他握住的手,随即羞愤难当的捂住嘴,不可置信自己居然能发出这么无耻的声音,明明对方只是指尖搭在她手腕上,她便受不了那微凉体温带来的触感…… 狠狠掐了下自己,她决绝道:“打晕我!”段离宵美眸微动:“即便你现在昏过去,药性还是挥散不去,醒来仍旧要受折磨。” 她恨恨瞪一眼他,不语。手脚不自觉的开始颤抖,阵阵热浪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继而叫嚣着在体内肆意流窜,小腹处缓缓起了骚动,她羞耻的咬紧了唇,不让那不该有的**迷惑了神智。他嘆口气,决定还是尝试着先替她疏导一下过旺的血气,刚伸出手就被人重重拍掉。 李冉冉掐着手心大嚷:“你不要碰我!”他被她激动的态度惹恼,冷然道:“那么你希望谁来碰你?”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心底那股孟浪的渴望,浑身每个毛细孔都似被人用羽毛柔柔撩拨,一遍遍的怂恿着她靠近眼前这个男人。好想好想……想要拥抱他……想要抚摸他……想要亲吻他……“不!”她猛然甩头尖叫。“冷静点!”他制住她,下一刻却讶异的挑高眉,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扑入他怀里,双手牢牢圈抱住他,不肯松开。他一愣,却忘记要推开她,手僵在半空中,没了动作。她在他胸口磨蹭,双手异常灵活的解开他的衣襟,头埋得极低,看不清表情。 段离宵微微抿唇,眼底有着难解的深意,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强取掠夺,素来不会太客气,可此刻,他竟开始在乎起她的感受来,若她明日醒来发现自己被他占了身子,会不会更加恨他…… 第159页 衣领处陡然渗入的湿意拉回神智,他垂下眸子,略一使劲推开她。她颓然跪坐在地上,泪眼婆娑,语无伦次的道:“我控制不住自己……很热……点穴……” 他听懂她的意思,强忍着瞥开眼光不去看她,问道:“你要强忍?”“求你……”她仰起头,表情坚定又诚挚。段离宵沉默不语,良久迅速弹指封住她大穴,自己退回另一边石壁坐下。火光跳跃,他的面容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冷冽,眉间像是被利器深深划开了摺痕,无声的泄露着怒气。 她求他。求他不要碰她。她之前可是从未在口头上这般卑微过,眼下说这话不就是摆明了要和他划清界限么? 很好,他们中间现在隔了长长的沟壑,她跨不来,他也过不去。气氛倏然变僵,低气压盘旋在两人周围,萦绕不去。李冉冉无力靠着石壁,深深齿痕映在殷红的唇瓣上,她也不以为意,只能靠着自虐的痛楚来降低那股**。情人果的药性却并未因着大穴制住而降低烈度,反倒愈加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她终是抵挡不住,紧闭着双眸,唇畔逸出支离破碎的啜泣。“别哭了!”他有些粗鲁的打断她,颀长的身影忽而站起,困兽一般在火堆旁来回踱步。 被他这么一吼,李冉冉猛然噤声。段离宵狐疑的转过头,就看到她安静的歪头靠在石壁边,双眸紧闭,若不是脸颊酡红,完全就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心猛然一抽,他不放心的走过去,轻声唤道:“冉冉?” 她低声喃喃:“很难受……”他微微别过脸去,“忍一忍。明早就好了。”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什么,摸出腰间小瓷瓶倒出两粒乳白色的药丸,“服下。”李冉冉倏然睁开眸子,一片氤氲。“是麻石散,可以麻痹你的触觉。”他再度开口解释。她模糊的应一声,语调里透出隐约的媚态。段离宵不再迟疑,将她抱到怀里,解开穴道,手掌凑近她檀口,餵她服药。孰料她极端不配合的晃动着脑袋,那两粒药就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沾了尘土。“你!”他气怒,欲俯身去捡药。她眨巴着眼睛,眼神里却没有焦距。软绵绵的凑过去,迳自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唇上,小口小口舔着他的掌心。温热又酥麻的感觉沿着手心瀰漫开来,他眯着狭长的眼眸,也没有要抽回手的意思,只是轻声道:“听话,把药吃了。”她倏然娇媚的睨他一眼,继而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张开檀口,包裹住他的长指,由浅入深。甚至还挑逗的伸出舌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他彻底呆住,好半晌才冷声道:“你是疯了么?”她微微退开,透明津液暧昧的在他指尖和她红唇中间拉出一道银丝,竟透出**的意味来……环臂搂住他的脖子,她像是迫不及待的上去轻咬一口,随即舒服的眯弯了眸,轻轻道:“我想要你。” 81-并蒂花开 大雨滂沱,像是连接起天与地之间的纽带,迷迷濛蒙,隔绝出一份不同于寻日里的苍凉之色。山路崎岖,有黑色人影步履蹒跚,深一脚浅一脚的挣扎在泥地里,溅起的污水早已沾湿了裤腿,他仍是不以为意,硬要与这恶劣的天气较一较劲。风卷着水滴,肆无忌惮的袭来,他终是被不断撞入眼里的雨水给刺激到,抬起左手狠命抹了一把,脚下步子却未停,持续向前走。双眼暂时未能视物,脚跟一拐,忽而遭遇碎石,他遂不及防,一个踉跄就狠狠摔在了地上……“妈的!”口里吟出低咒,他抱着先前被废的左手痛苦的倒在那里,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恨恨捶了下地,他干脆转过身子平躺,任雨滴噼天盖地的在脸上肆虐。豆大雨点绵延不绝的砸下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连上天都在嘲笑他……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本以为练了七绝掌之后至少能晋身高手一列,孰料自己资质终究不算上乘,苦苦修炼三年有余缺连段离宵的一成功力都抵不上。思绪不断游走,他越发的懊恼,眼下李冉冉在姓段的手里,他有心去救,拖着这条废手不眠不休的赶了一天一夜又有什么用?别人轻功一使就在百米开外,可他居然被对方小小的化攻散给止住了内力……低吼了声,他再也忍不住,瘫在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就朝远处丢去。良久,预期之中的落地声并未传来。他蹙眉,疑惑的抬眼,便看到雨帘之中有白衣男子静静伫立,面容冷淡,墨发高束,宽大白袍被风灌满,却不见任何被雨水打湿的痕迹。秦无伤?他愣住,刚要开口之际却被打断——“她呢?”玉碎一般的嗓音似天外传来。吴疗费力的站起来,冷声道:“你找她做什么?”顿了顿,惊讶的发觉对面的谪仙男子眉心隐约有褶痕,于是又补充道:“你既然默许我将她带走,现在又何必追过来惺惺作态?” “她是我的徒弟。”淡淡的口吻,陈述事实的语气。吴疗嗤笑:“所以呢?”秦无伤面无表情的道:“我要带她回崑崙。”他神色不善,咄咄紧逼:“你可真是个好师父,硬逼着徒弟嫁给她不爱的人,你说我该称赞你冥顽不灵还是坚持不懈好?”秦无伤不为所动,不予解释,淡然道:“嫡传弟子不可擅自离开崑崙。” “先前是你放我们离开的……”吴疗讶然,片刻失笑:“你出尔反尔?” 第160页 “没错。”他眼也不眨,大方承认。“你……”吴疗傻眼,六大门派之首的掌门竟然有如此赖皮的一面,尤其是衬着那张倾城冷漠的脸,愈加格格不入。秦无伤薄唇微抿,似有不耐,重复道:“她在哪?”吴疗黯淡了脸色,轻声道:“是我疏忽,冉冉被那姓段的魔头劫走了……”话音刚落,周身倏然传来压力,他有些诧异的挑眉,就看到秦无伤身畔的雨滴莫名乱了方向,风势渐强,吹乱其一头墨发,盖住那素来淡薄的面容。这一刻,他忽然想看看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听到她遭劫的事实后是何种表情—— 可惜,没机会了……那白影身姿翩然,眨眼已在百步之外,步伐轻盈,几乎不沾地,表面上看来完全不疾不徐,动若行云流水,但不知为何,他却能隐隐感受到对方心地掀起的滔天海浪。瞭然的笑了笑,他暗自思量——或许,秦无伤已经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心若冰清了……一场大雨将原本就夜露凝重寒意?人的气候再度下降了一个阶段,此刻全然感觉不到初夏的闷热,反而有些提早预感到秋意萧瑟。但是,洞穴内,却有炙人的温度。橘色火光跳跃,勾勒出墙面上交叠在一起的身影,极端叫人面红耳赤的姿势,却因着处于下方的人影一动不动的状态而显得有些古怪。段离宵微合着双眸,衣衫大敞,锁骨处点点红痕清晰可见,而那始作俑者正忙碌着在他脖颈上留下新的痕迹,贝齿轻咬,绝对是恰到好处的勾引。他面色已然有些绯红,连带着那唇色都绽放开来,似三月桃花,惹人遐思。她抬起头,瞅一眼便眯弯了眸,随即果断的将唇覆上去。沁凉触感瞬间便降低了体内躁动的热度,她舒服的低吟,伸出舌尖细细描摹他形状优美的薄唇。很快,对方唇上传来的温度已变得和自己一般滚烫,她微微退离开,有些气恼的瞪着他。 他微微一笑,侧过头忽略她眼神里是毫不不掩饰的渴望,此刻的她,显然是失了理智的模样,太过陌生,也太过叫他心惊。怕一不小心就要被撩拨起熊熊大火,怕退无可退连连战败心会下落得更快,更怕那所谓的生米煮成熟饭后她会从此恨他入骨……“这么丑……”他伸出长指,摩挲着她脸上的暗色疤痕,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她不明所以的眨着眼,显然没有听进去,体内的那股热流几乎要将她逼至绝境。难耐的咬着唇,她俯下身子,正欲再度亲吻却在半路被他捂住了嘴。“就到这里。”段离宵半撑起身子,轻声呢喃的口吻就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含糊的哼一声,双手搭在他肩上跨坐其腰间,硬要把他再度压回地上去。可惜他不肯如她所愿,单手撑着的身躯竟然纹丝不动,另一手还恶劣的盖住她的唇,拉开两人距离。 他略仰着头,轻笑道:“再接下去你一定会恨我。”说罢又自嘲的撇撇嘴,什么时候他段离宵也开始顾虑他人心情了,换做是以前的他,定会让她恨得牙痒痒吧。回想二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每每总是她被气得直跳脚,鼓着腮帮子离去……倏然感到腹部滑过异物,他扯回思绪,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腿间灼热被人握住。“唔……”闷哼一声,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平日里漫不经心的长眸里满是震惊。她、她、她居然!!!最敏感的部位被柔软的手心上上下下的套弄,从未有过的感觉排山倒海一样袭来,他难得露出脆弱的神色,略微别过脸低声的喘息。她得意的笑笑,趁他惊愕时啃咬他的唇,报复似的重重下口,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口。他仍保持石化状态,只是耳根处淡淡泛起粉色,接着蔓延至脖颈,锁骨、胸口……湿润的吻,仍在持续。她纠缠着他,时而近,时而远,抚慰他时无比耐心,撩拨他时又极端恶劣。舌尖灵活如小蛇,滑过他的牙齿,拂过他的唇瓣,在他的嘴里萦绕不去。气势汹汹,霸道不讲理,誓要点燃这燎原之火……他半睁开眼,看她眉眼之间掩不住的媚态还有那股隐隐的势在必得,倏然有些抑郁,什么时候居然被这小女子操纵在鼓掌之间了?环在她腰间的手加重力道,他反客为主,另一手按在其后脑勺,继而攻城掠地,毫不手软。两人的唇紧密无缝的胶在一起,谁也不肯先离开,像是互相变着法子让对方屈服。 热烈的亲吻,浓重的喘息,空气开始升温,沸腾的热情一触即发…… 82-迷离之间 唇齿交融,传来让人脸红耳热的暧昧声响。她坐在他身上,有些难耐的皱了眉,此刻受药性蛊惑的身体敏感到极致,稍微撩拨便是排山倒海的战慄和酥麻。可他却仍然不放过她,灵活剥去她的亵衣,随即探出长指沿着她光裸的背部一滑而下。因着长期练武,指尖略略有些粗粝。硬茧与肌肤摩擦,有些疼又有些痒,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只感觉被他触碰过的皮肤灼热难耐,于是放软了腰肢半俯下身子蹭蹭他的胸膛,模糊道:“帮帮我……”他半眯着眸,眼瞳里有着挣扎和迟疑,看她愈发绯红的脸色,看她满是汗水的额际,看她溢满渴望的眼神。心,竟不由自主的微微疼着。他是男人,自然知道解除情人果毒性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本来合欢散并不是什么特别强烈的春药,若是强忍三个时辰便可自解。可她服下的偏偏是原料,寻常人根本熬不过,而她能撑到现在完全多亏了体内本来的离人散寒性驱赶了部分药效,否则早该满地打滚了……“帮我!”见对方全然无视自己,李冉冉倏然加重了嗓音重复。段离宵一愣,迅速拉回思绪,触目所及的是她耳边那一抹刺眼的殷红,异常突兀的从她耳垂边缘蔓延开来,然后沿着其颈项缓缓滑落。“冉冉?”他有些焦虑,急急的唤她。她却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耳朵流血,反倒抑制不住的在他身上磨蹭扭动,满是水汽的眼眸无声的央求他替她消灭体内的那把火。“别动!”他探出手抚上她的耳垂,想要查看她的状况。李冉冉歪着头,果真乖乖的顿住,下一刻,握住他男**望的手略微一使劲—— 第161页 “唔……”他闷哼一声,咬着牙瞪她。她软绵绵的笑,唇畔弯着诡计得逞的弧度,半晌又偎过来轻声道:“求求你……” 段离宵微微别过脸,低喘着气,火光映衬下的容貌更显精緻,长睫半掩,盖住略有些迷茫的眼神,唇色潋滟,半抿嘴的模样诱人至极。好半天,才有些尴尬的道:“你先把手松了。” 李冉冉眨眨眼,完全没听进去他说什么,凑过去轻啄一口他的脸颊,然后又咂巴着嘴凑上去轻咬一记。真是可口……她舔舔嘴唇,意识已然是空白,脑子里唯一所想就是要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凉意和快感。他浑身僵硬,尤其是掌握在她手里的那部分,源源不绝的感受到从她手心里传来的滚烫温度,变得愈加敏感……而她还轻一下重一下的不经意套弄,硬是把他逼入濒临爆发的边境……长长的出一口气,他放软嗓子哄她:“听话,把手松了。”“把手松了?”茫茫然的语调,呆呆的跟着他念了一遍。“对,松了……”段离宵一手搭在她腰上,缓缓的摩挲,另一手圈住她手腕,示意她松手。 腰间的腰间传来恰到好处的温柔力道,让她舒服的眯弯了眸,尤其是对方身上那略低的体温,更是纾解了些许不适感。她依言松了手,继而忙碌的开始解他的衣裳,两只手扒住敞开的衣襟领口,毫不迟疑的往外一拉……遍地春光,倾泻一室。她无暇欣赏眼前美景,小腹处的热源仍在持续的骚动,她咬着唇,縴手果断往下探,扯到腰带活结,正欲解开之际忽而就被外力制住。“你这是想生吞活剥了我么?”他闲闲的笑,把她拉到怀里。她不满,喉咙里乌拉乌拉的不知在抱怨些什么。他将她乱动的脑袋固定在胸前,低下头查看她左耳上莫名的血迹。刺目的鲜红色一直延伸到耳朵内部,先前流出来的部分已经半固结,可后边很快又有新的覆盖。糟糕。若这真是七孔流血的先兆那可真是不妙。段离宵皱眉,一时之间也辨不出这到底是离人散还是情人果毒发的症状,只能暂时封住她重要的几个穴位止血。可身上的女子却极度不合作,一直不安分的蹭来蹭去,他无声的嘆口气,再度用内力压下冲动。他不是死人,喜爱的女子这般活色生香的在眼前自然也会有反应,只是心底始终有一道槛跨不过去——他若碰了她,她第二日会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是冷淡,亦或是厌恶?他倏然想起幼年时唯一在乎过的女人,也就是他母亲,每次都期待她能将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可等来的始终是痛彻心扉的绝望和心冷。 可她……毕竟还是和他母亲不同的吧……他伤了她那么多次,她还始终坚韧的站在那里,虽然不起眼,却能够依旧笑的很灿烂。或许正是这一点吸引了他,让他每每都能在欺侮她的事件里找到自己还没有被遗弃的安慰感。这样算不算可悲?他苦笑,摇摇头喃喃自语:“若是一开始……”她在他怀里抬起头,雾蒙蒙的眼没有焦距的看着他。他在心里默默地道,若是一开始没有以那种方式相处,你我之间还会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始终撕扯不下面具,在她清醒的时候永远选择以冷漠无情的姿态来面对,他只是习惯了那样保护自己。被背叛的滋味尝过一次足矣,在他的世界里,强者才有资格活下去,他一直生存在这样布满死亡威胁的生活里,步步惊心,处处危险。手上若没有握着他人的把柄和弱点,他又怎能去信任别人……“我从来不后悔那样的生活方式。”他轻轻开口,抚着她的长发,顿了顿,揽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几不可闻的闷声道:“只是后悔那样对你。”她仍是没有反应的趴回他身上,被他制住的手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去勾他的腰带。他埋在她的发里,倏然侧头咬了她的肩一口,力道有些重,尤其是李冉冉眼下的皮肤状况根本是全敏感状态,任何感官触觉都会被扩大好几倍,当下疼得红了眼眶,连带着神智也清醒了三分。“疼!”她愤怒的尖叫,狠命的白他一眼。他看着她光裸肩上多出来的那块深深牙印,轻声道:“疼才好。”你变态!李冉冉勉强拉回的神志仍在处在云端,轻飘飘又晕忽忽的,这傢伙简直不是人,居然用咬这么卑劣的一招!难不成她刚刚又做了什么丢人的事?眼睛往下瞟一眼,她当即石化,二人衣衫不整,外衣中衣都是七零八落的扔在一旁,而这个还不算遭,最糟的是她触碰到他的皮肤,居然会产生一种很上瘾的快感……体内的热源又开始肆虐,她死命咬着下唇不肯让意识胡乱游走,天知道一会儿她药性发作会不会把这傢伙给xx掉……虽然算来算去也是她比较吃亏啦……“冉冉。”干嘛啦!最近这傢伙老是喜欢对她搂搂抱抱的,尤其是爱用这种**的嗓音喊她的名字,软趴趴又甜腻腻的……唔,不过确切来说,上次他用这个语调唤她的时候是在他误以为她听不见的时候,她还记得上次他一本正经的同她说对不起,使得她一直暗爽到现在……那么这次呢?这次他会说些什么?“我……”她悄悄地竖起耳朵。“还是不说了。”去死啦!!!吊胃口!!!脸颊被他轻轻掰正,两人一时面对面,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得到。他拿额头轻轻抵着她的,不算特别亲昵的动作,却格外让她惊讶。他他他……他是不是中邪了?李冉冉僵在那里,只余下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对不起……”原来还是那一句,她不免有些小失望。段离宵抬高她的下颔,黑眸直望着她的眼。她心虚的掉转眼瞳,继续扮演精神游离的患者。 第162页 “以后在你清醒的时候不会再说第二遍。”可是那句对不起你明明都说了五六遍了……李冉冉在心里无声的反驳。他紧抿着嘴,似乎有些紧张,好几次欲张口都生生停顿下来,原本总是不可一世的桀骜眉眼倏然柔和起来。她像是预感到什么,心跳忽而变得絮乱,一声又一声,跳动的频率直接传到耳朵,使得她呼吸也跟着急促……难道他要说的不是那句对不起么?那么,会是什么…… 83-春风一夜 他到底要说什么?搂着她腰肢的手如此用力,好像要把她揉到他的身体里去;而一直望着她的黑眸又极度深沉,再不复平日里的算计和阴暗,甚至可以说是深情的……深情?李冉冉不自觉拧起眉头,她居然能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脸上看到如此虚幻的眼神,是不是中毒太久所以产生幻觉了?撇撇嘴,她僵硬的垂下眼眸,目光所及之处是对方形状美好的薄唇,湿润又迷离的色泽,就连此刻紧抿的姿态也是胜于别人许多。她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唇,感到体内的热源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这情人果的毒果真是了不得。她死命掐着自己的大腿,不想让好不容易回来的理智消失,眼下这个状况,一旦松懈下来,必定会发生一些事情,到时候她和这傢伙的关系就彻底陷入混乱了。 心思恍惚间,她听到轻轻的嘆气声,继而就觉肩上一沉。他颓然将头埋入她的颈窝,闷闷的道:“原来这么难……”什么这么难?李冉冉愣住,明明前一分钟他还在那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现在突然就说些让人困惑的话了。颈窝处倏然传来酥麻的痒意,她恨恨的磨牙——又占老娘便宜!无奈扬起的手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推开他,媚药在体内四处游走,心底极度渴望他人的拥抱,她几乎是压抑的浑身颤抖,尤其耳根那一块是她从小到大最敏感的地方,别说此刻他这般啃咬的恶劣行径,就是用指甲轻轻一刮也会红上老半天……“冉冉。”他唤她,眉眼里全是矛盾和踟蹰。李冉冉??的别开眼,眼前这个状况实在是太过让人纠结,他若是干脆的抛下她不管也就罢了,可偏偏他要一反常态的陪她困在这个小洞穴里,还破天荒的对她如此耐心。若不是眼前少年脸上标志性的微笑确认了他的身份,她真要怀疑是不是有其他人魂穿到了这傢伙身上…… 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神志不清所以才那么不设心防么?她偷偷瞥一眼他,精緻脸庞,无害表情,怎么看都是倾城之色的清俊少年……唔,撇去恶劣性格不言,这傢伙确实是很养眼啊。 段离宵有些苦恼的眯着眸,长指若有似无的在她的发里穿梭。她轻易就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态,突然很想听听卸下面具的他到底会同她说些什么……“你和别的女子都不一样。”玄色黑眸染上笑意,他淡淡的开口,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李冉冉心一跳,好熟悉的台词,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你很特别,你让我深深着迷了”诸如此类的话?“你很特别。”啊啊啊,果然朝着她预期的发展,她真是太聪明了……“特别到有时候常常会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掐死你。”………………这是什么烂台词!她耷拉着眼皮,满心愤慨,就算他没有对她有特殊情意,也不必说如此煞风景的话吧,她什么时候到了让他气到想掐死她的地步了,她只是一个活在他阴影下的小小蝼蚁罢了。没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也没有“生的光荣死的伟大”的崇高品德,纯粹只想安安分分的活下去…… “其实你不是个好棋子。”他倏然开口,打断她的臆想,指腹暧昧摩挲她的红唇。长睫半掩,情绪滴水不漏。她在心里翻个白眼,废话,老娘又不是为了做间谍才出生的!他笑笑,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压根没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的说下去:“你太愚笨,喜怒外漏,一不小心就破坏我的计划。”顿了顿,他又轻声道:“自以为有些小聪明,偷偷摸摸做小动作以为别人不知道。还总是和我顶嘴,酒量差,贪财……唔,还比较好色。”你才好色,你们全家都好色!她怒火滔天,几乎要为这莫须有的罪名气歪了鼻子,她承认她爱欣赏美男,可爱美之心人人皆有之,又怎能引申到“好色”这类低俗的名词上。 “你做事鲁莽,没有分寸。说话不经头脑,常常祸从口出。”他半歪着头,唇畔轻扬,用着好听的嗓音继续批斗她。这个死男人!她知道他毒舌,却未曾料到她在他眼里居然是浑身上下都没有优点,好吧,虽然他们只是主雇的关系,但他也无需把她说得如此不堪吧……她都没和他算离人散的帐好不好! “你有太多的缺点。”最后,他撂下总结,随即又轻皱眉头低语:“可是为何……”后半句话断在喉咙里。她真的会被他给气死!李冉冉僵着脸,沉默不语,暗自扭了扭身子表示抗议。孰料被她压在身下的少年身躯僵了一瞬,那两腿之间的灼热愈发顶立起来……她不是无知少女,自然知道他身上突起的部位代表什么,只是相处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亲近过,她突然意识到段离宵即便再乖戾无情也是个男人,而且刚刚又被她无心的举动勾起了生理反映,再加上两人身躯纠缠,衣不蔽体……李冉冉越想越心惊,稍稍挪动身子想要离开那尴尬的位置,怎知手脚因为药性变得酸软无力,才离开不到半寸距离又重重的坐了回去。“别动……”他闷哼一声,嗓音变得轻微沙哑,手掌用力托住她的腰,自己则重新躺回地上。 第163页 她僵在那里,私密处只隔着薄薄的亵裤与他相贴,尴尬的手足无措。眼角余光又瞥到他墨发散开,衣衫凌乱的模样,难得的脆弱与害羞都映在其脸上,她心里微微讶然,原来这傢伙也有这样的时候啊……段离宵半闭着眼睛,平复了杂乱的呼吸,道:“我方才还未说完。”话音刚落又自嘲的轻笑:“说不说完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你目前的状况也是神思恍惚,听不进去的……” 快说啊……她在心里无声的催促,好奇心夹着某种特殊的感觉让她莫名的兴奋,那感觉稍纵即逝,或许是……期待?她不否认自己有些紧张,平日里恶毒又无情的薄唇会吐出什么句子呢,哎呀呀,光是想想就很让人激动了……“或许我已无法再放你回崑崙了。”他的指尖带着眷恋,柔柔的拂过她的脸侧,眼神却不敢注视她,只是常常吁了口气,一扫几日里心中的抑郁。也幸好他没有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李冉冉才能保持至少两秒的扭曲表情,不可置信的咬着下唇,她满是诧然和意外。他说的那句话和她所想的是一个意思么?还是说……她又自作多情了?心跳变得絮乱,她就像灵魂出窍一般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牵过来,十指相扣,然后用几不可闻的音量道:“我……放不开你。”这次李冉冉终于不受控制的反问回去:“你说什么?”话一出口便懊悔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真是个白痴啊……这不是间接承认了自己方才都是在假扮精神游离症状糊弄他么…… 不过她很快就从自我批评的消极情绪里抽身出来,因为她看到了身下少年异常精彩的面部表情演出,先是震惊,继而尴尬,现在则是满满的别扭,就连握着她的手也是火烧一般迅速放开。 哟,小样——还知道害羞了,当然,如果她有种,她可以不怕死的调侃,不过很可惜,她既没种也没胆,只能垂着脑袋做缩头乌龟。段离宵从牙关里挤出字眼:“你听见了。”这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式。 李冉冉硬着脖子,飞快的否认:“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他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懊恼,紧抿着唇不语。瞥见对方孩子气的模样,她突然心软,安慰道:“不要闹别扭了,我真的没听见。” 他倏然抬眼瞪着她,一字一顿:“谁闹别扭了?”她顿感好笑的转过脸,嘀咕道:“幼稚。”他直觉面子挂不住,硬着声音道:“到底是谁幼稚!明明听见了还不认!” 她眉眼一挑,干脆大方承认:“好,我认了。”“然后呢?”他长手一捞,圈着她的腰肢,有些粗鲁的问道。然后?她忽然被这个问题给难住,然后如何,她也不知道。她该如何回应他,坦白说,她从未真正考虑过自己和段离宵之间的关系,说是普通的僱主关系又偏偏多了几次的肢体暧昧,说是仇人倒勉强算数,可那次她明明有机会杀了他,却也只是将血牙送入他肩胛骨而已……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愿去细想,她认定了自己的心遗落在师父身上,其他有的没的都不要再来干扰她的思绪……都怪这傢伙太过可恶,几次害她又几次让她窥见他意外的一面,童年阴影又性格扭曲的孤僻少年,天知道她是不是母性泛滥了……“你在想谁?”他倏然拉近两人距离,捏住她下巴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她感到疼痛,口不择言:“我想谁干你屁事……唔……”他果断堵住她的嘴,舌尖灵活的窜入她的口腔里,强迫她同他纠缠,固执的掠夺她的气息在她模糊讨饶之际才放开她,低喘气道:“不许想那姓秦的!”她因为这个夹杂着怒气的吻再度唤醒了身上所有**的火焰,熟悉的炽烈感刻不容缓的袭来,下腹骚动也愈加明显,她咬牙,控诉道:“你卑鄙!”他略微曲着手指在她背上游走,强硬道:“你在我怀里想着别人,那才是真真切切的卑鄙!” 她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反击道:“就算我人在你怀里,可是……”他倏然逼近,直接吞到掉她的下半句话,甚至还恶劣的轻咬她的唇瓣,她软绵绵的拳头砸在身上没有丝毫感觉,他也放任她发泄,只是不知餍足的吻她,一次又一次,每当她有开口的迹象时就霸道的封住她的口,游戏一般,退而进,进而退。她的意识又开始茫茫然泛空,体内热源一阵高过一阵,药性渐渐吞噬了所有的理智,身体被**驾驭,唇齿交融的甜腻感不由自主的让她开始回应他。他反倒停了动作,低喘着拉开两人距离,察觉到她雾蒙蒙的眸子后心里一惊,而李冉冉突然沖他甜甜的笑,两手自发缠上他的脖颈,继而偏着头**他的肩膀。“你现在想的是谁……”他眉心紧皱,从来未曾觉得这样无奈过,明明她就在身边,却始终有种抓不住的错觉……那个姓秦的真的在她心里有那么重要的位置么?她的动作开始变得放肆,双手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光裸的小腿肚甚至挑逗的磨蹭他的皮肤。他压抑着,硬生生忍下翻涌的血气,瞥开头不看她,不回吻她也不回应她,只有心里知道,折磨她的同时也折磨了自己。而那迷了心智的女子终于忍受不住,夹着哭音低啜:“帮帮我,求你……” 第164页 他抬高她的下颔,逼她看着他的眼睛,“你看清楚求的是谁!”她的眼里还是没有焦距,只是无助的喊出一直以来的信任对象:“师父救我……” 他猛然推开她,神情冷冽到骇人,面无表情的以俯视姿态盯着地上的她,“我实在不该再对你太客气。”太客气,太温柔。结果呢?等来的还是她口中那个人的名字。也罢……还是做回那强取豪夺的段离宵,至少要得到她的人,至于她的心,就囚禁在他这,即便不肯甘愿臣服,也要让它插翅难飞……心念已定,便不再犹豫。他微微的笑,沖地上的女子伸出手了:“过来。” 她乖顺的靠过来,低低的喘气,手指牢牢抓着他的红衫不放。他转身将她压到石壁上,膝盖顶开她的双腿,轻易便褪去了她的亵裤。私密处暴露在空气里带来凉意,她气喘吁吁的半倚着墙,长腿有些颤抖,抓着他臂膀的手指更加用力。而底下那娇嫩的花蕊已然呈现动情姿态,他只是轻轻在花缝间滑过,便沾了一手春水。于是更加恶劣的曲起指关节,不轻不重的撩拨花瓣,引来她细细的呻吟。空出一手解开她颈项上的肚兜活结,他唇舌并用的含住她胸前粉嫩果实,手中动作仍是不停,长指探入幽径,那紧緻的甬道立刻包裹住他的手指。她逸出尖嚷,几乎要站不稳。“受不了了?”他在她耳边吹气,却并不打算放过她,有技巧的深入三分之一指节,不急不缓的来回在花穴里进出。重复的举动让春潮不断增加,汨汨流泻。她无力的攀附着他,药性作用下,排山倒海的快感实在太过放肆,让初识**的身体倍加敏感。她下意识的併拢腿,连带着体内花穴也跟着缩紧,牢牢吸附他的指尖。他眯着狭长眼眸,强忍住想要埋入她身体的渴望,加快手指**的频率,她汗湿了脸颊鬓发,口中娇吟不断。他低头吻住她,惹来她热情的回应,唇舌交缠,迸发出更激烈的火花。 “呜……”绵密的快感不断积累,她呜咽着,在花甬传来阵阵痉挛之际用力抱住他,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喜。“还不行。”他倏然残忍的撤出手指。她难耐的哭出来,太过巨大的空虚感瞬间让她崩溃,只能揪着他的衣襟模糊的抽泣。他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喊我的名字。”“名字?”她茫然的重复。他抬高她的右腿,男性火热一点一点挤入穴口,却在听到她舒服的低吟时停了下来。她反射性的开口:“别停……”“那就喊我的名字。”他哄骗的口吻,在她耳边念出自己的名字。“段……离……宵。”她软绵绵的重复,得到他一记强有力的挺入。不适的疼痛很快传来,她有些承受不住的拧了眉,不过好在情人果的催情作用显着,不断涌出的春水渐渐纾解了撕裂的痛苦,她试着将长腿缠上他的腰际,换来他愈加热烈的吻。“继续喊。”他隐忍着勃发的**,誓要让她记住他。“段离宵……段离宵……段……呃……”破碎的语调化成了细细的呻吟,她不断重复他的名字,脚趾因着快意蜷曲,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背嵴。他的汗水滴落在她身上,耳边全是她甜腻呼唤他名字的嗓音,一声又一声,绵绵密密,窜入他伤痕累累的心,柔柔抚平所有的不堪和悲伤……身子没来由的一阵战慄,她再也忍受不了的一口咬在他肩胛上,发出模糊的呜咽声,花甬收缩,带来陌生又狂烈的的快感。只觉浑身都轻飘飘的,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地尖嚷不停…… 他因着肩上的疼痛冲刺的更为激烈,感受到花甬的痉挛和收缩,嵴背一阵酥麻,将灼热精华全数留在了她体内…… 84-真情流露 天方破晓,云层却还是异常厚重,隔断了本该明媚的艷阳,微湿雾气若有似无的散开,瀰漫在洞穴口,偶见里头零星火花,若隐若现,引人好奇。里头较之外边稍显昏暗,火堆只剩下一角还在燃烧,忽明忽暗,随时有熄灭的迹象。空气里瀰漫着欢爱后的暧昧味道,有些叫人脸红耳赤。地上衣衫凌乱,从石壁边到角落处都有,可以预见昨日的“战场”有多惨烈……显目的红衣铺平在地上,有两道身影同拥而眠,青丝结乱,肢体纠缠,一动不动。时间仿佛放满了流逝的脚步,缓缓而行,私心的想让这静谧的一刻成为永恒。坦白说,她早就醒了。只是紧闭的眼眸和刻意放低的呼吸声一再反映出她逃避现实的心理。背部传来微凉的肌肤触觉,与自己的密密相贴。而胸腹之间搁着一只莹白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格外清美。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此刻对方轻轻的呼吸声就在咫尺之遥的耳畔,搅乱她原本就杂乱的心境。情况为什么会变这样……依稀记得之前的几个片段,全是叫她脸红心跳的限制级镜头,低喘,呻吟,还有极度愉悦的尖叫。她咬着下唇,试图回忆有关昨夜的一切,却拼凑不全记忆,留在脑海里的只有残缺的画面——汗水肆意,热情迸发,眉目如画的少年霸道的不可思议……段离宵……段离宵……软软的娇唤声好像仍在四周环绕。她懊恼的咬住唇,真想把自己砍成十八段扔到荒芜之地去埋了。这种情况能怪谁呢?他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更何况、更何况又同她说了那样的话——“我可能无法放你回崑崙了。”“我放不开你……”她犹记得他说这话时玄默的眸子溢满光彩,认真的不可思议,表情虽是一如往常的别扭,却还是让她意外到震撼。这傢伙居然会在乎她……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如今的结局,忽如其来的表白,肆无忌惮的欢爱,这都让他们的关系陷入前所未有的复杂状况。主僕……敌人……一夜情对象?老天,谁来救救她!心烦意乱之际,身后的人却有复甦的迹象。李冉冉怔住,没来由的紧张,心跳似擂鼓,一声又一声,几乎快要挑到喉咙口。该怎么面对他……该怎么做……她素来处理不了尴尬局面,更何况是眼前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场面,难道要若无其事的穿衣,随后礼貌的点头致意——“多谢你昨日替我消火。”又或者气恼的甩他一巴掌,厉声痛诉——“你个混帐!趁着老娘中了春药就占老娘便宜!”可惜这两种方式都不是她擅长的,所以……无声的嘆口气,她还是选择做逃兵吧。此刻庆幸的是自己是背对着他,否则面面相觑的状况下再谈装睡也委实困难了点。圈拢她的手臂紧了几分,她慌乱的睁大眸,身子却被他又往怀里带了些许。他胸腔里心跳的声音忽而变得那么清晰可辨,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竟比她跳的还要快上许多,而低低的吐纳就在耳畔,若有似无的撩拨着她的心情……最后一点燃烧的火光也熄灭,洞穴内的能见度又低了一大截。而外边的天气已然恶劣到日夜不分的程度,乌云绵密,挥之不去,连带着里边小小的空间也变得格外朦胧。她的思绪絮乱,就像被囚在这一方黑暗里的鸟,四面碰壁,心急如焚,却仍是找不到出口。“醒了?”略微慵懒的嗓音毫无预兆的响起。李冉冉犹如惊弓之鸟,反射性的否认:“没……”单音节刚从嘴里逸出,便懊恼万分,总在这样的时候露出马脚,自己还真是个不成材的东西。一片沉寂。段离宵也未拆穿她的小伎俩,只是顺着她的心意静默不语。良久,她终是忍不了这诡异的安静氛围,也受不了自己身无寸缕的窝在一个男人怀里,僵硬的挪了下腿想要站起来……孰料——腿间那不属于自己的异物感倏然让她万分气愤的吼出声:“你怎么……!”后半句话她实在无颜说下去,因为对方的……仍然还在自己的身体内。一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亲密无间的和他过了一个晚上,她就羞愤的恨不能买块嫩豆腐撞死算了。而那灼热在体内甚至有慢慢胀大的迹象,充实的感觉一点一点涌上来,残余的药性还未完全褪去,那初识□的身子立刻不争气的有了湿润的反应……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迁怒于他:“你变态!快点出去!”闻言他眯起了黑眸,本欲松开的手又重新钳制住她挣扎的身躯,而另一空着的手慢条斯理的游移到她的腿弯处,稍稍一用力,就抬高了她的右腿。李冉冉大惊,拼命尖嚷:“你做什么!放开我!”他恶劣的凑过来,埋在她颈窝轻笑道:“若我不出去又如何?”她气红了脸,恨恨捶了下地道:“无耻!”他半垂下眼眸,掩住慎密心思。随即缓缓地从她身体内退出来,动作迟缓,几乎像是惩戒。暧昧的□从二人最亲密的某处溢漏出来,摩擦带来的感官触觉异常清晰,她死死咬着下唇,忍住即将出口的嘤咛,而对方显然是故意的,退三分,进一分,偶尔停顿,偶尔动作。她不可遏止的颤抖,感受到私密处燃起的火花,开始口不择言:“你有完没完,出去出去出去!”奋力挣扎,推搡着他。段离宵暗自皱眉,只觉心里窜起无法言喻的愤懑,这些阴暗的情绪很快包围了他,让他莫名的暴躁。本欲放过她的心情倏然变坏,他眉心紧拢,满脸阴鹜。“啊……”感受到他猛然的离去,她下意识喊出声,继而羞愧的捂住脸蜷缩起身子,摸索着把铺在地上的红袍捲起来扯到身上。段离宵定定的看着她,薄唇紧抿,面上似覆上薄霜,冷冽到骇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他么?这可恨的女子……明明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还摆出这般强烈的拒绝态度,真是让人看了就生气…… 第165页 生气?没错,就是生气。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她无意识里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形中牵制住了他,让他素来嚣张狂傲的心不甘愿的屈服,最后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可这女人却从来不领情,满脸的嫌恶和不耐烦,活像他是瘟疫一般避之不及。他有这么可怕么?有那么让她难以忍受么?自尊心受到空前的打击,他的愤怒一点一滴累积,终于在看到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后决了堤。李冉冉裹着红袍,努力遮掩自己布满青红吻痕的身子。还未裹好,那红色的布料就被人一把扯去,她慌忙伸出手,只来得及抓到残缺的红色衣角。“你又做什么……啊!”双手被他轻松的钳制住高举过头,她此刻躺在地上,无助的模样就像一只待宰的绵羊。他再度覆上来,身体与她紧密相贴,头埋入她颈项,双腿压着她的,不让她挣扎。 李冉冉又羞又气,僵硬的别过脸怒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趁人之危。光天化日占老娘的便宜,全然不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你没道德没素质没文化,你这个臭流氓……”她气喘吁吁,骂了半天没有回应。这才稍稍转过视线,便发觉他撑在她身上,那双眸里有太多的苦涩和不甘,甚至还有些许悲伤。她呆住,下一瞬再仔细一看又发觉那颜色极漂亮的眼瞳又恢复到原先没有情绪的清澄模样。而那双眼的主人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瞪着她,不咸不淡的道:“骂完了没?” 她没来由一阵瑟缩,嘴硬道:“即便让我骂上三天三夜也不会厌倦。”“继续。”他美眸微动,静待下文。李冉冉顿了下,心里忐忑不已,他这种态度实在是奇怪得很,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叫人想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唇畔弯起嘲讽的弧度,嗤道:“不骂了?”她轻易就被激怒,嚷道:“你下流无耻,不配做君子,只配做小人……” 他淡淡的纠正她:“错!我说了很多遍,我喜欢做小人胜过君子许多。”顿了顿,他又笑的无害,“不过你骂了我,总该付出代价。”她忽而升起不妙的预感,戒备的盯着他。下一秒,预言成真——膝盖被用力分开,他近乎粗鲁的进入,扣住她手腕的手简直要捏碎那脆弱的骨头。她疼得红了眼眶,双腿耻辱的被迫大张,而身上的他却毫不见怜惜之意,动作猛烈到近乎发泄的地步。 “不要……”她哭喊,却不肯求饶。一口咬在他肩上,牙齿深深嵌入他的肌理之内。鲜血很快流出来,她在自己的口腔内尝到血腥味,仍然不肯松口,报复一样的与他僵持。 他逸出闷哼,手滑至她腿根处恶意撩拨,伴着冲刺的速度逐渐加快,汗水很快从额头淌落,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身上。她难堪的闭紧眸,被这般羞辱却无力反抗的痛苦让她的泪始终未曾断过,最可恨的是身体居然还是会对他的举动产生愉悦的反应……她开始厌恶起自己,松开咬住他肩胛的牙关,无力的躺在地上,没了抵抗的力气。像是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他倏然停住,目光触及她默默流泪的模样,心便无端的疼痛。他无声的嘆口气,挫败的埋入她的发间,闷声道:“别哭了。”她眨着泪眸,有些意外他会停下来,檀口微张,太多情绪堵在心里,让她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摩挲她手腕上的红肿处,清俊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懊悔之意。可是道歉的话却无法顺利的说出,他僵着脸,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有些讨好的意味。她吸吸鼻子,虚弱道:“你……出去……”他在心里暗自低咒,面上很是不情愿。李冉冉一下子恍然大悟,据说男人这个时候停下来是件相当痛苦的事情……只是,她未曾料到这傢伙也会有那般浓烈的七情六慾……终归也是个有着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啊……像是揪住了他的小辫子,她斜瞅着他,眼里泛着揶揄。“别把我想得那么低贱!”他忽而出声警告。她顿感好笑的抿着嘴,“我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说。”他面上泛起可疑的红云,正欲退出之际,又忽然想起什么道:“你闭上眼。” “为什么?”她不解的反问。“叫你闭就闭。”他口气很是不好。李冉冉摸摸下巴,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说——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无法在她面前赤身**的穿衣服,所以这般迂回……他眼眸一眯,很快避过她的视线,俯下身子重重撞入她的体内。她尖叫出声:“你恼羞成怒也没必要折磨我!”他继续停留在她的温暖里,那细长的腿就跨在他的腰间,若有似无的挑战他的忍耐力。他都已经大发慈悲的准备放过她了,这个女人还敢一再的挑衅他。“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脸皮薄,那我……啊!”又是一记。段离宵,你可以再幼稚一点!她瞪着他,他也瞪着她。最后她还是败下阵来,妥协道:“我闭眼我闭眼,我保证不偷看……”“你还说!”他恨恨的掐了她的腰一下,继而退开来,迅速穿上中衣道:“我去找水给你喝。” 她受宠若惊的回道:“谢谢。”“不客气。”他回头微微一笑,“你昨晚喊我名字喊了一夜,想必也是口干舌燥的很。”说罢旋身离去。李冉冉愣住,回过神来后立刻崩溃,羞愧的将脸埋入手心里久久都抬不起来…… 第166页 85-别有洞天 天色仍是阴沉沉的,旭日全然被遮住,丝毫光亮都透不出来。她窝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心连同身体都被囚禁的密不透风,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简直让她快要窒息。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子,坦白说,贞操观念自然不及古代女子强烈,可这毕竟也是自己的第一次,她居然糊里糊涂的因为春药就和段祸水ooxx了……啊啊啊啊啊,好想死啊——欲哭无泪,她强忍着尖叫的冲动,一瘸一拐的站起身,腿间酸楚到极致,她几乎每走一步路都会感受到私密处火辣辣的疼痛,苦笑着摇摇头,她联想到幼年时看的那个极度悲情的爱情故事《海的女儿》,书里的人鱼公主初次幻化成人型时也是走路不适应,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这个故事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写照啊,多么悲哀多么惨烈……史上第一个因为活塞运动过渡激烈而无法正常行走的穿越女,瞧,她连标题都想好了。都怪那该死的情人果!李冉冉扶墙,眼里饱含泪水,深沉大恨一般恶狠狠地瞪着角落处那色泽鲜艷的果实,皮薄肉多,味道鲜美,哪知道竟然是这种害人不浅的恶毒水果!越想就越气,她直接从熄灭的火堆里抽了根木条,继续慢腾腾的向着目标挪动。愈往里边走便愈加奇怪,昨夜心不在焉光顾着填饱肚子也没多加留意这内部洞穴的构造,此刻看来,深色石壁上竟然充满了不规则的裂缝,而表面也被青色的藤蔓覆盖着,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询到上边有石缝的存在。 而那些缝隙有粗有细,由中间开始,缓缓蔓延开来,最后勾勒出一个大概的形状……唔,很眼熟的形状。她往后倒退两步,随即惊讶的挑高眉,这完全是一个人的大致轮廓啊,四肢躯干头颅,一样不少,而中间细密的石缝嵌在里头,就像是人体内的筋脉走向。是人工制造还是天然的?她暗自赞嘆,指尖一一抚过那些粗细不一的纹路,孰料那石壁却像有了生命一般,毫无徵兆的从中间裂开,继而缓缓移动起来,空气里泛起淡淡的灰尘,她愣住,遂不及防的被灰尘呛到,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石门终于移开,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可见里边灯火通明,异常宽敞,而趴在中间石桌上的人影原本像是在熟睡,听到咳嗽声后火急火燎的跳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后锁定了目标。 那完全就是她在电视里看过的那种老顽童形象,头发花白,衣衫独特,表情夸张,行动敏捷。李冉冉极度诧异的半张着嘴,傻傻的样子很是诡异,而对方显然也比她好不到哪去,长长的鬍子甚至被拽在手里犹不自知。良久,她才清醒过来,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道:“老人家……你你你从哪蹦出来的?” 那老头迅速立正站好,摆出极有气势的模样,捋一捋长须道:“天大地大,何必问老夫从哪而来,万物既然皆有它的归处,那必然也寻得到来处。”“……”什么跟什么啊?李冉冉??的盯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这样,后会无期。”他忽而焦急的跑至门边,按下机关,那石门很快再度移动,一点一点合上。老头伸着脖子,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千万不要同任何人说起老夫,更不要揭露老夫的行踪,否则……”奸笑声收尾。李冉冉反射性的搭在其中一扇石门上,谁知稍微一用力那门就无法动弹了,只余下另外一扇仍在缓慢的合拢。什么状况?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天生神力,能够轻轻松松制住这种机关?“臭丫头,还不放手!这门合拢之时最为脆弱,别用力了,哎哎哎,别再用力了听到没!弄坏了老夫的机关老夫可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老头气急败坏的冲上来要来掰她的手。 她不依不饶,干脆一边靠着门,一脚顶着另外一扇门,高声道:“老人家,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那的呢?”老头的力气大得惊人,显然是有武功底子,轻而易举就一掌推开了她。随即闪身到原来另一侧的位置,得意洋洋的同她招手:“咱们青山绿水……”老掉牙的台词,李冉冉不齿,再加上刚刚被推开时极端不雅的跌了个狗吃屎,她咬着牙,一字一顿:“我既然有办法打开它一次,就能打开它第二次!”“你!”老头气结,赶在石门合上之际,一甩长袖,把李冉冉卷了过来。而后者被束缚的同时不幸撞到了坚硬的石门,脑门一阵晕眩,她在失去意识前只听到对方咬牙切齿的咒骂声——“臭丫头,老夫最恨被人威胁了!”两扇门终究合为一体,中间连道细缝都看不出。不知名的藤蔓植物重新覆盖下来,一切都回到远点,安静到不可思议,至于刚刚的事情,仿佛就只是个小小的插曲而已……回来之时,已是人去楼空。段离宵气怒,单手重重击出,左侧石壁很快陷入凹洞,碎石悉悉索索落了一地。手掌开始涔涔的往外渗着血,他也不以为意,满面阴沉的扫视着这不大的空间范围。她跑了。她居然敢落跑。很好,好极了。他倏然失笑,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自嘲和讽刺,他怎么敢妄想她会乖乖留在这里等自己。在他和她那般亲密后,她必然是极端厌恶自己的,想必眼下也是恨不能离他越远越好。 而自己也着实是太大意也太过相信她,她素来那么喜欢偷偷摸摸的和他唱反调,此刻有了这种逃走的机会,又怎会不走。本想回来的时候待她好一些,怎料她却一走了之,衣袖都不挥一下,走的干净洒脱。李、冉、冉!他从牙关里挤出这个名字,猛然握紧拳头,你以为你走得了么?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你!念头一出,他便不再耽搁,那件红袍皱巴巴的扔在角落里,他只扫了一眼,就头也不回离开了洞穴。 第167页 外头细雨绵绵,天地之间一片浑浊,就如他此刻的心境,无边无涯的愤懑和急躁,永远无法放晴。山路崎岖,岔路繁多,拐过弯,已是死路。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扒了扒头发,不知不觉间竟会犯下走错路这种低级错误……脚跟一转,正欲返回之际。面前已多了一个人,白袍曳地,貌若天人,冷淡的眼眸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就连衣摆处沾上的污痕也无损他的风姿。段离宵退一步,轻笑道:“秦掌门,这可真真是冤家路窄啊。”秦无伤不语,眉心微微皱起,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敌不动,我不动。段离宵仍旧笑得风轻云淡,雪白中衣单薄,很快被雨打湿,他掸一掸衣领,懒得用内力烘干,一心想快些拜託这个高高在上的崑崙掌门。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表面上看起来未起丝毫波澜,实则心里百转千回,各自揣摩对方的来意。 好半晌,段离宵忽而恍然道:“是你带走了她对不对!”秦无伤淡淡道:“恕秦某驽钝,不知段庄主所言何事。秦某今日寻到这里,便是来找回徒弟的,既然碰到了段庄主,想必和我徒儿失踪一事少不了关系。”顿了顿,他又道:“还望段庄主不要让秦某为难。”言下之意,你若不交,那便是免不了的一场恶斗。“我倒不知秦掌门什么时候这般巧舌如簧了,明明是你自己将徒儿藏起来,还妄图冤枉我。”段离宵不咸不淡的道,“而且,实不相瞒,今日我一定要带走冉冉。”“冉冉?”秦无伤薄唇轻抿,似是不满对方这么唤她。段离宵高深莫测的笑笑,“我与她的关系也无需和你多解释,总之,她不会再和你回崑崙。” “段庄主口气不小。”秦无伤猛然拂袖,“倒不知上次破阵的伤可曾痊癒?” 段离宵眯起眸,不着痕迹的握紧腰间血牙,冷嗤道:“你这是在暗示我打不赢你?” 秦无伤点点头,大方承认:“对。”他轻易就被激怒,冷声道:“打不打得赢,也要打过再说,现在逞口舌之快可不是你堂堂六大门派之首的作风。”“秦某再问一遍,冉冉到底在哪?”秦无伤面无表情的脸终于不再是一派漠视的态度,双眸里隐约有着淡淡忧心和焦急。这万年清心寡欲的男人竟然会为了那丫头担心?不知怎么,段离宵在意识到这一点事实后心情倏然变得更差,他一早就知道她对姓秦的有莫名的迷恋,眼下对方又表现出隐隐约约的在乎,心若冰清的模样早已不复见。危机感陡然窜入心扉,体内平静的血气再度翻涌起来。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劲,秦无伤淡然道:“这般严重的内伤,段庄主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秦某这是警告,而非劝诫。”低低的笑声响起。段离宵凉凉的拍手:“我怎么不知道崑崙掌门也有威胁人的时候?你对你那徒弟的关心显然超过了正常师徒,莫非……”“胡说八道!”秦无伤反手便是一掌。段离宵避的有些狼狈,肩胛处的伤隐隐作痛,完全没办法提剑,而错乱的血气在身体内四处冲撞,逼得他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86-再度相逢 天,仍未放晴。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山道上极为显目,偌大雨滴绵延不绝,自二人身侧落下,却不曾沾湿衣襟半分。冷冽的山风徘徊不去,紧张氛围环绕身侧,怎么看都是叫人压抑的画面。 他不动声色的调息吐纳,勉强咽下挤压在喉口的那抹腥甜血气,握住血压的指尖隐隐发麻,几乎要承受不住那不算沉的重量,而面上,却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看不出丝毫破绽。 “秦掌门果真是好身手。”秦无伤淡淡扫他一眼,随即道:“如此客套,倒不像你的作风。今日,我必定要带她走,你若肯说,那自然好;若不说,就只能冒犯了。”“这话该换我和你说才对。”段离宵挪了下脚跟,状似不经意倚到山壁旁,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有一个问题觉得很是困惑,还望秦掌门解惑。”秦无伤挑眉,静候下文。段离宵笑道:“一派掌门抛下大小事务不顾,千里寻徒,这番行为实在让人感动,只是我很好奇,换成今日失踪的是别人,你还会这么……”“你到底想问什么?”白袍略动,秦无伤美眸染上冷意,口气有些寒冽。久久,没有回应,对方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笑容里甚至带了些许愤怒和嫉恨的意味。他忽而有些讶然,又意识到方才自己的情绪太过外漏,于是沉下声音缓缓道:“不必刻意转移话题,冉冉到底在哪?” 段离宵沉默。坦白说,方才他居然压抑不住内心的那把火,一想到这个清冷优雅的男子是那丫头心心念念那么久连迷茫间都会念叨的人,他便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觉想逼问出对方的想法。但如今冷静下来一想,这般暴躁没耐心的自己,也委实太过可笑,更重要的是,他多多少少了解秦无伤是怎样的人,既然这从来不屑于说假话的人这般咄咄逼问自己冉冉的下落,那么眼下她在哪里便是很清楚的一件事情了……没有被秦无伤带走,附近也没有脚印,很好,他知道了。眉心倏然舒展,段离宵轻笑道:“秦掌门怕是要失望了,我先前还怀疑冉冉是被你带走了,如今看来我们二人都是在做闷头苍蝇,恐怕身边还有第三个人在等着我们河蚌相争。”“噢?”秦无伤微微挑眉,“先前段庄主还气势汹汹的同秦某要人,半盏茶功夫又改了口,未免也转的太生硬。”段离宵半眯起眸,半晌又冷笑道:“也罢,像你们这种自命清高的名门正派自然是不会相信他人的话,看来你是定要同我较量一番的了。”寒光闪过,琉璃一般剔透的掌门佩剑已然稳稳握于手中,秦无伤墨眸极深,面无表情的轻拭了下剑身,“多说无益,你输了,就将她交出来。”这一战,看来是避不了了。段离宵半垂下眸,他根本无心应战,那丫头现在所处的位置基本上可以预料到,他如今唯一所想便是见到她,哪怕是听她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也好过如今同这个万年不化的冰山耗上半刻。意识忽而又飘远,他忆起早晨她的模样,仿佛除了惊慌外并未有更多复杂的反应,这实在有些叫他意外…… 第168页 遂不及防的剧痛袭上胸口,他额上泛出冷汗,顿感四肢百骸逐渐冰凉,错乱的真气在体内不停冲撞,每一下都是蚀骨的难耐痛楚。“段庄主!”一向清冷的嗓音夹了些许不耐。段离宵微笑:“出招吧。”但愿他能撑下去极为简单的石桌孤孤单单的立在诺大的空间中央,上边盘腿坐着一位花甲老人,两鬓皆斑白,远望则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近看表情却是异常的不协调,挤眉弄眼不说,双手还忙碌的剥着类似花生的野果,不停地往嘴里送。“请问……”若若的嗓音响起。老头噼里啪啦剥的好不愉快。“那个……”她不死心的继续插话。“哎呀,掉了一颗!”迅速跳下桌,老头小心的捡起地上的果粒,吹了吹,就随意的往嘴里一丢,继而咋咋有声的嚼起来。李冉冉终于崩溃,狠命一拍桌子:“你到底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石桌石桌,顾名思义自然原料是石头,某人居然能傻到做出媲美以卵击石的举动,实在是叫人嘆为观止。摊开的掌心迅速红肿,她疼得倒抽凉气。老头哈哈大笑,全然没有半点同情心,“笑煞我也。好久没碰到这么有趣的丫头了,真该给你面镜子让你瞧一瞧自己的蠢样。好毒的嘴……她捧着手深呼吸,十分努力地告诫自己要尊老爱幼。对方却丝毫没有收敛,反而愈加夸张,笑的前俯后仰。她终于破功,气愤道:“有什么好笑的!这点破事儿就能让您老人家乐上那么半天?您真该去外边世界瞧瞧,包准能乐上十年。”听见这话,笑声嘎然而止。老头的脸色猛然阴沉下来,就连眉毛也没有生气的耷拉下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不发一语的蹲下来继续坐回桌上,轻轻道:“二十年了。”“什么?”李冉冉反射性的抬头,最近她听到这个词的概率着实有些频繁,总觉得二十年前的事情都可以连在一起,无论是师父那会儿谈起后山禁地的欲言又止,又或者是吴疗说道他爹被人残害的事实,都无一例外的发生在同一个时间段,奇怪的紧……“老夫已经二十年没出去咯!”老头遗憾的摇摇头,随即慢慢垂下了头。 “是……有什么人把你关在这么?”她有些可怜他,这般大年纪了,若是不能时时刻刻出去享受下阳光和新鲜空气,也实在是痛苦。老头的肩一抽一抽,瘦小的身影愈加单薄起来,“哎……不提也罢……” 李冉冉咬着唇,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安慰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知足者常乐,老人家,你既然能不畏寂寞的撑了那么久,想必已经是世外高人了,晚辈佩服。”老头头垂得更低,肩膀耸动频率明显变快。她怀疑的抿了抿嘴,下一刻——惊天动地的猖獗笑声盈满了整个密室,“你这个笨丫头,说你蠢还不承认!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老夫好久没骗人了,谁知道一次就成功,哇哈哈哈哈……” …………好想揍人。这是当时李冉冉脑中滑过的唯一一个强烈念头,拳头拽的死紧,最后还是无力放下来,没办法,对方是年纪接近自己外公的人,若是个臭小鬼,她一定要揍得对方满地找牙。 “笨丫头,难不成还想报复?”老头得意洋洋的摸着鬍鬚,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 “晚辈不敢。”她忍气吞声,这石穴内四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动物毛皮,还有一些诡异的白骨堆积在角落处,谁知道这老头是不是变态杀人魔,到时候狂性大发,她脆弱的小脖子就要保不住了。 老头有节奏的拍着大腿,“也对,谅你也没报复的胆子,更何况——”他拉长音,吊足胃口后又道:“昨夜你们吵得老夫睡不着觉,没好好惩罚你们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啊啊啊啊……这句话听起来为何这么暧昧……李冉冉倏然脸红,异常不纯洁的想到了某些激情画面,羞愧得不能自己。“哟,还知道不好意思?”老头斜睨着她,“要不是老夫修养好,早就冲出去杀你们这些个不知节制的奶娃娃们措手不及了!”“……”她好?,她真的好想死啊……老头颇感兴趣的打量她的表情,笑眯眯的道:“不过你那小情郎还真卖命,老夫一晚听你说了好几遍的再来再来,还一个劲的唤他名字,他都不吭一声的做苦力,哎,这样可是要亏空身子的呀……”“你闭嘴!”她再也顾不得礼貌,气急败坏的打断:“我哪有说这么不要脸的话,什么再来再来乱七八糟的,我是因为吃了情人果神志不清,根本算不得数的。”“情人果?”老头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你、你、你吃了情人果?老夫拿来炼药的药引居然被你当春药吃了?”李冉冉小声反驳:“它本来就是春药……”老头的脸由黑转青,“情人果三年才结一次果,老夫当初好不容易才将果苗培养成活,谁知道、谁知道……”“那我吃都吃了,还能怎么办!”她翻个白眼,那春药来做药引,估计也是见不得人的假药,自己就当是为民除害了。“好哇,你又吃饱又和你情郎寻欢,老夫的损失谁来赔偿?”老头上蹿下跳,极端愤怒。 李冉冉不爽,大声顶嘴:“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有点修养好不好,跟个山顶洞人似的。” 第169页 “老夫本来就活在山洞里,做山顶洞人又有何不可?”“……”接下来,争吵不休。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圆桌旁两人各撑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瞪着对方,吵架也是力气活,寻常人说话说上半个小时早就口干舌燥了,这两人竟然哇啦哇啦的支持了那么久,说是一对活宝也不为过。 “……”“……”“休战吧。”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捧起旁边的牛皮水袋狂灌。“还敢偷喝老夫的水!”老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心里痛哭流涕,早知道就不该一时情急之下把这死丫头扯进来,就算被六大门派的人发现也好过被这丫头活活气死啊……“舒服!”李冉冉豪爽的抹一抹嘴,继而站起身挥手,“我要走了,感谢老头儿你陪我打发无聊时光。”趁着段祸水出去找水赶快逃命吧,尤其在听到老头这般强大的描述后,实在没脸面对他…… “老、老头儿?”他气得咬牙切齿。她笑眯了眼,自发自觉得跑过去摸索机关,还未碰到石门就听到外边响起脚步声,她神经大条的转过身自言自语:“原来这边的隔音效果真的很不好。”脚步声一顿,片刻又响起。老头大步跨过去,一把扭开隐藏在暗处的机关,阴险笑:“哼哼,老夫就把你的小情郎也一同抓进来!让你们天天做老夫的奴僕来赎罪!”石门吱呀吱呀的打开,速度依然缓慢,中间的缝隙渐渐扩大。来人身姿颀长,白衣尽管染上了斑驳血迹,却仍是无损于清俊雅然的姿态。老头兴奋的绕着他转圈,“你就是死丫头的小情郎?那个姓段的?长得真不错啊……” 李冉冉僵住,彻底石化。 87-斗转直下 气氛,低迷到窒息。不过才两三日未见,他们二人中间那道深深的沟壑竟已如此触目惊心,她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的清冷男子,容颜依旧,白袍依旧,唯独……多了一份决绝。此刻她站在他面前,几乎是透明的姿态,他从进门的那一瞬开始便未曾正眼看过她,只是静若磐石的站在那,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嘴唇干涩,挣扎许久,那声“师父”却总是叫不出口。怎么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方才为图方便连外袍都未曾披上,虽见不着半点春光,可头颈下边的点点红痕仍是清晰可见……她无声的嘆口气,放下想遮掩的手,垂首静静的站在原地。 老头好奇的打量二人,“哎呀呀,怎么你们都不说话啊?是不是害羞啊?昨天晚上可是……” “前辈!”秦无伤倏然出声。老头悻悻然的道:“没事吼那么大声做什么,老夫又不是聋子。”秦无伤美眸微动,一字一顿道:“在下姓秦。”“姓秦怎么了?”老头下意识反问,半晌才意识过来,激动地啪一声捏碎了花生壳,“你说你姓秦?不姓段?”秦无伤微微颔首。老头嗖一声窜到李冉冉身边,一脸诡异的拉着她的袖子轻声道:“丫头你玩完了。” 李冉冉不语,沉默的抽回袖子。对方却不依不饶的继续挖苦:“你看你第二个情郎都找上门了,啧啧啧,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你闭嘴!”她终于光火,脸色难看到骇人。老头夸张的拍着胸口,唱做俱佳的表演:“凶巴巴的真不讨人喜欢,要知道年纪大的人可是经不起惊吓的,刚刚被你一吼至少得折寿个十年。”顿了顿,他又轻声附耳道:“老夫觉得这姓秦的挺不错啊,他和段离宵哪一个好?”李冉冉恨恨的白了他一眼,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死老头,安的是哪门子的心。她心乱如麻,也没心情和他吵嘴,紧咬着下唇杵在那,忐忑不安的情绪迅速俘获了她,让她连呼吸都紧张起来。偷偷瞥一眼秦无伤,但见其目色越发冰凉,疏离和生分萦绕周身,竟又恢复到那日醉酒后早晨的无情模样,她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别开了眼。“这位姑娘在下带走了。”“什么?”老头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先前打扰了。”秦无伤面不改色,直接绕过对方离去,宽袖下的指尖一用力,便让李冉冉身形不稳,跌跌撞撞的往他这个方向倒过来。他再一挥,本欲伸出去的手不着痕迹的收回来,改以掌风扶稳她,淡淡道:“同我出去。”“哎哎哎,你们就这么一走了之?”老头不甘的嚷嚷,“这丫头今日早上还弄坏了老夫的石门,不赔偿怎么行?”“前辈。”秦无伤转过身,语气淡漠。老头心虚的回道:“怎、怎么?”其实他只是寂寞太久,在这不见天日的洞穴里二十年,日日夜夜都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惟有的只是蚀骨腐心的煎熬……“前辈应该不打算出去吧?”老头继续蹲到石桌上,有些精明的双眸直视对方,“所以呢?”秦无伤从腰间拎出钱袋,“所以这个……你应该不需要。”顿了顿,他又道:“晚辈想知道该如何才能折回您的损失。”“这个……咳咳……”老头揪着鬍子,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也对啦,那、那你说怎么办?”李冉冉忽而插话:“老头你不是不希望外人见到你的么?何必还这般勉强的要求我留下来。” “臭丫头你!”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是想挽留她,“老夫被你闹得鸡犬不宁,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秦无伤半垂下眸,神色隐约有些冷峻,沉吟片刻,便直接抽出佩剑流渊,“前辈若想比试一场晚辈也不反对,只望速战速决。”李冉冉愣住,她何时见过师父有这么挑衅的时候,平日里他总是沉静如水,不轻易动武,今日竟然这么没有耐心,甚至有些莽撞的同一个花甲老人贸然提出武斗的方式,实在是不像他的作风…… 第170页 流渊晶莹剔透,剑身轻薄,琉璃光色萦绕周身,无论从任何角度望过去都是极好的色泽,而且剑气锐利又不乖戾,实在是难得的神器。此刻浅色光晕更衬得秦无伤的手莹白如玉,而他手边的袖口却异常触目惊心的染着殷红,与衣摆处的暗褐色血迹截然不同。略略卷高袖子,虎口处仍旧往外淌着血,他不以为意,素来无喜无怒的脸第一次有些不耐,“开始吧。”良久都没有回应,对面的老人就像是僵住了一般,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中的佩剑,而原本精明的眼眸里浮现出太多复杂的神色,交织在一起,而那张不算苍老的脸却倏然用上悲哀之色,音乐夹杂着愤恨和不甘。流渊,原来是流渊……这把只传于崑崙掌门的佩剑居然能再次让他看到,而且还是在这样偶然的情况下,该说是老天作弄还是命运不饶人。他清清楚楚记得二十年前有人也是用这把剑指着他尚在襁褓里的孩子,逼他立下毒誓,抗下所有不属于他的罪名,永生永世躲在是人寻不到的地方,不得重现于江湖……漫天遍地的恨意涌上来,他迅速弹指打开石门,头也不回的道:“出去。” 出去?李冉冉有些诧异,这老头着实奇怪的紧,一惊一乍的,可方才那震惊的表情却不像是演出来的……她略抬起眼,不巧与秦无伤的撞在了一起。那晶亮如墨的眸子,不复平日里的云淡风轻,几乎冷冽到骇人,瞬间就让她仿若置身于黑色旋涡,她慌忙别开目光,心里的苦涩一点一点溢出来。 秦无伤睨她一眼,便率先走出了石室。李冉冉犹豫片刻,便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临走前回头忘了一眼,那老头正凶神恶煞的瞪着她,脸色阴霾,与早上的嬉皮笑脸截然不同。她哆嗦了下,不由加快了脚下步子。石门轰然合上,阻隔了两个世界。两人一前一后走至洞穴外,天色灰暗,不见旭日不见绵云,只余下漫漫无际的雨帘。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秦无伤的步子,裤腿处被溅起的水珠迅速打湿,粘糊糊的贴在小腿处,极端不舒服。她蹲下身,想要捲起裤腿,孰料前方的人却赫然停了下来,白袍就在她伸手可触的咫尺处。 不安的抿了抿唇,李冉冉认命的站起来,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正视他。而他也像是同她较上了劲,很久都没有出声的意思,只是微微转过身背对着她。临崖而立,横风斜雨,偏偏又是白衣墨发,竟让她产生了仙人遗世的错觉。“吴疗没和你一起?”他明知故问。她没做多想便道:“嗯,他说有些事情就先离开了。”总不能让她直接说小吴被段离宵打伤,自己则被对方劫走这个事实吧,若说了,师父必定还要刨根问底,那么卧底的身份不就要暴露了么……她真的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半晌,那背影的主人仍未转身,清冷嗓音响起:“你是怎么寻到这个山洞里的?” “呃……下大雨了所以随便找了处能够躲避的地方。”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到头上,她忽而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一个人?”平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李冉冉硬着头皮道:“有个姓段的人也来躲雨,不过他只是个山中砍柴的樵夫,没什么特别……”“满口胡言!”他猛然转过头,那双美眸里溢满怒气,连带着声音也决绝起来。 她心虚的低下头,满眼惊慌,怯怯的唤了声:“师父……”他忽而伸出长指扣着她的下巴,“你的脸怎么了?”片刻又觉不妥,迅速收回手不着痕迹的退一步拉开距离。李冉冉揪着衣摆小声道:“可能是先前的毒又发作了。”“手伸出来。”她突然想起手肘内侧好像还有段某人留下的吻痕,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跳起来连连拒绝:“师父不用替我把脉了,这个毒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在怕什么?”他像是被她刻意逃避的态度所激到,微眯的眸里有些恼怒,直接拽住她的手腕一拉。中衣袖口宽大,动作一大便往下滑,白皙肌肤上是暧昧的红痕,甚至还有浅浅齿痕,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衣袖深处……他不自觉的加重手中力道,也顾不上会捏痛她,只是一味的抿紧唇不语。那些吻痕极端刺眼,他再也不能平复波澜不惊的情绪,只觉心底某部分开始产生绵绵密密的刺痛,继而织成一张绵密的网,排山倒海一般袭来。手腕像是要被他拧断,尖锐刺痛几乎要承受不住,她强忍着,不吭声不流泪,也不讨饶。是她的错,是她背叛师门,是她编了谎话欺骗了他,即便他要废了她一整只手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再问你一遍。”秦无伤厉声道:“你同段离宵是什么关系!”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她没有回答,只是低低道:“师父,对不起。”秦无伤扬手,狠狠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决绝道:“你真是叫人太过失望。”他有些难堪的闭上眸,早就该怀疑的,只是那般来势汹涌的私心刻意抹去了事实,让他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愿去细想。如今再一一分析,竟是自己蒙蔽了自己……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她,他执教崑崙十余年,那所谓的公平公正为了她一再破例,孰料她竟是别有目的。嘴角牵出嘲讽的笑,他冷眼瞅她,瞧瞧他收的好徒弟!生世不详,武艺不精,如今竟还加上了行为不检这一条……她的泪潸然而下,双腿一屈就跪下来:“弟子知错。”“知错?”他硬下心肠,忽略她眼泪涟涟的模样,道:“你若是知错为何不一早就告诉我实情,是不是要等到崑崙蒙羞,门派灭亡你才高兴!”气怒难消,他被心浮气躁的情绪逼到死角,再也克制不住,狠狠一剑刺入石壁。她惶恐,跪着向前挪了些,手指无力扯住他的衣襟,摇头道:“弟子没有这么想过,弟子可以发誓,并未有过那么歹毒的念头,若是可以,弟子愿意一生一世都留在崑崙……” 第171页 他拂开她的手,一字一顿:“我真后悔,收了你做徒弟。” 88-生死未卜 风卷着雨,带来肆虐的气息。李冉冉跪在地上,只觉脸颊处火辣辣的疼,那一巴掌彻底让心跌入无止尽的深崖,她惨白着脸,眼底有太多悲伤和隐忍,却始终抵不过而他那一句“后悔收你做徒弟”的决绝语句……还在奢望些什么?她明知道他是那般品节清高的男子,容不得身边有丝毫难堪的污点,更何况眼下知晓了她是叛徒的事实,他再多责难再多气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只是还想解释些什么。“师父……”她不死心的开口,想说的话却在目光触及对方的一瞬间生生哽在了喉咙口。 他脸上的表情那般?人,紧抿的薄唇几乎见不到一丝血色,眉宇之间满是无处宣洩的怒气。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人前他总是疏离冷漠姿态,鲜少有情绪,可眼前的男子尽管沉静不语,可仍然让她察觉到隐没在空气里那强大的压力,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找到抒发口,随时决堤…… 雨势转大,李冉冉仍旧一动不动的跪坐在山壁旁,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畔,浑身上下找不出干燥的地方,反观秦无伤,几乎是安然无恙,雨珠完全无法触及到白衣的任何一角,自发萦绕其周身,最后不甘的落入泥地里。“在崑崙殿那么久,找到想要的东西了么?”他忽而出声,嗓音冷冷的。 她一愣,继而苦涩道:“我从未试图在崑崙殿上盗取任何宝物。”顿了顿,又道:“若我现在说,进崑崙也罢,做探子也罢,这一切都是被迫的,你信么?”他直接别过脸,不予回应,态度明明白白昭告了对她这番措辞的鄙夷。李冉冉心凉,缓缓垂下了头,轻声道:“罢了,想怎么定我的罪就怎么定吧。”不去管了,在他眼里,她反正已经变成罪不可赦的叛徒了,那便由着他去,任凭是冷落也好,打骂也罢,她都认了……“定罪?”秦无伤猛然回头,厉声道:“是我冤枉你了?与魔头牵扯不清,甚至别有用心的假意拜入崑崙盗取心法的人,难道不是你!”“是我!”她难堪的咬紧下唇,片刻又似崩溃,尖嚷道:“什么都是我!你呢,你就说么都没做错,你只凭自己的想法臆测了一切,你何曾听过我的解释。”秦无伤退一步,冰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冷然道:“那么,给你机会解释。” “我……”太多复杂的念头和话语堵在胸口,她反而说不出话来,只能郁闷的抓紧手下松软泥泞的土,也顾不上里头参杂的小石子会割伤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松开握紧。他睨她一眼,淡淡道:“我问你答,派你进崑崙的是不是段离宵?”李冉冉挣扎了下,闷闷的点了下头。“那么,他让你偷的东西是不是千决心法?”她不语。他提高音量,“是不是?!”她恨恨捶了下地,应道:“是!”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她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对方轻蔑又冷漠的口吻让她心凉,她曾经那么迷恋过的男人,正眼都未曾瞧过她,只是一概的定她的罪。她抬眸,望着他的背影。白衣黑发,风姿翩然,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依稀有种再也无法靠近的错觉。红唇无意识低喃,秦无伤,有时候你真是特别狠。故意听不懂她那晚酒醉后在崑崙殿上的表白,明知她的心意还固执的将她嫁给别人,自以为是的作了安排,却从未问过她愿不愿意。一次继一次,伤疤好了又裂,竟从未痊癒过…… “站起来。”她有些赌气的嚷嚷:“我就要坐着。”泥泞的水早就弄脏了身上的中衣,她耷拉着脑袋,莫名产生自暴自弃的念头。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徘徊在自己身上,她微微抬起头,但见其墨眸深沉,面色也回复到原先波澜不惊的淡然神色,她愈加愤恨,为何每次失态的都是自己,他却总是远远地站在那里,对比出自己活像跳樑小丑的糗态。他冷眼旁观,甩下一句:“随我回崑崙。”李冉冉诧异,随即又气馁道:“你还让我回去做什么?”他一味的沉默,并不打算开口。她倏然笑开,“我懂了,你是要拿我做反面教材对不对,杀鸡儆猴,果然高杆。”越笑越大声,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花,摊手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你大不了一剑杀了我,然后回去和崑崙的弟子说他们大师姐同外敌勾搭,已被惩处。反正你是师尊,你说的话也没有人会质疑……” “够了!”秦无伤拂袖,瘫软在地上的女子随即被外力扶起,可或许是长时间跪坐的姿态让双脚麻木,站不到片刻她又无力的摔到了地上。他掐住掌心,逼自己压下不该有的同情心。他不该再为了一己之私就枉顾门规,该有的处罚,不能少。而他那有些摇摆的心,也是时候做个了断……“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她虚弱的笑笑,两手撑在地上,费力的站起来,模样很是狼狈,拨了拨影响到视线的发丝,她认真道:“我知道我一回去就会被当做叛徒处置,我不怕皮肉苦,我只是……不想看到别人的异样眼神。”心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下,他几乎就要心软,看她泪眼婆娑却又坚定的模样,仿佛又是当初他所熟悉的那个李冉冉,可转念想到她与那姓段的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甩甩头,狠心道:“今日你一定要同我走。”她的泪终于决堤,站在山崖边的身躯摇摇晃晃,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跌落下去。他看的心惊肉跳,一把牵她过来,紧紧圈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泛白,僵硬道:“还想寻死么?” 第172页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死了难道你不开心么?你说后悔收我为徒,你一定认为我是你最大的耻辱对不对!”“我没这么说。”他别过眼,掩饰内心的彷徨。她下意识往脚边看一眼,万丈深的悬崖,黑压压的完全望不见底,她瑟缩了下,尽管没有要轻生的念头,但是仍然忍不住为自己的胆小苦笑,终究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俗人,受再多打击,都要千方百计的活下去,这算不算是她唯一的优点……“回去吧。”他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容吓到,有些忐忑的朝她伸出手。她摇头,眼前的手依旧清美纤长,可心,却回不了当初的心动与幸福。她竟然破天荒的渴望起有人能在此刻带她走,带她脱离这般两难的境界。无论是谁都好……茫然中有某张精緻又邪恶的面容淡淡的映上心头。她大骇,自己被自己惊到,无法相信居然会想到那个恶劣的傢伙。话又说回来,他说了去取水,为何过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一手扶住朝着悬崖边倾倒生长的古树,她的手因着思考习惯缓缓移动,却不自觉被上头的尖刺扎到,反射性抬头就看到下边的枝干全数断裂,上头甚至有隐隐约约的斑驳红色,像是未被大雨冲掉的血迹。而挂在边上的某物更是引起她的注意力——紫色流苏,是血牙上仅有的装饰…… 她捂嘴,突然扭头看着秦无伤,颤抖道:“你身上的血迹……”秦无伤斟酌了下,缓缓道:“不是我的。”不是他的,那么是谁的?晕眩感袭上来,她开始莫名有了逃避这个问题的冲动,断裂的树干,血牙上的流苏,还有那依然可循的血迹,明明白白的昭告了一个事实…… 89-戒律阁楼 桃花阵,粉意点点,花香满溢。另一头,丈高石墙阻拦视线,将这片旖旎美景生生隔断。有黑袍少年姿态恭谨,垂首立于墙壁前,一瞟到疾步前来的老者后立马挺直了嵴樑,迎上前轻声道:“师叔。”无彦颔首,视线迳自越过面前的人到达高墙处,沉凝许久后才道:“你们师尊还未出来?” “呃……嗯。”少年状似困扰的抿了抿唇。无彦皱眉:“何事吞吞吐吐?”少年搔了搔头,道:“师尊交代了一些事,可是弟子守了一夜,有些事情记不太全了……还望师叔恕罪。”无彦挥袖:“无妨,先说你记得的部分。”“师尊要他要闭关些许日子,让我们平日里驻守沉月剑坪的弟子从明日起不必再过来了。”少年流利的说完,又偷偷抬眼看了下无彦,后者捋须问道:“还有呢?”“还有……还有……是有关大师姐的事情。”他吞吞吐吐的继续道。无彦沉声道:“说下去。”少年半歪着头,小声道:“说是要师叔你废去大师姐嫡传弟子的身份,呃……还有句话弟子忘了,好像是让大师姐去玄机崖面壁思过。”闻言他诧异反问:“玄机崖?”“是的,弟子也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但是……”“我知道了。”无彦抬手,示意对方无需多言,顿了顿又道:“你大师姐的事情暂且不要同其他弟子说起。”少年赶忙点头:“弟子铭记在心。”无彦静默,走了两步又停下,旋身望向那座石墙,心思百转千回,满是疑惑和无奈。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素来清冷的师弟了,前些日子面色凝重的出去,昨夜回来却一身狼狈,面容更是冷冽到吓人,而带回来的徒弟面容已毁,神思恍惚,仿佛受了重创的模样。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那丫头就被关进了戒律堂。他从未见过师弟发这么大的火,那本来没有过多表情的面容第一次有些暴怒的痕迹,让他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无从问起……哎——再度摇了摇头,他无声的嘆口气,师弟定然是气糊涂了,废除嫡传弟子之事也算是门内要事,怎能由自己这个师叔代劳。再者,空年崖常年冰寒地冻,乃惩戒大恶弟子之处,岂是李冉冉这种弱女子能忍受的……“师叔,师叔。”有清脆嗓音从远方飘来。无彦收回思绪,回头就看到瑶光急匆匆的往他这边赶,他无奈的低斥:“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好好走路!”瑶光抹一把汗,紧张道:“我听说冉冉回来了是不是,还听说她被关在戒律堂是不是?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啊?师尊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自己的徒弟?师叔你快点告诉我……”“胡闹,不许这般聒噪。”无彦拂袖。瑶光垮着脸,可怜巴巴的拉长音:“我真的很想知道冉冉到底出了什么事。” 无彦犹豫片刻便道:“我正打算去一趟戒律堂,你一同来吧。”说罢迳自先行。 “多谢师叔。”瑶光赶忙跟上去暗无天日的阁楼,只有一扇小窗用来接收暖日晴光,可此刻也被人从外头挂上了厚重的帷幕。她缩在墙角,触眼所及是满墙的墨字,洋洋洒洒,不下数十万字。内容有些熟悉,她眯了眯眸,这才反应过来是崑崙门规。是想关起她让她面壁思过么?牵起嘴角勉强的笑了下,她心底缓缓涌出凉意,明明才过了一个夜晚,她却恍惚之间有种度日如年的错觉。这寂静到暗沉的地方没有丝毫声音,就连守在楼梯间的弟子都活像雕像,一问三不答,只有在她试图步出戒律堂的时候才会拔剑相向。无趣啊——李冉冉低低的嘆一声,随即靠回墙边,一夜不眠不休的代价就是眼睛干燥识物不清。她干脆闭上眸,可心里始终沉淀着些许事情,犹如砾石,不大不小,搁在那边,烙的她生疼。 第173页 手心缓缓摊开,紫色流苏失去了原先的妖娆色泽,暗色血迹依稀可辨。她看一眼,莫名的尖锐刺痛立刻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手一颤,几乎是反射性的捂住胸口,随即咬紧牙说服自己:“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想。”木质楼梯传来吱呀吱呀的脚步声,她迅速收拢掌心,垂下脑袋做假寐状。 “冉冉!”有少女嗓音娇呼,继而一把揽住她。李冉冉困惑的眨眼,这才发觉身边是许久未见的瑶光,正要好好唏嘘一番,又被轻轻的咳嗽声打断。她略抬起眼,怔了片刻就费力的撑着墙壁站起,弯腰道:“师叔。”瑶光慌忙也一同站起,心疼的扶住她,小脸上眉心紧颦,藏不住的忧心忡忡。 无彦扫一眼边上的早已凉掉的饭菜,语气有些责备:“为何不吃饭?是在和你师父赌气?” 李冉冉苦笑道:“没什么胃口,弟子怎会做出赌气这般小儿行径。”事实上她昨日深夜时分体内毒性又蠢蠢欲动,别说吃饭了,怕是拿筷子的力气都消失殆尽。“……”无彦不语,摆了摆手道:“你先坐下,师叔有些话想问你。”她乖乖点头,“师叔有话直说。”无彦来回的踱步,好半晌才停下来道:“你的脸……怎么回事?”李冉冉下意识垂低脸庞,“是以前的中的毒,还未进崑崙之前的事了,有些复杂,无从说起。”态度摆明了回避。无彦背过身,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你师父这般生气?”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裤脚,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打算。瑶光推一推她,轻声劝道:“冉冉,你有事就和无彦师叔说嘛,他可以帮你在师尊面前说说好话,到时候你就能提早出戒律堂了。” 这要是真能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李冉冉摇摇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淡淡问道:“师叔,师父和你说什么了么?” 无彦轻嘆:“你师父很是生气,说是要闭关一段时日,自他回来以后我连半句话都未曾和他说过。”“那么……请恕弟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固执的缩回角落。无彦恼怒:“你真是!你可知你师父说要废了你嫡传大弟子的身份?居然还这般嘴硬,说出来,师叔还能帮你想想法子,你不说,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自己!”闻言她倏然笑的一脸凄凉,喃喃道:“是么?可真是格外开恩了……”原以为他会将自己逐出师门的,如今这么留着她又有什么意义呢……无彦放软了语调道:“没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你……”“师叔!”李冉冉出声打断,“弟子无话可说。”事到如今根本没有办法挽回了,木已成舟,水已东流,那就……这样吧。无彦神色复杂的凝了她好一会儿,终是有些无奈的离去。瑶光在背后轻喊:“师叔,弟子多陪冉冉一会儿!”亲昵的挨近,她伸手摸摸李冉冉的长发,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到底有什么事情那般隐秘,非要藏在心里,说出来解决了不是很好么?”“你不明白,哎——基本上我是被师父彻底讨厌了。”她闷闷的从环住自己的手臂里抬起头,随即道:“不过你别多问了,我不想说,真的不想说。”瑶光半垂下眼眸,眼角余光忽而注视到什么,她好奇的从对方手里抽出那抹紫色,“你抓着什么?”李冉冉面色一变,若无其事的拿回来放在掌心细细把玩,“没什么,小饰物而已。” “有些脏了呢,不过你藏这么牢不会是什么特别的人送的吧?”瑶光开玩笑,尝试着缓解压抑的气氛。特别的人……她细细琢磨这个词,发觉竟不能出口否认,可那个所谓特别的人现在又在何处,心底像是开了大洞,悲伤的风吹过,空洞回音几乎要将她逼疯。“瑶光!”她渐渐感到眼眶酸涩,视线模糊。“啊,怎么了?”李冉冉握紧那串紫色流苏,有些惶恐的道:“你说,若是一个受了伤的人掉下万丈深崖,还能活下来么?”很没有水准的问题,其实不必多问也知道答案,可空白的大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几乎可以想像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可笑,是害怕听到真相亦或是逃避?她也不清楚,只能从第三个人口中证实,多么可悲……瑶光眨眨眼,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故作轻松的道:“既然是万丈深崖,应该活不了了吧,更何况受了伤,必死无疑啦。”必死无疑……必死无疑……她沉默着,眼神寂静的可怕。瑶光撇过头看她,忽而手忙脚乱的跳起来,“冉冉?怎么回事?是我说错话了么,你别哭……” 90-风雨前夕 “……”瑶光沉默许久嘆口气,略微抬高衣袖抹去身边女子的眼泪,细声道:“冉冉你别哭了,我想师尊说要废除嫡传弟子的事情只是……口头上说说的,你别太往心里去。”语毕又觉自己说话漏洞百出不妥,崑崙掌门岂会随意拿这种大事开玩笑,这种安慰之词未免太过可笑……定了定心神,她又故作轻松道:“没事啦,你去和师尊认个错,他平日待你虽严格,多少还是会顾及一下师徒感情的。”李冉冉也不回应,只是微微别过脸对着那扇高于头顶许多的小窗,斜阳余辉落在其脸上,柔化了那原本狰狞的疤痕。她有些难堪的捂住通红双眼,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如此丢脸模样。 第174页 瑶光只当她是为了秦无伤所辖的决定而伤心,可是该安慰的话都已说过,一时三刻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能小心翼翼拍着她的背,试图替对方平缓情绪。良久,闷闷嗓音传来:“我觉得我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瑶光愣住,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说?”李冉冉嘆口气,“就拿眼前这个状况来说吧,其实我完全不应该去想一些……”她顿了顿,剩下的半句话哽在喉咙口,硬是憋不出来。“说下去啊——”瑶光催促。李冉冉吸了吸鼻子,似是自言自语:“再这么下去必然要迷惑心智,走上不归路。” 瑶光越听越迷糊,圆润大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正欲开口之际又被打断—— “什么都别问,也别说。”长指郑重其事的在对方额前点了一点,李冉冉拍拍屁股上的尘埃,犹如困兽一般开始在这小阁楼里转悠。“冉……”弱弱女声不甘响起。“先别出声!”李冉冉猛然转身。瑶光吓了一跳,眨巴了两下眼后才缓缓闭上嘴,困惑的瞅着那不停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修长人影。但见其眉心紧皱,明明是满面倦意,眼神却是异外复杂激动,好似有万千烦恼无法解决。 脚步沉重,头脑空白,这是李某人目前最好的写照。她早已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一头青丝凌乱披于脑后,过了一会儿又忽而感到脖颈处有些闷热,于是干脆的将长发拨至一边,动作粗鲁,可见烦躁。瑶光惊讶,眼看着她越走越快,几乎是疾步风行的沿着墙壁转圈,终究忍不住喝道:“你到底做什么啊!快停下来!”“瑶光我完蛋了。”话音当着浓浓的哭腔。瑶光气恼,“冉冉,你从方才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让我听懂的话,无彦师叔已经被你气走了,难道你现在还想把我气走么?”语毕,手心就被人拽住,她低头,便看到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心里一软,无奈道:“有什么不快,说给我听,也许别人不懂你,我懂。”李冉冉沉默。她该如何开口……告诉对方其实自己并未担心有关废除嫡传弟子身份的事情么?瑶光必然不会理解她,因为她满脑子想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人。那张可恶的面容,本来模糊,近来却有愈变愈清晰的迹象,即便是此刻一夜未睡,她仍然记得起他昨日清晨步出洞口时的笑容,依旧带着惹人厌的骄傲和嚣张,却那么深的刻在她的记忆里,让她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最讨厌是他,总爱惹她发飙,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每每都要让她恨不能杀了他解恨…… 最可恶是他,在她开始恨他之际,又过来撩拨她的心情,固执的用他的方式来弥补,还破天荒趁她神志不清时说了那般诧异的话。她恨他喜怒无常,恨他自我狂傲,恨他太多太多,可是——却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一刻这般强烈的恨意——他骗了她,明明说了去找水,却为何不回来。若是註定不能回来,又何必留下紫色流苏,还偏要让她看见。迟钝的心,逐渐明朗。而陌生的疼痛,也从胸口泛起,扎扎实实的窜入四肢百骸,她惨白了脸,感到离人散的毒素在体内泛滥,和着她此刻卷着惊涛骇浪的情绪,绵密袭来。这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痛楚,像极了他宣告所有权的模样,霸道嚣张又不带商量余地。歇停许久的眼泪终于悲怆落下,她在自己口中同时尝到血腥和苦涩,再也支撑不住的颓然倒于地上。“冉冉,冉冉……”耳畔传来瑶光惊慌失措的呼唤声,她只觉意识涣散,快失去知觉的前一刻轻声喃喃:“你下的毒,定要你亲手来解,否则我就去黄泉路上揪你回来报仇。”宽大的黑色软榻,有样貌清秀的小厮立于两侧,一人拿扇一人端捧糕点。正卧其中的男人惬意享受服侍,面容几乎被额前长发挡住,只露出下颔和笑起来才看得到的微微发黄牙齿。 “萧墨,你倒说说,咱们这儿今天到底是吹了什么风,竟然把武林的大忙人君大盟主给吹来了。”沙哑嗓音打破一室寂静,隐隐带着嘲弄。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年微笑道:“属下也很好奇。”眼神直瞅着厅堂里的黑衣男子,见其目光沉稳,神色自若,刚毅面容上竟丝毫没有被激怒的痕迹。“在下这次前来祭夜谷是想与谷主你谈谈合作的事情。”君离央不吭不卑,态度从容。 “噢?”男人微微直起身,身旁小厮送上擦手湿帕,他随意拭了拭又怪声怪气的道:“最近想要同我合作的人可真是多,不过自古以来黑白不相容,你是名门之后,我又是所谓的邪魔外道,君盟主不怕传出去有损声誉?”君离央轻笑道:“相信谷主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将此事告知第三方。更何况,这个合作对你的利处更大,你实在没有理由拒绝。”“说来听听。”“我帮你一统武林,而我的要求就只是要你帮我找两个人,然后再杀一个人。” 男人挑高眉,静候下文。君离央缓缓道:“神医苏铅华和崑崙弟子李冉冉,另外要杀的那个人是段离宵。” “又是那丫头。”男人轻嗤。君离央略微惊讶道:“又?”男人饮一口香茗,满足的润了喉才道:“这丫头不简单啊,毫无武功基础就成了秦无伤的弟子,而且……”君离央往前踏一步,“而且什么?”“不急。”男人顿住,再度躺会榻上,“我倒是有点好奇,你要我找来着两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君离央淡淡道:“我想谷主没必要知道这个。”男人不屈不挠,继续道:“可惜已经勾起我的兴趣了。”君离央蹙眉:“是为了……”“是为了令夫人吧?”萧墨忽而插话,笑容有着笃定,“听说令夫人中了醉绮罗的毒至今未解,想必是寻找失踪许久的苏铅华来解毒了。”君离央静静伫立,并未出口否认,只是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男人低低的笑:“倒是个痴情种呢,不过醉绮罗据说没有解药,你找李冉冉那丫头又是何意?” 第175页 君离央垂下眼眸,“换血之术,须由同样中毒人的心做药引。”“这岂不是一命换一命?”男人啧啧道:“这么毒辣的古老医术你都肯用,真不愧是正道人士啊……”恶意的嘲讽显而易见,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对君盟主这个提议很是动心。” 君离央大喜:“那么……”男人点了点头,“今日起你盟主需要过目的所有事情由我暗地里一併接手,如何?” “没问题。”男人狂妄的笑,半晌侧过头吩咐:“萧墨。”少年跪地:“属下在。”“听说秦无伤今日闭关,趁着时机你去把那丫头捉过来。”“其实无需那么麻烦,属下倒有一计。”萧墨高深莫测的道。男人撇了撇嘴:“你有何高见?”萧墨站起身道:“那丫头和段离宵串谋已久,这个风声放出去,相信以六大门派对段离宵的憎恶态度来说必然会有所不满。届时让君盟主煽动他们前去崑崙,逼得秦无伤亲手重责自己徒儿,那可真是精彩不过的一场戏。”男人不无顾虑的道:“崑崙门规极严,犯下这种大错,又是在众人监督之下,秦无伤想护短都不行,到时候惩戒之下那丫头一命呜呼了怎么办?”萧墨转身面对君离央,嘴角扯开浅浅笑容:“君盟主,死人的心能用么?” 君离央回以笑容:“无妨。” 风雨欲来 “抱歉,这毒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请恕老夫无能为力。”满头花白头发的老人摇摇头,取过放在桌上的竹篓便要离去。 瑶光慌忙伸手拦住:“是说没得救?麻烦先生再仔细看看吧!”她激动的扯着对方的袖子,固执的不肯让他离去。 老人无奈道:“不是老夫不肯帮忙,实在是无计可施啊,这位姑娘中的毒已入五脏六腑,而且毒性时隐时现,根本无法完整的诊断。”顿了顿,他为难的看一眼瑶光:“老夫的袖子……” 无彦嘆气:“瑶光别胡闹,还不松手。” 瑶光闷闷的缩回手,走到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子。平日里总是朝气的脸此刻苍白到骇人,衬得那些暗色疤痕也愈加明显。她心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崑崙本来女弟子就不多,她与冉冉的关系便是最好,她怎么都没办法束手无策的看她走向死亡…… “老夫告辞。” 无彦拱手:“先生慢走。” 木门缓缓合上,又是一室静寂。 瑶光终是红了眼眶,“师叔,都三天了,她还未甦醒,弟子担心……”话到一半哽住,她略微调整了下情绪又道:“师尊还未出关么?不然……就去禀告师尊吧,也许他会有办法。” 无彦摇头:“你们师尊正在闭关,奇门阵的阵法乃先师所创,当时也只传了他一人,别人根本无法进入。” 瑶光诧异:“师叔的意思是说,除非是师尊自己出关,否则我们便无法寻到他?” “可以硬闯。”无彦淡淡道:“不过很容易在首先遇到的桃花阵里困住,届时出不来就会很麻烦……” “难道真的回天乏术了么?”瑶光低喃,双眸失去了神彩,满眼的悲哀和绝望。 无彦轻拍她肩:“明日再寻几个大夫过来看看吧,你在这边担心也是无济于事,天色已晚,早点回去歇息吧。” “是。” 二人一同步出房门。片刻窗边就传来轻微的石子敲击声,紧接着有黑影闪入,灵活的在地上翻滚一圈后蹑手蹑脚靠近床畔。黑布蒙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即便是露出此刻略微焦灼的眼神,也不减其半分妩媚。 縴手一翻,便有乳白小瓶呈现其掌中,深紫色的绸布堵不住瓶口处流泻出来的暗香,黑衣人随意摇了摇瓶身,随后除去瓶塞,金色蛊虫挥着透明的翅膀乖顺的栖在其指尖上。 “去吧。”她低唤,那蛊虫便像有灵性似的,慢慢顺着主人的长指爬至沉睡的人儿身侧,继而在其腕间停留些许时间就直接钻入皮肤下边,瞬间消失不见。 “该醒了吧,冉冉。”极端温柔的轻唤,一声接一声,似是咒语又如呢喃。 床上的女子睫毛轻颤,痛苦的闭紧了眸,眉头深锁,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来。孰料平静不到半刻,却猛然坐直身大嚷:“不要——”尖叫声并未持续很久,很快就让人捂住了唇,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你别叫,我就松手。” 她胡乱的点头,对方这才满意的把手拿开。一得到解放,她便欣喜交加的想要扑上前来个热烈的欢迎拥抱,可惜昏睡了三日的身子忒不争气,她稍微一动作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顺带四肢发软口干舌燥。 “伊娘……”气虚无力的拉长音。 黑衣人摘下面巾,蜜色肌肤,丰润红唇,怎看都是惊心动魄的妖娆姿色,这样的女人该配着慵懒的姿态才最迷人,不过眼下却异常怪异的拧着眉心,一副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 李冉冉费力的喘口气,勉强笑道:“干吗哭丧着脸,这表情真不适合你。” 伊娘坐下来,半靠到床头轻声道:“好久没见你,怎料到再见面时如此光景,奴家真真是心疼了。” 第176页 “……”李冉冉沉默,半晌才轻笑:“不过是小风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一脸悲痛欲绝,我心脏受不了。” “你说谎。”软腻的嗓音染上无奈,“你忘了奴家同你种了同生共死蛊,你有事,奴家当然感应得到,这些日奴家天天都胸口绞痛,夜不能寐,想来想去也只有是你出事才会造成这般效果,现在看来果真是这样。” 李冉冉倏然紧张:“那个同生共死蛊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若是我……我真的出了意外,那么你呢,你会怎么样?” “会死。” “……” 李冉冉惨白了脸,双手无力揪着对方的衣襟,颤声道:“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这样的蛊毒,有没有办法破除?” 伊娘摇头:“其实关于这个蛊毒的由来还有个传说,据说是苗疆的某位女子爱上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后来她心爱的人却转而爱上别人,她嫉恨难耐,于是下了蛊毒在那男人身上,随后投河自尽,而那男人也因为蛊毒的作用随她一同死了。” “好烈的女子。”李冉冉咂舌,“为了一个男人赔上自己的命实在有些不值得。” 伊娘低垂下眼眸:“近些年这蛊毒大多是新婚夫妻用来做百年好合之意,那般恶毒的想要逼着心爱人陪葬的想法已经远去了。”气氛忽而哀怨起来,兴许是想到了千里之外的某人,伊娘的神情覆上淡淡的隐忍哀愁。 李冉冉不忍,试着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能不能除了这蛊毒?我不想拖累你……”更何况,她还巴望着伊娘和花信能,若真因为自己使得有情人阴阳相隔,那才是罪过。 “没办法。”伊娘耸肩,“蛊虫一种下就是一辈子,溶于四肢百骸,除非你换了骨血,否则根本无法解除。” 李冉冉哽住,气急攻心之下开始咳嗽,点点猩红很快在白色床单上落下触目痕迹。伊娘微微别过脸去,心痛道:“奴家去寻人来救你。” “咳咳……你要去找谁?”她拉住对方的手,不无担忧的问道。 伊娘旋身,认真道:“去找你们中原最出名的神医苏铅华,若找到了,自然欢喜,若真找不到……”她停住,半晌又轻松的眨眼:“我们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李冉冉拼命忍住泪,哽咽道:“对不起。” “哎呀,奴家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女子,快些收起你的眼泪。”伊娘笑骂,“这蛊毒中在我们两身上也算应了你们中原那句阴差阳错,好在奴家素来欣赏你,同你殉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李某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她生平最受不了煽情攻势,更何况是这般直白又真挚的话,简直是一汪清泉流淌到心底去,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走了。”伊娘挥手,正欲推开窗之际又不放心的扭头道:“方才替你种下了护心蛊,至多也只能保你十日平安,你好生休养,切莫胡乱催动真气。” 李冉冉苦笑,她根本不会武,又哪来的真气。 . . . 天色蒙蒙亮,有几缕晴日曙光漏进屋内,渲染一室明亮。黑衣少女轻轻推开门,小声指挥身旁端着铜盆的少年,“把水放那,对,动作轻点……行了,你出去吧。” 少年依言退下,带上门。她撩高袖子,取了干布搓了搓,便放下水盆沾湿。 “瑶光起得真早。”冷不防的女声响起,仔细一听还带着笑意。 咣啷——铜盆掉在地上的声音。 瑶光抓着布的手举在半空中,双眼瞪得滚圆,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你、你醒了?” 李冉冉假意皱了皱眉头:“你可真是扰人清梦啊,一大早就摔脸盆,恐怕飘渺居的弟子都让你给唤起来了。”话音刚落,一双软臂就环过来抱住自己,她咧开嘴笑道:“这么用力做什么,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瑶光孩子气的抹眼泪:“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李冉冉软绵绵的捶了一下她:“不许咒我。” “我真是太欢喜了。”瑶光猛然跳起来,急匆匆往门外走了两步,扯开嗓子唤道:“青木,青木!” 少年急忙赶至,恭谨道:“师姐有何吩咐?” 瑶光道:“去唤你无彦师叔过来,就说大师姐醒了。” “是。” 无彦很快就感到,一进房门就看到两个丫头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不由无奈轻嘆:“你们两个也克制些,门外的弟子还以为这边出了什么事。” 瑶光激动的嚷嚷:“师叔师叔,冉冉醒了,冉冉醒了!” 无彦没好气的道:“你师叔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自然看到她醒了。”说罢走上前细细观察李冉冉,见其面色已不若前一日那般骇人,于是问道:“你的身子好些了没?” “回禀师叔,好多了。” 无彦探出指在其腕间按下,察觉到其筋脉仍然絮乱,血气乱窜,可偏偏面容又全然正常,不由愈加困惑,余光瞥到一旁喜滋滋挂着甜笑的瑶光,想要问出口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只能摆手道:“好好调养,没事就别下床了。” 第177页 李冉冉感激:“多谢师叔关心。” 安静不到半刻,急促的房门声生生打断了这幕温馨。 无彦皱眉:“进来。”发觉是守护下山路径的弟子后又拉下脸斥责:“你们不好好守着崑崙山,到飘渺居来做什么!” 黑衣弟子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挣扎了许久才道:“师叔,不好了,六大门派的人聚在我们崑崙山门附近,说要替江湖初奸惩恶,还说什么要我们主动清理门户。” 两难抉择 断心殿,一派肃穆。 还算宽敞的空间一下子挤进了一窝人,显得有些拥挤。触目所及都是身着各色长袍的六派人士,面容冷峻,姿态高傲。 “还不叫你们秦掌门出来,出了如此大事,怎能耽误!”说话的女子不过二十左右,一身浅青色劲装,年纪尚轻,一张圆脸上却满是嚣张气焰。 崑崙弟子陪着笑脸:“我师尊正闭关,已经派人去请师叔了,还望姚掌门耐心等待。” “等什么等!没看到六大门派的人都来了么?想不到崑崙是这样接待客人的!”姚心蕊不耐的接过递上来的茶水,继而重重摔到茶几上,毫不掩饰的怒火。她担任峨眉掌门不过几月光景,因为资历较浅,底下的人对她均是口服心不服,这次正好借着机会出出风头,也顺便发泄一下积累的怨气。 “姚掌门好大的火气。” 姚心蕊腾地转过去,柳眉倒竖:“朱掌门这话何意,难不成我堂堂峨眉为了江湖安危着急担忧也有错?” 华山掌门朱不悔留着两撇小鬍子,模样有些滑稽,明明是不入流的长相偏要努力扮出德高望重的姿态,略微仰着头,阴阳怪气的道:“我们六派今日是来灭除江湖败类的,可不是来听你一介女流叽叽喳喳的。” “你!”姚心蕊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君离央适时的出现:“众位稍安勿躁,各掌门长途跋涉赶至崑崙,自然都是热心诚挚之辈,既然如此,不妨就再卖在下一个面子,等崑崙主事的人过来,届时再争论也不迟。” “哼。”二人互看不顺眼,各自别过头去。 “师叔来了。”黑袍小童像见了救星似的,飞快的跑上前,“无彦师叔,六派的人都到了,弟子惶恐……” 无彦摆手,附耳过去悄声吩咐:“我知道了,你回飘渺居一趟,让你两位师姐暂且别到大殿来,有事我会再找她们。” 少年领命,迅速退下。 无彦回身换上笑脸,拱手道:“六派齐聚一堂,也是不易之事,难得我崑崙今日这般大的面子,只是不知道诸位前来有何指教?” 姚心蕊立马道:“你崑崙出了个下三烂的叛徒……” 君离央出声打断:“姚掌门先别动气。”顿了顿他又道:“无彦前辈,晚辈今日听闻江湖上传出一则荒谬消息,道是崑崙嫡传大弟子同段离宵那魔头有染,甚至还是他早已安排好派入崑崙内部的棋子,所以晚辈斗胆,召集了各位前来查证。” 无彦微笑:“君盟主客气了,只是既然用了‘听说’二字,那么也不排除是空穴来风,江湖上口出谗言妖言惑众的大有人在,怎可为了这些子虚乌有的捏造来败坏我崑崙百年清名呢?” 君离央收起客套表情,道:“不妨叫李姑娘一同出来,届时有什么话也好说清楚。” 旁人纷纷应和,“对,叫她出来。”“难不成躲起来不敢见人了?”“崑崙出了败类还要偷着掩着,叫人耻笑!” 话语愈说愈难听,几乎不堪入耳。近两年武林动荡不安,六大门派虽是结成同盟,可暗地里也是互相较劲,各自地域各自管辖,井水不犯河水,而对于崑崙成六派之首这件事也有所微言。此次盟主君离央出发前有所暗示要宣扬高歌立大功的门派,众人更是卯足了劲,恨不能将崑崙挑下马,从此自己坐上龙头老大的宝座。 一时之间厅堂内乱闹闹的,到处是不怀好意的挑衅之词,还有大部分人幸灾乐祸的表情。 无彦皱眉:“冉冉身子微恙,恐怕不能出来对质,还望各位谅解。” 君离央挑眉,在一旁煽风点火:“无彦前辈这可是正大光明的徇私啊,将一个有叛徒嫌疑的奸人藏起来,实在有损崑崙大派的名声。”略微低头一斟酌,他佯装无谓的扭头面向众人痛心道:“看来崑崙存心包庇,我们也无能为力,还是回去吧,武林不幸武林不幸啊……”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姚心蕊正愁没地方发挥,听见这话自然跳出来尖声道:“崑崙也不算大,那个臭丫头既然藏在这里,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找不出来么!” “这句话在下倒也认同。”朱不悔难得点头。 无彦面色极为难看,他怎么都想不到这帮人会来硬的,武林正派同盟之间从未有过眼前这个状况,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应对。倒是一干弟子均是愤愤不平,长剑在手堵在门口,誓不让外人擅闯崑崙。 情况陷入僵局,若是开打,同盟自相残杀这种事传出去未免可笑;若是不打,这些千里迢迢赶过来的野心之辈又不平衡…… 第178页 “我崑崙的事务何时需要别人来插手!”清冷的嗓音似流泉滑过山涧,森森透着寒意。 “师尊!”众弟子大喜。 秦无伤白衣微曳地,宽袍广袖,风轻云淡的立在门口,却是说不出的气势凛然。拂一下白袍便已迈入屋内,目不斜视的直接往高堂处走,两旁人等不自觉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众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若是为了这种荒谬的猜测,还是请回吧。”他面无表情,说话时声音虽不大,却是异常决绝。 君离央一愣,倒是没想过这秦无伤也会护短,于是沖身侧的人使了个眼色,继而轻笑道:“秦掌门,这可不是无端的臆测,有凭有据。” 语毕,人群中有一黑衣少年缓缓站出来,轻声道:“师尊,弟子可以证明大师姐和段离宵早有串谋。” 众人譁然。 秦无伤美目微动,淡淡道:“说下去。” 少年跪在地上,低声道:“那日弟子陪大师姐出去置办嫁妆,后来在饕餮酒楼被人下了药,弟子体质先天对迷药有所抵御,所以只是假意昏过去,孰料就看到段离宵同大师姐在商量夺取千决心法的事情,还说要杀光武林这帮正道人士……” “你说谎!”苍白着脸的女子有些虚弱的扶着门框,面容极为恼怒。 君离央扯起嘴角:“李姑娘,你可总算出现了。” 李冉冉这次总算体会到电视剧里那些被诬陷的苦情女主角是怎样的心情了,没错!她的确是段离宵的棋子,但是那日在酒楼她根本没有预料到会碰到他,又哪来的商量一说。这个少年摆明了是被人买通,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念及此,她更加愤怒,指着那少年的头就骂:“你是收了别人好处还是怎么,居然这般可耻……” “住口!”秦无伤厉声。 她不甘的闭上嘴,手心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犹不自知。 无彦嘆气,叫她不要来偏要来,这次浑水一搅和,更加添乱,定了定心神,他上前问道:“你说的可属实?” 少年碰碰的磕头:“弟子不敢说谎,弟子可以发誓,绝无半句谎言,而且弟子还发现了一物,请众前辈过目。” 精巧的捲轴摊开,是潦草的两行行书——今日午时,饕餮楼见。落款处是妖娆的醉绮罗花瓣。 众人一副瞭然模样,怒指李冉冉:“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般拙劣的嫁祸,一帮乌合之众。她在心里冷哼,想到某人每次提起正派人士时那鄙夷的表情,忽而就笑出声来。 “还不闭嘴!”秦无伤暗中隔空点了她的哑穴,可惜众人已被她的笑声彻底激怒,面红脖子粗的要求崑崙清理门户。 君离央浅笑:“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了吧,这般明显的证据,若秦掌门再护短,其余的门派前辈也会不依,到时候……”略微拉长音,他耸了耸肩:“引起江湖纷争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秦无伤不语,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李冉冉也看他,笑容仍旧挂在脸上,却是说不出来的苍凉,她用眼神询问,如何?要惩治她么?若不惩治,崑崙的地位便有可能不保。 秦无伤蹙眉,内心已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惊天大浪,隐隐刺痛和挣扎顺着血液流淌在四肢百骸,长指掐着袖口,指节微微有些泛白。 她在逼他……逼他做选择……可是,他又能怎么选择…… 良久,他别过脸,淡淡道:“取长戒。” 李冉冉被点了哑穴,无法说话,站在那边笑的愈来愈洒脱。这个男人,这个她曾经深深迷恋过的男人,终究也是护不了她,江湖道义,他看的那般重,道义枷锁,已经不可磨灭的在他身上烙下痕迹,她怎么可以还去奢望那些不可及的东西…… 趴到长凳上的那一刻,她已经麻木,闷声不响的一动不动。那把犀利的长戒砸在身上很是痛楚,倒刺渗进皮肤,拔出来的那一刻几乎是血肉模糊。可是她居然都忘了哭,耳边充斥的他人恶意嘲笑的声音也像徘徊在远方,茫茫然听不太清楚。 “这个妖女,就让她同那魔头一同陪葬好了。” “听说那魔头被秦掌门打下山崖,生死未卜,我看差不多已经魂归西了吧。” “前些日派人查探,莫离山庄也是一派萧条,甚至还挂起了白绸,像是在做丧事,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这几句话,偏偏就像有了意识,自发钻入耳朵来。她从喉咙口逸出悲鸣,挣扎着爬起来,又被人按倒,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下,她原本死了的心鲜血淋漓的再度被剖开,比长戒杖责还要痛上千辈。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那个说只是出去取水的男人,那个嚣张到连笑都气焰高涨的男人,残忍的连一句话都没留给她,就这样消失了……从此再不会有人夜半时分翻进她窗口,也不会有人用绵软的嗓子唤她,所有属于他的一切都将成为记忆…… 一念及此,她的眼泪掉得更凶,拳头无力的砸着长凳,她好恨,恨他这般恶劣,霸道的在她心里烙下痕迹,又决绝离去…… 眼泪流到嘴角,苦涩的滋味,她的头似有千斤重,意识逐渐模糊,头一偏就陷入无尽的黑暗…… 第179页 “住手。”秦无伤眉眼微动,趴在长凳上的女子静静的没有丝毫声息,竟像是死去了一般,这让他的心没来由的轻颤。 君离央冷然道:“秦掌门,至少也得杖责一百吧。” 秦无伤抽出腰间流渊,反手就刺入自己左肩,鲜血顺着剑身流下,他沉声道:“教徒不慎,我也有责任,剩下的五十棍,就留到明日再罚,众位看在这一剑上,就不要再揪着今日不放了。” 很快有弟子上前搀起浑身是血的李冉冉,无彦不忍,嘆气道:“先送去戒律堂。” 众人虽不平,但因着这一剑也不再咄咄逼人。姚心蕊上前一步道:“秦掌门可别出尔反尔,明日我峨眉还会留在崑崙。” 秦无伤面上滑过冷意:“请便。” . . 是夜,静寂无声。 她在剧烈的疼痛中醒来,浑身都疼得颤抖,低头望一眼,衣服上满是暗红血渍。而身边的环境也变了样,不再是那小小的阁楼,也非飘渺居熟悉的寝房,而是类似地牢的地方。干草铺了一地,圆木栅栏横在眼前,她苦笑了下,有必要这般囚禁她么,她现在的状况能走上一步路都算得上天方夜谭了。 瞅见里头有动静,看守的弟子立马走进来,见李冉冉气若游丝的趴在那里,不由心软道:“大师姐,肚子饿么?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李冉冉感激的笑笑:“不用。” 少年不忍,还想开口安慰几句,孰料后颈忽而被人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就软软倒在了地上。 李冉冉虚弱的抬头:“谁?” 黑衣人也不理会她,干脆利落的噼断牢门,单手将她扛到肩上,随即飞速窜出…… 不远处,有白影静静凝视,长长的一声嘆息,飘散在空中,久久不去。 月满天际 像一个冗长的梦境,沉浸在其中,竟恍然有种就此不愿醒来的感觉。身体在半梦半醒间依旧感觉得到钻心疼痛,那般犀利的痛楚,叫嚣着在血液里四处流窜,试图将她从沉睡的状态中拉扯出来。 真痛…… 却还是敌不过心底空洞的落寞…… 那里裂了口子,灌了风,再无法癒合。太多的伤,只会换来麻木,可这道抹不去的伤疤还是决绝占据,就像某人独有的性格,霸道又无可救药。 她有多想忘记,有多害怕,若自己还能活下去,必要抱着他的回忆过完这流离的一生,苍白荒芜,再无生机……明明是恶劣到极致的男人,连死了也不肯放过她,她血里流着他下的毒,肩上有他留下的痕迹,身体还记着他手指滑过带来的温度…… “又哭了。”微微的嘆息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皱着眉,想要听的再仔细一些,后颈就感到一阵酥麻,头脑愈加昏眩,她强撑着,心里有些困惑,明明是有些熟悉的语调,却不是记忆里那特别的嗓音。 “应该是昏过去了。” “还要多久才能醒?” “老夫怎么晓得,该治的都治了,她自己不愿醒,老夫又有什么办法!” “三天,不醒,就先废你一条腿。” “臭小子,你!” 继而是摔门的声音。 不是他……他的声音绵软又危险,而不是方才听到的那般沙哑刺耳……绝望和失落再度包围她,瞬间低落的心再无法抵抗绵延不绝的晕眩感,缓缓坠入黑暗里…… . . . “可恨的秦无伤,坏了我全盘大计。”心情愤懑不已,地上遍布花瓶古董的碎片,他仍是不解气,取过书桌上的纸镇就往门砸过去。 房门不期然的打开,那重物就不偏不倚贴着来人的面颊飞出去,最后在门外骨碌碌滚了两圈后停止不动。 “夫、夫君,你怎么了?”江吟惜睁着水眸,有些拗口的唤道,她仍是不太习惯,总觉得这个称呼陌生的可怕,而面前的他,赤红着双眼,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温柔模样,令她不自觉恐惧。 “吟惜,你怎么来了有?”瞅见心爱的人有些犹豫的驻足在门边,他急忙迎上去,抬起她的脸仔细审视,“伤着没有?” “没……”江吟惜摇头,继而小心翼翼的问道:“出什么事让你这般生气?” 君离央换上耐心笑脸,安抚的道:“没什么,你肚子饿不饿,我陪你去用膳。” 啪啪——凉凉的鼓掌声,“君盟主夫妇果然伉俪情深,叫人羡慕不已啊。” 君离央扭头,瞬间变了脸色,“如意,带夫人回房!” 江吟惜不明所以的看着忽而出现的戴着面具的男人,轻声道:“夫君,这个人……” “你先回房,晚点我去找你。”他的口气有些紧张,甚至是半强迫的揽着她的肩带到门边,随即飞快掩上门,阻隔了她的视线。 她沉默许久,倏然头开始疼痛,眼前有种种画面滑过,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她喃喃,口中念出名字:“萧墨……”半晌,又莫名产生剧烈恨意,重复了一遍:“萧、墨。” 小丫鬟被吓到,赶忙扶住她:“夫人怎么了?” 第180页 她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表情凶狠的样子让身侧丫鬟颤颤的缩回手,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我是何时来到君府的?” 小丫鬟瑟缩了下,夫人一直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孰料此刻突然变得那么可怕,她咬着下唇,怯怯的不敢开口。 “说!” “是……是和盟主成亲后就搬来的,也有五六年了。” “是么?”她眼神空洞,失魂一般,愣了一会儿低声道:“回房吧。” 同个时候,房内剑弩拔张—— 若有似无的剑气和内息交织在一起,两人面上虽看不出丝毫异常,暗地里却是不动声色的紧张和试探,像极了窥视猎物的凶兽,一旦嗅到任何机会,就会果断反扑夺得先机。 萧墨半倚着窗,手指轻轻摩挲剑鞘,状似漫不经心的道:“令夫人看起来气色不错,完全看不出来是身中剧毒之人,看来君盟主对爱妻的照料可是十分周全啊……” 君离央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萧墨轻笑,半晌又换上阴暗表情,“萧某在这里提醒一句,若是君盟主不加快脚步助我们灭掉六派,那么令夫人的毒恐怕永远不能解除了。” 君离央冷冷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算不得威胁,只是忠告罢了。”萧墨偏过头笑的愈加古怪,“如今六派除了崑崙之外早已不成气候,更何况他们此刻窝里反,为了崑崙叛徒私逃一事大动肝火。只要君盟主你稍稍一挑拨……”他拉高语调,适时的截住后半句。 “我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来教,倒是有关于苏铅华和李冉冉的下落……”顿了顿,君离央又道:“你们祭夜的密探不是素来都以消息灵通着称么?” 萧墨意味深长的道:“这点就不劳你操心了,要知道射箭要射一双才有挑战,不是么?” 君离央沉默,仔细斟酌对方暗藏玄机的话。 “听说过几日六派商量着要去莫离山庄诛灭余党,不如届时君盟主也过去凑凑热闹,也许会发现意想不到的惊喜。” 君离央嗤道:“什么惊喜?谣言四起,都说段离宵已经死亡,我倒盼着他还能活着,才有机会杀他以解心头之恨。” 萧墨轻抚下巴,“是死是活……只有天知道了。” 君离央焦急,欲上前时追问对方已经一个箭步退到窗边。 “告辞。”萧墨足尖一点踏空而去,临走抛下一句话:“你若真想打探姓段的消息,过些日子一同去了莫离山庄不就知道了么?” 君离央不语,惟有眼神闪烁,泄露了缜密心机。 . . . 夏日短暂,转瞬即逝。 暗夜吞没最后一丝夕阳余辉,盈月淡映,高挂柳梢头。本该是良辰美景,却因回廊上不断传来的的嘈杂喧闹声破坏了这份好意境。 “少夫人醒了没?”说话的老者面容焦急,不停的搓着手,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手捧木盆的少年伸长脖子从窗口朝房里探了探,轻声道:“傍晚时分就醒过来了,只是那医治小姐的大夫好生古怪,执意不让我们进去看她,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肯定是庸医!”梳着沖天辫的小娃娃愤怒不已,在地上跳来跳去。 少年摸一下他的头,安抚道:“西娃,乖,不要胡闹。” 房门呼啦一下打开—— “谁敢说老夫庸医!”身穿青色长袍的老头吹鬍子瞪眼,“老夫素来是妙手回春包治百病,哪轮得到你们这帮门外汉在一旁叽叽喳喳。”语毕伸出手飞快的合上门,道:“不能吹风,不能见人,你们回去吧。” 众人愤愤不平的瞪了他一眼,均被他嚣张的态度所激怒,最后还是由陈总管出面做和事老:“大夫,我们也是着急罢了,少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目前死不了。”老头没好气的哼哼,倏然又变了脸色,迅速缩回脖颈哆嗦道:“老夫……老夫还没医治好呢……” 众人不解,回头一望,就见一排黑衣隐卫静静驻足,个个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杀气,犹如地狱罗剎,让人不寒而慄。红发少年从队伍里缓缓步出:“别拖延时间,带他回水牢!” 老头愈加恐惧,结巴道:“但她身上的毒……身上的毒……” 炎臻不耐:“主上吩咐,这毒暂时不用你管,废话少说,押下去。” 老头拼命挣扎,那水牢白骨森森,说多恐怖就有多恐怖,他在那过了两夜都是提心弔胆精神崩溃,死都不要再去尝试这种痛苦的滋味了。可惜一人之力始终难挡,很快他就被人老鹰捉小鸡一样的提了起来,只能惊恐的大嚷:“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你们庄主的救命恩人,你们没人性……” “你说什么!”房门再度打开,因着施礼过猛狠狠弹到墙上,又摆了回来。 众人围上去,一脸惊喜。 “少夫人没事了?” “小姐觉得身子怎么样?” 李冉冉顾不得应付旁人,努力挤道老头边,揪着对方的领口激动道:“你方才说什么?什么救命恩人,他还活着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第181页 老头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为了这个丫头,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出境,一念及此,心情更加愤懑,尖声道:“死了!摔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她呼吸一窒,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你骗人,方才你明明说……” “你听错了!”老头咬牙切齿,“死了死了死了!” 李冉冉退一步,面色已然惨白,眸里的神彩一点一点淡了下去,旋身又看看众人均是身着白衣,无疑与披麻戴孝毫无两异,于是愈加悲伤,紧咬着唇才抑制出喉口的悲鸣。 老头很快就被拖走,走廊里余下悽厉的尖嚷声:“死了,你们都去死……” 陈总管瞅着泪眼迷濛的李冉冉,轻轻道:“少夫人,其实……” 炎臻冷不防咳嗽。 陈总管顿住,小心的打量一下这喜怒无常的暗门门主后只能悻悻换了话题:“少夫人想吃点什么么?我差人去做。” 李冉冉摇头,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间。 破军不忍,上前拉住她道:“小姐,主上他……” “不许说!”炎臻出声打断,良久才微俯下身盯着李冉冉的眼睛道:“你可要仔细听着。” 听什么?她愣住。 一片静谧,只余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良久,箫声顿起,似流云蔽日,诉衷情,断相思,情深缱绻,缠绵不休,她的记忆仿佛回到很久以前,曾几何时,有少年伫立花海中,一曲离人散吹得人肝肠寸断……今日的乐曲,技巧仍旧高超,只是……会是他么? “小姐。”破军开口催促。 她忽而开始奔跑,穿过人群穿过回廊,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如大海奔流,百川纳回,和着越来越清晰可辨的箫声,谱成足以令她狂喜的乐章。 断魂胡,段离宵。 红衣依然张扬,墨发被风微微吹乱,半掩面容,玉白长指轻抚过醉绮罗花瓣,瞬间定格,天荒地老。这是怎样熟悉的画面,她捂住嘴,不敢走近也不敢眨眼,怕一不小心他就会化成幻影消失,她只能木头一般杵在那里,近乎贪婪的凝视那个侧影,虔诚的对着明月许下心愿。 半晌,他转身,微笑唤她:“冉冉。”嗓子出奇沙哑,语调却仍是他特有的说话方式。 是他,他回来了…… 他没有死,他没有骗她…… 像是浑身力气被抽掉,李冉冉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哭得极端放肆,眼泪成串往下落,滑到嘴里,也尝不出苦味,有的只是满心欢喜和百感交集。 “已经这么丑,还要哭。”段离宵嘆口气,微抬起她的下颔,放柔动作替她擦眼泪。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突然张嘴咬住他的虎口,力道不算重,却也让他感到些许疼痛。于是尝试着晃了晃手腕,孰料对方仍是不罢休,顺着他的动作脑袋摆来摆去,一副誓不松口的模样。 他顿觉好笑,“咬着我做什么,松口啊。” 李冉冉吸吸鼻子,含糊不清道:“我怕你不见。” 段离宵无奈,“就不会用手拉么?” 她瞪他:“我手脚无力。” “……”他挫败,用另只手环住她,“这样可以了么?” 她难得温驯的靠在他怀里,脸上还有泪痕未干,双眼红肿,怎么都与美扯不上边,她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可怕,而如今二人已经互明心意……她忽而就别扭起来,怎么都不愿在心上人面前出丑,抬手捂住脸。 “做什么?”段离宵不解,拉下她的手。 李冉冉把脸别过去,小声道:“别看。” 他眯了眯眸,轻笑道:“反正你素来都是与美字挂不上钩的,也无需介意了。” “……”某些人还是一样的毒舌啊……她恨恨掐了他一下,继而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道:“你声音怎么了?” 他抚一下她的长发道:“没什么,受了风寒,有些变了嗓子。” 她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回到房间门口,已是深夜,众人早已就寝,独留回廊上的灯笼还散着光源,把这对小情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他抱一下她,低低的嘱咐。 就这样?李冉冉难掩失望,扯着他衣摆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段离宵轻笑:“这么依依不捨,不如跟我回房去。” 其实李某人潜意识里真的是个矜持的人,无奈此刻被重逢的喜悦沖昏了头脑,居然反手握住对方掌心认真的邀请道:“晚上一起睡吧。” 94 重聚温情 “晚上一起睡吧?”瞥见对方没反应,她大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铿锵有力,在月夜下听起来格外嘹亮,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眼神偷偷瞥一眼对面的少年,却发现对方别开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居然还敢无视她的话……像是被人拂了面子,她狠狠在他手心挠了一爪子,恼怒道:“我和你说话呢,不要故意装作没听见!”“你在这边大吼大叫的,是想把山庄里的人都叫醒么?”他转过头,眼神里有淡淡笑意,映着些许星夜清辉,竟是少有的温柔模样。李冉冉的心跳忽而就不规律起来,她从来都不知道段离宵也有这样的一面,收起了气焰高涨的态度和乖戾的个性,此刻月夜下的他墨发深眸,姿态清雅,却比平日里的更加具有攻击性。 第182页 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迅速沦陷的声音,那一声一声的跳动如擂鼓,在她耳畔化成勾魂的节奏,俘虏她所有的视线和注意力。完蛋了……李冉冉无力的掩住眼眸,有丝困窘和挫败,她甚至能感觉到耳根处微微发烫的火热感,自己居然、居然看着对方的面容就能脸红,还真是越活越过去了……“起风了。”他收起笑意,面容似是有些犹豫,最后仍是轻轻放开她的手,嗓音微哑道:“你回房吧。”手心空荡荡的,她掩住失落感,跨进门槛,她是女人,自然有坚持的骄傲和自尊,他既然有心避过这个话题就已经是变相的拒绝了,她怎么可以厚颜再去纠缠,她又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变态…… 可是,他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呢,明明一开始表白的人是他,先坠入情网的人也是他,现在才来拿乔,不觉得可耻么?房门慢慢的掩上,她的手扶在门框上,愈加用力,连指尖都开始泛白,而那道红色背影仍是步态悠然,不慌不忙的离去。真是让人光火啊——李某人终于愤怒,这什么人啊,重逢第一面就算不是涕泪交纵互诉衷情也该是两情脉脉温馨恬淡的吧?可他、他、他这种态度又算什么!从见面到现在,一头热的人一直是她,他除了不温不火的安抚了她几句以外做过什么了?可恶,撩拨了她的心还这般不负责任的故意拉开两人距离……无耻无耻无耻!她心情极度抑郁,眼神胶在他身上,恨不能用视线生生凿出两个洞来,孰料对方却突然没有徵兆的回头,沖她淡淡的笑了笑,她尽量扮演哀怨弃妇形象,以为他会停下脚步,没想到这傢伙竟然摆摆手,若无其事的……就这样……走掉了……很好,他这次真的成功惹到她了。“段、离、宵!”某人的小宇宙终于华丽丽的爆发。他顿住,有些皱眉道:“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李冉冉嗖的一声窜出去,嚣张的咧开嘴,放开嗓子道:“老娘就要大声,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无理取闹的,她要坚决的占上风,不容丝毫后退。 段离宵稍稍讶异,聪明如他,又岂会不明了这丫头的意思,只是本以为照她的个性会忍下来不说,谁知今日竟像吃了火药似的说发作就发作了。现下二人的关系也不同以往,他威胁利诱的那一套看来也不管用……低低的嘆口气,他正欲开口安抚,身边就莫名其妙的窜出几个黑影—— “属下来迟,还望主上……”后半句话顿住,隐卫们尴尬的杵在原地,左边是面无表情的庄主,右边是面容狰狞的未来庄主夫人,他们方才听到骚动声还以为是六大门派的探子夜袭,于是便第一时间赶来,哪里晓得会碰到这么戏剧化的一幕。好想死啊……一干大男人在心里默默哀嚎。“退下。”段离宵薄唇轻启,狭长眼眸里滑过转瞬即逝的无奈。隐卫们均是长出一口气,如遭大赦一般的抱拳,转身之际又有连续的开窗声音传来,继而是睡意朦胧的几道嗓音:“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啊——”“我明日还要早起去厨房帮忙呢,是谁这么缺德的扰人清梦……”“睡得正熟呢,到底哪个混蛋在大喊大叫?”一阵抱怨过后,是死一般的静寂。将头探出窗外的白殿众人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忘了要缩回脑袋,就这么僵着脖子保持悬挂状态。而原本欲退场的黑衣隐卫也愣住,片刻后幸灾乐祸——终于有人比他们还要不识时务,垫背的来了……“滚!”隐忍的男声打破沉默。“不许滚,谁敢滚我马上炒他鱿鱼!”李冉冉濒临抓狂,侧过头又阴森森的笑:“就是回家养老的意思噢,而且没有任何福利保障。”众人脸都绿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虽说庄主的威严不容挑战,可前段时日少夫人昏迷不醒的时候足以看出她在庄主心里的地位,所以……无论如何,两头都不能得罪啊…… 段离宵面色冷冽,缓缓道:“谁给你的权利指手画脚?”李冉冉不语,抿紧唇强忍泪意,一双眼仍是倔强的瞪着他,心里的怒火已经滔天,这男人可以再死要面子一点!“你真是有种。”她忽而笑开,伸手抹掉眼角的泪花,“我实在是太痴心妄想了,算了。”分手分手分手,老娘受够了!“什么算了?”他的头隐隐作痛,从未哄过女人,也不知该如何放下身段求和。 李冉冉耸耸肩:“算了就是算了。”转身离去。段离宵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冷声道:“说清楚,算了是什么意思!”他越来越搞不懂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她被他拽疼,憋屈的大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分手了!”闻言众人均是一愣,这分手……又是何意?“放手放手啊!”李冉冉努力挣脱那只手,长久以来的委屈一涌而出,“我讨厌你这个死要面子的烂古人,没文化没知识,连分手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老娘在崑崙日夜为你担心,你倒好,见了面随口丢根肉骨头就把老娘打发了,我是你养的狗吗?%¥#@……”气得她连脏话都飈出来了。 少夫人好彪悍啊——众人抹一把冷汗,仰视角度望着李冉冉,敢这么和庄主叫板的人,通常不是嫌命太长就是脑子不好使,而眼下少夫人居然可以不换气的骂了那么久,咳咳,真不愧是未来的庄主夫人,果真强大…… 第183页 温度陡然下降,夜风席面,仍吹不散这对小情人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骂够了没?”段离宵眉心紧皱,脸色阴霾,美眸里满是恼怒。出了恶气,心情总算比方才好了许多,李冉冉斜睨他一眼,凉凉道:“起风了,我回房了。”把他刚才的话送回给他,气死他最好……他猛然圈住她的腰,冷笑:“骂了人就想走?”顿了顿,又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周围众人道:“还有谁想留下来看戏的?”众人大惊,纷纷作鸟兽散,还附上台词聊表真心——“怎么忽然那么困啊……”“再不睡天要亮了……”“赶快去巡逻……”瞬间就只剩下二人面对面,她被桎梏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双颊气鼓鼓的抬头瞪他,模样好不滑稽,“分手了听到没,还敢吃老娘豆腐!”段离宵低下头,从牙缝里及出字:“见好就收,别玩过火了。”李冉冉没来由的心虚,兀自转过脸不理他,双手意思意思捶个两下也就算了,只是嘴里还不依不饶:“我回去睡了,困了。”他眯了眯眸,牵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已是讨好的意味,半晌又嘆道:“走吧。” 李冉冉眨眼:“去哪?”“一起睡。”这是一起睡的地方么?裊裊上升的汽水渲染出迷濛景致,有木质渠道引活水而来,滴答落于下方用天然晶石围成的水池,她伸手搅一搅,指腹传来温热的感觉,转身对着身后的少年挑眉道:“我怎么不知道莫离山庄还藏着这么一个温泉?”“算是禁地,平日里都不许别人进来。”段离宵应道。“我不是别人么?”李冉冉故意刁难。他不回应,只是一把拉过她带入自己怀里,低头就是一个侵略性的吻,继而抵在她唇边轻声恐吓:“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极限。”语毕,长指移至腰间活结上,轻轻一抽,身上的红色外袍就落了地。他不是想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吧?她倏然紧张起来,原想出声阻止,可对方那渐渐显露出来的肩膀和背嵴却让她立刻很没出息的闭上了嘴。这**的线条啊,啧啧啧……脑海中隐约记起那晚在山洞的缠绵,李冉冉摸着下巴,没来由的感到遗憾,吃了情人果什么意识都涣散了,也没来得及好好体验一把,这悲哀的第一次,想起来真叫人郁闷。 “在想什么?”美男发话了。她立刻收起不纯洁的想法,反射性的道:“想睡觉。”一片沉默,只余水声哗哗。良久,才有绵软的语调响起:“晚一会儿……再陪你……咳咳,睡觉。”声音有丝困窘,而断断续续的句子也显示出他目前很难启齿的状态。李冉冉恍然大悟,立刻拼命摇头澄清:“不是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的说睡觉,没有要和你那个的意思。”他微微一笑,继而半侧过脸对她伸出手:“过来。”鸳鸯浴么?她多多少少还是被这个想法所惊吓到,摆手道:“不用了,你自己一个人泡就好。”开玩笑,若是一起洗澡,即便他能把持住,她也会——呜呜,完了,她果然是个不纯洁的人。“帮我一下。”她抬眼,就看到他有些费力的抬起右手指指左肩,那里原本被黑发遮住,此刻撩开来就看得到包裹了整个肩胛的白布,上头甚至触目惊心的染了大块血迹。“怎么会这样?”李冉冉喃喃,跪坐在温泉畔,手指小心的解开绷带。里头的伤口还未癒合,深可见骨,带着血肉外翻的痕迹,很是骇人。她倒抽一口冷气,心疼的拧眉:“什么时候受的伤?” “那日我出去寻水,碰上秦无伤。”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她,试图在她脸上寻到破绽。 “你被他打下山崖了?还伤到哪里?严不严重?”她干脆的脱掉外袍,撩高裙摆一同跳入池内,在他身上仔细的审视。听到她对那个人的名字毫无反映,段离宵的笑意加深,长指穿过她被水打湿的长发,轻笑道:“挺严重的,不过还好没死。”“你还笑得出来?”李冉冉无语,避过伤口在他胸口恨恨轻捶了下,“你方才无视我说一起睡的要求,就是为了不想让我看到这些?拜託你不要这么煽情好不好,以为我会像那些三流电视剧的女主角一样哭得不能自己么?”边说着就边红了眼眶,她暗骂自己不争气。他不语,只是仔细的凝着她,一直一直笑,唇畔微微拉开妖娆弧度,长睫半掩,下颔尖尖,连带着那唇色都被水雾氤氲的极为诱人,从李冉冉那个角度看过去更是无比惊艷,毋庸质疑的绝代美少年。“冉冉。”他的喉咙不若原先绵软,带上了沙哑,此刻在她耳边听来,却是酥酥麻麻的,一直挠到心坎里去。李冉冉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对方眼眸里燃起的火,反射性的想要退一步拉拢被水浸透的衣衫,孰料被他轻轻一拉就坐在了他腿上,形成暧昧姿势。他埋首在她颈项,有一下没一下的啃咬,含糊不清道:“冉冉,好不好?” 她装作没听见,一双眼紧张的四处乱飘。他撩开她衣摆,手已灵活窜入,停顿在极端敏感的部位,仰头又问了一遍:“好不好?”语气竟是半撒娇半恳求的意味。她老脸一红,结结巴巴的道:“可是……可是你还伤着……”他凑上来亲吻她的嘴唇,在她耳畔念出邪恶的语句:“所以,要麻烦你了。” 第184页 95 明月高挂 很热,不同于那晚情人果所散发的炽烈,而是从心底漾开的羞涩感,化为有些温度的热流浸润了四肢百骸。此刻,不用揽镜自照她也能知晓自己的脸有多红,因他那句“所以要麻烦你”的话语,无数绮念在脑中幻化成旖旎景致……陡然滑至胸腹之间的手掌倏然拉回思绪,李冉冉奋力按住,恼道:“注意你的手,你的手!” 他微微一笑,将她搂的更贴近自己,语调却是异常无辜:“忍不了。”顿了顿,又坦白道:“也不想忍。”“你倒是够直接。”她没好气的道,感受到两人贴合之间某部分的蠢蠢欲动,愈加无语,这厮平日里那般嚣张孤傲,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开始无赖起来。可身体也偏偏不争气,被他长指一撩拨就绵软无力,几乎要化为一江春水……他满意的看她轻咬着嘴唇忍耐的模样,放柔了动作,轻一下重一下的诱惑,只等对方溃不成军摇旗投降的那一刻,果然片刻她就开了口——“我问你,你这么熟练到底之前是不是第一次?”手上动作戛然而止,段离宵美眸微眯,表情里有丝挫败,“冉冉,你果然与众不同,这般时候还问的出如此煞风景的问题。”半晌,又不依不饶的凑过来,轻笑道:“还是说……你其实真的很在意?”她瞪圆了双目,拍掉对方那双四处作乱的手,好一会儿才支吾道:“随口问问……我只是……呃……”扭捏了半天,她恼羞成怒:“老娘就是在意,在意在意在意,我在意的要死!” “很诚实。”他点点头,像安抚暴躁小动物一般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又靠回池畔,饱含深意的看着她:“但是,你觉不觉得,我们该把手头上的事情先解决一下?”手头上的事情?手头上的事情!李冉冉这一刻真是要怀疑这傢伙是不是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压抑了太久,否则怎么一逮住机会就想那样那样……咳咳,偏偏还长了那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真是叫人嫉妒啊——她转过脸斜睨他,但见其墨发倾泻,眉眼妖娆,明明是比女子还要精緻的五官,却不带任何脂粉气,纯粹的赏心悦目,尤其是那唇色,像是覆上了水光,让人心痒痒恨不能上去咬一口…… 愈看愈觉得口干舌燥起来,她恨恨掐了一把大腿,暗骂自己不争气,可那始作俑者却依旧故我,放肆的攻城掠地,抬手就要褪去她的中衣。那衣衫沾了水贴在身上有些难剥,他不耐的皱眉,片刻又缓缓挑高眉,翻手为掌……瞬间,衣襟消失殆尽……李某人大惊失色,失控的尖嚷:“段离宵你是不是疯了,你让我一会儿怎么出去?”光着身子在莫离山庄裸奔么?他邪恶的上来咬耳朵:“明日叫隐卫送衣服过来。”她一愣:“明日……”反应过来又羞得满面通红,所以他的意思是说要在这温泉过一夜么?于是这就是压抑太久之后的不良反应么?她低着头嘆了口气,忽而又认真道:“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你可真难缠。”他报复似的在她锁骨附近轻轻咬一口,听得她低低的抽气声后才含糊不清的道:“在你之前,没有。”李冉冉眨眼:“可是……”“没有可是!”他的耐心终于被磨光,凑上去就是一个缠吻,霸道又固执的夺取她所有的呼吸,直到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时才退开来。额头抵着额头,他俊颜微红,别扭道:“天下男人大多……”话到一半,又哽住。她好奇的催促:“大多如何?”“大多好色。”他垂下长睫,有丝无奈:“非要我这般承认你才满意么?” 李冉冉抚掌大笑,典型的小人得志,甚至还俯下头轻拍他的脸颊,“很听话哟,姐姐该给你奖励对不对?”听到这话,段某人漂亮的眼瞳里难得没有露出丝毫桀骜之色,只是依着她的话放软了语调:“那么,冉冉想怎么奖励我?这样么?”说话同时引领她的手到达那炙热之处…… 李冉冉的气焰一下全无,烫手山芋一样就要把手甩开。他察觉她的意图,恶劣的用五指包箍住她的手,带着她一点一点上下的滑动,待她不再逃避之后才缓缓松手。她窘到连头也抬不起来,大脑当机,一片空白,只觉手心握住的那物愈来愈炽烈,也愈来愈……胀大……她试探着更加圈拢几分,忽而听到有些隐忍的低喘,低头就看到他头侧向一边,紧抿着唇,连带着肤色也微红。平日里总是从容不迫又乖戾孤傲的段离宵,此刻任人摆布的靠在温泉池畔,甚至瞅着她的目光里有着隐隐恳求意味,这种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对李冉冉来说,实在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不清楚别的女子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会有这般恶趣味的欣赏品位,只是此刻真真是欲罢不能,体内有说不清的感觉,类似征服类似迷恋。犹豫了片刻,她微微俯下身,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姿态,热烈的吻她,唇舌交缠,抵死缠绵。最终……那灼灼精华散在了她手心,随即大部分被水冲去,空气里只余淡淡暧昧味道。 她趴回他胸口,听着他急促的吐纳和有些快的心跳声,躁动的血液因子倏然就冷静下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她懊恼的紧咬下唇,虽说在现代也看了不少禁断的漫画影片了,可是……可是……呜呜呜——原来她有女王潜质……李冉冉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不可自拔,从小自认为大家闺秀贤妻良母的教条在这一刻被残酷事实所剥离,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义正言辞的同闺蜜说:“我是一个很保守的女人。” 第185页 p的保守女人……好想飙脏话啊……她恶狠狠地咬牙切齿,换来他低低的笑声,于是迁怒:“你笑什么!”段离宵伸手,拍一拍她气呼呼的脸,“我倒是要问问,你在气什么?”“气你啊!”“气我没餵饱你?”“……”这个男人竟然还会开黄腔!!!李冉冉华丽丽的焉了,若是条件允许,她必定要绕场三周,一边喷血一边仰天哭号自己遇人不淑。可惜一切是空想,某些人半撑在那里,似笑非笑的模样要说多惬意就有多惬意,她看得怒从中来,威胁道:“我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事!” 段离宵无辜的眨眼:“那我怎么办?”李冉冉阴险的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略微一斟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耐人寻味的拉长语调:“不,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李某人嘴贱,反射性的询问:“什么方法?”段离宵挑眉:“试试?”“不试!”“试试?”“……后会有期!”她飞快起身,水花哗啦啦溅开来,搅乱了一池倒映的星光月影,还未来得及上岸,脚踝就被人拉住,然后轻轻一扯——一阵头晕目眩,待睁眼,她还在温泉里,只是已变成他在上,她在下的姿态。波荡的水面起伏不定,搔弄着皮肤,她心跳陡然加快,对上他的眼后不由晃神,那双极端美丽的眸似染上夜的颜色,偏偏眼神又透着十足的侵略性,被他视线短暂停留的部位都像起了燎原大火,熊熊燃烧,不可扑灭…… “冉冉。”他嗓音变得极为沙哑,仔细听来还有隐隐的压抑。“你……你怎么那么快就……”她瞠目结舌,无法置信刚刚爆发过一次的某人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就重整旗鼓……“我们试试。”他长指摩挲着她最细緻的手腕内侧,半是诱惑半是强迫。 李冉冉垂着头,乌发半掩面,眉眼里一汪春水,不敢看他,也不回应,踟蹰片刻后将手搭到他肩上,已是默许含义。下一瞬,身体就被贯穿。她呜咽一声,只觉温泉的水似乎也有进入,盈满了全部的空虚和期待,已识**的身子禁不起撩拨,敏感到了极致,就连白皙的肌肤也泛着淡淡的粉色。“冉冉,冉冉。”他唤着她的名字,用力按着她的腰,用力的姿态,几乎要将她融入血肉里。 腰间那处传来痛楚,李冉冉不适的皱眉,小声的哀叫:“疼……我疼……”因着疼痛她十指深深掐入他的肩胛,连带着跨在他腰际的腿也愈发夹得更紧。“别那么紧……”他倒吸口气,强忍住与爆发的**,慢慢的退出,继而抱她到腿上,松开禁锢在她腰上的力道,只余单手轻扶在那里,“这样好不好?”她环住他,将头埋在他颈窝,仍凭他微微托起自己的身子,然后……温柔的进入她,身体完全契合的一瞬,她忽而就红了眼眶,在他耳边轻声道出那三个字。他秀致面容滑过转瞬即逝的喜悦,抿了抿唇,似是有些苦恼,最后嘆口气,压下她的后脑勺,细细的吮吻。她紧紧拥抱他,满心欢喜,即便他说不出口那句话,也无妨,至少他的行动一再表达了他最直接的想法。兜兜转转这么久,原来最在乎的人一直在身边,她哑然失笑,却换来他不满的控诉:“你还能分心?”于是不再手软,惟有进攻,不容后退。她先是义正言辞的辩解自己并未分心,继而就娇笑着指责他小心眼,最后全化为讨饶声…… 明月高挂,夜正浓。 96 惴惴不安 天方蒙蒙亮,暖日初露云端,是极好的浅金色,透过雕花木窗映进屋内,柔和了原本有些暗沉的光线。椅背上挂着红色衣袍,黑色缎面的鞋履有些凌乱的被放置在床脚下。暗色纱帐微微开了道缝,里头不雅的露出一只白嫩脚丫,配合着主人若有似无的呢哝,脚趾无意识的动了动,有渐渐复甦的迹象。“醒了?”酥酥麻麻的嗓音传来,伴着温热鼻息,在她耳边轻轻撩拨。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她只觉睡意朦胧,挣扎了一下仍是不肯睁开眼,嘟囔道:“再睡会儿……别吵……”良久,未见动静。她满意的弯了弯嘴角,正想翻过身继续闷头大睡,孰料身子一紧,人又被带着往床内侧缩了几分,后背贴上温热胸膛,腰间横着的手臂霸道的宣示着占有权。“冉冉,醒了?”又问了一遍,轻柔嗓音忽而就染上**的色彩。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混沌的大脑总算渐渐开始清明,她倏然睁开眸,一眼就瞄到素色锦被松垮垮的盖在腰部,不属于自己的那双手灵活的在裸露肌肤上游走,甚至还得寸进尺的绕前绕前……她啪一声将自己翻了个面,脸埋在枕头里,动作过大,牵动了酸楚不堪的神经,顷刻之间就让她产生了身体散架的错觉。有关于昨夜那些脸红心跳的旖旎画面就这么毫无徵兆的跳出了记忆的闸门……她记得原本在她坚持不懈的讨饶下已经收场了,继而他就唤了人来送衣服,无奈那个时候她基本就是个手脚乏力的废人,于是便只能劳烦某人帮忙穿衣。可是这个某人偏偏太不安分,穿着穿着又燃起了火花,无耻的就……禽兽啊!!!男人果真不能压抑太久,否则爆发了就是那般恐怖的需索无度不知餍足,她承认一开始自己被美色所诱,但是、但是后来她完完全全就变成了被动的受害者……恨恨捶了下床榻,她孩子气的发出懊恼呜咽声,双手摸索到被褥,着急的往上拉。可惜半途就被人拦截,她死命扯了半天不见松动迹象后终于不耐,怒声道:“段离宵!”话一出口,自己先吓了一跳,声音居然沙哑到干涩的程度,虽说她原先的嗓子不见得有多嘹亮,可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听,就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有气无力。“我……”不适的皱着眉,还未反应过来就叫人又翻过了身子,她惊呼一声,立刻掩住光裸的胸口,不期然视线对上半撑在床头的少年,见其青丝微乱,美眸朦胧,方睡醒的模样竟比平日里还要惑人,她喉咙紧了紧,斥责的话卡在那里没了下文。“嗓子坏了?”段某人闲闲的发话。李冉冉愣愣的点一下头,任由对方的长指在颊畔来回摩挲,目光片刻不离那春光外露的貌美少年……啧啧,真是怎么看怎么惊艷,就连锁骨都生得比她这个女子还要动人。她心痒痒的,探出指尖在他两道锁骨之间的小凹洞轻轻戳了一记。他攫住她的手,玄玉深眸里满是笑意,“我倒是怀念你伶牙俐齿的时候……现在的呆样,看了实在有些遗憾。”她奋力清了清喉咙,挤出几个干涸的字眼:“你混蛋。”“不能说话就别说了。”他俯下身,鼻尖亲昵触着她的眼窝,轻笑:“昨夜我三番四次提醒让你小声一些,你却不听话,眼下说不了话,活该。”活该?!这男人可以再无耻一点!她清楚记得前一晚他是怎样在耳边循循善诱,让她不要压抑让她……叫出声来,还一直恶劣的在她身上留下印记逼她松开紧咬的牙关……“你……颠倒是非。”李冉冉怒了,拖着破锣嗓子低吼。“真可怜。”段离宵摸摸她的脑袋,慢条斯理的道:“我都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了,下次千万不要太放纵了。”语毕,他优雅翻身下床,神清气爽的姿态叫她看了好生嫉妒。 第186页 拜託,到底放纵的人是谁啊?!她很想一把扯住对方衣领狠命的摇,无奈自己身上是清凉状态,只能气愤的撩开床帐伸出一个指头横眉怒指。“想再来一次?”说话的时候他刚披上内衫,散着一头墨发,脖颈处是她留下的点点红痕,附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几乎要令她立刻臣服点头说好。挣扎了好一会儿,李冉冉悻悻看着红袍掩去最后的一丝春光,赌气的抱着被子缩到床角,然后从头到尾的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穿戴完毕,探头进来,不由失笑:“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包子。”她阴惨惨的笑,沖他亮了亮自己雪白的牙齿,那意思大致是——你再敢胡说八道,老娘就咬死你。他偏要摸一把老虎屁股,戳一戳对方气鼓鼓的脸,调侃道:“看来还是一只会咬人的包子。”长指被她一口咬住,他也不急着抽回,料定她不敢下重口。果然,片刻功夫,就演变成含吮,他指腹轻按着她的舌尖,慢慢的模仿着某些……来回的动作。好像有点不对劲了……李冉冉心跳倏然就漏了一拍,对上他的眼眸,里头有她熟悉的炙热火焰,而且有愈加升温的趋势……她大呼不妙,避开他的手,严肃的瞪着他。“邀请我么?”段离宵漾开浅笑,一手搭在还未完全系上的腰扣处,撩开衣摆就要上床。李某人几乎是饿虎扑羊的姿态搂住他的腰,泪眼涟涟的抬头,不要啊不要啊……老娘的身子骨经不起这般纵慾啊……适时而来的敲门声救了她一命——“主上,炎门主说有要事相商。”李冉冉松一口气,孰料这等大不敬表情全然落入某人眼底。狭长眼眸微微眯起,段离宵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我若是晚些走也可以的。”“别……”她摸了摸喉咙,有些艰难的道,调整一下盘坐的姿态,腰间愈来愈严重的酸麻令她不适的皱眉,“大丈夫……”事业为重,后面几个字已经分辨不出了。段离宵闲适的靠在床柱边,挑眉不语。李冉冉恍然大悟,立马摆出依依不捨表情,还凑上去在他胸口磨蹭,只差没有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哀求他不要走。“你先休息,晚些时候我过来陪你用午膳。”他终于大发慈悲放过她,在她红唇轻啄一记后推门离开再醒来已是正午,门外人声喁喁,是刻意压低的声音,却还是让她有些耳熟,微笑着撑起身子,她半闭着眼,认真听着门另一边那场轻轻的争执。“进去吧,都这个时候了,小姐也该醒了。”“可是万一没醒呢?吵到她就不好了……”“主上吩咐了,不许让小姐饿着。”“你懂什么,若是打扰了小姐,主上怕是会更生气吧。”“……”房门倏然被打开,外头的二人均是愣住。半晌,略高一些的少年腼腆一笑,“小姐都听见了?” 李冉冉点点头,上前一人一个拥抱,前两天入庄的时候为了段祸水牵肠挂肚,也没来得及同旧识们联络联络感情,此刻见了青菜萝蔔二人,更是有种久违的亲切感。她吸吸鼻子,眼眶都红了,只遗憾此刻嗓子哑了,否则定要好好说上一会儿贴心话。见她如此感伤,二人也是偷偷抹了抹眼角,未来的庄主夫人待人亲切,之前被传下落不明,他们白殿的所有人均是心神不宁,眼下知晓她安然无恙,又同庄主感情深厚,怎能叫人不欣喜。 进了屋,三人面面相觑,太多话想说反而都哽在了喉咙口,不知从何说起。好一会儿,青菜拿手肘顶一顶身边人,努嘴道:“拿出来啊。”萝蔔回过神,连忙从袖口内取出药瓶,递给李冉冉,“小姐,主上让我们带来的清露丸。” 做什么的?李冉冉用眼神询问。青菜指指她的脖子,随即倒了水递过去,补充道:“是极好的药材制成的,虽说主要是用来去火清心的,但对润嗓止咳也有不可忽略的功效。”她似懂非懂的颔首,不疑有他的丢进嘴里,端了水杯咕噜一口灌下,片刻就有清凉感觉从喉根处瀰漫开来。好冰——她夸张的张大嘴,示意要些温水。白菜道:“小姐,这药若是混了热度,药性就会大打折扣,你……还是先忍忍吧。约莫再过一会儿凉意就该褪了,届时应该能开口说话了。”半晌,喉咙深处痒痒的,她费力的咳嗽,撕心裂肺的模样让身边的两个少年手足无措,一脸如临大敌的焦虑表情。“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小姐,小姐没事吧?”李冉冉摆手,咽了口唾沫,渐渐平息下来。抬手倒了杯水喝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青菜萝蔔……”两人惊喜的道:“果真能说话了。”她自己也有些意外,这药几乎比现代的金嗓子喉宝之类的还要灵上几倍,尽管此刻嗓子听来依旧有些沙哑,可至少已能流利的说完整一句话。她长吁一口气,突然忆起什么,正色道:“你们庄主的嗓子怎么了?”青菜搔搔头,轻声道:“自从回庄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很是古怪。”李冉冉挑眉,既然这个药这般有效,没道理他的嗓子还没好啊?越想越蹊跷,她盯着面前少年,询问道:“段离宵没有服这个凝露丸么?”“服了。”萝蔔观察一下她的脸色,犹豫道:“但是没用,我听夜殿的几个护卫说……” 青菜倏然厉声打断:“书影!”连本名都叫出来了,显而易见的慌乱。萝蔔脸色一变,默默的转开身开始收拾房间。李冉冉没来由的紧张,也顾不得身子疲惫无力,窜过去拉着少年的衣摆着急道:“你别话说到一半啊,说清楚,你听夜殿的人说了什么!”萝蔔咬牙,依旧闷声不坑。李冉冉火了:“你们大部分人都喊我一声少夫人,既然我是他未来的妻子,既然就该知道有关他的一切,你们这样支支吾吾的存心让我急死是不是?”青菜嘆口气,沮丧道:“小姐别生气,你也知道,我们白殿素日与夜殿不常往来,就算听到了什么,也只是捕风捉影,算不得准的。”心,惴惴不安的疼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你说下去。”“我听说,庄主被秦无伤打落山崖,五脏六腑钧受了重创,回来的时候肩上还被血牙所刺穿,幸好是有神医一同回来,而这几日更是夜夜浸泡天仪温泉,再加上一直以来庄主体内存在的各种剧毒……”李冉冉瞬间就懵了,忆起很久以前他曾经一脸无所谓的说过他娘拿他做试验毒性的药人……心情极端恶劣,她掐着手心,语调已经不稳:“可是……可是我看他精神很好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受重伤之人啊。”“这……”二人对视一眼,老实道:“我们也不知。”她猛的站起,匆忙的推开门,往外走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倔强道:“我要自己去问他!” 第187页 神医再世 “你真是疯了,厥阴穴和气海穴也敢让老夫下针,这两个穴位一旦出了丝毫差错就会毙命,你到底知不知道?”花白鬍子的老头一手打开盒盖,慢腾腾的挑起最长的两根银针,面色有丝凝重。 段离宵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呢,倒没料到苏神医你如此关心晚辈,实在是叫我受宠若惊。” 老头瞪眼:“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老夫不姓苏!还有,老夫可不是关心你,要知道我从医几十年,凡我亲手医治之人,必能痊癒,老夫可不愿招牌毁在你手里。” “既已隐居那么久,又何来招牌一说?”段离宵凉凉的讽刺,“不过你下针可得谨慎些,若医死了我,你那无缘见到的儿子也得跟着我一同陪葬。” “你!”老头气得直哆嗦,捏着针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段离宵斜睨一眼对方,继而懒懒靠上椅背,薄唇扯开淡淡弧度:“你不必在心里骂我恩将仇报不识好歹,那日你救我,也不过是为了血牙,又何必同我来讨这份恩情。” 老头面上隐约有些被拆穿的难堪,沉默一阵后才道:“那把竹箫眼熟得很……让老夫想起一个故人。” “故人……亦或是仇人?”段离宵一手轻敲着桌面,状似不经意的问起。 老头忽然警觉:“你什么意思?” 段离宵美眸里滑过轻蔑,转瞬即逝,继而淡淡道:“无需聊这些了,做你分内的事,下针吧。” 老头神情复杂,僵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难看的脸色,走至桌旁道:“老夫先替你把镇在大穴里的九针取出,否则将会同你的头顶穴位有所冲突。” “慢。”段离宵微微抬手,“你上次同我说,那九针是用来集结体内仅有的真气,若是取出……” 老头连忙道:“老夫会在拔出的一瞬在你头顶的穴位刺入新的银针,不会有危险的。”语毕,他小心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见其依然面无表情阴晴不定,不由心惊道:“老夫保证,绝不会出漏子。” 段离宵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凉凉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想知道若没了这九针,旁人是否会看出什么蹊跷?” “蹊跷?”老头沉吟片刻,又道:“外人其实是看不出来的,不过此番从厥阴气海两大穴下针会耗尽你所有真气,恐怕到时一旦取出就会有性命之忧。” “若不取出呢?” “真气耗尽之时将暴毙而亡。” 横竖都是死啊…… 段离宵在心底轻轻嘆口气,从小就被灌入千百种毒药而长大,自己也从未想过要活多长久,之前的夙愿便是能够踩在那帮假道义的正派人士头上,要他们哭要他们求饶,过个几年待满足了野心之后魂归西天也就罢了,可如今一听到死字居然也会害怕了么?果真人有了舍不下的事物之后便是最大的弱点啊…… “段庄主?”老头出声催促。 “开始吧。”他微微侧过脸望着窗外,暖日和煦,映在脸上,却始终驱赶不了心底最深处的无奈和阴暗…… 与此同时,另一边—— 李某人几乎要被气炸了,她出入夜殿至少也有数十次了,除了初入庄的时候曾被阻拦之后完全是畅通无阻,可这次十万火急的时候居然被拦在了外面,而且无论她怎样拿庄主夫人的头衔也好,耍赖撒泼也罢,这守在殿门外的护卫就是不肯通融。 黑衣死士面部线条刚硬,冷冷瞅她一眼,蹦出几个字:“庄主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入夜殿,违者严惩。” 李冉冉大怒:“你们几个就不是人啊?凭什么你们能一只脚踩在里面我就不行?” 面瘫男再度启口:“你也可以伸一只脚进来,我们不介意。” “……”好口才! 李冉冉屈服了,脚跟一转,轻声道:“不好意思,叨扰了,是我太过强人所难,还望你们转告你们庄主,我要离开莫离山庄了,今后不必再记挂我,就说我们有缘无分。”说罢旋身离去。 闻言众人愣住,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彼此无言。 她的脚步故意愈走愈沉重,适时的走到回廊尽头时回头,泪水已配合在眼眶打转,是恰到好处的泪眼迷濛,说不出的哀伤入骨。 那边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 “不如……先去通报主上吧?” “嗯,你进去吧,我去拦她。” 李冉冉竖起耳朵,果不其然,有身影翩然落于面前,她暗自挑眉,扭头却看到意料之外的来人,白衣红发,依旧是满身掩不去的戾气,她讶然,结结巴巴道:“炎、炎臻!” 对方冷冷的笑:“我道谁在门口这般放肆,原来又是你这个烦人的臭丫头。” 李冉冉恼怒,这傢伙那么久不见,嘴巴还是一样的贱,自己也未曾得罪他什么,每次见到她总要冷嘲热讽,实在是讨厌的紧。 护卫们纷纷跪下:“门主。” 炎臻挥手,众人领命退下,他缓缓踱步,双眸仔细的盯着她,半晌嗤笑:“都毁了容了还敢大喊大叫,女儿家的颜面都不要么?” 第188页 好可恶的男人…… 她握紧双拳,强忍怒意,嘴硬道:“你可真鸡婆啊,老娘我就算在这唱歌唱上三天三夜也轮不到你来管!” “是么?”炎臻不怒反笑,绕着她慢悠悠的踱步,忽而停住,挑眉道:“你想进去?” 李冉冉对上他的眼睛,微抬下颔道:“是又如何?” 他退一步,让开位置,弯腰单手一摆:“请——” 这么好?!李冉冉斜眼睨他,见其面容镇定,瞧不出什么猫腻,转念一想他再怎么嚣张也是段离宵的手下,谅他也不会太过恶劣,于是眼波一转,嫣然笑道:“多谢炎门主了。” 拐过幽暗的回廊,她直奔段离宵的寝房,直到此刻她才后悔为何昨晚不选择下榻在他的房间,这样也省了这么多迂回曲折。唯一庆幸的是夜殿惟有水牢和殿门外守卫森严,平日里殿内人都知道庄主喜静,也无人敢打扰,所以才会容得她在这边肆无忌惮大步流星。 临近房门时,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左右探了探发觉没有纸糊的窗,于是退而求其次,孰料耳朵贴上去的那一刻,房门却毫无预兆的打开了—— “你来这儿做什么?” 李某人看着面前少年那张精緻的面庞,没来由的心虚,支支吾吾好一阵后才咧着嘴打马虎眼:“想你了嘛……”语毕自己先被自己噁心到,赶忙补充道:“想来看看你。” “早上不是才见过么?”段离宵皱眉。 李冉冉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一日不见如歌三秋这种情意绵绵的诗句果然不适合用在她身上么,真是好伤心那……她揪着衣摆,小媳妇一般,自怨自艾了片刻有忽而想起来意,上前揪着他的领口恶狠狠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段离宵避开她的手,淡淡道:“你多虑了。” 她眼尖的瞅见他领口下有骇人的绽起青筋,情急的凑过去扒他的外衫,“你那边怎么了,给我看看!” 段离宵退一步,挡开她的手,板起面孔:“别闹,我还有正事要办。” “什么正事?”李冉冉扭头,就看到先前在山洞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怪老头,于是迳自走进屋门,刚起步就被人拦住—— 段离宵抓住她的手腕,轻声安抚:“你先回去,我一会儿便来找你。”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她会这个时候冲进来,刚取了九针,而头上两处大穴还未下针,他实在有些费力,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翻腾的血气…… 她也不再强拗着要进去,视线在房里熘了一圈,继而转过头询问老头:“你救了我,那么你必然是大夫对不对?” 老头轻哼:“老夫可不是一般的大夫。” 李冉冉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回到身边的人脸上,沉声道:“那么,我问你,你和不一般的大夫在商讨什么事情?” 段离宵不语,双眸复杂的盯着她。 老头接过话:“还不是为了丫头你的身体状况,段庄主特地来我这边商量,哪知道还未说两句话你就来了。” 李冉冉狐疑,她中了毒她自然知道,而对方的这套说辞也无可厚非,只是一念及萝蔔方才提起的那些话,她又有太多的不放心…… “怎么这般多疑?我让你很不放心么?”他嘆口气,轻抚了下她的长发,右手已然在宽袖下捏紧,隐隐颤抖。 她抿嘴,仔细的观察了他的脸色,确定同往常无异后才轻轻道:“你可不许骗我,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当然。”段离宵颔首,再度催促:“你先回房,夜殿寒气重,对你身子不好,我等下就去寻你。” 她点点头,表情仍是有些犹豫,最后缓步离开。 几乎是在对方消失在自己视野的同一时间,段离宵已颓然跪倒于地,指尖蜷曲,血从指甲缝里渗出,一点一点落入地面,归于尘土。 “你忍一忍。”老头迅速将银针探入对方头上的穴位,随即从怀里掏出锦盒,取一粒珍珠色泽的药丸塞入他口中,嘴里还絮絮叨叨:“老夫五年才能炼成的续命丹呢,你可得好好报答我。” 段离宵靠坐在房门边,半闭着眸,面色苍白到骇人,良久才轻轻道:“我说过,你若不救我,你唯一的亲人也要送命。” 老头瞪他,半晌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道:“若我说我可以治好那丫头的毒呢?” 段离宵倏然睁开眼,薄唇“你要什么?” 老头嗫嚅:“我想……我想见一见我儿子。” 内心独白 崑崙之巅,未曾放晴。 连日阴雨绵绵,衬着灰濛濛的天色,就连桃花林里怒放的粉色花朵都暗淡了几分。有琴声渺渺,自偌大殿堂里传出,曲风飘逸,三分淡漠,七分疏离。此时若有人在旁倾听,定会舒展开眉,在这似清泉淌过一般的曲调里沉静下来。 只是—— 待进入尾声时,绵长的音忽而陡转急下,曲调铮铮,莫名加快了速度。那原本舒心清淡的感觉荡然无存,惟有铿锵音符,伴着不知何时颳起的风,将屋外的粉色花瓣吹得七零八落。这前后全然不一致的氛围实在叫人匪夷所思,仿佛什么人在藉由弹琴来宣洩絮乱情绪…… 第189页 倏然,琴音戛然而止,很快有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前。 秦无伤墨发未束,难得褪下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严谨姿态,照理来说美人慵懒,怎么看都该是绝佳的风采无双,可惜气场太强大,目光太冷清,面色也实在有些……不善。 “呜……”白泽吓了一跳,笨拙的扭了扭球型身躯,抖着肥肥的爪子递上信笺。 秦无伤不发一语的接过,粗粗扫一眼,眉心便不自觉拧起,薄唇紧抿,长指微微一个用力,那信纸就化作灰烬,与漫天雨水一起,洋洋洒洒落于地上。 “下山一趟。” 白泽乖巧的点点头,柔顺的垂下了大脑袋,期待主人能嘉许抚摸,孰料对方今日心情委实不佳,看都没看它一眼,就迳自旋身离去。它捧着爪子,似懂非懂的看着崑崙殿另外一扇寝房紧闭的门,眯缝的眼瞳里透出些许哀伤,最后慢腾腾坐到了地上,望着不远处的桃花树发呆…… 断心殿,气氛冷凝,中央的空地上横陈着两具尸体,手脚极端诡异的扭曲着,面容却异常安详,除了嘴角边的血渍,看上去就同沉睡的人毫无两样。 一旁众人神色复杂,交织着悲痛和愤怒的表情,有几个女弟子甚至红了眼眶,别过头不忍再看,小声的啜泣。 “派人通知你们师尊了没?”无彦嘆口气,视线从地上移开,脸色又沉重了几分。 少年模样的弟子站出来,弯腰道:“禀师叔,已送信至崑崙殿,弟子觉得这会儿师尊该是在下山路上……啊,来了。”手朝着门边一指。 众人顺着其指尖方向望过去,没想到大门处依旧空空如也,丝毫没有任何人影。半晌,无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喝道:“快闭气!” 可惜已然太迟—— “师叔……”有人只来得及唤一声,便软软倒了下去,不出半刻,手脚就开始痉挛,发出恐怖的骨头碎裂声,与此截然相反的是,嘴角却拉开了若有似无的微笑,仿佛是在享受死亡的过程。 而其余及时做好防备的人见此情景均是大惊,仓惶的夺门而出,无彦迅速运气,翻手击出,掌风退去大部分的毒气,随即自己也退至门边,厉声道:“你是何人?” 少年不答,一把扯掉穿在身上的崑崙黑袍,微笑着从袖口里取出黑色小瓶,继而抽出塞在瓶口的红色布缎,轻声道:“都去死吧。”手臂一扬,就朝着人堆掷出。 瓶子在空中洒出暗红色液体,气味超乎寻常的芬芳,那少年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扔出去的,那些红液竟像是有了眼睛似的,一个劲往人堆里落。无彦再挥掌,孰料那些水滴子只是微微晃了晃,并不改变方向,一时之间他也慌了神,只能大声提醒弟子避开。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有些人来不及躲避,衣襟不慎沾上,立刻就被腐蚀,那液体直到渗入骨头才会消停,而原本平滑的皮肤就开了大大的血窟窿,森森白骨露在外边,好不骇人。 “有趣。”少年也不逃跑,干脆双手抱胸伫立在漆柱旁,闲闲的看着人堆四散慌张的模样,悠闲的姿态全然不像个混入别派的奸细,反倒是欣赏猴戏的看客一般,唇畔嚣张的挂着讽刺笑容。 忽而,眼神在触及远处的某处后变得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话还未说完,身子就被狠狠震开,撞上后边的柱子后颓然瘫倒在地上,“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他很是费力的坐直身,不甘的瞪着那愈来愈近的人影。 “师尊……”幸存的弟子哭丧着脸,此刻看到救星,强打起精神,殷切的呼唤。 秦无伤眉目森冷,瞥一眼地上打滚哀嚎的弟子,宽袍猛然一拂,那下毒的少年就被高高抛起,下一瞬,重重跌于地上,发出清晰的骨头断裂声音。 “谁派你来的?”他缓缓走近,天人容颜第一次染上暴戾之色。 “呵呵。”少年低低的笑,趴在地上也不挣扎,微微裂开的嘴里隐约可见被鲜血染红的牙齿。 “说!”他再一掌,恰到好处击在对方的脚踝处。 少年因着剧烈痛楚倒抽气,下一瞬又恢复嬉皮笑脸的表情,奋力抬高右掌朝着自己天灵感击下—— 无彦大惊,欲上前拦截。 秦无伤淡淡道:“来不及了,他死了。”转身又唤道:“青木,瑶光,你们带受伤的师兄妹们去飘渺居疗伤,近几日我崑崙不甚太平,你们必定要小心处事,发现任何异常,先不要轻举妄动,提早知会我。” 众人默默点头,随即小心搀扶起伤员缓步离开。 场面逐渐恢复平静。 无彦皱眉,沉声道:“掌门师弟,那封我派人送去通知你的信笺……” “被人动了手脚。”秦无伤接过话,“上头的笔迹虽是模仿你,但内容却有些古怪,约我去城外十里亭一叙,我略一斟酌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赶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无彦沉痛道:“方才那奸人使的毒好生厉害,殿内又有弟子……”他欲言又止,调整了一会儿心情未果,于是嘆道:“你先进去看看吧。” 秦无伤颔首,快步迈入断心殿,里头的四具年轻身躯仍旧安静的躺在那,一动也不动,面容上的笑容完全想像不到他们生前受了多大的折磨…… 第190页 “错骨散。”他轻轻下了结论,掩在宽袍下的手用力握紧,强忍住怒意。 无彦恍然:“这毒只有一个地方才有。” 秦无伤不语,脚跟一转又来到那少年的尸体旁,俯下身扯去其腰间那块的衣服,光裸部分的皮肤上头赫然透着青灰色的字样——离。 “果然是莫离山庄的人!”无彦大怒,转头又道:“掌门师弟,眼下六派的高手还在城内,不如联合其他门一同攻去断魂湖,也好杀了那魔头替我崑崙雪耻。” 秦无伤神色复杂,良久才道:“就照师兄的意思吧,他们几个的后事……暂且麻烦师兄了,我先去后殿祠堂一趟。” “我知道了。”无彦应道,见对方欲离开,又赶忙道:“掌门师弟,我这就去派人通知六大门派的人你意下如何?” 秦无伤眼神闪烁,好一会儿才道:“好。” . 祠堂内一片祥和肃穆之气,崑崙祖师爷的雕像居于正中,因着摆放角度有些倾斜,此刻微微俯瞰下方,竟有几分语重心长劝诫晚辈的模样。 秦无伤从供桌上取过香,借着一旁的烛火点燃,三束高举过头,跪在软垫上,闭目轻声道:“弟子无伤,今日特来向师祖请罪。” 一句完毕,他慢慢睁开眸,似在组织语言,思虑了好一番才继续道:“弟子身为崑崙掌门,执教八年来一直谨记师祖传下来的门规戒律,但近来不知为何……”顿了顿,他苦笑了下,自嘲道:“也许弟子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一直心浮气躁,无法静下心来,先前在崑崙殿上一曲清心调弹得杂乱无章,就连眼下出了这般大事,也完全无法凝起精力来面对。” “方才师兄问我要不要联合六派一同剿灭莫离山庄,其实当时弟子心里唯一所想便是要杀了那姓段的一人。”他面上浮现挣扎,轻轻道:“无论是出自大局……亦或是私心。” “弟子无能。”他恭恭敬敬磕了个响头,直起身道:“弟子有负先师所託,做不到心若冰清,也无法再回复到之前的冷静,还望师祖允我一事,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允许弟子辞去掌门之位。” 抿了抿唇,秦无伤眉心紧皱,周围长排烛火灼灼,映的其面色忽明忽暗。颀长身影,立于雕像前,久久都不动…… 月色倾城 是夜,月如玉盘,清辉淡映。 烛火跳跃,仍然点不明一室昏暗。床帏垂盖,掩住里头一切景象,室内静寂无声,只余有规律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她蜷曲着身子窝在他怀里,睁着一双不安分的眼四处乱转,半晌微微抬起头来,试探的目光胶在对方的脸上不肯离去。 好奇怪啊…… 她抿了抿唇,忽而屏住捂住嘴巴憋气。果然,原本有节奏的呼吸声立马消失不见,她没来由的心慌,伸出指头上前想要探一探对方的鼻息。 孰料还没凑近就被人一把攫住了指头,昏黄光线下的那双眼眸灿若琉璃,带着满满的警戒,继而又慢慢松懈下来,一点一点涌入温柔笑意。 她抽回手指,嗔道:“你做什么那么凶,我指头都快被你弄断了,难道大半夜还担心有人潜伏进来杀了你不成?” “是有些担心。”段离宵眯着一双眸,轻轻的道。自懂事开始便活在威胁和警惕里,记忆里也有好多次差点因为熟睡而遭暗杀,折腾几年后他便比常人浅眠,稍微风吹草动身体就自发性的清醒。只是这个缘由她不知……当然,他也不会说。 本来是极端调侃的一句话,却换来这般严肃的回答,李冉冉愣住,好一会儿才贴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小声道:“没发烧吧?担心我暗算你?” 他好整以暇的半撑起身子,恶劣的拽一拽她的长发,轻笑道:“你捨得么?谋杀亲夫的大罪担得起么?” 李冉冉老脸一红,很没出息的哽在那里,这个时候,若是琼瑶剧,就该娇笑着捶打他的胸膛,用能滴得出水的声音撒娇:“讨厌,你坏,谁说要嫁给你了……” 但是—— 挣扎了一小会儿,她觉得自己目前的长相还是很不适合扮演狗血言情的女主,于是退而求其次,圈着他的脖子认真道:“我一定要死在你前头。” 段离宵皱眉,低斥:“胡说什么。” 李冉冉微微拉开一点距离,眯缝着眼瞅他:“我死了你就可以去找几个销 魂的美人,自此夜夜笙歌,乐不思蜀,若干年后,也许连我的长相都记不起来了。” 段离宵故作无奈的嘆气:“美人大多难伺候,你这样的刚好。” “是啊……”李某人也不生气,幽幽的感嘆:“你看你就很难伺候啊,性格阴晴不定,若你做了皇帝,必定是天天有人为你掉脑袋。” “我很好看?” “好看啊。”李冉冉侧过脸,细细瞅他,开始掏心掏肺:“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有多惊艷,当时就在想,这般美貌怎么会是个男子,着实浪费了。” “比任何人都好看?” 李冉冉囧了一下,这傢伙平时也没那么在意皮相问题,怎么此刻却这么刨根问底起来,她皱皱鼻子,安抚小孩子一般重复:“你最好看,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第191页 “所以冉冉便不要再看着别人了,只要看着最美的那一个就好。”他微微别开脸,说这段话的时候有些拗口,像是有些面子挂不住。 原来他还是很介意啊,也难为他一个大男人用美貌做武器了……李冉冉莞尔,软软的把脸往对方身上蹭了蹭,忽而又想起什么,担心道:“你为何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声音?” 他斜睨她一眼,凉凉的道:“我又不像你,睡觉还打呼。” 李冉冉恼怒:“我没有和你说这个!我是说……为什么我都听不到你呼吸的声音……” “内力修为到一定境界的人都能控制自己的吐纳。”他扯扯嘴角,揽着她坐起身,“你每夜都不好好睡觉,老是疑神疑鬼,若真是失眠,不如做些别的事情。”语毕,他翻手弹指,熄灭烛火。 室内恢复黑暗,惟有月色清冷,透过窗映射进来。李冉冉没来由的紧张,一阵脸红心跳,揪着他衣襟的手也开始用力,心虚道:“我们这样不好……” 他低低的笑:“如何不好?” “你知道……这种事最好一周二到三次比较好,做多了对身体不好……”她忽而忆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报纸上读到的报导,纵 欲伤身,是这样说没错吧? 良久都没有回应。 李冉冉正襟危坐,以为自己的拒绝伤害到了某人弱小的心灵,因为据说……男人求欢遭拒会很挫败—— 果不其然,某些人低眉敛目,看上去好不可怜,她心里一软,伸长手臂环住他结结巴巴的道:“好、好啦……其实……” 他倏然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接过话道:“其实我只是想提议带你出去散散步。”说罢自顾自的起身,披上外袍,好整以暇的靠在书桌边,见对方仍是一动不动的盘腿呆坐在床上,不由促狭笑道:“不然冉冉以为我想做什么?” 李冉冉哽住,羞愧得无以复加,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本质很邪恶,一看到他熄灯的动作就想到……但是、但是也不能怪她啊,前几次就是在那样的氛围下…… 想着想着好不容易降温下来的脸颊又飞上红云,她懊恼着拍打自己的脸,无故迁怒:“都怪你!”怪他将她带坏,怪他过分迷人,让她不知不觉在扑倒和反扑倒的游戏里沉迷过深…… “好,怪我。”他也不问她此话是何含义,微笑着颔首,沖她伸出手:“走吧。” 李冉冉难得见他如此包容又温柔的面容,一瞬间就被俘虏,她探手融入他的掌心,触碰到的那一刻却忽而皱了眉:“为什么手那么凉?”太过冰寒的温度,让她窜起不安的感觉…… 闻言段离宵一愣,继而无谓的笑笑:“一直都是那么凉的,别想太多。” 李冉冉点点头,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最近不知怎么,她一直有莫名的第六感,总觉得他有什么事在瞒她,但仔细的观察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真是叫人郁卒…… 甩甩头,她决定还是暂时放下这些恼人的猜测,毕竟及时行乐珍惜眼前才是王道啊……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她看一眼窗外拉长音:“段美人可愿陪小爷我好好赏一赏月?” 他哭笑不得,搂着她的腰又紧了几分,脚跟一点就跃出了窗外。 外头只余惊呼连连—— “干吗使轻功啊,不是说去散步么,啊啊啊……我恐高,慢点慢点……” . . 月色倾城,该是良辰美景,莫要辜负。 “你非要一直粘着我么?”段离宵嘆口气,她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还死命的用力,实在让他有些费力。 “但是这里是屋顶啊,我真的会头晕……”李冉冉哭丧着脸,没错她是很孬种啦,连这种标高不足十米的建筑都会让她莫名腿软。 他尝试着掰她的手,无奈道:“是你说要来赏月的,夜殿房顶便是最好的地方不是么?离月亮也近一些……” 她偷偷望一下地面,随即迅速把头埋回他怀里,“这样就可以了,你赏月,我赏你,如何?” 段离宵轻笑:“我记得你上次站在这里同桑若与叫板的时候可是异常勇敢的,现在居然窝囊成这般模样了,真叫人怀疑那晚嚣张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桑若与? 她短暂性的迷茫,半晌想起来,恍然道:“噢——就是那个默默暗恋着你的女子。” 段离宵皱眉,淡淡道:“前些日子天鸠宫传出消息,说是副宫主遭贼人暗算,已经一命呜呼了。” “副宫主是桑若与?” 他点点头,道:“正是,想来也有些古怪,天鸠宫素来是立场中立,没得罪过什么人,照理来说暗杀这类事少之又少。可偏偏在桑若与外出办事回来的第二日就传出这种噩耗,更何况她还是一等一的高手……” “肯定是亲近的人所为。”李冉冉忽而出声打断。 段离宵微低下头道:“为何这般笃定?” 她想到那日齐沐谋杀自己义父的场面,胃里一阵不舒服,撇过头轻轻道:“权利和金钱,向来都能腐蚀人心,我只听说桑若与同她师弟关系极为融洽,但齐沐却不是那般单纯的人,他……算了,不说了。”她表情僵硬,很是郁闷。 第192页 他将她转过身来,动作极轻柔的抚了抚她的长发,“他的腿疾是幌子,用来降低他人的防备。” 李冉冉惊愕的抽气:“你怎么知道?” 段离宵但笑不语,可渐渐的那笑容就带上了些许嘲弄的意味,“那姓齐的也就是个伪君子,连真小人的边都不配沾上,几月前曾托人带消息给我,说是要同我合作,一谋江湖大计。” “你答应了?” 他撇撇唇,不屑道:“当然没有,我要成大事,岂容这种人来拖我后腿,他诡计多端,做好人太假,做坏人又不够坦荡,遗臭万年的角色罢了。” 李冉冉无语,这年头做坏人还需要坦荡的么?她很是无力,从他怀里探出头,望着天边那一抹月色,若有所思的道:“若我能活下来的话,你便不要再去理会那些江湖事了可好?”话音刚落,手臂就叫人勒的生疼,她凑上去亲他一口,笑笑:“其实我也不想死,还有好多的事情想做……” “苏铅华会救你。”他口气很是焦急,带着一点暴躁,“若他救不了你我便杀了他,再杀了他儿子。” 她摊手,开玩笑的道:“不然我要是不走运的挂了,你就自杀过来陪我,怎么样?” 好——他在心里无声的答应她,他只怕自己会比她早走一步,他生来造孽极多,会不会被罚挫骨扬灰,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自此再无法遇见她,生生世世都将错过? 一念及此,他只觉呼吸困难,巨大阴影当头笼罩,他不自觉收紧环住她的手臂,“冉冉,我从未这般后悔。” 她听懂了他的话,故作轻松的道:“我倒忘了这毒还是拜你所赐呢,就罚你以后一辈子给小爷我做牛做马。”她仰天大笑,对着月亮高声的喊:“我,李冉冉,若能侥幸逃过此大劫,必要段离宵陪着老娘我一生一世,自此白首不相离!” 他拽着她的手,一直未松开,第一次感到这般的挫败和无力……他从未发现自己这般怕死,怕死到了极致,他却不觉得丝毫窝囊,这算不算是厚脸皮的……进步? “唱歌给你听吧。”李冉冉兴致勃勃的开口,实在不喜感伤的氛围,有些曲终人散的悲剧意味,让她没来由的感到心慌。 “嗯。”他眯了眯眸,揽过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略微斟酌了片刻,她就启口轻吟,仍旧是那首《甜蜜蜜》,静寂月夜下哼来悠远飘逸,尾音长长的,像是一直要飘到很远的地方。此情此景,若是能长久,该有多好。她近乎眷恋的凝视他,这首老歌因感情的注入而愈发有张力…… 巡视的护卫们闻见歌声均是一愣,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人儿,于是赶忙低下头离去,不愿干扰了这对小情人的独处时光。 一曲歌毕,她咂咂嘴,笑道:“再换一首……” “等等。”段离宵倏然打断,“你听!” 李冉冉不解,顺着他的动作趴到屋顶瓦片上倾听,朦胧中像是有什么人在大声吼叫,继而越来越清晰,她神色突变,猛然站起来道:“是大叔的声音!你居然还把他关在这里……” 夜探水牢 “我们回房。” 她固执的退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强硬的道:“我要去看大叔。”她想起与那刀疤脸的中年男子相处的那几日,虽谈不上融洽,却也是异常叫人怀念,更何况,月华都是他赠与她的…… “水牢里阴气太重,对你的身子有百害而无一利,你别胡闹。”段离宵收起了安抚笑意,眉眼间隐约浮现锐气。 “我没胡闹……啊!”她突然被屋瓦绊了一脚,身形不稳,踉踉跄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一屁股跌坐在屋檐处,此处坡度较为倾斜,她也不敢往下看,只怕稍微一挪动便要跌下屋去。 段离宵目色微冷,满心担忧化为怒意,强压下不安情绪淡淡道:“你别乱动,我过去扶你。” 李冉冉不依,惨白着一张脸道:“别过来!除非你让我去水牢瞧一瞧,不然我一不小心掉下去那也是说不准的事。”不是她无理取闹,是她太了解段离宵,眼下只能赌一赌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否则恐怕有生之年都无法见到刀疤大叔了…… “你威胁我?”他双眸眯起,原本潜意识里的桀骜血液又开始翻涌。 她哆哆嗦嗦的往下瞅了一眼,继而昂起头嘴硬道:“这怎么能叫威胁,我只是单纯的想和你商量这件事情,我去看一眼刀疤大叔,就一眼……好不好?” 段离宵不语,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冷着嗓子再问了一遍:“你到底肯不肯跟我回房去?” “我说了,只要你……”话还未说完,对方就轻盈的纵身跃下夜殿屋顶。李某人完全傻眼,这个状况完全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照道理来说这个时候男主就该以女主的安危为首任不是么?可这傢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就那样潇洒的放她自生自灭了…… 真是……好有个性的男主角啊…… 李某人脸都绿了,在屋顶抖得跟个筛糠似的,身上披着段离宵的红衣,又散着一头青丝,此刻夜风骤起,她还得不时分神拨一下干扰视野的头发,模样实在狼狈的紧。反观月夜下只着中衣的少年,清俊姿态未减半分,就连眼底的焦虑都极好的被半垂长睫所掩饰。 第193页 两人一个瘫坐房顶,一个背身赏月,奇怪的场面,打不破的僵局—— “主上,少夫人她怎么……”夜巡的护卫惊见李冉冉摇摇欲坠的身影,硬着头皮上前禀报,心里却是哀嚎不已,为何最近总是碰上庄主夫妇的冷战画面,想装模作样的绕道开去貌似也不太可能,现在只希望庄主能够赐他一个字—— “滚!” “遵命,属下立刻滚!”黑衣护卫松了一口气,满心欢喜的提着长剑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场面再度恢复平静,惟有树叶拂动时的飒飒声,混着某人越来越响亮的喷嚏,交织成不怎么和谐的乐章。 呜呜呜……好冷啊…… 李冉冉吸吸鼻子,埋怨的目光逗留在下方的白色人影身上,见对方不惊不扰,依旧恬淡无谓,她忽而就没种的懊恼起自己方才的倔强。若是他真的生气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在这冷飕飕的屋顶坐上一整晚? 像是感应到了某人的百转千回的心理活动,他倏然抬起眸对上她的眼睛,面上瞭然神色一掠而过,继而慢条斯理的倚靠到最近的古树干上,凉凉的道:“有话说么?” 拜託好歹也给个台阶下啊……李冉冉怒了,作为女人,该有的觉悟和矜持她还是有的,这事说起来也怪她太过无聊,拿自己的安危来威胁对方,但是、但是他也未免太小心眼了吧,她这么喜欢他,他安抚她一下会死啊! “没话说,你走吧。” 段离宵颔首,淡淡道:“那我走了。”语毕旋身离去,竟是头也不回的决绝姿态。 李冉冉一下子就懵了,呆呆的坐在那里,挽留的话哽在喉咙里,半句都说不出。看着他的背影愈来愈远,她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很好,今天终于又重温一遍大学时同男朋友闹分手的感觉了,只是眼下她身中剧毒,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还要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冷战……越想越委屈,她气自己太胡闹,也气他太爱面子,于是只好含着食指来抑制啜泣声。 段离宵本来就内功修为高出常人一大截,就算此刻受着重伤,耳力也是极佳的,早早就听到某人隐忍的呜咽了。脚步不由自主愈来愈慢,最后顿住,他微抬高下巴,对着明月轻嘆一声,随即脚跟一转,扭头正欲说好话,迎面却飞来不明异物…… “你做什么!”他眼疾手快反手握住,定睛一看才发觉手里的是瓦片,俊秀的眉紧拧,他往前走近,加大音量道:“大半夜你想把夜殿拆了不成?” 嗖,又是一块—— “你是不是疯了?”段离宵两手都抓着瓦片,实在难以理解对方在气些什么,他都准备妥协了不是么,女人怎么这般难伺候,想着想着,他的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李冉冉呼啦一下站起来,“我就疯,有种你别管我!” 激烈争执很快又惊醒了不少熟睡者,木窗开启的声音连续不断,不过显然众人在经历过上次庄主准夫妇的闹分手事件后有了极大的经验提升,见到眼前景象后缩脖子关窗那叫一个快。关键时候,怎能做炮灰,还是快快重新入梦,才是王道。 “你还扔?”白影窜上屋嵴。 李冉冉拽着无辜的小瓦片,挺直嵴樑道:“你让我不愉快了。” 他懒得和她做口舌之争,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物品,孰料锋利外边一不小心就在她的手心里拉了长长的血口子,殷红液体很快顺着手腕留下来。见状他抿了抿唇,埋怨自己怎么这般鲁莽伤到了她,上前想要拉她的手止血,可对方却狠狠一把挥开他的手。 “冉冉。”段离宵无奈,语气里已是挫败。 李冉冉抖着声音控诉:“你不但在那么多人面前驳我的面子,现在还要伤我!” 他按了按开始隐隐跳动的太阳穴,明知道是对方欲加之罪,可还是无力的点头认错:“是我不好,你过来,先止血。” 她阴险的笑,暗自得意自己的小伎俩获得成功,虽然有些不入流,可是至少结果是胜利,那就足够了,哼哼…… “我要见大叔。”真正的小人,敢于直面卑鄙的人生…… 他目光复杂,沉吟良久才道:“我带你见他,但你以后不许再提不合时宜的要求。” 李冉冉软绵绵的应道:“好——” . . 拐过冗长的石壁过道,耳畔又想起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她握紧他的手,小声抱怨:“你为何要设这样一个恐怖的刑堂,做错事的逐出庄不就好了。” 段离宵侧头,红唇漾开浅笑:“如果不疼,又怎么会长记性。” 李冉冉郁卒,她并非圣母,只是面对夜殿内阁里的种种酷刑仍是很不适应,就她个人来看,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实在太过骇人,正常人一般会选择自我了断,可偏偏夜殿里甚少传出死讯,除了被抬去断魂湖做花肥的那些人…… 说到花肥——她忽而开口道:“最近是不是醉绮罗的花肥不再用活人了?” 他微微一愣,继而颔首道:“对。” 李冉冉好奇,扯着他的衣袖道:“为什么?” 第194页 段离宵缩回手,目不斜视的继续往里走,“没为什么。” “说嘛……”她貌似看到他微红的耳根,只觉有蹊跷,扑上前去不依不饶:“告诉我啦,不然我就把夜殿的瓦片全拆下来!” 他一把拖她入怀里,咬牙道:“所以这是你最新的威胁方式?” 李冉冉笑眯了眼,大方承认:“是啊,挺好用的。”顿了顿,她又调侃道:“难不成你最近从良了,改用普通肥料来餵养你那片妖娆的醉绮罗了?”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么?” “啊?”她微张开嘴,看到他不自在的别过脸去,面色泛红,于是不确定的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不说了!”他恼怒的拂袖,唇线抿得死紧。 又闹别扭了——李冉冉耸耸肩,盯着他那张精緻面容,忽而忆起某一天午后,在她方入庄的时候曾经对着青菜萝蔔二人慷慨激昂的表达了自己对拿活人做花肥这类事的深恶痛绝…… 问题是——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他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难不成你很早以前就开始默默关注我了?”她脱口而出。 他倏然抬手给她一个暴栗,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真是从未见过有女子像你这般厚颜。” 李冉冉洋洋自得:“那不正是你喜欢的么?”厚脸皮,请叫她第一名。 说话间,已进了地下水牢。守护的死士与巡夜护卫截然不同,面如土色,毫无生人气息,看得李冉冉小心肝一颤一颤的,紧黏在段离宵身旁寸步不离。 水牢中间的男子出乎意料的衣着清爽,虽是双手双脚均被铁链锁住,那双眼却异常清明,目光直直胶在李冉冉身上,低低的道:“我送你的月华为何不带在身上?” 李冉冉呆若木鸡,“大叔你居然记起我了?” 谁主沉浮 “你真的记得我是谁?”李冉冉有些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又重复的问了一遍,她明明记得刀疤大叔的记忆有严重的缺陷,能记住的事物绝对不超过一天,怎么如今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回事…… “月华呢?”见对方没有正面回答,邱络绎不耐的扯了扯捆在手腕上的链条,刺耳的金属拖动声很快充斥在这间不算宽敞的水牢内,令人不自觉颦眉。 李冉冉反射性捂住耳朵,好半天才稍稍松开一点儿缝隙轻声道:“我忘在崑崙殿了……”语毕又觉愧疚,唯唯诺诺的避开对方得犀利眼神,闷声道:“实在抱歉啊大叔,我真是无心的,本来都放在包裹里了,可惜后来走得实在太匆忙,就没来得及带上。” “臭丫头,你可知月华乃我毕生心血?”邱络绎满脸阴霾,牙关咬得咯咯直响,额上青筋都绽出,模样好不骇人。 “对、对不起……”李冉冉忽而就有点诧异,他的表情太狰狞,眼神也不对,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甚至带着些许歇斯底里的预兆。 “回房去。” 手腕忽而被人拽住,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白衣少年拖着往外走,她只能艰难的挣扎,单手抱着门柱死不松手:“等等,等下……我说等一下!我咬你啊……” 段离宵倏然松开手,眼神扫过虎口处深深的齿印,李冉冉立刻垂下头自我检讨,怎么能这么野蛮呢,就像个没开化的原始人一般,真是太没品了…… “疼么?”她心虚的上前拉一拉他的衣角。 “……”段离宵不语。 难道咬了他一口这厮就炸毛了?李冉冉赔着笑,小心翼翼的安抚:“别生气,回头我让你咬回来……你就……” “住口!”忽而有人怒喝。 段离宵轻笑:“看来是我最近太过善待你,才让你宾主不分,在我这边如此放肆。”语气虽轻松,姿态却是全然戒备,一手挡住李冉冉,一手微用力握住血牙。 “我的月华本就不该留在崑崙那污秽之地,如今居然还被你遗忘在坤虚十二重上,你该死!”邱络绎怒睁着双眼,铁链被他扯得直作响,弄得水牢里极端喧闹,片刻都不得安宁。 “怎么会这样?”李冉冉愣住,她印象里的大叔即便乖戾冷漠,也不会是眼前这狂暴愤怒的男子,几乎是截然不同的性格,看着他赤红的双眸和脸颊上因为激动而浮现的青筋,她莫名生出几分恐惧来,不安的抿了抿唇,偏头转问身边的少年:“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变这样?” “他疯了。”段离宵面无表情,淡淡下了结论。 “你说谁疯了?”异常冷静的嗓音,全然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啊?”李冉冉傻眼,不过一眨眼工夫那本来发狂的男人又安静下来,半闭的眼眸,恬静的模样,与刚才判若两人。 段离宵轻轻附耳过来:“这姓邱的只要一听到别人说他疯就会冷静下来,不过……你最好现在就跟着我回房,不然再让他看到月华恐怕要将这夜殿闹上一整晚。” “把月华留下才准走!”邱络绎奋力挣扎。 “月华在崑崙啊……我怎么拿给你……”她觉得很乱,对方的思绪一会儿清明一会儿絮乱,实在难以沟通。 第195页 “给我……给我……月华,我不该铸成月华,是它杀了你,童彤,童彤……别走,别走!啊!”他极端崩溃的大吼,似是再也承受不了,双手费力的按着自己的头,不停捶打。 “太吵。”段离宵退一步,拉着李冉冉退到门口。很快便有大批死士前来,黑压压的一伙堵在了这小小的空间里。 李冉冉不解:“你叫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你自己看。” 她很快就明白了段离宵的用意,因为那些根本毫无疼痛感觉的死士居然在邱络绎面前毫无抵抗能力,只要有任何一个近了他的身,就会被震飞出去,那般强大又不加掩饰的内力一旦爆发,实在叫人嘆为观止。 不好办啊—— 段离宵嘆了口气,三个月前在崑崙后山自己同这姓邱的那一战打得平分秋色,最后还是靠小手段才获胜将他俘虏到这儿,谁知现在自己的旧疾还未复原,对方却已经内息平稳,功力完全恢复了…… “去请不晓先生过来。” “是。”摔在角落处的人影勉强的爬起来,随即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不晓先生? 李冉冉脑中立刻浮现一张浓妆艷抹的脸,还有那只标志性的拥有五颜六色羽毛的花痴鸟,“是那个对美男有异常狂热癖的老女人么?”她抬起头,眼巴巴的问。 “听不清。”段离宵拉过她,二人一同到了门外,那疯狂的嘶吼声才小了一些。他靠在墙边,按着太阳穴,倏然感到脑中传来尖锐的鸣叫,紧接着而来的是蚀人痛楚,从胸口溢开来…… “怎么脸色那么差?”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她的惊叫。 他皱着眉头,想要再听清楚一些,可那恼人的耳鸣声却不曾消失,一直嗡嗡的持续着,伴随着身体里莫名窜起的疼痛,他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只能勉强的扯出笑脸:“没事……” 李冉冉狐疑的盯着他,明明是微笑着的脸,为何会出了这么多汗,她不安的抬起手想替他擦掉脑门上的汗,眼角余光却忽而扫到一抹嫣红,她颤抖着手,拨开他耳鬓的发,心慌意乱的道:“流血了,怎么办,你在流血……” 耳朵里有温热液体流出,蜿蜒而下,他知道自己吓到了她,可惜四肢百骸都被疼痛占领,没法开口安慰,只能用仅存的力气揽着她,一遍一遍僵硬的抚摸她的发。 “说话啊!”李冉冉急得嗓子都变了,不停为他擦掉流到下巴边缘的血,“血怎么都不停,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啊——”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害怕,这种像是要失去他的恐惧几乎快把她逼疯了…… 段离宵摆手,慢慢坐到地上,长指弯曲,在手心掐出血痕。半晌,疼痛渐渐退去,又过了好一会儿,他便再无任何不适,除了满身的汗和身上大片血迹,没有任何痕迹能证明方才发生过的事情。 “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只是……” “没事你个头!”李冉冉口不择言,“还敢骗我,去死吧你!”顿了顿,她忽然呜呜的哭起来:“我说错话了,你别死,你不许死……” 他犹豫了片刻,站起身搂她入怀,轻声道:“冉冉,这只是幼年时的旧疾,我找苏神医诊断过,近来服了些药,方才流血不过是排出体内的残毒,对身体并无大碍。” “我不信。”她直觉蹊跷,近来他的体温凉的渗人,就连脸色都是惨白,看不到丝毫血色。 “我骗你做什么?”他抓着她的手,按到胸口处,认真道:“只要这里还在跳,便是活着,你又有什么好担心?” “我担心你有一天不跳了啊!”李冉冉脱口而出,语毕又觉不妥,神神叨叨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里念念有词:“呸呸呸,吐口水,不算数……菩萨保佑,一定要让段离宵长命百岁……” 闻言他笑意加深,“我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菩萨怎么会保佑我?” 李冉冉狠狠瞪他一眼,怒道:“反正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你了!” “……”他不说话,只是一直笑,那笑,隐约有些悲哀和无奈,祸害遗千年么?他倒是未曾那么贪心,能陪她三年足矣,但老天怕是连三天都不肯给他呵…… “不然我们就一起挂掉。”她固执的道,抓着他的手死命掐了掐,“好不好?” “好。”他听懂挂掉的意思,微笑着颔首,心里默默允诺——我不会让你死,若我先死,便在三生石上等你,洗刷干净这一世的杀戮和血腥,待你安然过完余年,再在地下团聚。 “你笑的真不好看。”李冉冉皱皱鼻子,强压下愈来愈不安分的心跳。 “你不是说我人长得好看么?人好看即便是哭都应该好看。”他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表情恢复平日里一贯的似笑非笑。 她松口气,扑上去缠着他的腰呢喃:“这种变态的笑容才适合你。” “一直想问你,变态是什么意思?”段离宵撇了撇唇,“是说极端心狠手辣同寻常人不一样么?” 第196页 哎呀,好聪明……李冉冉囧了一下,继而蹭蹭他的脸道:“你越变态我越爱你。”后面几个字几乎轻到听不见,她只觉脸颊火烧一样,果然告白这事情就是想着容易,做起来难度可要大多了…… “恩。”他微微拉开两人距离,端详一阵后道:“不过你可别再丑了,不然我可没胆娶个丑如夜叉的女子。” 李冉冉气恼,作势要捶他—— 远处忽而传来咯咯咯咯的笑声,愈来愈近,那声音刺耳到极致,叫她不自觉拧起了眉,她像是难以忍受的掏掏耳朵,小声问道:“那个……万不晓来了?” “来了。”他往前一步,点下头:“不晓先生,又要麻烦你了。” 李冉冉扭头,面前的人影极度熟悉,她大惊失色,哆嗦着手指道:“你是童、童彤?!” 居心叵测 李冉冉记起之前在小木屋里见过的那副自画像,面前的女子五官与画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头发长了许多,几乎拖到了腰部……再一看,又觉得神态也大不一样,眉宇间少了几分英气,多了些许沧桑感…… “段庄主。”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出乎意料的轻柔,绵软似和风拂过,令人不由徒生好感。 “请问……您姓童么?”李冉冉搓着手,小心翼翼的试探,尽管方才她听到段离宵喊她不晓先生,可倾城楼里的万不晓明明是破锣嗓子,哪里有这般天籁的音色。 女子微微一笑,唇畔浮出耐人寻味的笑,轻咳了几声,那声音又立刻变成另外一个人,“怎么才不过个把月,李姑娘就把老身给忘了,连姓数都擅自帮老身改了。” 原来万不晓不但精通易容,连变嗓这种有难度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做到……李冉冉暗骂自己太过愚昧,又想到此女食色性也,当初不但侮辱自己面貌平凡还定下非美貌者不得进入倾城楼的规矩,当下对其反感油然而生,打定主意不理会她,于是掏了掏耳朵假装没听到对方的挖苦,继而脚跟一转就要离去。 “冉冉。”段离宵轻轻皱眉,伸手拉住她。 难道就连那花痴女人恶意的嘲讽自己都要回应么?李冉冉不屑的撇了撇嘴,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狠狠捏了几下。 “怎么段庄主和这丫头……”看到二人亲密的小动作,万不晓很是惊奇,拉长了语调意有所指的问道,语气已是鄙夷。 闻言李冉冉郁卒,一股闷气生生卡在了胸口,她不是那种不懂得察言观色的木讷之人,自然知道对方这句话的意思,万不晓这人素来对美色有莫名的狂热,容不得他人玷污心目中的美人儿,更何况段某人的画像还被高挂在倾城楼的最高层,足以证明在万不晓心中的地位有多无与伦比…… 鲜花插在牛粪上——此刻李冉冉明明白白在万不晓眼中得到了这一讯息,可悲的是自己完全就是充当后者,而至于段离宵这朵鲜花则毫无保护牛粪的自觉性,甚至还礼貌性的微笑不语。 “不晓先生想知道什么?”李冉冉也不是笨人,身子半依偎到段离宵怀里,唇畔挂上甜腻的笑,只差没和天下人宣告——看看老娘我有多幸福。 万不晓神色一冷,遗憾的摇摇头,在她看来,再美的人若是有了污点,那就不配再挂在她倾城楼里,不过幸好这庄里还有一个红发美人儿……一念及此,她又喜笑颜开,上前道:“老身厚颜,想向段庄主讨个人情。” “和炎臻有关么?”段离宵半垂下眸子。 万不晓赶忙点头,“是,老身上次为他做的那幅画有些小瑕疵,想再重新画一幅,不知段庄主是否肯藉手下爱将给老身两日?” 段离宵犹豫片刻,便道:“不晓先生此番鼎力相助,段某不胜感激,只是近来庄内不甚太平,炎臻若是不在庄内,恐怕……” “这个没问题,老身在莫离山庄作画便是了。”万不晓连忙接过话,戴着人皮面具的脸夸张的笑,尽管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可看在李冉冉眼里那便是异常诡异,她几乎可以想像到面具下大块脂粉往下落的恐怖景象。 段离宵沉默,不经意眼神对上身边的女子,李某人轻轻挑眉,眼神带着些许狡黠和揶揄,大意是——反正你卖你兄弟也不是第一次了,现在又何必推辞,也不嫌矫情。 瞅见对方没回应,万不晓搓了搓手,又催促道:“如何?” “这样自然好……”段离宵终是轻笑着应允,袖子忽而被人扯住,他微皱眉,略俯下头低声询问:“怎么?” 李冉冉哽住,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坦白说炎臻虽然讨厌可也比不上这花痴老女人,眼下她居然莫名同情起那暴戾的红发少年来……啧啧,难道她便善良了? “那边这么说定了。”见目的达到,万不晓慢悠悠的转了个身,走至夜殿正门处时扭过头来,已换成温婉的小女儿姿态,轻轻道:“引魂香的量上次有些少,那姓苏的心智不清,怕是抑制不住狂躁,老身觉得不妨……” 段离宵倏然打断:“一切都照不晓先生的意思,段某只想得到最后的结果。” 第197页 “等一下,你们在商量什么?”身边的少年唇畔又弯起熟悉的讥诮弧度,李冉冉心惊,一把拖住对方的手追问:“告诉我,你要对大叔做什么?” “送你回房。”段离宵面无表情的避过问题,半强硬揽住她。 李冉冉挣扎,余光又瞥到万不晓的身影已翩然进入夜殿,黑色衣角很快与殿内暗色融为一体,她心里忐忑,不甘的尖嚷:“万不晓你站住!站住……唔……”嘴巴被人捂住,她狠狠地瞪着始作俑者,在心里无声的咒骂。 “别闹。”段离宵无奈的嘆口气,俯下头在她耳畔道:“不晓先生是山庄的贵客,你不该如此没礼貌。”话音刚落,虎口处就传来疼痛,他猛然收回手,见上头一排深深牙印,不由苦笑道:“你近日倒越发无法无天起来,咬人都成家常便饭了是不是?” “你又瞒了我什么?”她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凑近道:“不许骗我,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那万不晓和你到底在有什么秘密?” “一点小事而已。”他轻描淡写的带过,揽着她腰的手又紧了几分,调笑道:“天都快亮了,赏了一晚的月,你就不累?” 李冉冉从他怀里退出来,正色道:“两个人若是在一起,便不该有秘密瞒着对方,我拿真心,你却藏着太多私心,是否太过分了?” 段离宵美眸微动,面无表情的道:“何来私心一说?” “即便不是私心,也是野心。”李冉冉气恼,“你答应我不再过问江湖事,可是却背着我神神秘秘又在算计些什么,无论是伤害大叔也好,谋得万不晓的合作也罢,你从未改过你这种独断的性格!” 俊雅面容浮上怒意,他的耐心终于用尽,冷声道:“我生来便是这样的性格,改不了也不想改,更何况我有我做事的考究和想法,你一直追问只会徒增反感罢了。”最后那句话一气之下便已出口,他说完自己都怔住,碍于面子也不好拉下脸皮道歉,只能抿紧了唇微微别开脸去。 她顿感眼眶热热的,反感二字太沉重,压在心底,忽然就衍生出尖刺来,扎的她隐隐作痛。倔强的沉默了许久,她甩下一句:“随便你。”抬脚便离开,衣襟下摆在夜风里上下翻飞,划开决绝意味。 . . . 傍晚忽而就下起雨来,天色蔼蔼,衬着暗色云朵,更显阴霾。屋内早早点燃了烛火,李冉冉趴在檀木桌上,双眸无神的盯着红烛,蜡油缓缓落下,一如她的心情。 “小姐,吃饭了。”叩门声顿起。 “不吃了,没胃口,你们回去吧。”她沉沉的嘆口气,额头抵着桌面,凌晨同段离宵的那场争吵实在耗掉她太多脑细胞,回房后尽管倒头就睡,可惜即便是在梦里都是他嫌恶的眼神和冷漠的口吻…… 果然还是太在乎那傢伙了啊—— 她恨恨的吹着桌面,说不定对方此刻正在夜殿里舒舒服服的想用大餐呢,她却一个人在这边唏嘘,人生太不公平了……一想到这,她又改了主意,站起身刷拉一下打开门,“呃……我突然又觉得饿了,拿进来吧。” 门外是出乎意料的面孔,温润少年端着食盒静静伫立,浅笑宛若天边清月,见到她惊愕的表情不由莞尔:“冉冉,好久不见了。” 李冉冉觉得自己现在的神情铁定像极了白痴,可是、可是她实在是太意外了,至少有两个月未曾见过他,前些日子回到莫离山庄后也曾询问过别人,可个个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还一度怀疑他失踪了呢…… “不够朋友啊。”她浅浅的吁出一口气,“消失了那么久也不和我联络,这里的人都说你被派出执行任务了。” 破军反手关上门,坐到她面前淡淡道:“其实我是为了私事。” “什么私事?”李冉冉反射性的开口,语毕又觉不妥,咧着嘴道:“哎哎,你看我,老是打听别人隐私,你不想说不用勉强,我随便问问的。” “没关系。”他垂下眸子,半晌又抬起头来缓缓道:“我去查了一下我的生世。” 闻言她怔住,坦白说久未见面的好友重逢时刻不会谈这种话题的吧,更何况破军这个少年从来都是温柔阳光的,可不知道为何进了门的一瞬就换了表情…… “在想什么?” 思路被打断,她从臆想中回过神来,故作轻松的笑:“看到你带的食盒,突然就觉得胃里空空的,不如一起吃饭吧。” “嗯。”他依言坐下来,打开食盒端出饭菜,紫金食盒本就是极好的材质所制成,再加上里头的青瓷碗流银筷,配着不算奢华的菜色,倒也令人食指大动。 李冉冉吃的极快,几乎可以说是狼吞虎咽,这菜一入到口中方觉美味,甚至还带着隐隐的花香,她持着长筷,秋风扫落叶一般,两大碗米饭下肚才对着桌对面的少年尴尬的笑笑:“你怎么不吃啊?别光看着我吃。” 破军放下筷子,微笑道:“我来之前便已吃过,只是想同你来说说话罢了。” “这样啊……”她不好意思的取过湿帕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吃饱了,现在可以畅所欲言的聊天了。” 第198页 烛火下他的脸阴晴不定,眉心紧皱着,似是有什么困扰,良久才低低的道:“冉冉,我一直拿你当真心的朋友。” “啊……是,我也是!你是我在莫离山庄交的第一个朋友。”李冉冉端正了坐姿,一本正经的道,半晌又咯咯的笑开:“干嘛这么严肃啦……你今天很奇怪……” 破军垂着头,继续道:“我从小是个,一直靠行乞为生,七岁时被主上带回山庄,他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我曾发誓要效忠他一生,因为是他传授我武艺赋予我权利,同时让我衣食无忧。”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段离宵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啊。”不过这话自然是嘴上说说,天知道那傢伙当时是不是想圈养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呢…… “上个月我无意中听到了我的身世,于是擅自离庄了好些日子去证实真假。”外头雨势加大,他轻轻的嗓音显得有些模糊,“……原来我不是从出生就是孤儿的,十一年前的今日,我一家三十几口均被贼人灭口。” 忽然一个响雷,风呼啸着灌入未曾闭紧的窗户,吹熄了蜡烛,屋内一片黑暗,李冉冉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寻找火摺子。还没站起肩膀就被人用力按住,她被迫一屁股坐回红木椅上,狐疑道:“这么暗,我得点蜡烛。” “不用,就这么说吧。”破军缓缓缩回手,“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不过这般的血海深仇,又怎能不报呢,你说对不对?” 李冉冉实在有些不安,本来就是怕黑的女子,再加上电闪雷鸣,她愈发坐立不安,只能顺着对方的意道:“对,一定要狠狠地报仇,把那个灭你全家的人揪出来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破军不语,良久才轻笑:“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 李冉冉哽住,半晌耸肩道:“这就比较难办了,不然你把他拖出来鞭尸?” 破军缓缓捏紧手心,咬牙道:“鞭尸又有何意义?他灭我全家,我要他的后代也跟着陪葬。” “太狠了吧?”她抹一把冷汗,“我是觉得上辈子的恩怨没必要拖到这辈子来。有句话比较俗,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你仔细想想,是很有道理的。”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忽而又换了话题:“饭菜合口么?” 李冉冉点头:“很好吃,我要去厨房感激下王大叔,他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若是天天能吃到这么可口的盛宴,我死而无憾啊。” “死而无憾么?”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她晃晃脑袋:“当然,我瞧你的脸色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啊,家仇自然要报,不过也别太钻牛角尖了,也许你仇人的后代完全不知情呢,他……” “我走了!”破军猛然站起。 李冉冉傻眼,今晚的他实在太古怪了,说风就是雨的,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里的那个好好先生了,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话:“外面雨大,我帮你拿伞。” “不用了。”他开始收拾桌上的食盒,动作很是粗鲁。 李冉冉本想和他说自己来收拾就好,可想到今日破军大不同以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的瞅着他走至门边,低声道:“慢走……” 破军倏然回过头来,漾开浅笑,放柔了嗓子道:“小姐,我今晚来过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主上知道了,你们二人现在关系匪浅,我怕他多想。” 段离宵怎么可能乱吃飞醋……当然,她也没把心里想的表现出来,只是应允道:“恩,我不会同他说的,你放心。” 送走了破军,屋内重新回复平静。 李冉冉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雨声滴答,无端让她心绪不宁。想到先前同段离宵的冷战,又想到破军的古怪,她猛然翻身坐起,下床随意批了件外袍,就准备去外头走走散散闷气。 此时已是白殿众人就寝之时,回廊上一片静寂。她靠在墙边,望着屋檐下的雨幕出神。发呆了片刻,双脚又无意识朝着夜殿的方向走去。 撇了撇嘴角,她自我催眠:“我绝对绝对不是要去看他现在在做什么,我不介意,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 行至半路,有黑影从转角处一掠而过,朝着她的方向狂奔而来。那人低着头,完全不看前路,跑步的姿势极端诡异,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袱,相当吃力的样子。 可是这么瘦小的身影却偏偏跑得很快,当李冉冉反应过来时,让开已经来不及—— “哎哟……” “啊……” 包袱散在地上,里头是花花绿绿的草药和瓶瓶罐罐。那黑影见行迹败露,东西都不要了,从地上爬起来撒开脚丫子就要跑路。李冉冉眼疾手快拉住他,冷哼:“撞了人还想跑?” 闻言那人呼啦一下转过头来,低吼:“又是你这个臭丫头,老夫到底是倒了什么八辈子大霉,总是叫你坏了好事!” 故人相见 “想逃跑?”李冉冉的目光扫过远处倒在地上的护卫,挑眉道:“你还挺厉害,隐卫都能摆平,我还以为你不懂武呢。” 第199页 “胡说,老夫本来一身好武艺天下难寻,当年……”老头忽而哽住,苍老面容浮上悲哀之色,沉默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你就当做没见过老夫,咱们后会无期。”语毕小心的贴到墙角,猫着腰准备前行。 “且慢!”她伸长手,挡在回廊中间。 “还想怎么样?”老头吹鬍子瞪眼,“老夫救了你的小情郎一命,就当讨个人情了,快让开,表挡路!” “讨人情么?”李冉冉摸摸下巴,淡淡道:“可是我听说你原意并不是想救段离宵,只是贪图他身上的神器血牙罢了。” “哼,当时他挂在崖壁上,那把竹箫都被染满了血,哪里还看得出来是血牙,老夫救他也是医者父母心,谁知道那小子恩将仇报……”老头恶狠狠地低咒。 “是这样么?”她撇了撇唇,语调满是狐疑。 老头恼怒:“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快快让道,夜殿的守卫一批接着一批,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不对劲的。”语毕,见李冉冉仍然杵在那里丝毫没有挪脚的意思,干脆从袖口摸出小药包,装模作样的扬了扬,“看到没,引魂香,想尝尝味道?” “引魂香?做什么用的?”李冉冉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早些时候万不晓同段离宵说的那句——引魂香的分量有些少,不知道和这老头口中的是不是同一种药物。 “别浪费老夫的时间。”老头不耐的道。 李冉冉迅速居高双手:“我只是想问问这个药效,你告诉我,我就当做没见过你,你若动手,我现在立马就尖叫,到时候引来了侍卫你可别怪我。” “你这个臭丫头!”老头气结,又觉声响过大,小心张望了四周后才压低嗓门道:“是莫离山庄才有的特制迷药,起先是作来迷晕摄魂的作用,不过后来渐渐流传到江湖上,加入了一些其他的配方,例如……” “例如什么?”李冉冉扯住他的袖子追问,对方却并未回答,只是一脸紧张的看向拐角处,暗夜里似乎渐渐传来脚步声,隐约还听得到交头接耳的低语。 “嘘……”老头猛然从她手中拉回袖子,警惕的缩到墙角。 良久,骚动声愈来愈远—— 李冉冉竖起耳朵观察了好一阵,确定四周围无异常后,挪了挪步子蹲到老头身边,小声道:“你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 “莫要胡搅蛮缠!”老头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咬牙道:“若不是只剩下最后一包引魂香,用你身上着实浪费,老夫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处境……” 李冉冉不以为意,嘻嘻哈哈的道:“说嘛说嘛,说完了你就可以潇洒的走了,我坚决不主动向别人告发你。”说完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不过如果有人问起,那就很对不起他老人家了,她只能被动的告密了。 “老夫手上的这包引魂香,便有着最精华的成分。”老头顿了顿,得意洋洋的瞅了她半刻,又炫耀道:“不但能让对手失去意识,还能使其陷入生平最痛苦的梦魇里。” “不就是做噩梦么?”她故意摆出不屑一顾的口吻,刺探下文。 闻言对方果然跳脚,气愤道:“你懂什么,所谓的梦魇乃是其生平的真实经历,换言之,若你幼年时曾遭亲人抛弃,那么中了此香后的两个时辰内你都会昏迷,然后限在这个可怕的梦里,不断重复,直至醒来。” 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李冉冉闭紧了嘴不支声,她也是做过噩梦的人,自然知道那其中的滋味,以前曾梦到过被猛虎追至悬崖,继而纵身往下跳的场景,算不得特别恐怖的场面,却仍是让她夜半醒来时惊出一身冷汗。而这引魂香显然更加恶毒,重温曾经的阴影,这种感觉无疑是重新揭开旧伤疤,在伤口上撒盐。 “怕了?”老头冷哼。 “怎么可能。”李冉冉僵硬着脸,仍是不愿服输,转头看向夜殿的方向,心里忽而就忐忑不安起来…… “老夫走了,后会无期!” 黑影蹑手蹑脚的从身边经过,她急急忙忙的跑上去,嚷道:“等一下,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 “喊这么大声是想害死老夫么?”老头呼啦一下转身,无奈道:“老夫前些日子在水牢受尽了惊吓,实在是大把年纪经不起折磨,还望你高抬贵手吧,就此别过!”一拱手,抬脚就走。 李冉冉仍是不肯放弃,固执的追上前道:“我想知道,段离宵这几日可有托你做这……改良版的引魂香?” 老头并未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只是匆忙应道:“是有这回事没错。” “既然有了引魂香,万不晓为何还要扮作童彤呢……”李冉冉自言自语,抬眼看了一眼远去的身影,谁知对方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却忽然停了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老头转过身,口气很是古怪。 她楞了一下,察觉到他神色有些诡异,摆手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你快走吧,一会儿让人发现了可就糟了。” 老头摇头,斩钉截铁的道:“你刚才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第200页 李冉冉顿住,试探道:“童彤?” 老头表情复杂,眼神里有震惊一闪而逝,“你从哪里听说这个女子的?” “我……”李冉冉欲言又止,看对方的神色显然是知道内情的人,说不定甚至还洞悉二十年前的那些前尘往事,可现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实在不适合长聊,于是只能三言两语笼统说了一遍在后山禁地的奇遇。 老头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露出笑容,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喜色,反而是那种阴霾的冷笑,隐约有着风雨欲来的徵兆,“走吧。” 李冉冉皱眉:“去哪?” 老头想抢走了两步,弯腰收拾起一地的瓶瓶罐罐,“带我去会一会邱络绎。” 李冉冉防备道:“你要对他做什么?” “我和他之间还有好大一笔恩怨没来得及算,噢不,其实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还有一帮道貌岸然的禽兽……”他说话的时候并未抬头,看不清面容无法窥得表情,可语调却凉飕飕的,让她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想现在去水牢报仇?”李冉冉不安的拢了拢衣袖,这老头看起来不足为患,可精通药理又擅施毒,自己即便想阻拦,怕也是无能为力的……一念及此,她便赔上笑脸,假意劝道:“水牢里守卫森严,你还是——” “哼,你以为老夫是想要杀了那姓邱的?”他斜眼睨一眼她,慢条斯理的捡起大包袱,背至肩上。 一眼就被对方看穿企图,李冉冉微恼:“邱大叔是我朋友,我自然不想害他,你识相的话就快点离开山庄,否则我要喊护卫过来了。” “别忙。”老头忽而笑开,“我不会杀他,而且……我也没必要杀他。” 李冉冉不解,低斥:“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么?不懂就带我回水牢去,今日月色极好,正适合说说故事。” . . . 冰寒的温度,瘆人的惨叫,坦白说,这夜殿水牢实在是个让人来过一次就忘不了的恐怖地方。李冉冉回头望望,后边已经倒下了好几个隐卫,空气中瀰漫着莫名的香味,她再转过脸看着前边行动异常敏捷的矮小身影,讽刺道:“你既然调了这么多出奇制胜的迷药,早就该逃走了,何必等到今天?” 老头嗤道:“你懂什么,原先看守水牢的都是段离宵培养的死士,那些个人不人鬼不贵的东西根本就是百毒不侵,老夫哪里有能耐逃得出去。” 李冉冉耸耸肩:“看来今日你运气不错,走了好一阵子了竟然半个死士都没碰到。” “不是运气好,而是那帮死士都被调派去守卫山庄大门了。”说罢,他又幸灾乐祸的看了她一眼,“老夫觉得,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指不定没过两日这里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你胡说什么!”李冉冉大怒,心里却隐隐为了对方的这句话窜起不安,“你说清楚,这句话什么意思?” 老头这会儿已经轻轻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一副不准备搭理的模样。李冉冉瞪着他,怒火愈加燃起,心里已经开始后悔方才冒冒失失带他进来,这老头趁着他人不注意暗算了这边全部的隐卫,就断自己改变主意转而对付他的话,恐怕也会在对方那五花八门的迷药下落得悽惨下场。 她这会儿又没来由的思念起某人,冷战过后便是昏天暗地的懊恼和痛心,尤其是此刻这般危机的时刻,更让李某人脆弱的玻璃心渴望着白马王子的到来…… “是这儿么?”老头指指最里面的牢房,“还真是大方,牢门都不锁。”他伸长脖子探了探头,一手警备的握着引魂香,发觉里头一片漆黑,朦胧中只看到有个身影盘腿坐在中间。 李冉冉硬着头皮,奔至外头伸手取了石壁上的火把,继而慢腾腾的走至老头边,嘴里不停絮絮叨叨:“你答应我的,不许杀他。” “闭嘴。”老头接过火把,朝四周照了照,“啧啧,原来用寒铁链来锁他,段离宵还真下得起本钱。”语毕,又大着胆子向前狠狠踹了人影一脚,恨恨道:“邱络绎,你一直低着头做什么,没脸见我么?” 地上的人感受到火光的照耀,忽而抬起来,脸颊上的刀疤依旧可怖骇人,那眼神却异常清明,和下午癫狂的模样判若两人。 “果真是你!”老头捏紧了手心,“二十年里,我每一天都在咒你们,咒你们不得好死,咒你们尝一尝被逼骨肉分离的苦……” “师兄。”低哑的嗓音响起,打断了这番话。 李冉冉愣住,老头也杵在了原地,半晌又反应过来,气的满脸通红,“我和你早就断绝师兄弟关系了,不许这么唤我,你不配!你不配!” 邱络绎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说下去:“师兄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下山两日么?怎么没见着童彤?她不是和你一起去了么?”话刚出口,他又轻拍自己的脑门,轻笑道:“这丫头向来贪玩,想必是又不肯回来了,师兄也别操心,晚点我出去接她。” “他他他……”李冉冉傻眼,大叔明明都四十岁的人了,还做出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她很是无语,慢慢转过头看着身边人。 第201页 老头唇抿得死紧,不发一语的盯着邱络绎。 李冉冉推一推他,轻声询问道:“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事可没完。”老头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随即很快走至邱络绎面前蹲下,微笑着道:“师弟,童彤她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呢。”他傻傻的道:“她出门前还嚷着回来的时候要给我带桂花白糕,她是最守信的女子,不该毁约的。” “可是,她已经死了啊……是你亲手杀了她的,你忘记了么?” 引魂迷香 “是你亲手杀了她的,你忘了么?”不咸不淡的口吻,像是在诉说意见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他说话时的表情却可以说是愉悦的,显然是在享受揭露事实的这个过程,甚至目光饱含期待的盯着面前那被锁住的男子,片刻都不捨得离开。 邱络绎楞了一下,不发一语的从地上站起来,长发掩住半边面容,只余那有着深深刀疤的右脸,衬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煞是诡异。 李冉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已然翻起惊天骇浪,童彤是大叔最爱的女人,他惦记了她二十年,就连那些被关在崑崙后山的日子,他都能凭着刻骨的思念描出她的画像……但如今,事实的真相居然是…… 下意识看了身边的老头一眼,她拧着眉,手指轻拽着衣襟下摆,眼里浮上怀疑,这老头也是古里古怪的人物,看他唤大叔“师弟”时嫌恶的眼光,就知道二人之前肯定有过很深的纠葛,说不准此刻看到大叔此刻疯了故意编造谎言来刺激他—— “老夫可不是喜欢捏造事实的小人。”察觉到李冉冉的目光,老头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说与你听也无妨,当日,在十里坡,是他用亲手锻造的月华杀了他心爱的女子,继而还丧心病狂的推她落下悬崖。” 这该是天方夜谭的真相的,居然这般残酷,李冉冉只觉荒诞,瞪大了眸,好半天才喃喃道:“我之前听大叔说月华被迫弒主,难道说……” 老头冷笑:“月华本来便是童彤的配剑,老夫和他们二人是同门师兄弟,血牙是我师祖邱翰墨传下来的神器,本来只此一件,再无其他兵器能与之媲美。后来这姓邱的为讨师妹欢心,耗尽三年心血又铸了月华,从此便成了对剑。” “月华,月华!”听到这二字,邱络绎的情绪再不若方才的平淡无波,猛然冲上前,身形矫健,完全不似一个长期被囚禁的人,寒铁链条在地上哗啦啦直响,很快就禁锢了他仅有的活动空间。 老头离他距离较近,被对方发了狠的模样给骇到,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李冉冉也是一样,她从未见过有人可以这么夸张,丝毫察觉不到疼痛似的,明明脚腕处被锁住的部分都破皮开始往外渗血,他还是一味的挣扎拉扯,任由伤口扩大。 “月华给我,月华!”撕心裂肺的吼叫充斥着整间牢房,他双眸布满血丝,目光直接越过面前的人,紧盯着李冉冉不放。 老头松口气,缓缓退了一步,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臭丫头,叫你呢。” 这种状况下李冉冉怎么敢上前,只能徒劳的解释:“我真是忘在崑崙殿了,抱歉,我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回去拿一趟,到时候……” 孰料对方听见这句话倏然愈加激动,额上青筋绽出,自牙缝里挤出字:“崑崙弟子,该杀!” “快闪开!” 李冉冉反射性的朝左边挪了半步,几乎是脚跟落地的一瞬间,便觉耳边有凌厉掌风呼啸而过,她呆若木鸡的看着属于自己的几缕青丝飘然落地。头一转才发觉背后的墙壁凹进去了一大块,周边部分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傻站着干吗,还不快跑!”老头急急的喊。 李冉冉这次是真的怕了,紧要关头这破败身子倒也争气,硬是躲过了背后的几次袭击。待到绕到拐角处的时候已是冷汗涔涔,她腿一软,滑坐到地上,忐忑的心跳扔徘徊在耳边,声声如擂鼓。 “没事了,回来。”远远的声音传来。 “不来了,没力气了。”她有气无力的喊一声,抱着头缩在角落里,脑子里晕忽忽的一片,大叔杀了童彤?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记得大叔曾对自己说过,童彤是在雨夜里失踪的,说话时候的表情那么认真,若真是他亲手杀了童彤,又何必编谎话来骗她…… “再不来就错过好戏咯。”不轻不重的话语打断思绪。 李冉冉低咒一句,继而强撑着起身。水牢里一片静谧,邱络绎倒在地上,胸口有规律的一起一伏,竟是熟睡的模样,老头盘着腿坐在他身前,见李冉冉进来,忙不迭招手:“过来坐。” 她心里百般讶异,走过去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老头眨眼:“让你见识见识引魂香的药效。” “这药有副作用么?”李冉冉皱眉,“是药三分毒,你这么随便乱用不太好吧。” 老头恼怒:“老夫方才救了你的命,不知感恩的东西,现在还跑来指责老夫。”顿了顿,他又道:“你怎么不去骂骂你的小情郎?先前他下的药已经过量了,邱络绎此生没法恢复理智了,就算他内力修为再好,也挡不住这般频繁使用引魂香带来的反效果。” 第202页 李冉冉呼吸一窒,本欲反驳,可张了张口愣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替某人辨白,只得选择默然。 半晌,地上的人发出模糊的低语声,先是极轻的喃喃,而后又转变为剧烈的喘息声,“你们莫要逼我,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老头侧耳听了片刻,抚掌笑道:“老夫就知道,他定是梦到了十里坡那夜,对他来说,失去童彤的那刻就是永远的梦魇了。哈哈哈,老夫真是高兴。”他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 李冉冉看不惯对方的小人姿态,忍不住出言嘲讽:“我实在不懂你在高兴些什么,方才这里这么大动静,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隐卫赶过来了,你居然还有闲情逸緻坐在这里看戏?” “老夫就算被抓也值得。”老头捋一捋长须,忽而收起笑意恨恨道:“老夫渴望报仇的心从未断过,好不容易有机会亲眼看着仇人痛苦,怎么能够错过。” 李冉冉哼道:“你干脆趁着眼下对方没有反抗能力,一剑杀了他。” 老头微笑:“你可知道,引魂香的残余药效已然渗入他的体内,今后即便不再下药,他也会控制不住的做恶梦,除非他能够熬得不睡觉。” 李冉冉气愤:“你不杀他就是为了让他夜夜遭受这种罪?” 老头耸耸肩,不置可否。 彼时,邱络绎的呓语越来越清晰,李冉冉压抑不下旺盛的好奇心,偏过头竖起耳朵,可无奈对方是在睡梦中,说出的话都是断断续续—— “你们想要心法,就……” “痴人说梦,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不如……” 越听便越觉糊涂,她大概猜到一个意思,有人在问大叔要什么心法,而且关于这心法,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便是段离宵令她上崑崙的最终目标——千决心法。 “精彩的来了。”老头兴致勃勃的提醒。 李冉冉不吭声,垂下眼细细听。 “木月笙!木月笙!你这个贱人……” “放过童彤,我便同你们走……” 这里语句变得连贯,基本上能够完整的听下来,李冉冉听到好些个陌生的名字,其中那个叫做“木月笙”的人被反覆提起,每每还伴随着咬牙切齿的低吼,足以证明那个人在邱络绎心里的不受欢迎程度。 “啊——”暴怒的吼声毫无徵兆的响起。 李冉冉哆嗦了一下,颤声询问身边的人:“进行到哪里了?怎么大叔开始惨叫了?” 老头撇了撇嘴:“你哪只耳朵听到这是惨叫了?他在那个时候走火入魔了,千决心法本来就是极难驾驭的内功,再加上那时童彤被木月笙给劫持,所以他一时控制不住内息,就发狂了。” “然后呢?” “然后?”老头摆摆手:“然后他就大开杀戒,十里坡的所有活物在他眼里都成了宿敌,连童彤都不能幸免于难。”说到这,他又笑了:“老夫提醒你,接下来便是邱络绎清醒后发觉心爱女子被一剑穿心掉落悬崖的场景,精彩的很。” 李冉冉恶寒,老娘可没有你变态。 二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静静的等。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邱络绎再无了声响,但这万籁无声的一刻,无疑是最难熬的。 “怎么没反应了?”老头喃喃,身子也越坐越近,探头过去的瞬间却对上一双赤红的眼,他腾地一声站起,撒腿就往外跑,一边还不忘大声嚷嚷:“快跑啊,他提早醒了!” 李冉冉还坐在原地,出神的望着邱络绎,他的眼角处还有一滴来不及留下的泪,固执的徘徊在他面容上刀疤的边缘处,有些突兀的画面,可看在她眼里,却是没来由异常的辛酸。今后的每日,午夜梦回时,他便要承受这种失去爱人的痛,若能永远神志不清对他来说也是幸福,可偏偏这一刻梦里的他是清醒的看着心爱女子落下山崖…… 她眨眨泛酸的眼,慢腾腾站起身。那地上的人像是死了一般,眼神空洞,毫无神采,她看了他一眼,心里长嘆一声,便出了水牢。 拐角处碰到那老头,一见她张口就焦急道:“如何?有没有听到……” “没有。”李冉冉面无表情的道,绕过他继续向前走。老头朝四处张望了一番,低估道:“也好,老夫还能有机会逃走。”一念及此,他匆匆忙忙迈开步子,孰料没走几步就撞上人,他气结:“死丫头拦着路做什么!” 李冉冉低垂着眼:“木月笙是谁?” 老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这话你该去问问你的小情郎,老夫不奉陪了,告辞!”语毕抬脚就走。 李冉冉不依,追上前,未出夜殿门就发现老头顿住了脚步,一动不动的站在柱边,很是古怪。再往前走,就有红色身影映入眼帘,少年秀致面庞挂着淡淡笑意,凉凉的道:“苏神医果然了不起,我这儿都被你当成自家后院了,来去无阻,居然还迷昏了我这么多的手下,段某是该贊你胆大好呢还是骂你不知死活好呢。” 老头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正欲开口说点什么,穴道就遭人点住,死士幽灵一般冒出来,拖着他往水牢深处走去。 第203页 “才刚出来又进去了,啧啧。”李冉冉不忘落井下石。 段离宵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是不是该担心担心你自己?未得允许,夜闯水牢,还纵容外人来伤我的隐卫,这可是需要严惩的罪行。” 闻言李某人哽住,好半天才嘴硬道:“你不告诉我事实真相,我只得自己想法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伸长了脖子,做出慷慨赴死的动作,好一阵子不见动静后又偷偷观察他,见其一双美目下已有淡淡阴影,想来也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心疼之下也只得服软:“对不起嘛……没有下次了,我再不无理取闹,也再不擅作主张了。” 手臂被对方拉住来回的晃,段离宵微微低下头,看着李冉冉讨好的表情,脸上甚至还有可怜巴巴的泪痕,不由莞尔:“这种动作素来适合貌美女子,你做的话不太适合。” 她难得好心情的没有顶嘴,手指下滑,握住他的掌心认真道:“我有事请问你。” 段离宵嘆气:“问吧,这次便不要再为了这些事情闹脾气了。” “木月笙是谁?” 他面容滑过震惊,片刻又极好的被微笑所掩藏,只微微别开脸,淡淡回道:“是我娘。” 危机四起 “萧护法,谷主有事找你。”说话的小厮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连头都未曾抬起半分,手指按在地上有些颤抖,足以显示他的紧张。 在他身前,有带着银制面具的少年倚墙而立,身着黑袍,上半部分面容被隐藏,只余红唇紧抿,满身怒气无形泄露。 等了许久,未见回答,小厮忐忑不安的挪了挪膝盖,才刚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肋下就倏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身子狼狈的向后滚了两圈才停住。他强忍疼痛,也顾不上其他,只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谁允许你抬头的?”萧墨走过来,一脚踏在对方的背上,眉心紧皱,面色冷冽到极致。 “小的知错,是小的该死。”小厮不自觉的哆嗦,素闻箫护法残暴乖戾,但凭日里对待下人的态度却算不得坏,也没听说过其故意刁难过谁谁谁,怎料今天通报谷主的传召时竟会无辜受到迁怒…… 萧墨面孔扭曲,方才这下人瞅他的那一眼实在叫他烦躁万分,那眼神……那眼神完全就是带着嘲讽的色彩。他心火渐起,也不再控制脚下力道,使劲一踏就将对方踩到地上,厉声道:“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谁给你的胆子来嘲笑我!” 那可怜的小厮此刻已然停止了挣扎,嘴角呕出大口鲜血,弱弱的趴在那里动都不动,想必是连嵴梁骨都叫对方给踩碎了,没过多久便两眼一翻断了气。 后头有两侍卫听到动静匆忙跑上来,见此情景不由面面相觑。半晌,各自略高的那个上前恭敬道:“护法,属下立刻处理好尸首。” 萧墨寒着脸,指着地上道:“记得先把他眼珠子给抠出来。” 侍卫愣住:“但是、但是人已经死了啊……” “你可以不照我的话做。”萧墨嗤道:“前提是你想变成他那个样子。” “属下不敢。”侍卫们大惊,当下毫不犹豫的俯下身照做。很快地上的尸首面容便不复完整,两个明显的血窟窿摆在那里,衬着狰狞张大着嘴的表情,煞是恐怖。 萧墨绕着尸体走了两圈,面容柔和下来,轻笑道:“拖去扔了吧。” “是!”两人恭敬应道,但语毕后却并未很快离开,低垂着头杵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墨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仍旧是那个看起来个子稍高的青年,在推搡了同伴半天无果之后,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的道:“属下惶恐……不过谷主正在……” “知道了!”萧墨出声打断,也许是方才的那场杀戮安抚了暴动的心,他并未大动肝火,只是脸色略显凝重的朝着回廊深处走去。 厚重的帘幕阻隔了阳光,角落处的黑木书阁上放置着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柔柔的散着清辉。这屋里,除去这点光亮之外,便再无其他颜色,全然分不出白天黑夜的区别。 萧墨僵硬的立在门扉边,轻声道:“谷主,属下来了。” 闻言原本卧在檀木大床上的男人缓缓撑起身,被褥下的身躯未着寸缕,最显目的则是遍布的疤痕和看得出年纪的肚腩。 “墨儿怎么站那么远,走近些。”沙哑的嗓音逸出不满。 萧墨忍住夺门而去的冲动,试探着往前走了半步,又惶惶不安的立住,小声道:“不知谷主传唤属下所为何事?” “你坐到床边再说与你听。”男人伸出手,示意他摘掉面具,目光里隐约透出欲 望。 萧墨咬牙:“属下方才杀了人,身上还有血迹,怕污了谷主的床。”他手心里满是汗,粘糊糊的,一如此刻的心情,烦躁又杂乱。 “你是在找藉口么?墨儿。”男人不悦,微眯起眸,大手随意的往枕头边拍了拍:“过来躺下。” 萧墨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冰凉,他有千军万马的耻辱,践踏过原本就卑微的自尊心,连挣扎都不必,眉眼间仅存的桀骜都被抹去。 第204页 适时响起的敲门声救了他一命—— “谷主,护法,大殿内有客人到。” 萧墨松一口气,迅速拉开门,正色道:“恩,是什么客人?” “是天鸠宫的齐宫主,还有君盟主。”外头的小青年答完话后仍然傻愣愣的站在那,兴许是新人不懂规矩,居然不知死活的探头往里看,还没瞅仔细就被迎面而来的石子弹破了额头,血流不止,痛得他嗷嗷直叫。 “还看什么!不想活了?”看在对方使自己逃过一劫的份上,萧墨大发慈悲的推他出了门,那人便抱着头火烧火燎的跑走了。 “谷主,我们……” “来的还真巧。”男人阴郁的朝地上啐一口,不情愿的起身穿好中衣,继而披上长袍,扫一眼身旁的少年,凉凉道:“怎么这么开心,如获大释么?” 萧墨正欲回答,就被人掐住了脖子,只得费力的从喉咙里挤出字眼:“不……谷主误会了……” “我最讨厌看到你这副骄傲的表情,和那贱人一模一样。”男人发狠的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心底洋洋得意,庆幸自己没让我得手?什么江湖第一美人,其实也不过是第一荡妇……老子今天就掐死你……” 逐渐喘不过气,萧墨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恨和绝望,仿佛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难不成今日是他的死期?绝望的闭上眼,他感到意识开始涣散,脚尖都被迫离地,无力的晃动。 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下一瞬自己就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男人猛然冲过来抱着他喃喃道:“对不起,月儿……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动粗,你千万别生我的气。” 萧墨费力的咳嗽,死命挣开对方伸过来的手,他对这个男人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他不想做任何人的禁脔…… 若能摆脱他,就连这张脸他都可以不要。忆起幼时,自他入谷的第二天便被要求戴上面具,这具美丽的皮囊就连自己都未曾看过几次,据说和他那素未蒙面的娘极为相似,但那又如何呢,能够抛夫弃子的女人根本不配做他的亲人…… 他恨……他好恨…… “谷主!”萧墨从对方的禁锢中摆脱出来,声嘶力竭的大吼。 男人总算回复了神智,掸一掸被灰尘弄脏的下摆,淡淡道:“去大堂。” 大堂,恢弘而明亮,阳光肆无忌惮的在宽敞空间内穿梭。屋子正中有两个身影,一个颀身而立,另一个坐在轮椅上,静静的姿态,像在等候什么人。 男人跨进门槛,大步落座于红木椅,不适的拿手挡了挡眼睛,轻哼道:“真刺眼。”顿了顿,又道:“不知二位贵客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有些事情想要同谷主商量一下。”齐沐笑笑,目光掠过对方还未穿整齐的外袍,已是心知肚明。 “属下身体忽觉不适,想先行回屋。”萧墨愤怒,也不等祭夜开口,迳自转身离开。 齐沐故作讶异:“萧护法他这是怎么了?” 男人冷笑:“不说别的,齐宫主既然和我已是合作的好伙伴,又何必在我面前都要演戏呢?”意有所指的瞟了眼轮椅,他挑眉道:“莫非是因为君盟主也在场的缘故?” 君离央拱手:“君某早已和谷主达成共识,各自谋得利益,若齐宫主也抱着这般的想法,就不必视君某为外人。” “也好。”齐沐撑住把手,轻松的站了起来。 君离央不语,他当然听说过齐沐自由双腿残疾无法行走的事情,先前开盟主大会时也曾见过他,当时有人不小心撞坏了他的轮椅时这傢伙还相当卖力的在地上爬行……如今想来,竟然全是演戏么?好深的城府啊……微微抿了下唇,他默默告诫自己,以后需要注意的人又多了一个。 “我猜你们是来和我商议六大门派攻上莫离山庄的事。”男人懒洋洋的道,顺手取过桌几上的茶杯,轻啜两口又道:“这事儿不急。” 君离央皱眉:“怎么不急,君某得到消息,今日午时六大门派的人已经动身前往莫离山庄,想必过不了一日就能到了。” 齐沐浅笑:“我一直很好奇,正道之辈是否真的入书中所言那般坦荡荡。” 君离央不解:“齐宫主眼下说这个……” 齐沐点破:“说是今日出发便一定要今日么?先放出风声,再杀个出其不意,我想效果会更好。” 听到这里,男人抚掌大笑:“齐宫主果然天资过人,就连这一点都能考虑得比寻常人缜密啊……不错,六派的假君子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心肝说不定比我们这帮恶人还要黑上几分。” 齐沐接过话:“正是如此,所以君盟主得到的消息,怕是与真实情况有所出入。” 君离央点头:“君某受教。” 男人靠回椅背上,“这六派之中多的是小人,我随便买通一个便能探到真实的日期,所以这些天,暂且按兵不动。届时待他们杀个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过去享受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第205页 “谷主高见。”二人相视一眼,同时道。 屋外不知何时起,下起绵绵细雨,黑云盖住东方的光亮,隐隐带来风雨欲来的徵兆。 . . . “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李冉冉拖着常常的裙摆,迈开大步,异常豪迈的追着面前的红衣少年。 段离宵无奈的转过身,“你到底要知道什么?你问我木月笙是谁,我也告诉你了,现在又想怎么样?” 李冉冉认真道:“我想知道大叔和童彤之间的事情,还有二十年前的真相。” 段离宵美目微动:“邱络绎的情事,我没兴趣知道。” “我有啊!”李冉冉急急的补充。 段离宵伸手就是一个暴栗,“你有你自己去问他。”语毕,又道:“二十年前的事,你不是从苏铅华口中知道的差不多了么?” 李冉冉扯过他的衣摆,可怜巴巴的道:“我不知道六派的人为何要围堵大叔,也不知道你娘……”感受到对方传来的眼刀,她瑟缩了下,没出息的改口:“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同大叔之间有什么纠葛。” “六派的人是为了得道千决心法,而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说。”他的眸内忽而就降了温度。 一不小心又戳到某人弱小的心灵了……李冉冉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的陪着笑脸:“那么、那么照你所说,千决心法是在邱络绎身上了?” 段离宵颔首:“对。”摆手招来隐藏在暗处的护卫,淡然问道:“药呢?” 护卫单膝跪地,恭谨地上瓷瓶。 李冉冉沉默,这些日子他一直让庄里所有人都带着慢性解药,身怕她一不小心就会毒发,想到这,她又由感动转为黯然,是不是这条命真的……走到了尽头…… “别胡思乱想!”他给了个警告的眼神,长指捏着药,凑到她眼前:“今日不需要再哄了吧,乖乖服下。” “好。”她顺从的咽下,药丸一入喉,就传来火灼般的疼痛,她腿一软,疼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好痛……好痛……” 段离宵大惊:“怎么回事?” 不出片刻,她已开始呕血,那颜色不似寻常的殷红,反而是暗黑的色泽,落在她的白衣上,一大块一大块的晕开来。 护卫们都愣住,看着眼前一幕不知该作何反应。 段离宵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去把苏铅华找来,去啊!” 终之宁静 暗红色的药池,些许水泡翻滚,裊裊汽水升腾,夹着极端刺鼻的腥臭味,瀰漫在周遭的空气里。厚重的布帘阻隔住外界的一切,透不进丝毫光线,这片单调的黑几乎要将人逼至崩溃边缘。 双手被铁链固定在池畔,腕间横亘着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蜿蜒直下,狰狞的姿态,任谁看了都要心惊。他的大脑始终处在半模糊的状态,好些时候明明意识已经快涣散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的下滑,可偏生那链条又缠紧勒疼了伤处,剧痛来袭,逼着他不得不清醒。 “人呢?”有女子嗓音在门外响起,语调甜腻,三分慵懒,七分高傲。 “还在药池里头,约莫三个时辰了。” “死了没?” “方才进去查看,少主还同属下讨水喝,想必是并无大碍的。” “噢?”略略诧异,女子娇笑:“醉绮罗的花毒都折磨不死他,这小子的命真是硬,看来我花费七年培养的药人还真是百毒不侵了。” “尊主英明。” 吱呀——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顺着愈来愈明显的外头的日光肆无忌惮的盈满整间屋子,本是极温暖的色泽,可对于长期封闭在幽暗环境的人来说却是极端难以忍受的…… 他几乎是反射性的闭紧了眸,咬着干涩的唇,固执的把头偏向一侧,惨白的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痛苦和忍耐。 “尊主,要替少主卸去链条么?” “不用,再多关他两日,我要等花毒渗满他全身,届时若还不毒发,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女子咯咯的笑,原本拥有是比寻常人都要出色许多的嗓音,此刻在静谧的屋子里漾开来,竟是黄莺出谷一般的动听。可映在他耳里,却犹如魔音重现,叫他不自觉皱紧眉心,握紧的指尖都开始泛白—— 这个骯脏的女人,为何又会出现…… 他明明都杀了她了,明明都亲手将她的尸骸葬入花海…… 为什么为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屋内忽而就静下来,继而是脚步声,朝着他的方向绵延而来—— “很痛苦对不对,这种蚀骨挖心的痛该叫你长记性了吧。”女子厉声,沉默片刻后又放软了嗓子道:“你可得好好记在脑子里,你今天所受的折磨,都是拜你爹所赐,是你爹对不起我们母子,是你爹狼心狗肺,为了那个贱人不惜抛妻弃子。所以你要加倍的从他身上讨回来,你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语调逐渐高亢,化成利刃,刺入他四肢百骸。他的牙关咬的咯吱响,脑中唯一所想便是再也不愿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再也不愿和这个人有所牵扯……无数偏执的念头聚在脑海里,幻化成无比坚定的仇恨和愤怒,他倏然睁开眸,意外察觉房内的光线不知何时又恢复到半昏暗的状态,那限制行动的锁链也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中碧色的竹萧。 第206页 面前的女子半垂着脸,看不清容貌,口里依然喋喋不休:“你可知我为何给了取了这个名字,因为你爹就在……” “我不想再听!”他愤怒的吼,扬手便将血牙刺入她的胸口,意外的是对方完全没有反抗,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长发掩面,依旧是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他颤抖着走上前,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想探一探她的鼻息,孰料还未指尖才刚伸出就被人一把攫住,他心下大骇,另一手高举血牙正欲刺下—— “你真想杀了我么?”女子抬起头,嗓音已全然变成另外的人,面目也逐渐清晰起来。她的胸口被利刃所穿,此刻鲜血浸透了白衣,张牙舞爪的在上头开出罪恶的花。低头摸了摸伤口,她悲哀的瞅着他,眼里一片氤氲,“我就快要死了,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你知不知道?” 闻言他心头竖起来的高墙瞬间就被摧毁,悔恨和不甘逼得他节节败退,他用力搂紧怀中女子,几乎泣不成声:“冉冉……你不会死,不会的……” 她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那神情不像濒死之人,反而带着疑惑和谴责,“你不希望我死吗?可你为何要对我下毒,醉绮罗无药可解难道你不清楚么?” “……”他无声的道歉,眼角有不明液体渗出。 她没有理会,挣脱他的怀抱,退开去自顾自的轻声道:“啊,我都忘了,你既然能亲手杀了你娘,自然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你这么狠心,你这么狠心……” 三言两语就让他溃不成军,他惨白着脸,再无法否认什么,原来心底对她的亏欠感从未消失过,若他知晓有一天会这般爱她,他又怎会愚蠢到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下毒…… “冉冉。”他终是无法忍受她刻意拉开的距离,开口轻唤。 “我恨你,段离宵,我恨你!我恨你!”她忽而情绪激动,大口呕出鲜血,指着他的鼻子尖嚷:“你不配和我在一起,你不配拥有幸福!” 面前歇斯底里的女子容貌又变得虚无起来,渐渐与另外一个记忆里的女人重叠,他瞪着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美丽面容,大骇:“你到底是谁?!” “你不要怨我,是你爹的错,都是你爹的错!”女人神情狰狞,因为仇恨而扭曲的脸甚至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她步步逼近,胸口处的血牙半截露在外面,伤口很是恐怖,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似的,一个劲的朝他控诉。 他终于到达崩溃边缘,幼时所有不堪的回忆全都一涌而上,逼得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冷静,而那女人却不肯放过自己,薄薄的红唇不停开闭,喋喋不休,他头痛欲裂,从牙关里挤出低吼:“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 . “主上!”炎臻急促的敲门,原本便在外头犹豫了了许久,眼下听到房内传来的梦呓声,他再顾不上该守的属下本分,迳自推门而入。 屋内昏黄的烛火跳跃,映的里头忽明忽暗。他有些意外,自己弄出了这么大的声响,素来浅眠的主上居然并未惊醒。他眉心紧皱,心里滑过淡淡的悲哀,思忖或许是对方先前身上所受的重创阻碍了警惕性…… 黑色床帐阻隔了视线,炎臻停顿半晌,那梦呓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试探性的开口:“主上?”再靠近一些,长指才刚刚触及那上好的丝质面料,那有些波痕的缝隙里忽而的伸出一只手,遂不及防之下喉咙就遭人掐住。 “什么人?”有些气喘的声音,依稀听得出情绪的不稳定。 炎臻也不挣扎,费力的应道:“属下……炎臻。” 修长的手缓缓松开,黑幕被撩起,段离宵散着一头墨发,额上满是冷汗,那双美眸不若平时镇定,布满了血丝,甚至泄露了太多情绪,隐约窥得到……一丝惊慌…… 惊慌? 炎臻顿感诧然,他几乎是和段离宵一同长大的,很少见其有这般狼狈的时候,眼下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状况,无疑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那段难捱岁月……“是不是又做了噩梦?”他小心翼翼的垂低视线,不愿给对方太大压力。 段离宵不语,方才那场荒谬却诡异的梦境着实让他心神不宁,匆匆抓过一旁的外袍披上,边往外走边道:“她醒了没?” 炎臻一楞,很快回过神来跟上去,“应该……还没有。” 闻言段离宵眉心褶皱愈加明显,夜风凛凛,灌入他的红色长袍,他看着这殷红的色泽,忽而想到方才梦里她呕血的模样,心绪再度波动,扬手就将身上的外衫扯了下来,随手扔在回廊里。 “主上,这……”炎臻不解,对于他来说,这一晚的段离宵实在太过反覆,眼神压抑,满是风雨欲来的徵兆。他强压下不安感,可走在身前的人却越走越快,急切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来格外清晰。 . . 厢房外的两少年搓着手,满怀心事的踱步,两人在正门口的小块范围里转来转去,偶尔擦身而过的时候交换一下眼神,再不约而同的嘆口气。 “你说小姐她会不会……”青菜欲言又止。 萝蔔恨恨拍一下对方的肩:“胡说什么呢你,乌鸦嘴!” 第207页 青菜缩了缩脖子,眼眶红红的,像极了白兔,“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只是担心……担心罢了……” “苏神医还在里头呢,不会有什么事的。”萝蔔控制不住的吸吸鼻子,刻意调转过头不去看同伴悲伤的脸,怕一不小心自己都要落泪。孰料一扭头就看到拐角处有身影匆匆而来,他睁圆了眼,慌忙弯腰行礼:“主上。” 段离宵面色难看,大步迈进里屋。身后的炎臻知趣的关上门,自己则留守在屋外,对着两个少年吩咐:“你们下去吧,明早再过来等候差遣。”待二人退下后,他又表情复杂的瞅着房门,缓缓逸出嘆息。 不同于夜殿,房里很是明亮,红烛灼灼,一排的烛台依次摆在窗檐处,带来久违的温暖感。锦床上的女子肤色几近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察觉不到丝毫生气,床畔的小桌上放着铜盆,里头的水已变成了触目惊心的鲜红色。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视线代替手,眷恋抚过她脸上的每一寸,心却在惴惴不安的颤抖,不敢靠近,生怕探不到她的心跳和呼吸……瞥过眼又看到趴在檀木圆桌上的伛偻身影,他怒火顿起,一把将那人掀翻在地,而后揪着对方的领口用力按到墙上。 老头生生从睡梦中惊醒,吓得话都说不完整。只能不停地重复尖叫:“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段离宵咬牙:“为什么她还不醒?” 老头憋得满脸通红,一双眼瞪得足有平日的两倍大,“老夫刚替她清了一次毒,现下她身子虚弱,昏迷是正常的……” 段离宵哪里听得进解释,眉宇之间的森冷寒意,“都昏迷三天了,你说你治得好她,这就是你所谓治得好?”他指着那盆血水,不自觉加大手劲。 “老夫……老夫尽力了……咳咳……”老头双脚被迫离地,面前的少年赤红着眼,美目里的狠意一览无遗,他心下大骇,难不成今日真要死在这儿了? 虚弱的轻吟拉回二人注意力,眼尖的发觉床上的女子有转醒的迹象,老头就差没跪下去求神拜佛,“你看你看!她醒了她醒了!你放开老夫……”对方倏然收回手,老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继而反应超快的直起腰,连滚带爬的离开这个屋子。 李冉冉醒来的时候便跌入一双墨黑的眼瞳里,她的意识不算特别清楚,却仍是被面前的少年给震撼到,印象里他素来是慵懒自信的,可如今居然狼狈成这副模样—— 眼神太惊慌,眉宇太忧虑,唇角也抿得太紧……就连那弧度优美的下颔都开始有淡青色的鬍渣,她吃力的偏过头,想要看清楚他,尽管四肢百骸都有剧痛源源不断的侵袭,仍是微笑着沖他眨眨眼。 他执起她的手,见她轻轻摇了摇头,于是微微松开,片刻手心便传来酥麻感。他低头,见她在他手心上比划,像是在写字。 他闭眼,感受对方指尖滑过的痕迹,好一会儿才猜到她的意思,压着嗓子轻声道:“是说我这样很丑?” 李冉冉眨一下眼,表示认同,那表情带了三分俏皮。 可段离宵此刻又怎会有心情来开玩笑,他见她这般脆弱的样子,连点头摇头这般渺小的动作都要耗掉大半力气,又忆起过去她总是生龙活虎的跑来和他唱反调朝气蓬勃的模样……心,终于被狠狠刺痛,这一刻,他悔不当初。 “你恨我么?”他开口,问出那句在梦里让他痛苦万分的话。 他问她恨……他么?李冉冉惊愕的睁大眸,他怎么会这么问?她以为他们经历过那么多已经知晓了彼此的心意,她若是恨他又怎么会再跑回来找他和他在一起?可是……可是他的表情又太认真,一脸亏欠她又很在意答案的样子,她的口开了又闭,试图说点什么,无奈喉咙干哑异常,竟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不要勉强。”他替她拉高棉被,自嘲的笑笑:“我只是觉得此生负你太多,可我不爱那些下辈子之类的虚无诺言,所以你要记得,千万不可以走得比我早。” 她眼里瀰漫开水汽,没什么技巧的情话,甚至都算不上情话,可却彻底征服了她的心,若是可以,她一定会狠狠骂掉他脑中那莫名其妙的内疚和亏欠,让他知道,她也如同他一样,不去想什么下辈子,只要此生好好在一起便是最大的愿望…… 两人四目相对,她犹豫片刻,用嘴型无声的说出那三个字。他终于释怀,温柔的轻抚她的额角,替她整理乱掉的发,继而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亲吻。 敲门声不适时的响起,打断这对小情人的独处时光。未经允可,便有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甚至忘了礼数,口气慌张的道:“主上,主上不好了,六大门派的人已经围在山脚下了!” 大战在即 时间忽而就静止,房内一片静谧。那来报的隐卫单膝跪于地上,额上已是冷汗淋漓,他怎么都料不到李冉冉已经清醒,更料不到因着他匆匆忙忙的通报,她居然像是承受不了这个消息一般又昏了过去……要知道这些日子庄主和她相聚的时候少之又少,可却被莽撞的他给破坏,他自知犯下大错,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得硬着头皮磕磕巴巴的开口:“属下……属下鲁莽,望主上赎罪……” 第208页 段离宵不语,修长的指握了又松,他的眉心始终有深深摺痕,美眸瞅着床上再度失去知觉的女子,她的面色那么苍白,肤色几近透明,就连唇都失去了血色,最早认识的时候她还有着丰腴的双颊,可如今都凹了下去,这般憔悴,这般……没有生气…… 恐惧感袭来,他紧缠着她没有温度的手,缓缓注入内力,不过半晌,强撑的身体就控制不住絮乱真气,他撇过头,剧烈的咳嗽,任由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被银针刺入的三处大穴异常灼热,夹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主、主上!”那跪着的隐卫大惊失色,手足无措之际,房门再度被打开,他扭头就看到神色焦急的炎臻,不由大喜过望,见了救星一般奔过去道:“门主,属下……” 炎臻厉声打断:“去水牢,带苏铅华过来。” “不必了!” 二人同时回头,但见段离宵立于桌畔,白色中衣上映着点点红迹,虚弱的模样比起昏睡的李冉冉好不了多少。炎臻皱眉,十几年的兄弟情义显然凌驾于主僕礼仪之上,他上前一步,口气强硬道:”属下认为,这个时候实在无需作过多争议,主上也无需逞强。” 段离宵抹去唇畔血色,忽而敛下长睫,轻声道:“也对,还是该把苏铅华找来。“见身边人松了一口气,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那老头该来守着冉冉,我去山脚下探一探六大门派的人。”语毕,他替床上女子细心放下床帐,迳自朝外走。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炎臻大怒,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段离宵挑眉:“想以下犯上?” “私以为,主上该明白属下的难处,情势所迫,若有不敬之处,也是被逼的。”炎臻一手拦在门口,阻碍的意味很是明显,“此刻庄里几乎所有的死士和隐卫都守在山庄门口,全部人都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但我们需要一个领袖……”他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如果主上不顾重大局,随意放弃自己的性命……” “我没有随意放弃自己的性命。”段离宵抿了抿唇:“我说了,只是去探一探敌情,更何况,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没有所谓的逞强。”此时此刻,些许感动沉淀在心里,他不会矫情的去和十几年的弟兄道谢,但很多东西都已经不言而喻。 炎臻沉默,依旧保持原先的姿势。 “你知道自己拦不住我。”口气很是笃定,不是赌他打不赢他,而是赌他不会和自己动手。 炎臻并未接话,微微别过脸看一眼外头的天,那夜色墨黑,却不见半点星辰,单调沉闷的色泽,一如他躁动不安的心……沉吟片刻,他终于妥协,缓步退至一边,“务必……小心。” 段离宵微笑:“外衫借我。” 炎臻一愣,继而褪了黑袍递给他,见对方大难临头,反而神情一派轻松,不由升起古怪的感觉:“主上……” “红色太扎眼,我可不想成众矢之的。”他淡淡解释,临出门前又朝里屋瞥去,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含义,那些深沉的隐晦的眷恋再无任何遮掩,只可惜……她看不到。 ”我会在主上回来之前照顾好李姑娘的安危。“炎臻心领神会。 段离宵颔首,不再多言,黑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 下山的路不长,却极为陡峭,再加上碎石遍布,荆棘丛生,需要极好的轻功才不会伤到脚。段离宵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走得这般狼狈,他一直都是极自负的人,平日也不许下属们打理这条路,美其名曰便是下山同时能锻鍊脚力……可如今这锻鍊脚力的事儿落到一个身负重伤,一身武艺全靠头顶三根银针在苦苦支持的人身上,情况实在是有些糟糕…… 无力的嘆口气,他暂时停住脚步,远处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就在距离右前方的醉绮罗花海半丈处,他知晓是六大门派的人,只是心里有些诧异这火光的密集度并不算高,剿灭莫离山庄这等大事还不值得让他们倾巢出动么?还是说布了什么圈套…… 嗟,一帮伪君子。 他唇角扯起讥诮弧度,视线绕回到花海的另一侧,眉心又不自觉皱起—— ”段庄主,别来无恙。“清冷的嗓音为这墨夜添上一抹凉意。 段离宵骤然回头,见白色身影静静伫立在自己身后,相距不过几米远,他心里泛起惊涛骇浪,暗自懊恼自己失了警惕心,竟连敌人近身都察觉不到……转过身又换上自若神色,”秦掌门不与长老们好好商讨一下进攻事宜,反倒有闲情逸緻在我山庄门外欣赏风景。“ ”秦某在这儿已经恭候段庄主多时。“秦无伤拢一下宽袖,依旧是半点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样,就连说话的口气都是滴水不漏听不出丝毫情绪。 段离宵冷笑:”我倒不知,几时与秦掌门的关系这般要好起来。“ 秦无伤也不恼,美眸微动,点明来意:”若你能提早投降,便能放过庄内一干僕役以及闲杂人等。“他抬头望着远处天空,轻轻掐着手心,“这是极好的条件,段庄主可以好好想想。” 第209页 一干僕役?闲杂人等? 段离宵轻抚着手中血牙,他可不认为对方会这般好心的为自己庄里的人提供庇护,除非是……有什么模糊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退一步,试探性的道:“不知秦掌门是否将冉冉从崑崙弟子簿里除名?” 闻言秦无伤黑眸一凛,漠然道:“段庄主若能一人担起大罪,李姑娘也可幸免。” 答非所问,必有蹊跷。 “若我同意,你是否能护得她周全?”说话的时候,他紧紧盯着对方的眸子,想要从中探到些许不一样的东西。不得不承认,若秦无伤真是为了李冉冉才提出这个条件交换,那么这个事实着实让他有些不快…… “我会带她回崑崙。”秦无伤淡淡道,“她仍然是崑崙的弟子,纵使先前犯下大错,也是你一味迷惑所致。”他的面容被夜风吹乱的墨发挡住,看不清表情,却还是教人听出了徇私意味。 原来真是如此……段离宵忽而轻笑:“可惜你觉悟的太晚,我不会将她交到任何男人手里。”永远……都不会。 秦无伤厉声:“你想让她跟着你一同死?” “我不想,可惜……我也没有办法。”那种绝望的窒息感又来临,他面上滑过转瞬即逝的悲哀,眼眸紧闭,逸出轻嘆:“你若真能保她一生平安,即便我粉骨碎身也罢,可你不能,我也不能。” ”说清楚!“像是终于被激怒,秦无伤抽出腰间流渊,拔剑相向。 ”她中了醉绮罗的毒,已经拖了好长时间。“他轻轻的道,嘴唇有些颤抖:”怕是……撑不过这三天了。” “你下的毒?” “对。” 气氛倏然冷冻到极致,那把剑就指着段离宵的心脏部位,再往前推一寸就会丧命,可他还是不受干扰的笑,笑容愈来愈苍凉,最后连变得麻木,“可惜我再后悔都已没有意义,因为连苏铅华都医不好她……“ “苏铅华?”秦无伤愕然,“你说的是那失踪二十余年的神医?” 段离宵点点头,不置可否,“有一点我要纠正,他并没有失踪,只是躲起来而已,不过此刻我没心情说故事给你听,所以……” “我听过那个故事。”秦无伤出言打断,“那不过是空穴来风的传言罢了,没有任何依据,我师父和众前辈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又怎会为了一本千决心法追杀邱络绎呢?更勿论嫁祸给苏铅华,这等荒谬的真相,根本没人会信。” “信不信由你。”段离宵不耐,“邱络绎为何被囚禁在你崑崙后山也只有你师父知道原因了,段某告辞,另外,我莫离山庄是不会轻易言败的,若要打,我们便好好地打一场。” “慢着!”秦无伤纵身拦住对方去路,“邱络绎被囚不过是因为他犯下盗取武林圣物的大罪,这又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你这番言论未免太荒谬。”他是师父一手栽培的,自然容不得他人有一丝一毫的玷污。 段离宵慢腾腾的转身,道:“那么,就如你所说,既然是这般大的罪,为何不杀了他呢?难不成是为了囚禁起来慢慢折磨?还是说你师父有什么别的特殊意图……”他边说边笑,倒有些同情起面前这个清冷的男人起来。 三言两语就逼得秦无伤无法反驳,他面色极为难看,沉默许久,也只能吐出”荒谬“二字来做结尾,而至于段离宵,既然探到了敌情,便无心与其再做纠缠,想到大战在即,与李冉冉相聚的时日无多,他归心似箭,顾不得身上有伤,提气迅速往回赶,余下身后的白色身影孤单单站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动作。 一触即发 旷地上的人群不复方才的密集,除了零星几个静坐的长老,便只剩下清一色的黑衣崑崙弟子。左前方的男子一身墨蓝长袍,手上的火把散着灼热的温度,跳跃焰火异常明亮,映着他眼里那不为人知的野心。 看来风光一时的莫离山庄,很快就要走向尽头了,段离宵呵段离宵,你加在吟惜身上的折磨,今日我便要向你一併讨回来……唇畔缓缓扬起弧度,他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喜悦里,丝毫没有意识到袖子被人轻轻扯住—— “君盟主,君盟主?”焦急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君离央回过头,收起笑意,正色道:“瑶光姑娘,何事?” “这样真的好么?”瑶光指指远处,“我是说六派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擅自行动先行攻打莫离山庄了,可是师尊又明明嘱咐过我们务必要等到他回来才可……” “所以你们崑崙的弟子并未违背秦掌门的意思不是么?”君离央淡淡接过话,“瑶光姑娘实在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全,眼下段离宵重伤未愈,庄里撑得起大场面的人除了炎臻和暗门的那帮侍卫之外,再无其他人可以威胁到六派的众多高手。” 闻言瑶光哽住,半晌才小声道:“瑶光愚昧,有个问题恳请盟主能解惑。” 君离央沉声应道: “姑娘但说无妨。” 她犹豫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其实我是想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偷袭,身为名门正派,这般手段是否有失颜面?” 第210页 名门正派? 君离央无声的冷笑,这四个字可真是一顶大帽子,话又说回来,当今武林除了崑崙之外,另外几个门派恐怕连这四个字的边都沾不上了吧?之前他不过稍微一撩拨,那帮乌合之众便赶着杀上去,深怕自己慢了一步分不到羹。这么比起来,所谓的魔头段离宵倒勉强算是个真君子了…… 见对方一味的沉默,瑶光还以为是自己问错了话,赶忙低下头道:“无心之言而已,盟主若是为难就算了。” “君某并未感到为难,只是在考虑如何回答姑娘的问题。”君离央微微一笑,继续道:“古有云,敌不仁我不义,段离宵危害武林,犯下众多滔天大罪,有多少无辜的人命丧在他手下?对付这样的人,我们还要讲究什么公平对待?自然是愈快除去愈好了。” “但是……但是那无关庄里的僕役和从属不是么?我听峨眉派的姚掌门说她要杀个……片甲不留。”瑶光抹一把冷汗,努力的说出心里的想法,尽管无彦师叔因为藏经阁那边出了大事并未参与这次的行动,但她想若是师叔在这里,也一定不会贊成那般残忍的计划。 天真的小女娃……君离央啧啧称奇,看来崑崙果然是清高之地,秦无伤不食人间烟火也就罢了,连这小小的二代弟子都能品行高洁,连他都忍不住要为她鼓掌了。 尽管心里万分不屑对方的妇人之仁,表面上他仍是耐心温和的安抚:“瑶光姑娘实在太过善良,那些人既然都做了这魔头的手下,他们便是一丘之貉,我们此番行动是惩奸除恶,为了江湖更为了百姓,不必要的心慈手软只会坏了大计,当下斩草除根才是关键。” “……”总觉得这番论调怪怪的,瑶光皱眉,她依稀记得这个男人在坐上盟主之位的第一天曾经正气凛然的昭告全天下要做大义大仁大度之人,可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回儿事嘛……咳咳,不动声色的挪开停留在对方脸上的视线,她客套的应对:“君盟主说的是,瑶光受教了。” “瑶光姑娘客气。”君离央礼貌颔首,片刻后将火把交给身旁的人,自己背着手,饶有兴致的绕到人群最后方缓缓踱步。这夜半时分的莫离山庄收起了白日的辉煌,此刻半掩在醉绮罗花海后,风景别样醉人。他眯着眼,目光片刻不离这片华美景致,透过远处紧紧闭合的朱红大门,他仿佛可以看到段离宵趴在他脚下痛苦不堪的样子……笑意加深,他半垂下长睫,盖住里头因着对嗜血渴望而晶亮的双眸。 “师尊!”前头哗啦啦涌上一群人。 君离央挑眉,对方这么快回来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他要与那姓段的好好缠上一番,谁知道……难不成他先行把那魔头杀了?糟糕,若是这样就不好玩了……呼吸一窒,他快步迎上去,故作焦急状态:“秦掌门!你可总算来了!” 清冷目色轻轻扫过稀散的人群,只一瞬,秦无伤原本看不出情绪的容颜就冷冽起来,蹙眉厉声道:“君盟主,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也亲口承诺我会保证六大门派的人在我未回来之前暂时留在原地。” 君离央有些诧异对方身上无形之中泄露的怒气,坦白说他并没有料到所谓的擅自行动会让秦无伤那般生气,毕竟莫离山庄最终是要被剿灭的,若真要计较那也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犯得着这般大动肝火么? “君某承蒙各位厚爱,才坐上盟主这个位置。名义上虽然是武林之首,但其实并无太大权力干涉六派众前辈的决定。”君离央自嘲的笑笑,瞥见秦无伤隐忍沉默的姿态后,又试探道:“方才秦掌门是否已经杀了那魔头?” 秦无伤不答,显然无心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纠缠,望着另一边的山壁,美眸透出淡淡焦虑,他此刻心心念念的全是某张女子的容颜……就他所了解的,峨眉和武当弟子这两年在各自掌门带领下尤其嚣张残暴,再加上段离宵受了重创,若是他们先杀上去,这山庄可就别想留活口了…… “你们都留在这!”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他足尖轻点,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君离央松一口气,掸一掸衣袍盘腿坐在地上,对着身旁的崑崙弟子摆手示意:“既然你们师尊都发话了,就都坐下吧。”语毕,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另一个方向,算算时间,他们也快来了吧…… . . 兵器铿锵,划破月夜长空,到处都是悽厉的惨叫和利刃穿透身体的恐怖声音。大部分隐卫被调去驻守山庄大门,此刻仅剩的十几个黑衣死士们守在白殿入口,经过特殊训练而没有痛觉的感官早已麻木,尽管身子千疮百孔,血流不止,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容自己倒下,依旧扬剑奋战。他们的人生,没有任何分歧,从头到尾便是绝对的服从,直到战败灭亡的那一刻…… 啧啧,段离宵真是养了一帮好侍卫……苏铅华单手拎着包裹,看着不远处异常惨烈的场面,夸张的瞪大了三角眼,这些面无表情的怪胎怎么都不知道痛的?被砍断了手还能用另外一只去捡起掉落的剑,啊啊,这可是他从医以来从未见过的奇观啊! 半靠着门柱,他津津有味的观赏战局,忘了自己要逃跑的初衷,直到黑衣人数量越来越少,双方的局面呈现愈来愈明显一边倒的趋势后,他才哎呀一声拍拍自己的脑袋,迈着小短腿迅速开熘。 第211页 回廊颇为漫长,很多四散的包袱来不及整理,七零八落的掉在路上,他气喘吁吁的跳跃避过,顺道掠过那些空荡荡开敞的门扉。忽而看到前边手拿杂七杂八兵器的白殿众奴僕聚在某一间房门外,众人哆哆嗦嗦的拥抱,像是在互相壮胆,又像是在……哭泣?片刻功夫,一致掉转头朝着厮杀的门口奔过去…… 都不要命了?!此刻苏铅华的表情无疑是精彩的,他以为段离宵那小子应该是不负魔头名声的傢伙,平日对待下人必定也是苛刻暴躁的,孰料居然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送死?他放慢了步子,倏然瞅到那厨房的徐胖子被身着峨眉服饰的女子一剑刺穿了心脏,庞大身躯颓然倒于地上,那肥肉还一抖一抖的,颇为滑稽……可不知怎么,他却笑不出来,只觉眼睛渐渐模糊,连鼻头都开始泛酸…… 用力揉了揉眼角,他摊开着掌心半蒙住自己的眸子不忍再看,一边加快脚下步子,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与我无关莫要多事,与我无关莫要多事……”步子渐渐加快,在经过某扇熟悉雕花窗栏的时候又顿住,他探长脖子,看一眼躺在床上面容惨白的女子,她几乎安静的没有丝毫声息…… 不管了!苏铅华甩头,抓紧手中的包裹当做没看见,继续朝前奔跑。可惜过了半晌,又咚咚咚的退回来,他表情古怪,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在咒骂谁,动作莽撞,进门的时候甚至还被门槛绊住摔了个狗吃屎。 “最后一颗续命丹了。”他不舍的摸出小锦盒,“十年才炼出一颗啊!”这次的语气是痛心疾首的…… “臭丫头,老夫医者父母心,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心一横,捏住李冉冉双颊,将药丸塞进去她嘴里,“虽说没办法解你身上的花毒,至少也能拖个一年半载,以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命了。”顿了顿,他半侧过头对着身后道:“不用躲了,老夫早就发现了。” 衣柜后忽现矫健身影,一身黑衣劲装,蒙面的布遮去大半脸孔,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眸子,那眼睛里的神色极为复杂,像是强烈压抑着某种情绪,又像是想要诉说些什么…… 老头一愣,这双眼倒有些熟悉,只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不过眼下可不是该磨蹭的时候。他麻利的重新系好包袱,冲着蒙面人咧嘴一笑:“你不用太感谢老夫啦!毕竟这丫头是老夫的病人,没治好她老夫也是会有遗憾的,啊啊……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的眼睛倒是很像我的一位故友。”他旋风一般飙到门口,随意挥了挥手:“走啦,对了,你若是这丫头的新人小情郎,就要快点带她走哟,不然到时候等到她旧任情郎……就是那个王八羔子回来的时候,你可就走不了了!” 哎……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见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他居然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同对方多说几句话呢……苏铅华汗颜的摇头,自己铁定是在这莫名其妙的山庄太久所以得病了,还是快快离开吧。一念及此,他也顾不上房内那人的反应,迳自开熘了。 挽留的手停在半空,黑衣人眼睛蒙上湿意,闻见窗外愈加嚣张的打斗声,他用力甩甩头,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撩开床帐抱起昏迷的女子,飞身跃窗离开。 意外之外 白袂乘风,步履翻飞,踩在通往远处的青石板小道上。脚步声略显杂乱,一如他此刻隐隐不安的心,本该是这般浩大严谨的时刻,心心念念的却依然是那张怎么看都算不得美丽的面容。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对她有了莫名的情绪呢?苦笑了下,他清冷的目色里罕见的染上一抹无奈,就好像是被人下了咒一般,自她走后,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就倾巢而出,崑崙殿上她与白泽在桃花树下嬉笑打闹的场景再也无法抹去,日夜填满他的思念,扰乱他本来平静无波的心湖。 此刻,即便重任当头。 此刻,即便大战在即。 他居然还是能够这般自私的去考虑她的安危,考虑这个背叛了崑崙,甚至同武林公敌堂而皇之在一起的女子……江湖都称,崑崙无伤,情薄意淡……只怕自此,这八个字便要彻底颠覆,永无翻身之日了。 “你为何在这里?”不远处忽而传来的轻问,令他遂不及防,确定对方并不是同自己说话后后,秦无伤略敛气息,微微步出荆棘丛生的小路,俯低身子掩藏形迹。 平地而起的夜风凛冽如寒箭,吹的周遭的荆棘草东倒西歪,连带着这条小径都显得愈加狭隘,气氛倏然就变得诡异起来。 红衣黑发,再明显不过的装束,可收起了一身的嚣张和乖戾,此刻的段离宵几乎可以说是陌生的,即便嘴角紧抿,眼神却失了平日里目空一切的气势,甚至泄露三分混乱,衬着苍白脸色,看上去不过就只是个相貌出彩的病弱少年罢了。 “我在问你,为何不应!”加重了语气,他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人影—— 眼前的男子身着一身蓝袍,说是蓝,其实也不尽然,染着血色和泥泞,几乎是惨不忍睹的状况。再往上,衣服的主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眉角破了相,嘴唇青白,右脸横亘着一道触目尽心的伤口,配上他一头红发,更为诡异。 “属下未能完成主上所託,特来请罪。”目光平视,炎臻双腿一曲,竟然面无表情的跪了下去。双膝皆曲,这是他活了二十八载从未有过的举动,可即便如此,那漫天的愧疚感和责任心依然反覆纠结,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第212页 缓缓闭了闭眼,他心一狠,继续道:“待属下赶到白殿时,李姑娘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段离宵指尖微颤,手掌下的血牙也似迎合主人的心情,发出低沉的嗡鸣。 炎臻别开头,咬牙道:“属下亲眼见到六大门派的人将我莫离山庄幸存的僕役们逼至后山处,让他们自个儿结束……”至此,他再无力说下去,只因那么一瞬,对方原本玄玉一般的美丽眼瞳失了所有神采,如死水一般毫无生气。 静静的,谁都没有开口,只闻得风声犀利。半晌,段离宵忽而反掌,那绿色竹萧卧在其掌上,片刻就化成通体雪白的利器,剑锋凛冽,杀气十足。 “属下……甘当领死。”炎臻垂下头,连挣扎都未有半分,作为贴身隐卫,他的命从来都是为了段离宵才存在,如今弄丢了主上最宝贵的女子,主上要他死,他又岂会抵抗。只怨自己中了六派的调虎离山之计,才会输的一败涂地…… 剑气呼啸,拂过耳边,不过几缕红发,飘然落地,却未伤及半分皮肉。炎臻抬眼,见那红衣的少年头也不回的掠过身侧,背影决绝。他倏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大惊道:“主上!” “无需拦我,若她生,我便带她远走高飞,若她……死了,我定要叫六派所有的人同她陪葬!”语毕,段离宵步伐略停,“你我三分手足之情,今日大难当头,你若能全身而退,答应我,他日必要重建莫离山庄……不为荣华富贵,只为除去那些假仁假义的正道之士。” “好。”对方的背影已经愈走愈远,也许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回答,炎臻依然直挺挺的跪在那,眼眶有些湿意,顾不上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只是忽而意识到今日或许真的是最后的生离和死别,自此天人永隔,再无见面的机会…… 风,卷着残叶,嚣张的四处游走。白影静静伫立在蓝衣人的不远处,好半晌,才提步迅疾赶往另一个方向。 . . 剑鞘一拨,把前边血肉模糊的尸首随意的拨至一边去,姚心蕊前行的同时还不忘捏着鼻子抱怨:“这儿好重的味儿,我们搜一搜夜殿附近就行了,何必到阴森森的水牢来。” “姚掌门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提议搜刮钱财的人明明是你,怎么如今反倒在这边苦叫连连,难道峨嵋派的人着实太矜贵,竟连异味都忍受不了了么?”留着山羊鬍的中年男子挑着眉毛,讥诮道:“更何况,朱某认为,就算水牢再臭,也比不上姚掌门你满身的血腥味啊——” “什么血腥味!休得胡说!”姚心蕊大怒,她本就是极为在乎外表的人,更何况年纪轻轻就担上峨眉掌门的大任,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可恨这华山派的老男人每每对她出言不逊,真是气煞她也。 “难道朱某说错了么?”朱不悔斜睨她一眼,装模作样的扭头看了看身后,“你瞧瞧,这夜殿通往水牢的路里躺着那么多人的尸体,哪个不是在你剑下毙命的?啧啧啧,姚掌门果然是貌美心善。” 闻言姚心蕊青了脸,她是个聪明人,又怎会听不出对方的讽刺之意。无奈关键时期,单凭一己之力恐怕不能得偿所愿,权衡利弊后她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不轻不重的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只为财只为利,眼下好不容易摆脱了另外几派的人,你居然浪费时间到这么个骯脏地方来,难不成这儿还会藏着黄金屋么?” 朱不悔也不理会她,迳自朝里走,轻嗤道:“妇人之见。”姚心蕊强忍怒意,犹豫片刻,也只好提步跟上去。 夜殿的刑堂除了能见度低之外,因着原先守卫的隐卫们也都被召集到外头抗敌,倒也没遇见什么阻碍。只不过转来转去都只回到原点,剩下的几个岔路走至尽头都是死路,惟有悬挂岩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和着不知哪传来的滴水声,平添恐怖气氛。两人反覆多次,均是徒劳无功,倒是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暗箭陷阱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 “朱掌门,我看这边也没什么奇妙之处,想必那魔头也不会把钱财藏在此处,不如还是去主殿那头瞧瞧。”姚心蕊掐着掌心,终究是女子,眼下面容已经浮现畏惧之色。 “……”朱不悔沉吟片刻,很快就应允:“也好。”其实他先前早有退意,不过碍于面子才未开口,恰好这女人替他说了出来,他自然乐意顺水推舟。转身顺手就取下就近的火把,迅速道:“回去吧。” 还未迈步,只闻得身后轰隆作响的巨大声响,两人面面相觑,双双愣住。回头就看到原本毫无缝隙的石壁居然朝两侧打开,这才意识到原来所谓的死路其实暗藏玄机。朱不悔居高火把,大喜道:“踏破铁鞋无觅处,段离宵再怎么聪明绝顶,也抵不住老天也这般帮我们,看来我们今日註定要满载而归了。” 姚心蕊倒是难得镇定,小心翼翼的拔出长剑道:“小心有诈。” 里头倒不如外边那边阴暗,蹊跷的是外侧挂满了黑色布帏,越往里走,那滴滴答答的水滴声愈加明显。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朱不悔忽而就争气起来,脚步虽慢倒也异常坚定。姚心蕊白着俏脸,跟在他后边,边走边小声问道:“如何?你瞧见了什么?” 第213页 遂不及防,前边的人倏然顿住,她一时不防,鼻子直挺挺撞到了对方的后脑勺,痛得龇牙咧嘴,张口就骂:“姓朱的你存心同我过不去是不是……”语毕她气不过,又狠狠推了他一记,孰料朱不悔竟像是大石定住一般,动也不动。 姚心蕊被对方的反应弄得无端紧张,揉了揉鼻子探头朝里望望。这一望就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但见不远处横着血池,里头殷红液体翻滚,一人蓬头垢面坐在其中,上半身赤 裸,无数大小伤口陈列其上,大部分未曾癒合,甚至化脓恶化,深可见骨,叫人见了触目惊心。再往下看,数根铁链捆缚其身体,另一头则深深钉入墙壁。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被这般残忍戒备的监禁……朱不悔被眼前景象所骇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智,结巴道:“他、他死了没?”姚心蕊控制不住,不停的往后往后退步,空气中的血腥味混着莫名的恶臭实在难以忍受,她脚跟一转就开始往回跑。意料之外的是不过几步路,就撞上了外头赶来的大批人马。 一眨眼工夫这狭隘的地方就变得拥挤起来,原来是其余帮派的人见良久都未见二人身影,特来寻觅,哪知道会碰到眼前让人咂舌的画面。带头的方丈老头一身锦黄袈裟,白眉白髯,颇有大家风范,饶是见惯大场面的他,都不免变了脸色,侧头询问身前二人:“朱掌门,姚掌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姚心蕊和朱不悔这个节骨眼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仍是表达不清。大出众人意料的是,被囚禁的男子此刻像是听到了动静,居然抬起头来,缓缓道:“你们见过她么?”或许是因为久未说话,嗓音也异常沙哑。 “见过么?见过么?”即便无人应他,男子依然喃喃自语,双目混沌,不似常人清明,布着血丝,极为可怖。 大部分人均不知这话问的是何意,惟有方丈老头面色大骇,握在手里的金刚杖都不知不觉倒在了地上,他急急忙忙的捡起来,动作居然有些笨拙可笑。半晌,又跌跌撞撞往后走,一把拽住某个人的衣袖,将其从人群里拖出来,嗫嚅道:“清望道长,你过来好生瞧瞧,是不是老衲老眼昏花……” 那被唤清望道长的中年男子铁青着脸,拂尘缠在手上,久久都未开口。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时间疑问四起,人心惶惶。 “还请六派掌门各自发令,让自己的弟子都去夜殿外候着。”不知何时人群都自动让开道,身着墨兰长袍的君离央缓缓步出,继而兀自站定正中,沉声道:“请吧——” 兵临城下 紧闭的石门,掩不住里头依旧倏然死寂的氛围。众人面色各异,唯一相同的是谁都未曾开口说话,姚心蕊和朱不悔靠在墙边,一脸若有所悟,而其余四人,除了气定神闲的君离央之外,个个表情古怪,活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又似在隐忍些什么。 良久,低沉男音率先打破沉默:“所以……请恕君某斗胆猜测,邱络绎那时是被逼着跳下悬崖的对么?” “……”嘴唇紧闭,少林掌门玄智双手合十,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阿弥陀佛,邱络绎身上藏有千决心法,这种武功实在不该由一人独自占有,更何况邱家素来同正派作对,实在是……” “大师不必多言!”清望道长倏然出声打断,回头看了看那依旧处在混沌状态的男子,淡淡道:“此人冥顽不灵,我六派当时并非想将他逼入死路,无奈其不听劝说,非要执意自立门户,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自然的,道长和大师宅心仁厚,怪只怪这邱络绎不识抬举。”君离央客套的点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无声冷笑,为了本心法,居然视人命为草芥,六派正道,果真名不虚传。 “那么然后呢?怎么他没被你们灭口么?”姚心蕊大喇喇的追问,她本来就是年轻一辈,不了解陈年旧事,对善恶之分也无太大个人情绪,倒是因着女人八卦天性,对此类事情特别有兴趣。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盯着她一人看。朱不悔挑着八字眉,懒洋洋的斜睨她,姚心蕊自知失言,慌忙道:“晚辈知错,晚辈的意思是这姓邱的命真大,居然还能侥幸活下来。” “老衲亲眼见到邱络绎跳入万丈深崖,即便神功护体如他,也难逃粉骨碎身的命运。怎料到今日竟然……又再见到他……”玄智半合着眼,当年造下杀孽,实在愧对佛祖,二十年后再提此事,依然坐立难安。 君离央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君某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引起各位异议,不过这些话不得不说。想必大家都明白那时的崑崙掌门是翟易,也就是秦无伤的师父,君某前段时间去崑崙做客,偶尔听闻崑崙后山处有块禁地,由翟易下了止阳阵,无一人可接近……” “但是……这止阳阵不是被段离宵给破了么?”朱不悔接过话,片刻又像是领悟到什么,恍然道:“我知道盟主的意思了,此刻邱络绎身处莫离山庄水牢,也就是说段离宵千辛万苦就是为了弄出姓邱的这个人,换句话说……当年邱络绎根本没死,而是被翟易做了手脚,囚禁在崑崙。” 第214页 姚心蕊倏然击掌:“难怪我从未见过千决心法,这个心法莫非……” 君离央颔首:“若君某没猜错,这心法大概便是他们邱家邱墨涵创出来的,只传后代,他们代代牢记口诀,并不留任何书面痕迹。”语毕,他撩开厚重布帷,瞅了瞅里头的男子,然后偏过头对着众人轻声道:“想必如何处理他各位掌门心中都有数了吧。” 角落处的清望率先反应过来,唤了近门的两个弟子进来,“你们二人,将里头的人先行押到殿前的空地处,好生守着,莫要叫人跑了。” “徒儿明白。”身着道袍的二个少年点头,小心翼翼接近布帏深处,片刻,其中一个轻声道:“掌门,这铁链还绑在他身上,该如何处置?” 清望一愣,犹豫道:“倒是未曾考虑,不知这铁链斩断后是否会有所不妥……” 君离央轻笑:“道长放心,段离宵那魔头早有所备,在邱络绎身上下了不少迷魂香,更何况其身上大穴都被封死,应该不会临时出什么岔子。” “你们先下去吧。”清望摆手,见二人架着甚至未曾清醒的邱络绎离开,后者的腿竟然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在地上拖行,不由得暗自吁气,幸好这傢伙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毫无反抗能力,不然今日自己这条老命就算是走到尽头了…… “想不到邱家和我们六派有这般深的渊源。”姚心蕊低声喃喃,一会儿意识到在场人都陷在一种尴尬的氛围里,不由好奇的探过头去,对着朱不悔道:“方丈大师他们怎么了?” 朱不悔别过脸去,冷哼:“多事!” 场面冷落,而空中的血腥味并未随着邱络绎的离开而消散,依旧徘徊在这湿冷的角落里。无孔不入。而少林方丈玄智的灿黄袈裟在阴暗的环境里,仿佛也失了原有的色泽,暗淡若尘,静默许久,他轻嘆一声:“众位,老衲有一事相商。” 君离央拱手,客气道:“都是自己人,大师有话直说无妨。” 玄智沉吟半晌,低声道:“今日所提的不过都是些前尘往事,老衲只望出了这道门,各位能够……不再对他人提起。”轻咳一声,他欲言又止:“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这箇中道理我们自然懂,我想其他几位也没有异议吧?”君离央很快抚掌附和,“虽说此事说出去也无伤大雅,但君某认为白玉无暇才令人无憾,各位觉得呢?”见其他人依然沉默,他又道:“水牢太过不堪,不如我们先出去再说。” 闻言姚心蕊喜笑颜开,忙不迭的应道:“盟主高见。”天晓得她有多压抑,之前听那些沉闷的往事也就算了,若还要继续待在这边呼吸水牢的空气,还不如给她一刀来得痛快。 五人前后步出夜殿,外头的弟子早已久候多时失了耐性,除了受命看守邱络绎的两个少年,其他众人均是懒散坐在地上,此时忽而见自家掌门出现,慌忙手忙脚乱的站起,三三两两的拉长嗓子:“恭候掌门——” “人怎么少了那么多?”姚心蕊喃喃,她峨眉的弟子扎在人堆里,都没见到几个影子,其他门派也是一样,原先浩浩荡荡几千号人,如今数来竟少了一大半。 “掌、掌门!”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表情紧张,快步凑至姚心蕊耳边,后者的眉心褶皱则愈加明显,怀疑的看了一眼手下门人,才怪里怪气的道:“真有此事?” 清望不解开口:“姚掌门,何事如此惊慌?” 姚心蕊不答,反而拽住身旁的弟子,复问道:“你可莫要胡说八道,今日攻打莫离山庄一事,武林中人均是个个叫好,又岂会有人从中搅局?你是不是看错了,被段离宵那些个隐卫死士给弄糊涂了!” 女子赶紧跪下,大声道:“弟子怎敢无中生有,先前我们奉命四处诛灭活口之时,有几个蒙面人从天而降,武功招数诡异,领头人戴着银色面具,剑招尤为狠毒,我们一时大意,损失了不少门人。” 姚心蕊大怒,尖声骂道:“荒谬!从头而降?你还真以为那些人是天兵天将!”语毕,又觉自己语气太过泼辣,失了大派风范,才缓下心情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 女子摇头,轻声道:“弟子本以为是段离宵另外养的护卫,可后来才发现不是,因为他们不但攻击我们六派,就连莫离山庄的人都不放过。” “死了多少人?”一直静默不语的朱不悔忽而出声。 “大约、大约一两百个……”女子声若蚊鸣,头低得几乎要点到地上去。 “那怎么会只剩下……”后半句话哽在喉里再无法说出,玄智扫一眼殿前的人,继而闭上眼长嘆:“师门不幸,想不到竟出了那样多的贪生怕死之辈,老衲无德,对不起先师所託。” 其余四人的脸色除了君离央之外都是难看的紧,六大门派,百年武林起落,一直自诩刚正端直,惩恶除奸,尽管其中不乏鼠辈,可到了关键时刻,能够推波助澜的大有人在。可如今,除了崑崙之外,又有谁能问心无愧…… “不如……还是先回去吧。”姚心蕊忐忑,顿了顿又补充道:“倒不是我怕了他们,只是不知那帮人的底细,再做无谓牺牲未免太过愚昧。” 第215页 上樑不正下樑歪,果真如此,不过祭夜谷的人这般心急倒有些意外……淡淡讥讽笑意从君离央唇畔滑过,稍纵即逝,不过眨眼工夫他又恢复到原先谦谦有礼的模样,缓缓道:“先不论来者何人,我们当下的目标便是段离宵,那帮人既然现在不知所踪,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来袭,更勿论如今各掌门都群聚一堂了……君某以为,当下实在不宜轻举妄动,不如来个守株待兔。” 清望道长捋了捋白须,沉声道:“守株待兔确是好计,只是我们搜寻许久都不见段离宵身影,若他真的逃了,君盟主又何以断定他还会回来呢?” “自然会回来。”君离央微笑,“因为他的致命弱点还在我们手上。” 众人疑惑,面面相觑,不知其所谓何意。 “莫笑。” “属下在。”黑影从一旁的树枝间一晃而过,瞬间站立众人眼前。 君离央抬眸:“李冉冉呢?” 黑影不语,抽出腰间细竹筒,一寸来长,一头实心一头塞着木块,他利落拔出木塞,倒出纸条后双手呈上。 君离央接过,粗粗看一眼就脸色略变,咬牙一字一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手一捏,白色粉末洋洋洒洒自空中飘落。 姚心蕊抿嘴:“君盟主,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君离央哪里还有闲情理睬她,转身就对着方丈等人急声道:“唯恐计划有变,我们还是分头去寻找那魔头的下落,谁先寻得,谁就燃一信号,事不宜迟,还望各掌门赶快发令!” 玄智见其脸色如此难看,当机立断:“众弟子听令——” “不必大费周章了!”天外来音,夹着些许沙哑,语调是出乎意料的冷冽。 众人回头,无一不大惊。夜幕下,红衣少年的脸更显苍白,唯独身形盎然,步履坚定,手上银色长剑戾气横生,指尖一抖,便传来剑啸声破天。 姚心蕊睁大眼,大惊:“这是血牙的真身么,他、他明明受了重伤,怎么还能驾驭如此神器?” “你慌什么!”朱不悔大声嚷嚷,“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不成,这魔头眼下也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居、居然还敢来、来送死。”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他恼怒不已,对方只是单枪匹马而已,可为何那悽厉剑啸和后者目空一切的眼神会让他无端心烦意乱起来…… “要杀我的,不必再浪费时间。”段离宵轻抚剑尖,淡淡道:“我来,只为一件事,把她交出来。” 末路相见 这一夜仿佛格外漫长,久未见破晓,只闻得杀戮声断断续续,夜风拂面,带来隐约的血腥味。他高坐在古树枝桠上,背部紧贴着树干,尽管状似悠闲,可紧绷的面部线条却泄露出不安的情绪。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自嘲的笑笑,他倒是难得有这般犹豫的时候,一念及为了避开六派的那群恶犬,自己躲在这儿已有一个多时辰的现状,他愈加心烦。明明就该趁着当下搜寻稍松的机会熘之大吉的,更何况,凭他的身手绝对可以逃之夭夭,但—— 若再多上一个累赘呢? 他微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女子,肤色是带着死气的青白,原先的疤痕尽管淡了许多,可映在这般肤色下依旧是触目惊心的很。此时尽管靠的那么近,他都仿佛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心一惊,不由自主就探向她的腕间…… 脉搏微弱,而且极为杂乱。使即对于医理他算不得太懂,此时此刻也大约知晓了这背后的意义。难道真是大限已到?犹豫半晌,他终是忍不住,解开了对方的昏穴。 “冉冉?”试探性的喊一声,她冰凉的体温令他不自觉蹙眉,伸手拍一拍她的脸颊,可后者依旧紧闭着眼,丝毫未有醒来的徵兆。情急之下,他不自觉加重了手劲,对方原本惨白的肤色倒被拍的红肿起来。 “醒醒,醒醒啊你!”不敢叫的太大声,怕引来不速之客,只因此刻自己身陷于夜殿围栏外的古树上,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甚至可以看得见殿前空地上那黑压压的人群……额上的冷汗愈加密集起来,他心里一紧,知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犹豫半晌,终究是牙一咬,往她颈后的穴位狠狠一掐—— 顷刻,便有模糊呜咽声在耳畔响起。继而是缓缓睁开却没有焦距的双眸,他小心翼翼的与那呆滞的眼神对视了好一会儿,试探性的用手捂住她的嘴,这才轻声道:“醒了?你可莫要大声叫唤……我……”谁知话未说完,混混沌沌的某人就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同时还不忘胡乱挣扎。 他遂不及防,尽管对方身子虚弱动作不算太大,可当下位于高处,平衡能力自然不如地面上的好。奋力稳住两人后,他又惊出一声冷汗,低吼:“莫慌莫慌,你瞧仔细了,是我啊!” “……”含糊的音节从掌下传来。 他皱着眉,一字一顿:“知道我是谁了么?” 她点点头。 嘆口气,他直直的看着她的眼,商量道:“那我就松手了?” “吴……疗?”获得自由的一瞬,李冉冉便迳自伸手,扯下对方的蒙面黑布,不出所料的是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肤色略深,右颊有刀疤,她微微一怔:“又易容了?” 第216页 吴疗笑笑:“这道疤是真的。” “你带我到了哪里?”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李冉冉侧过头,目光越过身前男子的肩,不算远的距离,可她的视线却始终被人挡住,她往左对方也往左,她往右对方依旧,几番下来,她终于恼怒:“吴疗!” “我带你离开吧!”吴疗慌张道,自己是练武之人,眼里比起寻常人当然是好了许多,方才略一观察,就看到了某红色身影,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除了段离宵,不再有第二人选……只不过,他铁了心存心隐瞒,只好强自镇定道:“冉冉,此地不宜久留,既然你已清醒,我便带你趁早离开吧,我在山下镇上寻了个屋子,你……”终是抵不过对方愈加清明的眼神,吴疗语塞,缓缓垂下头去。 “他还在那边对不对?”半肯定的语气,夹着慌乱,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吴疗别开头,干笑:“谁?” 李冉冉摇头,此时此刻她早已没有心情去理会他刻意的装傻,答案早就在心里,只是不愿去面对而已。心心念念的人身陷险境,而她蹉跎在这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 “让开!”手一推,身子已不受控制,直线下坠。 吴疗大惊,脚尖勾住粗壮枝桠,双手抱住她的腰,几乎是头朝下倒挂,才险险稳住对方下落的趋势。古树虽年代久远,枝叶繁茂,可哪里撑得住两人的体重,片刻就传来清脆的断裂声,他两手都没得空,牙一咬,将她护在怀里,硬生生背部落地做了肉垫。 尽管有人护着,可余毒未清的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她挣扎着起身,只觉胸口绞痛难耐,强撑着走了两步,这才回头道:“抱歉。” 吴疗唰一下跳起,两步追上她,怒道:“你真想去送死?” “什么叫做送死?”李冉冉忽而轻笑,指着远处道:“你看到了么?看到了吧,他如今还在那里,面对着那么多想杀他的人,他难道就不是送死么?” 吴疗瞅一眼她手指的方向,继而道:“段离宵的生死我不关心。”他默默在心里补充,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眼睁睁的看你死我做不到。 “你不关心我关心。”她抹一抹脸上的尘土,样子很是狼狈,可说话的时候依然挂着笑:“我不晓得夜殿的护卫还剩下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活着回来和我厮守终生,我只清楚一件事,没了他,即便是行尸走肉,都没有办法撑得下去。” “你……”吴疗哽咽,明明可以打晕她强行带她离开,可面对着她决绝的笑容却下不了手,只能把脸转开闷声道:“我没有恐吓你,事实便是——你要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拨开被风吹乱的发丝,深深看了他一眼,继而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我没有奢望能救他出来,更没有这个能力,我只是去陪他赴死,仅此而已。” 说出这句话,心境豁然开朗,她略抬眸,眼帘映入远处模糊的红影,唇畔的笑意也愈加明显——我来陪你赴死,不过是我最后的私心,我受够了那些天人永隔的结局,我也没有一人听画看风景的心境,我只愿,上穷天下碧落,都能伴你左右…… “傻子。”恨恨的吐出这两个字,吴疗瞪着李冉冉的背影,只觉眼里泛起酸意,他恨透了这种想做些什么可又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旋身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随便你好了,你要去死那就去死,算我多事!” 而那愈行愈远的人儿却仿佛听见了他在这边的话语,也不回首,只是安抚的扬起手臂挥了挥。吴疗心一软,脚又没骨气的自发跟上去,嘴里嘟囔个不停:“我可真是犯贱啊……哎哎,就当是为下辈子积德了。” “别跟去。”突如其来的清冷嗓音,夹着冽风,就这样刮过耳边。下一瞬,身子就全然麻痹,动弹不得,他眨眨眼,看着面前那张眉目如画却又万年处变不惊的脸,“你想怎样?” 对方反手为掌,重新将他送入古树上,“呆在这里。” 吴疗急得结巴:“可是冉冉……冉冉她……” 对方拂袖,隔空点了他的哑穴,淡淡道:“至于她,我自有主张。” . . 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越靠近目的地,那心口的撕裂感就愈加明显起来,孤身一人的状态,她的脆弱感无处遁形,只能任由强烈的不安攫住思绪。目光片刻不离不远处的红影,尽管距离愈来愈近,可她的视线却始终模糊,仓皇而来的泪一次次被抹掉又一次次盈眶,她终于挫败,抬手用衣袖不停地擦,弄得眼睛生疼。 “这么守要守到何年何月啊?”懒洋洋的说话声,大刺刺从正前方飘过来。她脚步顿停,犹豫片刻,挪到一旁的草堆后,抱着膝盖缓缓蹲下。 “我怎么知道。”身着道袍的少年没好气的瞪了同伴一眼,“掌门吩咐下来的任务,你还敢在这儿唧唧歪歪的抱怨,小心被人听去了回头受罚别说我没提醒你!” 一听这话,瘫在地上的矮个青年立马站起来,讨好道:“青罗,我们师兄弟一场,你不会去告状的对不对?” 第217页 “少来这一套。”名唤青罗的少年撇了撇嘴,斜身倚靠到石柱旁,天晓得自己有多无聊,本以为剿灭魔头的事情即便不能亲身参与,好歹也要亲眼旁观,谁知道莫名其妙就被分配了这么个看守的任务,真是气死人了! 青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拂尘,“也不晓得那姓李的婆娘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搞不好早就一人先跑了,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嘿嘿!” “嘿你个头!”少年拐手给了个手肘子,“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说话那般粗俗,也不怕辱没了师门。” 青年也不知是人老实还是生性大大咧咧,一直由着同伴训斥,未有恼怒之意,只是一个劲的在那嚼舌根子,“不过我说,那魔头还真是个痴情种,方才大师兄经过这儿,我特意打听一下,你猜他怎么说?”顿了顿,他挑眉等候身边人的反应,谁知对方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 他摸摸鼻子,尽管了个没趣,依旧兴致勃勃的说下去:“大师兄说他一个人就来应战了,夜殿的人早就差不多死完了,那魔头还真有胆!不过我们这么多高手在那儿镇守,估计段离宵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要不我们来猜猜,眼下他身上已经有几个血窟窿了……” 接下去的话李冉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捂着耳朵,她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杂草蔓延在脚边,期间夹杂着不知名的暗红色花朵,星星点点,她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血……心底高墙瞬间崩溃,她必须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嚎啕大哭的冲动。 “死心了?”素白袍子的一角落入视线。 李冉冉抬起哭得乱七八糟的面孔,愣愣的瞅着面前的男子。她有太久没有见他,记忆里的自己总是站在桃花树下,战战兢兢的等他回眸,而如今在这般的机遇下见面,她是如此狼狈,而他却依旧高高在上—— 眸色依旧冷清,下颔比之前更加尖一些,无损他素来令人惊艷的面容,只是……气息微喘,嘴唇紧抿,莫名其妙的让她觉得他在压抑些什么。 “师、师父……”她下意识开口,片刻又觉不妥,低声道:“秦掌门。”良久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莫名的烦躁,不愿在这而浪费时间,只能口不择言:“秦掌门有何贵干?” 秦无伤当下脸色冷冽,美眸蕴起薄薄怒意,低斥道:“背叛师门,成为武林公敌,你现在可曾开心?” “就当是我咎由自取。”李冉冉避开他的眼,苦涩道:“你对我有知遇之恩,师徒之恩,我不会忘记,你要抓我去天下人面前谢罪,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只求你一件事……”她双膝跪地,卑微的磕头,“求你,求你让我和他死在一块。” 可惜她此刻未曾注意秦无伤的表情,难堪和落寞交替呈现,最终化为浓浓的悲哀,“我带你进去。” 李冉冉大喜:“真的么?”继而看着对方变戏法一般,熟悉的崑崙黑袍映入眼帘,她喜笑颜开的直点头:“还是师父想得周到,需变装才行。”高兴过头又忘了称呼,她缩缩脖子,“对不起,我又忘了身份。”伸手想要接过衣服,他却故意避开,李冉冉不解:“不是让我穿的么?” “转过身。”秦无伤淡淡吩咐。 “啊?”她虽疑惑,依然乖乖的听从吩咐,而片刻之后,当那柔软的布料滑过腕间,她才明白对方的用意。 他竟屈尊为她着衣!那么高不可攀的一个人,即便是之前做他徒弟时,都谨遵礼教永远疏离冷淡的男人,居然此时此刻为自己穿外袍……她紧张的咬唇,看他微微弯下身,纤长手指缓缓替她系上腰带。动作极端温柔,像极了情人间的亲昵,她不适的往后退了少许,察觉他指尖一顿,很快缩回手站直身。 “好、好了,我们进去吧。”为什么她觉得他一直在难过呢,尽管眉心没有摺痕,眼光也依旧清冷如月,但就是莫名的给她这般强烈的错觉…… “戴上这个。” 又是人皮面具,她接过,小心翼翼的覆在脸上,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颈后一麻,舌头就失去了感官功能,只能拽着他的衣袖慌张的指着喉咙。 “是我点了你的哑穴。”秦无伤面无表情的道:“我只是承诺带你进去,不会救他也不会干预他人出手,你若还是怀有一线希望,就亲眼去看,只盼你届时见他死在你面前之后就能够死心,从此忘了段离宵这人。” 最后之战 “秦掌门。”守门的两个小道士原先还在插科打诨,下一瞬见到悄无声息出现的秦无伤,立马挺直了腰杆,面容紧绷,无一不战战兢兢。 秦无伤淡淡颔首:“二位辛苦了。” “哪里——”两人拱着手,自发的让开道。对方可是平日里是那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玷污了他的神祗人物,此刻居然肯同名不见经传的自己寒暄,怎能不叫人惶恐。 “那就继续劳烦二位了。”秦无伤微拂白袍,抬步步上石阶,后头紧跟的人儿低垂首,两手圈在宽大衣袖里,脚步慌乱,却同他寸步不离。他在心底轻嘆,这丫头如此紧张,怎能不叫人看出点什么蹊跷来。 第218页 果不其然,还未步出漆红大门,后头就有人迟疑道:“秦掌门,容我们冒昧,敢问您身后这位——” 李冉冉脚步一顿,拉住他的衣袖,暗自拽了拽,示意他抓紧些。天知道,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几步之外,再努力一些就可以见到,她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他兀自站定,破天荒的微微勾起唇畔:“二位的问题倒是叫我有些意外,看来我崑崙的黑袍做得还不够显眼。”美目含笑,尽致风华,不经意间就绽放,看得另外两个涉世未深的小道士傻了眼。 李冉冉因着之前日夜同秦无伤相处,倒是早有抵抗能力,更何况如今一心惦记着段离宵,只恨不能插上一双翅膀飞到他身边,怎会有心思欣赏美色。气就气这臭道士们太愚昧,竟然看一个男人看到目不转睛,一念及此,她果断抬头,毫不客气的一人赏一记眼刀。 “看什么呢你!”个子矮的少年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推醒同伴,后者莫名其妙红了脸,干巴巴的回道:“咳咳,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刚刚看这位姑娘拉下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纵有满腹疑问,李冉冉依然刻意的闭着嘴,不想教外人看去她被点了哑穴的破绽。不过既是她所丢的物品,岂有不讨之理,走近正欲伸手,偏偏白影快了一步,颀长身形瞬间挡在前头。 “交与我就可。”语气不咸不淡。 小道士搔搔头,看了看心有不甘的女子,又瞥了眼疏离冷漠的秦无伤,顿然开朗,笑言:“啊哈哈,那就交给秦掌门了。” 秦无伤接过,随即大步朝里走,李冉冉愣了愣,随即小跑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设计巧妙的九旋回廊上,前边的人神态自若步履平稳,可后头的女子却是跌跌撞撞的追赶,每次明明快要碰到他的袖子时又被对方刻意的避了开去。 李冉冉气喘吁吁,终是不耐,脚下趔趄,一个不稳就要朝着前头的漆柱上摔去。她心里一寒,手脚愈加不听使唤,原先可以抓住的雕花木栏都从掌心划了开去,双眼反射性的紧闭,她几乎可以预想接下来的疼痛,该是怎样头破血流的下场…… “你这又是唱的是哪一出?”冷淡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手却是很及时的护了她周全。 拿来!她用口型无声的要求,下颔高昂,满满斗志溢出了眼。 “胡闹。”秦无伤低斥,“蚀骨粉这般恶毒的东西,你要回来做什么,莫不是那姓段离宵送你的所有东西你都要好好保存着做纪念?”话音刚落,小瓷瓶就滑出袖口,狠狠砸在了一旁的描金窗栏上,刺鼻气味顷刻而来,而那做工繁复的装饰也在瞬间融为一堆粉末。 “留着也是祸害,毁了也叫你以后省了心。”他无事一般的缩回手,转而看向一旁的她,垂首缩颈,一副委屈的模样,他忽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荒谬,竟然会为这样一件称不上礼物的东西扰乱了心湖。 一念及此,秦无伤更是有些狼狈的别过头,却见李冉冉不声不响慢条斯理的往前走,他有些懵,向来思路清明的大脑难得迷茫起来。拐角处,那身着黑袍的女子忽然停顿,继而着魔一般对着前边的柱子拳打脚踢起来。 敷在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是特制的,永远都不会出现太过明显的表情,可配上她小疯子一般的举动,更是让他错愕。大步上前制住她乱挥的手,冷斥:“你发什么疯?” 她眉心紧皱,在那边胡乱的咬牙切齿,却发不出点滴声音。他心一软,方出手解了她的哑穴,孰料她一张嘴便是沁凉的指责—— “关你什么事?”完全没有给对方回答的间隙,她的嗓音听来尖锐又刻薄,“我保不保留他的东西是我的自由,你为何要管那么多?你为了你那江湖正气武林大义奋不顾身,同样的,我为了我那卑微渺小的爱情拿一些小小的纪念又有何干系?” “那不是小小的纪念。”秦无伤冷着脸,一字一句的反驳:“那是一滴就能让人腐心蚀骨的毒药,更何况,你早就选择了站哪一边,所以它留在你身上,不妥。”他很快恢复了神态,淡淡道:“你是否想同我继续在这边争执?” 良久,才有闷闷女音传来:“走吧。” 不长的路,却是额外静谧,偶有些许血渍沾在墙上,也被绿意正浓的吊兰翠竹掩去了不少。她的脚步由原先的忐忑转入平稳,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或许……或许一切都好……可待入了夜殿的长生廊她才明白老天有多爱蒙蔽自己,这哪里还配叫得长生廊,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被血水浸染的地面,横七竖八叠搁的尸首,一张张或者陌生或者熟悉的脸,无一例外的是表情扭曲,双眼大睁……她尝试着向前走一步,便有骇人的残肢断臂血淋淋的出来挡路,胃里翻江倒海,这里的空气忽而就变得稀薄且噁心起来。 破碎的呜咽从嘴里逸出,她捂着脸,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胸口处的疼痛再度袭来,恍惚中像是有人紧捏住了她的心脏,不断地紧攥扯动,片刻都不让她好过。 “走,还是不走?”他站在她面前,微微别开脸,不忍见其那般无措崩溃,明明问问题的人是他,可内心却有个声音不停的在教唆——放弃吧,莫要进去了,带她回崑崙,带她回去,好过让她承受这欲来的一切。 第219页 “我很害怕。”她口齿不清,不安和恐惧排山倒海而来,十步之外,不过就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可那个人的生死也许一开门就会知晓,她进退不能,害怕得知噩耗却又不肯在此白白浪费时间。 耳边依稀听得到兵刃交接之声,她瑟瑟发抖,指尖深陷掌心,仓惶的喃喃:“怎么办……怎么办……” 身旁的男人沉默好一阵,略显粗鲁的抓住她的肩,薄唇紧抿,是罕见的发怒迹象,“六派的人都在里头,段离宵却是只身一人,此战……他必败,我如今提前告诉了你结局,想必你也有了心路准备。” “你……”李冉冉再说不出话来,反射性的倒退几步,又被人拽住了手腕。 “你若要恨便恨我吧。”语毕,他不再犹豫,制住她周身大穴,封了她的嗓,让她只有被动的行动能力却不能自主。 暗夜笼罩,久久不见曙光,血色长廊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后者行尸走肉一般,唯有那双眼晶亮的吓人,布满了各种复杂情绪。 门,半掩。 修长的指轻轻一触,便缓缓而开。 . . “想好了没有?”滴着血的剑尖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最前边神情各异的五人身上,“接下来你们要派谁,抑或者一起上,也省了我的时间。” “怎么会这样?”姚心蕊惨白了脸,触目惊心的看向旷地中央的少年,此刻他依旧是一袭红衣,却早分不清到底是原来的色泽还是血渍,纵然身上大小伤口遍布,仍然笑的睥睨众生。她望一眼其脚下数目可观的尸首,视线慢慢上移,一不小心与他的视线对上,立刻心惊胆战的别过头。 那是怎样的瞳眸,发了狠的眼神,找不到些许正常清明的成分,剩下的惟有嗜血的快意和无边无尽的执着仇恨。她只闻得断魂湖畔段离宵,却不知是这样的一个索命修罗,尤其是他先前所受重伤却是属实,可如今除了肤色较常人苍白,哪里还看得出是个只余半命之人…… “怕了?”朱不悔斜睨她,本意是好好的嘲笑这自命清高的峨嵋掌门一番,可他自己不晓得,自个儿脸上的表情才真真实实反映出惶恐这个词的含义。 姚心蕊哪里还有心情同他斗嘴,急急的转向身边几人,“玄智大师,清望道长,君盟主,你们可有法子?” “这次多派几个人上去。”君离央沉声道。 玄智犹豫:“可我们是武林正派,怎可以多欺少,若是传出去怕叫外人耻笑。”青望在一旁嘆气:“方丈大师说的正是贫道所虑。” 君离央不以为然:“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更何况……”他顿了顿,轻声道:“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想必是不会给自家门派抹黑的。” “这……”玄智还在踟躇。 那厢姚心蕊早已按奈不住,“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一起上!”被点到名的三个弟子吓得呆若木鸡,只差没抱在一起痛哭。 “谁不听令就是武林的敌人,从此与那魔头一併列入黑名!”她终于恼怒,挥着手大吼。 “徒儿、徒儿遵命。” 平地而起的风夹着剑啸,肆意窜入众人的耳中,段离宵冷冷看着朝他走来的三人,见他们个个如丧考妣神情沮丧,不由出言讥讽:“所谓的大人物躲在后头不敢应战,尽派些傻子来送死。” 姚心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尖声叫嚷:“你们愣着干嘛,齐心协力杀了他!” 三人互看一眼,硬着头皮出招,招数一样,套路相同,不多会儿便用剑招形成绵密的保护圈。 “自不量力。”他横挥血牙,强大气浪很快冲破对方好不容易织成的剑网,三人齐齐跌落在地。他再一翻手,其中一人便杀猪一样的嚎起来,“脚,我的脚!” 众人一看,不由头皮发麻,见其胫骨处的肉都被削下,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我再说一遍,把她交出来。”慢条斯理的轻拭剑身,他的口气与动作却是极为不搭,“我的耐性到了尽头,现在说出来,我就放了你们剩下的弟子,不然——”他拉长音,遂不及防的出手,只闻得“咔嚓”一声,又一人的手骨断裂。 “你这魔头,丧心病狂!”青望痛心的望着地上打滚的人,大片鲜血沾染空地,还有那不绝入耳的惨叫声,无一不让他坐立难安。 “我丧心病狂?”段离宵不紧不慢的绕着三个人踱步,倏然厉声道:“我莫离山庄一百七十六人,至少百余口人未曾涉足江湖,你们可有对他们手下留情?外头血流成河,躺的都是无辜的人,你们可曾良心不安?” 青望无言,潜意识里有愧疚慢慢浮上来,很快又压了下去,“人道是邪不胜正,苍天有眼,苍天在看,今日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孰邪孰正?”他指剑问天,“苍天真在看,就该洞悉今日血洗我莫离山庄的人究竟长着如何丑陋的心,若天不长眼,若天不肯把她送还到我身边,我定逆天,我、定、逆、天!” 话顷,大雨,毫无徵兆的瓢泼而至。 “难不成天真的听到了?”有木吶弟子小声的自言自语。 第220页 “蠢货!”朱不悔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天怎可能看得到?这魔头发了狂了,胡言乱语你也信么?” 玄智嘆口气:“众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君离央摸摸下巴:“君某实在有些意外,听得这魔头身负重伤,内力修为大不如前,我们才挑了这日子来攻下山庄,谁知道见面才知他的功力比起我上次遇见他时都要更上一层。”他朝地上的死人堆努了努嘴:“这些牺牲的弟子即便不是高手,也算是武功基底扎实的年轻一辈,谁知道连番上去四五十个人都没办法在段离宵身上任何致命的伤口。” “他是不是……”青望欲言又止。 众人不解:“什么?” 青望正欲作答,忽而有人高呼:“秦掌门来了!” 众人均是一阵欣喜,若问武艺,普天之下能与段离宵抗衡的除了秦无伤之外,怕也是找不出几个人了,想来今日是有救了。 秦无伤孑然一人,身后并未跟着他人,见到右边那些殷殷急切的面孔,倒不急着过去,反倒是走至红影身前,面无表情的道:“段庄主,好久不见。” 段离宵眯了眯眸,有阴鹜之色转瞬即逝,“眼下可没心情同你寒暄,你来,是要告诉我她的下落么?” 秦无伤抚了抚被雨水沾湿的宽大袖口,“我来,只是为了同你公平的打一场。” “公平?”他松手将血牙插入泥地,轻笑:“这里可还有所谓的公平一说?” “稍等。”听出对方的讥讽,秦无伤也不恼,迳自走入人群,先是在最边上的弟子耳边吩咐了几句,后者乖顺的点头,接着朝殿外跑去。 “秦掌门你来了真是太好了。”玄智难掩喜色,“这魔头杀了不少我六派门人,我们定要将其诛之。” 秦无伤颔首:“自然是要打一场,但是秦某不希望他人插手。” “既是秦掌门出手,我们放心得很,又怎会插上一脚。”众人如是道,“还望秦掌门替武林诛灭恶徒。” “还有一事。”秦无伤正色道:“若是秦某落败,那各位也无须再刁难段离宵,他杀了四十余六派弟子,相同的,你们也灭了其山庄一百七十口人的性命,这笔帐,如何算,相信大家比秦某清楚。” “这……” 众人迟迟不应,君离央率先跳出来打圆场,“秦掌门所言甚是,不过君某相信,以你的实力,若没有意外,应是不会败给那魔头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要刻意放水。秦无伤微微一笑:“放心。” 雨下得愈来愈大,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夜色下霎是显眼,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高手对决又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哪里还敢开小差。谁都没注意,刚刚被秦无伤叮嘱的弟子此刻搀着某个黑袍女子,静悄悄的走至角落处。 “差点忘了。”他把女子的脸正朝向段离宵那个位置,“这样就看得到吧?”他搔搔头,觉得秦掌门实在古怪,特地交代他照顾好此女子,务必使其观看到所有的战况。而这女子虽然在他的帮助下勉强能走,但身形虚弱不言不语,竟是十足活死人的样子,他一下子觉得毛毛的,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了那女的一眼。 “啊,你怎么突然活了?”那女子的眼睛像是看了什么人,一下子就明亮起来,甚至还闪着……渴望的光? “难不成你也恨着那魔头,想看到他被秦掌门给诛灭?”他笑嘻嘻的拍拍她的肩,“我就坐这儿陪你一起看吧。” 那一边,秦无伤已然拔出腰间的流渊,银白色的长剑,灵性傲骨并存,冷冷的散发着寒气,此刻同段离宵手中的血牙相衬比起来,无疑是正邪的最好代表。 “你们让开一些,想成为血牙的祭品么?”段离宵冷哼。 众人面有怯色,不由自主的退步。 段离宵冷冷一笑,反手握住血牙,暗色的光从剑身上发出,其身上沾染的血一滴一滴顺着剑尖滑落下来,很快又恢复到银白色泽,竟是滴血都不沾的神器。 “你受了伤,我让你三招。”秦无伤负手而立。 段离宵伸出指尖,不以为意的拂过脸颊上的血痕,低声笑道:“就这些小伤,我段离宵还不放在眼里!” 秦无伤忽而逼近,传密音至对方耳中:“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封了经脉又催动全身真气,甚至还服用医阁禁药神仙散,此战即便你侥幸获胜之后也难逃一死。” 段离宵一怔,怒道:“多事!”脚尖轻点,一个反掌就向秦无伤袭来,后者也不避,硬生生吃下这一掌。他眼见对方毫无躲闪之意时再缩回力道已是太晚,于是偏了偏方向,掌心拍在其肩头。 秦无伤退了两步,压下翻涌血气,直起身道:“一招。” “一招足矣。”段离宵冷声道:“你再多让我几招只会让我觉得胜之不武。” “那就……多指教了。”语毕,流渊划开雨帘,他足尖点在剑身上,身子腾到半空,手刀直刺对方喉咙。 “废话少说。”段离宵长剑隔开对方攻势,一个翻身至其身后,左手成爪型,朝其背上狠狠插去,孰料半路就被对手发现,内力逼至指尖又落了空,他也不急着收回,血牙换至左手,真气沿着剑身併入,瞬间杀气破天。 第221页 “人剑合一……”众人看傻了眼,神器本就是桀骜难驯,没想到在段离宵手中竟然如此称心如意,更没料到这武侠的最高境界能被一个看起来年方不过二十的少年炼成。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除了站在最外边的君离央,他始终漫不经心,四处观望的模样像是在等什么人,偶尔才往战局投注一眼。半晌,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睛直直的看着角落处。 “君盟主,你在看什么?”姚心蕊难得注意到神色诡异的君离央,开口问道。 君离央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君某有一计,不知姚掌门可愿为武林立上大功?”他笑的古怪,姑且不论那角落处的女子是谁,能有个什么分散段离宵的注意力那也是极好的。这样先灭了姓段的,再等祭夜的人来就大功告成了…… “君盟主请说。” 他凑至姚心蕊耳边,这般这般一番话,后者表情夸张,似有心动,很快又苦恼道:“可是秦掌门说了,不许他人插手。” “你说,被秦无伤一人看不起,可换来的是全天下的赞誉,哪一个更值得?姚掌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恰到好处的撩拨,君离央俊美的脸上满是算计。 姚心蕊想到自己处处被同辈看不起的现况,不由牙一咬:“就按君盟主说的做。” 红影和白影在半空中交替占上风,四处而来的刺耳剑啸声几乎要震破所有人的耳膜,因着两人动作实在太快,众人连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一时间气氛紧张到有些压迫。 “段离宵,你要找的女人在我手上!” 红影身形一顿,连对手面对面刺来的一剑都无心应对,由着那剑锋在臂上划下长长的血口子,一回到地面就急急的看向说话的人,“在哪?” 君离央手指向角落处,众人纷纷望去,见有两人一坐一立位于树荫下,因着女子长发有些掩盖住了面容也看不清其长什么模样。 “冉冉!”段离宵急急喊道,血牙画开圆弧,逼得围观的人都退开一条路。 秦无伤大惊,纵身上前欲拦。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角落处的青年更是手忙脚乱,“完了完了,那魔头朝我们走过来了,你说怎么办,我背着你逃跑吧?” 他在她面前胡乱挥了挥手,“说话阿!给个反应啊大小姐!我们两个会被段离宵杀掉的!”他惶惶的回头看了一眼,红影依旧在逼近,眉眼间少了几分杀气,反倒是掩不住的惊喜。 啊?好奇怪的反应!他大张着嘴,扯了扯她的手臂,“你看到没?” “别碰她!”惊天的怒气泄漏,段离宵加快步子。 冉冉……我的冉冉……我终于找到你…… “段离宵,去死吧!”尖锐的女声,伴随着长剑偷袭,忽如其来的锋芒而至。犀利剑尖,由段离宵背后穿胸而出,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叫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惟有角落处的青年喃喃:“没想到峨嵋派掌门那么下三滥,不过……不过总算那魔头也有了报应了,你说是不是?”他别过头,看清女子表情后傻了眼:“你、你怎么哭了?” 瀰漫的水汽盖住视线,她在模糊中看到红影依旧跌跌撞撞的朝她靠近,可脚步蹒跚,最后倒在她面前,只余微弱又不甘的熟悉嗓音一遍又一遍:“冉冉……冉冉……”她的眼泪就此肆虐,开不了口,动不了身,彻骨的痛蔓延在四肢百骸,她眼睁睁看着他那曾经莹白如玉的指尖,那曾经如春风一般拂过她脸颊的手,无力垂下。 刺鼻的血腥味迅速蔓延开来,直至他的血流淌过来沾上她的鞋,她才知道,她的世界,就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生死相许 天际逐渐泛白,唯独大雨依旧倾盆,配合着愈来愈烈的狂风,毫不留情的对着众人噼头盖脸的砸下来。 “我说过,此战不许任何人插手。”冷冽的嗓,比这晚的雨还要渗人,每一字都自牙关挤出,可以预见说话的人该有多么出奇的愤怒。 “秦掌门,你……”姚心蕊惨白着脸,唇畔有殷红血丝淌下,方才刺完那一剑后她就被秦无伤反手震飞,眼下心脉受了重损,几乎废去了半条命。 气氛陷入僵局,谁都未曾料到秦无伤会大发雷霆,印象里他一直都是清高淡然的模样,怎知此刻居然会…… “算了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为了个满手血腥的魔头伤了和气不值得。”半晌,有人跳出来打圆场。 秦无伤不语,视线一直落在地上,此刻大雨瓢泼,冲去段离宵身上大半血水,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就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老衲认为姚掌门也是一心为武林除害,就不要过多苛责了。”玄智上前,沉吟片刻道:“倒是君盟主刚刚分散魔头注意力的那句话,让老衲忽而想起李冉冉,不知她此刻是否还在这山庄内,又或者……”他意味深长的捋了捋白须,顿住不语。 有弟子心直口快的接过话:“难道大师真是在怀疑角落处站着的那人?” 君离央笑笑:“君某原本也只是无意间看到该女子才计上心头,思忖这法子或许低劣,倒不失为一个除去大患的好办法,不过眼下细细分析,她倒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角落,先前竟然从未留意到,这么想来,倒是有些可疑。” 第222页 “人是我带来的。”秦无伤仍然面色冷冷的道:“是我门下的弟子,也是故人之女,自小身体虚弱,才让她站远一点儿。” 君离央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难得见秦掌门这么疼爱门人,还特地为她安排了个不受波及的好位置,在下佩服。” 青望抹一把额上滴落的雨水,站出来打圆场:“既是崑崙的弟子,我等也不必再做不实的揣测。”顿了顿,他瞅一眼地上的红影,沉声道:“倒是这魔头生性狡诈,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死了。” “什么?” 秦无伤淡淡道:“他死了,剑入罩门,无药可救。”语毕,心口一阵抑郁,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下意识就往某处看去,此刻树荫下只余一人,先前嘱咐照顾她的弟子大概是跑过来看热闹,独留她孤零零站着,长发半掩面,枯叶落肩头,怎么看都是萧瑟悲凉的画面。他艰难的移开眼,第一次有了逃避的冲动。 玄智与青望交换一个眼神,后者小心翼翼的走至红影前,微俯下身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又伸指在其颈部轻按,继而才松了一口气,对着众人道:“确是死了。” 闻言,众人均感心中一轻,那时时萦绕的恐惧和窒息感卸去了大半,只是这般值得欢庆的一件事情,竟然无人露出喜色。 不少人私下嘀嘀咕咕,大约是觉得叱咤风云的段离宵就这样被人暗算身亡委实有些怪异。更何况,武林正道用此等卑劣手段说出去无疑是不光彩的,不够幸好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小人并不是自己……想到这,不少人又幸灾乐祸的看着姚心蕊,她才刚刚被门下弟子搀扶起来,衣襟染血,身形狼狈,还未来得及开口又昏了过去。 峨眉派的几个女弟子急得直淌泪,一个接一个的跪在玄智等人身前,恳求他们能想想法子。 青望沉吟道:“雨势凛冽,夜露凝重,对姚掌门的伤势百害无一利,不如……先下山找个地方避避雨吧。”自然,对于这位功臣,又是如此及时的为武林背上了大黑锅的女子,他们必定不会,也不能够坐视不理。 “也好为姚掌门运功疗伤。”朱不悔接过口,倒不是他良心发现突然关心起姚心蕊,只不过不想再忍受这里的气氛罢了…… 他不安的咽一口唾沫,目光不着痕迹的飘到那白衣似雪的男人身上,大雨滂沱,无损其半刻风采。可惜朱不悔眼下哪来的闲情逸緻欣赏,他只觉这世人所谓的崑崙无伤实在太过可怕,那样一张完美的脸,发怒时没有徵兆,说翻脸就翻脸,对着同门下重手眼睛都不眨一下……若真是容不得他人一丁点的骯脏,若真没有半分的私心,干脆不要做人,直接羽化飞仙好了。 这厢朱不悔歪着两撇小鬍子不断腹诽,四周都是忙碌的人堆,搬伤员的,抬兵器的,场面混乱,似乎谁都没有闲暇顾及角落处依旧静静伫立的身影。 君离央盯着那里,看了片刻,就移开了视线,开始在人堆里搜寻些什么,半晌,忽而笑开,大步走至某个踟蹰的人旁边,“小兄弟,你怎么跑到这儿了?”状似不经意的搭上青年的肩膀。 孰料那青年居然杀猪一样的叫起来:“君盟主君盟主,快松手,痛、痛啊!” 这么撕心裂肺的哭嚎,倒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众人手中动作一顿,不解的看着这一出莫名其妙的戏。 君离央慢条斯理的收回手,“抱歉,君某一时疏忽,忘了控制力道了。” 青年抚着肩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想来自己也未曾得罪这个上任不久的武林盟主,怎么就忽然被他盯上了呢,无奈对方是大人物,即便生气也不好发作,权衡之下他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了。 见其欲走,君离央朝右一步,不偏不倚正好截住对方的去路。 青年微恼,“君盟主到底有何指教?”面色涨红,口气已是不快。驻足观看的人倒是都被吊足了胃口,三三两两的围拢过来。 君离央拢了拢衣袖,不慌不忙的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君某只是觉得,既然秦掌门嘱託你照顾那位姑娘,你这般冒冒然抛下她离开不好吧?” 秦无伤扫一眼君离央,眼神犀利,已是防备姿态。 青年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辩解:“方才我师父唤我帮忙,我已同她打过招呼,谁知道她从头到尾都没半丝反应,活像个哑巴。” “不可无礼。”青望咳嗽一声,转而对着秦无伤道,“贫道教徒无方,还望秦掌门见谅,贫道这就让他过去当面给那位姑娘赔个不是。” “不必。”白影转眼就在十步之外。 君离央眯着眸,生怕错过一场好戏,他倒是要看看,这所谓的“故人之女”长得什么模样…… “忍忍,还不到时候给你解穴。”轻轻在她耳边逸出嘆息,长指探出,还未触及其半分衣襟,已经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秦无伤心一狠,攫住她手腕,另一手拨开她凌乱的发。 雨滴很快就落到那张看不出什么特色的脸孔上,众人看一眼,不免有些失望,五官普通,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心里暗自嘲讽秦无伤这般护短的弟子不过如此云云。直到一黑一白的两人走近,才顿觉古怪,女子虽然面无表情,可那双眼却是猩红的可怕,直愣愣的睁着,连眨眼的动作都未有半分,若不是她此刻在秦无伤引领下缓慢前行的举动稍稍抚平了众人的猜忌,否则照其这副模样朝地上一躺,怎么都是死不瞑目的最好写照。 第223页 不少胆小弟子早早避开她的眼,低下头迅速的收拾混乱场面。玄智压下错愕,目光掠过秦无伤,见其唇角紧抿神态冷冽,也只好压下心中疑问,转身对着众人道:“今日武林大仇得报,魔头罪大恶极已被惩处,自此之后,江湖再没有段离宵这人!” 直到这时,才有不大不小的欢呼声响起。青望欣慰道:“大家都辛苦了,天就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我等便赶在日出前下山吧。” 君离央挑眉:“敢问大师,想怎么处理这些尸首?” 玄智沉默,好半晌才沉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既已往生,就不要再多追究,一併挖坑埋了,再立坟超度,来世也好早些投胎做人。” “不妥。” 玄智握着佛珠,缓缓道:“盟主为何认为不妥?” 君离央低低的笑:“大师品行高尚君某深感佩服,莫离山庄今日死去的僕役侍卫可一併葬下,只是这段离宵怎配立坟超度,他若真有来世,也绝不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更何况他这辈子犯下杀孽太多,万万不可轻易放过。” 玄智犹豫,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要倒吊城门口以示众? “就让他……粉身碎骨,咳咳……咳咳……”虚弱的女声响起,夹着不断的咳嗽,听起来很是吃力。众人定睛一瞧,姚心蕊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在弟子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至正中,恨恨踢了红影一脚,“这种败类,就该将其双手双脚都剁下来,否则难解心头之恨。”怨气难消,平白受了秦无伤一掌,她不敢对那个冷冰冰的人发火,也只能拿死人来泄愤了。 “唔,说得极是。”君离央点头,随手指了边上的某个小和尚,“劳烦这位小师父,把他丢下山。” 闻言小和尚吓得面无血色,“丢、丢下山?” 君离央手一指,“出了这殿门,绕过断魂湖就是断崖,小师父明白了?” 小和尚衣服大难临头的模样,扭头看向玄智,“师父……” 玄智咬牙:“玄潜,你也同你师弟一道去,办完此事后再下山来寻我们。”人群中很快站出另一个身影,比先前的小和尚略为高壮一些,只是面色一样难看的紧,嘴唇嗫嚅,好一阵子才领命下去。 “那我们就先走吧。”青望摸了摸拂尘,心中尘埃落定。闻言剩下的人像是得了赦免令,步伐快至惊人,逃命一样离开这修罗炼狱一般的地方。 朱不悔走近青望,在他耳边低声道:“道长,别忘了把姓邱的一道带上,千决心法可不能漏下。” 青望压低嗓音:“放心,方才秦无伤和段离宵打斗之时,我已派弟子将邱络绎送至半山腰处,我们加快进程就能赶上他们。”语毕,他大步朝前,还未迈出几步又似想起什么,转身道:“秦掌门,你不走么?” “不。”秦无伤冷冷吐出一字,再无其他反应。 “告辞!”青望自讨了个没趣,当下扭头就走。 一行人先后离开,不出半刻原先黑压压的一群人都散了个精光,独留战战兢兢做苦力的两个小和尚,还有一动不动静立的秦无伤师徒。 半晌,秦无伤开口喝止:“慢着。” 两个小和尚闻言停下脚步,恭敬道:“秦掌门有何吩咐?” “秦掌门担心那魔头死而复生,特地叫你们小心一点。”君离央凉凉的插话,“秦掌门,你说对不对?” 秦无伤看着莫名其妙半路而返的男子,皱眉不语。 君离央冷笑一声,迳自上前,反手就拔出插在段离宵胸前的长剑,鲜血喷涌而出,沾染了周围三人的衣衫,他不以为意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满意道:“这下才该是真真切切死了吧。”说罢长笑着离去。 秦无伤反射性的转过怀中女子,美眸透出焦急。另外二人也不敢怠慢,匆匆忙忙抬了尸首就走。 . . 待得人去楼空时,大雨已经无声息的停止,天边开始有曙光缓缓而现,秦无伤依旧是僵在那里,想为她解穴的手石化一般,顿在半空中。惴惴不安的心情无时无刻都在考验着自己,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敢让她说话,也不敢开口解释什么……拥她入怀,不过片刻就有温热液体淌入颈窝,他一怔,还以为是她在哭,长嘆一声,愈加用力的抱紧她。 孰料那液体却越来越多,很快染湿了肩部的布料,刺鼻血腥味窜入鼻中,秦无伤大惊,这才慌慌张张的退开,自她嘴角淌下的殷红触目惊心,他心慌得无以复加,颤着手揭开那张人皮面具,才发现她面上褐色伤痕再度重现,狰狞的爬满了整张脸。 “冉冉!”他抱着她就地坐下,扬手就解了她的哑穴。 李冉冉费力的咳嗽,鲜血在口腔里泛滥成灾,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因为咯血而说不出话来,巨大的窒息感和心痛同时袭来,她攥着拳头,难忍的泪无法停止。 “先别说话。”他握住她手腕,从脉搏处缓缓注入内力,好不容易才将她的血止住,正欲扶她坐起,衣袖却遭人用力拽住,他低头,就看到李冉冉强忍痛楚的脸,试着掰开她的手,却见她一脸坚决的摇头,虚弱道:“求……求你……” 第224页 秦无伤一愣,探手抹去她嘴边的血痕,低声道:“你说。” 她直直看着天边的曙光,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不要……让他们……扔下山……”话不成句,支离破碎。 他很快明白她的意思,虽是不忍,仍然狠狠心道:“怕是来不及了。”伴随着这句话的结束,她的手颓然松开,眼里的光亮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这时候他终于惊慌失措,横抱着她站起,“不许睡!好好醒着,我们这就去找段离宵,那两个小和尚没那么快的脚力,我们这就去,这就去!” 听力越来越模糊,她艰难抬手,摸摸自己耳朵,触手处是大片腥热的液体,这时候身体的痛比先前都减轻了不少,她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回光返照呢,真好,她就要去和他见面了。 不断将身上真气注入她体内,秦无伤的面色几乎惨白如纸,他心里明明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也将会走火入魔,却无法停下举动。悔意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他颓败捶地,若是当初、若是当初带她离开回到崑崙,是否一切就不一样了…… “你说让我看着他死,这样就会死心。”她长长吐一口气,瞅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轻轻道:“你说的没错,我的心确实在他离开的时候死了。”分不清是眼泪抑或是鲜血,不停在她说话的时候流下来,她用力按着眼睛,继续道:“你……不要花心思救我,我曾经和他说过,若他敢抛下我一人先走,上碧落下黄泉,我都要……咳咳……都要找他算帐。” “好,都依你。”秦无伤停了动作,静静的抱着她,她的身体依旧冰凉,输进去的内力很快就流散,毒性反噬,连带着他体内都有血气翻腾,此刻他难得的尝到绝望滋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喃喃:“你继续说说话,师父……师父想听你说话。” 她甩甩头,耳鸣声嗡嗡作响,只觉身子越来越轻,很多刻骨铭心的画面从脑海里一一浮现,朦胧中,她好像又看到他站在粉色花海中,一如初见面那次,用那特有的嗓音唤她的名字…… “冉冉……” “不许你喜欢上他人,不许你背叛我。” “明明哭起来那么丑,还要哭……”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莫离山庄的人,生是人,死是鬼,不得反抗。” 点滴回忆,温暖心底。 段离宵,段离宵,黄泉路上,千万千万要等着她……终于安心的闭上眼,眼角滑落下最后一滴泪。 旭日东升,温暖色泽沐浴在二人身上,秦无伤却丝毫察觉不到暖意,小心翼翼的摇了摇怀中的女子,“冉冉?” 回应他的惟有一片沉默。 唇色似雪,他的声音越发的温柔:“冉冉?冉冉?”唤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他终于溃不成军,疯狂摇着已经气绝的李冉冉,恨不能拿自己的命去交换她的。 “师兄!”平地而起的久违嗓音。 秦无伤猛然回头,目光所及是一身黑衣的俊俏男子,他不敢置信的瞅着对方,怎么看都是熟悉的面容,可其原本一头墨发却尽数雪白,在这日色下尤其明显。 “你……” 花信一把抱过李冉冉,急声打断:“师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救人要紧,你且随我来。” “她还有救?”秦无伤大喜过望。 两人随即就近找了夜殿的厢房,匆匆忙忙将李冉冉放置床榻上。花信从怀里取出一个长颈小瓷瓶,拔开红塞,很快就有全身金色的小虫子爬到其掌心上,他小心的触摸虫身,很快那只虫子就开始吐出半透明的液体。花信松了口气,另一手掐住李冉冉的下巴,小虫子抖了抖身子,眼看就要爬入她的嘴里。 秦无伤冷不防出手,厉声道:“这是什么?” 花信动作极快的避过,怒道:“你不想救她就直说,她的命关系着另外一个人的命,难道我还会害了她不成?” 秦无伤半信半疑的缩回手,此刻死马当作活马医,有一线希望总是好的。 金色小虫子爬入李冉冉的嘴里,花信这才松了口气,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屁股刚沾到椅子又急急的站起来,“不行,我要走了。” 秦无伤怎么可能让他离开,宽袖一拂,就拦住其去路,“你要去哪?” 花信嘆气:“去苗疆。” 秦无伤一顿:“去哪里做什么……是为了伊娘?” 花信意识到没说清楚前自己这素来固执的师兄绝无可能放他离开,于是只好长话短说:“伊娘很早之前就同李冉冉一起种下了同生共死蛊,即便生不能一起,死也会在同一时刻。” “这钟蛊毒不太适合用在两个女子身上吧。”秦无伤淡淡道。 花信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她……本来是准备下在我身上的,后来阴错阳差弄错了,后来她自觉和李冉冉情同姐妹,倒也未曾懊恼过。” 秦无伤颔首:“那么刚刚那只虫子又是何物?” “是回生蛊,只要肉身未腐烂,都能起死回生。”花信将方才那个瓷瓶放在桌上,继而道:“这个是药引,每个月需要给她服用一滴,是这只蛊最喜爱的食物,从而才能让它不断修复宿主的身体。” 第225页 秦无伤扫一眼瓷瓶道:“既然有这般好的神物,你早该给伊娘服下,那么冉冉也就可以早点脱险。” 花信没好气得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同生共死蛊下在李冉冉身上,她才是宿体,我即便救活了伊娘,这一头李冉冉死了,伊娘一样活不久,相反的,李冉冉死不成,伊娘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急着回去了。”秦无伤反将一军,“我不是很懂这回生蛊,你在这里我也好放心些。” 花信哑口无言,忽然觉得几月不见,自己这师兄忽然变了不少。 “她什么时候会醒?” 花信嘆气:“不一定,短则半月,长则两三年,每个人的情况有所不同,但是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若是得到细心照料,肯定是有百利无一害。” 秦无伤刷的站起,“我去把神医找来。” 花心瞠目结舌,急急的追出去:“什么神医?师兄,哎哎,师兄你等等……” 白影很快步入晨曦中,唇畔含笑,犹带喜色。 . . 江湖荡起浩然大波,莫离山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同一日,失踪许久的邱家后人邱络绎重现于世,当晚狂性大发,六大门派除了崑崙之外均遭其毒手。而先前令武林众人最头疼不已的段离宵被传闻气绝于山庄内,却一直未曾找到其尸首。 . 两年后 “你还要在这里多久?身子不好就不要随便出来走动了。”抱怨的娇柔女声喋喋不休,尽管稍显聒噪,却依旧不能否认说话的人有着一副叫人惊艷的好嗓子。 “再一下下就好,你再陪我找一下好不好。”她撑着一旁的石壁,气喘吁吁的道。 伊娘翻个白眼,纤指往对方脑门一戳,“奴家才不要陪你这个死心眼的在这里疯,都已经过去两年了,他要是真没死早就来寻你了,更何况,你说你亲眼见他身亡,那么请问,死掉的人要如何复活,搞不好现在都是白骨一堆了。” 闻言,李冉冉很快黯淡了脸色。 “对不住,奴家又说错话了。”伊娘自知失言,软绵绵的凑过去环着她:“奴家只是觉得,那么多次来这悬崖底下找,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或许你也该学着放弃。” “为什么要放弃啊?”她笑嘻嘻的反问,“我那会儿也不是都死了么?最后还不是从鬼门关上走一圈就回来了。”事实上那昏睡的那一整年里她几乎都在做梦,梦里是满满的他,之后醒来也曾有过轻生念头,可一想到身边有人不辞千辛万苦的把她救回来,忽而又觉得不能这般自私。近来总是听到有关他生死未卜的传闻,也许老天冥冥之中还是帮着自己的吧…… “娘子——”黑色身影由远及近。 伊娘挥了挥手,“你来了,奴家正在劝服这个榆木脑袋呢,谁知道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反倒愈加固执起来。” “师侄女本来就是个痴情种。”花信微笑。 李冉冉淡淡反驳:“我已经不是崑崙的人了。” 花信笑的愈加开心,“有何关系,我师兄可未曾把你从崑崙族谱中除名,更何况,我还是习惯你叫我小师叔。” 李冉冉唇角一勾,这一直喜好穿粉色衣服的花信转了性,自从头发变白后连带着性格都翻天覆地,原先气质优雅,可如今……她啧啧的摇着头:“花少侠啊花少侠,我还是习惯看你穿着粉衣骚包的样子。” “噗……”伊娘捂着唇,忍笑的很是辛苦,一边是相公,一边是挚友,哪边都不能得罪,真是要命哟。花信恼怒,佯装扑上来揍人,李冉冉躲在伊娘身后,三人打打闹闹,一直到中午才起身回去。 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便是小径。她看着身前态度亲昵的两人,由衷的感激他们,自那日之后,花信便受秦无伤所託,在山脚下找了个两间猎户小屋,她一屋,另两人一屋,比邻而居,原先她在昏迷期间,伊娘甚至抛下相公搬来照顾她,这份情,或许她李冉冉这辈子都还不清。 “到了到了。”伊娘推开门,在李冉冉脸上掐一把,“你最近消瘦不少,奴家心疼得要命,说吧,午膳想用点什么?” 李冉冉好笑的摇摇头:“你照顾好自家相公就行了,我有点累,先去歇一会儿。”房门在身后合上的一瞬间,她的笑脸就顿然不见,她始终无法走出悲伤的心境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日复一日的戴上双面人的面具,夜里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被子哽咽,不停念他的名字,恨他未曾留下半点睹物思人的东西给他,恨他为何从她复原的那一天起便不再入她的梦…… 淡淡烟气从窗口的某个小洞里飘进来,躺在床上门头大哭的某人毫无知觉,半晌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样好吗?”门外有人担忧道。 “这样最好!”花信斩钉截铁,“她这样行尸走肉的样子谁看得下去,她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她每天晚上偷偷的哭,这个傻丫头……” 伊娘拍拍他:“唔,你师兄来了。”夜幕下,白衣男子翩然而至,素袍不染纤尘。 花信迎上前:“师兄。” 第226页 秦无伤朝屋里看一眼,“她睡着了?” 花信道:“必然,我用了最好的迷药,无色无味。”小心打量对方的神色后,又补充道:“而且对身体无害。” 秦无伤点点头,忽而道:“出来。” 伊娘和花信诧异的看着突如其来蹦出的矮小老头,后者气急败坏的直嚷嚷:“老夫今夜还要採药,你们这帮闲人,自己闷得慌还特地拿小老儿我来消遣。” 花信不耐道:“我们岂会有闲工夫来消遣神医,不过是久仰您的大名,特来找您一叙。” 老头没好气的哼一声,别过头去。 秦无伤拱手:“秦某有一事相求。” 老头吹鬍子瞪眼,“你还有事要求?老夫照顾那个女娃娃快两年了,你可是分文都未曾给我,眼下又要老夫帮什么忙?” 花信插嘴:“我们知道你的秘密。” 老头脸色一白,“什么秘密?” 伊娘眯着眸,倚到丈夫身上,意有所指的道:“其实我们也是前些日子才指导的,这个秘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足以让你在武林身败名裂。” 老头恼怒:“老夫本来就不在乎什么名啊利的,你少拿这些来威胁我!” 秦无伤扫他一眼,轻声道:“听说神医还没同令公子相认?” 花信凉凉的笑:“我们倒是可以帮忙,毕竟你未来的儿媳妇瑶光也在我们崑崙,想必她说上一句话可是抵上寻常人许多分量了。” “你们一方威胁我,另一方又利诱我!”老头脸色忽青忽白。 秦无伤轻笑:“威胁你的那一方是谁?” 老头哑然,另三人相视而笑。 “一个小忙而已,神医回去后小小的透露李姑娘命在旦夕的消息就可以。”伊娘手指绕着发梢,笑得好不奸诈,“另外,奴家这边呢也会为了神医早日合家欢聚而努力。” “这还叫小小的忙。”老头嘴里叽里咕噜,不停的埋怨,“老夫丑话说前头,要是他不来,可不是老夫的错。” “他一定……会来的。” 明月正中,星夜无痕。 小屋透出浅浅烛光,伴随着接二连三的哈欠声响起,有睡意朦胧的女子嗓音若若的响起:“伊娘,为什么我今天那么困?” “困了就早些睡。” 李冉冉半歪在床上,扯住面前女子的衣袖,“可是我下午才睡了两个时辰啊,哪有人一天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睡觉的……”她抹去因为打哈欠留下的眼泪,“啊啊,忍不了了,困死了。”伴随着最后一个字,人已酣然倒下。 “娘子,怎么样了?”花信从屋外进来。 “放心,不到半夜三更醒不来的。” 花信疑惑:“为什么不是到明日早上?” 伊娘眨眨眼:“半夜醒来才有好戏看,不然说不定第二天一早人就跑了,好了,我们出去吧。” 木门缓缓合上,一室沉寂。 夜半,风势渐大,吹得木窗咯咯直响,有黑影自窗口一闪而入,继而匆匆迈至床榻边,长指眷恋的从女子脸上滑过,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勾勒出她的模样好好记住。 李冉冉从未有过这么香甜的梦,梦里她深爱的男人眼神缱绻,抚着她长发的指尖那么眷恋,叫她几乎要溺死在他的温柔里,可惜好景不长,坐了不到半刻钟那男人就起身匆匆忙忙要走了,她在梦里苦苦哀求…… “不要走……不要走……”她模糊不清的喃喃,一边翻了个身,将黑衣人的手压在了身下。对方一惊,下意识就要离去,孰料她的衣带竟然同自己的缠在了一起,狠心抽出的一瞬间,床上的人儿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顷刻间空气凝固,两人大眼对小眼。 “你、你!”李冉冉看着那双狭长又熟悉的美眸,只觉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手扶着床榻站起,跌跌撞撞的扑向他。 黑影往后退两步,眼看着就要翻窗逃走。 她追上去,不幸被自己绊了一脚,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黑影脚步一停。 她依旧哭得很狼狈,抽抽噎噎的道:“你知道我有好久没有梦到你了么?我每天睡觉前都在祈祷,难得今日你入了我的梦,你却还急着离开,不要走好不好,让我一觉美梦到天亮,也好过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 黑影伸出手,几乎要心软。 倏然门口有人杀风景的轻声骂:“蠢丫头,这又不是做梦,唔……相公,你做什么不让奴家说话!” “闭嘴!” 屋里的两人瞬间清醒,同一时间,黑影飞快跃出木屋。 伊娘尖叫:“相公,拦住他!” 花信苦笑,不敢怠慢,足尖一点,半空中拦住对方的去路,两人很快交起手来,你一掌我一拳打得不可开交。 伊娘扶住穿着中衣跑出来的李冉冉,夜幕下她的脸色苍白的像鬼,眼睛却是亮的惊人,眨也不眨的盯着蒙面的黑衣人,语无伦次:“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别让他跑了!”伊娘顾不得身旁陷入极度浑噩状态的某人,一个劲的叮咛丈夫。 第227页 他为什么要跑呢?被伊娘的话给迷惑到,李冉冉从狂喜中回过神,忽觉从头到尾被人浇了一桶凉水,她就这么赤着脚跑到战场中央,对着半空歇斯底里:“住手,住手,我叫你们住手!” 黑衣人率先停下,身形一顿,缓缓站定,花信不敢放松,紧紧盯着他,一双手甚至不曾放下。 李冉冉气得浑身发抖:“不用拦他,让他走!” 在场三人均愣住。 “我从没想过这两年让我魂牵梦萦恨不能生死相许的男人竟然这么迫切的要从我身边逃开!”她倔强的擦眼泪,很是狼狈,“你要走,你就走!我为你吃的苦为你掉的眼泪全都是我自己傻,自己笨,我活该被人耍活该被蒙在鼓里,我就是自我犯贱自找罪受!” 语毕,她气势汹汹的杀到中间,一个响亮的耳光,“段离宵,这是你欠我的!咱们从此青山绿水,后会无期!”砰一声,屋门被狠狠砸上。 “好,说得好!”伊娘激动得直拍手,她就欣赏这么直来直往的女子。 花信无奈,“你少说两句吧。”强行搂过妻子,他把空间留给这久别重逢的小情人。 屋内,李冉冉盘腿坐在桌子上,椅子被子通通被砸到地上,她平日脾气不坏,可是发作起来却是异常惊人,大动肝火除外,还要迁怒家具。 等了半天,那屋外的人总算进来。 “冉冉。” 她别开头,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又要掉下来。 段离宵踟蹰,犹豫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想走,我只是不能不走。” 李冉冉腾地站起,咬牙:“那你就走啊,我又没有拦你,你想走就走,和我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他的火气也上来,低吼:“有种你就不要哭啊,你哭哭啼啼的我怎么走!” 她很很推一下他,咬牙道:“你管我哭不哭,我这两年为别的男人也哭了不少次,哪一次不是肝肠寸断,你少在那边自我感觉良好。” “你说什么?”他的眼眸危险的眯起。 李冉冉拉下他的蒙面黑布,捏着他的下巴,从桌子上直起身来,骄傲的俯视他:“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 “这可是你说的。”段离宵唇畔微勾,拦腰抱过她,不再心慈手软的将其压到墙上,低头狠狠肆虐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 她的手腕被压制高举在头上,无法挣扎,尝到的都是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炽热的吻噼天盖地,不给她任何思考的余地,唇齿交融,勾起浑身上下的热度。 一吻方罢,两人都只剩下急促的呼吸。 “不要脸!”她轻声咒骂。 段离宵凑过去,恶意道:“承认吧,你从头到尾想的只有我,哭也只为我一个人哭。” 她瞪着他,暗暗气恼这男人怎么越来越霸道。 良久,他抚一下她的长发,温柔的把她抱至自己的腿上,双手紧环住她,下巴搁在其肩上,低低的道:“我和你一样。” 她蹭蹭他的脸,“什么?” 段离宵低下头,在她面上啄一口,“我说我和你一样,每一日都在行尸走肉,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知道你生活得好不好。” 她掐一下他,“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树敌众多,武功也不若从前,护不了你周全,我怕你跟着我有危险。”他小声的解释,“祭夜的人一直未曾放弃,不停的搜寻我。” 李冉冉大怒:“你以为你是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么?还怕我跟着你受苦,你瞻前顾后,圣母节操,高尚品性,无人能挡!” 他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傻子都知道她现在很生气,只好静下心来安抚:“别生气了,都过去了。” 她气鼓鼓的,眼泪含在眼眶里直打转,“你总是自作主张的做决定,你认为躲开不见我撇清关系对我来是最好的,可你知不知道,我所要求的不过是同甘共苦,我宁愿和你腻在一起受折磨,也不要一个人苟活着过日子。” 他没说话,环住她的手臂不自觉紧了几分。 “对了,是谁救了你?” 段离宵低笑:“救我的不止一人,坦白说姚心蕊那把剑正好刺在我罩门上,其实那时我几乎走火入魔,真气逆流,她封住我罩门反倒是救我与水火之中,不过你要知道,练武之人长时间封住罩门就会筋脉寸断而亡,唔……大约是那姓君的拔了那把剑吧,后来被那两个秃驴带到悬崖边时已经恢复了意识,我稍微一恐吓他们就答应帮我隐瞒住所有实情……” “然后就遇到那个怪怪的神医老头了?” 他点头笑笑:“你说我的运气是不是真的很好?” 她狡黠一笑:“我都停止呼吸好一会儿还能死而复生呢。” 段离宵失笑,凑至她耳边,低低的道:“那你说我们这两个死而复生的人是不是註定要一辈子绑在一起?” 她斜睨他一眼,嗤道:“你就不怕拖累我?要是有仇人来追杀你,我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他伸手过去,与她十指紧扣,“我愿许你一生,自此白首不相离。” 窗外,月色正浓,两情长久,朝朝暮暮。 第228页 ————正文完———— 番外 “好热啊……”说话的女子拖着半死不活的语调,懒散散的歪在大树下,一手搁在额前抵挡穿过树叶缝隙的阳光,另一手试探性的摸了摸保持团状窝在她怀里的小身影,“曦儿,睡着了?” “娘,这么热的天,曦儿睡不着……”嫩嫩的孩童嗓音带了些许无奈,伴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的落下,头梳双髻的小女孩自母亲怀中探出头,瞅了瞅四周,继而干巴巴的道:“不过曦儿瞧见爹倒是睡得很香。”胖嘟嘟的小手配合地指向不远处的院落。 “是么?”女子坐直身,顺着女儿的指尖望去—— 但见有男子躺在竹椅上,墨发倾泻,姿态安逸,纤美长指轻搭于翠绿椅背,红色衣襟拖了一小角在脚背处。七月阳光毫无遮掩的洒在其身上,可他整个人却是说不出来的自在洒脱,叫人不得不怀疑他所处的季节实则盎然春季而非炎炎盛夏了。 真是刺眼的画面啊…… 女子撇撇嘴,很是不甘,这般难耐气候,凭什么有些人可以不觉丝毫闷热随风独自凉,而自个儿母女却要受苦受难呢……一念及此,她不爽的扯了下嘴角,可视线却不受控制的继续往那个人身上飘—— 可恶,虽然心里觉得不平衡,但依然不得不承认,那傢伙浑身上去无一处不养眼,手指,腰线,下颔弧度,还有那三月桃花般的唇色,啧啧啧……她居然能开始抚着下巴淡然自若的欣赏了。 “娘,娘,在看什么?”小手不依不饶的拉着母亲的衣袖。 “嘘……”女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小娃娃躲到树背后,再随手捡块小石子,抡圆了手臂朝那儿丢过去。 小娃娃睁着滚圆的眼睛,轻声咯咯咯的笑着。 石子掠过半空,不偏不倚的朝着红影而去,还未近身,就嗖的一声被反弹出来,瞬间嵌入二人藏身的树干上侧,茂密枝桠颤了两颤,随即哗啦啦落了一地叶子。 “爹好厉害……”小娃娃高兴的拍手。 女子眨眨眼,掸落女儿发髻上的一片绿叶,笑眯眯的问道:“那曦儿觉得是你爹厉害还是你师父厉害?”她刻意提高了音量,甚至暗示性的咳嗽,可惜面前的娃娃并未理会她的意思,扳着自己棉花糖似的手指,憨憨的道:“师父和爹一样厉害。” “唔,如果一定要比较呢?”循循善诱,不屈不挠。 小娃娃彻底陷入苦恼,咬着唇瞅了瞅睡姿安逸的红衣男子,又拼命回想脑海里师父清冷的模样,最后扁扁嘴:“好像还是师父强一些……” 话音刚落,红影倏然站起,与此同时,院落里的竹椅被掀翻在地,噼里啪啦碎成好几块。 噗……果然发飙了。 她捂着嘴,忍笑忍得很是辛苦,别扭的男人,只要一关系到自己的面子问题,就会大动肝火,这性格真是一辈子都改不了。正感慨之际,一旁的女儿忽而拽着自己的衣袖放声大哭起来:“爹好可怕,呜呜呜……” 顷刻,绵软似丝绸的男声传至耳畔,“爹哪里可怕了?”长指抚上小娃娃软呼呼的包子脸颊,他侧过头瞪了一眼始作俑者,似笑非笑的扯开唇畔:“冉冉,你做的好事!” “你吓到她了!”女子挑眉,将小娃娃搂在怀里,安抚的拍拍其背嵴,后者拖着哭音泪汪汪的控诉:“爹把花颜做给我们的椅子弄散了。” “谁稀罕那臭小子送的东西。”他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小娃娃哭得一抽一噎,瞅了瞅散成碎片的竹椅,大眼里盛满委屈:“可是花颜说这是他唯一送给曦儿的东西,以后不会再送了。” 他眯眸,语气已显不悦:“不送便不送,爹重要还是别人重要?” 小娃娃愣住,实在不明白为何爹和娘都总爱问这钟奇怪的问题,在她眼里,师父是师父,爹是爹,而花颜也是独一无二的,都很重要啊,哪有谁轻谁重的道理…… 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他又道:“曦儿,你方才说,姓秦的比爹厉害,你倒说说,那冷冰冰的活死人除了说教之外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你也收敛些……”女子终于失笑:“到底还要同几个人争?”她弯下腰捏捏女儿的手,“曦儿,去找你颜哥哥玩吧,晚膳时叫他一起来我们这儿吃饭。” “爹娘,曦儿告退!”小娃娃如获大赦,撒开短腿一熘小跑。 夏日的风拂面,带来挥之不去的热浪。她撩了撩头发,微笑着看身前的男子,八年的岁月,他的面貌几乎没有什么改变,眉眼妖娆,依旧是惊心动魄的绝世好姿态。 “怎么一直盯着我瞧?”他探出手,将她因着出汗黏在两鬓的碎发拨开。 “瞧你好看。” “我好看还是那姓秦的好看?” “……”她嘆口气,哭笑不得:“段大庄主,这已经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 “是么?”他揽过身边女子的腰,足尖一点,两人就并排坐在枝桠上。茂密的绿荫带来凉意,他低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绵软:“我上一次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 第229页 “各有千秋。”她舒服的靠在美男肩上,对方微凉的体温舒缓了不少闷热感。 “现在呢?” 她揪了揪他的耳朵,大吼:“你真的有必要那么在意么?我呆在莫离山庄那些日子,也不见得你有多自恋。” “这里。”他指指她的胸口,嚣张的道:“不可以有人比我的位置高,至少你和曦儿两个人,都不可以。”瞅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口气恼怒:“听进去了没?” 从头到尾,她的视线就一直徘徊在他的脸上,那样一双凤眸,即便是生气都不减半分美丽。“我在想……”顿了顿,她忽而傻笑起来:“我居然找了你这样的男人做了老公。” “老公?” “相公。”她满足的在他肩上蹭蹭,“你知道么?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年少时候一直都在憧憬,终有一天,会有命中注定的伴侣踏着五彩祥云来接自己。” 他抿唇轻笑:“原来你从小都这般花痴。” “真是后悔告诉你花痴的含义。”她没好气的捶他一下,继而甜滋滋的道:“其实我若早知道最终的结局会和你长相厮守,那么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该奋不顾身的表白,也许会省掉好多被浪费的时光。” “……”他没有开口回应,难得的沉默,美眸里含着淡淡笑意,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 她一下子就手足无措,老脸一红:“笑什么笑!” “我第一次见你,便是在坤虚山上,那时候你穿的甚少,衣不蔽体。”他抬高下颔,唇畔扬起掩饰不了的弧度,“我当时在想,这般姿色,难不成还遭了採花贼?” “混蛋!”什么叫做衣不蔽体,明明是正常的t恤短裤。 他摸摸她的耳垂,轻笑:“后来又觉不对,坤虚山上怎会有採花贼,当下就认为你很是可疑,所以才会将你带回山庄。” “这就是命运的交集啊……”她忘乎所以的张开手,身形却是一个不稳,还好身边的男人及时环住自己,她不觉惊吓,反倒哈哈大笑:“说不定有朝一日你会同我再度穿回现代,到时候还可以见见你西装革履的模样。” 他撇撇唇,眉眼一挑:“又开始说胡话。” 她凑上去,在他脸庞啄一记,突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的道:“你是不是很不满曦儿拜入崑崙?” 他的脸色果不其然的黑了几分,“入崑崙也就算了,为何要拜那姓秦的为师?我的女儿我自己会教,还有隔壁花信一家,叫他那儿子少来勾搭曦儿!” “你不是说你的武功不适合女孩子学么?再说了,崑崙如今是至高无上的武林大派,门下弟子个个品行高洁,曦儿有一个这般好的一个环境,百利而无一害,至于花颜,我看是曦儿缠着他比较多吧。”她陪着笑脸,想起一年前为了女儿拜师学艺的事甚至同他大吵一架离家出走,最后才换来他的妥协,不由放柔了嗓子道:“怎么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他缠着她的手,凑至她耳边小小埋怨:“冉冉,那你给我生个儿子好不好,生个儿子我就可以自己教……” “滚!”她甩开他的手,“你当我是母猪么?” 他摩挲着她的下巴,忽而贴上去一记热吻,趁着她茫茫然之时,低低道:“这可由不得你……” 她大惊失色,“疯了么?段离宵!还是白天!” 他充耳不闻,抱人,转身,进屋,关门,动作干净利落,觉不拖泥带水。 不知名植物缠绕而成的矮篱笆,其间开满花颜六色花骨朵,一条小径,在两道篱笆墙之间蔓延至深处,隐隐约约可见尽头处蹲着一个人影。 “花颜,花颜!”奶声奶气的呼唤由远及近。 人影一怔,继而站直身子,急匆匆朝里屋走,步子极快,仿佛再不走就会被什么妖魔鬼怪缠上一般。 “哇哇,我要摔倒了!”夸张的大喊,女娃娃脸上的表情生动万分,配合着脚左右迈步,她此刻的样子不像是跌跤倒像是跳舞。 少年终于止步,旋身不耐烦的道:“段一曦,你不回崑崙殿也罢,一个劲往我家跑是什么意思?” “我娘说,你不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她眨巴着大眼睛,“因为我师父是你爹的师兄,所以你要唤我一声师姐。” “我长你四岁,凭什么要我叫你师姐,更何况你又打不赢我,愈加没资格提这种要求。”花颜冷嗤,十二岁的容貌还未张开,肤白唇红,长眉星眸,倒是有些雌雄莫辩的绝色样子。 “我不管,我就要你喊我师姐!”段一曦扯住对方的袖子,死命的晃,“快喊快喊……” 花颜额心隐隐作痛,苍天知道,他才十二岁,就被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生生摧残了八年,她人前乖巧温顺,单纯可爱,偏偏对着他就露出小魔头的真面目,打从遇到她的那一天起,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夜里噩梦连连,溃不成军。 “你不喊我就告诉小师叔,说你偷懒不扎马步噢!”段一曦抖着小胖腿,一副恶霸模样。 花颜咬牙:“我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第230页 段一曦伸长脖子,“什么事?” 花颜踟蹰,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你今晚……不许再偷跑到我屋子里来。” “为什么?”她鼓着腮帮子,不满听到他的措辞。 花颜恼怒:“你睡相不好,打鼾流口水还说梦话,我身心饱受摧残你懂么?最重要的是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可以未出嫁前就同男人睡在一起?”要是被爹娘知道了,他就会被逼着娶她,拜託他才不要!这种小魔头,谁娶谁倒霉。 “那么是不是只有成亲的人才可以睡在一起?”段一曦低着头,两只小手握在一起。 “对。”他斩钉截铁的道:“所以你千万别……”后半句话哽在喉咙里,因为他发觉小魔头捂着脸跑开了……这样也好,他松了一口气,心想或许今日算是真正摆脱麻烦了。 不过现实往往是很残酷的,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有时候一个人倒霉起来真的连老天也都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欺侮你。 原本傍晚时分才会打猎归来的花信夫妇居然提早出现在了小径上,花颜瞅一眼爹娘,再瞅一眼朝着他们跑去的段一曦,顿感大事不妙。 半晌,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响起:“呜呜,小师叔,伊姨,花颜他嫌弃曦儿睡相不好——” 可怜的花颜站在原地,面对爹娘质问和震惊的眼神,想死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花颜和段一曦这个cp也是挺有爱的,之前甚至想过动笔写一个长篇,后来又觉牵涉到上辈的东西太多,也许以后会开短篇~ 明天补上下半部分……新坑会在补完夫妻相性五十问的下半部分后开,感谢支持,无论乃们是不是选择跳新坑,都感谢长久以来的支持,虎摸大家~ 夫妻相性五十问(上) 咳咳,今日被採访对象便是本文的男女主角,坦白说,瓦本来想算上秦gg弄个三人採访,可惜其中两人互看不顺眼,于是只好把小秦的份算到下一次。 段:(斜眼)为什么那死人脸可以享受独家採访? 玄:(惊恐状)瓦这不是让他少来打扰乃们两夫妻么? 冉:(兴奋)开始了么?老娘昨晚一夜没睡,为了应付乃的恶趣味,想了不少经典的对答。 玄:= = 一、第一次见到对方什么感觉? 冉:是个绝色美男,气场很强大,呃……红衣也很销 魂~ 玄:小段童鞋的答案呢? 段:没感觉。 冉:(掀桌子)姓段的,你敢不敢说真话! 段:(灰常淡定)丑…… 玄:内牛满面看着现场被破坏的一塌糊涂t-t 二、觉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冉:别扭妖孽受。 段:(扭头问主持人)受这个字究竟是何意? 玄:(冷汗直冒)就是很好相处的性格,咩哈哈,咩哈哈…… 段:是么?我倒是觉得冉冉比较受。 玄:噗—— 三、讨厌对方什么缺点? 冉:说不出来,他身上缺点倒是挺多的,不过大部分被美貌掩盖了,╮(╯_╰)╭ 玄:(酸熘熘的嫉妒)乃尊肤浅。 冉:(嚣张)有种你也去穿越啊—— 玄:(无视冉,将话筒递给小段)乃觉得乃老婆有什么缺点? 段:说不出来。 冉:(星星眼)原来你这么的爱我~ 段:(微微一笑)因为你缺点实在太多了,花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四、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对方? 段:(默默别开了头) 冉:…… 玄:怎么鸟?不要不好意思咩,有好多读者等着听呢…… 段:(又开始别扭)我不想说。 冉;那我说吧……呃……大约是被他劫持到山洞之后…… 玄:一奸钟情么? 冉:滚! 五、曾经在感情上背叛过对方么? 段:(斩钉截铁)没有。 冉:怎么可能?! 玄:难道乃不是先喜欢秦gg的咩? (气氛倏然变冷) 冉:(小心瞅一眼身边人铁青的脸色)那不是背叛啊,那只是一时的迷恋,后来我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家相公了…… 段:(冷哼) 冉:(对着主持人恼羞成怒)玄宓你想怎么样啊混蛋!问这些乱七八糟的,想看我们夫妻打架么?你这个大龄的怪宅女! 玄:(被击中要害,倒地不起) 六、坚信一定可以和对方天长地久么? 段:(不耐)什么烂问题。 冉:(怒指)不是说夫妻相性五十问么?你在害羞些什么啊?!口胡! 玄:(对手指)瓦怕被和谐嘛……好了好了,表生气,接下来问些刺激的~(邪笑) 七、初次h的地点? 段:(合眼假寐) 玄:(满脸笑容)来吧,冉冉,瓦知道乃最喜欢聊两 性问题了…… 冉:初次的地点?!说起来就有气啊,居然是在阴森森的山洞,而且隔着石门还有一个怪老头在偷听,我真是#¥@%&*……(飙脏话) 八、初次h的感觉? 冉:我被灌了药……所以…… 玄:情人果不是乃自己贪吃的么?怎么能叫灌药……对了,读者关心的是……乃是第一次么? 第231页 冉:(涨红脸)废话!老娘第二天都看到自己的落红了! 玄:(点头)那么小段的感觉呢?舒~服~么~(猥琐的笑) 段:还好。 玄:为毛瓦总是觉得乃放不开呢?小段段,乃不要太拘谨,大胆的告诉读者,乃到底爽还素不爽? 段:(挑眉)是你自己想知道吧? 玄:(干笑)说嘛说嘛,听听群众的呼喊声——(场内外一片沸腾) 段:(慢条斯理)她吃了是十五人份的春 药,那一整晚我几乎没休息,你说是什么感觉? 玄:(喷鼻血)冉冉乃好性福…… 九、平时一周要h几次? 段:(额角青筋跳动)我为什么要应付这么多愚昧的问题? 冉:(举手)我来回答我来回答! 玄:瓦就喜欢乃直接! 冉:他如果心情好的话,大约是一日一次…… 玄:心情不好呢? 冉:(望天)往事不堪回首…… 玄:(惊呼)莫非是一夜七次郎重现? 段:(面无表情)我可以要求离场吗? 十、觉得对方吻技好么? 段:(斜视某人)耍嘴皮子功夫不错,至于吻技……算了吧。 玄:于是乃们接吻都是小段童鞋保持全局掌握的姿态么? 冉:(脸红)貌似是这样的,而且他强吻了伦家好多次~(害羞捂脸) 玄:(兴奋的跳起来)啊啊啊啊啊!女生多多少都会憧憬被喜欢的男人强吻的场景,好有爱好有爱,好萌~~(瓦也好想被美男推到墙上,然后狂风暴雨的吻~\(≧▽≦)/~啦啦啦) 冉:(点头如捣蒜,伸手握住玄宓的手)知音啊!!! 十一、h前有木有洗澡的习惯? 段:(不屑)你的问题可以再白痴一点么? 玄:……冉冉,乃来回答…… 冉:(无奈状)我觉得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古代人没那么讲究的,最多ooxx完洗一下,再说那傢伙有洁癖,基本天天沐浴,身上香的很。 玄:咩哈哈……于是乃是不是每次都要狠狠地蹂躏他? 段:(插话)谁蹂躏谁还不知道呢。 十二、最满意自己身体哪部分? 段:没有一个部分不满意的。 玄:(心里默念,这个傢伙果然很自恋,摊手╮(╯_╰)╭) 冉:腿吧……(作势要撩裙子) 段:(不爽)你撩起来试试! 冉:(默默的坐好,宽面条泪) 十三、h时自己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段:(别扭状)这种时刻还有什么废话好说…… 冉:(思考许久)貌似……好像都是在讨饶吧……(面红耳赤的低下头) 玄:(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激动)是不是类似——“啊啊,不要了,求求乃,慢一点,瓦要被乃弄死了……”素不素这种,素不素咩? 段:(踹翻椅子)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掌弄死你! 十四、最希望h时对方说哪一句话? 段:喊我的名字。 冉:夸我身材好。 段:(正色)抱歉,我不能昧着良心。 冉:(怒发冲冠)离婚吧!你这个负心薄性的臭男人! 玄:(自觉地插到两人中间坐好)我们下一题—— 十五、每次h持续的时间是多久? 冉:算上前戏么? 玄:(捂脸)讨厌,不要这么直接拉…… 冉:(咆哮马上身)你问都问出来了现在还装什么处 女? 玄:(干笑)不算前戏,直接活塞运动~大约是多长? 冉:(看看某人)我可以说么? 段:(灰常的干脆)说吧。 冉:差不多是半个时辰不到一些。 玄:(瞠目结舌)乃家相公素凹凸曼么?(半个时辰都快一个小时了啊……瀑布汗) 十六、h时最喜欢採用哪种姿势? 冉:(嘟囔)我最想要……在上面…… 段:做梦,你也想翻身做主么? 玄:其实这是夫妻情趣嘛,谁在上面都一样,小段乃偶尔也躺着享受下,有什么不好。 段:不好,我不喜欢被人骑。 冉:你昨天不是才被我骑过么? 段:(面无表情)我想回家了。 十七、对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是哪里? 冉:耳朵这里,还有……咳咳……你知道的,对么? 玄:(装傻)我不知道啊,哪里? 冉:装你妹啊! 玄:(笑的灰常荡漾)小段来说说,冉冉身上哪里最敏感? 段:(不爽)为什么要和你这个外人分享? 玄:(摔茶杯)导演,节目没法录了,来宾太不合作!把他们通告费全部扣了! (画外音导演——玄宓,你还想不想干了,给老子好好的做主持,否则就滚回家吃自己!) 十八、用一句话形容对方h进行中的模样? 冉:强势又不失温柔,贪婪又不知满足…… 段:口是心非,欲拒还迎。 玄:(爆笑)冉冉,乃简直就是嘴里喊着不要心里狂要的那一类女人的代表嘛~ 冉:(恼羞成怒)你少听他胡说八道了! 十九、最常h的地点? 冉:床上……呃,门后…… 玄:门后??? 冉:(支支吾吾)现在有了小孩子,有时候时间比较仓促,就…… 第232页 玄:(大惊)站着也能做么? 段:(微笑)只有不能做的人,没有不能做的地点。 二十、最想尝试的h地点? 段:没有所谓最想尝试的地点。 冉:(插话)他随时随地都能发 情。 玄:囧……那么乃呢? 冉:(苦恼)若是条件允许,好想来一次车震~\(≧▽≦)/~ 段:(询问主持人)车震是什么? 玄:(思考片刻)在马车里ooxx! 段:(邪笑)可以考虑下次试试。 二十一、说句实话,喜欢h这件事情么? 段:不讨厌。 玄:(转头面对冉冉)他素不素又在假清高了? 冉:表理他! 玄:乃呢?乃应该素个欲女吧? 冉:(撩头发)没有的事情,我也是崇尚柏拉图精神恋爱的女子呵—— 玄:呵乃妹啊!乃崇尚柏拉图,乃全家都崇尚柏拉图! 二十二、h前有没有什么规定? 冉:没有吧……这个很即兴的东西,还要什么规定? 段:有。 玄:(竖起耳朵)是什么? 段:(微怒)以后不许你在就寝前喝酒! 玄:噗……差点忘记李某人发起酒疯来就会化身为sm女王= = 二十三、h时喜欢对方发出声音么? 冉:(皱眉)叫 床就叫 床,拐弯抹角的提问做什么! 玄:(鼓掌)好,瓦就欣赏乃这种大胆女子! 冉:我喜欢他在……时带一些粗喘,很急促很难耐的那种,听了叫人慾罢不能…… 玄:(兴奋)快看!小段段脸红鸟! 段:……我真的有要事在身,可以先走一步么? 二十四、每次都能得到高 潮么? 冉:(冷汗)怎么越来越露骨了…… 玄:(低笑)8好意思……如果觉得节目尺度太大,可以稍作调整。 冉:不用,越露骨越好。 玄:…… 段:…… 玄:回答吧,小段先来。 段:(淡淡道)男人都会到那一个点的,不然就不是男人了。 玄:(点头)冉冉呢? 冉:有,很强烈的感觉,简直就是…… 玄:(打断)下一题—— 二十五、万一h过头不小心又怀孕怎么办? 冉:我觉得我们要响应国家政策,只生一个好,所以会做好避孕措施的。 玄:口胡!乃们那个时候人口又不多,做什么计划生育。 段: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玄:(谄媚的笑)小段童鞋有考虑再生一个么? 段:恩,过些年,我会带着我儿子一同来上节目的。 玄:(站在椅子上拍手)欢迎欢迎—— 二十六、如果另一半不小心出轨,但是只有一次,可以原谅他/她么? 冉:虽说男人偶尔需要逢场作戏,但是……(转头询问某人)你会不会和那个桑若与逢场作戏? 段:(迷茫)桑若与是谁? 玄:(汗)就是天鸠宫的大小姐,那次来山庄偷定魂珠的美女。 段:(点头)噢……没印象。 冉:(喜滋滋)别的女人在我家相公面前就是一堆牛粪。 玄:(嫉妒)如果冉冉出轨,小段段会原谅她咩? 段:(冷冽)我的血牙呢? 冉:(高举双手)我最痴情我最专一,叫我第一名! 二十七、对鸳鸯浴持什么态度? 段:(嘆气)每次要花的时间好久。 玄:(鼻血)素瓦想太多咩?为毛觉得话中有话…… 冉:其实在温泉ooxx的感觉最好,小玄子你可以试试 玄:(掀桌)试个毛线!老子这边温泉都是一大堆人,怎么可能有乃们这么好的条件! 冉:啧啧,看看你那欲求不满的模样 二十八、h中希望对方强势粗暴一些还是温柔体贴一些? 段:(打哈欠)我有点困了…… 玄:扣乃一半通告费! 段:(歪在沙发上)爱扣不扣。 玄:乃、乃居然…… 冉:(和事佬壮)好了好了,他一天都要睡十二个小时,由他去吧……我来说说我的看法,其实就只有一句话——请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用力啊!!! 玄:(惊慌)哎呀,一号摄影师昏倒了,快打120! 二十九、h完之后会说一些什么话? 段:再来一次? 玄:(鼻血如滔滔江水) 冉:再来两次? 玄:噗…… 三十、会因为x生活不和谐而吵架吗? 段:什么叫做不和谐? 玄:比如说……一方想做,另一方不想做。 段:(微笑)那就要採取强硬手段。 冉:(假装哭泣)呜呜呜……伦家被强占好多次…… 玄:(鄙视)是不是心理在暗爽? 冉:(仰天长笑) 三十一、如果女方来大姨妈的时候如何解决需求? 段:…… 冉:(淡定转头)相公,我倒是没有问过你,那几天你平时怎么解决的? 段:(咬牙切齿)滚! 玄:(哼歌)左手右手都是手,左右开弓好寂寞 (血牙祭出,现场沙发噼为两半) 三十二、临时问题 第233页 (三人站在演播厅中间) 冉:回答问题前,我先弱弱的问一句,接下来的问题我们都要站这回答吗? 玄:(怒气难消)你老公把沙发都噼断了,还想怎么样? 段:(讥讽)你们这么大一个活动,就只准备了一把沙发么? 玄:(寒酸样)……活动经费紧张…… (导演:不要爆料剧组的内幕,好好给老子採访!) 三十三、对于强姦犯有什么看法? 冉:你想不出更好的问题了么?江郎才尽直说吧。 玄:(无力)瓦江郎才尽鸟…… 段:强姦犯什么意思? 玄:小段段乃真爱装……不过装的不像噢`应该素这样!(扭捏扁嘴纯洁样)强姦犯素虾米?可以吃咩? 冉:哎呀呀,你们二号摄影师也昏倒了,要叫救护车吗? 三十四、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情? 冉:亲吻他的嘴唇,告诉他我很在乎他。 段:不断重复进入她的身体。 玄:要不要这么直接啊?(昏倒)这里有没有未成年的观众,回避下…… 三十五、曾经h时说出的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玄:要真实哦`要有power噢 段:让我死在你身上。 玄:(脑中yy画面万千) 冉:有很多哎`有时候我会说…… 玄:(打断)瓦不想听乃的,下一题—— 三十六、h时会想些什么? 段:我怎么记得重复的问题你好象问很多了。 玄:(冷汗)有咩/ 冉:我相公说有就是有! 玄:(咬牙)瓦是主持人。瓦说没有就没有,给瓦好好回答! 段:(靠在墙上)我拒绝。 冉:那我也拒绝好了。 玄:乃有毛有主见啊混蛋! 三十七、对你们而言h是? 段:必不可少的。 冉:生活所迫的。 玄:= =答案好象差的很多,再给一次机会。 段:必不可少的。 冉:生活所迫的。 玄:噗…… 三十八、第一次h时是处次么? 冉:(嘆气)我记得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玄:(斜眼)瓦想问的人又不是乃……段先生,请乃不要大意的告诉在现场的观众们,在山洞的那次,乃是童男之身吗? 段: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冉:(拍桌子)姓段的,你上次明明说你是第一次的,还说在我之前没有别的女人,难道你是在骗我,我……(又开始飙脏话) 玄:(淡定转头)要叫保安吗? 段:随便。 三十九、若有一方从此以后不能ooxx了,会因为这样而分手吗? 段:什么烂问题,冉冉,我们走了。 冉:(开始打包茶几上的小点心)好滴` 玄:(崩溃)好歹回答完再走啊! 冉:对于我们这么清心寡欲的夫妻,有木有h都素不影响感情的`明白了没? 玄:呸呸呸呸! (目送二人潇洒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