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5t5反对悠仁改姓太宰》 第1页 [bl同人] 《(综漫同人)5t5反对悠仁改姓太宰》作者:枫叶茶【完结】 文案: 死刑是种怎样感受? 吞下二十根手指的超强咒术师:无量空处太温柔了,像是睡了一觉。 就是醒来后我莫名其妙裂开了,身在原世界的东京,魂在界的横滨。 身体里多出一个「人」是种怎样感受? 成为「容器」的横滨绷带精:我有可携式小太阳你没有的感受。 某帽子架评论:他气人一向可以的。 护在手心的虎崽被别人叼走,是种怎样感受? 伏黑:我是来代答的,正主是某最强咒术师。不过他现在没空,他正在赶往横滨的路上。 飞速赶往横滨的285:把悠仁还给我! 食用说明: 1.五悠cp线,太宰友亲羁绊线 2.已综世界 文野 咒回 fgo bleach 内容标籤: 综漫 穿越时空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虎崽 ┃ 配角:5t5,哒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最强咒术师他已经想好了孩子名字 立意:簇拥而来的人们握住了他的手。 第1章 漫长的告别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一粒冰晶飘落窗台。 悠仁推开窗扇伸出手,风捲来的雪籽一下下亲吻指尖。 「真的下雪了!昨晚隐约听见雷声,还以为是下雨,居然是雪。」 一只温暖的手摸上风中轻颤的粉色发梢,暖意从天灵盖直浇而下,悠仁在寒风中打了个激灵,窗户便被人关上。 看清身后人装扮,悠仁比看见雪还要震惊,食指抖如筛糠。 「五条老师,你你你……」 五条悟身系粉色围裙,一手拿汤勺,罕见地没有戴眼罩,六眼满是无辜:「明明连女装都看过,悠仁居然还会惊讶。」 旧日欢乐涌上心头,悠仁噗嗤一声笑出声,捂肚子道:「不愧是老师,不管是扮jk还是扮人、妻都很像那么回事唉!」 「人、妻啊……」五条悟摩挲下巴,视线轻轻落在悠仁身上,揶揄道:「谁的人、妻?」 笑声戛然而止。 悠仁轻「唉!?」一声,等等,他是在五条老师家过夜,这房子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五条悟拉开凳子,向『人、妻竟在我身边,人、妻竟是我老婆!?』虎招手,道:「快点吃吧,下雪了,伏黑、钉崎会提前过来,再不吃早饭,要赶不上了哦。」 传统的和式早餐,要说有哪里不同,便是正中央一盘炸肉丸。五条悟做了革新,即使不搭配火锅,味道依然在线,悠仁吃得津津有味,感慨道:「世界上根本没有老师不擅长的事情嘛,连做饭都那么好吃。现在想来……老师你根本是懒得动手才来骗我的便当吧!」 「哼哼」对面的男人鼻子发出两声得意轻哼,道:「因为老师更喜欢悠仁做的饭,有一种朴素平凡的家的感觉!」 悠仁小声道:「是平凡到家了吧……」 他想了想,放下碗筷,也跟着放下心,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即使没有我的便当,老师也能照顾好自己。」 话音落地,气氛骤然凝固。五条悟的眼眸蕴着笑意,唇边的笑痕却淡去几分。 两人的脑电波一直完美匹配,悠仁心有灵犀一般,心头涌出无法言说的难过。就在他苦苦思索如何调回气氛时,门铃叮铃铃乱响,夹杂钉崎模糊的催促。 「悠仁,快点,趁雪变大之前至少要玩够本!我连美容觉都放弃了,你还在磨叽什么!」 五条悟起身打开门。 伏黑惠察觉到房间里微妙的气氛,目光在炸肉丸上停了一瞬。钉崎扬着四张游乐园门票,大喇喇催促道:「我把日程全都提前了,气死我了,这场雪差点把计划全都打乱,要是雪下大了,说不定还得变更计划。」 悠仁捡好碗筷,安抚道:「没关系啦,能再看一场雪,其实于我而言,还挺惊喜的。雪下大了,我们就一起堆雪人!」 「哈!?超无聊的,快给我滚过来!」 「那,老师你也一起……」 「去吧,悠仁。」五条悟重新笑起来,向悠仁摆摆手,婉拒他的邀请:「玩得开心哦。」他说着,抬眼看向另外一名学生,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的剎那,传递着只有彼此明白的秘密。 伏黑惠眸色微深,帮悠仁理了一下背包带子,道:「走了。」临行前,又看了一眼五条悟,道:「放心,会将他安全送回来的。」 「各位尊敬的游客好,为了预防意外事故,受大雪影响,以下设施暂时停止开放:过山车开放时间待定,跳楼机开放时间待定……」 无情的播报声中,三只大雪人光荣诞生。悠仁正在堆第四只,这一只格外高大,所以花了更多的时间,大雪人昂首挺胸守在三只小雪人身后。最后,悠仁特地买来一只黑色眼罩,可惜大雪人的脑袋一个顶俩儿,根本戴不上去,只好嵌在脸上。 「四个雪人,只有三个人,拍照要怎么站啦。」钉崎好奇道:「五条老师为什么不一起过来?」 悠仁苦恼着第四只雪人的发型,研究如何捏出一只帅气的倒立羽毛球,没有注意两人的交谈。伏黑惠低声道:「你认为,高层真的会同意,在死刑前给予悠仁一日的自由?」 第2页 与此同时,肃静的会议室,咒术界高层齐聚,某种庄重而腐朽的气息充斥四周。五条悟独坐在长桌另一端,一条腿搭在另一只膝盖上,无形压力四面八方迫来,他却像腐朽图书馆里讨厌正论的管理员,指尖轻点桌面,思考先撕哪一本烂书。 唔,那个长鬍子秃头最讨厌。 果然,最先开口的也是他。 「五条悟,你知罪吗?」 「你指的是,要去杀死一个不抵抗的人,这种罪吗。」 会议室议论纷纷,长鬍子老头一柱拐杖,又转瞬安静。 「他不抵抗,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罪。你的胡作非为,有违那孩子初心。你伙同自己的学生将虎杖悠仁偷出监管室,还放任吞下二十根手指的他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不怕重蹈涉谷的覆辙吗。」 「胡作非为?」五条悟笑了,他站起身的剎那,潜伏的武装力量同时按刀,示威般放出点点咒力,五条悟却不放在眼中,脚踩着高层的神经,一步步向权利中心迫近:「如果不是为了那孩子的初心,如果不是为了我的学生,你们根本没有机会向我质问。」 「至于涉谷。」六眼逐渐冰冷,狱门疆的黑暗映入眼底,五条悟冷道:「我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不重蹈覆辙。只要有我在,不会允许那孩子伤害任何人,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我再也……不会缺席了。」 更强悍的咒力旋风般席捲,所有按着刀的手都在颤抖,那把刀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拔出。 只有知悉一切的老人双目平静,丝毫不惧。 死刑日已定,虎杖悠仁同意执行,最强者五条悟失去反抗的意义。 虎杖悠仁至死都不明白——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除他之外,所有人都明白,不管是利用这诅咒的高层,还是身陷诅咒不愿脱身的五条悟。 「咒术界,包括人间,都会铭记虎杖悠仁的牺牲。我们的最终目的一致,都是守护那孩子正确的死亡。五条悟,我们各退一步。我等同意给予虎杖悠仁一日自由,而你,必须履行承诺,严格公正地执行虎杖悠仁的死刑。」 反对声迭起,老人竖起手掌,示意所有人闭嘴。 「反对的人啊,你是有能力杀死获取诅咒之王力量的虎杖悠仁,还是有能力阻止五条家主。」 众人:「……」 老人看向五条悟,等待这人的表态。 剑拔弩张的气氛渐趋平缓,至少表面如此。漆黑眼罩遮盖下,苍蓝眼眸深处,隐晦的阴影疯狂涌动。 五条悟一字一字,缓慢道:「放心,执行死刑的人,只能是我。」 离开会议室时,雪尚未止住。 从伏黑惠的影子里抱出悠仁时,浑身缠满符咒的少年尚在沉睡,口中喃喃呓语着「雪」。五条悟在床边守了半夜,「雪」这句呓语入耳不下五次。 后半夜轰鸣阵阵,似有雷电暴雨。其实是某最强咒术师,在搞人工降雪。 「开玩笑,心爱的学生想看雪,身为老师怎么能不满足他。」五条悟接住一片劳动成果,喃喃道:「那孩子,现在玩的开心吗?」 老师不在身边,也能玩得开心吗!可恶,好像他开不开心,都不是很甘心,都怪这些垃圾老东西! 三名玩得开心的傢伙儿,已转战电影院。电子屏幕显示着最近的场次,依次是《死亡预告》、《漫长的告别》、《时空旅行者》。钉崎脸黑如锅底,心说这家电影院是不是跟我们犯沖,前两部电影名是什么鬼啊,不要在人的伤口上撒盐好吗。 伏黑惠看向悠仁,道:「你定。」 「那就,《时空旅行者》吧,我来请我来请,你们等着,我去买票。」 悠仁身后,伏黑惠与钉崎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看向人头涌动的侯影厅。 钉崎手探入口袋,捏住一枚钉子,脸色愈来愈黑:「那群人,烦不烦啊。敢来破坏今天,我就把他们钉在墙上!」 侯影厅里,至少三名一级咒术师潜伏在普通人中。 伏黑惠没说什么,只是暗中结了手势。 双方各自戒备之际,温暖的掌心拍上两人肩膀,爆米花香气扑面而来。 悠仁搂住两名伙伴,亲热道:「快快快,已经开始检票了。惠帮我拿一下爆米花,野蔷薇这是你的无糖可乐。」 《时空旅行者》只是名字起的好,实质与其他两部没有区别。主角从出生起便拥有穿越时空的异能力,并且这种能力根本不受控制。受异能力影响,主角从小被迫离开父母身边流浪异世界。后来在时空旅行中邂逅一生所爱,用尽一切努力想要为爱停留。 身体捲入时空旋涡那一刻,他的爱人正拼命向他奔来。 「我会找到你的!」爱人撕心裂肺:「等我!」 这是痴人说梦。 直到结局,主角都孤身漂流在时空海中,至死没有与爱人再见。 钉崎要气哭了,恨不得钉住编剧发刀子的手。伏黑惠也有点蔫蔫,好在电影时间不长,没来得及心肌梗塞,他看向没事人一般的悠仁,轻声道:「接下来想去哪里?」 因为下雪,原本计划好的游乐园一日游中途报废,所有人篡紧手掌,生怕一不留神,放跑几粒时间砂子。 悠仁想了想,道:「可以的话,我想回一趟高中。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吧,有一个人,务必想见上一面。」 第3页 想起向五条悟许下的承诺,又隐晦瞥了眼暗中跟踪的咒术师,伏黑惠道:「走吧,我们陪你。」 路上,钉崎难掩好奇,道:「你想见的人,跟你感情很好吧。是你的对象吗?还是?」 雪白绷带跃然眼前,初夏微醺的风扬起少年黑发,鸢色眼眸溶了夕阳,望过来时,人间无限近黄昏。 「虎杖悠仁,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同桌了,请多指教。」 天空漫捲霞色,悠仁沐浴夕阳暖光,笑道:「是的,感情很好。他叫太宰治,在我转入高专之前,一直都是我的同桌哦。我们两个,超有缘的!」 钉崎重复一遍那个名字,吐槽道:「给你同桌起名字的人,是太宰治的书迷吧!」 「刚开始时,同学们也都有过相似的吐槽。但是太宰太优秀了,大家渐渐地就习惯了。」 第2章 久别的重逢 仅一夜之阻,我的心竟判若…… 「太宰同学?」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框,回忆道:「他啊,已经不在这所高中了。说起来……」 在办理完虎杖悠仁转学手续的隔天,那个让所有老师又爱又恨的特优生也递来一份退学申请。 「太宰同学,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知道你与虎杖同学感情很好,请慎重考虑自己的前程,不要意气用事。难道你还能与虎杖同学做一辈子的同桌吗,毕业了怎么办?将来总有一天会分别,这也是迈向成人……」 「没有那一天。」太宰治打断老师的絮絮,鸢色眼眸沉如死水,倒映不出任何色彩。他将退学申请塞入老师手中,道:「我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不再与他分别。」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学校的流程也好,老师的意见也罢,与这世间其他东西没有区别,都映不入那双死水之眸。 班主任嘆息,看向虎杖悠仁时更觉头疼:「太宰同学完全就是追着你离去的,我还以为他后来又与你进入同一所新学校。」 「不可能!」找遍三年级的教室不见人影,连电话都突然停机,悠仁重新翻看过去的聊天记录,在高层将他封入监管室前,两人都保持着联繫。可惜……悠仁从监管室解封后,已经是第二年的年初。 太宰从来没有提及退学的事情,悠仁还以为能赶在太宰毕业前,最后再见一面。 「老师,请问,你有太宰的家庭住址吗!」 班主任隐隐感觉事情似乎出了问题,连忙翻开档案,从中抽出太宰治的学籍表。 看清家庭住址那一刻,悠仁瞳孔一缩。这个地址附近根本没有住宅区,那里只有一条美丽悠长的河流。三年前的放学路上,悠仁路过这条河流,看见一名少年背对人间,望着涓涓流水出神。 他离河水太近了,近到只有一步之遥。 「那个……」悠仁唤道:「你好!」 少年回头,鸢色眼眸平静无波,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回答。 「这条河,很不错吧。」 一定很适合自杀。 「今晚河畔有烟花大会,听说是新研制的满天星雨。」悠仁向少年伸出手,道:「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吧,倒映烟火的河流,一定比现在更漂亮。」 死水微起波澜,少年转身,向人间迈出一步,视线落在悠仁的指尖。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少年的喃喃低语碎在风中。 起风了,河水波光粼粼,夕阳光辉揉在其中,无限温柔动人。 最终,两只手紧紧相握。 「那一晚的烟花真美。」站在河边,悠仁回忆道:「不止有满天星雨,还有朝日菊,樱花道。我们看完烟花,又去逛了庙会。我担心他又跑来河边,便提议送他回家。他却说自己没有家,我想,他一定是有苦衷,便将他带回自己家中过夜。」 「爷爷!我带朋友回来了!」悠仁推开房门,将太宰请入家中。 两人之间的距离感一点也不像三小时前才刚刚交换姓名,仿佛已经认识了三年不止。 老人目光扫过太宰治,瞪向悠仁。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大声道:「你这小子,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一点眼力都没有!」 「太失礼了,不要对我的朋友说这种话啦!」早就习惯了与爷爷呛声,悠仁并未往心里去,殷勤让出浴室,又抱出新晒的被子,道:「太宰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帮你铺床。这是中午刚晒过的,很松软哦,还有太阳的味道!」 少年人的夜晚总是喧嚣,悠仁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一边回忆着烟花庙会,一边憧憬着明天,又将自己的明天分享给友人。 「太宰你知道吗,《时空的旅行者》明天要发售影碟了,已经是第三次重置版,前两次我也都有收录。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放学,来我家看电影吧,故事很有趣的。」悠仁自顾自讲完电影情节,又道:「毛豆鲜奶味喜久福你吃过吗?仙台特产哦。明天我买一袋给你尝尝,配上我爷爷特制的超浓苦茶,人间美味!」 太宰偶尔发出一两声单音聊作回应,少年话语渐渐含混不清,转为朦胧呓语。枕头满是太阳的味道,梦里遍是金辉普照。 电影、热茶、喜久福,全都由虎杖悠仁画进太宰治的明天。画笔随着绵长呼吸落地,少年松开的指尖染满油彩,直到太阳从枕头升上天空,崭新的明天从画纸中降临。 第4页 「第二天我醒来时太宰已经离开,爷爷说他是不告而别,我又着急又难过。结果那天我们班里来了转学生,竟然就是太宰治!原本的同桌转去了其他班,太宰便成为我的新同桌,你们说,是不是超有缘!」 钉崎:「……」 伏黑惠:「……」 班主任甩开学籍表时满脸惊恐,看来不是没有原因。从悠仁的描述再到手中的学籍表,处处都透着细思恐极的诡异感。伏黑惠指着学籍表中家长那一栏,道:「父亲无,母亲名字为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且不说这个名字的真实性,太宰治起码还是日本名吧,虽然有模仿的嫌疑。」 「家庭住址虚假,母亲名字疑似胡编乱造。可是,他不仅成功入学,并且还顺理成章成为你的同桌。直到退学前,包括班主任在内,都没有察觉半点异常。」伏黑惠凝重道:「悠仁,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这位朋友,并不是人类。」 「倒也不是没想过啦。」悠仁摸摸头,道:「可是,他没有坏心思不是吗。他在我们班时,哪怕上课全在睡觉,却凭一己之力拉高了整个班级的平均分,还帮我补习功课,我们一起看电影、聊天、吃饭,这种交往行为,与人类并无不同呀。」 伏黑惠张了张口,眼前闪过吉野顺平的身影,他终是嘆了口气,将话咽回去。忽然,他的视线一凝,唤道:「悠仁,你看这棵树。」 河边的常青树,树干刻了一行小字。 『仅一夜之阻,我的心竟判若两人』 「这是?」 无所不知的伏黑惠沉默半晌,解释道:「《人间失格》里的一句话,作家就是与你朋友同名的那位。他……」 就在这时—— 「呦!我亲爱的学生们,怎么都在河边发呆呀。」 隐晦的哀伤融化于焦糖色,悠仁粉毛抖了抖,仿佛大型猫科动物的耳朵一般,向五条悟挥手道:「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五条悟两根食指一转,精准无误指向藏身草丛的跟踪者,几个一级咒术师浑身僵硬,只听某最强笑嘻嘻道:「那当然是因为我与悠仁心有灵犀!」 一级咒术师们:……别玩我们啊大佬! 「呜哇,老师一整个白天都没有见到悠仁,太过分了,悠仁根本忘记老师了!」 「没有啦,这不是还有晚上吗。」 「所以悠仁是打算把晚上都献给老师!」 钉崎掏出钉子,威胁道:「你给我适可而止!」 又是吵吵闹闹的日常,伏黑惠唇角轻轻勾起,想起白天的遗憾,望一眼天色,举起相机,道:「要合影吗,现在光线还好。」难得四个人终于聚齐。 『啪』 夕阳下四张笑脸挤在一起,无论将来是何种风景,至少这一瞬间,永远停驻于此。 灯光连闪,路人将相机递还,伏黑惠道过谢,回头时五条悟已经将手臂搭在悠仁肩头,悠仁整个人被他半拖进怀里,粉发与男人胸口衣物揉碎在一处。 「老师快松开,我要喘不过气了!」 五条悟放松了力道,却没有松开手臂,咸鱼一般挂在悠仁身上,埋在少年粉发间深呼吸:「不要不要,悠仁不足好难受。」 闻言,少年不再挣扎,乖乖被某人抱住吸氧,无奈道:「难道我是什么治癒型咒骸吗。」 伏黑惠将时间让出,唤了一声钉崎,向悠仁抬手道:「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悠仁一手搭着五条悟横在自己脖子前的手臂,另一只手向钉崎、伏黑挥了挥,道:「今天很开心,能与你们相遇,果然还是太棒了!」 学生宿舍门口与钉崎分别,伏黑惠望了一眼隔壁,悠仁今晚应该还是住在五条家。 今晚是三年级的最后一日,明天也许会重新调整宿舍。到那时,空闲宿舍也会清空。伏黑惠想了想,向管理人员申请了备用钥匙。 悠仁的房间到处充实生活气息,床边贴了张詹妮弗·劳伦斯的海报。伏黑惠小心揭下海报,替五条悟完成一直没能达成的心愿,将碍眼的海报叠放进收纳盒。 衣物、日常用品、影碟、书籍、笔记,伏黑惠统一收好,与自己的行李放在一处。 最后,他取下房门上的名牌,擦干净灰尘,『虎杖悠仁』四个字湛然一新。 整理完一切,伏黑惠取出相机,转入储存器,一张一张照片落入眼底。受照片中人笑容感染,沉重的心情稍稍缓和。突然,伏黑惠睁大眼睛,瞳孔猛然一缩,目光锁死照片一角。 放大,再放大。 四人身后的河流倒映粼粼波光,河的另一侧,第五个人在照片里显出身形,米色风衣在风中牵起一角,手腕与脖颈缠满绷带,仿佛一抹幽魂,但他毕竟不是幽魂,伏黑惠放大到极致,完全可以肯定,他的目光稳稳落在虎杖悠仁身上。 抱起相机沖向门外,身后却传来一声低语。 「请不要冲动。」 伏黑惠结印转身,窗户不知何时向两侧推开,男人单手支着下巴,无所顾忌地坐在他家窗台,绷带末梢风中轻摆,鸢色眼眸冷沉似夜。 「不必紧张。」男人跳下窗台,缓步而来。 「职介alterego,真名太宰治,本质不过是某人愿望的具现。」太宰治以自己的方式显出诚意,道:「我可以解答你的一切疑问。」 第5页 伏黑惠没有放松戒备,一瞬抓住关键。 「你口中的愿望,究竟指什么。」 太宰治笑了笑,今夜月色很美,却不及记忆中的烟花。 「在所有人之前,与他相遇。」 第3章 行刑之日 击落爱人的苍蓝箭矢 「以真名立下誓约,受制约所限,我是无法说谎的。」 收纳箱尚未封盖,最上面一本高中笔记很是眼熟。太宰治抽出时,纸页以书籤为中心自然摊开。 伏黑惠不置可否,结印的手势微松,紧盯太宰治一举一动。 只见男人长腿一蹬,坐上他刚收拾好的书桌,笔记本封面『虎杖悠仁』几个字正对上伏黑惠。 一道物理浮力计算题下方,是几行未写完的小字。 「物体所受浮力就是他排开的液体重力。所以投河一定要头下脚上,立刻窒息而亡,挣扎只会增添死前的痛苦。」 粉毛随着主人动作上下轻点,虎杖悠仁认真记着公式,一边写一边喃喃:「投河一定要头下脚上……」 突然反应过来,粉毛猛然一颤,笔尖划破纸面,悠仁无奈道:「太宰,不要在辅导的时候夹带私货!」 某无良特优生捧腹大笑:「没办法啦,说什么都会信的悠仁太可爱了。」 遭作弄的人静静凝望友人笑颜,半晌自己也跟着轻轻笑起来。 太宰治摩挲那行熟悉的字迹,当初笔尖划破的地方,不知何时新添了一句话。 『投河一定要头下脚上。』 『抓着你的脚也要将你拽出来。』 无数次给予我明日期待的你,却毅然决然奔赴自己的死亡。 太宰治合上笔记,接下来的话令伏黑惠心惊。 「你有非常有趣的术式,他的老师也是顶尖强者。但是你们只有两个人,而你们的敌人,是除你们之外的所有人。」 特意提起影法术,便已经道出了计划的关键。夜风吹进来时,伏黑惠后背生寒。他不敢想像,计划提前暴、露会有何种后果。 「你一直潜伏在暗处观察他!」 伏黑惠双手结印,咒力缓缓释放,地上的投影慢慢狰狞:「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仅凭观察便猜出计划?这怎么可能……」 「一切行为皆有轨迹,轨迹的终点便是目的。很抱歉,猜火车这种游戏我玩得还不赖。」太宰治放回笔记,道:「如果我有意阻止,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而是……」食指指了指上方,暗示把控权力的上层。 「你们的计划很完善,但并不是万无一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时,呼唤我的真名吧。」骤然喧嚣的夜风中,太宰治侧身望来,半身冷在月色下,半身融入黑夜里。 「我虽诞生于某人黑暗的愿望,但这扭曲、自私、阴暗的力量,在关键时刻也许能派上用场。」 伏黑惠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口中的一切我闻所未闻。」 「……要听我讲个故事吗,一个时空旅行者的故事。」 时空旅行者因意外离开原本的世界,降落异世界时机缘巧合阻止了某个人自杀,而自杀者体质特殊成为了旅行者的容器,两个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共用一具身体。 拥有旅行者之后,倒霉的自杀者失败率直线上升。两人时常因为生死问题吵吵闹闹,自杀者每天都在想,旅行者什么时候才会消失,等他消失了就没有人再来阻止我自杀。 听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伏黑惠说服自己耐心听完,太宰治却一个急转弯剎住了话头。 「后来如他所愿,为了逆转某个悲剧,旅行者真的消失了,自杀者成功自杀,皆大欢喜。」 伏黑惠:……重金求一双没有听过这故事的耳朵。 「不过,自杀者在死前赢得了圣杯战争,后面会有人出现给你解释这个东西,我就不再赘述了。总之,最后的胜利者可以向圣杯许下愿望。自杀者的愿望就是与旅行者再度相遇,但不知这傢伙是怎么想的,许下愿望后就跳楼自杀了。圣杯没办法,只好以他为模板创造出我,来替他完成相遇的愿望。」 「我的职阶是他人格,即自杀者人格中某一部分放大具现后的诞生物。我曾经失去过他,绝不会允许再失去他第二次。」 「我会帮你,只是因为我们都想生活在有虎杖悠仁的世界。你现在的你,只需要确信这一点。」 风声渐止,房间只剩下僵立的伏黑惠。 灯泡闪了两下,忽然电路中断,整间宿舍爬满影子。而五条家窗户透出的微光,穿透暗潮涌动的长夜,仿佛高高在上的启明星。 鞋柜里不知不觉便塞满两种尺码的鞋,衣橱左侧连帽衫占据半壁江山,五条悟从下方翻出叠好的睡袍,睡袍也是连帽式,毛茸茸的虎耳从臂弯垂落。 网购情侣套第二件还能半价,某亿万富翁直呼好耶!还有理由不买吗!? 食指正要轻扣房门,五条悟耳朵微动,从吹风机的嗡鸣中辨出交谈声。 「小鬼,明天把身体交给我,剩下的你不用管了。」 「不可能的事情,请不要再浪费口舌。」 「少逞英雄了,你不是还哇哇哭过吗,大喊着不想死,忘了第一次面对特级咒灵时的恐惧吗。我收回嘲讽,小鬼,你做得还不赖。恐惧死亡是人之常情……」 「不,说起这点我还要感谢你。」 第6页 脸上的嘴巴一顿:「哈?」 「若不是你挖出心脏让我体验过一次死亡,我也许做不到现在的平常心。仔细想想,我好像死过很多回了,只不过这一次不会再睁开眼睛罢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脸颊处那只属于宿傩的眼睛猛然转向后方,透过一线门缝与六眼对视。 目中漾开层层恶意,宿傩笑道:「难道你不在乎身边的人吗?那些想让你活下去的人,你选择放弃他们吗?你的五条老师怎么办?他会背负你的死亡长命百岁呢。」 「……」电吹风息声,悠仁动作僵住,房中一时悄然,房外的五条悟数着沉闷心跳。 「正因为他们在乎虎杖悠仁的生死,我更不能容忍你威胁他们的生命。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但并非人人都心怀怨恨而死。」 坐在床畔的人侧了侧身子,微微朝向门的方向,仿佛在与空气问答。 「能成为五条老师的学生,真是太好了。只有这个想法,是任何死亡都无法动摇的无悔。」 宿傩冷哼:「有意义吗?」 「涉谷悲剧不会重演,所有人都能拥有正确的死亡,不会被不讲道理地夺去生命……守护生命本身就是意义。」悠仁重新拿起电吹风,正要摁开开关,一只手伸来取走吹风机,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湿发。 「五条老师……」 五条悟将虎崽睡袍塞进悠仁怀里,一边吹头发,一边道:「你很喜欢的那部《时空的旅行者》,老师买到未删减的初版碟了,一边吃宵夜一边看电影吧!」 下巴搁在悠仁头顶,吹干的蓬松发丝轻挠脸颊,五条悟收拢手臂,鲜活温热的躯体陷入怀中,两颗心脏无限接近,连跳动的频率都渐渐一致。相同味道的洗发水,相同味道的沐浴露,相同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影子在地面合二为一。 悠仁乖乖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旁人也许很难理解,这种珍贵的安宁,竟然是由行刑人给予死刑犯。 漆黑室内,电视机在地面投下一汪蓝海。五条悟手臂搭在悠仁肩膀,桌上搁着咬了一口的喜久福,因为尝不出甜味惨遭打入冷宫。屏幕里主人公坠入时空海洋,爱人拼尽全力向他奔来—— 「我会找到你的!」 「等我!」 这时影片才到百分之五十,五条悟突然抬手遮住悠仁眼睛,遥控器摁开影碟机,画面『咔哒』一下消失。 仿佛死亡降临一般的漆黑中,五条悟与他额头相贴,轻而缓慢地讲述结局。 「后面就没意思了,我来给悠仁剧透吧。他无所不能的爱人找出穿越时空的办法,历经艰难险阻,终于在遥远的时空中与主角重逢,死亡也不会将他们分开。」 看过至少五版重置的悠仁信以为真,笑道:「也许每个版本都有令人难忘之处,但我最爱五条导演的版本,这种观影体验定会毕生难忘。」 「殿下最喜欢哪座城市?」 「每个城市都有令人难忘之处,很难说哪个…罗马,我最爱罗马,我在罗马的日子定会毕生难忘。」 屏幕里,女主人公面对簇拥的记者,向全世界宣读这段经典的告白。屏幕外,在五条悟的安眠曲中,悠仁渐渐放松身体,枕着老师的胸膛落进缀满星辰的梦。 直至丧钟惊碎梦境。 贴满符纸的刑场,少年孤身立于中央。他与每一位前来送行者无声告别,目光穿过狗卷前辈、东堂、真希前辈、胖达前辈、钉崎、伏黑…… 有点遗憾,最后也没能再见太宰一面。 最后,停留于伏黑惠前方的五条悟。 他的老师站在所有人前方,也是孤身一人,与他咫尺相对。 第十二下钟声落地,高层居于观景台垂眸凝望刑场,拐杖狠狠一柱地面。 「动手吧,五条悟。」 武装部队的戒备心拔高至极致,一旦五条悟有过激举动,立刻启动高危应急措施,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虎杖悠仁。 苍蓝之眸倒映唯一身影,五条悟轻声道:「悠仁,闭上眼睛,相信老师。」 悠仁不怕直视死亡,但还是听话地闭上眼睛。 太阳升至微妙高度,无量空处将所有信息凝固,这一瞬间无人看清,随着钟摆挪移,五条悟的影子恰好延伸至伏黑惠脚下。 同一时间,悠仁感受到某种抽离感。 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情况下,灵魂一点点脱离肉身。随着抽离感加重,意识越来越昏沉。也许是错觉,他似乎听见了昨夜老师哼唱的摇篮曲。 悠仁有点想哭,不是害怕,也不是怨恨。 只是单纯地,无限地,思念他的老师。 这种死亡,过于温柔了。彻底失去意识前,悠仁最后的知觉仍来自于五条悟。 那声承诺穿越黑暗与冰冷,拥抱渐渐消失的感官,将可怕的死亡幻化为落在耳畔的亲吻。 「悠仁,等我。」 『好,我永远等你。』 万里晴空渐生乌云,没有人敢靠近抱着一副躯壳的五条悟。他整个人落进巨大阴影中,银发垂落遮住了眼睛。 家入只好接下重任,在助手的监督下,去确认悠仁的生命迹象。 她像是靠近一头失去枷锁的狂兽,一点点接近,小心翼翼搭上悠仁身体。每一个动作都警戒着五条悟的反应,即使有笃定的交情,也没有把握哪一个动作突然刺激到五条悟,将他彻底推入理智不存的深渊。 第7页 还好,家入硝子顺利完成并不愉快的工作。 「确认无生命迹象。」 助手怀疑道:「真的吗,你没有包庇?」 难得一见,家入目光骤然凌厉,冷道:「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确认一遍。」 助手反而倒退一步,咽了口口水,道:「我明白了……抱歉,事已至此,家入前辈没有说谎的必要。」他又退了一步,隔着家入硝子,小声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心理评估……」 后面的话在哨子『你真的很想死,拦都拦不住』的眼神中消散。 高层并没有撤去武装力量,他们需要与五条悟『磋商』如何『安葬』虎杖悠仁。双方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死刑顺利执行变得和缓,相反,就如布满裂纹的冰层,随时面临崩盘。 钉崎叫住伏黑,吐字艰难:「追悼会……你不去吗?」 「没有意义。」伏黑惠没有回头,孤身与众人背道而驰,将钉崎的怒吼弃之身后。 没有意义。 我只做有意义的事情。 在只有伏黑惠自己能感知到的影子,悬浮着紧闭眼睛的方块,温暖灵魂正在这块特级咒物中沉睡,等待再度睁开眼睛的那一天。 他怀揣这件秘宝,迎着刺破乌云的阳光,一步步远离刑场。 只差几步了…… 伏黑惠忍耐住奔跑的冲动,就在这时—— 「站住。」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第4章 虎崽争夺战 参战选手 人死之后是什么样? 会不会化作一尾落叶,归根于思念之人的梦里。 悠仁无法肯定,他正以某种陌生的形态在黑暗里漂浮。周围环抱过来的熟悉气息、萦绕耳畔的摇篮曲,都令他产生一种强烈的错觉——仿佛睡在五条老师怀抱里。 狱门疆在影子空间猛烈巨颤,栖息其中的灵魂睡得安稳,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嘭!」 墙面砸出巨大凹陷,裂纹放射状蔓延。伏黑惠跌坐在地,额头的血染红一半视野。 式神挡在身前,与扇形包围而来的咒术师们对峙。 「真是固执。」烂橘子从帽檐下抬起眼,嘲讽道:「既不肯解除影法术,也不肯向咒术师下杀手,这样的你,註定什么也无法达成。」 血滑过冷峻的下颌,一滴滴落进影子里。浴血之人战意燃烧,式神与主心意相通,毛发根根炸起,择人慾食的涎水渗出齿缝。 结印的双手因克制杀意而微微颤抖,沉稳少年罕见地显出狂气。 「毫无负担地决定他人生死,如果我成为像你这样的人,那不是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吗!」 式神沖向围杀而来的咒术师们,一方手下留情,另一方毫无顾忌,伏黑惠喘着气躲开激射而来的箭状咒具,在人与影之间迅捷穿梭,打退一波敌人,又遭下一波围攻,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没办法了,再耗下去情势更加不妙。 「大人,他要开领域了!」 伏黑惠手势一变,武装力量纷纷色变,唯有高层还似胜券在握,幽幽威胁道:「伏黑惠,一旦向我等展开领域,哪怕是未完成的领域,你的行为也会正式构成反叛罪。」 黑影以天才咒术师为中心无限延伸,嵌合暗翳庭成型之际—— 「这是虎杖悠仁希望看到的局面吗?」 伏黑惠瞳孔一缩,武装力量趁机蜂拥而上,杀招纷纷压来,不给伏黑惠展开领域的机会。眼见生死恶战一触即发,高层唇角微微牵起,正以为大局将定。 「唉,你这么说,我就没有理由不现身了。」 空中显出一人身影,米色风衣摆微扬,鸢色双眸居高临下俯视杀戮众人,男人双手插在口袋中,仿佛只是优哉游哉地路过。 伏黑惠微微瞠目:「太宰治……」 下一秒,太宰治的身影在众人眼前消失。 再出现时,距离伏黑惠最近的咒术师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太宰治弯腰躲过另一人的咒具,身体柔韧得不可思议,肘击进攻者胸腔。 能量捲起的热风中,太宰治遥望高层干瘪的躯体,笑意渐冷:「友人受威胁又遭围攻,惨得就像自杀未遂,确实不是悠仁希望看到的局面呢。我不是咒术界的人,把你们全杀了,也没关系哦。」 此时远程术式攻击后发而至,高层目露杀意,冷道:「狂言等你活下来再说……」突然,他神色一凝。 冲击波仿佛一条冲进异空间的狂兽,竟是有去无回! 太宰治宛若游走于危险钢索的魔术师,所有迫近的攻击都被那轻飘飘的衣摆吞噬殆尽。焦灼的风再度扬起米色衣摆,高层这时终于看清,那衣摆内侧真的连通着异空间。 那是无尽的虚海,也是宇宙的黑洞。 「等我活下来,就不再只是狂言了。」鸢色眼眸暗沉无光,太宰治仿佛是那片虚海幻化的人形,他解开手腕绷带,裸、露的肌肤满是裂痕,一道道开口与深渊缝隙无异,不见半点骨血,内中俱是虚无之黑。 一个咒术师挥拳攻击,被那布满深渊裂纹的手握住,整个人竟凭空消失,只余惨叫从太宰治身体里传出。 闻者莫不骇然。 直觉狂扯警铃——决不能沾染半点虚无,那异空间里隐隐透出比特级咒灵还要可怕的怨力 第8页 高层几经挣扎,咬牙挥手:「撤退!」 「逃得真快。」太宰治一手搭在眉骨处,作瞭望状欣赏老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他重新缠好绷带,向伏黑惠伸出手。 伏黑惠犹豫片刻,最终握上那只手。 这一刻的松懈,令他往后追悔不及。 太宰治反握住他,鸢色眼眸蕴开浅浅笑痕,歉意道:「这些伤很疼吧,从坚持到这一步的你手中将他夺走,我很抱歉。」 人间失格之下咒力不可抑制地流逝。 影子法术无效化,空间里的一切排斥而出,两人同时伸手,各式各样坠落的咒具中,太宰治稳稳接住那枚闭着眼睛的方块。 伏黑惠目染疯色,握住其中一把刀状咒具噼向另一只手腕。太宰治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程度,迫不得已松开手,伏黑惠双手结印,死死望着浮于半空的太宰治,恨声道:「还给我!!!」 嵌合暗翳庭由地面向上延伸,只来得及掠过米色风衣下摆。 伏黑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结印唤出鵺。 「去五条老师那里——」 同一时间。 压抑的会议室,五条悟似有所感望向窗外,看清远方飞来的巨鸟时,在高层的喝止声中抱起棺材,等人高的棺木稳稳护在臂弯。 高层众人在赫的威压下止步。 「五条悟,你忘了夏油杰的悲剧吗。危险人物的肉身若不妥善处理,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虎杖悠仁比夏油杰的情况更不乐观,谁能保证两面宿傩不会藉由这具肉身再度重现!」 六眼从棺材移开之后,不见半点温度。 五条悟的一切耐心都建立在计划顺利进行的基础上,然而鵺的出现预示计划生变。 悬而不发的术式停在五条悟指尖。 「搞清楚一点,你们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只是因为我想满足心爱学生的『任性』。」 「五条悟,不要执迷不……」 「轰!」 近距离下冲击波掀起滔天热浪,银发男人单手抱棺,越过崩塌的天花板,踩着崩裂碎石纵跃而出。护卫们从地上爬起,在砖瓦碎石下翻出掌权者们。 「他竟然真的敢,可恶!快追!绝不能让他带走虎杖悠仁的肉身!」 「别动!」 咒术师们前沖的身躯纷纷僵立。 高层不可置信回头,硝烟散去,银发咒术师拉开领口,那句束缚之言明显出自他口中。 胖达将追出去的几个人扔回地面,真希刀花一挽,横刀封住去路。 身后,野蔷薇握锤执钉:「我说,你们差不多给我适可而止吧。」 另一时空中,迦勒底人员脚不沾地,观测记录者高声报告道:「紧急情况,出现异常魔力波动,能量波动正在扩大,已构成变异特异点,坐标——东京!?检测到正在活跃的异常灵基,属于未知从者,影响暂无法评估!」 藤丸立香赶来时,达文西已看完数据报告,知性美女摩挲下巴,笑道:「在异世界潜伏了三年的从者吗,真有趣,那么是出于何种目的暴、露自身呢?只要他想,可以一直在那世界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吧。这个灵基可不得了啊,这种魔术波动,与虚数魔术高度相似。呦,御主,下午好啊。」 藤丸立香迅速进入状态,道:「要立刻进行灵子转移吗!」 「以这种波动幅度来看,事不宜迟。御主,我的建议,这次带上紫式部小姐吧。」 工作人员报数道:「灵子转移启动,倒计时,十,九……」 东京,高空之上,太宰治双手插在口袋,仰望天空,视线凝于看似平凡的某一点,轻声道:「八,七……来了。」 可怕的能量波动几乎将空间扭曲,抱棺材的银发男人转眼迫近,咒力激起的风撩动发丝,苍蓝之瞳冷静地燃烧着疯狂,承载无限怒意的术式在指尖成型。 男人笑着,六眼凝结寒冰。 「夺走别人重要的珍宝,这种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呦。」 第5章 灵基自燃 不惜延长痛苦的生命也要去追…… 诞生于圣杯的身体,在世界上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毫无生气的许愿者。 黑西装外套仿佛搭在一具木乃伊肩头,象徵求死欲的绷带蔓延至眼睛,快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就连许愿时,也是可有可无的语气。 万事皆在掌握,掌中一无所有。 甚至没人有资格去可怜、同情,因为那人明明是圣杯战争的胜利者,是击败所有人的强者。 alterego眸光微沉,绷带随风而去,满身裂纹渗出黑泥般令人绝望的气息。 「这句话,我如数奉还。」 「六!」 英灵出手即夺棺,a+级速度落在视网膜中,只剩下一道虚影。地面伏黑惠高喊:「五条老师,不可以被他触碰到!」 太宰治快,五条悟更快,澄空之下两道残影交错。术式产生的小型黑洞与英灵造成的虚数空间在这世界留下千疮百孔,所幸两人是在高空作战,地面的普通人们暂未受到影响,却也在相当大的范围内造成居民恐慌。 ……不太对! 伏黑惠心念电转,从现身那一刻起,太宰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不是无的放矢。 他故意等在居民区上空,一定也是暗藏某种目的! 「五条老师!把他引开,不能在这里打!」 第9页 「五!」 越杀越疯,双方哪里顾得上其他,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死不休! 太宰治频繁的夺棺举动彻底激怒五条悟,忍受离别之日到来、亲手抽离学生灵魂、狱门疆被夺,十数年的沉稳如大厦将倾,高专时期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疯劲儿得不到渴望的安抚,在这一刻彻底挣脱束缚。 茈所过之处,万物不存!撕裂分子、噼开空间的纯粹能量如咆哮怒兽。 「把悠仁,还来!」 遥远的时空中,探测装置尖叫着发出高危预警,工作人员惊道:「太……太可怕了,这不是从者的能力,是另一种无法解析的能量体系。以人的力量抗衡从者吗……达文西小姐,这恐怕不是我们认知中的东京!」 「那不是显而易见吗。」达文西看着渐渐灵子化的少女,道:「之前的数据根本没有参考意义,真是的,就算是两个狂阶都比他们有理智吧。搞不好,御主落地时世界都毁灭了哦。」 工作人员报数的舌头打了结:「四,三……什!?」 高空之上,战圈之外,另一种力量渐渐成型,天空出现奇异的扭曲感。 「二!」 与此同时,太宰治双臂轻抬,掌心向前,五指微张:「宝具——[人间失格]。」 无数的黑泥从身体裂缝中渗出,离体时凝固成漆黑的死海。以太宰治为中心,死海蔓延而去,虚无唱着冥歌,将人间一切美好埋入海底。 「一!」 扭曲感具现化成时空旋涡,三个人影从漩涡中跌落。战斗经验日渐丰富的少女已能妥善处理各种高危突发,眼见下方两股力量即将造成大规模冲击,迅速给予正确指令—— 「紫式部小姐,结界展开!」 紫衣女子冷静回应:「明白。宝具——[源氏物语·桐壶·别离]。」 虚无之中,太宰治咏唱着[人间失格]:「不惜延长痛苦的生命也要去追求的东西,一样都不存在。」随着咏唱,虚无铺垫盖地席捲。 紫式部若有所感,她缓缓停下书写的笔,望向下方的另一位作者从者。 眼睫微垂,紫式部道:「御主,小心。那位从者,是以必死的决心战斗。」 紫式部的结界宝具加持下,人间失格与茈的对沖没有波及下方普通人。然而,那狂兽一般的两人,仍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 大爆炸中,空间出现水纹。五条悟迎着热浪沖向太宰治,笼罩周身的无下限术式隔绝了侵蚀而来的虚无。 双方已近在咫尺—— 很快,藤丸立香明白了紫式部的意思。那位异常从者的身形开始湮灭,从腿开始一点点崩碎。而随着他的自我燃烧,浩瀚无匹的能量开始聚集收拢,等到喷发的那一刻,只怕无人能阻止。 地面的普通人尚不知危险将至,玛修怀里的立香背生冷汗。 她向交战中的另一人喊道:「快停手!他在燃烧灵基,那种力量会将这里彻底毁灭——紫式部小姐!」 吞噬一切的虚无一旦彻底爆发,后果不可想像。 紫式部一声嘆息,宝具的结界之力随着咏唱加强,那首和歌仿佛断翅的蝴蝶,落在渐渐消亡的从者肩头。 「生有涯兮离别多,命不可恃兮将奈何。」 立足于虚无,渐渐归于虚无,太宰治迎面不顾一切冲来的五条悟。 不惜延长痛苦的生命也要去追求的东西,一样都不存在。 若存在,那么生命即使再短暂,也是有意义的。 半具身体消散,藏在体内的狱门疆显现。 下一秒,闭着眼睛的方块坠落。 在六眼剧烈颤抖的瞳孔中,坠向[人间失格]开闢出的虚数空间。 第6章 最强临时工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而…… 「惠,拜託你了!」 伏黑惠接住从高空抛来的棺材。 「五条老师……不要去!」 刺目白光淹没太宰治逐渐消散的身躯,五条悟逆着光,不顾一切地沖向爆炸源头。 手臂越过足以碾碎普通人骨骼的压力,穿透焚化一切的炙热,血管爆裂皮肤灼烂,这都无所谓,指尖距离那孩子只余一寸。 就在这一寸之间,异变突生。 迦勒底通讯在能量干扰下中断,紫式部握笔的手布满伤痕,一滴滴血在笔下绽开,未尽的和歌飘满哀婉之花。 「不行了……御主。」紫式部偏头,不忍再看:「抱歉,撑不住了。」 宝具结界应声而碎,纯粹的白炙撑破屏障决堤奔涌。 五条悟听见后方响起无数惊骇尖叫,那是在灭顶灾厄下无能为力的普通人们。他咬紧牙关,指尖再度向前推进。白芒之中铺满惊恐人脸,哭嚎模糊成电吹风的嗡鸣,放下吹风机的少年坐在床畔向他望来。 「涉谷悲剧不会重演,所有人都能拥有正确的死亡,不会被不讲道理地夺去生命……守护生命本身就是意义。」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某种痛苦令五条悟眼前一阵阵发暗。 黑暗中,他抱着天内理子的尸体,愚昧教徒围拢过来,无声地拍手鼓掌。 「这些傢伙,干脆杀了吧。」 夏油杰的声音回应道:「没有意义。」 年轻的自己轻嘲:「意义这种东西,有必要吗。」 有必要吗—— 悠仁,悠仁啊! 第10页 热浪蒸发掉了什么东西,五条悟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理智与情感将手指骨骼压得咯咯作响。 随着无量空处的展开,一寸缓缓拉长成两寸、三寸,直至无限远。 五条悟是眼睁睁看着狱门疆落入虚数空间,他忘却了如何闭眼,任由白光灼烧双目也不肯移开视线,身体机械地执行命令。 顺式术式与反转术式同时运转至极致,只有六眼能轻易做到,也只有五条悟没有选择。 吸引之力与排斥之力对撞,横贯而出的人造黑洞吞噬掉第一重灾厄。 藤丸立香当机立断,解放令咒,魔力源源不绝供向紫式部。 一个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毁灭,另一个几乎摧毁了自己的意志去拯救。紫式部承此两种决意,以血继续书写和歌,随着她的吟唱,血色填补结界裂纹,拦下第二重能量余波。 玛修持盾挡在结界外,是最后的城墙。 轰鸣剥夺掉所有人感官,只有五条悟听见了太宰治最后的话语。 似是嘲讽,又似赞嘆,夹杂着世事在握的厌倦。 「了不起,这是正确的选择。」 声音消散,从者湮灭,虚数空间闭合。 撼天动地的爆炸过后,这一片天空云层尽消,苍蓝无限延伸而去,然而无论他延伸至何方,目光所及之处,独独没有那人的身影。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虎杖悠仁了。 五条悟立于众生的欢呼中,他听见咒术方疏散人群,听见应急措施启动,听见有人走近又远去,听见家入硝子说了什么,又听见伊地知的汇报。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听见的声音。 他想要听见的声音,干净清透,死亡也无法染上半点阴霾。那人应该睁开眼睛,向他抬起手,笑道:「呦,五条老师,我回来了!」 五条悟会与他击掌,然后抱住他,道:「欢迎回来。」 这才是计划啊! 哪里出错了……五条悟捂住眼睛,仿佛一具无法瞑目的尸体。 棺材轻轻落于目光之中。 伏黑惠想拍拍五条悟的肩膀,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只道:「五条老师……我们一定会找回悠仁的。」 不是感谢,也不是例行公事的汇报,作为计划的参与者之一,伏黑惠是最能体会五条悟心情的人了,所以他只说——一定会找回来的。 五条悟肩膀微抖,表情淹没于重重血迹,笑得比哭还难听。 「是这种心情啊,惠。」五条悟喃喃道:「那孩子在涉谷时,原来是这种心情。」 有什么东西沾湿了干涸的血迹,血色液体淌过冷峻下颌。 藤丸立香站在远处,遥望救世主的背影,作为异世来客,她甚至没有上前安慰的余地。 『啪嗒』,通讯录成功重连,微笑的美丽女性听完玛修汇报,通过视频看清完好的现场,微微显出讶异。 玛修感慨道:「其实我们什么忙也没帮上,那位救世主先生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挡下最危险的第一重能量。近乎神迹一般,在灵基燃烧的威力下,当地无一人伤亡。」 达成这一神迹的人,孤身依着棺木,银发垂落遮挡眼睛,血将黑色制服染成深色。 「最终选择了守护吗,为此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啊。」达文西望向棺木,全知全能的人隐约触及那种悲哀,无奈道:「做到这一步,想必是摧毁了自己的意志又再度重建,足以遏制癫狂的爱,是何等扭曲的诅咒啊。」 「御主,这位救世主先生现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深渊,不能放任不管。毕竟,未能及时发现异常从者,导致这个世界面临灭顶之灾,我们迦勒底也需要负责任。」 藤丸立香在男人身前停住,她蹲、下身子歪头去看男人的眼睛。 那双美丽的,似凝着朦胧白雾的苍蓝眼眸,映不出任何倒影。依着棺木的人,仿佛已经住进了棺木里。 立香轻声解释道:「虚数空间足以容纳万物,那里面一无所有又包含一切。它是世界的里侧,也是无法观测的领域。」 狱门疆在虚无中漂浮,但它并非毫无目的的游荡,相反,它就像是一艘按指定路线航行的船只,坚定地驶往某个方向。 「虽然无法观测,却并非不存在因果。那名从者的宝具是圣杯亲自赋予的能力,他的诞生是果,在另一方必然存在我们尚未发现的因。达文西小姐推测,圣杯亲自捏出这名从者,必然是有人向圣杯许下对应的愿望。」 伏黑惠道:「他确实说过,自己诞生于某人的愿望。」 藤丸立香松了口气,道:「那么,这就是因了。由『果』送入虚数空间的存在,必然受『因』的牵引,你们可以将『因』理解为船只的锚点。只要锚点存在,你想要夺回的重要宝物一定能顺利穿越虚数空间。」 伏黑惠皱眉:「可是,那人说过,许下的愿望是——在所有人之前,与他相遇。他以真名立誓,无法说谎。」 达文西笑道:「无法说谎,却可以选择不说呀。他告诉你的是真实,隐去的部分,同样也是真实。完整的愿望是什么暂无法得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位从者抛却性命,不惜自毁灵基,绝不是为了将宝物送进虚无之中埋葬。」 六眼微起波澜,污秽视野中,少女向他伸出手。 「先生,谢谢你帮了我们。现在,该由我们来帮助你了。您是否愿意,以临时从者的身份与迦勒底签订契约。我们会与您共享观测数据,只要我们一直观测,总有一天,一定会在某个世界发现那个特殊的锚点坐标。到那时,我们会藉由契约之力建立通道,将您召唤至现世。」 第11页 五条悟声音微哑:「为什么。」 通讯投影中,达文西的视线从五条悟转向伸出手的少女,微笑的表情一成不变,双目之中却隐现温柔。 「因为勇敢的救世主永远不会孤身一人。您是此世间的最强者,足以撼动这个世界的平衡。即使没有迦勒底的帮助,最终还是会振作起来,踏上寻回至宝的旅程。我们所能做的,只是让这旅程不至于漫长。」 不至于漫长,这恰恰是五条悟真正的渴望。 他封入狱门疆时,已经让那孩子等了太久。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他久等。 五条悟握住藤丸立香的手,道:「五条悟,我的名字。」 阿赖耶见证下,临时契约建立。 同一时间,狱门疆抵达虚海彼端,穿越无形之门,坠入全新世界。 锚点,越来越近了! 第7章 自杀未遂 意料之外的事情?不存在。…… 同一时间,另一个世界的横滨。 河畔边的废弃库房深处,五名持qiang人士把守正门。正常居民不会踏足这片法外之地,五柄qiang口大喇喇地朝向各方。突然,其中一人用手肘撞了撞同伴,枪口指向流淌的河水。 「喂,你看,河里是不是有东西!」 水面漾开细细血丝,血丝之下的躯体随波漂流。 「没事,是具尸体,十四岁左右的样子。看样子是遭人割腕后弃尸,不用管他,自己就漂走了。」 无缘无故的死亡在擂钵街并不是稀奇事。 持qiang人走进库房,踹了一脚铁栅栏,里面关押的孩子蜷在一起,长期的饥渴、哭求已将这些幼苗折磨得奄奄一息。 「咱们只要保证,这批货物在交接前还活着,就足够了。多余的事情,不必……」 「等等,你看天空!」 跟新手搭伙就是这点不好,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要了他的性命,一会儿看河一会儿看天,只怕死的时候都看不清凶手。这些想法在望向天空时戛然而止—— 暗紫流星划破阴沉天空,直直砸向河畔。 「陨石!?」 「不对,它周围那团黑雾是什么!?」 「上面是不是有眼睛!?天吶,那些眼睛张开了!」 那枚『陨石』在猜疑声中俯冲入水,竟激起半人高的水浪,一声微弱的低吟淹没于浪花中。 发出这声低吟的人,心情比河水还要沉冷。 几分钟前割开腕动脉,但是血流的速度太慢了,难怪割腕要在浴缸里。可惜浴缸对于他来说过于奢侈,只能寄希望于自然馈赠的河流。本以为万无一失,随波逐流而下,还没来得及窒息而亡,先倒霉地路过几只聒噪青蛙。 咫尺之隔的人们大呼小叫,这无聊世间于他们而言处处藏着惊喜。 然而对于太宰治来说,意料之外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下一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俯冲而来。 水面将一切扭曲放大,满是眼睛的方块转眼迫近,那些焦糖色的瞳孔隔着水幕,与太宰治鸢色双眸相对。 视线相触的剎那,太宰治无端涌现强烈的直觉——他是沖我来的。 为了印证这一猜测,他抬起手臂,淌血的手腕极力探出水面。那方块不偏不倚,直直落入他的掌心。冲力将太宰治整个人拍向河底,猝不及防呛了口水,窒息感与冰冷河水一同灌入口鼻。 啊。 是来助我自杀的呀。 感谢。 掌心方块突然变得温热,近似人体的温度——意识朦胧间,太宰治以为自己握住了谁的手。 但那都不重要了。 天空越来越远,河水越来越冰,放任身体一点点下沉,太宰治缓缓闭上双眼。 即将沉入河底,触碰冥府大门之际,棕黑额发下,双目猛然睁开。 刚满十八岁的虎杖悠仁,沉睡前才经历了一次死亡,醒过来之后,又处于频死状态。他还没搞清楚情况,身体先一步作出求生反应,幸好各项运动都十分在行,硬是憋着最后一口气逆流而上,冲破棺盖一般厚重的水面。 「哈……咳咳!」悠仁半身脱出河水,撑着河畔草地奋力向外爬。 浅草摩挲手腕时,刺痛感几乎令他使不上劲。好在他毅力一向不错,只要有生还的可能,绝不会轻言放弃生命。 「怎么回事……咳咳……这是哪。」 前方有一座库房,几个男人背着qiang,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想来也是,他本人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是鬼,不会变成咒灵了吧! 双手看起来是普通人类的手,手腕动脉破裂,失血过多引起的昏沉,以及河水沖刷造成的低温,这一切生命迹象与正常人无异。 可是……这不是我的手吧! 右手一直维持凝握成拳的状态,悠仁愣了一下,集中注意力于右手,全力调控肌肉神经,五根手指不情不愿地缓缓松开,露出掌心的方形咒物。 狱门疆!? 无法完全掌握的身体,诡异的沉睡,突然出现的咒物。悠仁折身探向水面,波纹平息之后,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竟然是幼版的太宰治! 五官与记忆中的友人一模一样,要说不同之处。 一是渐变色的瞳孔,原本的鸢色正中漫出焦糖色。 二是渐变色的头发,原本的黑发末梢转为樱花色。 第12页 成为宿傩容器之后,悠仁身体出现了宿傩的特徵。现在,太宰治的身体也出现了虎杖悠仁的特徵。 水镜中那双美丽的渐变瞳剧烈颤抖,悠仁喃喃道:「我……我到底变成了什么。」 难道要五条老师再来祓除一次?放过老师吧。悠仁咽了口口水,心跳开始失衡,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甩了甩头,先抛开乱七八糟的猜测,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太宰的伤势! 「喂!」 坚硬物抵住后脑。 「你这傢伙,乖乖去死不就好了,何必浪费我们的子弹。」 持qiang者包围过来,悠仁侧头,耳畔擦过qiang口,与一双嗜血的眼睛对视。 「不过,长得这么漂亮,活着才能发挥价值啊。」 男人指尖探来,笑容猥琐。 「好男孩,乖乖听话。」 『咔哒』 指骨哀鸣中,男人面容霎时扭曲,满眼不可置信。想要抽回手,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却不给他机会。 悠仁五指收拢: 「你们这群傢伙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呢。」 一招反手擒拿,男人身躯翻倒,手腕猛磕地面,悠仁接住脱手而出的qiang支,qiang口抵在男人额角。 电光火石之间,情势瞬间扭转。 风来。 黑发末梢樱色微颤,犹如初春枝头将绽微绽的第一抹樱。 「坏人们,乖乖听话——放下手中的武器!」 第8章 生得领域 成年人有义务优先保护小孩子…… 掌下『人质』嘶声厉吼:「听他的话!这傢伙……这傢伙可能是个异能力者。」 正常的孩子不可能轻易撂倒成年人。 在横滨,异能者与普通人的区别犹如天堑。 「把枪踢开。」悠仁呼吸平稳,举枪的手一动不动。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具身体快到极限了。 术式无法对太宰治的身体起作用,伤口没能及时止血,泡水后隐隐有发炎的症状。 四人依言行事,悠仁又道:「把衣服脱光。」 扳机微微推动,『人质』在近距离下甚至能听见机括声,慌张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脱啊!」 库房传来『叮噹』响动,悠仁视线右移,一名棕发少年拼命敲打囚笼,他身后还有数名孩童,年纪更小一些。 悠仁命令道:「打开笼子。」 「不可能!那是重要货物,我承诺放你走,你也不要多管闲事。若是得罪大人物,擂钵街可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他们是黑市猎人。』 脑海出现低沉少年音。 悠仁愣了一下,『人质』趁机夺枪,其余四人蜂拥而上。 手臂脱臼声划破黑夜,『人质』悽厉惨叫中,枪响三下,子弹精准射入足尖前一寸,四人顿时如中定身咒,不敢再有寸进。 悠仁懵了:「什么!?」 虽然懵着,左手却并不放松,死死控制住『人质』。而他的右手,维持着开枪姿势。 镇压『人质』的是他,开枪却并不是他的意志。 作战偏重于近身搏斗,咒具又都是冷兵器,悠仁其实没有真正用过枪。 『别发呆。』 右手重归控制。 悠仁回神,持枪再度抵住『人质』太阳穴,重复道:「打开笼子。」 五人均不敢再有异议。 笼子里的『猎物』成功脱身,棕发少年将五名『猎人』锁进囚笼,随着『咔哒』落锁声,悠仁身体终于放松,背靠货柜坐倒在地。 『为什么不直接离开。』 悠仁抬眼,孩子们缩在一角,紧张地打量他。最年长的棕发少年正在搜索地上的作战服,向他喊道:「我找到了绷带,应该还有止血药,你坚持一下!」 「太宰刚刚也出手了不是吗。」 枪法真准啊,小小年纪哪里学的枪。 『你认识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悠仁大大方方承认:「是的!」他摸摸鼻尖,笑道:「想知道的话,等我们度过这场危机,我再告诉你。」 『不感兴趣。』 悠仁:「……好过分!」 『这里是哪里。』 虚无之中生出一汪青草地,草地上方晴空笼罩,樱花无风自落,枝头的胖鸟歪着小脑袋,好奇偷窥仰卧于草地的少年。 「生得领域,你可以理解为内心世界。」 太宰治偏过头,望向四周的黑暗,黑雾中隐有万千人影悉悉索索。人影潜在暗处窥探,全都无法接近这方突然出现的新天地。 那些吵闹不休的人影,无穷无尽的黑暗,才是太宰治的内心世界。 「对了,差点忘了说。我的名字是虎杖悠仁,能再次与你相遇实在太好了,太宰治。很抱歉,现在还不能跟你换过来。稍微忍耐一下,我会想办法的。」 枝头鸟儿振翅,跃空化作太阳,澄暖光辉倾洒而下,太宰治睡在阳光里。天空在虚无中悄然扩张,黑暗里的人影遇光而散,嘈杂人声安歇几许。 『为什么不换过来?』太宰治笑意不达眼底:『只要换过来,你就不会疼了。』 「我已经过了十八岁哦,按照即将执行的新规,算是成年人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 『所以呢?』 「成年人有义务优先保护小孩子,这是一位重要前辈以身教给我的道理。太宰累了的话就闭上眼睛休息吧,等你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第13页 第9章 盗梦空间 听到请回答。 「快到了,再撑一下!不要睡着!」棕发少年撑着悠仁在黑夜下疾走。 老旧路灯时明时灭,幽深回巷自成迷宫。探路的孩子折返回来,指向不远处昏暗的招牌。 「润介,诊所就在前面了!」 苟延残喘的电路发出悲鸣,招牌的灯光幽暗朦胧,掉漆大字难以分辨。悠仁勉强看清一个『森』字,红色油漆像是未擦干净的血迹。 ……这里真的是诊所吗? 太宰的身体过于特殊,仿佛开着闸的水池,反转术式根本不起作用,源源不断注入咒力才勉强蓄留一点生命力。 若非没有余力支撑下去,悠仁一步也不想踏进诊所大门。 润介上前拍门,喊道:「森医生,求求你帮帮我们!森医生!医生!」 就在润介几乎绝望之际,那扇老旧的欧式门慢悠悠拉开,西装男人血眸微垂,俯视送上门来的迷途羔羊,轻声道:「打扰别人休息可不是好孩子的作风呦。」 「我们不是故意的,求您救救他吧。」 男人依着门框,额发撩过眼角,双手环抱胸前,道:「救他可以,你们付得起诊费吗?我不挑病人,但也不是慈善家。」 润介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道:「他是异能者,有着不俗的战斗力。这孩子本身便是价值……异能者是很珍贵的存在吧!异能者的人情,有价无市。」 森医生笑道:「哈,这地方的孩子总是让我惊奇。」 他的视线移向剧烈喘息的悠仁,看清太宰治面容时,眸光微微一动。大门吱呀着向两侧退下,漆黑前路展现在孩子们面前。 比起医生更像吸血鬼的男人让开身子,道:「进来吧。」 若有若无的腥味飘落消毒水中,手术灯光掉下来,砸得人头晕眼花。 逆着光,看不清森医生的表情。 「你看起来并不像是求生欲强的类型,竟然拥有令人惊嘆的生命力。」 黑市医生的业务能力跟性命挂钩,危险地带的医闹动辄枪林弹雨。森医生的动作十分麻利,显然已经是死神黑名单上的常客。 「太宰君,你太不爱惜自己了,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有生存价值。」 ……作为一个医生,讨论人的价值真的好吗?太宰到底在什么环境长大啊! 悠仁试探道:「你知道我?」 悠哉的自言自语一点也不干扰双手动作,绷带服帖地覆盖割伤,森医生一边调配消炎药,一边道:「太宰君,其实呢,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不过啊,一个连自己都不在意的人,实在很难接近。」 「可是命运总是眷顾我们……不,眷顾这个混乱不堪、病入膏肓的城市。你看,我们两个,最终还是产生了交集。」 刺鼻消毒水迫近,森医生摸了摸悠仁的头。 像是蛇滑过了额头。 根本无法与五条老师相比。 「放心吧太宰君,我会救你的。爱着这座城市的我,不会放弃同样爱着这座城市的你。」森医生转头,孩子们扒着门框,戒备地盯着他。 「你看,这座城市的人同样爱着我们。」 从时间上来说药物中的安眠成分早就开始发挥作用,手术床上的孩子还睁着眼睛,全身肌肉紧绷,犹如一头呲牙的狼崽。 处理完一切,森鸥外索性站起身,留给病人安全空间,他关上手术灯,轻声道:「晚安,好梦。」 生得领域内,太宰治好梦正酣,悠仁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唤道:「太宰,醒醒,已经没事了。」 「抱歉占用了那么久,已经可以换过来了。」 宿傩听了都流泪的话,太宰治置若罔闻。他翻了个身,浅草轻挠脸颊,阳光拍抚躯体,这般舒适宁静,傻子才想重返氧化了的世界。 「唉,不行啊,太宰,快醒醒。再睡下去的话,会出问题的……」 最后的声音散在暖风中。 身旁草地突然凹陷,太宰治微微睁眼,粉发少年躺在咫尺处。 苍白得要融化在阳光里了。 太宰治撑起上半身,将这抹幽魂藏进自己的影子。 「你要死了吗?」 悠仁笑了笑,道:「准确的说,我已经死了。」 太宰治换了个问法:「所以我死掉的话,你也会跟着消失。」 「嗯,理论上是这样子的。」 太宰直言:「很遗憾,我并不想活下去。」 悠仁也直言道:「我也很遗憾,这次没办法带你去看烟花了。」 此时的太宰并没有兴趣去追究这句看似不相干的对白,他更好奇另一件事情。 「你不恨我吗?好不容易有一个容身之所,却要跟我一起消亡。」 咒力消耗巨大,悠仁困意上涌。 「我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正是因为心中遗憾着,死前没能再见你一面。现在……已经达成心愿啦。」 「不管太宰作出各种选择,我们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头脑过于精明,听惯了言不由衷的语言。太宰治认真端详悠仁许久,首次生出自我怀疑。 罢了,不管他是否真心,于我只是生前事。 太宰躺回草地,悠仁离得很近,这片天地只剩下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屏幕里绿色光线狠狠一跳,断崖式猛然下跌,仪器『哔哔』尖叫,孩子们紧张地护在床畔,润介的哀求声中,森鸥外双手插在白外套口袋,漠然道:「再好的医生也救不回一心奔赴死路的人,即使救回来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我以为他起码心存某种信念,原来是我看走眼了吗……一会儿请你们自己处理一下尸体。」 第14页 生命体徵即将消失…… 少年阖目仰躺,神态安详,仿佛只是在漫长的梦境中迷失了方向。 达文西啧啧称嘆,某种研究热忱在体内咆哮,若非顾及五条悟,真想立刻传送过去近距离观察。 「除了没有生命体徵,与活着时一般无二。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找到这种抽离灵魂的方法。借死亡之手祓除『容器』中的诅咒,将灵魂抽离后再融合,如果没有那名从者,你的计划堪称美满。一切的根基却在于,抽离灵魂的方法。」 五条悟坐在棺木边,寸步不离他的男孩,半真半假道:「你就当我与死神作了交易。」 达文西笑道:「我的智慧告诉我,您这句玩笑话没准是真话呢。」 眼见研究狂一下子逐渐跑题,藤丸立香拉回主题,道:「五条先生,我们这次来找您,是想确认一下您学生的状态。达文西小姐的意思是,棺木中的肉身若未腐朽,便与灵魂尚存在关联。我们可以通过魔术,以肉身为媒介,尝试与远方的灵魂取得联繫。」 达文西回过神,笑道:「有一种有趣的流派,称梦境为灵魂的投影。五条先生,要不要出演《盗梦空间》?」 五条悟摩挲下巴,歪头:「只要另一个主演是虎杖悠仁,那五条悟当然奉陪到底。」 达文西却道:「啊呀,您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有一件事必须提前声明。我当然相信五条先生会奉陪到底,不过……魔术却无法保证,奉陪到底的是哪位五条先生呢。」 第10章 投影魔术 一方存着灵魂,一方守着身体…… 「投影魔术的风险主要有两点。第一,在没有专业训练的情况下,人是无法控制梦境的。你会以何种形态,出现在怎样的梦境中,都是未知数。最糟糕的情况,梦中的五条先生如果变成恶灵,可能会伤害到虎杖君呦。即使都是灵魂投影状态,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五条先生也要有相应的心理准备。」 早有过相应准备,在悠仁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术式痕迹,除非他在梦中变成无理智的怪物,绝不可能向悠仁动手。即使变成无理智状态,也可通过心理暗示来规束自己。五条悟迅速给出针对性对策,问道:「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复杂多了。由于涉及到平行世界与精神层面,目前缺乏数据证明其确切性,一切都只基于理论模型。投影魔术相当于通过媒介给出一个号码,当媒介为肉身时,对应的灵魂便会接听到讯息。以五条悟的灵与肉、虎杖悠仁的肉身为媒介,将虎杖悠仁的灵魂投影至五条悟的梦境,要实现信号的精准对传,必须满足一个前提条件——五条悟的唯一性。」 五条悟皱眉:「你的意思是,平行世界的五条悟会成为干扰源。」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达文西比出对号,道:「宾果。当然,现在的隐患就是,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平行世界五条悟的存在,同样也没有证据否定。甚至平行世界究竟是何种概念,是因某一节点进行了另一种选择而产生不同命运轨迹,还是单纯只是存在时间差,都尚无定论。」 五条悟牵起唇角:「所以,我成为了你的实验样本?」 嘶——隔着遥远的时空,投影另一端的达文西还是生出恶寒,她招了招手,讪讪道:「哎呀,只是想採集一下您的梦境罢了。作为交换,我会研究出合理训练方案,来帮助你控制梦境。」 五条悟在黑板上归纳出所有可能性,道:「简而言之,存在以下几种可能性。一、平行五条与悠仁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二、我与悠仁出现在平行五条的梦境中。三、我与悠仁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四、我或者平行五条无法控制梦境,伤害到梦境中的悠仁。」 即使没有实质性的损伤,也难以容忍。 粉笔在第四条落下种种粗线,又着重圈出平行五条。半晌,五条悟转身,认真提议道:「要不,我先去把平行世界的五条全杀了?」 迦勒底众:「???」 「哈哈。」五条悟笑了两声,随手扔回粉笔,拍拍手,道:「开个玩笑,放松放松。」 藤丸立香揉揉眉心,她确信现在的五条悟是没有心情开玩笑的。 「总之,先试一次吧。如果成功的话,立刻就能取得悠仁的下落。麻烦达文西小姐採集数据,方便进行后续的调整。」 有人敲了敲门,是伏黑惠。因为从者太宰的缘故,他暂时无法相信任何异世来客,五条悟照顾他的心情,离开地下室换个地方说话。 藤丸立香按照达文西的指示布置魔术,向玛修招手道:「玛修,过来帮我一下吧。这里暂时没有危险,一直举着盾很累的。」 玛修不肯轻易解除武装,地下室只剩下迦勒底的人,素来将御主看得比自己重要,玛修直言道:「那位先生……我有点怕他。即使他很快就调整了状态,但是改变的只有表象而已。御主,虽然很对不起五条先生,我没办法以的心态放任你与他相处。」 藤丸立香想起五条悟的感慨,笑道:「不必感到抱歉,五条先生他理解你的信念。他说过哦,原话是『我并不在意她的戒备,相反,那个小姑娘很了不起,手中所持是保护你的决心,那本就不是可以轻易放下的盾』。」 沉重的盾牌轻轻落地,玛修脸颊微红,蹲在一边帮御主绘制魔术纹路。达文西喝着咖啡,一边指点一边点评道:「哈哈,他的意思可能是,真想动手十个盾牌都拦不住我吧。」 第15页 玛修:「对不起!我会继续磨砺自己!」 「达文西小姐!不要欺负玛修啦!」 议论的焦点正在会议室沙发上翘腿而坐,食指轻点膝盖,道:「所以,那堆烂橘子收手了?」 ……他们可能预感到你想榨橘子汁,伏黑惠陈述紧急会议通知:「原本敲定的罪名中途推翻,给出的理由是,成功阻止了外敌造成的毁灭性爆炸,将功补过暂缓执行处罚。」 「搞了半天,原来是怕我投敌。」 太宰治那一招毁灭性自爆吓破了不少人的胆子。迦勒底有意避开咒术方的调查,高层还未发现后来的三名异界客,聚焦点都放在有过正面冲突的太宰治身上。 而现在太宰治死无对证,他从何而来,目的为何,都是未知数。已成为除五条悟外,最牵动高层内心的大危机。 有能力正面与那毁灭性爆炸抗衡的五条悟,再度成为咒术方无法轻易捨弃的王牌。 这种局面也在那人的算计中吗?伏黑惠五指紧握成拳,某种难以忍受的屈辱钻得后牙槽酸疼。 「对不起。」伏黑惠咬牙:「最关键的时刻,我却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我竟然相信了他编出来的故事……」 五条悟拍了拍伏黑惠肩膀,道:「不是你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是他猜准了你的判断,量身制定出相应的计划。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你会交付信任。就像当初,悠仁吞下宿傩手指,你坚定地相信他能战胜宿傩。」 「那傢伙真正可怕的地方是这里。」五条悟指了指太阳穴,道:「他很清楚无法从我这里夺走悠仁的身体,却在战斗时先手夺棺,就是为了激怒我。很显然,他成功了。」 无论是伏黑惠愿意去包容他人善良的私心,还是五条悟不能触碰的底线,太宰治都了如指掌,转手便加以利用。 「惠,越是面对这种敌人,越是要相信自己。一旦产生动摇,才是真的落了下乘。况且,他所说的关于旅行者与自杀者的故事,未必是虚构。至少,里面存在真实的部分。」 伏黑惠五指微松,他沉默半晌,从包中取出一封联名信,递给五条悟,道:「大家的心意。我们私底下商量过了,无论高层作出何种举动,都有把握应对。所以,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五条悟指导过的学生,几乎都在上面署了名。五条悟将信妥帖收好,抱棺起身。当初做好了强行带走悠仁身体的准备,封存身体的棺材特意缩小了尺寸,五条悟轻轻敲了敲精緻棺盖,道:「放心吧,就像以前一样,悠仁会再次现身与大家打招呼的。」 转身的剎那,牵起的唇角垂落。无论去哪里都棺不离手的五条悟很清楚自己的状态,在怒火烧光理智前,必须确定悠仁的灵魂安好。 生得领域内,黑暗慢慢侵蚀晴空。 『我十八岁了,算是个成年人了哦。』 『抱歉,没法带你去看烟花了。』 『心中遗憾着,死前没能再见你一面。』 太宰治猛然坐起身子,垂眸俯视沉睡的灵魂,轻声道:「根本没当几天成年人就死掉,居然还说没有遗憾……」 我不介意与人殉情,任何人都可以,除了虎杖悠仁。为了不与他殉情,还是再活一段时间吧。 绿线即将跌停之际,床上少年睁开了双眼。仪器又是一阵噪音,将所有人注意拉扯过来。森鸥外赶到时,监控仪的频谱已恢复正常,鸢色眸子沉沉望过来,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森鸥外,我饿了。」 食慾也是求生欲的一种。森鸥外并不生气,拿出珍藏的方便面,道:「你想吃哪种口味?」 太宰治嫌弃地移开视线,道:「如果你想我继续听你说废话,那就给我蟹肉罐头。」 「好过分,怎么能将别人的理想斥责为废话,是我的错觉吗,太宰君醒来后一下子变得不可爱了。」 太宰治闭上眼睛理都不理中年男人,以实际行动证明那确实不是森鸥外的错觉。 有价值的人才有资格任性。 凌晨时分,森鸥外买来了新鲜的蟹肉罐头,太宰治终于给几分好脸色。森鸥外坐在病床边,歪头打量小口小口吃饭的少年,道:「太宰君的眼睛好像变了,头发也是。这是太宰君的异能力?」 瞳孔深处的焦糖浅色消失,只剩下鸢色。发梢的樱色枯萎,只余下深黑。太宰治舀蟹肉的手一顿,指尖摸索了一下发尾,在心中唤道:『虎杖悠仁?』 晴空草地又缩小几寸,黑暗正以肉眼可见的趋势侵蚀那片突然出现的领域。 仰躺于草地的灵魂微微蜷着身子,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悠仁。』 没有任何反应。 「想知道的话,等我们度过这场危机,我再告诉你。」 『虎杖悠仁,你骗我?』 现在是什么情况,本来想死的人睁开了眼睛,想活下去的人却唤不醒。太宰治微微磨了磨后牙槽,森鸥外絮絮叨叨的碎语一点点砸过来,就像是围在身边打转的熊孩子。 「既然醒过来了,太宰君就把诊费付一下吧。」 太宰治不问废话,只道:「你想要什么。」 森鸥外从柜中取出一份文件,放在太宰治床边,道:「我是医生,自然想要能救人的东西。」 一目十行浏览完,太宰治明了。 第16页 「港口黑手党走私的药物……你认为我能做到?」 森鸥外手背支着下巴,歪头反问:「你不能吗?」 太宰治笑了:「我希望我不能。」 如果失败死掉那不是更好。他唇角落回,眸色微沉,道:「这批走私药物的价值远超诊费。我替你拿到这批货物,你必须再答应我两个条件。」 森鸥外作出请的手势,道:「你说。」 「第一,给这群办理合法身份。」 黑市猎人交易的孩子,大多来自违法孤儿院,里面的孤儿连合法身份都没有,他们的生与死都不为人知晓。 森鸥外点头:「可以。」 「第二,我需要你救一个人。」 鸢色眼眸直视森鸥外,明明是个未成年,却比绝大多数成年人还要危险。 「以你的理想立誓,你必须竭尽所能。」 第11章 梦中相逢 185:跪下来求我呀。 清晨,第一缕光跃进深巷。润介小心移开靠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病床散放一堆电子导管,唯独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人去哪了。这么快就能下床活动,异能者的身体素质也太好了……」 说话间,窗户掠过一抹人影。 猝不及防与那下坠之人对视,润介如遭雷击。 「啊啊啊啊啊啊啊森医生!跳跳跳……跳楼了!!!」 森鸥外端着餐盘扭开房门,目光一扫直奔窗户,少年半空拧腰,比九命猫更狡黠,踩着餐碗四分五裂的悲鸣屈膝落地。 太宰治回头,向二楼窗户那两张煞白的脸挥了挥手,道:「早。」 撕着泡面调料包,森鸥外心疼一口没来得及吃的酱汤,没好气道:「太宰君,你这种道早安的方式真让人消受不起。不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平平安安的起床吗。」 在泡面廉价的香味中慢条斯理吃蟹肉,太宰治道:「像个普通的孩子,昨晚就已经死在诊所门口了。即使侥幸没死,也会屈服于无良大人的淫、威,吃着难以下咽的垃圾速食。」 膝盖中箭的无良大人与普通小孩:「……」 这个人,嘴巴太毒了吧! 「抱歉,我的心情不太好。言辞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太宰治擦干净嘴巴,起身弓腰行礼,教养礼仪不逊于知识阶级家的孩子。 下一秒便又开始使唤他人。 「森先生,能麻烦转一下早间新闻吗。」 诊所的电视机是十几年前的老型号,这一地带通讯不良,播报小姐一会儿解体一会儿变形,好好的早间新闻播出阴间新闻的风格。 「针对网络流传的疑似人口贩卖车牌,警方已迅速介入调查。根据监控追踪,在擂钵街某废弃货仓发现可疑囚笼,地面存在残余弹壳,疑似非法交易现场。」 森鸥外登录网络,从凌晨四点开始,匿名求救信逐渐流传开。热门评论并不在意求救信真假,只当是猎奇恶作剧。 八点,上班族开始通勤,人们最忙也最闲的时刻。匿名论坛楼主放出重磅新闻,一时间所有车厢的人们都在讨论同一件事。 交易信息、货单、现场照片中关在囚笼里像牲口一样的孩子。 九点,警方立案追踪车牌号,在擂钵街取得突破性证据。 十点,太宰治吃完第一罐蟹肉,就着下饭的调查报导将魔爪伸向最后一罐。 下一秒,那罐蟹肉落入白手套掌中。森鸥外高举罐头,意味深长道:「这就是你凌晨偷偷跑出去的原因?那些现场照片是从哪里拿到的。」 「黑市猎人的手机里。」 太宰治返回库房时,五个人还关在自己打造的囚笼里。他从地面散落的衣物中搜集有用物件,在那河畔待到太阳升起,虎杖悠仁依然没有醒过来。 太可恶了,抢走我的冥府通行证,自顾自上路算什么事!我才不要吃这个亏…… 要活一起活,别想先离开。 「吵死了。」太宰治头也不抬,挥手便是一枪,子弹擦过囚笼栅栏。 鬼吼鬼叫的男人们霎时噤声。 「咦,打偏了。」太宰治很是惊奇,眸染兴味:「看来你们命不该绝于此处。」 「你是魔鬼的孩子吗!」 太宰治笑道:「很有趣的比喻,那,要不要听听魔鬼的建议?即使我放走你们,弄丢了重要的『货物』,你们根本没法交差吧。交不了差又知晓主人秘密的猎人,在黑市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想怎样。」 太宰治将资料递给领队,对方看清港口黑手党几个字时眼珠差点脱眶,纸张纷纷扬扬落地。 「去动港口黑手党的东西!?这怎么可能做到!那可是□□啊!」 「现在,整个黑市已经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想要活命,只能投靠另一方。」 领队反应过来:「你让我们去向警、察自首,再顺势以□□的走私货物作为投名状,寻求警、方保护。」 「不不不。」纤细食指摇了摇。 舒朗星辉下,少年侧目望来,微笑着吐露骯脏真相。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交易方,在警、察局安插了眼线吧。」 弹壳在阳光下灼灼生光,这城市的正义光辉灿烂。太宰治松开指尖,弹壳猝然落地,滚进潮湿泥土。 「这个子弹型号,我没记错的话,是警、枪通用型。」 第17页 领队千言万语卡在喉咙。 「去警、局自首,那是死路一条。」 「不藉助警、方力量,那要如何活命……」领队电光一闪,怔怔看向太宰治。 「异能……特务科。」向异能特务科出卖□□,哪怕一辈子关押,总比丢掉性命好,领队咬牙,道:「你有什么目的,我可不信你真的是为我们指引明路。」 「你们信不信,与我都没有损失。我只是提出合理建议,仅此而已。」 太宰治抛玩着□□打开笼锁,领队趁那□□跃空时一把抢过,枪口直指太宰治。 不可思议,握枪的人胳膊颤抖。凝视枪口的人,却怡然自得,仿佛黑梭梭的洞口会在下一秒绽出玫瑰。 「你想送我一程吗。」太宰治摊开双手,将胸膛敞露,鸢色眼眸放出异彩:「来,枪口再向下压一点。大叔,不要紧张啊,你又不是第一次开枪。」 「可恶!」领队捡起地上的衣物,头也不回地逃走,口中骂道:「疯子,这地方的人都疯了!」 太宰治默默在心中数了声『一』,胳膊无力垂落,天空飘来一朵闲云,他望着云朵,喃喃道:「我都被人拿着枪威胁性命了,你还不肯醒?」他凝眉沉思,将已知异能在脑海中一一整理,却找不出一种能温养灵魂的能力。 新闻播报接近尾声,警、方尚未取得阶段性成果。森鸥外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只是望着太宰治笑,半晌拍起手,道:「我得到消息,异能特务科那边展开行动了,□□採取紧急措施,临时改变运输策略。借刀杀人固然厉害,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了。一旦□□改变运输方式,我们这边的已知信息全部作废。更坏的情况,那批货物会落入异能特务科手中。」 「借刀杀人?听起来好血腥啊。」太宰治眨眨眼睛,他只有在装模作样时有几分虚假的可爱。 「既然我答应替你拿到货物,自然会亲手将货物交给你,不必假借他人。」 中午十二点,午间新闻报导一起弃尸案,五具尸体被打包塞进垃圾桶,环卫工人处理垃圾时闻到异味,打开袋子后吓得魂飞魄散。 烈阳下,调查人员汗流浃背,只觉今日的空气都瀰漫着硝烟味。诊所二楼,太宰治翻看书籍,听润介给弟弟妹妹们讲故事。 「等我们离开擂钵街,我就去找一份工作,等我攒够钱就把你们都送去读书。」 「你们那么聪明,一定能考进好大学,将来等你们长大,我也老了。」 妹妹扒住他的胳膊,说:「那时就换我们工作,挣钱养哥哥。」 太宰治觉得很好笑,也确实笑出了声。润介有些讪讪,又有点恼火,正要质问他为何发笑,森鸥外却介入进来。润介只好憋住不甘心,牵着弟弟妹妹下楼去。 森鸥外握着咖啡杯边缘,纯黑咖啡倒映他似笑非笑的面容,一时竟好奇,咖啡与这孩子的血,哪个更黑? 「死掉的五个人,是黑市猎人?」 「唔,应该是了。」太宰治拿出其中一个黑市猎人的手机,领队在十一点十五分左右发来简讯,称已经与异能特务科完成交涉。此后,便再也没有音讯了。 森鸥外道:「异能特务科有□□的眼线。五条人命换来的情报,可真是价值沉重啊。」 「沉重吗?」太宰治伸了个懒腰,四肢伸展犹如晒太阳的猫。他望过来时,眸中尽是阳光渡不化的暗沉:「与擂钵街不明不白消失的孩子相比,哪方更重?」 森鸥外略感惊奇,他无意识摇着咖啡,听见黑沉的血在杯中沸腾。 「太宰君,你是在愤怒吗。」 「森先生,关注别人,不如留心自己。」太宰治抛着黑市猎人的手机,笑道:「这是忠告呦。」 主动招惹我的人,可没有一个能随随便便抽身而出。 是吧,虎杖悠仁。 狐狸崽子咬牙切齿念着的人,啊不,魂儿,别说抽身而出了,现在根本不清楚自己置身何处。 或者说,他太清楚了,以至于……激动得要诈尸了! 电视蓝光投影在桌案,拳击手咒骸靠着沙发扶手打瞌睡。 爽度过高,放弃思考。悠仁熟练地拉开柜门,取出一包薯片,咔哒咔哒,微酸的番茄味夹着薯香,再开一瓶可乐,梦回高专地下室! 「不对!」悠仁放下薯片,从沙发站起身,在地下室走了一圈,愕然发现……这里没有门! 「不行啊,现在不是吃薯片看电影的好时候!」悠仁揉着头发,将对伙伴们的思念压制住,甩甩头道:「还不清楚太宰的安危,虎杖悠仁,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离开。 那还能回来吗。 悠仁遏制住消磨意志的念头,他现在还有意识,说明太宰没有轻易放弃。那傢伙虽然嘴上说着『干脆一起死』的话,却没有一次真正漠视他人的生命。 「不管太宰作出各种选择,我们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明明设想好了,在太宰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将完整的心情告诉他。 「遗憾着死前没能再见你一面,现在……已经没有遗憾啦。」 「好耶,我们以后,每天都能见面!」 「冷静,虎杖悠仁。」悠仁双手环抱胸前,仔细观察这间没有门的地下室,看不出任何异样,突然灵光一闪,结出海胆手势,cos影法术,高喊:「出来吧,伏黑的智慧!」 第18页 一片尴尬的沉默,悠仁摸摸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果然,除了放松一下精神,没有任何作用呢。」 「想像惠突然出现,还不如直接想像门飞到我眼前。」 下一秒,轰然巨响从身后炸开,悠仁机警地跃开,一扇门从他眼前飞过,直插入电视后方的墙壁。 悠仁:「……」 浓重腥气入侵地下室,悠仁顺着门飞来的方向看去,高个子的银发青年维持抬脚的动作,墨镜之后的六眼凝结冰霜。他双手各提数只淌血的头颅,鬼面维持死前的惊恐,失去光彩的瞳孔一致『仰望』浴血的男人。 『啪嗒』 脚边积出两汪血潭。 五条悟放下右脚,转了转脖子,轻蔑道:「搞什么,这里还藏着一只这么弱的傢伙。喂,我还没出手,你怎么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眼前的男孩穿着改良后的高□□服,背后那顶兜帽还挺顺眼。又是叛变的咒术师?看起来一点威胁感也没有,这傢伙就算叛变了,也是个没出息的诅咒师吧。 不过……眼睛也太亮晶晶了吧!难道是使人放松警惕的瞳术!? 看在合眼缘的份儿上,五条悟扔开头颅,右手结出术式,笑道:「你是我来这里后,见到的最赏心悦目的傢伙。如果你跪下来求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眼前一花,熟悉得气味扑入鼻腔。 好快! 樱发擦过脸颊,大男孩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在这一瞬间,五条悟最先想到的不是击飞他。 而是…… 『笨蛋啊,我身上全是又腥又臭的血!』 「五条老师!!!」悠仁收紧胳膊,影法术赛高! 再次睁开眼睛后,好事接二连三,先是与太宰治重逢,现在又再见五条老师,悠仁高兴得说不出话,温热的鼻息扑在五条悟脖颈。 即使最强者,脖颈也是弱点。 伏黑甚尔曾刺穿的地方,紧贴着少年的脸颊。 温热触感一点点渗进颈动脉,合着热血上涌大脑。 五条悟红着脸吼道:「让你跪下来求我,不是让你跳起来抱我!你到底是谁,身上不仅有两面宿傩的术式,竟然还有我本人的术式。」 吼得太用力,震得心跳加快。 『啪嗒啪嗒』 咒灵的头颅颗颗滚落,眼睁睁看着依在一起的两个人,不明白自己为何死了还要受这种罪。 经历完星浆体事件,又遇挚友反叛,莫名其妙出现在咒灵遍地的诡异空间,正处于人生难得一遇的迷茫阶段,每天都在暴躁的五条悟,在这个熟悉得令人鼻子发酸的拥抱中,慢慢放松了身体。 炸毛儿即将捋顺之际,少年放下胳膊,两人距离以六眼可见的速度拉开。 悠仁鞠躬,粉发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五条老师,不……」少年歪头,认真端详五条悟,一手握拳锤在另一手掌心,道:「应该是五条前辈。郑重介绍一下,我叫虎杖悠仁,是您未来的学生。」 「由于一些原因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就出现在了这里。我猜,五条前辈应该与我状况类似?不管怎样,我们先想办法弄清楚起因吧。咦?五条前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刚抬起手臂,怀中已经空了的五条悟:「……」 第12章 看不见的门 哦!这个!其他人:??…… 「喂!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还不快跟上来。」 电视屏幕里主角再一次坠入时空旋涡,爱人的声音划破幽寂—— 「等我。」 离别是为了再次相逢。 悠仁最后看一眼这间承载无数回忆的地下室,转身奔向等在长廊的五条悟。 「五条前辈,我们一定要出去!」悠仁双手握拳,鼓气道:「还有人在等我,我不能让他们久等。」 大男孩身量还未长足,个子不矮,连体型都是男人的理想型,笑起来时干净爽朗,现实中百分百是个讨人喜欢的现充。五条悟各方面的条件能把所有现充捆起来打肿,他翻了个白眼,无所谓道:「怎样都好,反正也没人等我。」 习得反转术式后,五条悟就开始单独出任务。 后来夏油杰反叛,他就再也没与人组过队。 若他不等人,无人有能力等他。 「那可不一定。即使现在没有,未来可说不准。」悠仁双手枕在后脑,侧目微微仰头,高个子青年的面容与十年之后并无明显差异,却毫不掩饰距离感,他与身边垂垂老矣的世界完全分离互不相容。 悠仁倾了倾身,手肘碰了碰五条前辈的肩膀,好奇道:「那前辈,你记得自己怎么进来的吗?」 「当然记得,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放松警惕,呼呼大睡着就进来了吗!」五条悟停下脚步,幽深长廊在他身后无尽蔓延,无数扇门等距间隔浮于两侧,整齐得就像电影胶捲。 「怎么进来的不重要。」其实是本人记不清了。 「我进来是为了找两样东西。」五条悟比划道:「你有看见吗,一个这么大的正方形物体。」 悠仁头顶灯泡一亮,刚想说「是不是狱门疆!」 五条悟两根手指在头顶相触,又画出可以装进一个成年人的长方形。 「还有一个这么大的长方形物体。」 灯泡灭掉,悠仁困惑歪头,苦思冥想片刻,道:「这两样东西是一起的吗?如果只是正方形物体,我倒有猜测。」 第19页 五条悟笃定:「配套的,两样都必须同时找到,只有这一点我很确信!」 嘴上说着确信,气氛却突然焦灼。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怪笑了一声,腥风合着笑声刮近。悠仁正要出手,五条悟徒手握住那只咒灵的头,头骨崩裂声中血花四溅。 苍蓝之眸睥睨四处的黑暗,警告道:「我现在心情很糟,不要惹我。」 死一般的无声中,悠仁轻轻拍了拍五条悟紧绷的肩膀。 「没关系,五条前辈那么强,一定可以找到的,我们一起找!」 「哼。当然要一起找,你这傢伙弱叽叽的,离我稍远一点就会有性命之忧,明白吗。」 悠仁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五条悟看着两人之间能再站第三个人的空间,暗骂道:「蠢死了,根本没有明白啊!可恶,他光顾着点头,连我的眼神都没看到!」 浑身不得劲儿,又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得劲儿,五条悟烦躁转身,斥道:「丑话说在前面,这地方到处都是特级咒灵,吓到哭的时候可别往我身上跳……等等,你在哭?」 悠仁叼着喜久福,眨了眨眼。 两人面面相觑,悠仁凝神细听,望向身侧的一扇门。他咽下喜久福,道:「前辈,不是我,哭声是从那扇门后传来的。」 「……好吃吗。」 悠仁中肯道:「好吃,不过对我来说有点腻,再来杯苦茶就完美了。」 话音落地,罐装乌茶凭空出现。 悠仁慌张接住,惊奇道:「前辈你看,好神奇啊!?」 既没有喜久福,也没有苦茶,只有千奇百怪咒灵扑脸的五条悟:「为什么我们两个待遇差这么大!?」 悠仁将喜久福和苦茶递过去,笑道:「前辈,分你!」 「不要!」徒手杀了不知道多少咒灵,五条悟不想用手去碰食物。 悠仁看了眼五条悟的手,提议道:「我餵你?」 「餵我!?才认识多久,就想跟我嘴……」对嘴。 撕下一块包装纸裹着喜久福,悠仁将糰子递过去,道:「这样用纸裹着会比较干净,给。」 好险嘴瓢了一下,五条悟就着悠仁的手咬了一口喜久福,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劲儿。 两人咀嚼声中,门内的哭泣越来越哀婉幽怨。等这两个人吃饱喝足,门里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哭不动了。 「要过去吗?」悠仁走到门前。 五条悟把他扒开,道:「门后面的东西不固定,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咒灵,离远一点。」他说完,一脚踹开房门。 漆黑室内,两个瘦小的身影拥抱着彼此,受惊的兔子一般惊惶望来。 在看清五条悟的那一刻,男孩与女孩同时露出『终于得救了』的表情,大喊着:「五条老师,你终于来了!」 飞扑过来的身影无论如何跨不过无限, 悠仁撑着五条悟的肩膀踮脚,视线越过高个子青年的肩头,看清两人的制服:「你们也是高专的学生?几年级?」 从见面开始,到现在,两人的距离感莫名其妙缩至方寸。五条悟回头时,鼻尖差点擦过悠仁脸颊。 「我记得,你也说过是我的学生。」五条悟又看了看贴在无限外面泫然欲泣的两张脸,默默移开视线:「我收学生的标准跨度太大了吧!」 两人自我介绍,是咒术高专的一年级新生,男生自称苍太,女生名叫林子。与悠仁状况相似,睁开眼睛后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异空间。 「一年级生吗……」悠仁回忆道:「我离开的时候是三年级,没有在低年级见过你们。不过,也可能你们与我不处于同一时间线。」 就像五条前辈,明显是十年前的五条。 自觉担起高年级的责任,五条悟在前开路,悠仁在后断后。 这下好了,两人之间不仅可以容纳第三个人,还容纳了第四个人。隔着两个人头瞪了悠仁一眼,五条悟大声道:「虎杖悠仁,关于如何出去,你有想法吗?」 悠仁从沉思中抬起头,道:「苍太、林子,我都是出现在房间内,只有五条前辈一开始就在门外。而且,身处室内的人看不见门,只能从外面打开。除此之外,五条前辈,我们四人中,只有你是肩负使命感。突破点也许在前辈这里,你所要寻找的那两样东西,我想了想,很像是……」 五条悟与他想法一致,自然接道:「门。」 白发男人摸了摸下巴,道:「长方形可以说是门,那正方形呢?」 悠仁灵光一闪:「所以,一定是有一扇造型与众不同的门,那扇门就是出口。」 「你是说!?」五条悟想到了悠仁的想像,道:「类似监狱那种嵌套递送口的门,会在门上开一个小方口!」 不谋而合,「啪」,两人击掌。 「五条老师好聪明!」 「悠仁不愧是我的学生!」 「那个……」林子弱弱举手,打断两人的师生情深,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有可以远视的术式,刚才探测了一下前面,你们口中说的那扇门,我有看到。」 悠仁抬头,恰好五条悟也正垂眸,两人同时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悠仁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可以麻烦你带路吗。」 两名一年级生走在前方,悠仁走在中间,五条悟双手插兜,默然跟在最后。走了片刻,悠仁突然停下脚步。 第20页 五条悟挑眉:「怎么了?」 悠仁摸摸头发,轻声道:「没什么,就是好怀念,老师站在身后的感觉……非常安心。」 猝不及防挨了一记直球,五条悟转脸瞪向黑暗中探头的咒灵,借着偏头的动作将微红耳畔藏进阴影中。 第13章 荒诞画作 我会保护你的,不要离开我身…… 信口胡诌的东西,真的出现了。 藤原林子停下脚步,顺着她指尖方向看去,精铁窄门只可容纳一人通过,浓重的冷黑正中镶嵌正方形传递口。悠仁打开那扇正方形小门,目力所见俱是沉沉黑雾。 苍太松出口气:「虎杖前辈猜得没错,这就是出口了吧。」 「悠仁,手给我。」 五条悟将悠仁的手握在自己口袋里,六眼凝视自称『学生』的两个傢伙,冷声道:「你们先出去,我断后。」 苍太与林子相视一眼,苍太伸手推开门,室内可见度极低,还没走出几步少年的身影便吞没于黑雾中。 林子唤着苍太的名字追进黑雾。 「五条前辈,我们要跟过去吗。」 不知是否错觉,门开之后,翻涌黑雾一点点渗过来。悠仁无法看清黑雾彼方,比起通往现实的出口,这里更像是噩梦的延伸。 五条悟突然解释了一句:「那两个傢伙,不是人类。」 悠仁愣了一下,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六眼,看前辈的反应我就有猜测了。」 「看我的反应……?」 「老师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学生涉险的,相反,老师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们啊!」 五条悟捏了悠仁的手指,赞许道:「我开始有点相信,你是我的学生了。」 「那你之前不相信我,还吃我的喜久福!」 「对前辈说话不要这么没大没小,前辈吃你几个喜久福怎么了,就当作是保护费。」五条悟打了个呵欠,活动活动肩颈,作好迎战准备,不忘强调道:「会保护你的,不要离开我身边。」 似曾相似的话语再现,哪怕今非昔比,却并不物是人非。 悠仁用力点点头:「遵命!」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五条悟先一步踏入门内,异变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五条老师!」 窄门吞没五条悟的身影后凭空消失,同一时间手部传来湿滑黏腻的触感,悠仁迅速向前方打出迳庭拳。怪物哀嚎着松开舌头,悠仁借着反作用力腾空后跃。 无数双苍白腐手抓向空中,悠仁向地面射出术式,拧腰二次翻跳,闪出咒灵们的包围圈。 咒力在双拳燃出黑焰,悠仁摆出起手式。 空中地面,散发腐臭与腥气的咒灵们,一点点向着孤身的少年漫爬。 「悠仁!」 天花板的白刺进瞳孔。 五条悟猛然坐起,碰倒了床头的托盘,消毒酒精、胶囊、清水洒了一地。 动静引来旁人,少年推门而入,喜道:「五条老师,你醒了。正好,学生会议还没结束。」 「苍太?」 这是高专。 却又不是五条悟熟悉的高专,至少,在他的记忆里,高专从来没有出现过学生联盟会这种组织。现在,这种组织不仅存在,还召开了所谓的例会。 五条悟食指敲着会议桌,向一旁的苍太道:「我最后问你一遍,悠仁在哪!」 苍太笑道:「老师,事情有轻重缓急。关于虎杖悠仁的事情,我们会后再议。」 他说的是虎杖悠仁,而不是虎杖前辈。 「会长,二年级生向井桂拒绝加入学生联盟会,他一定是受了高层的好处,我建议联盟会将向井桂拉入黑名单,拒绝向他提供一切便利。」 苍太点头,看向其中一名女生,道:「向井桂下一个任务的搭档,是你吧。」 那女生起身,向其他人鞠躬,道:「会长,我明白怎么做。我绝不会向高层的鹰犬屈服!」 苍太认可,又道:「还有要汇报的事情吗?趁着五条老师在,大家不要怕。五条老师会帮大家解决一切困难的!」 数十张稚嫩面孔齐齐看过来,年轻的眼睛燃着扭曲火焰,五条悟立于所有『学生』目光中心,凌空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明明没有任何人足以威胁到他,却莫名不寒而慄。 荒诞愈演愈烈,仿佛疯子画家乱七八糟的涂鸦,将好好一张白纸涂满噁心的色彩。 「高层与名门互有交集,我建议以后凡是名门出身的学生,全都拉入联盟会黑名单。」 「附议,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高层安插进学生会的眼线。」 「我检举藤原林子,她最近行为异常,不仅多次缺席例会与活动,还与几个名门学生交往过密,我怀疑她有倒戈的意图,必须尽快处理掉!」 「处理!?」五条悟忍无可忍,拍桌怒斥道:「你对自己的同伴用处理这个词!?你这种高高在上,藐视他人的语气,与高层有什么区别!」 「老师……」 长长的会议桌顷刻崩碎。 「闭嘴!」 五条悟冷视在场所有人,明明是年轻的,充满希望与朝气的躯体,却从躯壳中散发出不逊于烂橘子的腐朽。 可笑,可悲。 心中从未对他人提起的计划,落入眼前,成为变了调的笑话。 我要改变咒术界,用新的人,新的理想,崭新的一切。 第21页 但是如果……他们被同化了呢?他们融进了这个可悲的世界呢?变成等待腐朽的橘子。 五条悟拽住苍太的领子,冷道:「你们不配做我的学生,再敢叫我一声老师,我就拧下你的头。现在,立刻坦白悠仁的下落。」 「老……五条前辈真是偏心。」苍太头颅后仰,双脚几乎离地,直视五条悟的愤怒,眨眨眼睛,道:「你们这些名门都是受了家族恩惠,才有能力随心所欲。像我们这种普通咒术师,天生没有强大的咒力,如果不抱团取暖的话,怎么可能与高层对抗。」 「我们只能以我们的方式,来满足您的期待了,老师。」 苍太笑容扭曲:「是您的期待,塑造了如今的我们啊。您天生强大,怎么可能明白,对您而言轻而易举的事情,是我们努力一辈子也无法达成的奢望啊!」 「感觉到噁心吗?」 「想杀了我们吗?」 「那就杀吧,您是最强的,您可以为所欲为。」 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远去,五条悟不可思议地体验到耳鸣。他闭了闭眼,美丽的苍蓝色浮出冰渣。 「嘭!」 苍太整个人狠狠砸在地面。 五条悟单手扯起他的脑袋,毫不犹豫砸第二下。 苍太哭嚎道:「不要——住手——」 「嘭!」 地面积出血洼,『学生』们尖叫着哄散。 一点点危险,就让这看似牢固的学生组织土崩瓦解。 就在五条悟砸第三下前,苍太嘶声道:「放过我!我带你去找虎杖悠仁!我带你去!」 「嘭!」 五条悟揪着苍太后领,将满脸血的人提起来,直视那张涕泗横流、满溢恐惧的年轻面容。 「哈!?什么嘛——你这傢伙,根本就是只爬虫。想假冒我的学生,至少有点骨气吧。」 第14章 天光乍现 陪你越过重重黑暗。 庞然大物倒地,硝烟冒出无数黑点,悠仁翻身藏进巨型尸骸后方,下一秒蝇头大小的食肉虫冲出硝烟。 尸骸细密的震动,头皮发麻的嗜咬近在耳畔。 趁着尸骸吸引食肉虫注意,悠仁闪身沖向更深处,两侧黑暗急速后退,然而前方仍是无尽的黑。 ……这样下去不行,所有的门都消失,长时间在没有参照物的地方奔跑,很快就会失去方向感。 「我要尽快找到五条老师!」 他很强,他不需要任何人担心。如果五条悟都不行,其他人更是徒劳,这是所有人都认同的道理。 虎杖悠仁的理智也认同这个道理。 但是…… 「可恶,五条老师!」 四周突然震荡了一下,黑暗的尽头乍现光明。耀眼白光从正方形开口迸射,其下是咒灵铺就的道路。悠仁遥望一眼唯一的出路,咬牙冲进尸山血海。 五条悟单手按着苍太的头,将他的脑袋转向亮着白光的正方形窗口,道:「那是什么。」 「拘……拘留室。」 专门为咒术师打造,四面均是强度极高的合金材料,只余一扇方形观察窗。 里面亮着灯,白光将观察窗填充成白色方块。 五条悟皱眉,他刚才好像从窗后听见了悠仁的声音。 窗子后面没有虎杖悠仁,藤原林子抱腿缩在角落,只在门开时抬起头看了一眼,很快又将脑袋垂落。 「藤原林子。」五条悟随手一噼,精铁栅栏齐断。 苍太手一抖,钥匙掉在地上。 「出来,我需要你的术式寻找虎杖悠仁。」 「她不会出来的!」苍太叫道:「拘留室俱是戴罪之身,学生会不赦免她,她是绝对不会私自越狱的,除非她做好与学生会对立的心理准备!」 「叽里哌啦,吵死了。」五条悟掏掏耳朵,侧身道:「总之,把学生会干灭不就好了吗。」 就在这一侧身间,苍太抬起满是血的脸,嘴角裂至耳根。 「你还是如此自大啊,五条悟——」 「死在自己最看不起的学生手下,是何种滋味!」 细微破空声悄然显于身后,五条悟余光中冷刃一闪。 相似的情景再度重现,白炽光打在藤原林子身上,她身后的墙壁却显出成年男子的影子。 伏黑甚尔。 与此同时,窗户映出少年的身影。 刀锋捲起的风声与玻璃碎裂声齐鸣,燃着黑焰的手掌握住冷刃。 藤原林子面容扭曲,握柄的双手颤抖,刀锋却无法在少年掌中寸进。 「悠仁!?」 悠仁微微喘息,未干涸的血从樱色发尖滴落。确认五条悟安好,悠仁看向持刀的一年级生,干净爽朗的笑容消失。 「你们这群傢伙,做到这种地步……太过分了。」 『咔嚓』 专为克制无限而生的特级咒具断裂,断刃擦过藤原林子的脸颊,尽根没入精铁墙壁。 「五条老师从没有看不起任何一个学生,因为在未来,他所有的学生中,没有一人辜负他的期望。」 悠仁回眸望来,在注视自己敬仰之人时,重新笑起来。 细微光点从天而降,光雨点点洒落,血迹、虚假的学生、拘留室变成纸糊的影子,纷纷溶化于光。 仿佛踩着倒转的星空,看星星从天而落。 「大家以独一无二的优秀回馈老师付出的时间、精力。只有这一点,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 第22页 苍蓝之眸倒映着唯一的男孩,五条悟听见光点落在地面,激起星子似的光沫,渐渐地只听得见自己鼓譟的心跳。 他的心跳像光点一滴一滴坠向男孩儿。 血洗咒术界不过举手之劳。 改变咒术界却要花费十年不止的光阴。 前者立刻就能看到效果,只凭五条悟一人完全可以办到。 后者却要经过漫长的酝酿,甚至需要五条悟去不断配合其他人。 如果我的学生腐化了怎么办? 如果他们因为各种理由轻易放弃了怎么办? 十年之后又回到原点,还是要我去杀光上层,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值得吗? 纠缠不休的烦躁与那些虚假幻像一起消融,萦绕不去的血腥味也消失了,鼻前是雨后特有的清新。 五条悟呼吸着前所未有的清新空气,凝望来自未来的樱发少年。 在两人之间,所有的权衡利弊都消失无踪,隐藏的答案跃然眼前。 值得。 悠仁在五条悟眼前挥了挥手掌:「前辈,你怎么了!像是丢了魂一样。」 五条悟一把握住有人手腕,视线落在掌心,握住刀锋的位置肌肤完好。 「笨蛋,以为我会中那种雕虫小技吗!」 「情急!情急!而且我怎么可能双手插兜站在一边,像看电影一样看人偷袭前辈啊!」 五条悟没有松开手,牵着悠仁的手腕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个地方好像会满足我的一切愿望。高专地下室、喜久福、苦茶,都是心想事成。我跟前辈分开后,一心想着要去前辈身边,也许是这个想法太强烈了,出口一下子就出现在眼前。」 至于沿途的尸山血海,都不值一提。 「前辈,你是不是还是哪里受伤了,脸好红呀。」 「因为你总是说不知廉耻的话!」五条悟握着悠仁手腕,义正言辞:「什么叫一心想来我身边,我在替你脸红!」 悠仁歪头,想问「这有什么好脸红的」。 眼见五条悟整个人越蒸越熟,真的问出来的话前辈立刻就能出锅了,干脆转移话题。 「前辈,我们继续找出去的方法吧,我必须尽快回太宰那边确认他的情况。」 五条悟转头,满眼不可置信。 他一把甩开悠仁的手腕。 「太宰是谁!?」 「再说一次,你要回谁身边!?」 第15章 向死而生 我们一起跃向天空,坠往深渊…… 「特别行动组ii请求支援……我们中计了,□□的奸细泄露了行动!」 目力所及横尸遍地,里面有熟悉的前辈,并肩作战的同伴。 痛恨、无能为力,垂危者嘶声吼道:「运输车里根本不是药物,是……」 「滴——」 「喂!?喂!听到请回答!」 子弹打烂的西瓜流了满地,瓜瓤在皮鞋下碾碎。 森鸥外背手走入镰刀收穫后的库房,对身旁摆弄信号屏蔽仪的少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宰君,人家说这里不是交易点,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不聋,森先生。」随着少年动作,幸存者手中的对讲机彻底失去作用。他将屏蔽仪递给森鸥外,从口袋取出地图展开,抬起手臂掌心向上。 森鸥外挑眉,将记号笔放在太宰治掌心。 转了个漂亮的笔花,太宰治道:「如果我没记错,他们走私的这批药品必须在冷冻条件下保存。异能特务科正是基于这点考虑,重点追踪冷藏运输车。」 西瓜冰得刚刚好,平白遭了殃。 「换用普通运输车躲避特务科追查,那就必须尽快将货物中转至冷藏库。」 红色信号笔圈出五百里内唯一一处可能存在冷藏库的地点。 生鲜市场。 森鸥外眼波微动,再次审视稚气未脱的少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隐隐于市。你一早就知道真正的藏货点,却还要带我来这里。哈,太宰君,不必要的考量只会加重你的痛苦。」 太宰跳上货柜,坐在那里可以俯瞰整间修罗炼狱。他的视线划过目眦欲裂的幸存者,最终重新回到森鸥外身上。 「再不过去的话,就来不及了。」 □□会在短时间内派出后援部队,特务科的反应力也不差,那时想运走货物就麻烦了。 「你不与我一起?亲手书写的剧本,总要看完结局吧。」 太宰治没有动身的打算,他手臂支在身后,上身微向后仰,注视头顶高悬的天花板。 那里有一扇晃动的大吊灯,铁链已经生锈,吊灯摇摇欲坠,砸下来的话,落点刚好就是太宰治的位置。 「不存在任何意料之外的剧本,只是部烂片罢了。」 「烂片……?」仅余的幸存者从血泊中撑起身子,枪口对准高高在上的少年,颤抖道:「我的前辈、朋友都付出了性命,在你口中这种伤亡只是烂片……是你们在背后主导一切!凭什么……凭什么!」 少年视线一点点下移,从摇晃的吊灯,移至苟延残喘的男人。 「不甘心吗?」少年耸耸肩,丝毫不在意那柄凶器:「很遗憾,这就是人生。」 太宰治跳下货柜,一步步走进枪口。 「只敢向比自己弱的人拔枪,这就是你的生存之道吗。看来卑怯确实救了你一命。」 第23页 勇敢的人都死去了。 枪口狠狠一抖。 「闭嘴!」 「做一件勇敢的事来证明自己吧。」太宰治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让红点落在自己眉心:「一个人都不敢杀,你才谁也救不了。愤怒吗?憎恨吗?来,开枪吧,不用害怕,这是正义的审判。」 这才是我所书写的,真正结局。 · 「因为一些原因,我本是已死之人,魂体却寄宿在了高中同学太宰的身体里。我醒来时太宰正处于性命垂危之际,为了帮他稳住伤势,魂体消耗巨大,我撑不住再次睡了过去,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太宰到底有没有脱离危险,不亲眼确认我无法安心。」 五条悟双手插在口袋,拉长着俊脸,目光停在悠仁一开一合的唇。 「执行人,五条悟。」 肌肉僵硬。 「正确的选择。」 五条悟捂住头,在他躬身揪扯头发之际,光暗之间捲起狂风,裂痕自两人脚下延伸。 十年记忆从裂纹中渗出,悠仁的呼唤明明近在耳畔,却又无比遥远。 「悠仁!」 五条悟紧紧抓住悠仁手腕,更强的力却在身后拉扯他,要将他吸入无底深渊。 「这是怎么回事!」 悠仁反握住五条悟的手,与拉扯他们的两股力抗衡。 五条悟咬牙:「可恶……我要醒了。」 当一个人意识到他在做梦时,慢慢就会清醒。 不应该……那两样东西……我还没找到。 越是拼命思索,越是清醒,然而越是清醒,梦境碎裂得越快。 高专时期的五条悟半边身子透明化,取而代之的是十年后的五条老师。 两只苍蓝眼瞳,半边癫狂震怒,半边冷静克制,死死盯住虎杖悠仁。 听见那句『我要醒了』,悠仁心中已有猜测。 难怪能满足我的一切心愿。 原来我身处于五条老师的梦里啊。 崩落碎片中,悠仁忽然道:「老师,来玩快问快答吧!」 两只眸子齐齐一愣。 「星座!」 「射手。」 「老师。」 「夜蛾正道。」 「领域名。」 「无量空处。」 最后一块巨石落下。 悠仁笑道:「在寻找着什么?」 那个答案,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虎杖悠仁。」 天崩地裂中,两人一同坠落。 换五条悟急问:「悠仁,你在哪里?」 奋力将脑袋拱出五条悟怀抱,悠仁急声道:「横滨,横滨森鸥外诊所!」 五条悟隐约听见了来自现实的人声,意识以不可抗力坠向□□,几乎具现化的下坠感中,他听到十年前的自己问道:「喜欢的人是!」 五条悟:「……」 悠仁:「詹妮弗·劳伦斯!」 失重感将身体狠狠一震,五条悟惊坐起身。 身边围了一圈人,替达文西记录观测数据的藤丸立香,不放心守过来的钉崎与伏黑。 钉崎紧张地揪住床单,急声道:「怎么样,找到我们家那个白痴了吗!」 五条悟甩了两下头,将那句掷地有声的「詹妮弗·劳伦斯」甩出脑海,道:「悠仁说,他在横滨,森鸥外的诊所,魂体寄宿在……太宰治身体里。」 「啊呀,一来就听见了不得的信息。」蓝屏闪了一下,达文西的投影显现:「那件事情容后再议,五条先生,猜猜看你的梦境是四种情况中的哪一种?」 「悠仁进入我的梦境,见到十年前的我自己。」 达文西点点头,与观测数据得出的结论一致。 「相当成功的一次对传,没有受到平行世界的干扰呢。」 藤丸立香:「……」达文西小姐,你的语气怎么有一丢丢的可惜。 更详细的分析涉及五条悟隐私,不便当众谈论。 从某些方面来说,梦境反映了最真实的人性,同时也会暴、露最脆弱的情感。 有些人表面严谨克己,在梦中却很可能化身狂兽。从观测数据来看,五条悟梦境前期堪称混乱,中期有过短暂的稳定,后来又立刻狂躁起来。 达文西建议立香强行唤醒五条悟,刚准备动手,各项数值突然急转上升,其中多巴胺分泌量尤为突出。 噩梦一个拐弯,向着美梦狂奔。 呼,还好没叫醒他。 达文西难掩好奇,克制地问道:「感觉如何?」 她低估了五条悟。 男人摩挲下巴,回味那场梦境,点点头,道:「感谢迦勒底,从今天起,我与悠仁的恋爱回忆拉长十年。」 伏黑转过脸,挂满黑线的眉毛下,隐秘地翻出白眼。 钉崎差点掀了床:「我不同意!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前,在我这里就是零,是零!」 灵活地翻身下床,顺便指导一下活泼学生的近身搏斗,五条悟四两拨千斤扫开钉崎的攻势,三招俱点在钉崎的破绽处。 「不错不错,即使面对最强也保有自己的作战思路,这种越挫越勇的劲头,才是我五条悟的学生嘛。」 钉崎指着背景开始飘粉花的五条悟,无语道:「伏黑,五条老师在梦里吃兴奋剂了吗?」 「……那你干嘛还助他的兴。」 酷哥绕过打打闹闹的两人。 第24页 「你好,我的名字是伏黑惠。」 立香站正,学着伏黑惠的动作鞠了一躬,道:「藤丸立香!」 「嗯。」少年点点头,斟酌道:「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口中的从者,是独立的人格吗。」 他担心自己表述得不清楚,从包里取出一本笔记。 那是一本物理笔记。 沿着书籤分界自然向两侧摊开,正中撕去一页。 独独缺了那一页。 「为了达成愿望而诞生的从者,会做多余的事情吗。」 少年问得认真,直觉这一答案十分重要,藤丸立香请来同为从者的紫式部。 与从者太宰一战后,紫式部大多数时间都保持沉默。 她的指尖轻轻路过断页锯齿,似乎在模拟撕去这一页时,那名从者的心境。 「不管是以何种方式诞生,此身建立起的羁绊独一无二,即使死亡也无法夺去。」 伏黑惠重新收好笔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对于从者而言,死亡并不是终点吧。」 紫式部道:「灵核尚存的情况下,确实如此。」 所以……会再见吗? 太宰治凝视颤抖的枪口,在心中默默数了声「二」。 男人急喘道:「你,有遗言吗。」 遗言? 少年垂眸看向自己的心口,自言自语道:「所以,会再见吗。」 「嘭!」 男人紧缩的瞳孔中,子弹没入货柜。 少年双脚立地,膝盖以上接近九十度后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正常人身体不可能达成的平衡感,不经过任何电影特效再现。 手指虚软,枪差点脱手,男人惊道:「开什么玩笑!?《骇客帝国》?」 「虽然我擅长模仿,这还是第一次超越。」 少年上半身缓缓直立,棕黑发梢末端的樱色划过半空。 美丽的渐变色瞳孔注视持枪的男人。 「太宰……为什么我每次睁开眼睛,你都在生死间反覆横跳。你这傢伙,好歹安分一两天啊!」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说教就转移话题!?」 『不呦,你看门口。』 太宰话音刚落,汽车急转声划破黄昏,数十名黑衣持枪人向这边奔来。 男人高喊:「这里!在这里!」 下一秒,劲风撩起额发,悠仁身形一闪,踩着货柜一步步上沖,跳上房梁躲过扫来的子弹,一把抓住摇晃的吊灯,重力拉扯之下一根铁链断落,吊灯摆至最高点之时将悠仁送向天花板。 它没有坠向大地,即使摇摇欲坠,也会迎向天空。 轰—— 天花板碎裂。 特务科众人瞠目:「开玩笑,徒手打碎天花板!?怪力系异能者!」 悠仁回望身下越来越小的人影,严谨反驳道:「是因为天花板年久失修!」 『呵。』 「太宰,如果你想体验死亡,直接告诉我就好,不要自己去做危险的事情。」 生得领域内,太宰治捧着下巴趴在草地,这方天地重新开始向外扩张,阳光温暖舒适,四周鸟语花香,一片欣欣向荣。 『你能做到?』 「嘿嘿,这有何难。」 悠仁在低矮的屋顶奔驰,甩开紧追不休的黑衣人,转道跃向高楼。 矮屋、独立别墅、厂房、商品楼。 随着楼层升高,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 跃上二十层高楼楼顶,悠仁张开双臂,仰面倒向地面。 风从身后拥抱他们。 也许是下坠感作祟,浑身血液激流,促使心跳如擂鼓。 他们踩着朝气蓬勃的心跳,一起奔向肉眼可见的死亡。 近了。 十五层。 高斯模糊处理后的天空急速拉远,从天空坠向人间的同时远离人间。 十层。 地面的尖叫穿透疾风。 五层—— 生得领域内,太宰治闭上眼睛。 有人问我想要什么时,我总是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好,反正任何东西都不能让我快乐。【*】 悠仁忽然道:「先到这里吧,再往下就给别人造成困扰了。」 凝聚于拳头的咒力弹射出去,反作用力将下坠的人推往高楼,悠仁连出数拳卸去冲力,最后一拳将自己推进三楼窗户,双脚结结实实落回人间。 心跳轰鸣。 不是悠仁的心跳,是太宰治的心跳。 瞬间不足以成为生命的喜悦,我只相信那一瞬间的纯粹。【*】 纯粹的愉悦。 在这一瞬间,从地面跃向天空,坠往深渊,再重返人间。 『虎杖悠仁,你还挺疯的嘛。』 「啊,因为我对太宰毫无办法嘛。」 悠仁从安全通道快速离开,避过闻讯而来的记者,两人越走越偏,跟着身体记忆又返回擂钵街。寻了个隐蔽所在,悠仁藏进遮挡物后方,闭眼沉入意识。 生得领域内,樱发少年坐在太宰治身边。 「太宰太聪明了,什么道理都明白,说教只是徒劳。只要太宰想做,没有做不到的事情,阻止也没有意义。我好像,只剩下顺从这个选项了。」 「太宰想寻求死亡,那我就竭尽所能满足你。」 「但我会挡在你与死亡之间。」 太宰治望着近在咫尺的灵魂,从虎杖悠仁睁开眼睛那一刻,意料之中的剧本忽然诞生不曾设想过的结局。 第25页 「虎杖悠仁,我们定个约定吧。」暖辉映入眼眸,沉雾微融,太宰治道:「只要你活着,我便不再寻死。」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悠仁心知不能急于求成,与太宰治尾指相勾。 「一言为定!」 悠仁松出一口气,刚想告知太宰治自己的来历,生得领域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太宰治站起身,拍了拍灰。 悠仁道:『太宰要去哪里?』 太宰治分辨了下方向,向着森鸥外的诊所行去。 「森先生还欠着我的尾款。」 第16章 同体异路 太宰:想从我身体里出去吗? 居住在生得领域内是种怎样感受? 假如太宰治是司机,现在就相当于住在房车里。 悠仁闭眼冥想,尝试回忆在五条老师梦境中那种「心想事成」的玄妙感。 青草地从画布抹去,四面墙壁破土而出。悠仁感觉到身体陷入柔软之中。 睁开眼,已是高专地下室。 悠仁怀抱咒骸坐在沙发,面前的电视机屏幕与太宰治视觉连通,镭钵街破落房屋一栋栋后退。 「我是路过河畔时偶遇太宰,那时受到太宰吸引,主动跑去跟太宰搭话,还自来熟地邀请太宰一起逛庙会。太宰人超好,从没有拒绝过我,更缘分的是还转来了我们班,后来我们成为了同桌,在转入咒术高专成为咒术师前,太宰一直都是我的同桌!」 「河畔……受吸引……」太宰边走边沉吟,闷闷笑道:「悠仁的措辞真温柔吶,这可不行,温柔的人很容易上当受骗。所谓的偶遇也许是『某人』的处心积虑,看来是有好好做功课,那个太宰明显是有意接近你。」 太宰对于另一个自己的评价,与伏黑惠不谋而合。 太宰好奇道:「你没有过怀疑吗?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可不是能忍受正常教育的类型。」 言下之意,如果这都能忍,一定所图甚大。 悠仁眨眨眼睛,将下巴搁在咒骸头顶,道:「太宰……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每个人都有秘密,就算有怀疑,并不影响太宰在我眼中是个超棒的傢伙啊。」 黑泥精:「……你眼中有不棒的傢伙吗?」 涉谷生灵涂炭,无数人在瞬间蒸发。 咒骸醒来一拳打向悠仁,他生生受下这一拳,心中也没有好过半点。 「有的。我的死亡正是为了将他彻底净化。只要不会有人再因他丧命,即使再死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不会犹豫。」 太宰治脚步一顿,思索片刻,笑道:「我大概明白那个太宰为什么放弃自杀,与你一起活下去了。」 失望于氧化的世界,满怀倦怠奔赴死亡的我,根本无法拒绝热爱着他人,为了所有人美好明天积极赴死的你。 「咦!?太宰你那时候原来真的打算投河!」 悠仁呼出口气,庆幸自己及时将人拉离了河畔,他还有许多话想问太宰,电视屏幕突然闪过去一个人。 「太宰,那个人!」 太宰闻言,转过身子,看向方才擦肩而过的男人。 棒球帽压得极低,穿着蓝白相间的旧夹克,走路时耸高肩膀缩低脖子。 这男人身上有血腥味。 擂钵街有血腥味的人不在少数,路过时男人没有异常举动,太宰治便不放在心上。 但是悠仁警、铃大作并不单单是因为血腥味。 「太宰,你看不到吗?」 按理说,就像宿傩的术式会留在他身上,他的术式也会留在太宰身上,那么太宰应该能看到咒灵。 「那男人的肩膀上,趴着三只咒灵!」 两男一女,浑身鲜血,面目狰狞,一个抱着男人的腰,一个捧着男人的脑袋,还有一个死死掐着男人的脖子。 「咒灵是什么,那不是普通的鬼魂吗?」 悠仁:「……你看得到啊!你也太淡定了!那不是简单的鬼魂,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咒灵似乎痛恨这个男人却无法伤害到他,这些咒灵不能放着不管,我们跟上去看看!」 「晚了。」太宰翻身后跃,三把匕首插在原来立足的位置。 「他已经注意到我了。」 男人脚底闪现奇特阵法,非人型黑影爬出阵中,三把匕首分三路攻向太宰。 悠仁急道:「太宰,换我!」 「不用。」 两人私下做了几遍试验,在悠仁主控身体时,人间失格只能无效化延伸入内部的异能,比如反转术式。在太宰治主控时,人间失格才是完全体。 太宰治仰头避过一柄,双手各夹住一柄,能量体凝成的匕首顷刻间消失。 男人见状双眼闪过异色,喃喃道:「s……servant!?」 男人掷出黑色圆球,炸开一捧黑雾。 烟雾散去,已消失了人影, 太宰治挥挥手,并不在意:「啊,逃掉了。继续去找森先生吧。」 悠仁:「……」你也没有很想追啊。 这个世界没有咒术高专,不能将太宰牵扯进危险诅咒,那三只咒灵也不能放着不管。 还是得想办法脱离寄居状态。 巧的是,太宰治也有相似想法。 等收完森鸥外的尾款,港、黑迟早找上门。 太宰治不介意杀人。 但是…… 「只要不会有人再因他丧命,即使再死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不会犹豫。」 第26页 抱歉,这世上,也会有人因我而丧命。 太宰道:「悠仁,想从我身体里出去吗?」 血溅上这具身体的时候,会污染灵魂吧。 第17章 保护弱者 哦?是喜欢吃毛豆生奶油喜久…… 「太宰,你愿意帮我!」 粉毛随少年动作颤了两颤,仿佛得到心爱肉肠的狗狗,亮晶晶的目光直击太宰治心灵。 太宰默默转开注意,逗道:「好伤心,原来悠仁那么不愿意待在我身体里。」 「不是啦!」悠仁急道:「是我莫名其妙跑进太宰身体里,太宰本来就没有义务与我分享人生。而且……比起待在太宰身体里,我更希望在太宰需要的时候,有能力握住太宰的手。」 有能力握住我的手? 这种心情太宰倒是能够体会,比如他现在就很想摸摸这只大狗狗的脑袋。 太宰悠然道:「会说话你就多说一点。」 后知后觉又被耍了的悠仁:「……」 这傢伙,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爱捉弄人! 森医生诊所近在眼前,太宰治道:「悠仁,我不想走门。」 「了解!」 悠仁问也不问,助跑跃跳而上,踩着一楼窗顶直奔二楼,撑窗台翻入办公室。 「换我吧。」 樱粉褪去,悠仁坐回沙发,跟着太宰的眼睛观察一遍室内陈设。 森鸥外的办公室以黑白色为主,整体偏重冷色调。 「那个壁橱是怎么回事,好突兀。」 装满大型洋娃娃的壁橱占满北边墙壁,所有洋娃娃都是金发蓝颜,身穿不同款式的华丽洋装。 「悠仁不要看,这是油腻中年大叔的不良爱好。」 太宰治撑着下巴观察片刻,拿下第三行中间的一只洋娃娃,露出墙壁上的保险柜门。 「果然,只有这只娃娃三围不同。」 也不见太宰治如何动作,保险柜锁「咔哒」一下弹出。 扒开高高垒起的现金,太宰治将文件取出翻找。 《异能科名录》扔去一边,《港、黑、刑讯记录》抛至墙角,《白天、黑夜、黄昏杂谈》随手翻看两,不感兴趣地扔开。 「我们好像目睹了很多可怕的秘密。」 太宰不以为意:「是呢,会被杀人灭口的。」 「不用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翻找的手一顿,太宰笑道:「好啊,悠仁赶快想想,逃亡第一站去哪里。」 太宰还想说「我很怕疼的,悠仁可不要让我受伤」,忽然想起这人之前撑着意识不愿在伤重垂危之际将他换上去。 ……这句不用说了,他知道。 「太宰,有人上来了!」 太宰治不慌不忙,在第六个文件夹中翻出白板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十几张户籍证。 信封入怀,刚站起身,森鸥外推门而入。 太宰治举着洋娃娃,扳动洋娃娃手臂招了招手,掐着嗓子道:「林太郎,欢迎回家!」 即使在港、黑,森林太郎也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本名。 森鸥外收回手术刀。 「太宰君总是令我感到惊喜。我很欣赏太宰君,可是也不喜欢别人动我的爱丽丝。」 扫一眼地上的文件夹,森鸥外道:「如果是想拿户籍证,太宰君直接找我就好,何必多此一举?是怕我不信守承诺?」 汽车鸣笛声渐近。 太宰治道:「怎么会,我很信任森先生。只是……我可不想捲入森先生的麻烦中。」 话落,一楼传来砸门声。 「里面的人听着,现怀疑你们涉及违法走私案件,请开门配合调查!」 森鸥外眼中闪过一抹暗光,飞身擒向太宰治。 洋娃娃扑向手术刀。 森鸥外刀锋一错,洋娃娃突然爆炸。 下面的人听见爆炸声强行破门。 太宰治张开双臂,歪头欣赏森鸥外向自己冲来,仰面向后倒去。 「悠仁。」 「好嘞!」 半空中樱色浮现,悠仁拧身屈膝落地,片刻不停闪入一旁的灌木丛。 等森鸥外奔至窗口,下面已不见半个人影。 握紧手术刀的五指泛白,森鸥外转身,面对数支瞄准自己的枪口。 黑西装出示证件,警告道:「森医生,我们怀疑你涉嫌协助黑、手、党违法走私药物,请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森鸥外挑眉:「你们有什么证据。」 另一个特务科人员跑上楼,森鸥外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时,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一部手机,太宰治用过的手机,据他称是从黑市猎人手中顺来的。 「组长,手机里查到了信息往来,根据信息内容,可以确定是他指示那几个黑市猎人向特务科泄露消息。」 手机已经被拆开,定位器暴、露出来。 「森先生,关注别人不如留心自己,这是忠告呦。」 少年的话语划过脑海。 一箭双鵰? 不,是一计三杀。 玩刀的人反遭刀刃噬手,这说明…… 这把刀,实在是稀世名品啊! 森鸥外肩膀微抖,特务科的人呵斥:「你笑什么!」 「笑你们真蠢,不想陷入尴尬局面,劝你们早点离开。」 特务科组长皱眉,以为这是森鸥外在耍花招,谁知下一秒,整齐脚步声冲上二楼。 第27页 港、黑游击部队举枪,形成第二层包围圈。 「打扰,森医生涉嫌勾结外人,偷盗我们黑、手、党的货物。现执行首领命令,活捉叛徒听取审问,请诸位行个方便,不要插手我们黑、手、党私事。」 队员汇报:「队长,在冷冻库搜到了遗失货物。」 游击部队、特务科、森鸥外三方对峙。 森鸥外先打破凝滞。 「你们,还没反应过来吗?我们都被耍了。」 多年之后有人问森鸥外,为何独独宽容太宰治。 森鸥外答道:「你见过哪个学生,在交完满分答卷后,反手给老师出一份更难的卷子?」 令人头疼的太宰治同学,站在高高的土坡上,拿着喇叭喊道:「我念出名字的同学,上来领取你的户籍证!」 发完所有孩子的户籍证明,信封里还剩下两张。太宰治没有将那两张剩余的户籍证取出,悠仁看不见证明上的名字。 森鸥外不知道在哪里搞到的监护人身份,总之每个孩子现在都有了明面上的亲属关系,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幽灵。 「如果你想出去读书,只要筹集好学费,剩下的不用操心。户籍上的监护人信息应该不是凭空捏造,森鸥外做事哪怕不是天衣无缝,也讲究一个滴水不漏。」 润介捏着户籍证明,他沉默片刻,将户籍证明收好。 「我……不打算离开这里了。」 悠仁轻轻地「咦」了一声,太宰倒是意料之中,只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润介抬头,直视太宰治的眼睛。 望着电视屏幕的悠仁有一瞬错觉,这孩子仿佛在透过太宰的眼睛与他对视。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深知这里的污秽。即使我离开这里,在外面读书,享受安稳生活的同时,也无法忘却还有孩子在经历我曾经的噩梦。」 「我不会放弃改变镭钵街的理想,我想好了……我会成立一个组织,专门保护无依无靠的孤儿。就像你……们曾对我伸出援手,我也会努力去帮助其他人!」 悠仁贊道:「好厉害!但是太宰,还是要劝他读书啊。将来成为更厉害的人,才有能力实现理想。」 太宰眨眨眼道:「劝你还是走出去看看世界,有决心是好事,没能力就不要强求自己。」 悠仁:「……」这也算是一种劝学吧。 润介炸毛:「我知道!我不会放弃读书的,也不会放弃走出去!我的理想是尽可能帮助更多的孩子走出去!」 太宰治掏掏耳朵,无所谓道:「啊,好吵。」 润介:「你这个人好恶劣啊!不过,算了,我还是要谢谢你!」 少年郑重向太宰鞠躬,爬上土坡,面向围拢过来的弟弟妹妹们。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羊『组织的成员!谨记身为羊的弱小,凝聚羊的力量,去帮助保护其他羔羊,在这个豺狼环伺的环境中,弱小的我们只要团结一致,一定可以为弱者撑起一片天空!」 「即使弱者,也有活下去,走出去的权力。我们的存在,正是为了捍卫这一权力!」 等润介慷慨激昂发表完演说,已不见了太宰治的身影。 咖啡厅,少年捧脸浏览菜单,向服务员小姐姐露出明媚笑容。 「这里的甜品都没有姐姐甜美呢,我请姐姐吃甜品,姐姐愿意跟我一起殉情吗?」 服务员捂嘴微笑:「姐姐不能跟你一起殉情,但是可以给你打六折哦。」 「哇!」太宰治夸张地西子捧心,道:「姐姐你是仙女下凡!」 『悠仁,你想吃什么?』 突然被点名,悠仁愣了一下,道:「有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吗?」 太宰治记下这个甜品,又随便点了份儿招牌巴菲。 「悠仁在生气吗?」 悠仁道:「生气什么?」 「生气我轻视那孩子的理想。」太宰搅了一下巴菲,又吃了一口喜久福,赶紧喝一口咖啡压下甜腻。 「我啊,从来都不会将事情往好处想,可悲的是,这个世界最后总会证明我的想法没错。『羊』是无法生存的,仅凭热血最后只能以悲剧收场。」 「没有,我没有生气这个啦。不过太宰既然提到,那有一点我也要声明!」 「太宰不用一直试探我。我啊,就算一直将太宰往好处想,可是太宰最后也都证明了我的想法没有错!」 「太宰有我没见过的一面,我知道对你的认知还不全面。可是……难道我现在认知中的太宰就不是太宰了吗?」 「你这傢伙,那么聪明,倒是有点自信呀!」 就算我一直将太宰往好处想,可是太宰最后也都证明了我的想法没有错! 太宰治还想说什么,总绕不过这句话。他低头又咬了一口喜久福,感觉没有之前那么腻了。 「既然不是在生气,悠仁怎么突然沉默下来了。」 悠仁摸摸鼻子,道:「就是……看润介被弟弟妹妹环绕的样子,有点想念朋友们了。」 太宰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鸢色眼眸闪过瞭然。 「哦,是喜欢吃毛豆生奶油喜久福的朋友?」 第18章 所谓线索 蟹肉粥 vs 喜久福 「太宰怎么知道!」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随便一诈而已,太宰治吐吐舌头,不管我说什么都会信,悠仁哪里藏得住小秘密。 第28页 太宰治又吃了两口,将喜久福拨至一边,暗道:「喜欢这种甜到发腻的食物,不是头脑派就是幼稚鬼,没准两样都占。」 「先生,需要续杯吗?」 戴眼罩的男人第九次挂断电话,推动咖啡杯时,手腕缠绕的锁链轻磕杯壁。 「多谢。」 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受眼罩影响。 服务员借着倒咖啡的动作观察男人手腕,锁链缠了数圈,另一端突兀地中断。 锁链另一端是不是连着什么?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吗? 「满了。」 服务员回神,下意识上倾咖啡壶,咖啡不多不少,刚好涨至杯缘。 「万分抱歉!」 不敢再看,服务员鞠躬致歉。 五条悟将菜单来回翻了两下,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道蟹肉粥?」 「您怎么知道?」 「叮铃哐啷」 随着男人翻看菜单的动作,手腕锁链轻晃。 「唔,一位重要之人曾经向我推荐过。我们有过约定一起来尝试,临时被其他事情耽搁了。菜单上没有,是已经下架了吗。」 其他事情?服务员揣摩,怕不是失恋后故地重游? 「是的,原本的厨师升去了东京总店。蟹肉粥是那位厨师研发的菜品,新厨师无法还原味道,店长为了不影响口碑,就将这道菜从菜单里划去了。」 老师,我一个来自横滨的朋友强烈推荐这家店的蟹肉粥! 少年亮晶晶看过来时,真让人不舍拒绝。 蟹肉粥!必须让他吃到蟹肉粥! 五条悟拎起悠仁火速解决特级咒灵,两人兴高采烈奔向甜品店,半路接到紧急任务,东京又出现突发情况。 距离甜品店关门还有十分钟。 「悠仁,东京那边我去就好,晚点再过来接你。」 「不,我还是跟老师一起回去吧。」 「悠仁不用在意那些老头子的话,我在你身上留下的保护术式足以支撑我赶回你身边。」 「防止宿傩失控只是一部分原因啦。更重要的是……我想跟重要的人一起分享。自己一个人去吃,总觉得失却了意义。」 于是那天监管者与缓刑犯定好下次再来的约定,一起返回东京。 五条悟食指轻点桌面:「真不巧,我就是从东京过来的。」 服务员提议:「其实,还是可以点的,只是味道稍逊以往。」 「不用了,这道菜,我一个人的话,是不会点的。」 五条悟摩挲了一下腕间锁链,道:「以防那位厨师再跳槽,可以将店长请过来吗?我想咨询一下,多少钱可以买下这家店。」 服务员震惊:「哈!?」 哈喽!?为了蟹肉粥!?实不相瞒我明天就会做这道菜了,您看直接高薪僱佣我如何!?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第十个侦探汇报导:「五条先生,很遗憾,我负责的这条街也没有发现森鸥外医生的诊所。」 这是最后一条街区,至此,翻遍整个横滨,查无此诊所。 在此之前,五条悟已经查过森鸥外这个名字,可惜的是,并没有符合条件的。 「我还有要紧事,请将收购之意代我传达店长,这是我助理的电话,详情可询问他。」 服务台正对落地橱窗,五条悟结完帐,转身与街对面的酒吧相对。 那家酒吧装潢偏旧,招牌的彩灯灰不熘秋,与这条繁华街道格格不入。 嘈杂人流渐渐模糊,招牌上的「lupin」却越来越清晰。 森鸥外、太宰治,都是作家名字。 如果只有太宰治同名,还能说是偶然。 东京的同名酒吧,曾是文豪们饮酒放松之地。 「这家甜品店的蟹肉粥很好吃,是我一个来自横滨的朋友强烈推荐。」 如果这个朋友就是那名从者太宰治。 如果太宰治从不做计划外的事情。 那么……这里说不定会找到有趣的线索。 五条悟站在lupin门口,无数猜想咆哮而过,他抬起手臂,毅然决然推开酒吧大门。 第19章 lupin酒吧 披着黑西装外套的男人…… 天光还亮,买醉的人已有二三。 头顶风铃轻振,吧檯后作牛仔打扮的酒保举枪相迎。 「奇怪的新面孔,欢迎光临。」 「嘭!」 枪口绽开一捧浅蓝花束。 酒保注意到来客的眼罩,将那捧花递过去,道:「新朋友,这是新开的迷迭香,送给您。」 锁链微响,五条悟在吧檯落座,随手将迷迭香放在一旁。 「为什么是迷迭香?」 迷迭香的花语是回忆,永恒的爱,永恒的友情,不忘承诺。作为送给新客人的礼物,似乎显得消极。 「这就要从建店历史开始说起了,朋友,要来点什么?我们可以慢慢聊。」 酒保兼店长又看了一眼五条悟的眼睛,道:「我可以为您特调一杯独一无二的鸡尾酒。」 五条悟轻笑一声,向后靠在高脚凳椅背。 酒馆灯光昏暗,朦胧光晕罩住酒客,放眼望去,稀稀落落的人都坐在老照片里。 老照片贴了满墙,有些是颇具感的老电影海报,有些是仿旧的年轻人合影,还有一些是顾客的留言卡片,相互表白的、许愿考试通过的、宣誓友情长存的。 第29页 「这家店是不是改过名字?」 酒保调酒的动作一顿,道:「您怎么知道?」 「招牌换过样式,原来的招牌应该更大一点,墙上有多余的压痕。」 酒保再次将目光投向眼罩,小声嘀咕道:「都是怪人呀。」 「这家店原来叫黎明之乡,后来有一位顾客说,这个名字毫无新意,根本无法在强敌环绕的市中心立足。我很不服气,认为这傢伙根本是醉后狂言。他便与我打了个赌,将店名换成lupin,仿旧式复古风格,如果经营有所改善,我必须愿赌服输,答应他两个条件。」 结局不言而喻。 「第一个条件就是,要向每一位新顾客开枪,送他们一束枪口绽放的迷迭香。」 冰块磕碰杯壁,酒保将特调推至五条悟手边。 杯中液体泛着金黄色泽,犹如西沉落日。五条悟指尖摸索杯壁,仿佛在抚摸有些相似颜色的发梢。 嘴角笑意一点点凝结。 「第二个条件,就是为我调一杯这种颜色的酒?」 空气仿佛一瞬抽离,酒客不知何时全部离开,日落黄昏之色中,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 酒保咽了口口水,莫名发悚,借着擦杯子的动作掩饰紧张。 「是……是的。那位客人说,如果有一个蒙着眼睛就能视物,穿着类似制服的银发男人光临此地,就给他调一杯有日落黄昏之色的酒。」 五条悟缠着锁链的手腕边,迷迭香盛开在黄昏里。 「相似制服?」 酒保慌忙放下酒杯,道:「请稍等片刻。」 他奔上二楼,取来一方小小的丝绒精铁盒。 「那位客人临走前将这东西拖我保管,并声称只有满足要求的人才能打开这个盒子。」 这是咒具。 五条悟输入咒力,没有锁孔的盒子自动弹开。 细软拖着一张旧照片,照片残缺不全,边缘呈现焦黑,烧毁严重。 五条悟缓缓拉下眼罩,苍蓝之眸凝视照片中的四个人。 戴眼镜的西装男一本正经端坐吧檯,留着一点胡茬的男人慵懒散漫,撑着下巴注视中间的两人。 他的悠仁还穿着高专、制服,与披着黑西装的太宰治手握着手,学女子高中生贴脸看向镜头。 笑得像两个大孩子。 制服后面的红色兜帽,是昏黄之中最明亮的色彩。 这张合影从火光中幸存,穿越遥远时空,由太宰治递给了五条悟。 用力呼吸两下,五条悟竭力控制手指,唯恐一个不小心毁坏这张珍贵合影。 迷迭香,永恒的爱,永恒的友情,不忘的承诺。 这张照片里,是否也藏着隐秘的承诺? 小心翼翼翻过照片,背面留着漂亮的字迹。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 虎杖悠仁 坂口安吾 友谊长存 xxxx年xx月于lupin相聚] 关键的时间信息付之一炬,即使是六眼也无能为力。 五条悟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迷迭香插、入酒杯中,苦香微醺。 残阳早已一饮而尽,lupin在夜色下亮起彩光,五条悟最后望一眼这个世界的lupin,头也不回地离开。 「达文西小姐,我在横滨找到一些线索,请协助我启动第二次梦境投影。」 第20章 惊现之虚 请问能签个名不!?…… 『买两个罐头就好啦,拎这些根本没有用。』 晚上下了点阵雨,走在设施不全的擂钵街,一个不小心污水就会溅上裤管。 少年发梢的樱粉在月色下褪成夕阳色,悠仁掂了掂双手的食材,道:「太宰还在长身体,不可以只吃速食。」 「啪嗒」 水花反射出异色。 悠仁移开鞋子,水洼里鲜艷的红一缕缕晕开。 血!? 悠仁放轻脚步,四周都是废弃旧楼,无人居住的残垣断壁挤成一堆,房与房之间夹着的窄短过道是天然的藏身之所,也是杀人弃尸的绝好屏障。 这是什么都可以能发生的擂钵街。 北面传来异动,悠仁循声而去。 「谁。」 夹缝的阴影延伸至鞋尖,各种垃圾的味道纠缠在一起,令人深感不快。 便携手电筒的光打进狭缝,三花猫受惊,躬起嵴背朝悠仁凶了一声,踩着垃圾箱跃上房顶。 「喵!」 房顶上的猫又叫了一声,竖瞳望向悠仁身后。 那是一栋装修了一半弃置的房屋,几个油漆桶堆在角落,墙壁油漆未干,雨水将写实画浇成抽象作。 红油漆顺着墙壁滑落,一滴滴落进水渠,血一般的颜色晕染开。 原来是红油漆啊。 悠仁望着那面墙壁,低声道:「太宰,这幅画是不是有点眼熟。」 『你还记得那个咒灵压身的男人吗。』 「啊!跟他脚下的阵法有点像。这个纹路,确实是魔法阵。如果有□□在擂钵街出没,得想办法提醒一下『羊』的大家。」 哈?你还记着他们啊。太宰治打了个哈欠,窝在沙发里把玩咒骸,这里大概是悠仁以前的住所,连茶几上的盆栽都原原本本还原。 「你可真是恋旧。」 太宰治拿起茶几另一端的相框,方框里是一张四人合影。 女生梳着利落的齐肩短发,与另一边别别扭扭的海胆头男生一左一右,将虎杖悠仁夹在正中间。 第30页 三人身后,银发男人眼罩拉至额头当成发箍,将三个人全都拦进怀里。 哦,就是你吧,喜久福先生。 「太宰!」 太宰治回神,道:『怎么了?』 「那只三花猫不见了。」 房顶接着黑沉沉的天际,原本立在屋顶舔爪子的猫转眼不见踪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那只猫有意引我去注意墙上的魔法阵。」 悠仁找遍所有巷道,既没看见猫,也没看见人,雨后的清新搅着臭水沟的恶臭,刺激得嗅觉疲劳。 「难道是我多心了?」 明晃晃的月光映在主干道,街边路灯年久失修,一下熄灭又突兀亮起,照不亮几步路,反把行人吓得跳脚。 「咚」 灯泡又一下亮起,悠仁与一双浑浊的眼睛对视。 黑暗如潮水退去之后,遗留下一道伫立的黑影。 生得领域内,太宰治从沙发坐起,鸢色眼眸紧盯黑衣怪人。 『悠仁,小心。』 长长一条主路笔直通往前方,悠仁不得不经过那名怪人,两人即将错肩而过之际,身侧冷风乍起。 悠仁闪开一步,避开黑衣人伸来的手。 「愿伟大的圣灵庇佑您。」 传单递至悠仁眼前。 鲜红魔法阵落在黑底传单正中,与墙壁上的涂鸦有几分相似。宣传单顶端红色加粗字体标明『圣灵教』,魔法阵低端还书着几行小字。 『纯洁的圣灵之体,将在恶人的梦中诞生。』 『伟大降临之际,第二黎明将至。』 太宰治撕了包薯片,评价道:『排版好丑,现在的人可不好骗,悠仁,建议他先招个美工比较好哦。』 这种传单一旦接下,对方搞不好会拉着你现场传教,悠仁记下宣传单的内容,摆手道:「不好意思,我不信教。另外,宣传工作最好不要给居民添麻烦,有心脏不好的老人路过会吓到的。还是……你专门等我?」 那人缩回手,传单拢进长袖里。 悠仁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再次与那双浑浊的眼睛对视。 「咚」 街灯熄灭。 乌云掩住月色,黑夜在这一瞬间从天而降。 街灯又亮。 主路只剩下悠仁一人。 不管回想几次,都像是恐怖小说的桥段。 悠仁从杂物堆里翻出一块平整板子,铺上几层保鲜膜,暂时当作案板用。 陶瓷刀切碎青椒,悠仁拧了拧灯泡,将乱晃的灯光固定住。 太宰没有夸张,他的住所真就很随便。只能算是栖身之所,他本人显然不怎么回来住,灰尘比他更像房子主人。悠仁勉强先整理好厨房,擦干净小餐桌,又翻出一把摺叠椅,凑出个用餐地。 『所以还是吃速食好啦。』 悠仁翻遍所有东西,只找出一个煮锅,驳回道:「不行,有煮锅就可以吃寿喜锅呦。」 『寿喜锅!』趴在地下室沙发上看杂志的太宰治抬起头,星星眼:「悠仁会做寿喜锅!」 「嗯,做过几次。」 悠仁洗干净煮锅,生得领域内太宰治在沙发上蹬腿,夸张地欢呼个不停。 只要给他做好吃的,慢慢就不依赖速食了,太宰这傢伙,很好养活嘛。 多年之后,姓国木田的男人时不时就要批判道:「虎杖君,这傢伙的任性你要负一半责任!」 调好煮锅的档位,悠仁又去检查了一遍门窗。 门板薄薄一片,根本没什么安全性可言。这片地区都是独栋矮房,歹徒砸开窗户便能翻进屋中。 房屋相互隔得很开,左右邻栋的窗户都是黑的,似乎并没有住人。 悠仁看向右边那栋房屋,道:「太宰,那边的屋子有住人吗?」 『不清楚,这地方人口流动十分迅速,没有任何治安可言,简单来说,只要是栋空屋子,任何人都可以住进去。』 悠仁:「……」 所以你这栋房子也是随便住进来的吧!难怪,比起主宅更像是个杂物储存地。 太宰回忆道:『半个月前我回来过一次,隔壁似乎住着一个通缉犯。我有看到过他的通缉告示,新闻也有播过,应该是走投无路,藏在了这里。』 悠仁:「你是住在恐怖电影里吗?」 『这不是超有趣吗,这才是擂钵街的魅力所在。』 「再有趣你也要好好吃饭。」 『悠仁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太宰治对寿喜锅接受良好,可惜没有电饭锅,悠仁只能用煮锅蒸些面点。 吃饱喝足之后,太宰治乖乖听话,认真给自己收拾好床铺。 入睡前,太宰治好奇道:「悠仁,为何突然问起邻栋。」 『虽然左右两边都没有住人的样子,右边那栋屋子却残留不好的气息。』 「是你说的咒灵?」 『不,不是咒灵。有点相似,都是令人不快的负面感。可能是与咒灵类似的其他存在,我暂时无法确定。』悠仁笑道:「没关系,太宰安心睡吧,我不用休息,会守着你的。」 守着我?真是稀奇的感受。 太宰眨眨眼睛,将被子拉高,乖乖闭上眼睛,道:「晚安,虎杖悠仁。」 后半夜,似乎又下起了雨,风一下一下捶打窗户。 「咔哒咔哒」 第31页 生得领域内,悠仁拍抚太宰治的动作一顿。 床上少年睁开渐变色的瞳孔,看向不断震动的窗户。 沉重拖拽声随风而近,风声渐渐异变成某种兽鸣。 「轰隆——」 雷光中,巨大扭曲的黑影不知何时已贴上窗帘。 风声越来越急促,似哭似笑。 雷光再临之际,倾注咒力的陶瓷刀飞射向窗户。 惊雷掩盖玻璃破碎声。 轰鸣之中碎片四散,长着面具的怪物茫然低头,拔出正中心口的陶瓷刀。 悠仁夺门而出,利爪直插、进身后寸许的水泥地。悠仁踩着那只漆黑的胳膊,转眼奔至怪物眼前。 长满倒刺的长舌弹射而出。 「来得好!」 顺舌而上如履平地,凝聚咒力的拳头打碎怪物脑袋,咒力落后一拍炸开,怪物还来不及发出哀嚎,脑袋已四分五裂。 悠仁空中一翻,落地无声。 生得领域内,太宰治微皱的眉头松开,翻个身好梦正酣。 月光下,怪物脖子处的面具突然「抬头」。 脖颈之上扭曲变形,竟又长出一个脑袋。 咒力无效!? 「少年,接着!」 黑夜中,冷光一闪。悠仁一跃而起,与扑爬来的怪物错身而过。 他握住那抹冷光,手腕一转,刀锋对向怪物。 「□□?」 「是斩魄刀。」 斩魄刀!?好耳熟的名词。 悠仁循声望去。 冷白月色下,一人单手搭在绿白相间的渔夫帽檐,金发风中微扬,深绿色短外褂披在肩头,潇洒地立于电线桿顶,悠哉悠哉指点江山。 「哎呀,又来了。」 悠仁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准确跳离怪物的攻击路线。 男人还未开口,悠仁突然执刀斩向怪物的脑袋。 刀起头落。 怪物庞大的身躯僵立,一点点散去。 金色微光中,无数灵魂爬出怪物腹中。 『那个就是通缉犯邻居,看来是被怪物吃掉了。』 「太宰,吵醒你了?」 『不用介意,这是我近期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比起这个,绿衣服大叔好像有话要说。』 悠仁回头,与男人四目相对。 两人都在端详对方。 片刻后,男人开口:「你知道杀虚的方法,你是死神?为何寄宿在活人体内。」 说话间,男人的手搭上腰间刀柄。 生得领域内,太宰治目光一瞬冷凝,戒备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死神?虚?」悠仁皱眉,这些名词十分耳熟,再要细想,却又一片空白。 「我不是死神,我是咒术师。你能看到我?」 男人不放过悠仁任何轻微的神情变化,半晌,搭在刀柄的手松开。 「这幅身体真正的灵魂在担心你,看来你不是强行夺取他人躯体。」 男人扶了一下帽檐,道:「那么,郑重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浦原喜助,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杂货店长。」 悠仁礼貌回礼,道:「你好,我是虎杖悠仁,因为某些不明原因变成这种状态,原本就读于东京都咒术高专。」 「那个……我自己也觉得有些突兀,不明白为什么有这种冲动。」悠仁翻遍口袋,寻出一本小册子,打开至空白页递向浦原喜助。 「bling」「bling」 无数闪亮小星星从少年眼眸中射向浦原喜助。 「浦原先生,能请您给我签个名吗!」 第21章 摇篮曲啊 接下来的交流,由我代劳了…… 「粗茶淡饭,请不要介意。」 浦原喜助接过热茶,目光扫过悠仁攥在掌心的小册子,摇扇道:「虎杖君,这么喜欢我的签名?」 被点明之后,悠仁索性不再克制,日光灯穿透纸页,油性笔印下的几个黑字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小孩子突然与奥特曼握了手。不仅是喜欢,还有种……梦想成真的不真实感,嘿嘿。」悠仁想到什么。小声询问道:「太宰,这一页我可以撕下来吗?」 『那我也要在这一页签上我的名字!』 会徵询原主的意见吗?真是个有礼貌的灵魂住客。 由于某次失败的时空实验,浦原喜助在离开自己的世界后,找不到回去的道路了。迄今为止他已经进行了五次失败的时空穿越,没有一次成功返回瀞灵廷。在第四次时,他穿越进一个存在咒灵、咒术师的世界。 浦原喜助看着悠仁,脑海里浮现另一道身影,那个偶然闯入浦原商店的男人。 『浦原商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词。嘛,无关紧要,你是店长吗?』 『客人有何贵干?』 『听说近日出现一名以刀刃斩杀咒灵的不明强者,他拥有触及灵魂的力量。』 『所以?找我何事,直说吧。』 『切磋。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不同于灵力的力量在男人指尖凝聚,那股力量悬而不发,虎视眈眈地瞄准浦原喜助。 『顺便,你没有拒绝的选项。』 最初两人都有所保留,浦原喜助没有动用红姬,银发男人明显也未动真格。 那是显而易见的,男人连眼罩都没摘下来。 鬼道与术式相互试探,双方浅尝辄止。 第32页 『果然,你的力量直接与灵魂相关。那么抱歉了,我有必须赢的理由。』 男人缓缓摘下眼罩。 最终,浦原喜助仍然没有动用红姬。 『为什么?』 浦原喜助率先解除武装,他摇摇扇子,道:『因为我很好奇,你必须赢的理由是什么。如果这个理由足够打动我,我可以无条件帮助你。』 『哎呀,真是个奸商。这样的话,我不是要欠你一个人情了吗。』 『哈,比起武斗派,在下更想当一个平凡的商人。』 『抽离灵魂的方法,我需要一个没有痛苦,没有隐患,能安全抽离灵魂,令肉身短暂『死去』的方法。』 『方法我有,但是我需要确认,你想拿去做什么。』 『我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只有藉助『死亡』,我才能将他从满是罪孽、血腥,与自我厌恶的噩梦中唤醒。』 抽魂与返魂的咒语,他一併教给了男人,并取得了世所罕见的利润。 一本万利的买卖。 浦原喜助摇着扇子,观望两个灵魂吵吵闹闹却亲密无间的互动。 接下来就当是售后服务了。 浦原喜助道:「虎杖君,你说因为不明原因造成现在的状态,能详细说说吗?虽然许久不干正事了,认真说来,我原本的职业可以看作灵魂的医生。」 虎杖悠仁将死刑当日的情况完整复述了一遍。 小扇子渐渐停下,浦原喜助确认,这就是抽魂之后的状态,抽魂之后肉身会进入『假死』状态,只要游离在外的灵魂无碍,肉身便能保持完好。之后,再以返魂之法使灵肉合一,便可『死』而复生。 为了进一步确认,浦原喜助又道:「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咒语。」 「咒语?」悠仁苦思半晌,道:「没有听见咒语,意识沉陷前,倒是听见了……」 少年耳尖儿微红,不知为何,有一点点难为情。 「听见了摇篮曲。」 「能回忆起来吗?唱给我听听?」 悠仁没有特意去记忆,然而稍一回想,却几乎分毫不差。 每一个字眼,每一处曲调,都陪同他的灵魂去往任何地方。 悠仁复唱一遍,才发现曲子里的发音不是任何一种语言。 「这是祝愿你拥有崭新明天的咒语。」那名银发强者改变了部分强调,并没有改动咒语的本质,浦原喜助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正是抽魂的咒语。 纸扇唰一下收拢点在少年额头,浦原喜助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咏唱这咒语的人愿你远离罪孽与血腥,早日回到重要之人身边,拥有光辉闪耀的未来。」 下一瞬间,渐变瞳褪成鸢色,樱粉散去。 太宰治握住扇柄,将那扇子移开,直视浦原喜助的眼睛。 「浦原先生,接下来的交流换我来。」 「哎呀呀。」浦原喜助扶了抚帽子,小扇子拼命扇风,道:「你也不愿意放手吗……这下子可棘手了。」 生得领域内,悠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隐约察觉到这种复杂的针锋相对,与他有着直接关系。 气氛,渐渐地窒息起来。 换人之后,浦原喜助按下此事不再深谈,转而说起另一件要紧之事。 「既然换了个头脑派,那我们就来说说眼下最伤脑筋的事情吧。」他摸出几张照片,一一摆在太宰治面前。 每张照片都是命案现场,所有命案现场都有一个共同点。 「圣灵教的魔法阵。」死者身下都画着鲜红的魔法阵,太宰治翻出小册子,在空白页凭记忆复原圣灵教的宣传册,道:「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一个奇怪的黑衣人,他向我们递来的宣传单就是这样子。」 「我们知道的就这些了。」太宰治将那页纸撕下来,摁在桌面推向浦原喜助:「这是作为签名的回礼,现在我们各不相欠了。」 这小子,不去做生意可惜了。浦原喜助默默吐槽了一句,很快开始想念与虎杖悠仁交流时的轻松愉快。 「这位……」 「太宰治。」 「唔,太宰君。这些命案都发生在擂钵街,不解决的话没关系吗?」 「出门左拐港口黑、手党,直走武装侦探社,右拐异能特务科。看大叔您喜欢哪种解决方式。」 浦原喜助:「……」怎么才能换人? 「太宰君,我这么说吧。这些命案现在已经牵扯了不止一种神秘力量,在搞清楚真相之前,捲入其中的人越少越好。」 扇子点了点魔法阵,浦原喜助道:「我去现场确认过,这种魔法阵确实有扭曲灵魂的力量。显然,现在有一股势力在推动这种力量扩大,已经对你们的世界造成不小的影响。举个例子吧,刚才出现的怪物唤作虚。我察觉到这个世界有虚之后,便开始调查虚诞生的原因。后来发现,这些命案的受害人,他们的灵魂全都无法升天,久而久之有的灵魂就堕落成了虚。如果不解决的话,虚还会出现。」 太宰治明白这个男人话里每个字都勾着饵食,但是这饵食足够有吸引力。 我们的世界?少年坐正了身子,道:「听起来,大叔你果然去过不少异世界?」 四目相对,暗中交锋。 『你去过悠仁的世界。』 『你不希望他回去。』 线路老旧接触不良,头顶的日光灯一跳一跳,太宰治一会儿落进阴影里,一会儿又重归于光明。 第33页 鸢色眼眸阴晴不定,最终,他重新拿起照片。 「做个交易吧,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帮你调查。」 「我这个人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不巧悠仁君……」也算是我的顾客,这句话浦原喜助没有说全,点到即止,道:「太宰君,可否请你先讲明条件。」 第22章 橘发少年 一只小橘猫。 「虎杖君感觉如何?」 「嘿!」悠仁打出一击前沖拳,空中回旋踢带起的劲风差点掀飞浦原喜助的渔夫帽。 屈膝落地,活动活动肩颈,悠仁道:「与我自己的身体相比,反应会延迟一两秒。不过问题不大,我适应适应就好。」 「这具义骸尚在研发阶段,目前这具属于试用品。我会根据虎杖君的反馈进行相应调整,如果虎杖君不想使用自己的灵魂样貌,我也可以对义骸的五官进行修改。」 悠仁竖起大拇指,由衷道:「浦原先生好厉害啊,死神都这么全能吗!」 「哼哼。」浦原喜助谦虚地扶了抚帽檐,手中拐杖甩出个圆,轻轻嘟在榻榻米上:「这可不是死神的力量,这是科学的力量!」 「宣扬科学的死神!?浦原先生你好超前啊!」 一个真敢夸,另一个也真敢认。 「哈哈,只是一点微末的研究,不值一提。」 悠仁在屋子里跑了两圈,生硬的动作随着重复的跑跳蹲转渐渐流畅。 角落里,太宰幽幽道:「悠仁,看起来很开心呢,原来这么不喜欢我的身体吗。」 落地时一个分神,悠仁脚底打滑一屁股坐倒在地,他顾不得揉一揉真实酸疼的尾骨,忙道:「没有不喜欢……这么说也好奇怪。总之,我不能一直占用太宰的身体。」 悠仁坐在太宰身边,猛然脱离第一视角,仿佛一个人被噼成了两半。 不仅没有不喜欢,甚至有点小小的不舍。 悠仁摸摸发梢,他不是拐弯抹角的性格,直白道:「对于一睁开眼就身处陌生世界的我来说,太宰就像港湾一样。我很珍惜这座港湾,所以不愿意他被我一个人占据。太宰不应该只有我,而只有我脱离太宰的身体,太宰才能……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察觉到了。 太宰治少有地微微一惊,鸢色眼眸认真端详眼前人。 明明已经计划好了,在港、黑的人找上门前,想办法将悠仁分离出去。 从这一方面着眼,义骸就是瞌睡时递来的枕头。 这个傢伙突兀地与他合二为一,现在突然分离,竟似原本完好的灵魂缺了一块。 「好吧。」太宰治站起身,拍了拍手,将悠仁甩在身后。 悠仁下意识站起身,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跟着迈了出去。 「太宰,去哪里?」 这种理所当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的语气微微取悦了太宰,他停下脚步,站在骄阳之下回身沖悠仁作了个鬼脸。 「去做我自己的事情,悠仁不许跟过来!」 被这句话定在原地,悠仁望着那抹背影越走越远,双手作喇叭状喊道:「你一个人不要走夜路,要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偷吃垃圾食品,我会做好晚饭等你回来!」 远处,少年右手举起,在空中挥了挥。 等到太宰治完全看不见影子,悠仁还定定地站在门口。 浦原喜助打趣道:「虎杖君,孩子大了总会离开身边的。你这位朋友不是好欺负的人,这条街根本没有他的对手,放心啦。」 「这我也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 悠仁自知这种心态不好,打开冰箱,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约定好的晚饭。 「冰箱里没多少食材了,我出去採购一下。浦原先生也留下来吃晚饭吧!」 「啊,对了。」坐在实验材料堆里的男人想起什么,叫住正要出门的悠仁:「义骸毕竟不是你原本的身体,灵魂只是通过外力附着其中,论起契合度,远逊于太宰治。」 这也是令浦原喜助大为不解的一点,横滨那么多人,为何只有太宰治成为了虎杖悠仁的『容器』,并且还是契合度仅次于真身的『□□』。 那种双魂随意切换的流畅程度,义骸根本无法达到。 「简而言之,你的灵魂仍处于游离体外的状态。要小心哦,悠仁。」 又经过那条主路。 老旧的路灯彻底熄灭,太阳光普照着低矮的贫民窟。风吹雨淋又遭暴晒,墙壁上的涂鸦彻底看不出形状。水沟里漂着几张泡烂的纸张,黑底红字正中是褪色的魔法阵。 「我想起一个电影情节。」悠仁蹲下、身,摸了摸脚边的三花猫,道:「主角在涂满奇怪符文的废弃楼借住,半夜里被咏唱声吵醒,这才发现自己误入了邪、教的大本营。」 三花猫抖了抖耳朵,就在这时,悠仁直起身子,一人一猫动作一致,凝神侧耳。 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哭叫。 悠仁奔向声源,越过重重窄巷。 「美纪!」 这不是跟着润介的孩子吗?! 羊角辫女孩蹲在地上抹眼泪,闻言抬起头,红肿双眼望过来,哇地一下放声大哭。 「中也,救救中也!」 中也? 美纪指向北边,哽咽着急声道:「圣灵教的人抓走了中也,大哥哥,求你救救中也!」 第34页 「美纪你藏在这里不要动!」 安置好美纪,悠仁向着北边疾奔而去。 这一带全是危楼、违章房、拆迁地,悠仁奔出去数里不见人影,再往前翻过一道铁网,就会闯入居民区。 圣灵教的人着装诡异,还抓着一个孩子,必然会避人耳目。 排水不完善,经过连日的阴雨,地面积水难消。 悠仁目光一凝,望向侧方的高坡。 顺势而下的污水飘着绵长的绯色。 红色法阵。 悠仁沿着飘红逆势而上。 废弃窝棚内,三人呈三角之势对立,拱卫着三角中心的血色魔法阵。 晦涩术语此起彼伏,小小窝棚内无限回荡,犹如魔音贯耳。 黯淡法阵渐生红光。 在红光漫过脚踝之际,三人各执一物。 层层符咒封禁之物经法阵红光一照,其上黑色咒文渐渐消退。 「他怎么这么慢,封印快要解除了,还差一个足够强大的祭品!」 「怕什么,最坏的结果,不是还有我们三个吗。」 「……」 「怎么,你们难道不愿为圣灵大人献出自己的灵魂吗!」 三人之间隐现分歧,然而咒文已淡化大半,恐怖的气息渗出符咒。 就在这时,粗重的喘息声迫近。三人望向门口,同时放下高悬的心。 来人扛着橘发少年,喝道:「快催动法阵,有人追过来了!」 咒语转而急促,三人划血催阵,红光饮血大涨,黑色咒文迅速褪色。 少年身子高高抛起,橘发空中微扬,坠向躁动的法阵。 某种低语从阵中溢出,那并非世上任何一种语言,却又比任何一种语言都令人骨冷齿颤。 所有有意识的生物同时陷入冰冷的恐惧之中。 近了。 随着少年的坠落,低语越来越清晰。 狂喜之色浮现于四张惊惧面容,他们卑微地伏地欢呼,颤抖着恭迎至高无上的灵主。 就在此时—— 『咔啦』 头顶天窗碎裂,反射阳光的玻璃碎片,仿佛白日坠落的群星。 粉发少年踏着星光,先圣灵一步降临。 「糟糕!」 悠仁双手术式齐发,一招轰向地面,一招击向身后。轰然巨响中绘着阵法的地面崩裂,来自身后的冲击力将悠仁推向橘发少年。 瀰漫的硝烟盖去红光,低语戛然而止。 悠仁抓住少年衣领向后一抛,将人远远甩出法阵。 「可恶!」 消褪的黑色咒文寸寸重现,黑衣人目眦欲裂,冲进滚滚沙尘,闪着冷光的匕首刺向悠仁要害。 下一秒,匕首倒飞出去插、入地面。 就在悠仁拳风扑向对方面门之际。 一声咒语划过耳畔。 残破法阵红光微闪,悠仁如遭雷火燎烧,义骸中的灵魂剧烈颤抖。 「趁现在,快逃!」 模糊的视线里,四个人影奔出门外。 悠仁忍痛欲追,刚迈出一步,眼前阵阵发黑。 有什么东西渗了出来。 奇怪,灵魂会流血? 灼痛一点点蒸发意识,耳边的呼唤断断续续。 「喂!你醒醒,不要睡!」 最后,竟然听到太宰的声音。 碎玻璃片似乎落在了身上,狠狠刮擦耳膜,比灼痛还要难受。 第23章 悟好梦虎 此时路过一只高专五 「时空错位?」 五条悟指着照片里的人,道:「现在有两点猜测。一、照片里的人就是那名从者。二、照片里的人是那名从者诞生的原因。」 达文西记起迦勒底已出现过的alterego从者,偏向于第二点猜测。 「从者太宰治的职介为alterego,这种职介的从者往往都有一个作为参照的本体,可以看作是从本体中分离出的他人格。如果第二点猜测正确,那么照片中的人就是从者太宰治的参照本体,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许愿人!」 指尖拂过虎杖悠仁的稜角,这孩子有种天生的亲和力,任何人都能在他身边找到一个舒适的独一无二的位置。 照片里的四人亲密无间,这场景曾真实存在于某个时间点。 甚至…… 可怕的猜测在脑海成形。 是早于当前的时间点。 「达文西小姐,我们来作一个疯狂大胆的构思。就拿你一直很感兴趣的平行世界举例,假设我们所处的时空为平行世界a,照片里的时空为b。有没有可能……其实b是a的另一种未来。」 「b的时间早于a吗。你的意思是,即使没有从者太宰的干预,悠仁的灵魂依然会因不确定因素误入异世界。并且在那个世界与许愿者结缘,后来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导致……许愿者失去了虎杖悠仁。」 达文西模糊了措辞,失去这个字眼蒙着一层善解人意的白布。 五条悟迅速将话题引至别处。 「死刑日与地点都属于不公开的机密,从者太宰治却了如指掌。并且,他显然早就清楚悠仁会经历一次『死亡』。」 达文西跟上五条悟的思路。 「从这个角度来说,完全就是……未来之人的视角。」 锁链的响动引起达文西注意,她这才发现,在与她冷静交流的同时,男人的手死死攥紧缠绕腕部的锁链。 第35页 手背青筋根根毕现。 啊,难怪。假若这一疯狂的构思成真,那么魂处异世界的悠仁,正一步步迈向死劫。 究竟是什么导致照片里的太宰治失去悠仁,为此赢得圣杯战争,许愿在所有人之前再一次与他相遇? 「达文西小姐,失陪一下。」哗啦啦,锁链碰撞声中,男人站起身:「有一件事情我必须立刻去确认。」 达文西心知肚明:「你想确认,在没有从者太宰干预的情况下,是否真的存在某种不确定因素,是导致悠仁穿越异世界的元凶?」 如果这种不确定因素真的存在,那么基本可以肯定,照片里投射的是某种未来。 聪明的达文西小姐完全能预想接下来的事态走向,她望着锁链突兀消失的另一端,意有所指道:「五条先生,悠仁不会希望你沉溺于疯狂。」 「我知道。」 空气荡出圈圈涟漪,锁链一寸寸突出,将缠绕的棺木从看不见的随身空间缓缓拉出。 那是五条悟在与某位从者切磋之后,仿照他的宝库以术式开闢的随身空间。 肉身与灵魂相联繫,灵魂受到的创伤会在肉身显现。 正因如此,这具棺木五条悟随身携带,片刻不愿离手。 远方的人安好,是他仅存理智的唯一支柱。 「只要悠仁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做太过分的事哦。」 荒野无限开阔,疲于奔命的人却走投无路。 术式擦过脸颊,前方树林炸开一条长疤。凌厉劲风将老人掀倒在地,破破烂烂的帽子卷飞出去,老人手脚并用向前爬蹿。 「哗啦啦」 锁链撞击声中,银发男人悠哉降临眼前。 「五条悟!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回答他的是另一招术式。 「当初你领队围攻惠时,可没有觉得自己过分呢。」 五条悟指尖再凝咒力,歪头笑道:「欺负别人学生时,没想过他们的老师吗。」 那是毫无反抗之力的猫捉老鼠,与其说是战斗,更像是五条悟的游戏。 显然,主导游戏的人心情不好,烂橘子在术式之下仓皇逃窜。 「你的丑态真令人作呕。」五条悟扇了扇手,似乎在挥散令人作呕的气息。 眼罩缓缓拉下,六眼注视气急败坏的人,笑意不达眼底:「你似乎很擅长逃跑,既然如此,拼命逃吧。」 恐怖气息压迫而来,老人颤抖的瞳孔倒映着黑红咒力。 苍蓝之瞳兴味盎然,无限延伸的天空之下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在他眼中。 「不使出全力……会撕裂的呦。」 话音刚落,赫直奔僵立之人。 破坏范围太大了,根本躲不过! 会死,他是真的敢下杀手! 不能犹豫了!老人双手结印,高层的秘密武器在此时揭开面纱。 咒力源源不绝涌出,在脚下形成巨大的旋涡,漩涡中心撕开一方黑洞。 六眼看清楚了,那是空间术式。 「果然啊。」五条悟结印,无量空处展开,未完成的术式戛然而止。 无法思考的木偶眼睁睁看着银发男人一步步迫近。 冰冷的手卡住脖颈,老人双脚离地,呆滞地望着面前人癫狂扭曲的笑容。 他应该恐惧,却又来不及恐惧。 「你们伏击惠时,就准备好了这个空间术式。即使没有太宰治干预,我的悠仁还是会离开我身边。」 从者太宰治难道早就预知高层的计划,支援惠的同时截胡。 五指收紧,再紧几寸,便可扭断这脆弱又骯脏的脖子。 「你要记住一件事情,今日我不杀你,只是不希望你的脏血污了悠仁的眼睛。」 五条悟松开手,老人双脚落地,还来不及喜悦,只见银发男人微微弯了眉眼。 下一瞬间,这人噙着一抹笑意,硬生生扯断了他的双臂。 大量信息涌入脑海,老人陷入凝固的茫然,五条悟松开手,脱离身体的双臂坠落。 无量空处解除,惨嚎响彻荒野。 「你!!」失去平滑的人跪倒在地,脸狠狠擦在泥土,双眼满是惊惧:「好痛……好痛啊!!!」 那两只手臂近在眼前,就在眼前! 五条悟抬脚,踩在烂橘子脑袋,六眼居高临下俯视卑微蝼蚁。 「很痛吗?我现在也很痛呢。」 「硝子的咒力不如我,她的反转术式无法复原你的双臂。知道谁可以吗?」五条悟挪开脚,蹲下、身子,注视涕泗横流的人,缓声道:「虎杖悠仁。」 「从现在开始祈祷吧,祈祷我的悠仁安全回到我身边,祈祷你能向他忏悔,乞求他的原谅。」 「在那之前,好好品尝我的愤怒吧。」 小小的术式落在断臂,那双手臂在主人眼前化作灰烬。 折磨尚未结束,五条悟突然脸色一变,身形一闪重回高专地下室。 空中涟漪乍起,棺木落入怀中。 五条悟推开棺盖,苍蓝之中倒映悲怆血色。 「悠仁!」 安然入眠的少年,身体渗出鲜血,五条悟覆住悠仁心口,掌心沾染血迹,冰冷潮湿感沿着手腕蔓延至心脏。 咒力源源不绝注入,反转术式一瞬不停。 五条悟吶吶道:「悠仁,不要吓老师。」 第36页 咒力与另一股阴森的力量在悠仁身体中交锋,五条悟稳住悠仁伤势,一点点反扑过去。 漫长的拉锯战转入白热,五条悟追着那股力量驱逐,对方毫无顾忌,五条悟分神护着悠仁的身体,双方一时陷入焦灼。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力量突然气弱,想被人用橡皮擦抹消一般,突兀地消失了。 反转术式冲破阻碍,紧随其后抹平悠仁的伤势。 替悠仁清理干净血迹,确认肉身转危为安,五条悟握着少年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处蹭了蹭。 「不要再吓我了,悠仁。」五条悟轻声呢喃,只将这示弱的一面展现给少年:「我已经……快到极限了。」 「五条老师。」开关摁响,日光灯打开。 五条悟回头,道:「是惠啊,有事吗?」 伏黑还未开口,钉崎从他身后冒出头,单刀直入:「我听立香说了,你这傢伙,从死刑日到现在,只睡过一次觉!」 唯一的一次是为了梦中寻找悠仁的下落。 「其他的话你听不进去,我也不会说。只有一点……如果五条老师你倒下了的话,我们不是更没有办法了!大家都很着急,但也很担心五条老师你啊!」 「哈。我会休息的。不如说,我正准备入睡了。你们来得正好,在我睡着之后,请你们帮忙照看一下悠仁。一旦有异常状况,立刻强行将我唤醒。」 注意到『强行』两字,伏黑皱眉:「你要进行投影魔术?」 五条悟将之前的异状复述,两人听罢,阻止的话语卡在喉咙里。 就在五条悟闭上双眼之后,同一时间,某个平行世界。 穿着高、□□服的银发少年将《咒术历史》竖起,墨镜挂在书嵴,大喇喇枕着课桌。 梳着丸子头的挚友瞥眼,提醒道:「悟,夜蛾老师在看你。」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双目微合:「谁让你们两个都没有我好看。」 「哇。」短发的硝子在夜蛾的凝视下吐了口烟,道:「说这么臭屁的话,当心做噩梦哦。」 家入硝子,你怕不是个咒言师! 五条悟轰飞不知道第几只咒灵,满目只剩残垣断壁。五条悟掏掏耳朵,心道:「比《咒术历史》还要无聊,简直是噩梦。就不能来点有趣的?」 「嗷呜!」 「嗯!?」五条悟望向声源,确认四周没有一只活动的咒灵:「幻听?」 「嗷!」 凶巴巴又有点奶声奶气,似乎是某种幼兽。 「兽型咒灵?」五条悟迈步走向声源,六眼扫视周围的环境,视线锁定一处坍塌。 倾倒的砖墙下方传出抓挠声。 「嗷!」 五条悟观察一瞬,抬脚踢飞砖石。 举着两只毛茸茸肉爪的幼虎与他四目相对。 「嗷!?」 虎眼瞪得熘圆,幼兽立刻收起利爪,毛茸茸的虎尾摇来摇去。 五条悟拎着奶虎的后颈,这傢伙一点也没有落入人类掌中的惊惶,尾巴在五条悟眼皮子底下甩来甩去。 「你是猫科吧,为什么尾巴摇得比幼犬还欢?」 「嗷~呜!」 「这是狼叫。」 「嗷?」 「蠢货,老虎是这样叫的,听好了。」五条悟晃了晃手中幼虎,恶劣地咧开嘴:「喵~」 幼虎:「……」 第24章 拥挤的梦 285:你自己走,还是要我…… 太宰治挤开茫然无措的橘发少年,就在他双手触碰义骸时,一团黑气从悠仁身体散出。 森冷寒气蹿过,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蛇在嵴背攀爬。 等那团黑气彻底消散,四周才缓缓回温。 太宰治躲开浦原喜助伸来的手,将悠仁双臂搭过肩膀,自己将人背起。 浦原喜助收回手摸摸下巴,直觉在虎杖悠仁醒来前,最好不要与太宰治搭话。 走出几步,太宰治回过头,鸢色眼眸望向跟在身后的橘发少年,道:「你还有事吗?」 「……」心中默念救命之恩大过天,少年体谅太宰治心情不佳,解释道:「我要确认救命恩人性命无忧,这是最其基本的义理吧。」 浦原喜助早看出少年灵魂异于常人,猜测这是圣灵教盯上他的理由,主动向少年介绍道:「救你的那位叫虎杖悠仁,那位是他的好友太宰治。我嘛,叫浦原喜助,正在调查圣灵教,就是那群意图献祭你的黑衣人。」 「在你之前,已有多人遇害。你算是幸运,不过……以你的能力,那群人根本无法得手吧。」 「我叫中原中也。」中也回想起因,也有几分窘迫,磨了磨牙,道:「怪我轻信于人。」 「一个叫『羊』的组织邀请我加入,一来二去就跟他们相熟了。平常我们也会分享食物,这次也不例外……谁知道里面下了强力的迷药。」 他们正走到一片拆迁区,太宰治突然停下脚步。 「出来!」 羊角辫女孩掀开塑料布,中也一眼认出。 「美纪!」 女孩的肩膀抖了一下,依然没有抬起头。 中也道:「美纪,为什么要在我的食物里下迷药,是……有人威胁你吗。」 罕见地,太宰治重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美纪猛然抬头,厉声道:「因为中也说什么也不肯加入我们,润介哥哥说中也很厉害,有中也加入,一定可以帮到更多人。那些黑衣人……愿意出高价买中也。那笔钱,可以代替中也帮助我们。」 第37页 她说到最后,正要放声大哭,脑袋突然被人摁住。 浦原喜助垂眸,目光微冷。他是个商人,最懂交易。 「小姑娘,他们用那笔钱买走的不是中原君。是信任,中原君对你们的信任。嘛,这也是好事。有些人,还是早看清比较好。」 中也双手插在口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路过美纪身侧时,他脚步一顿,道:「这种卑劣的手段,不要让我发现第二次。如果虎杖悠仁有事,我不会原谅你们。」 从始至终,美纪都不敢看太宰治一眼。 将悠仁平放在床上,浦原喜助又仔细诊断了一遍,道:「附着在灵魂上的怪异力量已经消失,悠仁的灵魂完好,不过目前灵魂正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 浦原喜助摸了摸下巴,道:「我这么解释吧,有人将他的意识引至了别处。」 太宰治皱眉:「这种情况之前也出现过一次,灵魂一直沉睡,我原本以为是过度消耗导致进入休眠状态。我的人间失格能无效化一切异能,也无法将他的意识拉回。」 「根据我的观察,太宰君的人间失格必须要触碰才能生效。但是牵引灵魂意识的那股力量并没有直接作用在悠仁身上,那股力量的源头,太宰君你现在无法触碰。」 完全听不懂的中原中也:「所以,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醒来?大叔,你有办法吗。」 浦原喜助摊手:「只能等了。」 太宰治眨眨眼睛:「你还没走啊。」 额头蹦出一只青筋,中也默念三遍这是救命恩人的好友,心平气和道:「至少,请让我在这里待到虎杖君安然甦醒。」 中也鞠了一躬,道:「拜託了。」 太宰治移开目光,坐在床边,手肘支在床沿,托腮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 浦原喜助搭着中也肩膀将少年拉至角落,小声道:「中原君,不必介意。太宰君如果真的厌恶,一句都不会搭理你。」 到底是活了百多年的死神,就不说看人的眼光,这三个少年的灵魂,都是难得的纯粹。 「太宰君嘴上说着麻烦,但是目光不由自主地,就会被那些善良的人吸引。」 中也机警地回头,恰好与太宰治四目相对。 半晌,太宰治指了指中也的脚,道:「你没换鞋子,把我的地板踩脏了。」 「喂!你的地板本来就是脏的!」 浦原喜助摇了摇小扇子,笑而不语。 第二次进入五条老师梦境是何种感受? 在空中忽上忽下的虎崽谢邀,虽然很开心,还是希望五条老师早点醒。 单手稳稳接住80kg的虎子,五条悟手臂一抬,又将虎崽送上了天。 苦于不通人言,幼虎不满地嗷了两声。 啪嗒一声又落回五条悟掌心。 「哦?你这是在不满?」 五条悟边走边抛,从遇见幼虎开始,周围环境便产生变化,他们现在又回到了高专。 「喵两声听听,喵完我就放过你。」 ……算了,是虎是猫有什么区别,我本来是人啊! 悠仁抖了抖鬍子,一张嘴就是奶音。 「喵!」 五条悟一个激灵,差点没接住落下的虎崽。他将幼虎放在地上,墨镜后的六眼隐含深思。 「你听得懂人话,在这里,除我以外,你是第二个有自主逻辑的存在。」 悠仁心道:「上次也是高专时期的五条老师,这次也是,这两次却又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就在思索间,突然尾巴被人高抬,微冷指尖在某个隐秘的难以启齿的部位弹了一下。 「喵嗷!!!」 虎崽炸毛,跳转身子正对五条悟,大大的虎眼满是不可置信。 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用手指去弹!很痛啊老师,不信你弹自己的试试! 五条悟收回手,颇有几分意犹未尽。 「啊,是公的呢。」 「嗷嗷!」 是公的用眼睛看就知道了,为什么要上手! 五条悟盯住小老虎胖嘟嘟的臀部,一点都不掩饰想再来几下的动机。 虎杖悠仁,第一次在五条悟这里,陷入人生……啊不,虎生大危机! 魔爪向身后探去,以他现在的五短身材根本躲不开。 没办法了,只能发动猫科对两脚兽的必杀技。 悠仁将心一横,为了保住自己的小铃铛,四爪摊开紧紧贴在地上,尾巴牢牢护住臀部。 「反抗是没有用的,哼,你主动配合可以少吃点苦头……」 五条悟话未说完,只见幼虎翻了个身,柔软的肚皮撞进六眼深处。 双方僵持半晌,最终,五条悟双手卡住幼虎前肢窝,将小老虎抱起来。 然后,狠狠把自己的脸埋进那白白的,软软的,毛茸茸的肚皮。 别问,问就是幸福时刻。 脸颊在肚皮蹭来蹭去,五条悟猛吸一口,将虎崽高高举起。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虎了!开心吧,你的主人可是此世最强!」 ……不是很开心呢,老师。 「嗷。」 你差不多可以了,还要蹭到什么时候去啦! 用肚皮换小铃铛,好像也不是好主意。 也许是听到了悠仁的祈愿,五条悟身体一僵,突然凭空消失。 失去支撑的悠仁从半空坠落,正慌忙调整姿势,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 第38页 幼虎抬头,虎瞳一颤。 眼前这个五条悟,是他最为熟悉的五条老师。 五条悟将微微发抖的虎崽拥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抚着悠仁嵴背。 「不怕,悠仁。老师来了,那个讨厌的傢伙,我赶他出去了。」 五条悟坐在天台,一只长腿屈起,将老虎放在自己膝盖,微微躬身与悠仁平视,揉着毛茸茸的虎脑,轻声哄道:「抱歉啊悠仁,老师来迟了。」 悠仁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高兴。 不管是「嗷」还是「喵」,都无法传递的高兴。 但是五条老师,看起来很憔悴。 高兴的情绪一滞,悠仁抬头,伸出粉嫩舌尖,舔了一下五条悟的掌心。 下一秒,五条悟重蹈自己的覆辙,狠狠埋进虎崽肚皮。 「呜呜呜,悠仁!我的悠仁,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虎生无恋:「嗷。」 五条老师,你的本性一点没变呢。 啊,不过,这样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 悠仁努力伸长前肢,勉强抱住五条悟,小心收拢利爪,用肉垫拍了拍五条悟的头。 「嗷,嗷。」 吸吧吸吧,想吸多久都没问题! 「不过,看到悠仁这么健康,我就放心了。」 「太宰治还好吗。」 小老虎点点头。 五条悟又道:「织田作呢?」 这个名字他念得很快,不至于听不清,却也只有相熟才能反应过来。 小老虎歪头,困惑望来。 五条悟瞭然,再一次确认,那张四人合照真的是未来发生之事。 风中飘来外界的呼唤。 「悠仁,虎杖悠仁。」 五条悟皱眉,暗道:「这个声音是……」 悠仁下意识回应:「嗷!」 浦原先生! 梦境受此影响产生动摇。 「悠仁!」 悠仁会意,抓紧时间传递有用信息。 利爪刮挠木凳,在木头上刻下圣灵教宣传单中的魔法阵。 落下最后一笔,眼前猛然一黑。 奋力挣脱黑暗,重见光明。 太宰治探身看过来,唇边笑意渗不进鸢色眼眸。 「不要命的虎杖君,欢迎回来。」 ……完蛋,他叫我虎杖君。 同一时间,三人组的放学路上,夏油杰无语道:「悟,夜蛾老师在课堂上叫醒你,也在情理之中吧,还在生气?」 五条悟双手插在裤子口袋,步子迈得又长又快,硝子落在后面,慢悠悠欣赏某人气急败坏的背影。 「杰!」五条悟咬了一下唇,磨牙道:「你不懂我损失了什么。」 夏油杰想了想,道:「我不懂,你在梦里能损失什么。」 「一只虎!」五条悟比划着名,左手在右臂上方来回rua动。 「我那么大一只虎,不见了!」 家入硝子点菸,道:「他在鬼叫什么。」 夏油杰耸肩:「大概还在梦里吧。」 第25章 领域展开 不愿醒来的噩梦。 「五条先生,这是从者召唤阵。圣杯战争选中的御主通过召唤阵使从者降临,与其签订契约并肩作战。」 「这是悠仁在梦中传递给我的信息,迦勒底是否有其他人恰好与悠仁身处同一个时空?」 通讯屏闪了一下,达文西的身影显现,她先是惊嘆道:「只体验过一遍就掌握了投影魔术?该说是六眼名不虚传,还是五条悟不愧最强之名。要知道,魔力与咒力可是两种不同概念。」 五条悟摊手:「达文西小姐,恭维就不必了,这次事出突然,没有可以提供给你的数据。」 「不过嘛,你的平行世界理论并不是空穴来风。确实有另一个『我』同时进入了梦境,根据弱小程度,应该是刚进入高专不久,身为二年级生的我。」 藤丸立香麻了。 只有五条悟能骂五条悟弱鸡。 达文西眨眨眼睛:「五条先生,学生时期的你只体验一次,应该没办法掌握投影魔术吧。」 「……」 五条悟谦虚道:「抱歉,他可能还没弱到那种程度。」 藤丸立香别过脸,心道:「天才之间的对话,心脏不好的凡人还是不听为好。」 达文西点点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两个五条悟万一同时拨号,岂不天天占线。 「没关系,下次遇到,杀了他吧。喂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我开玩笑的啦。」 这玩笑不能听下去了,达文西道:「迦勒底目前只有立香一个御主,但是召唤从者只需要三个条件,充足的魔力、召唤阵、圣遗物。魔力就不说了,圣遗物与召唤阵都不在普通人的能力范围。嘛,最近让工作人员集中注意,也许很快就会出现新的特异点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五条悟,道:「五条先生,你做好心理准备。」 只要悠仁那边有人将从者成功召唤,极大概率会评定为特异点。 「届时立香会先一步转移,然后通过契约建立的通道将你召唤过去。」 五条悟道:「作为交换,我会履行临时从者的义务,保护好藤丸立香的安全。」 理想中的场景,掌心向上土下座,诚恳地道:「哒宰我知道错了!」 现实中的场景,悠仁一个鲤鱼打挺,脚一蹬地夺门而出。 第39页 这附近出现异常咒力震荡,感应到的方位令人在意。 来不及解释,悠仁抛下一句:「浦原先生,麻烦你照看一下太宰,我去去就回!」 「等……」浦原喜助刚伸出手,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啊,完全不敢去看太宰君的脸色呢。 欢迎回来,不要命的虎杖君。 我回来了!我又跑了! 太宰治笑道:「我忽然发现,义骸不是个好注意呢。」 话音未落,身侧风动,中原中也操纵重力追了上去。 「喂!等我一起啊!」 太宰治西子捧心:「他们竟然合起伙来,欺负我体术差!浦原先生一定无法冷眼旁观,走,我们也跟上去!」 术式轰炸过后的魔法阵四分五裂,男人跪趴在地一块块拼接碎土。 魔法阵竟给他还原了四分之一。 「千雪,等我。我一定能召唤出从者,等我!」 倏然,男人抬头,棒球帽下双目充血。 「谁!」 悠仁挡在中原中也身前,低声道:「小心。」 窝棚早就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四面爬满如有生命的泥土,那些黄土一点点往上蠕动,天光缩成细细一束。 地面长满形状各异的泥人,它们全都与真人一般无二,面上俱是痛苦之色。那是自然,它们有的断腿少手,有的颈上无头,还有的只剩下半具身子,俨然是泥塑的地狱全景。 随着男人的质问,那些泥塑竟咔咔转动脖子,齐齐望向两人。 「这些都是什么!?」 悠仁解释道:「生得领域。那个人……快要被咒灵同化了。」 上一次所见,三只咒灵还在男人体外,现在已经融为一体。 掐住脖子的咒灵与男人容貌相似,舌头长长垂落,双手掌心陷入男人皮肉之内。 另一名抱着男人腰的咒灵桀桀怪笑,它的脑袋原本只剩一半与脖颈相连,断口处的血管剖开男人颈部,与人类的颈动脉相接。 唯有女性咒灵神态温柔,它从男人心口探出上半身,在男人呼唤「千雪」这个名字时,伸出腐烂长臂环抱他。 中原中也转了转脖子,脱下碍事的外套。 「明白,干掉他们就行了吧。」 咒力主要来源于两只男性咒灵,那名女性咒灵更像是某种保护者。 这种干脆利落的个性,像极了挚友东堂,悠仁食指擦过鼻尖,道:「对。咱们两个……」 中也压低身子,唇角微勾:「一左一右!」 话音刚落,原地虚影一闪,男人瞳孔巨颤。 上面! 咒灵一声厉啸,长舌刺向拳头,另一只举臂抵挡中也的飞踢。 两人视线空中交汇,下一瞬,黑红异能包覆悠仁,重力拉扯下双方身形调换。 中也一脚踢碎长舌咒灵的脑袋,同一时间悠仁的拳头穿透断头咒灵的嵴背,咒力在对方胸口炸出血洞。 同时落地,恰好一右一左。 中也难得夸人:「不赖嘛。」 悠仁笑了笑,紧盯男人,提醒道:「中也,还没完。」 男人目眦欲裂,双手抓挠自己的脸,嘶声厉啸。 「千雪——千雪啊——」 他涕泪横流,央求道:「我还没能向圣杯许愿,我还没能等回你。千雪,求求你,帮我!」 女性咒灵直起身子,下一秒异变突生。它抓过另外两只咒灵,姣好的面容融化拉长,人类的嘴巴开裂如鳄,张口咬下咒灵的头颅。 不过眨眼便将另两只咒灵啃噬。 渗涌残血碎肉的双齿开合,艰难吐出人语。 「我……我要……保护修一。」她将下巴压在男人头顶,止住男人抬头的动作:「修一……不要……看我。」 随着怪物僵硬的开合嘴巴,未及吞咽的血肉掉出,「啪嗒」「啪嗒」坠在男人眼底。 「中也,她吸收了两只咒灵的力量,已经达到特级的程度。万一她掌握领域……」 还未说完,名为『千雪』的咒灵食中两只圈环,双手两环相扣。 千钧一发之际,悠仁拽住中也的领子将人抛掷出去。 「帮我拦住太宰!」 「轮回替死之乡。」 窝棚之内光影变换,悠仁如坠高速旋转的洗衣桶内。 双脚落回实地那一刻,模糊的画面终于抹平,晕眩感戛然而止。 他正站在住宅区的街道,两侧都是独栋民居。 ……这是,什么领域? 「滴答」 悠仁抬头,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上方,骨头拼成的时钟一点点挪动。 手骨食指指向左下方,约是八点。 其中一栋民居的门开了,男人拎着公文包走出家门,回身挥手道:「千雪,外面冷,快进去吧。」 依着门的女人眨了眨眼睛,提醒道:「修一,你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放心啦,我会早点回来的。」 修一经过悠仁身边,仿佛根本看不见这里站着个大活人,自顾自道:「糟糕,要赶不上电车了。」 悠仁观察了眼四周,暂时按兵不动。 他走向修一的家,抬手敲门时整个胳膊穿透门扉。 悠仁:「……」 直接透门而入,避开厕所、浴室这类私人空间,悠仁大喇喇站在客厅中心。 第40页 千雪看不见他,一边哼着歌一边做家务。 洗干净餐具,收拾好床铺,又去洗衣服。 这是普通人普通平淡的一天。 重复,甚至可以说是无趣。 千雪并不这么想,她乐在其中。 『滴答』 骨针转至十二点。 修一从公司打来电话,两人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 悠仁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在国外出差时的五条老师,一天保底三小时。 电话那端的修一依依不捨,千雪细声安慰他早点回去工作。 看这对儿亲亲密密的互动,悠仁灵光一闪,悟了。 果然,五条老师他…… 工作都在摸鱼啊! 第26章 圣杯战争 一声枪响。 『咔哒』 骨针转向六点,街道上都是身披夕阳的归家人。 悠仁坐在篱笆护栏,提着菜篮的主妇路过门口,与晾晒衣服的千雪闲话家常。 「男朋友还没回来吗?」 「是的,这时候应该刚挤上电车。」 「千雪酱真是能干,年纪轻轻却持家有道。刚洗完衣服吗?你们家吃饭很晚呢。」 「嗯,修一公司比较远,我一般会晚一个小时做饭。」 住宅区人流量不大,背靠电线桿抽菸的男人引起悠仁注意。 他距离主妇不远不近,完全听得清楚两人的交谈。 主妇走后,男人将菸蒂仍向啄食的麻雀,羽毛遭火苗燎烫,小鸟儿展翅惊飞。 又过了半个小时,行人渐稀。 男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悠仁心生不好的预感。 路灯点亮,男人整理一下衣襟,提起脚边包装精緻的礼盒。 扣响房门前,男人看了一眼名牌上的井上。 「嘟嘟嘟。」 屋内传来脚步声,千雪隔着门问道:「谁?」 「咦,请问是井上修一家吗?」 「是的,你找修一吗?」 男人看着不远处晾晒的棒球服,道:「以前在棒球部常蒙井上前辈的照顾,正巧来这边出差,便想顺路拜访。」 房锁微响,门把缓缓转动。 悠仁高声喝止:「不要开门!」 骨针一点点挪移,即定的悲剧一步步重现。 千雪打开房门,道:「修一还没回来,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稍候片刻。」 男人拎着礼盒穿过悠仁身边。 千雪端来热茶,男人接过道谢。 桌上的礼盒包装撕开,露出四方形手提箱。千雪皱了一下眉头,未及细想,便听男人问道:「那个,请问井上前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半个小时后就要赶往车站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与前辈见上一面。」 不知为何,听他要走,千雪反而有点高兴,面上惋惜道:「不巧,修一至少八点才能到家。」 「这样啊……」 男人抬起头,弯眼勾唇。 「那可真是,太好了。」 手提箱咔哒一下撑开,各式各样的刀具整齐码放。 千雪这才发现,落地窗的窗帘已经拉拢。 明月高悬。 一捧红花迎着冷辉在窗帘上怒放,越开越多,爬满画布,涌向高空孤月。 晚归的人踩着月光,手捧精緻方盒。 『咔哒咔哒』 骨针还在挪移。 钥匙插入锁孔,修一推开房门。 「千雪,我回来了。抱歉,今天有事情耽搁了一下。」 拖着方盒的左手藏在身后,夏季灼热的空气涌入鼻腔。 像是一下子浸入飘满死鱼的鱼缸。 血迹从客厅,延伸至玄关。 客厅里倒着一个人,拐角后方露出一截苍白手指。 方盒坠落。 原本应该戴在那只手上的戒指滚落。 「千雪……」 修一几乎是爬过去抱起那具身体。 尚余的体温给予他一丝希望。 在看清脖颈处的裂口时,又重重落进地狱。 如果他没有去买戒指,如果早一步回来,千雪也许还有救。 头顶骨针『滴答滴答』。 修一抱着千雪的尸体,一动不动。 悠仁与爷爷告别时,两人都很洒脱。 悠仁与顺平告别时,悲痛与愤怒化作一团火,日日在胸前里燃烧。 可修一与千雪又不同。 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一方死去时,另一方的一部分,好像也跟着死去了。 死去的千雪,看不见修一的悲痛。 那死去的我呢,悠仁茫然地捂住心口。 我死去之后,也看不见五条老师了。 他…… 『咔哒』 骨针指向十二点。 轰然敲响的丧钟穿透耳膜,悠仁只觉眼前一花,月落日升,视角倒转。 「啊,已经八点了。」 修一一边看表一边穿鞋,向他道:「千雪,我要走了!」 悠仁身不由己的走向门口,目送修一出门,他张开口,喉咙里蹿出千雪的声音。 「修一,你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同时,一个阴冷女声贴耳低语。 『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呦。』 八点,一样的场景,相同的对话。 唯一的不同是,他替换了千雪。 轮回替死之乡——将自己的死亡转接给他人。 第41页 ……原来如此。 十二点,悠仁被迫与不认识的修一煲了一小时电话粥。 真是奇怪,与五条老师通话时一眨眼就过去了三个多小时。现在不过一个小时,悠仁度秒如年。 晚上六点,死神敲开房门。 悠仁将热茶倒入杯中,隐约听见客厅传来细微响动。 那是男人在关合窗帘。 然后是撕纸声,包裹凶器的糖衣一层层剥开。 杀人犯文质彬彬向受害人确认完作案时机,打开满是刀具的手提箱。 悠仁的身体在颤抖,不是他在颤抖,是临死前的千雪。 这一回,阴冷女声来自杀人犯。 『要是死掉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修一了。』 杀人犯扬起匕首,男人的血肉脱落,咒灵的嘴角拉至耳根。 曾经温婉的女人变成施害者,匕首向悠仁喉咙割去。 冷锋雪亮,刀光入眼。 所有连环凶杀案的受害者,都死于脖颈处的致命伤。 领域之内,必中。 作为千雪的悠仁,眼睁睁看着刀刃迫近咽喉。 「只要你替我死掉,我就可以,继续陪着修一了!」 「去死!」 刀锋停在咽喉前寸许。 本该像千雪一样引颈待戮的少年,竟然抬手擒住了咒灵的手腕。 咒灵艷红的瞳孔一震,呢喃道:「怎么可能。」 咒力轰然逆卷,将身处于自己领域之内的咒灵掀飞出去。 千雪握刀撑起上半身,不死心地再度扑向悠仁。 这是一只不善近身搏斗的咒灵,只能依靠领域来强行压制。 然而…… 悠仁擒住咒灵手腕一个反转,凶器从咒灵掌心磕落。 「杀了你!」 千雪裂开嘴巴,仰头咬向悠仁脖颈。 「你对别人的脖子,执念太深了吧!」 悠仁抄起桌上的托盘卡进咒灵的血盆大口。 「呜呜呜——」 千雪尤不死心,又挥动利爪。 悠仁突然道:「你听。」 利爪停在半空,咒灵的五感远胜人类,更何况这是在她的领域内。 街道传来脚步声,一步步靠近家门。 修一! 悠仁拿开托盘,道:「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回来吗。」 本该替死的人打破轮回,原本应该死去的千雪,此时还『活』着。 「这一次你等到了。」 千雪戒备道:「你想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伤害修一的!你到底……为什么能冲破限制!」 「作用于灵魂的领域,对我无效。」 门锁转动声响起。 悠仁道:「作为咒术师,我必须祓除你们。在那之前,好好与他告别吧。」 时针指向八点,房门推开。 「哇,千雪,怎么突然站在这里,吓了我一跳。」 修一哇哇叫着,差点弄掉珍贵的方盒。 温婉女子注视着爱人,注视了很久,方才笑道:「嗯,没什么,就是……很想念修一。修一,手里拿着什么?」 「糟糕!」修一懊恼,拍了一下脑门:「都怪你吓我,原本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 方盒打开,心状钻戒闪闪发光。 「这是……」千雪小心翼翼捧住盒子,像人鱼公主从泡沫里窥见幸福的未来。 修一单膝跪地,将那枚戒指套上千雪手指。 「千雪酱,你愿意嫁给井上修一,与他共享生命,白头到老吗?」 这就是,我一直错过的结局吗。 真是美好的结局。 咒灵拥抱自己的爱人,与他结下共享生命的契阔。 「我会一直陪着你。」 泡沫之中,时针指向十二点。 幸福的气氛戛然而止,修一若有所感,道:「千雪,你……是不是要与我告别了。」 「不,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窝棚内泥人崩毁,黄土块块碎落。 修一睁开眼睛,所有不愿醒来的噩梦土崩瓦解。 恢复原貌的千雪搂着他的脖子,两只咒灵密不可分。 千雪的领域果真与灵魂相关。 进入领域前修一还是人类,现在……左半边是修一,右半边是千雪,已经彻底与咒灵同化。 动手前,悠仁道:「你与圣灵教是什么关系?」 「我们都想赢得圣杯战争,彼此利用罢了。」 「只要赢得圣杯战争,就能满足一切愿望。但是,必须召唤从者才有资格参与角逐。我没有魔力,想要召唤从者,只能与他们合作。」 连环凶杀案的受害者身下都有圣灵教的召唤阵,仿佛一种神秘的仪式。 「为了赢得所谓的圣杯战争,你将千雪的悲剧一遍又一遍在他人身上重演。」 修一:「……圣灵教的人告诉我,尸体也可以作为圣遗物,只要有圣遗物就能召唤出强大的从者。」 「你相信他们的话?」 修一惨澹一笑:「我别无选择。我要杀了我吗?」 咒力凝于拳掌,悠仁道:「你还有与恋人告别的机会,但是你杀死的那些人,再也没有机会了。」 修一闭上眼睛:「是吗,那就动手吧。趁我还具备人类的神智,让我作为人类死去。」 咒灵的下半身渐渐泥土化,咒力具现化的黄土一点点吞噬人形。 第42页 悠仁牙关紧咬,黑闪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 「嘭!」 子弹穿过修一额头,千雪的额头同时绽开血洞。 两具相连的身子颓然倒地。 身后,太宰治持枪而立。 冷风吹过黑梭梭的枪口,拉长惨白硝烟。 第27章 共犯者 蔷薇哥,共犯者团伙喜迎新人。…… 「太宰!」 浓重月色下, 两名少年一前一后。 悠仁连喊几声,走在前面的太宰治置若罔闻。 「放手。」 鸢色眼眸冷冷望来。 悠仁不仅不放,还收拢了五指, 在太宰治开口前, 先一步道:「人类变成的咒灵……我杀过。我曾经, 杀死了无数人。」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笑意不达眼底。 「虎杖君, 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开枪吧。」太宰摊手, 掌心向上耸了耸肩, 笑道:「虎杖君不要自作多情了, 我才不会为了一个随时丢下我跑开的人做到这种地步。我杀他只是因为, 杀人者人恒杀之罢了。」 不管太宰治说什么,悠仁凝视他的眼睛,道:「我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好, 太宰。我不需要太宰替我背负罪孽……」 太宰治以为这个人又要扯长篇大论,无趣地踢了踢石子, 道:「真是抱歉啊,做了虎杖君不需要的事情。」 「我们是共犯。」 太宰治停下, 石子咔哒咔哒蹦走,那噪声扰人耳朵。 「你刚才说什么?」 「请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只身赴地狱, 我们是共犯啊,太宰。」 太宰治的打算, 悠仁隐有猜测。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纯粹的东西,不管想要追寻什么, 都必须付出代价,去承担后果。虽然我没有太宰聪明,这些年……也没有白活。」 「我没有资格站在一边,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冷眼旁观太宰的人生。」 太宰治笑道:「你真的明白我要做什么吗?难道你想与我一起堕落?」 悠仁摇头,松开太宰治的手腕,手指穿过指缝,与太宰治五指掌握掌心相贴。 「不管我们在哪里,我只想带你回家。」 月光映入河畔,水面波光折射过来。 今夜没有星星,星星都落在了身上。 明明是发生了很多事情的一天,却以美丽的月色画下句号。 太宰治微微低下头,肩膀抖动着。 「哈哈哈,悠仁。哪有人说煽情的话,先把自己给说哭了。」 悠仁一愣,连忙抬手摸脸。 「太宰你又诈我!」 脸上的泪痕早就干涸。 太宰治弓指,缠绕的绷带细细擦过脸颊眼角。 「悠仁真菜,我不在身边就偷偷掉眼泪。所以我不在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咒灵的领域里目睹了一场生离死别……若非亲眼所见,难以想像独活之人的痛苦。」 更重要的是,原来不是所有痛苦都能结疤。恶化的痛苦,将人折磨得失去人形。 「在担心你的朋友?」 「嗯。」 奇怪的是,他最担心的,偏偏是那个最厉害最游刃有余的人。 太宰治揉了揉悠仁的头发。 就在这时, 「咕——」 悠仁看向太宰治的肚子。 太宰治手背支腰:「我隐约记得某人说过,要我千万记得回来吃饭,还禁止我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晚餐!」 「走走走,我们正好顺路去採购食材,太宰想吃什么都可以!」悠仁向独自走远的中也挥了挥手,唤道:「餵——中也,要不要来我们家吃晚饭呀!」 海鲜粥咕噜咕噜冒泡,太宰治撑着下巴,看向两颊鼓鼓的中也。 「结果你竟然真的跟来了。中原君,不怕再吃出问题吗?」 「哈?你在看不起谁,你怕的话,我帮你多吃一碗。」 说完,中也又给自己舀满一碗粥。 太宰治:「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呢。」 悠仁特意购入新锅,蟹肉煮得软烂,鲜味混着淡淡葱香,再加上切成条的爽口蔬菜,实在是停不下嘴。 中也道:「悠仁说过想吃几碗都可以!而且,我又不常吃到家常菜。」 端菜上桌的悠仁听到这句,顺口道:「中也有口味上的偏好吗?可以没事的话,就过来一起吃。」 中也耳尖微红,低头喝了一口粥,正要答话地下传来轰然巨响,餐桌整个震起,好在中也及时用操纵重力稳住锅碗,没浪费一桌好菜。 地下一楼是储藏室,现在已经成为浦原喜助的临时实验室。 悠仁冲下楼梯。 「浦原先生,你没事吧!」 挥开呛人烟尘,浦原喜助道:「没事,能量过载导致机器故障罢了。」 「机器?」 浓烟来自浦原喜助身旁的胶囊状设备,连接设备的导线开裂,最粗的一条断成两截,断口处的电子集束在黑暗中闪烁蓝光。 悠仁睁大眼睛:「浦原先生,您其实来自赛博朋克世界吧,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吗!」 胶囊可容纳一人,承受爆炸时的近距离冲击,蜂窝状保护罩居然完好无损。 「赛博未来?不,我老家在尸魂界。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试验故障。」 浦原喜助拍了拍胶囊状设备,道:「喏,就是这台时空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这台机器没办法送你回原来的世界,我一共启动了它三次,第一次原本定位于现世,出来后发现到了大正时代。」 第43页 那与浦原喜助认知中的大正时代又不同,出现了『鬼』这种生物。 不仅如此,他还与尸魂界失去了联繫。 「出现问题后,我又改善了一遍时空机,尝试再次定位尸魂界,结果还是偏离轨道。虽然重回现代,却是一个人类与咒灵共生的世界。没错,就是你的故乡。」 第三次实验便坠机至横滨。 悠仁蹲在胶囊旁:「浦原先生,你打算进行第四次实验?失误的原因,已经有猜测了吗?」 「有猜测,不过很难办。举个例子,折射原理你还记得吧,光从一个介质进入另一只介质时,光路会发生改变。」 不愧是死神科学家,悠仁立刻反应过来:「不同的世界就相当于不同的介质,影响了时空机的轨迹。」 「宾果!」浦原喜助打了个响指:「你明白有多难办了吧。」 悠仁回想学过的理科知识,慢慢变成一张白纸小人瘫在地上。 「科学家都是怪物。」 「唔,不过嘛,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死神、鬼杀队、咒术师、异能者,每个世界都自成体系。如果能遇到掌握空间系力量的奇人,说不定可以解析出一套运算公式。」 空间系力量!?能储存东西的影子法术算吗? 悠仁一个鲤鱼打挺。 可是……惠就在老家啊! 浦原喜助拍拍悠仁的肩膀:「想开点,回家的办法不止有一个,悠仁不必太失望。」 「说的也是,总会有办法的。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遇见空间系异能者呢!」 「如果遇到了,来这里的浦原商店找我。」浦原喜助递出一张名片:「叨扰很久了,还差点弄坏你们的房子。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可以打八折哦。」 三个月后,黑手党事务所。 森鸥外放下资料,视线落在纸张的魔法阵。 「太宰君认为,这个□□将来会影响横滨?奇人异事并不罕见,为什么太宰君独独在意这个所谓的圣灵教?」 少年坐在沙发上玩着掌机,道:「森先生,这不是我的在意,是我给森先生的忠告。」 森鸥外:「……」 他恍惚想起,当初太宰治把玩黑市猎人的手机,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然后,这小子就把他给坑了。 从那之后,太宰治就成为森鸥外的最优解。 他从没放弃拉拢,可惜太宰治一直不甚感兴趣。 森鸥外隐隐察觉他的抗拒。 直到三个月前,太宰治仿佛突然想通,态度有所缓和。 森鸥外抓紧机会将人连哄带骗拉进团伙。 哪怕没有正式宣告,高层们也都默认了两人的师徒关系。 对于名义上的师父兼上司,太宰治真是一点也不怕得罪。 他对这世间一切都不感兴趣,世间一切人都不看在他眼中。 森鸥外揉了揉额心,道:「首领最近身体不佳,你不要做出格的举动。圣灵教我会留意,你的工作干完了吗?」 「没——有。」 傻子才回答『干完了』,老闆根本不会认为员工效率高,只会后悔自己太仁慈。 神清气爽太宰治,今天又是准时下班的一天! 漫天晚霞之下,万家灯火渐次亮起。 太宰治路过一栋栋民宅,驻足于他的新家。 澄暖光辉透出落地窗,那是属于他的灯火。 「悠仁,我回来啦——」 扭开房门,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悠仁端着一盘红酒炖牛肉,掀开厨房的门帘。 「欢迎回家,中也来了哦。」 太宰治鼓起脸,看到红酒炖牛肉就知道了。 未成年人中原中也,不仅爱好酒,酒量还奇差。悠仁为了止他的酒瘾,只要中也过来蹭饭,都会做些以酒为佐料的饮食。 太宰治将外套挂在门廊,一屁股坐在餐桌旁,指挥道:「中也,去给我倒杯汽水。」 摆碗筷的中也额角蹦出井字,将筷子拍在太宰治面前。 「自己倒,你今天是被敌人打断腿了吗!」 「就算我断了腿,也是为这个家庭的付出,对于辛苦养家的我这个态度,中也没有心。」 太宰治捧着受伤的心脏背对中也。 「我倒!我倒就是了!你不要再说这种噁心的话了!」 太宰治比出个v,道:「记得加冰呦。」 叼着吸管,太宰治看了一眼厨房,悠仁还在忙碌。 他微微压低声音,道:「中也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嗯?中也难道打算一直待在『羊』?」吸管搅动冰块,气泡骨碌碌上升,太宰治道:「狼装的再像,也无法融入羊。他们不会真心接纳你,相反,会日渐防备。何况,你们还有旧帐。」 这些道理中也未必不懂,但是……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总不能放着那群孩子不管吧。」 明明强大得不似人类,却比任何人都拥有同理心。 「随便你。」 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太宰治还在低头摆弄手机。 悠仁道:「森先生那边有要紧事吗?」 「唔,不是。」太宰治将屏幕朝向悠仁,道:「是最这两天大火的一个帖子,悠仁都没关注吗?还上了新闻。」 看清『自杀爱好者匿名论坛』几个字,悠仁嘴角抽了抽。 第44页 目光扫过图片时,焦糖色瞳孔微颤。 黑色咒文印满黄色符纸,层层包裹之物托在掌心。 『灵研社:探访鬼屋时发现的东西,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今晚直播解禁!』 啪嗒,筷子从悠仁手中掉落。 第28章 太宰悠仁 高专五:我绝不会输给我自己…… 灵研社搭配符纸禁物, 一下子勾起手指大餐的回忆。 悠仁定神细看,那东西呈圆球状,约桌球大小, 外观上与宿傩的手指完全不符。 不是宿傩手指, 是圣灵教的人启动召唤阵时所持之物。 当时太宰不在, 中也处于昏迷状态,只有正面交锋过的悠仁看清了这东西。 「太宰, 手机借我一下!」 仔细核对帖子日期, 已经是半个月前! 3月31日。 楼主:这东西有点邪门, 我明明放在口袋里, 中午趴在课桌上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它竟然跑到了课桌上,仿佛在头顶盯着我!可恶,一定是晴子的恶作剧。顺便给大家介绍一下, 晴子是我的副手,灵研社副社长, 也是我在学校唯一的朋友,我最喜欢晴子了! 23:30。 楼主:还有三十分钟解封, 趁现在给大家讲讲吧,我是在一栋死过人的住宅发现这东西。当时这事还上过当地报纸, 死者家中绘满奇怪法阵,据说死相极其怪异可怕, 死尸身穿全黑斗篷,疑似邪异信徒。 351楼:……楼主偷偷跑去死过人的屋子? 352楼:怀疑我与楼主住在一个地方, 我记得坊间还有传言,尸体旁用血写了一行字『飢饿撑开了祂的眼睛』。 353楼:楼主不要作死啊。 4月1日 00:35 楼主:刚回家,洗完澡还是全身发毛。这是我见过的最恶劣的恶作剧, 符纸里包着一颗眼球。我不小心摸到了,触感过于逼真,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晴子说是整人玩具,我希望她是对的。东西扔掉了,太噁心。 514楼:我不想吓楼主,但是一下子联想到了352楼。 515楼:啊,听描述就很吓人,我要做噩梦了。 4月1日 07:23 楼主:我好像也做噩梦了,梦到了晴子,还有灵研社成员,一起见证解禁的人都到齐了,好奇怪,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在一栋雪山别墅里待了很久,久到食物短缺,无法联繫外界。大家都饿惨了,明明是梦,飢饿感却要把我逼疯了。晴子请求我杀了她,这样她就可以醒过来。我动手了,杀人的感觉好噁心,我也醒了。 09:45 楼主:啊,晴子居然迟到了。 …… 1023楼:楼主,你人呢? 1027楼:晴子没事吧? 1147楼:编得还挺像回事。 21:43 楼主:晴子死了,凶手是我。那不是梦,刻上印记的人,一个也逃不了,不要直视祂的眼睛。 匿名论坛里的并不是原帖,据太宰说,原贴发在内网,后来很快封禁。 转载帖也大多不可见,自杀爱好者匿名论坛因为过于隐蔽,成为封禁中的漏网之鱼。 自杀爱好者几个字本身就涉及黑暗面,要是不够隐蔽这个论坛早被一锅端了。 看出悠仁的在意,太宰想了想,道:「之前有衍生贴根据校服款式推论,这个楼主是冰帝学园的学生。冰帝是东京有名的贵族学园,如果是冰帝干涉,帖子全网封禁,消息彻底封闭就在情理之中。」 「太宰,我……」 「好好,知道了。」太宰治起身,从书柜里翻出文件袋,绕开圈绳,取出两张户籍证明。 正是当初太宰给『羊』的成员发放合法身份时,纸袋里剩下的两张。 「现在正是学校招聘季,拿去吧,用得上。」 悠仁感动得捧过户籍证明,看清上面的名字时,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太宰悠仁?!」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两大风云人物霸占校园热门新闻。 一个是作为学生会长在迎新会演讲的迹部景吾,说他是冰帝的最佳代言人也不为过。 相比之下,另外一个风云人物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不是学生,而是老师。 冰帝最年轻的体育老师,虎杖悠仁。 既不是名牌大学毕业,据本人称毕业于某专科学校,也没有深厚的背景,甚至不是东京本地人。 当初教师任职公告登出时,学生家长纷纷投诉,严词表示不能将自己的孩子交给野路子。 家长a:他出多少钱走后门,我出双倍开了他。 家长b:我孩子将来可是要进国家田径队的,耽误了前途学校付得起责任? 鑑于投诉电话烦不胜烦,校长破例在官网上传了虎杖老师的面试录像。 由此开始虎杖老师的破纪录之旅。 一破官方视频的播放记录,剪辑过后短短十分钟的考核录像,播放量追平有迹部景吾撑场子的迎新会视频。 二破校园网封号记录,录像上传当日,因在弹幕发表不当言论而遭封的学生号近百。 [我只是想问老师踩脚袜在哪买的,为什么封我?] [虎杖老师,你笑起来好可爱啊啊啊] [呜呜呜虎杖先生,我出十倍价钱,不要教我的废物儿子了,来当我的私教吧] 网管紧急发布声明——请学生们不要私自出借自己的学生号,借给家长也不行,否则后果自负! 第45页 三破……世界纪录。 没错,短短十分钟的视频里,考核哪项运动就破哪项纪录。 也因为这点,有些评论质疑录像的真实性。 不过,这些质疑在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便消失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各大体育部长疯狂堵办公室门。 「虎杖老师!我们田径部恳请您来当特约教练,别看我们长相刚猛,都是听老师话的乖孩子!」 「田径部没有前途,老师来我们铅球部吧!」 悠仁拎着饭盒,歉意地摆了摆手,道:「抱歉,我们已经答应网球部的邀请了,谢谢大家这么看得起我。放心吧,即使不是特约教练,我也是大家的体育老师啊,会尽全力指导大家的。」 好不容易挤出人潮,悠仁松了口气,前往一年级楼层。 午饭时间教室只有熙熙攘攘几个人,太宰治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正无聊地撑着脑袋发呆。 悠仁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太宰治察觉到目光,回头望来,鸢色眼眸漾出点点笑痕。 「傻站在门口干什么?」 吞下宿傩手指之后,虎杖悠仁几乎没有过普通人的日常。 他在太宰治同桌的位置坐下,太阳光撒了满身,一个黑、手党,一个咒术师,和光同尘,偷得半日闲。 「虎杖老师要指导我功课?」 老师不敢,老师当年是你指导出来的。 「是来喊你吃饭的,不过……」 悠仁放松身体,依着椅背,耳畔是学生们的交谈,明星八卦、时尚电影、新鲜潮流,还有……失而复得的同桌。 「太宰,再陪我坐一会儿吧。」 悠仁口中的某专科学校,学生以少闻名,以难搞震惊咒灵圈。 夜蛾正道自顾自讲述正论,下面的三个学生,一个发呆,一个睡觉,还有一个…… 「五条悟,你为什么要在正论课练习术式?」 银发少年罕见地将墨镜放在一旁,摊开的笔记本上绘满术式回路,修长手指在半空比来划去,一会儿皱眉凝思,一会儿取下夹在耳后的签字笔涂涂写写。 「因为我最讨厌正论了。」 夜蛾正道沉默,又问:「那你为什么又要在术式课看正论?」 问完人就后悔了。 五条悟理所当然:「催眠补觉啊,我又不是杰,在哪里都睡得着。」 夜蛾正道:……真是不好意思,上课耽误了你的成长。 夏油杰:「我再重申一次,我醒着。」 夜蛾正道点头「夏油难得醒一次,悟,你不要打击他的积极性。」 夏油杰:「……夜蛾老师,我每节课都醒着。」 家入硝子:「噗。」 五条悟将笔记本递过去:「醒着正好,来帮我看一下这个回路。」 「你怎么研究起时空了?」 夏油杰皱眉,时空术式十分罕见。 当今咒术界,哪怕是血脉中传承下来的术式,能熟练运用的人几乎没有。 「我想过了,那肯定不是简单的梦。」 夏油杰无语:「你是不是想多了。」 五条悟食指压住满页回路:「这是支撑那个梦境的咒力回路,你也认同,这是某种时空术式。」 五条家没有时空类的传承,即使五条悟拥有看透一切术式的六眼,整个咒术界也没有成熟完整的时空术式给他参考。 夏油杰终于信了几分,道:「有没有可能是咒灵作祟。」 「咒灵逃不过六眼,何况那只老虎通人性。」 作为同期好友,硝子与杰都清楚,五条悟最近被一只老虎迷得丢了魂儿。 能看清一切虚妄的六眼忽然遭遇看不透的存在,就像名侦探陷入奇案。 还有重要的一点,五条悟没有明说。 在弄清楚真相之前,他也不知如何开口。 那只幼虎的身上有十分强力的保护术式,霸道而强势,不容许他人觊觎。 并且……那是五条悟本人的术式。 虽然很不想承认,那种保护术式,目前的五条悟尚未习得。 六眼得出的结论与实际相悖,签字笔在修长指间花式反转。 五条悟轻啧一声:「这不比术式课燃吗?我一定要搞清楚原委。」 夜蛾正道:「师生之间就不要相互diss了。」 作为挚友,夏油杰提醒道:「悟,不要为了好奇心做危险的事情。」 「不是好奇心。」 五条悟在心底补充:是好胜心。 人最不能输给的,就是自己。 第29章 虎杖治 哒宰:没关系,我可以改姓虎杖…… 「虎杖老师, 我们班的虎杖治同学,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虎杖治,悠仁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班主任说的是谁。 「他是我弟弟。」 「我就说嘛, 经常看你们两个待在一起吃饭, 又是一个姓氏, 肯定是近亲。」 说起姓氏,悠仁心下好笑。 当时太宰治兴沖沖跑去找森先生批假, 对方中肯建议道:「太宰, 你确定要用本名就读那所政要财阀后代云集的学校?你不会还没习惯, 自己是黑手党重要人员这一事实吧。」 「假我可以批, 换个名字吧。」 于是太宰治、太宰悠仁到了东京, 变成虎杖治、虎杖悠仁。 虎杖治气呼呼,声称销完假后旷工两个月以示不满。 第46页 班主任拖椅子在悠仁身旁座下,小声道:「那个, 虎杖老师,你的弟弟平常在家是不是很内向?」 回想太宰治折腾得中原中也暴跳如雷, 悠仁摇头道:「他还挺活泼的,斋藤老师你就直说吧, 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是这样的, 我怀疑虎杖同学遭受了校园霸凌。」 「噗——咳咳!」 好不容易止住呛咳,悠仁放下水杯:「不好意思, 您能详细说说吗?」 说得不详细,我实在难以想像太宰治遭受霸凌的画面。 「是这样的, 虎杖同学现在坐的那个位置,并非是空位。我原本安排虎杖同学坐在前排,不知为何他又坐回了中间。问他, 他只说喜欢那个位置。」 「那他应该是真的喜欢。」 能强迫太宰治的人基本不存在。 斋藤大声道:「虎杖老师你认真一点!冰帝没有人愿意坐那个位置!」 办公室的人都望了过来,斋藤连忙将上半身压低,藏在立起的书架后,低声道:「虎杖老师,你刚来,可能不清楚。那个位置……被称为诅咒之位。」 「诅咒之位?」 悠仁这下肯定,太宰治是打听出什么消息了。 「那是……失踪的田中百合的位置。」 悠仁试探道:「灵研社的田中百合?」 「虎杖老师你怎么知道灵研社?!」 因为牵连甚广的恶性事件,在虎杖悠仁入职前灵研社已经解散,原本的社团活动场所也成为了默认的校园禁地。 「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吧。」 这个年纪好奇心最是旺盛,每天不是上课就是吃饭睡觉,正缺猎奇事物来治癒无聊。 校方越是讳莫如深,学生间的传闻越是离奇,悠仁已经听说了不下十几个版本,一个比一个离谱。 斋藤老师的焦虑稍缓,既然瞒不住索性照实说:「虎杖老师想必听说过那个有名的帖子,田中百合同学就是发帖人。从发完帖子的第三天开始,她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我原本以为她是家中有事,还没来得及联繫家长,对方先找来学校闹事。」 说到这里斋藤面有菜色,作为田中的班主任,他那几天想必十分难过。 「田中百合,从那天起就失踪了。失踪案正式立案后,校方配合封删了帖子。」 「既然立案了,现在是否有调查进展。」 斋藤的脸色倏然更加难看,办公室吹着冷气,幽幽的凉意一下一下呵在嵴背。 「案子早撤了,田中的家长突然转变态度,宣称田中自己跑去了乡下亲戚那里,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悠仁道:「如果真的这样,不也算是好结局吗?」 「不可能的,虎杖老师。如果只是这样,灵研社不会解散。」斋藤张了张嘴,唇哆嗦了一下,道:「田中百合,即使不是受害人,也是凶案的重要嫌疑人。那个帖子里其他东西无法考证,只除了一点……」 「灵研社的副手,中村晴美,确认死亡。」 中村晴美,帖子中化名晴子的女孩儿。 「那孩子……死相很是悽惨。后来,她的母亲确诊了抑郁症,父亲也消极了很长时间。警方根据帖子内容来学校调查过当时的活动场地,隔天那间教室就封禁了。曾经有几个学生胆大妄为偷熘进去,没几天全都申请了转学,家长称他们十分抗拒踏进学校,甚至不惜自残威胁。」 「现在不仅是活动教室,整栋楼都封闭不说,还在外面紧急筑起高墙。」 如果有办法实现,校长恨不得将那块地方整个挖出来丢得远远的。 一人带头作死,全校跟着倒霉。 班主任就差留下两行血泪:「总之,那帖子已经成为了冰帝的校园传说,其中还有很多非官方推论我不便明说。只是想让虎杖老师明白,田中百合的位置,正常人根本避之唯恐不及。她的书本文具没有人敢碰,在虎杖同学坐过去前,还维持着离开前的摆放。」 「你担心有人恶整我弟弟,故意哄骗他坐在田中的位置?」 「不管是不是,虎杖老师你还是劝劝他吧,随便坐在哪里都行……」斋藤瞳孔颤了一下:「唯独不要碰她的东西。」 会怕就不是太宰治了,悠仁去教室找人时,太宰治正翻看化学课本。 曾经吞下诅咒之王二十根手指的狠人,对[诅咒之位]这个称号并不很在意。 阴影洒在书页,同时一只胳膊搭上太宰治肩膀,悠仁站在太宰身后,倾身向前时连帽衫的繫绳擦过太宰耳廓。 周围的学生都见怪不怪了,虎杖治虽然出身平民,在班级里待人接物半点不落下风。硬要说缺点,开学至今,此人与所有人都合得来,却只与虎杖老师亲近,旁人别说搭肩膀,连他衣角都不碰到。 「虎杖治,你上课画画?」 摊开的页面画满怪诞场景。 公交汽车停在骷髅站牌前,七个人正排队上车,四周飘着六角菱花,似乎是个雪天。 「我的画可没有这么丑,这是田中百合的课本。」 太宰治往前翻了几页,这是春假开学后的第一堂课,也是田中百合失踪前的最后一节课。 前面也有涂鸦。 一栋独立于风雪的三层别墅,形状模糊的人影向着别墅行去。 田中百合在帖子里提到过这栋雪山别墅,先说这是梦,又在最后的发言中否决。 第47页 「给你看一个好玩的东西。」 说话时太宰治指尖摩挲别墅的窗户,这别墅似乎给田中百合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连墙上的藤蔓形状都记忆犹新。 表示窗户的空白黑框有凹陷痕迹。 太宰治裁出一块蒙版盖住其他地方,只露出三楼的窗户。 铅笔涂黑的玻璃里……白色线条勾勒出一个人影。 那个没有五官的「人」站在顶楼窗户后,俯视即将踏入别墅的七人。 悠仁想起帖子中提到的一个细节。 原本放在口袋里的禁物在田中百合睡觉时跑到了头顶,在头顶悄无声息地盯着她。 飢饿撑开了祂的眼睛。 趴在课桌上无知无觉的女生,在祂眼中,恐怕已是案板上的鱼肉。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田中百合在画出这个东西后,又擦掉了。不过……也不一定是田中擦的。」 「斋藤说,田中失踪后没有人敢靠近这个课桌。」悠仁无奈道:「除了勇敢的虎杖治。」 鑑于这次悠仁进步颇大,没有再抛下他自己涉险,太宰治捧着脸给悠仁灌迷魂汤。 「虎杖治就是太宰治的勇气。」 虎杖老师揉了揉太宰的头发,道:「所以,排除其他人的可能性。」 「那么,是什么促使田中百合隐藏这个存在?」太宰治换位思考,回忆一遍帖子里的留言,道:「梦境是真,并且她早已身不由己。心知在劫难逃,便对这东西产生敬畏之心。」 太宰治停了一瞬:「还有一个阴暗的假设……她在保护那东西,哪怕知道那也许是邪祟之物。」 「其他的书你看了吗?」 太宰治:「没有,按时间推论,我只翻了化学课本。」 「虎杖同学。」 戴眼镜的女生走过来。 「白石班长,有事吗。」 白石纱希看了悠仁一眼,小声道:「社团志愿表,你还没填。」 太宰治接过表格,正要翻开时,悠仁瞥见扉页间隙的圆弧形。 [不要直视祂的眼睛] 「啪」,悠仁一掌拍在页面,将半开扉页盖回去。 好脾气的虎杖老师,敛去温和,焦糖色眼眸冷冷审视白石纱希。 「这本志愿表,谁给你的。」 这句话彻底压垮颤抖的女孩,她捂住嘴巴,从指缝里渗出那个名字。 「田中百合。」 「你……看了?」 白石纱希死死抓住悠仁袖子。 「老师,我是不是也会失踪!?」 太宰治拽开纱希的手:「她在哪里?」 「梦。」纱希瞳孔紧缩,目光垂向脚尖:「她进入了我的梦……也许,现在就在我们身边。」 突然,纱希抬头,指向太宰治身后。 「她在盯着你呢。」 太宰治眨了眨眼,笑道:「田中君,她没有完成任务呢?怎么办,你会惩罚她?」 他说得比纱希还要煞有介事,白石惨叫一声捂住双眼。 太宰治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悠仁:「……」 是多想不开,要去吓太宰治。没看到他的勇气守在这儿? 是夜。 悠仁从太宰治手腕解下几圈绷带缠在自己手上,背着太宰治翻过禁墙。 「怎么样?能解开吗。」 「太简单了。」 太宰治一声响指,门锁应声而开。 悠仁将太宰治挡在身后,轻轻推开房门。 满墙眼球同时盯住两人。 灵研社活动室内,无处不在的视线比空气还要细密。 对视的剎那,一股阴森可怕的术直击过来。 「轰!」 悠仁身前激起一圈涟漪,熟悉的咒力气息震荡开,替悠仁挡住突然的袭击。 ——五条老师! 同一时间,另一个时空中。 五条悟边走边画:「还差一点了!」 夏油杰打了个哈欠:「当心摔倒哦,悟。你还在研究那个时空术式?」 「不,我在复刻老虎身上的术式。」五条悟道:「有个很强的咒术师在他身上下了保护术式。」 很强的咒术师?家入硝子刮目相看:「悟居然会夸人,真好奇。」 我夸我自己悟,五条悟修完最后一笔,挑眉:「居然是替换承伤的术,还真是上心啊。」 普通的防御术式只要足够强力还是能破坏。替换承伤却不同,是将针对老虎的攻击替换给施术者,能承受的上限翻了数倍。 五条悟喃喃:「我未来……变成了兽性恋?」 甩开可怕的想法,怀着某种好胜心,他试着运转了一下这个替换术式。 突然,背后泛起一圈涟漪。 森冷的能量冲出波纹,击中尚未习得无限的五条悟。 「嗯?」 夏油杰回头,身后只剩硝子。 「悟呢?」 烟从硝子呆张的嘴吧缭缭溢出。 硝子比划道:「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然后咻得一下,人就没了。」 夏油杰:「……」 第30章 虎杖老师 高专五:我叫一声虎杖老师,…… 绷带倏然绷直! 悠仁抢先一步在太宰治割断绷带前抓住他的手腕。 折射入视网膜的光线扭曲成漩涡, 他们所处的空间就像浸入水中的油画,色彩脱离即定位置顺着不可预知的水流重组。 第48页 头疼欲裂,视觉紊乱。 悠仁深深喘息两口, 雪花呛进嘴巴。 冰冷使他如梦初醒。 「太宰!」 太宰治眼睫微颤, 好一会儿, 那双失去高光的鸢色眼眸才恢复光彩。 悠仁扳过太宰治肩膀,忧心道:「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你的脸色好苍白。」 太宰治摇头:「没事, 是能力抗衡造成的负担。这个先不用担心, 你看那边。」 顺着太宰的目光望向身后, 惊见田中百合所绘的『噩梦』场景。 白森森的骷髅头叼着黑色站牌, 空无一物的眼眶正对准前方四名学生。 寒风凛冽,吹得站牌『咔哒哒』晃动,仿佛是那具骷髅发出的嘲笑。 「这是哪里?我在做梦吧。」 身穿冰帝制服的男生看清站牌上的字, 呢喃道:「最后一站,怎么会有这种不吉利的站名!」 「奇怪, 我不记得有睡着过啊。」 「好冷。」女生搓了搓胳膊:「这梦境,也太真实了。」 「你们!」悠仁高声道:「都是冰帝的学生吧, 我是教导一年级体育的虎杖悠仁,是你们的老师。」 小捲毛男孩:「啊, 虎杖老师!太好了,呜呜呜, 我终于梦到你了。可是这些不相关人士是怎么回事呀,还追到梦里与我抢老师?」 悠仁:「……」 这些孩子, 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吓到大家,很抱歉,我必须让你们提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悠仁简述一遍田中百合的帖子、化学课本的涂鸦。 「老师,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是在做梦,是中了田中百合的诅咒。」 「诅咒的源头到底是什么,暂时无法确定。」 「开什么玩笑!」一名妆容精緻的粉发女生厉声道:「我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奇奇怪怪的灵研社成员,凭什么将我牵扯进来!?」 「我见过你。」戴眼镜的黑长直女生抬头,镜片后方的眼睛直视过来:「水谷美侑,二年一班外的走廊,你从我身边走过时,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 女生咯咯笑道:「你与田中百合一样傲慢无知,下一个就是你了。」 那种凝视感激起绵密寒意,水谷美侑勃然大怒,扬手呵斥:「贱人!」 扇向女生的手停在半空。 悠仁握住水谷美侑的手腕,扫视在场的两男两女:「不管大家因为什么原因进来,重要的是我们都想活着出去,互相埋怨猜忌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水谷同学,来都来了,试着接受一下大家吧。」 来都来了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水谷美侑冷哼一声,放下手。 「好,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吧,姓名、年级,以及社团。」悠仁拍拍手,圈住两个男生的肩膀,将人搂进怀里:「老师保证会将大家安全带回,全员一个不少!」 左边的小捲毛举手,率先配合:「老师老师,我是铅球社的小松夏江!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二年级的小松同学,你的抛掷相当完美,拿下22.3米的社团记录,记忆深刻!」 小松夏江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发箍。 另一名平头男生十分高壮,个头已经赶上虎杖悠仁,校服外套系在腰部,只穿一件黑色t恤。 「古川亚纪,三年级,篮球社。」 水谷美侑抱臂,胳膊微颤。黑夹克外套扔来,水谷美侑下意识接住,外套余温驱散点点冷意。 对面,虎杖老师那双焦糖色眼眸含着鼓励的笑意。 「……」水谷美侑披上老师的外套:「水谷美侑,音乐社。三年级生,学生会副会长。」 黑发女生轻笑,正要嘲讽「人家又没有问你职位」,一件校服外套递至眼前。 「谢了。」黑发女生咽下嘲讽,接过古川亚纪的外套,道:「高仓奈绪,二年级生。」 高仓奈绪扫视众人,道:「灵研社成员。」 呼—— 雪花漫捲迷人视线,高仓奈绪话音刚落,气温又下降了几度。 就在气氛冷凝之际,略显慵懒的嗓音划破沉寂。 「虎杖治,一年级新生。」没有加入任何社团的太宰治随口编道:「侦探社。」 「虎杖治?!」小松夏江一跳,重新审视太宰治,目露艷羡:「是兄弟吗?真好,呜呜呜,哪怕是不存在的记忆也好,我也想作虎杖老师的弟弟。」 悠仁摸了摸鼻子,竟一时不知如何吐槽。忽然,风雪中传来引擎声。 「大家安静!」悠仁将学生们拢至身后,望向长路尽头,黑夜的彼方:「车来了。」 「车?什么车。」 约一分钟后,两束光穿透黑夜。刺目光芒所照之处,飘雪似微尘涌动。 空旷而孤寂的雪山,仿佛矗立在不存在的世界中。这辆不知来自哪里的公共汽车,迎着众人惊疑的目光,缓缓停靠在最后一站,车门缓缓打开。 在看清司机的那一刻,所有人如坠冰窟,第一次清醒意识到,这场大雪也许会埋葬所有人。 那根本不是人,只是一具没有头的骷髅架。 「咔哒哒」 风雪吹动站牌,骷髅头无声而笑。 水谷美侑尖叫一声,藏身悠仁背后,死死拽着老师的袖子。 第49页 悠仁拍拍美侑肩膀:「没事没事,你们都是精英学生,连头脑都没有的东西不足为惧。」 众精英:「……」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风雪越来越大,肩膀处的衣服湿透,冰冷一点点渗入肌肤。 太宰治还好,古川亚纪微微发抖,其他学生的情况更糟糕。 待在这里只会慢慢冻死。 悠仁道:「上车吧。」他说完,率先登车。 学生们犹豫片刻,竟是小岛夏江率先跟上,高仓奈绪紧随其后,然后是高川亚纪。 「相信他吧。」太宰治道:「虎杖老师承诺保护大家……拼出性命也会做到的。」 水谷美侑深深看了太宰治一眼,最终迈步登上汽车。 这座诡异的公共汽车竟然供着暖气。 四名学生坐在最后一排,竭尽所能远离那具开车的无头骨架。 悠仁与太宰治一左一右,坐在前排邻过道的位置。 为了缓和学生焦虑不安的情绪,悠仁闲扯起校园里的趣事,他本身是个很能带动气氛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辆车是要开去郊游。 迷弟小松夏江永远沖在最前面,积极捧场:「虎杖老师原来是仙台人啊,听说你住在横滨,我还以为你是横滨人。那,老师你会长期在冰帝任职吗?」 「唔,这个嘛……」正要回答,悠仁余光晃过一抹银色。 同时,风雪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停车。」 悠仁猛地起身直奔窗户,汽车却毫不减速,窗外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五条老师?! 脸颊紧贴玻璃,眼睛睁得生疼,悠仁恨不得砸开车窗探出头去。 极目所见,车外只剩黑夜与白雪。 错觉吗? 悠仁怔松,宽慰自己:「错觉才好啊,这里太危险了……五条老师不出现应该开心。」 「我说,停车!」 这一回,声音从前方传来! 悠仁望向车头,心脏砰砰狂跳。 下一秒,车头狠狠撞上什么东西,那东西竟似山岳一般不可撼动,车头硬生生凹陷,巨大惯力将学生们拖得东倒西歪。 呲—— 公汽发出一声悲鸣,彻底停了下来。 「轰!」 车门向内弯折,结实的金属材料崩裂。 「轰!」 灌入的风雪捲走暖热,银发少年扔开残破车门,在碎雪簇拥中踏入车内。 他生得极高,双手插在口袋,迈动笔直双腿,犹如闲庭信步。 墨镜后,苍蓝之眸居高临下扫视众人,在太宰治身上停留一瞬,最终,落在虎杖悠仁身上。 原本目空一切的眼睛忽然生动起来。 震惊,错愕,不可置信,种种激烈的色彩回荡,在漫长的凝滞过后,只剩下兴味。 他倾身探向樱发青年。 悠仁微微后仰,迫近的微冷气息在他鼻前寸许拂过。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只要一抬眸,便能落入无限延展的蔚蓝天空。 五条悟歪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说话时,两人的气息在方寸间交缠。 「你的身上,有熟悉的术式。」五条悟恶劣地压低身子,欣赏因极力后仰而不得不撑住椅背维持平衡的悠仁,以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语:「喂,你有没有看见一只老虎,一只……毛色与你很像的老虎。」 羞耻的记忆涌入脑海,悠仁一本正经地否认:「没有。」 他竭力佯装,忌惮六眼的观察力,生怕一不小心露馅。 「这里只有人,没有老虎!」 怎么回事?!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五条老师都喜欢贴这么近跟『陌生人』说话?! 美丽的苍蓝色眼睛眨了眨,五条悟终于直起身子。 悠仁刚放松下来。 「我在找那只老虎。」六眼漾出笑意,五条悟微抬下颌,不可一世道:「那只蠢虎,就算变成人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五条老师果然在哪里都很悠然自得,然而学生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悠仁不得不岔开话题:「现在有比找老虎更重要的事情,不如我们先认识一下?你也看到了,这个地方很诡异,我们……」 「五条悟。」 「哦,五条老……」早已叫惯了的称呼差点脱口而出,悠仁一咬舌尖,改口道:「五条前……」 打住!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叫前辈,而且年纪明显是他更大。 「五条同学,你好,我是冰帝的老师,名字是虎杖悠仁。」 「哦——?」五条悟拉长声音,兴味盎然。 他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震惊夜蛾正道一百年:「原来是虎杖老师啊,请!多!指!教!呀!」 虎杖——老师!? 悠仁瞳孔一颤,电流蹿过身子。 虎杖老师!? 这这这—— 我我我—— 白烟冲出头顶,初为人师的虎杖悠仁,猛然遭遇最强的全垒打。 五条老师叫我老师!这种快乐真的是我能免费享受到的吗! 直球正中灵魂,整个球场霎时间彩条纷飞,欢呼鹊起。 惠,野蔷薇——你们也在就好了,帮我录音啊! 第31章 初现争执 你又不是你自己,你怎么知道…… 五条同学喊起来颇为拗口, 虎杖试探着叫了一声「悟」,对方没有展现出排斥感,懒懒发出一声鼻音聊作回应。 第50页 「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其他人都是在车站相遇, 只有悟情况特殊。」 五条悟不答反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没猜错的话, 那股力量应该没能击中你。」 悠仁反应过来:「是那个术式!五条老……悟, 我……」 「打住!」五条悟烦躁地转过脸,双手环抱胸前, 两条长腿憋屈地缩在座椅间:「那虽然是我的术式, 但并不是我种下的, 道谢的话不必跟我说。」 「抱歉。」悠仁站起身向五条悟鞠了一躬, 道:「很抱歉, 将你牵扯起来了。我会负责任的,悟。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将你带回原来的世界。」 五条悟:「好啊, 虎杖老师,我拭目以待。做不到的话, 以后你叫我老师。」 悠仁:「……你要不要换个赌注?」 「怕了吗?哼。我才不换,yue~」 说话间, 五条悟看向虎杖悠仁手腕。 那里正缠着数圈结实的绷带,至于绷带另一头…… 少年抬起缠满绷带的手臂, 掩嘴打了个呵欠。手背揉了揉眼睛,咕哝道:「悠仁, 我好睏啊。」 五条悟挑眉。 被拉进来的不止一人,虎杖悠仁原本可以躲过一劫, 却用绷带系住这个人,宁愿与他一起涉险。 看来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果然,悠仁闻言拉起座椅扶手, 拍了拍腿,道:「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太宰先睡一会儿吧。」 躺倒前,鸢色眼眸瞥了五条悟一眼。 五条悟以六眼发誓,他在这个人眼中看见了某种挑衅。 墨镜后,白睫微颤,枕在悠仁大腿上的少年就像一只懒猫,还用脑袋蹭了蹭悠仁小腹。 「咔」 五条悟在众人震惊目光中扔掉断裂的椅子扶手,迈开长腿向骨头架司机走去。 「喂,垃圾,你要开到什么时候。」五条悟竖起食指,热心提议道:「我数到三,再不抵达目的地,不如送你去黄泉路开个过瘾。」 「三!」 骷髅司机:「!?」 紧急剎车声擦过耳膜,五条悟在惯力中纹丝不动,他回眸时太宰治已经站起身,苍蓝与鸢色在空中交汇。 公汽前方,三层别墅立于风雪中,遥望一步步向它靠近的学生。 二、三楼的窗户一片漆黑,只有一楼亮着荧荧灯光。透过其中一扇客厅窗户观察室内,壁炉正燃着暖融融的篝火。 这对于快要冻僵的学生们来说,与沙漠中的绿洲无异。 「你见过这栋别墅?」五条悟走在悠仁身旁,忽然开口:「你一直在看三楼,那里有东西?」 悠仁将这个世界发生的田中百合事件复述一遍,道:「悟,你能看出什么吗。」 「这里不存在特异,应该说,这座雪山,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一草一木都属于异常。」 在六眼的视野中,这座雪山世界就像某个怪物的肠胃,公汽、别墅都是它消化器官的一部分。 而他们,就是即将进入胃袋的食物。 悠仁敲了两下门,无人应答,精緻的雕花大门却自己向内敞开。 通向二楼的长梯正前方,等人高的石雕手捧八音盒,空荡荡的大房子内,填满了空灵舒畅的音乐。 得知高仓奈绪来自于灵研社后,悠仁重点留意她的言行举止。 此时黑发女孩仿佛呼吸困难,胸腔剧烈起伏,其他人的目光都无处着落,仓皇扫视别墅内的布局装潢,只有她紧紧盯住雕像。 少女石像面容精美,齐肩短发,双肩微缩,并掌托起八音盒。 这石像乍看无甚异样,越是凝视,越觉头皮发麻。 雕像没有瞳仁,嘴巴微张,眼睛正对大门。 水谷美侑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雕像好像很痛苦,她是不是在向我们求救?」 「你也这么认为!」 「嘶,有点可怕。」 这正是怪异所在,每个人与雕像对视,都能读出相同的信息。 小松夏江指向八音盒:「你们看那个跳舞的小人,跟雕像长得一样!」 身穿粉色泡泡裙的小人儿随着音乐偏偏旋转,与痛苦哀求的雕像相反,她面带陶醉之色在囚笼中翩翩起舞。 火光一照,寒意缓缓消融。 指关节冻得红肿,差一点便要开裂。小松夏江喃喃道:「如果我们冻死的话,是不是真的会死掉。」 高仓奈绪捧着咖啡杯,一边吹气一边道:「你可以试试看。」 「喂,从一开始,你就在挑事!」水谷美侑从浴室出来迎头听见这句话,将擦完头发的湿毛巾狠狠甩在沙发上,水珠溅上高仓奈绪的脸颊:「你们灵研社一定是在搞什么邪教仪式,从田中百合到你这只臭虫,没有一个好东西!」 水谷美侑双手环抱胸前,下颌指向奈绪,冷笑道:「说不定只要你这个祸害一死,我们就能出去了。」 溅入水珠的咖啡杯重重磕在茶几,奈绪道:「连洗澡都要喊一群人守在门口,如果是我来选,一定先挑最胆小的人下手。说不定会死得很惨哦,到时候用你矫揉造作的嗓音尽情哀嚎吧。」 小松夏江顶着满头冷汗竖起掌心:「喂喂喂,都少说两句吧。亚纪,虎杖老师呢?」 刚进入别墅不久,水谷美侑就无法忍受湿冷,但是一楼没有浴室,她不敢一个人离得太远,从众多男生中选出最靠谱的两个陪同。 第51页 虎杖悠仁与古川亚纪一起守在浴室外,现在只有古川亚纪回来了。 沙发边上,五条悟翘起长腿,百无聊赖地玩扑克牌,这时悄悄竖起耳朵。 「虎杖同学好像受伤了,老师在浴室给他清理伤口。」 「啪嗒嗒」 纸牌雪花般落在红绒地毯,五条悟惊道:「他们两个在浴室独处!?」 古川亚纪愣了一下,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话音刚落,眼前刮过一阵冷风,怪异的银发少年已不见了踪影。 这只老虎是怎么回事!以为出了梦境就可以忘记主人吗? 可恶,我当时应该多弹几下给他长长记性! 五条悟在浴室门前急剎车,抬起手时又犹豫了。 等等,我该用什么理由? 整个二楼空旷沉寂,交谈声清晰透出磨砂玻璃。 「太宰,不要乱动!」 「不要不要,我不要——嘶,好疼啊,唔唔。」 「……你就算演一部连续剧出来,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嘶——真的好痛啊,悠仁,你轻点。」 门外的五条悟仿佛置身于宇宙星云之中,因为涌入脑海的信息量太大,隐隐摸到无量空处的门槛。 这还需要什么理由!? 我不允许就是天大的理由! 「虎杖悠仁!你这只不知检点的蠢老虎!」 门锁发出一声悲悯,玻璃门撞在门框,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室内两人衣冠齐整,太宰治的袖子拉至手肘,原本缠在臂腕的绷带解开,露出一圈渗血的青紫伤口。 梳洗台放着医疗箱,悠仁正用沾了医用消毒水的棉签帮太宰治清理伤口,望着砸门而入的五条悟面露不解。 「悟,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玻璃门碎裂声掩盖了五条悟的声音,悠仁只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 五条悟:「……」 太宰治:「他骂你唔……」 五条悟迅速捂住太宰治嘴巴,挡回那句『不知检点』,道:「学生们又吵起来了,身为老师你不该过去看看吗。」 说着,他抢过悠仁手中的棉签,推着悠仁往外走:「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等悠仁走下楼梯,五条悟转回身,太宰治已经麻利地处理完手腕勒伤,正重新缠上绷带。 医疗箱有崭新的绷带,太宰治解下其他地方的旧绷带一一换新。 并不是所有绷带下面都有伤。 五条悟依着门框,挑眉:「没有伤还缠绷带,装模作样。」 太宰治笑道:「没有太阳还戴墨镜,彼此彼此。」 「喂,你跟虎杖悠仁是什么关系。」 「跟你都没有关系的那种关系。」 五条悟:「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关系。」 太宰治:「你又不是你自己,你怎么知道你们有什么关系。」 空气一瞬冷凝。 苍蓝之眸敛去所有情绪,五条悟不苟言笑时,整个东京的咒灵都要找地方藏好。 鞋尖踢开碎玻璃渣,五条悟走近几步,六眼审视太宰治。 「你这傢伙,好像知道不少东西。你在戒备我,或者说,另一个我?」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之际,一楼突然传来水谷美侑的惊叫。 紧接着是小岛夏江的呼喊:「虎杖老师!」 两人急奔下楼,正好目睹虎杖悠仁握住高仓奈绪刺向水谷美侑的刀锋。 水谷美侑跌坐在地,瑟瑟发抖。 高仓奈绪神色癫狂,厉声喝道:「向她道歉!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辱骂她,你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快向她道歉,快啊!」 五条悟咒力一划,两个高中男生联手都压制不住的人倒飞出去,撞倒沙发摔在地毯上。 「你又犯什么蠢!」五条悟夺过悠仁手腕,悠仁五指微张,水果刀掉落。 掌心完好无损。 「悟,别担心,我用咒力作了一层障。」 正常情况下,六眼是能看出来咒力运行痕迹的。 五条悟心头一跳,仿佛烫手山芋一般甩开悠仁的手腕。 「哼,你还真是厉害。」 太宰治看向古川亚纪:「这是怎么回事?」 第32章 消失雕像 你到底是找老虎还是找人?…… 就在五条悟离开后, 两人的争执攀上高峰。 在水谷美侑眼中,灵研社就是导致一切的元凶,身为灵研社成员之一的高仓奈绪就是颗不定时炸弹。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辞, 水谷美侑曝出奈绪就是最初参与解禁的七名灵研社成员之一。 「我可是副会长, 你瞒得住别人可瞒不过我, 灵研社的活动申请表里有你的名字,现在七人中已经死了两个, 田中百合、中村晴美的死跟你脱不了关系!」 面对水谷美侑的喋喋不休, 高仓奈绪反唇相讥:「我有什么动机杀死她们两个?倒是你, 田中前辈抢走你的男朋友, 你一定怀恨在心吧。哎呀, 堂堂副会长大人,还比不过灵研社成员。」 这消息过于劲爆,小松夏江情不自禁发出惊呼, 彻底引爆水谷美侑。 「她就是个下贱的婊子,情妇生出来的浪荡女, 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天生的扫把星, 还把唯一的朋友给剋死了!跟她沾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下一个就是你!」 第52页 被水谷美侑指着鼻子骂, 高仓奈绪还只是反唇相讥,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时, 她竟然一把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直直捅向水谷美侑。 接下来的发展就不用复述了, 古川亚纪道:「事情就是这样,她似乎很在意田中。」 苍白手指搭在翻倒的沙发边缘,奈绪撑着沙发踉跄站起, 笑容古怪道:「她没有死,也没有失踪。她就在这里,看着,听着。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就因为这个疯女人长了舌头,我们都会死!」 「一个都别想逃!」 奈绪的厉斥回荡在客厅,古川亚纪突然反应过来。 「八音盒的乐声,停了。」 他这句话跟在奈绪那句不详诅咒之后,在每个人心头升起无端联想。 悠仁道:「我去看看。」 他去了十分钟之久,就在太宰治要跟过去一探究竟时,悠仁终于回来了,端回来一架电磁炉,手腕还挂着两袋食材。 「抱歉抱歉,我顺便去厨房看了眼。同学们,我们今晚吃火锅吧!」 悠仁拿过来两盒肉,其余都是蔬菜和豆制品。锅架在茶几中心,学生们围桌而坐,水泡在锅中翻涌,若不是窗外长夜不明风吹雪啸,还真以为是普通的聚餐。 小松夏江道:「所以,没有什么异常吧,虎杖老师。」 悠仁正给学生们分配晚餐,闻言随口道:「也不是没有异常,门口那座雕像好像自己跑掉了。」 「噗——」水谷美侑喷出一口粥,匆忙扯过纸巾掩嘴,惊道:「那你还有心情煮火锅!?我还以为无事发生!」 「你说这个啊。」悠仁分配完菜食,锅里的水蒸发了一半。他撕开一袋米,往锅里丢了五分之一,小心系好袋子,道:「我找了其他地方,都没有看到那座雕像。今天已经很晚了,大家又还没吃饭。既然找不到,不如先吃饱喝足休息好,等它找上门才有体力应付。」 小松夏江点头:「有道理诶!」 「喂!你们搞体育的,心都有篮球场那么大吗!」 「不然副会长你说怎么办嘛。」 水谷美侑沉思半晌,冷哼一声低头喝粥。 五条悟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先吃过肉、豆制品后,飢饿感渐消,碗里的稀粥不再引人注意。 困在封锁的环境中,食物、水是重中之重,很容易便会成为仇视、猜忌的助燃剂。 恐怕冰箱里的碳水有限,在众人无法彼此信任之前,悠仁只能竭力淡化食物方面的矛盾。 虽然是只老虎,做起成年人还像模像样嘛。 「好了,大家。我先说明一下,这栋别墅的卧室都集中在二楼,从楼梯上去后右手边是客房,左手便是盥洗室。至于三楼,都是棋牌室、家庭影院等娱乐设施,三楼的电路严重损坏,这些设施大半不能用。我暂时没有找到手电筒,没办法探查彻底,为了安全起见,在没有找到应急工具前,请不要私自上三楼。」 听到这里,太宰治撑着下巴望过来,悠仁悄悄沖他眨了一下眼睛。 只有太宰治知道,悠仁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他们在搜医疗箱时便顺便找到了工具箱,悠仁将工具箱收了起来。之所以隐瞒这一点,是为了在不引起学生们好奇心的前提下,打消他们私自探查三楼的念头。 正常人不会愿意在经历种种怪异事件后,自身前往漆黑的三楼,除非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接下来便是分配卧室。 出乎所有人意料,最先发言的是五条悟。 「我要邻楼梯那一间。」 他是在座唯一的非冰帝学生,与任何人都不熟,自从空手掀翻高仓奈绪后,学生们有意无意将他孤立。 对于不明真相的学生来说,强行半路上车的五条悟,究竟是人是鬼还说不定。 「悟!」 别人也许还没反应过来,悠仁却一眼看出五条悟的打算。 这栋别墅只有正对门的长梯连接三层楼,不管是谁,想要进入其他人房间都必须经过五条悟门前。 咒术师会保护普通人,强者会保护弱者。 不管是哪个年纪的五条悟,虽然讨厌正论,却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是gay吗?」 五条悟捏着悠仁下颌将他脑袋转过去,正好对上太宰治,又嫌弃地转回来,勉强承受这种热忱的目光。 「就算是男孩子,也会被悟吸引的!」 大多数男孩子都有英雄情结,不动声色庇护他人的五条悟,简直闪闪发光! 好傢伙,不仅眼神炽热,连言辞都直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五条冷哼一声,松开手,转过身子一只胳膊搭在沙发靠背,用手支着脸颊背对悠仁。 得想个办法把他变回老虎,这傢伙说起人话时,简直是踩着油门横冲直撞。 最有争议的一间屋子解决后,剩下的就好办了。 从楼梯右转,依次是五条悟、古川亚纪、水谷美侑、太宰治、高仓奈绪、小松夏江、虎杖悠仁。悠仁右边开始,还剩三间空屋子。他与五条悟一前一后,正好照应中间的学生。 后半夜,五条悟看了眼墙上的挂表,在扑克塔的第七层落下最后一张牌。 窗外风雪不停,仿佛无形结界封锁别墅。任何一个想要逃出别墅的人,都会在风雪中活生生冻死。 第53页 正要搭第八层时,手停在半空。 长廊传来门锁转轻响,五条悟开门,向内侧走去。 「虎杖同学,半夜不睡觉,想干什么?」 太宰治站住,回过身来,他穿着睡袍,还怀抱枕头。 一见这架势,五条悟立刻涌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太宰治歪头,理所当然道:「这里太吓人了,我一个人害怕得睡不着觉,还是抱着悠仁比较好。咦?五条同学,你也害怕吗?」 「怎么可能!?我才不像你那么怂!」 太宰治点头贊:「真厉害,不愧是五条同学。一定不会像我这样,去麻烦悠仁哄睡。」 「哄……哄睡!?」五条悟差点握断栏杆,恶狠狠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多大了!?没断奶吗!」 「嘘!」太宰治食指竖于唇前,道:「五条同学,又不是让你哄睡,不要激动嘛。」 「让我的老虎哄睡也不行!」 太宰治唇边的戏嚯一顿,鸢色眼眸闪过一抹暗色。 「这里没有你的老虎,只有虎杖悠仁。想找老虎,去动物园随便挑。」 五条悟怔愣间,太宰治敲响了悠仁的房门。 暖光从微开的门缝扑进长廊,太宰治站在那一线暖光里抱着枕头撒娇。 他们两个真的很亲近,不管太宰治的害怕是真是假,只要他想,悠仁愿意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太宰治的身影融进暖光里,在那扇门即将闭合前,他突然探出半个身子,向黑暗中的五条悟挥了挥手。 「晚安。」太宰治想了想,又补了一刀:「祝你好梦。」 随着门扉闭合,暖光一寸寸消失。 咔哒一声轻响,长廊只剩下银发少年。 鞋底在地板碾来轧去,五条悟轻声呢喃道:「他本来就是我的老虎啊,是我先捡到的,有什么问题!」 幽深长廊,空旷别墅,没有任何一个存在敢回答他。 「悟在外面?」 「是的。」 悠仁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道:「太宰,你是故意的?为什么。」 「我讨厌这种目空一切的人。」 「说谎。」悠仁笑了笑,一边继续给太宰治擦湿头发,一边道:「太宰是生气悟一直把我当老虎。」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太宰,我之前与你说过,灵魂沉睡是因为我的意识进入了梦境,那正是五条悟的梦境。不知为何,上次我在梦境中变成了一只老虎。悟他没有恶意,他的眼睛能看清一切虚妄,内心却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给他一点时间吧,太宰。」 躺进松软床铺,太宰治睁着眼睛,道:「你要去找他吗?」 悠仁还穿着便服,明显没有歇息的意思。他却没有立刻走,坐在床边揉了揉太宰治的头发。 「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晚安。」太宰治闭上眼睛,道:「雕像在三楼的可能性不大,那里应该会有其他东西。不要久留,早点回来。」 半晌后,他又开口:「那傢伙确实很强,他几乎能解决这里的一切危险。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离开他身边。」 第33章 诡谲画像 『师生』首战。 「钉崎小姐, 这张海报要贴在哪里?」 海报里高个子大屁股的性感女星笑容灿烂,堪称五条悟一生之敌。钉崎指了指次卧,道:「那是五条老师专门留给悠仁的房间, 先贴在门上吧。等那小子回来了, 自己想贴哪里贴哪里。」 四年级生经常出远门跑任务, 伏黑不放心悠仁的东西没人照管,将东西全搬进五条家。 衣物在箱子里压久了, 拿出来时一股子霉味。 阳台支起两排衣架, 挂满各种连帽衫、休闲运动装。 隔壁的主妇正好也在晾衣服, 隔着阳台向两人打招呼, 闲聊道:「咦?五条先生的小男朋友回来了?」 钉崎野蔷薇:「你好像误会了, 他们两个还没确定关系吧。」 这个五条老师怎么回事!?为什么邻居会产生这种要命的误解,你是恨不得骑在别人脸上秀恩爱吗! 主妇掩嘴微笑,意味深长道:「哎呀, 放心,我不会说漏嘴的。五条先生特意叮嘱过, 那孩子还没开窍,他们又是同性别, 年纪相差也悬殊,不能吓到他。我懂, 我懂!」 现在是上班时间,高级公寓人声稀稀, 主妇随手将晾衣杆靠在墙边,撑着阳台上身微倾。 「我也是过来人, 不要看我现在年纪大了,谁没有年轻过呀。五条先生回来住的时间不多,但每次都是跟那孩子一起, 我记得是叫……悠仁?」 「……你不会以为他是金屋藏娇吧。」 「那不会,这种眼力我还是有的,金屋藏娇的话那孩子直接住进来才是。」主妇面有得色,道:「但那孩子只是偶尔过来借住一两天,而这一两天内五条先生一定会赶回来。也只在那一两天,隔壁才会热闹起来。」 野蔷薇道:「你误会了,那是因为他们两个平常的工作都很忙,偶尔回来是正常的。」 「嗐,你这小姑娘,一定没有男朋友吧。」 野蔷薇:……说就说,干什么突然cue我!? 「等你谈恋爱就会懂了,重要的不是回这栋房子,而是回到喜欢的人身边。」主妇回忆道:「五条先生一个人住的时候连灯都不开,隔壁黑灯瞎火,我还以为没人。有一次在黑漆漆的阳台瞥见个人影,吓了我一跳,差点报警抓贼。定神细看,才发现是五条先生。」 第54页 忆起这事,主妇上身又向外倾了倾,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那几天五条先生好像心情特别不好,家里不开灯,那孩子也没过来,就他一个人在阳台喝啤酒,也不搭理人。」 野蔷薇怕她摔下去,道:「阿姨您小心一些。」 主妇追问道:「他们是吵架了吗?」 ……您还真执着啊。野蔷薇无奈,道:「是的,两个人因为一件事产生很大的分歧,都无法说服彼此,冷战了将近一个月。」 后来还是悠仁赢了。 但是从结果来看,五条悟通过作弊手段,也没有输。 那大概是他作为年长者、引导者,保护者所能想到的,最佳的两全之法。 「那他们现在和好了吗?」 「他们从没真正闹僵过。」 「悠仁什么时候回来呀?」主妇满足了八卦之心,总算缩回身子,道:「唉,那孩子没事的时候也会来阳台与我聊天。琐碎的烦心事不能向儿子抱怨,丈夫忙于工作总是敷衍,只有那孩子会认真听我说话。」 「辛苦啦!」 「今天也把家庭照顾得很好呢。」 「您是用自己的智慧,将栖身之地变成家的那个人。」 主妇微微欠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样的鼓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到呢。」 ……原来是这样啊。 野蔷薇道:「放心吧,不会太久的。」 回高专的路上,藤丸立香忽然道:「钉崎小姐,那个……我方便问一下吗,你之前也提过,他们两个还没确定关系?」 「我懂。」野蔷薇拍了拍理立香的肩膀:「你是不是以为他们已经领证了。」 「其实确不确定也只差一句话了。不夸张的说,只有虎杖悠仁本人还以为自己喜欢高个子大屁股的女人,连东堂都看出来了,曾明确表态——兄弟,就算你喜欢高个子的男人,也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不用顾忌,敞开心胸去追吧。」 「噗——」想起来就好笑,钉崎吐了吐舌头,道:「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和惠还很担心,那段时间惠经常偷偷摸摸练习领域。我们瞒着悠仁私下讨论过好几回,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难得能听五条先生的八卦,立香支起耳朵,追问:「什么结论?」 天际霞光初绽,夕阳正是无限好。 微风吹动野蔷薇齐肩短发,一两缕拂过漆黑眼罩。 「无论是哪种状态,只要一方是五条悟,另一方是虎杖悠仁,最终都会走在一起。他们两个,既互为彼此的神性,又互为彼此的人性。」 悠仁轻轻关上房门。 长廊尽头,一人背依栏杆,无声地等待什么。 悠仁走近,对上望过来的苍蓝双眸。 「走吧,悟。」 刚想说「你是不习惯两条腿走路吗,这么慢」,话到嘴边突然咽了一下,五条悟不耐烦道:「遇到危险别乱跑,不要离开我身边。怎么,你还有意见?」 悠仁笑了笑,道:「悟是第三次对我说这句话。」 五条老师在对战漏瑚时说过一次,梦境中高专时期的五条前辈说过一次。 「……」五条悟转开视线,咕哝道:「反正我是第一次。」 两人并肩登上长梯,一起走向别墅的第三层。 手电筒光束四处游走,悠仁跨过翻倒的桌椅,手电筒扫向四面墙壁。 身后的五条悟突然开口:「悠仁!」 从下而上的光束在五条悟脸上落下可怕阴影,五条悟将手电筒对准下巴,翻着眼睛面容狰狞。 悠仁配合地「啊」了一声,干巴巴道:「好可怕。」 「切。」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五条悟移开手电筒,道:「你胆子还挺大嘛。」 那是因为五条老师曾经推荐了一大堆恐怖片。 悠仁走了两步,望着前方五条悟的背影,将手电筒竖起对准自己,幽幽道:「悟……」 五条悟转过身,右臂微抬手指晃了晃,不屑道:「同样的伎俩才不会吓到我。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悠仁一转手电筒,光束对准五条悟身后,焦糖色眼眸尽是认真。 同一时间,一股阴寒之气贴近五条悟身后。 悠仁向五条悟伸出手:「悟,别冲动。往前走,不要回头。」 从现在开始,不是开玩笑了。 五条悟不知道悠仁看到什么,却能感觉到那股迫近的阴冷。 试探着向前踏出一步,身后阴冷之气更甚,同一时间悠仁握拳凝聚咒力。 双方以五条悟为中心展开斡旋。 回到悠仁身边时,周身渐渐回暖,五条悟这才转头。 一副等人高的画像立在他原来的位置。 画中女生死状悽惨,胸口似乎遭人连捅数刀,整个胸腔血肉模糊,画布满是喷溅状血迹。若不是手电筒照亮画框边界,乍看过去与真人一般无二。 她双手交握垂于腹前,双目弯弯唇角含笑,呈现着死相,神态却似活人。 甚至,瞳孔似有焦点,正凝神注视画外的人。 手电筒光束照在女生脸上,悠仁沉声道:「中村晴美。」 成为冰帝老师后,悠仁查到了中村晴美的学生档案,画像中的女生与照片中的中村晴美一模一样。 「悠仁,你看墙上。」 悠仁顺着五条悟手电筒的灯光看去,墙壁悬着数张人像画,并肩排列整齐一致,其中两幅间距明显拉长,墙面残留长方形压痕。 第55页 画从墙上悄悄跑了下来。 悠仁联想到那座消失的雕像,道:「悟,在雪山世界死去的人,似乎都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画像中的女生是第一名受害人,高仓同学在见到一楼雕像时反应剧烈,我怀疑那座雕像也是她认识的人。」 画像有意识,雕像也是。 「这种事情,很容易确认。」五条悟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点亮火光掷向画像。 下一秒,那副画像竟自发向后仰倒,画中女生显出惊恐之色,奈何画像笨重,遭地面的椅子腿一阻,打火机正扑上画布。 「啊——!!!!!!!」 悽厉惨叫响彻三楼,画像在火光中上下扑动,仿佛一条逆水之鱼。 现在快要变成烤鱼了。 就在火光即将席捲半幅画像之际,五条悟抬脚踩灭火焰,狠狠一跺脚将画像压在地面动弹不得。 「哦,原来你能发出声音啊,那就不要装聋作哑。」五条悟食指与拇指呈直角,指尖瞄准脚下的画像,微微眯起六眼,跃跃欲试道:「你猜,以我的调控力,能用术式将你撕成几片?」 令反派自惭形秽的发言刚出口,画像竟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发起抖。 五条悟冷眼俯视看似可怜的画像,咒力已在指尖凝聚。 「你最后的机会,截止于术式成型前。」 画像中的女生凄楚之色一顿,缓缓张开口。 一直在旁戒备的悠仁瞳孔紧缩,喝道:「小心!」 冷白匕首自女生口中弹射,竟破画而出直刺向五条悟额头。 半路横来一拳打飞匕首,同一时间五条悟术式击中画像。 六眼精、操之下,爆炸准确无误地控制在两米以内。 画布裂成碎屑,随着烟尘扬撒半空。 地面窜过一条血红『长蛇』,六眼穿透硝烟看清对方逃跑路线,五条悟抓住悠仁的兜帽将人拎起直追过去。 第34章 游戏规则 保护学生是老师的职责。…… 『长蛇』液体一般蹿出窗缝, 五条悟砸窗落地之时,血红邪影没入雪地。 诡异邪气充斥整个世界,这抹诡影好似雨水滴进湖泊之中, 转眼不见踪影。 别墅位于雪山顶峰, 长长斜坡向下延伸, 原本的山路葬在厚雪之下,只剩一片奇形怪状的枯木林。 五条悟抬起手掌, 掌心朝向停在不远处的公汽。 金属扭曲声划破长夜, 仅剩的一扇车前门受无形之力牵引, 直飞向五条悟手掌。 五条悟将车门扔在地上, 又将虎杖悠仁放在车门前端, 道:「虎杖老师,你看这个坡道,它又斜又长。」他在悠仁身后坐下, 「你那个将咒力凝聚在拳头击出去的招式,双拳同发的情况下, 使用间隔大约多久?」 「0.1秒。」悠仁隐约猜到五条悟的想法,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 左拳击在右手掌心,跃跃欲试道:「悟, 你抓着我的衣服,我怕把自己击飞出去。」 「看来不用我明说了。」五条悟一只手撑在车门边缘, 另一只胳膊环过悠仁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调整姿势固定好,「我数到三!」 悠仁想起公汽上的小插曲,笑道:「三!」 「虎杖老师, 你学坏了呦。」 车门在咒力驱使下向前推动,从长坡俯冲而下。 悠仁双拳齐发,术式同时轰炸两侧雪地,雪粒漫天飞扬,狂澜之中没有任何存在能逃过六眼。 区区一块车门,在五条悟的咒力控制下仿佛加了方向盘,穿越狂啸的风与爆炸的冲击力,所过之处雪墙暴起。 一路滑行一路轰炸,再厚的雪都给你掀了。五条悟原本只是在逡巡雪中诡影,余光渐渐扩大,慢慢停在悠仁脸上。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也不怕喝一嘴凉风,小虎牙那一点尖尖时不时勾一下五条悟的视线。 「餵——」,五条悟压过呼啸风声,扯着嗓子道:「有这么开心吗!?没玩过滑雪?!」 悠仁同样高声回他,哪怕当老师了,还是一个永不老去的少年。 「与悟一起,这是第一次!」 快乐也许是会传染的,否则五条悟无法解释他这突然的愉悦。就像孪生兄弟终于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礼物,以至于反覆确认道:「真的是第一次吗,好好想清楚,敢骗我就把你扔进雪里!」 「第一次!」 五条悟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也许是趁机索取某种承诺,或者顺势定下什么约定。可惜,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悠仁突然眼神一厉,纵身跃入右前方的雪瀑。 六眼望过去时,一眼看清藏在白茫之中的红影。 那傢伙已经落入悠仁掌中,包裹着黑红咒力动弹不得。 回去的路上,五条悟肉眼可见的闷闷不乐。他不知道在生什么气,长腿迈得飞快,跟在后面的悠仁时不时要跑上两步,才不至于落在后面。 「悟,你看你看!」悠仁献宝似的将半死不活的『生物』举至五条悟眼前,眉飞色扬道:「虎杖老师,五条同学首战大成功!」 五条悟食指关节擦过嘴角,揉碎上扬的唇角,瞪了悠仁一眼,满脸不耐烦。 「全靠虎杖——老师发现及时!」 悠仁眨了眨眼睛,道:「前提是悟控制好了速度与方向,这种程度的精细微操,是只有悟能做到的啊。」 第56页 「……我不是在意那个。」并不是在意悠仁比拥有六眼的他先一步发现目标,五条悟转过脸,憋了半天蹦出一句,「都怪你笑得太蠢,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虎精比狐狸精还要蓝颜祸水! 五条悟越想越不服气,捧过悠仁的脸细细端详,这鼻子眼明明只是普通的帅气! 「悟——呜哇,泥淦系么……」 五条悟手指撑着悠仁的嘴角向上提,小虎牙刚好露出尖尖角。 「不要动!」说着,五条悟掏出手机对着悠仁连拍数张,挑出其中最清晰的一张设为壁纸,哼哼道:「只要我天天看,你这幅蠢样子就不会影响到我了,哼哼,不愧是我。」 「好丑,不能用这一张!」 「那给你加个美颜。」 五条悟调出编辑器,在虎杖悠仁头上p了一对虎耳,「这就够了,虎杖老师,做人要真实,不要整太多虚假的东西。」 「不过,这个背景是怎么回事。」他们现在已经很接近别墅了,然而照片中除了虎杖悠仁外什么都没有,包括他捏在手中的红色类蛇生物,「这东西,是咒灵?」 「不是咒灵,硬要类比的话,算是咒灵与诅咒的混合体。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五条悟右臂平举,咒力凝于指尖,赫沖向远方山脉。 轰隆巨响震天动地,山头崩裂滚石飞溅。不过一招而已,便将世界一角分崩离析。 无论看过多少次,哪怕本身早已身经百战,悠仁还是会震惊于这赤、裸、裸的强横。 温热手掌搭在脑袋,将他的视线固定在前方,耳畔是五条悟的提醒。 「看清楚了,悠仁。」 下一秒,分崩离析的一角以肉眼可见的趋势重组。 就像时间回溯一般,溅落的巨石沿着原轨迹退回原位,裂口断痕完美拼接,群山眨眼间变回原状。 「这地方类似领域,无法压制覆盖,就只能遵守规则。」 悠仁撑着下巴凝思,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被迫按照规划好的路线行进,看似自由其实没有选择。以悟的实力,完全毁掉整座雪山都不成问题,「即使将整座别墅毁掉也无法出去,必须按照它的规则赢得游戏。」 那么规则是什么呢? 悠仁看向手中的类蛇生物,它……是中村晴美吗? 「我们目前摸清的规则有两条。一,在雪山别墅中死去的人,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进入这个世界的玩家都是直接或间接接触了诅咒源头,但是接触之后并不会立刻进入雪山世界。比如他、太宰治在直视魔眼时,其他四名学生并不在场,却与他们同时进入。除了倒霉的五条悟外,其他四人应早在悠仁之前就接触过魔眼。 悠仁竖起第二根手指,道:「二,游戏凑齐七名玩家才会开场,至少一人死亡后结束。」 回顾田中百合的帖子,她是在杀死中村晴美后,才从『梦境』脱身。 「虎杖老师,只要有学生死亡,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悟,不用那话试探我哦。」悠仁道:「我早就许下承诺,会带所有人回去,一个都不会留下。」 「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不嫌累吗?」 悠仁悄悄踮起脚,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道:「保护学生是身为老师的职责!」 「说肉麻的话就算了,干嘛用头箍遮住眼睛啊,太中二了吧哈哈哈哈。」 「啊,就当是不成功的模仿秀吧。」悠仁重新拉起发箍,他微微抬头,看向长夜笼罩下的别墅。这个世界永远没有黎明,留在这里的人都因自相残杀永久的闭上双眼,离开这里的人也没有摆脱诅咒,甚至可能会成为下一轮的玩家之一。 「悟,我要更改一下承诺。不是全员脱出,是以终结这个世界的方式全员脱出。」 没有星星的永夜,星星都落进了虎杖悠仁的眼眸。 他的承诺不是出于任何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他想要帮助别人,这不是综合利弊之后的考量,仅仅是本心罢了。 五条悟用手掌捂住脸,不敢置信几句话的功夫,这傢伙的蠢样就升级了,烫得六眼生疼。 同一时间,虎杖悠仁的客房内。 太宰治睁开眼睛坐起身,鸢色眼眸四处扫视一圈。 奇怪,好像有人在看我。 太宰治摁开顶灯,房间灯光通明,桌椅摆设全无异状。毛绒地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窗帘上也没有任何投影。太宰治拉开窗帘,隐隐望见两人一前一后向别墅走来,是悠仁与五条悟。 异状到底来自哪里? 太宰治沉思片刻,突然抬头望向天花板。 关着灯时看不清楚,开了灯后,蘑菇状的灯罩表面显出圆球状阴影。 从大小来看,像是……眼球。 太宰治甩了甩头,甩掉莫名涌上的晕眩感。他搬来椅子,站上去探向灯罩。 就在这时,门开了。 悠仁刚迈进一只脚,惊见太宰治的危险动作,还来不及阻止先遭厉呵。 「站住,闭眼!不要进来!」 太宰治鲜少厉声说话,悠仁犹豫了一秒堪堪止住动作,闭上眼睛的同时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他听到什么东西在转动,太宰治似乎从天花板上取下了什么东西,接着又给撞了回去。 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 第57页 「可以了,进来吧。」 悠仁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太宰治掌心。 绷带密实缠绕着圆球状的东西,悠仁一下子明白过来,直扑过去扳住太宰治肩膀,沿途撞倒了摆在灯下的椅子,他不知道痛似的,紧盯太宰治,罕见地生气了。 「太宰,你刚刚与这颗眼睛对视了?!」 「噗。」太宰搭着悠仁僵直的手臂,道:「悠仁,忘了我的异能力吗?」 悠仁微微放松,还是悬着一半的心。那股诅咒力量能将太宰治拉进来,说明人间失格并没有将之完全无效化。 太宰治的解释是,当时诅咒之力与人间失格不断相互抵消,然而魔眼挤满了整间活动室,所有眼球同时发动诅咒之力,层层环绕之下,总有一股力量卡着时间点生效。 这套说辞,听在非异能者的耳朵里,一时挑不出漏洞。 「一颗眼球还影响不了我。」缠着绷带的眼球在掌心上下抛玩,太宰治道:「我大概摸清它的本事了,悠仁,明天召集大家开个作战会议吧。」 他瞥了一眼门口的五条悟,笑道:「早点结束,早点回横滨。」 第35章 死亡名单 呵。 「哦, 小松同学,早啊。」悠仁将最后一份煎蛋摆上餐桌,向探出头的小松夏江招手, 「来得刚刚好, 其他人醒了吗。」 小松夏江找了位置坐下, 早餐是煎蛋与牛奶,缭缭香气抚平惊惶了一夜的心, 小松夏江偷偷掐了自己一下, 才道:「虎杖老师, 我想昨晚应该没人真正睡着吧。」 果不其然, 紧接着下楼的水谷美侑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 人都到齐后, 悠仁将昨晚推测出的『规则』信息共享,等他说完之后,餐厅一片悄然无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刀叉。 眼前的食物突然变得倒胃口。 古川亚纪提出与五条悟相似的问题,道:「也就是说, 我们之中必须有人死亡。」 他的说法相对委婉,水谷美侑就直白多了, 她瞪了高仓奈绪一眼,冷道:「田中百合杀了中村晴美, 从『梦境』醒来。我看,你也很想效仿吧。在座的除了我, 你还能杀谁?难怪,你从一开始就针对我。」 悠仁拍了两下手, 打断两人的争执,道:「杀死他人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不如说, 这种做法只是用鲜血取悦恶魔。如果不去战胜这个自相残杀、无尽轮回的世界,总有一天以为侥幸逃脱的人还会回到原点。」 目光扫过学生们忧心忡忡的面容,最终落在低着头的高仓奈绪。 「你说对吧,高仓同学。」 奈绪瞳孔微缩,倏然抬头,与一双瞭然的焦糖眼眸对视。 「什么意思!?」小松夏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指向奈绪的指尖剧烈颤抖,失声道:「你不是第一次进来别墅!?你……你真的杀过人!?」 「不是我杀的!」 『嘭!』 高仓奈绪拍桌起身,牛奶撒了一桌,她的情绪跟着崩落。 「是田中百合动的手,跟我没有关系!」 高仓奈绪这句话一下子证实了关于『规则』的猜测。 一、逃离的人还会回到这个世界。 二、逃离的条件是,至少一人死亡。 一瞬间,学生们脸色骤变。 高仓奈绪倒退一步,椅子撞在墙角,她无路可退,揪扯着头发喃喃道:「又是这样,又是这种局面。」 比起不可战胜的世界,杀人反而给予了希望。 「再牢不可破的感情,在诅咒面前都不堪一击。」 当初也是像现在一样,发现『杀人可活』之后,有什么东西立刻改变了。那种想法没有人宣之于口,但高仓奈绪十分清楚,恶念就潜伏在这些冠冕堂皇的皮囊下。 「吓!」小松夏江上身后仰,差点摔倒在地。他瞪向突然凑近自己的奈绪,怒喝道:「你发神经啊!」 「发神经的是你!」高仓奈绪歪头,黑发从肩膀垂落,她道:「你在沉思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为了拯救大家才会去杀人,即使这是罪孽也必须背负。高仓奈绪这傢伙不止一次参与进来,谁知道她之前有没有杀过人。在我们之中,她最有可能是杀人犯,我杀了她,也是在为别人报仇。」 她每说一句,小松夏江的脸色就白一分。他的心跳差点蹦出胸腔,就像小偷一把被警、察抓住手腕。好在其他人都看向别处,没人注意他的异常,只除了—— 小松夏江慌乱道:「虎杖老师,我……」 成绩优异的男孩子,在敬仰的老师面前编不出任何狡辩说辞。 悠仁将学生们的异常都看在眼中,食指轻轻挠了挠脸颊,道:「找到脱身的办法,大家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啊。我早说过吧,我会带大家安全回家的。所以你们真正要担心的不是如何逃过这一次,而是想办法彻底终结会吞噬人的雪山世界。」 「我受够了,你在装什么傻!」水谷美侑捶桌子,吼道:「必须有人死亡我们才能回去啊……」 她下巴抖动两下,突然反应过来。握紧的拳头微松,不可置信地看向虎杖老师。 「你,你难道……」 其他人也慢慢回过味儿来,只有摇晃着椅子的五条悟,一边控制椅子单腿立地,一边喝着温热牛奶,像围观猴子杂耍一般围观这些弱小人们的表演,还配合地接过水谷美侑的话,好奇道:「难道什么?」 第58页 悠仁随手抛下重磅炸弹:「是的,如果一定要有一份死亡名单,那就写我的名字吧。」 一个重心不稳,椅子向后仰倒,五条悟手忙脚乱间牛奶全洒在了裤子上。 湿漉漉、黏答答,全都是不爽,牛奶杯重重磕在餐桌,把手整个掉下来。 「你又在说什么蠢话!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反正他们也帮不上忙,全都绑起来不就好了。」 不想让他们自相残杀,完全可以剥夺他们的行动力,至于这些人的想法,有那么重要吗?! 『相信他吧。虎杖老师承诺保护大家……拼出性命也会做到的。』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虎杖治的话语闪现,水谷美侑怔愣道:「我们根本不熟吧,你甚至不是我们班的老师,在这之前,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啊。「 悠仁挠了挠脸颊,道:「都说了,我是老师嘛。」 虽然进入冰帝的目的不纯粹,好歹顶着老师的头衔,至少也要履行一点老师的职责,而且,他也是受过老师恩惠的人。 悠仁看向小松夏江,道:「学生会迷惑,会痛苦绝望,也会走弯路,这都是正常的,这种时候老师的引导就格外重要。」 目光由小松夏江慢慢移向其他人。 「我在冰帝任职的时间很短,教师生涯的最后阶段,至少要教会你们一点实用的道理——越是绝境之中,越不能放弃拯救。不管是拯救自己还是拯救他人,都比单纯的杀戮有用。」最后,悠仁向高仓奈绪伸出手,道:「高仓同学,我们再并肩作战一次吧,这一次,一定能赢的!」 高仓奈绪惨然一笑,道:「你真的以为,牺牲一个人就够了?」 「谁说是一个?」缠满绷带的手臂高高举起,太宰治挥了挥手,最后将自己的手掌放在悠仁掌心,轻轻握住。 「悠仁是跟着我来的,我也要跟着悠仁!悠仁你反对无效哦,你死了的话没有人能阻止我,在这里自杀,我有把握一定可以成功的!」 这下子高仓奈绪也说不出话了。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全都轻而易举地选择死亡,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学生们受此感染,情绪稍稍缓和,只除了一个人。 脑袋挨着脑袋低声咬耳朵的两个人落进苍蓝之眸,激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太宰,你不用在这件事上配合我。」 「有什么关系,如果以一人死亡结束,诅咒根本不会消失,我即使出去了也会回来。」 「不要瞎想,我已经有破除诅咒的思路了,这才是需要你配合的正经事。」 太宰治海豹鼓掌,夸张道:「呜哇——不愧是悠仁,好厉害!」 这句话音量突然拔高,目光一下子全都聚焦过来,即使知道太宰治演戏的成分居多,悠仁还是尴尬地抓住对方手腕,道:「不要打趣我了,太宰你根本早就有思路了吧。」 「嘭」 巨响打断正要回话的太宰治,所有人看向桌面。 「麻烦死了。」五条悟移开手掌,留下一堆化作糜粉的玻璃把手。墨镜之后的六眼无声凝视虎杖悠仁,用『今天天气还不错』的口吻说道:「干脆全都杀了吧。」 众人噤若寒蝉,五条悟转身直奔三楼。 接连爆炸声在头顶响起,可怕尖叫回荡于整栋别墅。高仓奈绪从这些尖叫声中分辨出熟悉的声线,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悟!」 悠仁赶到时,五条悟正从碎裂的地板狭缝拽出一只人脸老鼠。 那张人脸悠仁查档案时曾看见过,正是斋藤班主任口中不顾禁令私自潜入灵研社活动室探险,最后办理转学的学生之一。 他转学之后也没能逃过诅咒,最终在一次轮回中死于别墅,变成一只人脸老鼠。 「住手!」悠仁话音未落,五条悟已挥拳砸向老鼠那张人脸。 眼前人影一闪,厉风袭来。 五条悟目光一凝。 好快! 身体跟不上大脑的反应速度,两人一秒间连拆数招。 焦糖色双眸敛去温和、亲昵,只剩下冰冷。 这傢伙?他竟然把我当敌人看待! 五条悟心神微动间防线崩塌,悠仁没想到对手关键时刻还能走神,及时收转攻势改拳击为掌推,手腕被一把握住,两个身影同时倒向地面。 「咚!」 五条悟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愣了两秒。 疼痛半点没有袭来,悠仁的手掌垫在他脑后,隔开冷硬的地板。 「你居然隐藏实力!?」 悠仁笑了,沉肃尽褪,仿佛暖阳穿云。 「悟也没有尽全力啊,如果悟真的要大开杀戒,我根本阻止不及。」 这话倒是没错,五条悟冷哼一声,总算不那么生气了,注意力分散后,别的感觉便突然放大。 尤其是……牛奶冷却后的湿潮。 更要命的是,两人的姿势十分尴尬,五条悟仰躺在地,悠仁跨坐在他大腿上。 布料濡湿之后仿佛失去厚度,另一个人肌肤的触感渗透过来,连同温度一起。 五条悟微微撑起上身,这么微小的动作,竟然能造成清晰的摩擦感,身子立刻僵住,一动不敢动。 「虎杖悠仁!你要坐到什么时候,给我爬起来!」 「啊,抱歉。」悠仁想起自己八十多公斤,手脚并用撑起身子,不料踩中五条悟砸断的椅子腿,一个重心不稳又坐了回去。 第59页 只听五条悟低头闷哼一声。 悠仁赶紧爬起来,伸手去扶五条悟,连声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悟,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压到你哪里了!?太宰,不好了。悟他好像被我砸伤了!」 太宰治环抱手臂,斜倚门框,鸢色眼眸微垂,看向地面微躬身子的五条悟,笑意不达眼底。 「呵。」 第36章 蛊惑之言 想不想要二人世界? 「走开。」 「不要跟着我!」五条悟挥开悠仁的手, 不耐烦道。 经过门口时,太宰治嘴唇动了两下。 六眼轻而易举看懂了那句唇语。 『配合田中百合』 背对虎杖悠仁,五条悟竖起中指, 好好一张人见人爱的俊脸拉满嘲讽。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太宰治耸肩摊手, 与五条悟反向而行, 跳过横在脚边的椅子落在悠仁面前。 三楼的异常肉眼可见,墙上挂满掩面而泣的人像画, 大部分都是少年模样, 看得出都是学生。 逃过一劫的人脸鼠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悠仁走过墙角, 蹲下、身子, 轻声问道:「你能说话吗?」 人脸鼠抬起头, 怪异人像张开嘴,发出「吱吱」怪叫。 悠仁从口袋里取出玻璃瓶,透过缠绕的符纸间隙, 隐约可见一条血色蛇状物攀壁扭动。 也许是被五条悟吓傻了,人脸鼠没有半分攻击的意图, 悠仁食指轻轻搭上老鼠脑袋,摁住揉了两下, 从那张变形人脸一点点拼出曾经的少年。 「志田同学,你想离开这里吗?想的话点一下头。」 食指移开后, 老鼠呆愣几秒,缓缓点了一下头, 又点了一下,最后点头如捣蒜。 不能说话, 但是还保有人的思维。 悠仁刚想站起身,一张白纸与番茄酱瓶递至眼前。 太宰治,你永远的贴心小棉袄! 悠仁在地面挤了一点番茄酱, 将白纸展平扑在老鼠脚边。 「是谁杀了你。」 志田鬍鬚颤了一下,跳进番茄汁里踩了两脚,嘟嘟嘟踩出一个名字。 悠仁记得这个名字,也是进活动室探险后转学的学生之一。 「他成功离开了吗?」 志田点点头,又摇摇头,直起身子,圆熘熘的小眼睛望向悠仁身后。 那里挂着一张人像,画中少年仪表堂堂,含笑凝视着他们。 杀死同伴的人,又被其他人杀死。 「他离开时你是什么状态?」 哒哒哒,纸面上踩出一行字。 『我,别墅。』 太宰治道:「死去之后,你的某一部分与这栋别墅同化?」 志田疯狂点头。 太宰治食中二指夹着缠绕绷带的球状物,又道:「你们中的谁,挖去了自己的眼睛。」 这一回,志田停留了一分钟之久,小爪子抬起又放下,重复了好几遍。 『田中百合。』 悠仁反应过来,道:「昨晚出现在你房间的眼球,是田中百合的?!」 「志田同学,田中还活着吗?」 志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这小东西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没逃过鸢色眼眸,太宰治若有所思道:「你很怕她?」 不止是志田,在提到田中百合时,墙上的人像都面露惊惧。 长蛇甩动身子拼命敲打杯壁,吓得志田抱头发抖。悠仁摇动玻璃瓶,『中村晴美』翻来滚去,渐渐安分下来。 悠仁道:「用你认为最贴切的名词形容一下田中。」 志田想了想,踩下『伥鬼』。 为虎作伥者。 「太宰,那颗眼球呢,交给我保管吧。」 「没用的,悠仁。即使放在你这里,另一只眼球也不会找上门。眼球的能力是放大负面情绪,孕育出负面情绪才会成为眼球的猎物。」 别墅的一切布置,都是为了诱发人的负面情绪。 恐惧、猜忌、愤怒等等,每时每刻积累发酵。 「负面情绪越大,田中的赢面越大。」 「关键还在田中百合身上。」悠仁理清事件的脉络,道:「她是第一个直视诅咒的人,也是第一个杀人者,还是目前唯一已知选择留在别墅里的『活人』。」 她的存在,对于别墅来说,一定有某种不可缺少的意义。 伥鬼。 在进入别墅时,只有田中注意到了三楼的白影。 原本,那张白影面容模糊。 现在,仿佛刻上了田中百合的五官。 「杀人而活不是赢,是输。假设正方是我们,反方是田中。在这场对抗中,田中的目的就是通过各种手段诱使正方自相残杀。志田,你们是不是在别墅中见过田中?」 志田点头,哒哒哒踩道:『她是骗子。』 「噗。」 悠仁眨眨眼睛,道:「太宰,我说错了吗?」 太宰治摆摆手,笑道:「不,我只是在想,田中百合现在一定气得跳脚。我们悠仁居然一开始就道破了制胜之法,这游戏没法进行了。」 「制胜之法?」 「全员脱出呀。」 太宰治描点画线,接过悠仁的接力棒,致力于逼迫田中百合吐血,道:「换位思考,如果我是田中,会选在所有人刚进入别墅时现身。那时候大家处于饥寒交迫的状态,又惊疑不定,心智最是脆弱。只要以第一位成功脱出者的身份自居,轻易便能融入团队成为领袖人物。你想想,七个人每天要注视她的眼睛多少次?又要听信她多少谗言?总有一人会率先崩溃,向他人挥动屠刀。」 第60页 在别墅的偏帮下,田中百合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虎杖悠仁,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大概是第一次遇到,在雕像凭空消失之后请大家吃火锅的人。 这种情况下田中百合贸然现身,只会显得形迹可疑。 「不对。」悠仁皱眉,道:「太宰,照你这么说,高仓奈绪应该早就知道田中百合在这栋别墅里。」 「所以水谷美侑辱骂田中时,她才会反应激烈。她确实知道,只是选择不说罢了。」 一边是拯救其他六个人,另一边是成为田中的帮凶换来一张安全牌,高仓奈绪选择了更有保障的后者。 屠刀没有落到自己头上时,所有的沉默者都以为可以永远逃过一劫。 「悠仁,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 悠仁摸了摸志田毛茸茸的小脑袋,将吐露太多秘密而瑟瑟发抖的小傢伙儿揣进口袋,道:「嗯,我知道。如果是力所能及的程度,我还是想尝试一下。就像这栋三楼,有恶意攻击我们的中村晴美,却也有愿意帮助我们的志田嘛。」 「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允许学生自相残杀。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别墅还是田中,一定会想办法优先除掉我。我还怕他们不动手呢,太宰,我需要你的配合!」悠仁招招手,太宰治附耳过去。 太宰治听完,道:「你把那东西带进来了?」 悠仁从口袋伸出手,摊开的掌心躺着一枚小方块。 「你有几分把握?」 收敛五指,悠仁握拳保证道:「太宰,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中也还在横滨等我们,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 「……」太宰治眨眨眼睛,歪头道:「中也说不定早把我们忘了哦。」 「你敢把这话当着中也的面再说一遍吗?」悠仁汗颜,道:「你们两个真是,隔空也要斗嘴。」 太宰治吐吐舌头,这时候提及中也,悠仁的注意力果然转移。 鑑于某人又开始以身犯险,太宰治决定不提醒他——田中已经採取行动了。 确切说,已经採取过一次行动。这栋别墅,能够杀死悠仁的只有两个人。 第一次行动针对太宰治。 这一次嘛…… 别墅呈环形分布,五条悟离开后没有立刻下楼,向楼梯右侧继续探查。 右边的陈设很少,长廊的木质地板散发一股霉味,房间大多上了锁,蜘蛛网从房梁悬挂下来,被术式一根根斩断。 因为过于空旷,哭声刚响起时,五条悟立刻注意到缩在拐角的女孩子。 她穿着冰帝校服,从背影看既不是水谷美侑,也不是高仓奈绪。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觉得这哭声有点刺耳,绕过肝肠寸断的少女,目不斜视往前走。 「好痛。」女孩哭道:「我的眼睛好痛。」 『视线』中,银发少年身高腿长,她一句话还没哭完,人已经走出去一两米。 「……」哭声倏然转厉,音调直冲房顶。 「我的眼睛好痛啊————」 「吵死了!」五条悟猛然转身,喝止道:「我的眼睛难道不痛吗。你都成这副鬼样子了,难道还要人教你做鬼的道理?」 「喂,我现在心情很差。」五条悟手腕翻转,反手握住咒具刀,道:「想死的话请你自己努力一下,用脖子撞我的刀口。」 哭声夏然而止。 五条悟漠然道:「不想死,那就不要惹我。」 「他赢的话,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背后传来幽幽女生,五条悟脚步一顿。 女孩站起身子,缓缓转过身,黑洞洞的眼眶『看』向五条悟。 那两汪无底黑洞,明明空无一物,却似盛满恶念的影子。 「他会回到他的世界,从此与你各不相干。」 解读六眼观测到的信息,五条悟确信道:「田中百合?」 这女孩的灵魂载满怨念,她就像一个行走的容器,四处作恶替别墅收集负面情绪。 有意思的是她身上的诅咒,比传说中的两面宿傩更高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在解析诅咒本质时,五条悟的眼球如遭火燎。银发少年面无异色,眼角却青筋浮突。 「你们本质是两条平行线。」田中百合指了指天花板,道:「相交于至高圣灵创造的畸点。一旦这个畸点消失,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样真的好吗?」 「那孩子总是会被不相干的人吸引注意,将自己的生命分散出去。放着不管,迟早有一天会为他人死去。」 「留在这里,便是只有你们两个人的世界。」 田中百合脸上的黑洞仿佛有某种吸力,将隐晦的种子挖出土壤,诱发它毫无拘束地疯长。 「他会为你活下去。」 仿佛窒息之人突然吸入氧气,五条悟的血液鼓譟灼痛,所有的声音幽远模糊。 身处于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在这句话的挑拨下,奇异地产生共振。 第37章 喵就喵呗 小老虎,喵一声。 呼吸恢复平缓, 五条悟双手插兜,站定回身,第一次重新审视田中百合。 瘦弱少女还保持人类的模样, 灵魂却已扭曲变形, 爬满了蠕动的眼球。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将眼球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中。 无数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隔着一层虚假的皮囊与六眼对视。 第61页 「你似乎知道不少事情,有点意思。你口中那个『圣灵』是什么玩意?」 田中百合面皮绷紧, 似乎在极力压制某种愤怒, 冷声道:「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远凌驾于你我之上, 注意你的言辞。祂是这栋别墅……不, 祂是无数世界的主宰。」 一只手移出口袋,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打断田中百合慷慨演说, 道:「所以,你就是那玩意的代言人?」 「没错……啊!」 轰隆一声, 冲击波将少女掀飞出去,连穿三层墙壁, 在第四层砸出皲裂深坑。 田中百合动弹不得,疼痛占据了所有感官, 她听见五条悟缓缓接近的脚步声,却连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 这不可能, 在这栋别墅里我是『神』的代言人啊! 五条悟一脚踩上田中百合的肩膀。 「既然是代言人,那就代表你的『神』仰视我吧。」五条悟微微倾身, 近距离欣赏田中的惨样,笑道:「喂,抬起头。」 五条悟足下发力, 咔哒一声,田中百合身下的地板断裂,肩骨裂痕寸寸扩大。 如果不配合他,会死的。就像那些因不配合而死在我手下的人们,就像中村晴美,毫无反抗能力地死去。 田中百合忍着剧痛,慢慢抬起头。 她听到少年发出一声嗤笑。 「呵,软骨头。」 咔嚓,肩骨粉碎。 「啊!!!」 下一秒,痛呼卡在喉咙。 五条悟掐着田中百合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现在,向你的『神』求助。快点——代言人都快死了,还在当缩头乌龟,这是哪门子的『神』,怂神吗?」 「咳……咳咳……」 五条悟一点点收拢五指,田中百合面色青紫,大张着嘴巴,没有一根气管夺得新鲜空气。 即使是魔鬼,在这种时候也开始害怕,田中百合哆嗦着唇,黑洞洞的眼眶竟淌下两行血泪。 「你是在哭吗?」五条悟手指继续运力,好奇道:「哎呀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种刺激的游戏。原来只是一个,不作弊就活不下去的废物啊。」 是的,我就是个废物。 在现实世界毫无价值的废物,没有任何人承认我的价值。 我建立的社团也没有立足之地。 我唯一的朋友也只是将我当作陪衬。 田中百合肌肉松弛下来,仿佛溺水的人放弃了挣扎,放任自己一点点沉入海底。 像废物一般活着,还不如作为疯子死去。 田中百合压下脑袋,黑洞洞的眼眶注视五条悟。 脸色青紫血管暴突,拼着一口气磕磕巴巴吐出诅咒之语。 「五……五条……悟,我诅咒……你,你……心爱的人……将从你的……记忆中……抹消。」 无所不能的最强又如何,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 绝望地奔跑吧。 你看得见一切,却是个睁着眼睛的瞎子。 「哈?」五条悟笑了,道:「我有那种东西吗,给你两秒钟,要不要再想个诅咒?」 话音刚落,四周忽然渗出恐怖气息。光线全都隔绝在外,四面墙壁落入阴影中,墙面长出无数双眼睛,齐齐注视五条悟。 同一时间,历风袭向手腕。 0.0001秒的间隙,五条悟错身躲开攻击,密密麻麻的视神经缠绕住田中百合的身体。 「想跑,问过我了吗。」 这片区域仿佛是某种畸点,相当于在别墅中另开闢出一块小空间,四处流动着空间法则。五条悟索性放开手脚,苍轰爆之下所有眼球同时炸裂,无限术式隔开飞溅的汁液血肉,五条悟沖向遁逃的视神经,第二招赫已凝聚成型。 就在此时—— 空间产生水状波纹,眼前景象模糊扭曲。 「空间对摺!?」 两个世界在无形之力的牵扯下,于畸点处相交! 一面水镜挡在五条悟面前。 水镜中的银发男人若有所觉,拉下眼罩回头望来。 两双六眼倒映对方身影,所有信息都指向唯一真相。 这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哗啦啦。 水镜溶化畸点消失。 五条悟回到三楼别墅,田中百合不见踪影。 「啧,跑得真快。那个所谓的『圣灵』,似乎掌控了空间法则。」五条悟撤回咒力,回想那一瞬间的对视,咕哝道:「那是高专地下室?我为什么要守着一副棺材?」 他猜不透那是谁的棺材,只是莫名很想见到虎杖悠仁。 可是,刚刚才呵斥那傢伙不要跟上来,现在…… 「悟!」 五条悟回身,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 「虎杖悠仁!」五条悟有点开心,于是更加不耐烦,呵斥道:「慢死了,我都打完两场了。」 「田中找上你了?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有事,你在看不起我。」五条悟更开心了,得意洋洋道:「你倒是也关心一下田中,那才是正事吧。」 出现了,五条的钓鱼选择题。 你说得对,田中才是正事。叉! 田中虽然是正事,但现在更关心悟。满分! 悠仁失笑,本能选手熟练地闭眼作答:「我信任悟嘛,田中在悟这里没有胜算。」 「哼。」五条猫猫抖了抖毛,不存在的尾巴轻扫两下,下颌点了点悠仁,道:「我从她那里问出了重要情报,关于这间别墅的真身。但是——我可不能白送答案。」 第62页 悠仁点了点头,配合道:「悟想怎么交换?」 当初好梦未完,横遭打断,五条悟至今还耿耿于怀。然而我不愧是我,兜兜转转还是会得手! 五条悟走向悠仁,压低身子细看这傢伙的眉眼,缓声道:「喵一声我听听。」 悠仁:「……你果然看出来了。」 「我可是六眼呀,蠢老虎。」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一句拟声词而已,即使他不愿配合,五条悟也不会强求,顶多只会有一丢丢不爽罢了。 悠仁刚要开口,太宰治道:「你是指,『圣灵』吗。」 五条悟:「你哪里冒出来的!」 太宰治无辜道:「我一直都在啊,你可是六眼,看不见我吗?」 明明是太宰治那堪称bug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在一定程度上屏蔽了六眼,五条悟却莫名其妙有点心虚。 太宰治继续道:「悠仁,还记得那个圣灵教吗,诅咒的起源是解禁魔眼,如果别墅有其他东西地位高于田中百合,只剩下最初最本源的目光——魔眼。哎呀,五条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我,看来猜对了。」 田中百合首战惨败,短时间内不会作妖。这不一定是好消息,他们接下来可能会直接对上魔眼。 悠仁将情况向学生们说明,强调所有人尽量找墨镜戴上,如果感觉到有东西『注视』自己,第一时间闭上眼睛喊人。 「它能影响人的情绪,长时间对视会造成精神崩溃。」 「田中只在第一次亲自动手杀死中村晴美,从此成为魔眼的伥鬼,后来都是诱使他人自相残杀,可见她在别墅中也受某种规则约束。即使正面相遇,不必惊惶,坚定信念便能占据上风。」 悠仁笑道:「所以,大家晚上安心睡觉吧,睡着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反而是万全之策。」 护送最后一名学生洗漱完毕安全进入客房,悠仁检查一遍每间房门上的术式痕迹,确认无误后,他犹豫了一会儿,敲响五条悟房门。 门一下子就开了。 这扇门学生们不敢敲,太宰治不想敲,五条悟不用想都知道门外是谁。 他撑着门框,冷声道:「还想问什么?反正你那小朋友都会无条件告诉你。」 「想问一下悟,你……还想不想听。」 五条悟愣了。 他没有搭话,却也没有关上门,悠仁无声地笑了笑,微微踮起脚,鼻尖蹭过几缕银白发丝。 微痒,鼻尖。 「喵。」 热气呵在五条悟耳郭。 微痒,心尖。 悠仁挠了挠鼻尖,止住那点痒意,道:「虽然不知道悟为什么这么执着……不,其实作为男孩子我也能理解,毕竟现在的悟才十几岁嘛。」 五条老师偶尔也会像猫儿一样缠着人撒娇,可见年轻的时候就是隐性猫控,再加上爱捉弄人的性子,想听一声喵叫也不难理解。 「那就这样,不要再想着这件事啦,早点休息。」 悠仁抬起手臂,手在半空僵了一下,慢慢落在五条悟头顶。 呜哇,第一次揉五条老师的头发,比想像中还软! 趁着五条悟没回过神,悠仁抓紧时间连rua几把,恋恋不捨收回手挥了挥,道:「晚安,悟。」 晚安……个屁啊! 从进入雪山世界开始,吃好睡好仿佛度假的五条悟,在这个平和的晚上,竟然遭遇第一场失眠。 他听着窗外呼啸的风雪,隐隐有什么东西就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五条悟将脸埋进枕头,模糊不清的名字揉碎在布料间。 隔壁的隔壁有人不停走动,五条悟抬起头,记得那是水谷美侑的房间。 呵,看来今晚是不眠之夜啊。 第38章 枪声响起 计中计。 太宰治刚吹完头发, 爬上床用双手撑着下巴,道:「还不睡吗?」 「嗯,稍微有点着急。」太宰治在悠仁这里有一种神奇的安抚力, 好像任何不确定的事情都能在他那里解开迷惑。悠仁坐上床, 手指穿梭在棕黑发丝间, 确认这傢伙有好好将头发根部吹干,道:「学生的情绪只是暂时安定, 时间线拉长对我们反而不利, 我在想, 要怎么做才能逼迫田中出手。以及, 田中的另一只眼睛也是个不□□。」 五条悟说田中剜去的是双眼, 所以还有一只眼睛正躲在暗处窥伺他们。 其实还有一点悠仁没有明说,他看向把玩发尖儿的太宰治,微垂眼睫藏住担忧。 他没有忘记, 太宰治在进入雪山世界时脸色苍白的模样。虽然太宰后来看似如常,悠仁却直觉, 他并不如表面那般安然无恙。 太宰治才是虎杖悠仁真正的软肋,唯独这一点, 不能让田中发现。 桌台上的玻璃壁红蛇游动,志田不知为何有点萎靡不振, 他靠近玻璃杯时红蛇立起身子嘶鸣,志田在桌面上踩下一句话。 『我讨厌中村晴美。』 还身为人时, 中村晴美就经常欺负他,哪知就算成为别墅的一部分, 对方也是他的天敌。 悠仁摸了摸志田毛茸茸的脑袋,在椅子垫上给他搭了个小窝。 志田又踩下一句话。 『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就在附近, 非常近。』 太宰治摸出缠绕绷带的眼球,道:「你是指这个吗?」 志田全身的毛登时炸开,他吱吱乱叫着,连瓶子里的中村晴美都盘起身子,蛇头藏在尾巴下面。 第63页 太宰治收回眼球,志田才勉强稳定。 『不是这个,是另一个。』 「这不挺好吗。」太宰治打了个呵欠,缩回被子里,向悠仁招招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道:「既然志田能感应到,说明距离我们很近了。」 现在不是怕她来,是怕她不来。 悠仁想想也是,掀开被子扭灭桌灯,房间一瞬陷入漆黑。 黑暗中,太宰治翻个身子,咕哝道:「说起来,高仓是不是从来没有摘下过眼镜?」 睡到后半夜房门突然敲响,古川亚纪在外面呼喊虎杖悠仁。 悠仁打开门,第一次在古川亚纪脸上看见惊慌失措。 「老师,不好了,水谷美侑伙同小松夏江,两人将高仓奈绪绑走了!」 两人沖向一楼,古川亚纪勉强跟上虎杖悠仁的脚步,气喘吁吁解释原委。 「我起夜时听见外面有响动,将门拉开一条缝,正看到小松和水谷从房间里抬出一个人。」 学生只有四人,从体型来看是个女生,除了高仓奈绪没有其他可能。 「哪个房间?」 古川亚纪愣了一下,回忆道:「好像是……水谷的房间。」 大半夜高仓为何会进入水谷的房间?还是说她真的想向水谷下手,却遭反杀。 一楼的灯全部打开,客厅不可能藏人,悠仁视线盯住地面某一处。 那里,有血迹。 古川亚纪也看见了血,忙道:「老师,他们好像有枪。」 这也是古川亚纪为何没有立刻阻止,而是向悠仁寻援。若是赤手空拳,他尚有把握同时制服两人。 血迹向着厨房的方向蜿蜒,悠仁电光一闪,记起厨房隔壁似乎有一间储藏室。 储藏室的门半阖,悠仁向跟过来的太宰治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与亚纪守在外面。 光线随着房门投入黑暗室内,高仓的嘴巴被塑料胶封住,手脚遭绑跪坐在地,眼镜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她的左眼与右眼迥异,若换作太宰治,便能认出那只左眼正是田中的眼睛。 对视的那一刻,悠仁只觉神智一荡,愤怒、憎恶都如开了闸的洪水,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好在他是咒术师,本身便是已负面情绪为力量,转瞬便稳住情绪,看向站在高仓身旁的水谷。 「水谷,把刀放下。」 水谷美侑抬起脸,瞳孔发散,呼吸紊乱不堪,她不知与高仓直接对视了多少次,整个人已经在崩溃边缘。不仅没有放下刀,反而双手握住刀柄,刀尖迫近高仓。 「虎杖老师,我受不了了。」 「老师是好人,我不想老师死。」水谷流下眼泪,厉声道:「可她不是,她是个贱人!原来她的房间里藏着一间暗门,直通入我的房间。她对这里了如指掌,根本就是个熟悉作案环境的杀人犯,我杀了她,老师就不用死了,我们都不死了!」 「美侑,没有人会死。」悠仁试探着慢慢接近,双掌朝外身子微躬,尽力降低自己的威胁感,安抚道:「不要让负面情绪支配自己,不管高仓是不是杀人犯,水谷美侑都不能赔上自己的人生。美侑,无论有什么理由,一旦杀人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我希望出去之后,美侑依然是骄傲、有原则,能令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副会长。」 水谷美侑确实有她的骄傲,副会长这个词与持刀凶手格格不入,美侑手臂微松,刀尖降向地面。她刚要说什么,忽然瞪大了眼睛,神色惊恐地看向悠仁身后。 「老师……小心!」 「嘭!」 太宰治踩着枪声冲进房间。 血从胸口喷溅,一滴滴落在地上。悠仁缓缓回身,小松夏江持枪立在他身后,半身落在阴影里。 隔着枪口飘升的白烟,悠仁看不清小松夏江的表情。 「为什么?」他问。 小松夏江道:「你太耀眼了,虎杖老师。我很喜欢老师,也很崇敬老师。可是……老师的存在,会掩盖掉我们的。以后不论我如何努力,别人都只会记得那个连创世界纪录的虎杖悠仁。」 「对不起,比起老师,我还是更喜欢铅球。」 「这样啊,」悠仁眨了眨眼睛,喃喃道:「你喜欢的也不是铅球……」 太宰治接住那具坠向地面的义骸,怀抱失去温度身体,其他声音都变得模糊悠远。 「这就是你不许我立刻动手的原因!?小松夏江,你真正的目标是虎杖老师!」 「疯了,你们都疯了!」 五条悟的声音突然出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乱成一锅粥的外界与太宰治毫不相干,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一声枪鸣击碎了苦苦维持的平衡。 雪山世界本身便是异常集合体,人间失格被迫发动,太宰治身处于这世界的每时每刻都在遭受强烈的排挤。出不去又无法完全融合,仿佛卡在数据世界里的bug,异能力过载使他精神紧绷。 直面虎杖悠仁的死亡,比预想中更受冲击。 太宰治头疼欲裂,怀里人的样子渐渐模糊,四周的一切都融化进了冷却的汗水,他看到无数虚影,那些虚影仿佛另一个世界的投射,在他眼前一点点明晰。 他看到了自己,披着黑色西装外套,更为年长的自己。 坐在象徵权力顶峰的位置,百无聊赖把玩价格不菲的钢笔,书桌前的黑、手、党躬身领罚。 第64页 「首领,没有消息。」 「继续找,一直找下去。」太宰治撑着下巴,随手批阅几笔文件,鸢色眼眸暗沉无光,在这个无聊的世界昏昏欲睡,却还勉强撑着几分精神,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思呢?」 全、港、黑都知道,首领在找一个消失的人。 那个人叫虎杖悠仁。 所有人都猜测,虎杖悠仁已经死在了mimic手下,与纪德同归于尽。 但是首领不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整个黑、手、党都必须为一件註定没有结果的任务劳心劳力。 小巷子飘着雨,黑色的伞撑在头顶,属下在太宰治耳边絮絮道:「是突然发现的,据调查捡到的是一个孩子,以为是等身玩偶,从事发地抱回了家。后来家长认为这『玩偶』过于逼真,总是感到害怕,于是偷偷扔掉了。垃圾处理站的人还以为是弃尸,报、警后我们这边才查到消息。」 现实中的太宰治抱着失去灵魂的义骸,虚影中的太宰治也抱着一具失去灵魂的义骸。 无论太宰治如何确认,那都是一具空壳。 义骸损伤的部分浦原喜助协助修复,但是太宰治损伤的那部分,他却无能为力。 「是反转术式。」浦原喜助一点一点打碎太宰治筑建的谎言,道:「那孩子其实不擅长这个,我猜他没有学过,全凭直觉操控力量。他并不是在用咒力,而是误打误撞地在消耗灵魂。」 虎杖悠仁拼着耗尽灵魂,也要用反转术式去救回某个人。 手机连震,长久停滞之后,又震了一下。 太宰治没来得及看清来信人的名字,只看到简讯的大致内容。 『你找到他了吗?他还好吗?』 他看到自己盯着屏幕,盯了很长时间,缓缓打下一行字。 『嗯,找到了。』 停了一会儿又一个字一个字删去,重新打出一行。 『找到啦,我又一次自杀失败了,可恶。你们呢?在国外还好吗?咲乐、幸介、真嗣、优、克巳还习惯吗?』 对面也停了好久,界面显示着输入中,双方似乎都在审度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踩在薄冰上彼此关心。 『习惯,他们很想你,近期我打算回国一趟。』 『最近港口不太平,还有人在调查你的事情,暂时不要回来。等过一段时间,我们过去看你。』 直到日落月升,黑暗吞噬整间首领办公室,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的微光成为唯一曙光。 『太宰,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要忘了这一点。』 手机屏幕照亮桌面,黑底红字的宣传单反着蓝幽幽的光辉,正中鲜红的召唤阵无声凝望太宰治。 当太宰治拿起那张宣传单时,红字渐渐消退,白色字体浮现。 圣杯战争邀请函。 七方厮杀,圣杯会满足唯一胜利者的任何愿望。 任何愿望。 他看到自己画下召唤阵,本不抱任何希望,甚至连圣遗物都没有准备。 然而召唤阵亮起的光芒几乎吞噬掉他整个人。 高空之上,某种声音降临此界。 『有趣的灵魂,是你召唤我吗。』 呵,谁能想到第一个成功召唤『圣灵』的人,竟是他自己。 不可预知的存在,无法观测的能力。半路杀出的master,与从未有人召唤过的规格外从者,以压倒性的优势结束圣杯战争。 「你的灵魂既堕落又圣洁,充满绝望却又衍生某种信念,我对人类不感兴趣,但是你的人性很有意思。」黑雾之中,那个存在诱惑道:「master,向圣杯许愿,不如向我许愿。这场人类制造的游戏,以及这劣质的杯子,都无聊透顶了。」 没有任何圣遗物能吸引祂,除了太宰治的灵魂。 「杯子再劣质,却不会吞噬灵魂。」高台上,太宰治垂眸看向手中的圣杯,道:「如果真的能实现,就让我在所有人之前与他重逢吧,回到一切尚未开始之时,我们重新来过。」 黑雾涌动,祂不肯放弃唾手可得的,道:「这是个悖论,现在的你已经与他相逢,一切都已经结束。我掌握着时空的法则,只有我才能满足你的愿望。我可以逆转,也可以重塑,你想要几个虎杖悠仁,我都可以满足你。」 「这个愿望不是为我许下的。」 太宰治笑了笑,随手扔开圣杯。 黑雾中睁开一双血红眼睛,在那血色瞳孔倒影里,太宰治张开双臂,身子向后倒去,从二十层高楼坠向大地。 无限下坠中,他听到自己唤了一声。 「虎杖悠仁。」 无人回应。 坠落感惊醒太宰治,虚影在血色中消失,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 朦胧中,太宰治听到一声轻笑。 「御主,好久不见啊。」 再要凝神时,那声音已无踪影。 学生们绑在墙角,五条悟站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人竟有些手足无措,茫然道:「这些人,要杀了吗?」 「没有意义。」太宰治抱着义骸站起身,走出储藏室,看向五条悟,道:「你的眼睛既然看得清楚,就该知道怎么做。」 五条悟跟在太宰治身后,六眼在悠仁与太宰治之间来回逡巡,两人现在的状态前所未见,他道:「我当然看的清楚,也知道怎么做,但我现在很不爽……出于礼貌我问一下,喂,你这傢伙,还撑得住吗。」 第65页 「没事,谢谢关心。你过来,」太宰治将小方块放在五条悟掌心,道:「知道怎么用吧。」 「狱门疆?」五条悟一瞬明白过来,再次看向太宰治怀中的悠仁,现在这只是一具空壳。他又直视太宰治的眼睛,六眼望向鸢色眼眸深处,瞪着潜藏的另一具灵魂,咬牙切齿道:「虎杖悠仁,你真是好得很啊……我知道了。」 「那,接下来交给你了。」 第39章 你选择谁 委屈猫猫头。 太宰治将义骸放好, 转身冲进盥洗室。 生得领域内虎杖悠仁吓了一跳,太宰撑着墙壁连连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很少主动去抢控制权, 除非这种危及太宰治本身的特殊情况。 发尖衍生樱粉色, 悠仁刚替换上来, 搅动五脏六腑的噁心感直顶嗓子眼。 仿佛是在滚动洗衣机里转了一天一夜,血液、脑浆跟着惯性力左突右撞。 悠仁缓了好半天, 才勉强直起身子。 切换主控权后人间失格效力减半, 悠仁只需要承担太宰治一半的痛苦, 某个人明知这一点却还选择佯装平静。 最尴尬的是, 悠仁刚刚才以身涉险, 这时候完全没有立场去『教育』太宰治。 内视精神世界,太宰治摊开手脚仰躺在草地闭目养神。 悠仁看他面色稍缓不忍打扰,回去卧室检视义骸, 床上只剩浅浅的凹痕。 他的伪肉身……不见了! 双人床明显不在原来的位置,悠仁绕到床的另一侧, 地毯掀开了一半。 太宰治睁开眼睛,道:「悠仁, 去高仓奈绪的房间。」 所有客房的摆设都大同小异,房间的立柜后隔断出换衣室。 高仓奈绪的床移开了, 床下地毯掀开,露出半开的地门。 悠仁从扇地门潜入, 沿着低窄地道爬行,在路的尽头摸到另一扇门。这扇门是后拉式, 探出身去时脑袋顶开另一扇薄木板。 从格局看这是另一间客房的换衣室,他们爬出来的地方是抽屉式衣箱。因为衣箱的顶部和底部没有任何把手,是只能从内部推拉的单向通道, 外观上看与墙壁严丝合缝。 房间选择是随机的,也就是说…… 悠仁移开水谷美侑的床,掀开床下的地毯,果然也有一扇地门。 水谷美侑床下的地门通往悠仁的换衣室。 就在这个时候,太宰治换回了主控权,他回忆高仓奈绪房间的地门位置,手指沿着地板摸索,果然摸出极细的缝隙。太宰治试探着向下狠压两下,机括声微响,地门向上弹起。 太宰治潜入地道,还没推开衣箱门已经隐约听到交谈声。 从声音来看是虎杖悠仁与……五条悟。 没错,悠仁的地门连通着五条悟的换衣室。 轻手轻脚推开衣箱门,扒开垂挂的客房衣物。 正室里五条悟面对某个『人』,冷声道:「我在房间里设了术式,你怎么进来的?」 那个『人』身后甩着一条长长的虎尾,仔细看头顶还有两只毛茸茸的虎耳。 悠仁看到这里,尴尬地闭上了眼睛,只听他的声音说道:「这是我的家,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我想。」 五条悟隐晦地瞥了一眼换衣室,道:「所以,你想找我?」 虎耳动了两下,悠仁的脚趾正在生得领域内平地起高楼,对方还嫌他建楼速度不够快,用他的声音喃喃道:「不是悟想找我吗?」 他说着,虎耳又动了两下,道:「你不是想要吗?你的老虎。悟真是不诚实,明明你的术式只对我例外。」 这栋别墅是用笋建起来的吗?这种台词是用眼睛想出来的吧。 虎杖悠仁抬手捂住耳朵,忽然衣架动了一下,他这才发现太宰治竟然把他踢了上来! 长出虎耳的义骸猛然回头:「谁!」 虎杖悠仁心道「糟糕」,屏息僵立原地进退不得。 义骸刚迈出一步,五条悟突然抓住虎尾一扯,他下手没轻没重,直接将义骸甩在了地上。 焦糖色眼眸闪过一抹厉色,再抬起头时唇角完美复刻悠仁的笑容,轻声道:「很疼啊,悟。」 五条悟蹲下、身子,正好挡住换衣室,苍蓝眼眸审视义骸,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义骸歪了歪头,毛茸茸的虎尾悄悄勾住五条悟脚踝,道:「田中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想与悟一起留在这里。悟难道不想吗?」 不知道五条悟是什么心情,换衣室里的虎杖悠仁挠了挠脸颊,感觉十分新奇。 「太宰,我们换回来吧。」 生得领域内,太宰治捧脸趴在草地上,两只脚晃来晃去,闻言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道:「不可以哦,这不是悠仁的计划吗,大家都在竭力配合,悠仁怎么能退缩呢。」 「我想过别墅的意识有可能会潜进义骸,也想过它会利用义骸向你们两个出手,届时相互配合顺势而为,用狱门疆将义骸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封印。」到目前为止,计划都在顺利进行,只除了……悠仁很想抓头发,又拼命忍住,道:「别墅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用□□这一招啊!悟肯定撑不到一分钟就把别墅给拆迁了!」 太宰治摊手:「你太小看五条悟了,现在都不止一分钟了,我看他挺享受的。」 五条悟『享受』地按上虎尾,咒力沿着尾骨逆沖直上,义骸发出一声尖叫,抽出尾巴身体猛地后弹。 第66页 「啊,抱歉抱歉,我以为这是假尾巴。」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敷衍两句,又看向义骸头顶两只毛耳朵,好奇道:「所以这两只耳朵也撕不下来?」 义骸莫名胆寒,直觉这银发少年是真的想动手撕撕看,倾向对方的身体僵住,往后缩了缩,耳朵塌陷贴着脑袋,差点维持不住笑容。 「悟,别闹了。如果你不喜欢……」虎耳与尾巴一起缩回去,义骸恢复成普通人的模样,温顺道:「我可以变成悟喜欢的样子。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听悟的话。」 变回普通人后,从外观上看与虎杖悠仁一模一样,五条悟站起身子,眼睛莫名有点痛。他烦躁地移开视线,压抑突然涌上来的暴戾,道:「少自以为是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喜欢。不想死的话现在就滚出去,别再来碍眼。」 如果真的不喜欢,五条悟早就动手了。自认为看准这一点,义骸反而愈发横行无忌,身体再度倾向五条悟,脸颊贴近他的胸膛。 隔着一线距离,留着一线距离。 义骸仰望高高在上之人的眉眼,这眉眼真是世无仅有的好看,尤其是那双没有感情的苍蓝眼眸,若能将自己的身影映入其中,这一方苍穹都可以据为己有。 「悟,你身上有田中的诅咒,一旦离开这栋别墅,立刻就会遗忘我。悟喜欢我,我也喜欢悟,我们不能一起留下来吗?」 五条悟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义骸道:「诅咒会一点点扩大,外面的人会慢慢住进来,到那个时候,是不是现实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呢。」食指轻轻抵住五条悟胸口,沿着胸腔下滑,一点点蛊惑道:「想要的东西就要攥在自己掌心,否则会被其他人夺走哦。」 五条悟嘴巴微动,义骸凑近几分,道:「悟刚才说什么?」 下一秒义骸脸色骤变,咒力拖拽下他整具身体撞进墙壁。 「我说……不要再用他的脸说这种噁心的话!」五条悟咒力加持,巨压一层一层覆盖,义骸发出咯嘣脆响,裂纹从四肢百骸蔓延一点点崩向面颊。五条悟反手将义骸拍回墙壁,又连拍几掌,道:「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有趣的话,真是烂俗到了极点。」 没有半分愉悦,反而火上浇油。 伪血肉从面颊脱落,义骸抬起头,血色眼眸直视五条悟,喃喃道:「看来你不知好歹啊,那就只能……」 话音未落,它睁大了眼睛,束缚从四面黏着住躯体,能力在这一瞬间失效,甚至无法脱离这幅残破躯壳。 才意识到不妙,壁就像拉至极点后松开手的弹簧,射向正中心的猎物。 昆虫的挣扎反而使蛛网越缠越紧。 输了……!? 一旦输掉,这个世界就会崩溃,『圣灵』会收回赐给它的一切权利,甚至吞噬掉它的灵魂。义骸死死瞪住导致这一切的人,狰狞笑道:「五条悟,十年之后在你的世界里,虎杖悠仁会死去。」 这不是诅咒,是忠告。 可惜……在你开始渴望有虎杖悠仁的未来时,田中的诅咒会让你忘记这一句忠告。 「啪」 狱门疆合拢落在五条悟掌心,银发少年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道:「一个两个都拿虎杖悠仁诅咒我,没有什么新鲜创意了?」 换衣室传出响动,五条悟回过身,发尖微粉的少年扒开重重衣物,六眼望进渐变色的瞳孔深处,轻而易举触摸到熟悉的灵魂。 这才是我们悠仁嘛。 悠仁刚接住抛过来的狱门疆,突然撞进微冷的怀抱。 五条悟抱得很紧,悠仁只能稍微转动一下脖子,脸颊擦过银色发丝,痒痒的,凉凉的,很舒服。 「悟,你不要紧吧。」悠仁想了想,道:「你要是不爽,我们打一架?」 五条悟拍了一下悠仁的后脑,无语道:「你用太宰治的脑子,也只能说出这种蠢话!?」他吐槽完,又莫名有点好笑,道:「算了,我都听习惯了。」 想了想,悠仁轻轻拍了拍五条悟的嵴背,道:「是不是不舒服?」 「嗯,真是噁心。」五条悟回忆之前的对话,五条猫猫将脸埋进悠仁肩窝,委屈道:「我要拆了这栋别墅!」 地面剧烈摇晃起来,四面墙壁宛若燃烧的蜡烛,正一点点融化变形。 蜡状物脱落之后,露出翻动的黑色物质,无法定义其本质,无数血色眼球在黑色浪潮中滚动。 这才是雪山世界的真实面貌。 「看来不用你拆,已经开始塌陷了。」 同一时间,这世界中的所有存在都感受到一股拉扯之力,包括虎杖悠仁。万物失去引力悬浮空中,志田、中村、画像、雕塑,所有的灵魂都在惊声尖叫,为这世界末日的来临。 棕黑色头发的太宰治与五条悟同时出手,他们的手却穿过了悠仁的手腕,什么也没有握住。 悠仁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双手,那股拉扯力竟将他直接拽出了太宰治的身体。 五条悟吼道:「悠仁,把手给我!」 另一边的太宰治没有出声,却向悠仁伸出手。 黑雾停止翻涌,血色目光笼罩虎杖悠仁,这世界的空气震荡开,用频率模仿人类的腔调,冷淡中渗出丝丝恶意。 「你要选择谁呢,虎杖悠仁。」 第40章 回不回去 揍他一顿 黑色黏质占据全部视野, 除了这些黏质外,其他物质都陷入凝滞。 第67页 面对两面宿傩时悠仁还能自由行动,现在却像沉入深远海底, 连空气都变成压迫气管的泥浆。 黑雾隆起高峰, 峰顶隐约可见王座。 王座上的人隔着重重迷雾, 冰冷目光点在悠仁眉心。 与诅咒之王不是一个量级,甚至说根本不是同一物种。冷汗从悠仁的额角滑落, 随着呼吸调整, 胸膛肉眼可见的起伏着。 「你是谁?」当悠仁发出声音时, 眼球就像产出的鱼卵, 一颗颗挤攘过来, 密集注视着他。黑雾漫了过来,浸入其中的肌肤立时泛起鸡皮疙瘩。横贯其间的黑雾足以遮蔽视线,隐没于雾中的掌心隐现红黑闪光, 悠仁追问道:「你与圣灵教是什么关系,这个世界是你的手笔!?」 「你还真是会反客为主啊。」王座上的存在似乎在笑, 空气震荡出愉悦的频率,祂道:「不过……看在你赢了那女人的份儿上, 我可以回答你。」祂话音未落,这方区域忽然剧烈震荡了一下。 前方上空左右两侧各显出两汪波痕, 左边的黑雾淡化一瞬,幽蓝光辉闪烁其后, 是具现化的人间失格。相比于一点点蚕食的太宰治,右边那人无比狂妄粗暴, 以纯粹的力量正面轰击壁垒,波纹之中又生波纹,圈圈涟漪竟有生出狂澜之势。 悠仁眼瞳微颤, 下意识唤道:「太宰,悟!」 粘稠冰冷的笑声滑过耳廓。 王座之上,黑雾深处,两条长满眼球的触手刺向涟漪中心,直奔两道隐约显现的身影。 力量积蓄还不到位,可是没有时间了。悠仁一咬牙引爆咒力,黑雾变成绝佳的传导介质,藏在雾中的眼球纷纷爆裂,悠仁穿过溅飞的汁液以迅雷之势直登王座。 「给我下来!」在触手即将击中涟漪之前,悠仁一拳砸进浓雾源头,侵入骨髓冰寒将血液冻结,燃烧的咒力又将冷血煮沸,轰隆一声巨响,反冲力将悠仁掀飞出去。 再抬眼时黏着质消失,淌血的眼球也不见了,没有雾气也没有王座,只剩一片纯粹的虚无。 仿佛宇宙尽头一般的黑暗里,祂怜悯道:「对我来说,你们根本不堪一击。我碾死你,与碾死一只蚂蚁无异。」 「真的吗?」浑身都是眼球爆裂后的汁液,悠仁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手腕抹去影响视线的液体。年岁还不大的少年,在占据压倒性的敌人面前尚保持理智,冷静分析道:「所以你还不动手,是因为某种束缚吧。别墅是用我的义骸封禁,所以太宰、悟并没有被判定为优胜者。你向他们出手毫无顾忌,因为他们不是束缚的作用方之一。」 少年面不改色直起身子,寻常人的眼睛根本看不出他的灵魂已高度破损。 祂似乎很惊讶,道:「你不会以为自己能战胜我吧,人类已经无知到这种程度?」 咒力重新凝聚于掌,血从手背一点点滴落,地面是无尽的漆黑,吞噬掉坠落的血液,半点痕迹没有留下。 「如果是完全体的你,也许很难办。」悠仁回忆那一拳的细节,当时拳头明明击穿了这东西的身体,却像触碰镜花水月一般。反转术式一瞬间痊癒伤势,悠仁身影闪现对方身后。 「现在,未必没有胜算!」 黑影飞出去数米,咒力直接击中的地方豁开一道圆洞,祂慢慢撑起形体,看向悠仁原本所站的位置,一瞬想清楚关窍,笑道:「啊呀,你察觉到了啊。」 现在的祂并没有视觉,纯粹是以感知辨析他物,黑雾就是祂的触鬚。虎杖悠仁引爆眼球,在自己身上淋一层伪装色藉以干扰感知,所以第一拳才能出其不意地击中目标。 那试探性的一拳让虎杖悠仁找到作战方向,刻意将自己的血滴在原地,移动的瞬间复原伤势,在祂以为虎杖悠仁还留在原地时,对方已经闪现背后。 可惜…… 黑影的身躯扭曲变形,固态物质化作液态重塑,眨眼又恢复如初。 「没有意义哦,虎杖君。这只是投影罢了,连□□都算不上。」 「有意义。」悠仁平视对面的东西,道:「对话要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才有意义。」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先替太宰、悟摸清这傢伙的弱点。 「人类无趣的坚持。」黑影似乎耸了一下肩膀,道:「我不是你认知中的任何生物,但你有一点没有说错。在你赢得游戏那一刻,我与你之间确实形成某种约束。按照约定,我必须满足你一个愿望,作为优胜者的奖励。」 「哦,对了。」黑影道:「还有一点我一定要澄清,我与圣灵教可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是一群愚昧的狂信徒罢了,我可没有准许他们成为我的眷者。那些脏污不堪的腐朽灵魂,不配信仰我。」 黑影拍拍手,道:「来,虎杖悠仁。向我许愿吧,任何愿望都可以,即使你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只要说出来,我就满足你。」 「游戏结束后雪山世界会崩塌吧,那些成为别墅一部分的灵魂,也会跟着消失吗。」 「理论上说,是这样。」 「灵魂消失,会怎样。」 「唔,存在的痕迹抹消,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从根源处彻底消失。可是……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说过要全员脱出,一个都不能少。」 黑影起初只觉得好笑,祂不讨厌这孩子说大话的样子,有一种愚昧的天真感,但是忽然,祂反应了过来。 第68页 「这是你的愿望?」 「任何愿望都满足的话,那就解放所有的灵魂吧。」悠仁认真道:「你承诺过的,可不要反悔。做不到的话,我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他说着,双掌咒力再度凝聚。 祂不相信听觉,也不相信视觉。黑雾再度瀰漫,环绕住虎杖悠仁。从触鬚传递回来的信息来源于人类最本真的情绪,虎杖悠仁并没有开玩笑,他是很认真的许下这个愿望,甚至不存在任何惋惜。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作为全知全能的存在,虎杖悠仁在祂『眼』中没有秘密,「比起我,你倒更符合世人想像中的『神』。罢了,我再给你一个愿望。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咒力熄火,悠仁愣了一瞬,道:「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死掉的三个狂信徒可不这么认为,黑影晃了晃身子,道:「第一个愿望是规则,第二个愿望是我的私心。」 不可否认,悠仁也有私心。 「我听见你唤太宰御主。」当时悠仁的灵魂已经进入太宰身体,也听到了那句『好久不见啊,御主』,悠仁道:「我希望你清除与太宰治的一切联繫,结下束缚永不伤害他。」 虚无陷入沉默,半晌,祂再次开口:「虎杖悠仁,我不明白。你不想回去吗?」 恶魔擅长抓住人心的弱点,何况是全知全能的祂。作为介质的黑雾明确传达虎杖悠仁的渴望,他明明最想回去五条悟身边。 然而接连两次抛出的橄榄枝全都惨遭拒绝。 「我是很想回去,不过……与来历不明的傢伙作交易,不是我回家的方式。」暂时撤去咒力只是为了尽快恢复体力,悠仁没有一刻放松警惕,他道:「这一次,我要堂堂正正回到大家身边。」 「唉……」祂嘆息了一声。四周显现折射异象,太宰治与五条悟的呼唤穿透壁障,细微光线春雨一般滴落,黑影身形渐淡,无机质的声音从高远之地降临:「我还没有眷者,虎杖悠仁。如果你愿意做我的眷者,我会给你第三次许愿的机会。这承诺,永远有效。」 祂的永远,比任何认知中的永远都更坚固。 「是时候离开了,你早已选择喜欢的地狱,不是吗。」 人烟稀少的住宅区街道,夏油杰刚数完第六百个数,空气突然显出一圈波纹。 「虎杖悠仁!」银发少年的身影扑出涟漪,因极力向前探出手臂,身体在落地的剎那失去平衡。夏油杰抓住好友手腕,避免他丢人地扑倒在地,这傢伙抬起头,茫然环顾四周,六眼罕见地显出困惑,好半晌,喃喃道:「我……回来了?」 五条悟看向夏油杰,道:「我消失了多久!?」 夏油杰揣度五条悟脸色,对方似乎经历了相当精彩的一段人生,然而在他看来,这傢伙只消失了一小会儿,具体来说:「十分钟。」 「你突然消失之后,我与硝子分两路,我守在原地,她去找夜蛾老师。悟,你没事吧。」夏油杰缓缓抬手,轻轻拍了两下五条悟的肩膀,道:「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忽然道:「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吗?」 拥有六眼的五条,竟然会对普通人肉眼可见的事实发出疑问。 现在不是问「难道还有人应该跟着你回来?」的好时机,夏油杰投下硬币,贩卖机滚出一瓶矿泉水,他递过去,道:「先喝点水冷静一下吧,你嗓子哑了。」 当然会哑! 他不知道喊了多少遍虎杖悠仁。 少年发尖的樱粉色风中微扬,仿佛时节未至将落不落的初樱。 「悟,未来会再见的。」 「啪」一下,瓶盖直接沖飞出去,五条悟狠灌了几口,空瓶身在他掌心扭曲变形。 「杰,他简直要气死我了!」五条悟一个投掷,空瓶铅球一般砸进垃圾箱:「等我再见到他,我要狠狠揍他一顿!」 第41章 我的主角 高专五:是我的主角呀!…… 深受欢迎的虎杖老师任职未满半年办理紧急病退, 冰帝学生众说纷纭,再加上紧随其后又有两名学生办理退学,真相大白的田中事件再度引起热讨。 警察在乡下亲戚家找到失踪已久的田中, 田中家对外宣称孩子突患严重眼疾, 拒绝一切公开形式的访谈。 后来中村那边爆出田中百合自首, 向警察供认杀死好友,田中家所谓的休养只是遮羞布, 田中百合本人已转移入少管所。 两家忽揭丑闻打得不可开交, 冰帝名声跟着遭殃。传闻越来越离谱之际, 副会长水谷美侑站出来解答所有人的疑惑。 「小松为什么退出铅球社?啊, 他那双手拿筷子都困难不要说扔铅球了。你问原因?这个就去问他本人吧!」 如果当时的虎杖老师没有及时阻止, 水谷美侑也会像小松夏江一样失去作为普通人的幸福感。杀人的恶感烙印在灵魂,从此再也无法面对曾经的自己。 「虎杖老师真的是病退?很严重吗,听说他本人甚至没有亲自出面办理退职, 都是由弟弟虎杖同学代理。」 「确实很严重。」虎杖治的嘴巴很紧,再加上有意绕开其他人, 水谷美侑根本无法向他确认虎杖悠仁的真实情况,只能从虎杖治的反应推测, 虎杖老师大概没有生命危险。水谷美侑一拍桌子,强调道:「其他的我不管, 虎杖老师是为保护学生受伤,如果让我听到谁拿这件事当谈资任意捏造歪曲, 我绝不饶恕他!」 第69页 水谷美侑听说校门口来车接虎杖治时直接离会,生平第一次将迹部景吾的喝止抛却脑后。 「虎杖同学, 等等!」她确信对方在进入车子前听到了,太宰治置若罔闻关上车门,只留给水谷美侑一堆车尾气。水谷撑着膝盖喘息, 苦笑道:「果然不能原谅我们啊。」 黑、手、党派来的专车里,中也问道:「悠仁呢?」 太宰治眼睫微垂掩去情绪,呢喃出气音:「他……」太宰似不忍再说,随着低头的动作鬓发阻挡中也探究的视线。 「他怎么了!」中也直起身子,脑袋差点撞在车顶,一把抓住太宰的衣领,急道:「你说清楚啊,他人呢!?」 中也……反应好大呀,鸢色眼眸微弯,太宰治做了个鬼脸,道:「他当然是先回横滨啦。不好意思面对学生们热情的送别,提前悄悄熘走了。」 「……」中也松开太宰治的衣领,忽然冷笑一声,一拳砸向前车座,整辆车子往前猛蹿了一大截。中也怒道:「我大老远从横滨跑过来,为此还欠下森鸥外人情,你就拿这种鬼话来糊弄我!」 中也向司机道:「停车!」 「太宰治,我自己去找他!」 太宰治眼神示意司机继续开车,拉住中也的手臂。中也正要挥臂甩开太宰治,回头突然对上一双渐变色眼眸。 太宰治的脸上浮现一点也不太宰治的微笑,向他吐了吐舌头,道:「我在这里呀,中也。」 不想给浦原喜助添麻烦,港、黑的车子没有直接停在杂货店,两人甩开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抵达杂货店时中也终于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是这么回事……调查时进入了一个小型封闭世界,难怪突然联繫不上了。」 虽然只有十分钟左右的失联,中也却第一时间赶到东京,为此不惜欠下森鸥外一个小小的人情。 「中也,你果然没有白吃我们家的饭!」 「不要说得好像我一直吃白食。」 浦原喜助拉开纸门时吵吵闹闹的两个傢伙齐齐止声,急性子中也先开口道:「他情况怎么样!?」 浦原喜助没有直接回答,先向太宰治确认道:「你之前说在封闭世界中有一股神秘力量从你身体里强行抽离出悠仁,并且建筑起屏障将其他人全部隔绝在外,即使是人间失格也毫无办法。」 太宰治道:「屏障里的东西很像是神话物种,当祂显出形体时,其他存在都变得薄弱。」 浦原喜助不难想像当时的局面,悠仁是唯一直接面对那东西的人类,他选择向不可战胜的存在出手并非好胜或鲁莽,只是为了给身后人探明道路。 「太宰,这一次就不要怪他了。」 太宰治有一瞬间的茫然,仔细回想来的路上,悠仁在生得领域还好好的,只是看起来有点疲惫而已。 反转术式……他又用了。太宰治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很严重吗?我要见他!」 中也赶紧拉住太宰治,道:「喂,你先听浦原先生把话说完!」明明在悠仁面前时太宰治显得更年长成熟,现在悠仁不在身边,太宰治反而冲动起来。 「不用紧张,他正在进行必要的沉睡。我预感你们这趟调查不会轻松,提前准备了可以温养灵魂的义骸,竟然还真派上了用场。」 杂货店地下实验室,狱门疆悬浮于幽蓝灵力球,虎杖悠仁的义骸与某种神秘力量一起封印在狱门疆内,灵力球外接的导线回路从咒物中直接抽取解析,将那股力量导入置换仪器。浦原喜助忙着给悠仁建灵力池,先简单分析了一下数据,悠仁这一招险棋没有白下,套中的这股神秘力量正与时空相关,将这力量应用于胶囊机,他们两个也许真能成功回家。 长方形凹池蓄满液化灵力,特制义骸双手合十放于胸前,灵力浅浅没过他的鬓发。 太宰治看清义骸的胸膛微微起伏,手搭上新义骸的额头,肌肤感触到的温热一点点缓解连日积攒的焦虑。 「他多久能醒?」 浦原喜助五根手指。 太宰治皱眉:「五个月?」 浦原喜助震惊地看向他,摆摆手道:「那怎么可能。」 中也慌了:「不会是五年吧!」 「……你更厉害。」浦原喜助抿了抿唇角,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在两人开始焦躁时,展开扇子笑道:「都说了没有那么严重,顶多五天嘛。太宰,他这次是真的有好好保护自己。你们在他身后的话,他是不愿意轻易倒下的。」 同一时间,另一个世界,高专又是繁忙而平和的一天。 夜蛾正道的三人课堂,两个人挤眉弄眼,中间那个埋头写写画画。 硝子伸长了脖子,奈何五条悟两只胳膊护得严实,她用唇语向夏油杰隔空喊话:「看不见。」说完从包里翻出化妆镜,化妆镜是双镜面的粉色盒子,硝子将盒子掰成两半,另一半抛给夏油杰,比了比镜子的高度,夏油杰表示「ok」。 两人在五条悟两边各举一面镜子调整角度,镜子的反光偶尔晃过夜蛾正道的眼睛。 夜蛾正道:「……」身为老师似乎应该阻止他们,不过说实话,老师也是有好奇心的普通人。 通过反射的反射,硝子从镜子里窥见五条悟的本子。 本子上画着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年,短发风中微扬,眉眼弯弯干净又爽朗。 第70页 五条悟不时咬着笔桿沉思,偶尔还会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只见他反覆动笔删改同一处地方,正是少年微露尖尖角的虎牙。他似乎并不满意那颗虎牙的形状,较真儿到了极点,说来也真是厉害,硝子偷窥他改了五六次,明明只是一颗虎牙,越改越传神,仿佛再改两笔那少年就要从纸张活过来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五条悟你还是个大触,这就算了,你竟然偷偷摸摸画小男孩! 硝子笑道:「是我会喜欢的类型呢,我建议那颗虎牙再尖一点。」 五条悟猛然抬头,从镜子中看见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怒道:「你怎么能喜欢这种蠢样子,我不允许!」 夏油杰趁机一把抽过本子,惊艷道:「不蠢啊,是很讨喜的模样。」 「快还给我!」五条悟抢回本子,习惯性反驳道:「哪里讨喜了,我看是讨厌才对。」每次都惹我生气,还总是看着我蠢笑,没错,越想越讨厌,五条悟唇角弯了一下转瞬又压平,快的就像是其他人的错觉。只听夏油杰好奇问道:「这是谁?」 硝子举手抢答:「我知道,是悟的小男朋友!」 五条悟吓得站起身来,拍桌子强调:「我怎么可能会跟他谈恋爱,不要开玩笑了!」 「真的吗。」夏油杰笑着指向五条悟唇角,道:「悟,说这话之前把口水擦一擦。」 五条悟下意识摸向唇角,哪里有什么口水,他怒道:「夏油杰!」 夏油杰可不怕他,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道:「不然你说说看,不是你的男朋友,为什么上课偷偷摸摸画人家。」 五条悟沉默了三秒钟,道:「是……主角。没错,是我的主角。」 在绝境中寻求希望,以坚定的信念保护所有人,这种启明星一般的存在,不就是主角吗! 这个说法真是越想越合理,五条悟连连点头,道:「是我最近构思的少年漫主角。我画我的主角,管你们什么事啦!」 会轻易放过他就不是挚友了,夏油杰出馊主意道:「既然是主角,那悟就再给他画几个老婆吧。」 五条悟用「夏油杰你竟然是这种人」的目光看过去,差点破了音:「啥!?」 「老婆啊,最近的少年漫不是都流行后宫向吗,既然是主角,我看悟至少给他安排十个老婆才有排面嘛。」夏油杰说着,向五条悟身后的硝子使了个眼神。 硝子添油加醋道:「我看他与高个子大屁股的女人很配,不如正宫就设计一个御姐吧。」 「不行!」五条悟向夏油杰吼道,双臂交叠压在本子上,藏起自己的主角,又向硝子吼道:「不行!」 「我的主角是要拯救世界的人,哪有时间谈恋爱还谈十个,一个都不行!」小臂挪开一道缝隙,苍蓝眼眸目光低垂,细细描画少年含笑的眉眼,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我的主角有我就足够了。」 只有我能保护他。 第42章 过去之眼 手握现在、未来,重回过去。…… 「太宰先生, 您要的东西找到了。」 黑西装男人向还未成年的少年深深鞠躬,双手献上贴满符咒的匣子,道:「已按照您的指示封禁。」 太宰治接过匣子, 道:「没有人直视过那东西吧。」 「没有, 所有行动组的人都佩戴着特制护目镜。」 「嗯, 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单独关押一周,给予调薪补偿, 关押期间满足他们一切合理要求。一周后无异常者解除禁闭。」 匣子上的符咒能隔绝诅咒, 由浦原喜助亲自绘制。雪山别墅归来后太宰治提了紧急调查申请, 森鸥外终于开始重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邪、教团伙, 排查发现港口近期连发四起诡异的恶性自杀案件, 死者的自杀手法极其残忍,名义上是自杀,实质与自我献祭无异, 并且死者都身穿相同款式的黑色袍服。 太宰治搞到了死者的照片,悠仁刚刚好转立刻参与进来, 认出这四名死者正是当时企图以中原中也作为祭品的圣灵教徒。 「当时启动召唤阵的三个人都拿出圆球状圣遗物,现在我们找到了两只魔眼, 也就是说,还有第三只魔眼下落不明。」悠仁顶着一张十五岁的少年脸, 陷入沉思。 为了方便区分,浦原喜助给悠仁制作的义骸分成不同年龄段, 之前那具十八岁的义骸偏重锲合度,现在这具十五岁的义骸是辅助型, 与悠仁原本的肉身相似都具有吸收的能力,可通过进食的方式温养灵魂。 浦原喜助从库房出来,抛给悠仁一袋小饼干。这些饼干可不是小麦粉烘焙, 在第三次穿越时他误入大正时代,与红眼捲发的恶鬼交战一宿,斩魄刀竟没办法遏制那鬼的再生能力,天亮前那鬼侥幸逃脱,斩魄刀上残余的鬼血处理起来很麻烦,干脆压缩成小饼干留作实验样本。 悠仁睁开眼睛时,修复灵魂创伤消耗了大半能量,义骸的『飢饿感』传递给灵魂,看见那袋小饼干没作他想,一口气吃了五六个。浦原喜助下楼时,悠仁举着还剩一半的饼干袋,好奇道:「浦原先生,这是压缩饼干吗,很有饱腹感啊。」 浦原喜助:「……你,没感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悠仁翻看包装袋,上面没有印生产日期,他变色道:「难怪味道怪怪的,浦原先生这袋饼干不会过期了吧!」 千年的保质期,你说呢。浦原喜助无力吐槽,他观察了一阵,悠仁并没有像那个世界的普通人,在食用恶鬼之血后变成鬼。浦原喜助确信他的义骸还没有高级到这种程度,悠仁的灵魂似乎与太宰治的身体相似,具有无效化一切异常的属性。 第71页 按照这种推测,太宰治的身体能成为悠仁灵魂的容器,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没事,浦原喜助干脆将难以处理的鬼血饼干送给悠仁作零嘴。 悠仁接住小饼干,还没拆开又被太宰治拿走。太宰治闻了闻饼干的味道,看向浦原喜助的鸢色眼眸暗了几分,道:「浦原先生,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味道有点难闻的保健食品。」浦原喜助摸了摸鼻子,连忙转回话题道:「田中的雪山别墅既然是因魔眼诞生,那第三只魔眼的下落,田中说不定知道点什么,太宰,你有尝试过这个调查方向吗。」 「我去过少管所。按照田中的说法,另一只魔眼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太宰治咬重『这个』,说话时看向虎杖悠仁。 不在这个世界,那……只剩下一种可能。悠仁失声道:「悟!?这不可能。魔眼怎么会在他那里!」 「在别墅里时,他是唯一与田中单独相处过的人。」 失去眼睛的少女重新成为普通人,巨大的落差扭断了她的神经,田中家接连申请了三、四回精神鑑定。在太宰治的干预下,每次鑑定结果都是精神正常。不管现在如何,她杀死中村晴美时都无比清醒。 「最后一只魔眼不在我这里,五条悟从我手中抢走了魔眼。」 太宰治道:「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你很清楚,五条悟有这个动机。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呼唤虎杖悠仁。那傢伙……」田中嗤笑一声,道:「对我的提议明明很心动,却要假装不在意,最后还是骗不了自己。等着吧,他迟早会重蹈覆辙,重现雪山世界,是他见虎杖悠仁唯一的办法。」 太宰治承认他与五条悟不对盘,但这不影响他对于这个人的判断。五条悟绝不屑于依赖魔眼的力量去达成心愿,田中是在别墅里住习惯了,改不了挑拨离间的恶习。 如果第三只魔眼真的是五条悟拿走了,那反而暂时是安全的。太宰治道:「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的魔眼已经消除了。」 闻言,田中大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大话,你要是能消除的话,就不会特定来问我第三只魔眼的下落。」 笑声夏然而止,田中对上太宰治瞭然的目光。 「果然,三字魔眼必须同时消除。」太宰治道:「都这样了,你不如直接坦白,还能为自己的家人省去些麻烦。」 「……那两个人没有真正将我当做女儿,我何必关心他们。」田中放在膝头的手握紧,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但是你必须保证将我从这里释放。」 「可以。」 田中沉默半晌,道:「三只魔眼代表过去、现在、未来,相互傍生,若无法同时消除,只能逐一封禁。五条悟从我手中夺走的是过去之眼,我确信,直到雪山世界崩塌前,那只魔眼都在五条悟手中。」 作为魔眼的僕人,从田中身上榨不出更多有用信息了。太宰治起身,唤来工作人员,当着田中的面履行承诺:「将她从这里放出去。」 田中刚松一口气,只听太宰道:「不是又送进来一批少年犯吗,将她转移过去。都是田中小姐的熟人,想必相处起来会很愉快。」 那些少年犯,都是听从田中教唆,在雪山世界中杀人脱出者。随着一桩桩离奇未成年死亡案件告破,看守所一日比一日拥挤,田中百合还享受单人房间,实在说不过去了。 「太宰治!」 不管田中如何撕心裂肺,少年逆着光远去,右手空中挥了两下。 太宰治将田中所言如实告知,悠仁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咀嚼东西的声响拉回他的注意,太宰治竟然在吃鬼血饼干。 悠仁的魂儿差点儿吓出义骸,他扑过去抢走饼干袋,太宰治三两口将手中那块吃了个干净。悠仁捏着他的下颌,又不敢用力,着急道:「不准吞,快吐出来!」 「我不要,我也要吃。」 「东西怎么可以乱吃!快吐出来!」悠仁捏开太宰治的嘴巴,这傢伙挑衅地沖他吐了吐舌头,嘴里半点饼干残渣都不剩,悠仁求助地望向浦原喜助:「浦原先生,怎么办,现在洗胃还来得及吗!」 一般情况下,鬼血吞下去立刻就会有反应,浦原喜助检查了一遍太宰治的身体,无语道:「你们两个都是什么材料做的。放心吧,跟你一样,鬼血对他不起作用。」 「真的吗!可是太宰的脸色好难看。」 浦原喜助道:「那是因为饼干太难吃了吧。」 「yue」太宰治这下是真的吐舌头了,他躬身干呕两下,掐着自己脖子道:「悠仁,你是怎么面不改色吃下这种东西的。」 看样子确实没有问题,悠仁松出一口气,摸了摸脑袋,豆豆眼道:「嗯……之前有吃过更难吃的东西。」少年说着,手捧水杯围着太宰治转来转去,紧张地观察太宰治脸色,道:「喝点水吧,喝完会好受一点。」 等太宰治缓过味儿来,浦原喜助才道:「那么,悠仁,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那只魔眼流落异世不是办法,当务之急是尽快消除三魔眼。 连千年饼干都要一起吃,太宰治护悠仁比护自己眼珠子还认真,浦原喜助嘆了口气,道:「等我修复了胶囊机的定位系统,以这两只魔眼为指针,能直接传送至过去之眼所在的世界。」 第72页 胶囊机只能传送灵魂,勉强附带一具义骸。浦原喜助制作这东西时,本身就是面向死神,真正的活人不在客户范围内。 太宰治道:「成功概率有多少。」 「99%。」浦原喜助道:「我会在义骸设下倒计时,三个月后内置于义骸的反应器自动启动,将悠仁送回来。也就是说,三个月后,不管有没有找到过去之眼,你都会返回。怎么样,要去吗。」 「嗯。」悠仁点头,道:「我会带回第三只魔眼的。而且……我想,我应该与悟好好谈一谈。浦原先生,什么时候出发。」 五条悟到底出于何种动机带走第三只魔眼,悠仁直觉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是他一定要亲自去弄明白的事情。 狱门疆里封印的神秘力量,从中抽取的时空法则已解析过半,浦原喜助估摸道:「再给我两周时间。」 豆豆眼悠仁看向太宰治,像等家长批准夜不归宿的小学鸡。 太宰治摊手道:「随便你,反正你不在我就可以乱吃东西了。」 悠仁:「太宰!」看来走之前,还要拜託中也帮忙看着一点。 遥远的时空中,刚解决完特级任务,夏油杰收回咒灵,回头就见某人光明正大的摸鱼。 银发少年抛玩包裹层层符纸的球状物,比特级诅咒还要强横的负面力量隐隐透出符咒。夏油杰提醒道:「悟,那东西是你从封闭世界带回来的?还是尽早处理比较好。」 「知道。」五条悟捏住球状物,若有所思道:「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就净化掉它。」 电话铃声响起,夜蛾正道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出:「任务做完了就快点回来,有重要委託,事关天元大人。」 第43章 夏油先生 这是谁的主角啊?怎么落到我…… 「根据观测记录, 委託所需祓除的咒灵还不到特级,是一级咒术师能够解决的程度。正常情况理论如此,但是这个委託已经失败了三次。三名一级咒术师与派去调查的两名情报人员全都逾期未归失去联络, 现在五条悟外派执行中, 夏油杰, 可以拜託你吗。」 听夜蛾老师说,五条悟正在执行的任务连高层都深感苦手, 不如说领悟反转术式后那傢伙彻底奔跑起来, 主动招揽记录在册的高危任务, 心无旁骛追寻更上层的力量。 像这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委託, 也只能拜託夏油杰了。 高专的车在山脚下熄火, 夏油杰下车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咒灵微腐的气息与隐晦恶臭涌入口鼻,他皱眉揉了揉鼻子, 向正在修理引擎的后勤人员道:「车子没办法开上山路,你留在这里, 傍晚如果我还没回来即刻返回高专。」 一个人的任务有些无聊,山路万籁俱寂, 偶尔会有几只猴子从枝干后悄悄冒头,熘圆而茫然的眼睛在黑暗里注视他。 夏油杰停下脚步, 猛然转向山林,作狰狞恶兽状向猴子们「吼!」。 林叶哗啦啦急响, 那些猴子吓得「吱吱吱」乱叫,满树干东躲西藏, 丑陋的红屁股在夏油杰眼前晃来晃去。 是真的无聊,夏油杰耸拉肩膀,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村庄镶嵌在群山犄角, 人类足迹倔强侵入自然深处,却还要怪大自然妨碍了他们的日常生活。几个农人坐在村头拉家常,其中一人注意到夏油杰的着装,指着他叽里哌啦说了一通。 地方口音浓重,夏油杰勉强听出几句。 「快看,一样的衣服。」 「……又来了……到底行不行……」 「去通知村长。」 说话人离开半晌,约摸五六分钟后引着一名老人回来,那老人穿得最为齐整体面,用五条悟的话来说,脸像挤成一堆的烂橘子。 「你是这次派来的咒术师吧,我是村子的村长。」村长连最基本的客套也欠奉,开门见山道:「那只妖怪一般会在黄昏时出现,每隔一天就会来村子里抓人。你来的正是时候。」村长看了一眼天色,浑浊双目显出一点光亮,就像干尸的眼眶燃起两团鬼火,笑道:「再过两三个小时,它就会来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夏油杰问道:「之前派来的咒术师呢?」 村长道:「死了,被吃掉了。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这两句话连在一起,听得莫名不舒服。也许是看出夏油杰脸色不虞,村长笑道:「我的意思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凡经过之处,村民全都放下手头活计一个个探出头来,虽然他们也没干什么正事,庄稼全都荒芜着,也不见哪家有养殖畜牧,平生最大的毅力全用在等死这件事上。 黑漆漆的窗口后,房屋长廊下,树木后方,一个个脑袋向夏油杰探望,他们的眼睛反着一种怪异绿光,饿极了的野兽才会拥有这种眼神。要不是确认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普通人,夏油杰也许会教一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压下不耐,夏油杰强调道:「不用麻烦,只是几秒钟的事情,解决完立刻就走。」 「来,请吧。」村长从厨娘手里接过木盘,将那盘子推向夏油杰,作出请的手势,道:「如果您也被吃掉,我们就麻烦了。」 盘子里的肉只进行了简单烹饪,淌在盘子里的肉汁看起来黏腻暗沉。村长的手悬在盘子上侧,暗色泥灰填满掌心纹理,他的手与盘中肉纹理相似,夏油杰倒足了胃口,犹豫半晌拾起盘子。 第73页 就在他用筷子捻起肉的那一刻,余光瞥见村长浮现怪异笑容。纯粹的负面情绪扑面而来,夏油杰泛起一阵恶寒。肉闻起来很香,香得他差点吐出来。 肉重新放回盘子,夏油杰将盘子推回去,冷声道:「刚想起来,我信教,吃素。」 村长愣了一瞬,忙道:「那我给您倒杯水吧,或者再炒两个素菜也行。」 夏油杰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吃你们的东西,怎么,怕我身上没几两肉,撑不起咒灵的胃?」 「怎么会。」村庄神色迷恋,向夏油杰直白表现他的憧憬:「我能感受到,您比之前来的任何一个咒术师都强大。您的血肉蕴含无比强横的力量,它不会是您的对手。」 不管村长如何吹彩虹屁,夏油杰油盐不进。村长勉强不得他只好作罢,两人在长廊下枯坐,日头一点点西沉,夏油杰受不了村长身上那股霉味,寻了个观察地形的藉口强行脱身。村子不大,十分钟左右就能走一个来回。村子最北端有一间奇怪的石屋,石屋邻近森林,在木质建筑群落里格外突出。 堆砌的石头很新,表面比村长的手还要干净。夏油杰绕着石屋走了一圈,他走到石屋背面时身后林叶微动,招摇枝干在地面投下斑驳碎影。 是风。 然而,风中隐隐飘来血腥味。前面传来沉重脚步,伴随粗粗的喘息。夏油杰藏住气息,矮身隐匿在石屋后方。 「这些脑髓,烂了……」 「先餵饱……打开笼子……咒术师脑髓,它吃。」 「它吃饱,剩下的……我们吃……」 咒术师这个词他们说得不熟练,于是咬字缓慢而清晰。夏油杰生出荒谬的猜测,他背贴墙壁探出头去。两个村人一前一后,前面那人正躬身开门,后面那人手里捧着红漆小碟,腐烂的粉一点点摊开,正是拌着脑髓的脑花。 这是谁的脑髓…… 是,咒术师的? 天方夜谭。 更天方夜谭的是,在门打开的剎那,低哑兽鸣泄出,伴随叮铃哐啷的锁链声响。 石屋里锁着一只咒灵,从溢散的咒力看,只不过是初具简单思维的准一级。 我到底是来祓除什么的? 腐朽的村庄一点点扭曲,深海漩涡一般吸住夏油杰的思维,身体僵硬地执行命令悄悄跟在两名村人身后。那两人转至无人角落,分吃了碟子里剩下的一点肉汁。与夏油杰的噁心痛苦相反,那两人脸上浮现一种迷恋、狂喜,仿佛口中所食是传说中能赐人长生不老的人鱼肉。 两人走了,夏油杰还留在原地。 村庄隐隐散发的腐烂气味落到实处,他蹲在田埂边,望着荒芜田地开始思考,这些村民平常到底在吃什么。 口袋里还有一根烟,早上夜蛾老师检查违禁品,硝子放在他这里保管。 谢了,硝子。 夏油杰不喜欢抽菸,但更不喜欢这股腐味,他点燃一根,抽了一口便夹在指尖,茫然地看着菸蒂一点点腐蚀洁白菸捲,微火烧过的部分化作飞灰。 夕阳在飞灰中降临,警钟敲响,村人们忙作一团。是的,不是慌作一团,是忙作一团。敲锣打鼓的,扛着锄头的,还有人抬着两卷草蓆。夏油杰望向那两卷草蓆,村长的身影挡住他的视线,老人指着村北,惊惶道:「咒术师大人,咒灵,咒灵出来了!」 果然是从北面出来吗。夏油杰弹掉菸灰,洁白菸捲陷进泥梗,仅剩的一点微弱火光在他鞋底湮灭。 夏油杰说几秒钟,还低估他自己了。事实上只是一瞬间,初具神智的准一级咒灵刚张开血盆大口,下一秒就化作了球。 比无聊更糟心的,是无聊到噁心。 按照正论,接下来该调伏了,然后将一切如实上报,交由咒术界来评估。 也许是倒了太多次胃口,夏油杰捏着崭新的咒力球,无法说服自己张开嘴——我到底为什么要为了噁心的人吃噁心的东西。 喉头滚动一下,夏油杰默默深呼吸两口,咒灵球一点点移向嘴巴。就在这时,上方突然传来破空声,夏油杰抬头,只见一个人影高空坠落,他下意识伸出手臂接住天外来客。 看清坠落之人长相时,夏油杰愣了两秒。 第一秒,他想,五条悟真的很会画小男孩。 第二秒,他想,为什么别人的主角落到了我怀里? 第三秒,夏油杰还来不及想冒出任何想法,怀里的人突然仰起头,鼻尖微动,闭着眼睛呢喃道:「咒力……宿傩!?」 眼睛都没张开,男孩精准握住他的手腕,以撼人的气魄毫不犹豫吞下咒力球,动作快到不给夏油杰一点反应时间。 夏油杰惊了,狐狸眼瞪大,摇着少年肩膀:「喂,就算是主角也不能乱吃东西,吐出来!」 晚了,少年面色突然苍白,捂住肚子浮现痛苦之色,他呼吸紧促渐渐喘不上气,鲜血从嘴角溢出,转瞬染了夏油杰满手。 「毒!?」夏油杰这下真的慌了,他的一切挽救都是徒劳,怀里人的身体渐渐冰冷,就像天内理子一样,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挽回。 「你们给咒灵下了毒!」 直视夏油杰充血双目的村人倒退数步,只有村长巍然不动。 沾满腥气的风卷过村庄,地上的草蓆被风吹开,里面卷的尸体正是偷偷分吃脑髓的两名村人。 第74页 夏油杰心念电转,村长的异常举止一一闪过眼前。 「不对,你们不是给咒灵下毒……一级咒术师不可能无法战胜准一级咒灵,你们给前来祓除咒灵的咒术师下毒。你们从一开始,目标就是咒术师!」 所谓的殷勤好客只是别有用心,他们准备的饭食都加了慢性毒药。咒灵食用过沾毒脑髓,毒素在它体内日渐沉积成剧毒。 「知道了又如何。」村长拄着拐杖,道:「你能拿我们怎么办?咒术师不能伤害普通人,那些咒术师曾经强调过这一点。」 夏油杰抱着冰冷的少年,额发垂落挡住了神情,他沉声道:「为什么要对咒术师下手。」 「你们的肉质异于常人,是能长生不老……」 「噗」 苍老头颅离开脖颈,老人神情微愣,嘴巴还保持张开,喉咙的震动传递不到舌头了。 整个村庄惊声尖叫,猴子们扭动四肢躲避那颗扬血的头颅。 巨大咒灵长臂支在夏油杰身侧,另一只手臂高高扬起,攥住村长身体的五指收拢。 骨骼碎裂声淹没在尖叫中,一捧血肉半空炸开,血色雨点哗啦啦淋落。 我应该杀吗? 特级咒灵迷惑地歪了歪脑袋,五指松开,扭曲的残躯啪嗒一下,摔成一滩烂泥。 ……我不应该杀吗。 咒灵跟随主人的心意,迷惑之色渐消,铜铃大的眼眸俯视乱窜蚂蚁,向这些奔逃的无头苍蝇高抬利爪。 突然,夏油杰胸口衣襟一紧,怀里的少年微微仰头,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焦糖色的眼眸,像是刚刚拆开包装纸的咖啡糖,干干净净倒映他染血的身影。 少年眨了眨眼睛,视线茫然地扫了一圈,最终定在夏油杰身上。 「你在……杀人吗?」 很简单的反问句,一下子打翻掀在头顶的天平,冷水浇了夏油杰一个激灵。 「你没事?」 悠仁捂住肚子,绵长的咕噜声从指缝漏出,他尴尬道:「快饿扁了,算有事吗。」 他说完,就见面前的长发男人露出比哭还难受的笑容,缓缓放下僵在半空的手,他身后那只特级咒灵也跟着他一起,慢慢放下利爪。 在少年睁开眼睛那一刻,夏油杰确信他终于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突然生出几分恶趣味,将困扰的问题抛给少年,道:「这些人残忍地夺去了咒术师的生命,你认为他们该杀吗。」 少年从天而降,根本不清楚这片土地发生了什么,夏油杰心中早有计较,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少年却似乎看出一点端倪,用双手握住他的右手腕——高高扬起差点下了屠杀指令的右手。 失而复得的温热体温在两人相贴的肌肤间蔓延。 少年仰望他的脸色,像用心揣摩人类心思的小动物。 「我认为,这不应该是由你一个人面对的问题。执行正义的法庭,法官也无法一人达成裁决。我们好像走得太远了,要不要先回大家身边?」 第44章 钱多随意 养老虎会上瘾的。 「这是一起专门针对咒术师的恶性、事件, 在任务中牺牲的咒术师都必须得到公正的交待。」夏油杰将写好的报告呈递给夜蛾正道,入读高专至今他完成的任务成百上千,没有任何一份报告比手头这几页纸沉重。夏油杰将牺牲者的信息整理在册, 扉页数张年轻的面容微笑着, 夏油杰耳畔又回荡村人的尖叫怪笑, 他闭了闭眼,道:「夜蛾老师, 不管高层作下何种决策, 请务必如实告知我。」 夜蛾接过报告, 在看清那些熟悉的面容时哑声半晌。高层作的决策往往不尽如人意, 到那时候夏油杰又要怎么办呢。作为老师, 夜蛾很清楚新生力量与腐朽势力之间势必爆发冲突,他目前所能做的只有竭尽所能拉长倒计时,即使是最强组合, 也还是问题儿童,距离真正的成熟尚需发酵时间。 没办法, 先调离夏油杰吧,夜蛾翻找长期外派委託, 道:「杰,这里还有几桩棘手的委託, 你要不要先……」 「抱歉,稍微有点累。」夏油杰打断夜蛾, 道:「而且,近期有点私人事情需要处理, 我顺便也要请几天假。」 论任务量整个高专除了五条悟没人能胜过夏油杰,就算按照普通打工族的加班时长算,夏油杰攒下的补休够他放一年假了。夏油杰真的想拒绝时, 夜蛾正道也毫无办法,点头道:「也好,你也该放松放松了。」 自从星浆体事件后,夏油杰与五条悟呈现两种极端,五条悟暂时不需要人担心,至于夏油杰,有能力担心他的人寥寥无几。家入硝子算一个,她正在休息室抽菸,夏油杰将新买的烟包扔给她,道:「任务中,你的那根烟帮了大忙,还没跟你说谢,喏,赔你的。」 「哇哦,我赚了。」一根换一包,不亏。家入硝子转灭手中的烟,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我帮忙吗。」 「只是舟车劳顿罢了,我已经请了假,睡几天就好。」夏油杰摆摆手,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事,道:「刚才忘了问夜蛾老师。硝子,你知道悟什么时候回来吗。」 「那傢伙啊,上午刚回来一次,交接了新任务,已经出发了。」家入硝子掰着手头算了算,道:「起码要三、四天吧。哦对了,他有托我带话哦。」硝子模仿五条悟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样,扬眉道:「杰,最近效率下降了啊,再不加油我可要超你一倍了。」 第75页 夏油杰:「……请他继续加油。」 交完任务反而更累了,夏油杰走出楼层,一眼望见绿化带里那一撮嫩粉。粉发少年矮身藏在灌木丛后,头靠粗壮树身睡得正香,穿过林叶的阳光碎成无数光点,缀在梦的尾巴。 这傢伙,也太没有警觉心了吧。夏油杰嘆了口气,手刚伸向少年肩膀,焦糖色眼眸猛然睁开。在看清来人时,目中沉冷戒备转眼融化在阳光里,笑道:「夏油前辈,你办完事了?」 夏油杰收回手,道:「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我太饿了。」悠仁捂住肚子,道:「有点发晕,而且前辈的学校应该是很安全的地方所以没忍住。」 「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走吧。」 「去哪里呀?」 夏油杰理所当然道:「去吃东西啊,你不是饿了吗。」 悠仁眼睛一亮,快跑两步跟上夏油杰,仿佛闻到了肉味儿的幼犬,毫不防备地跟上人类步伐。 夏油杰道:「你好像很信任我啊。」 悠仁下意识道:「前辈就是很值得信任的人呀。」 「虽然名字是我告诉你的。」夏油杰肯定道,他停下脚步,审视从天而降的少年,道:「但是听你的口气,似乎很了解我的样子。」 悠仁不擅长扯谎,索性实话实说,道:「我听五条前辈提起过您。」 夏油杰恍然,想起五条悟那句「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吗」,一拍手掌,道:「哦!悟在那个封闭世界遇见的就是你啊。」偷偷摸摸画人家就算了,还扯谎说是少年漫主角,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嘲笑一番。夏油杰搭上悠仁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套话道:「悟他,是怎么提起我的?」 悠仁如实道:「他说你是唯一的好友。」悄悄吐舌头补充一句,不过不是在雪山世界说的。 深夜面店。 悠仁三两分钟干完特大份拉面,连汤汁都喝得一干二净。夏油杰原本没什么胃口,奈何对面的人吃饭太香,就着悠仁的吃相勉强咽下半碗凉面,放下筷子,道:「所以你之所以追来悟的世界,是为了从他那里寻回一件禁物。」 夏油杰回想起在五条悟那里看见的球状物,道:「你要找的,不会是球状诅咒物吧,大概眼球那么大。」 「啊!」悠仁捂着肚子,道:「真的在五条前辈那里啊。那是很棘手的禁物魔眼,总共有三只,必须要找齐才能彻底净化。我们找了很久,只差最后一只了。」 五条悟你追人的手法真的很差劲,没见过这种强行诱使别人反追的套路。夏油杰嘆了口气,道:「那很不巧,悟现在外派中,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如果是你的话,他应该不会不讲道理。」 不如说,他就是在拿魔眼钓你。夏油杰在内心世界向悠仁高举纸板,上面大写「快跑!」 「两三天的话,我还是能等的。」在悠仁的感官中,一直响着秒表声,那是义骸设定的返程倒计时。总计三个月九十天,现在还剩大约八十九天。在雪山世界没有来得及好好道别,以至于现在的悠仁竟有点近乡情怯。 「没关系,这段时间你可以先跟在我身边。」一句话包圆了悠仁的吃穿用度,夏油杰道:「你为什么一直捂着肚子,是不是余毒未除?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还有点饿。」悠仁豆豆眼,盯着夏油杰那半碗两面,道:「前辈,你吃不下的话,我帮你解决?」 夏油杰直接招来服务员,重新点了大份面。二十分钟过去后,夏油杰重新定义『有点饿』,他记不清第几次招来服务员,道:「还有吗?再上一份。」 服务员摇头:「没有了。」想了想,补充道:「抱歉客人,店里没余粮了。」 堆成山的碗碟后方,悠仁抬起头,恋恋不捨放下筷子,擦擦嘴巴,郑重道:「前辈,我吃饱了!」 「咕噜噜」,肚子说,你说谎。 夏油杰放下菜单,揉揉悠仁的头发,道:「没关系,我们换一家接着吃。不要替我省钱,我的钱没机会花。」 因为夏油杰的任性,虎杖悠仁吃垮了一条美食街。 「对不起前辈。」悠仁垂头丧气跟在夏油杰身后,捂着肚子道:「修复伤势会消耗身体能量,这具身体必须以进食的方式充能,能量过低就会以飢饿感发出警报。」他抬头握拳,保证道:「这次我是真的吃饱了,我不会饿了!」 「……」夏油杰默默放出一只咒灵。 下一秒悠仁两只眼睛化作圈圈,歪头凑向咒灵,鼻翼微动不停吞咽口水。 咒灵嘤嘤嘤着藏在夏油杰身后,夏油杰懂了,碳水不能给悠仁提供能量。夏油杰收回咒灵,悠仁甩了甩脑袋,默默捂住肚子,更丧气了。 这是什么淋了雨的幼犬呀,夏油杰失笑,给悠仁收拾了一间客房,道:「这只不能吃。早点休息,明天跟我一起出任务。」言下之意,给你搓球吃。 「好耶!夏油前辈万岁!」 睡到后半夜,微阖的卧室门轻轻推开。夏油杰眼皮微动,没有睁开眼睛,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捏出了操灵手势。轻微脚步慢慢接近床畔,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额头。 做这个动作时,虎杖悠仁空门大开,几乎是面向夏油杰敞开了心脏,基于这一点,夏油杰暂时耐住性子继续装睡。 第76页 额头晕染另一人的体温,夏油杰小心装睡,额头都捂热了,悠仁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移开了手掌。 他没有离去,手臂搭上床沿,下巴枕着臂弯,只占据床畔很小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守在旁边。 夏油杰松开手势。 很长很长的夜,月色变换角度投映在夏油杰身上。悠仁又摸了几次夏油杰的额头,夏油杰差点儿错觉自己是个高烧病人了。咒术师是相对独立的人,每个咒术师都有很强的领域意识,守在床边的虎杖悠仁却像一捧乖巧的氧气,夏油杰用一个小时习惯了吸氧的感觉。 阳光洒落眼睫,夏油杰睁开眼睛,守在床畔的人不见了。 「我竟然睡着了……」夏油杰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失笑道:「难得一夜无梦。」 是因为有人守着吗,久违的好眠。 「夏油前辈,早上好!」粉毛儿跃进视野,少年从门后探出身子,繫着围裙,一只手还拿着锅铲,道:「本来想帮前辈买早餐的,忽然想起来我没钱,还好前辈冰箱里还剩一点食材,抱歉私自借用了厨房。」 夏油杰漱完口,桌上已经摆好了培根煎蛋卷饼与热牛奶,悠仁摆好碗筷,回头见夏油杰依着门框发呆,道:「不合口味吗?要不,我再帮你出去买一份吧。」 「不,很合口味。」没回来过几次的宅子充斥食物香气,一下子挤满人间烟火,夏油杰拿起热牛奶喝了一口,温度热得刚刚好,他嘆了口气,道:「不如说,是太合口味了。」 所以,悟你要不再多接几个任务? 第45章 证据吃了 还想再养几天。 「你知道的夜蛾先生, 高层不希望事情闹大。咒灵解决之后类似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村庄的人只是遭到蛊惑。」 夜蛾正道皱眉,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接受这种敷衍, 他道:「你说反了吧, 夏油杰的报告我审核过, 不是咒灵蛊惑普通人,是普通人以咒灵为诱饵残骸咒术师。正常的普通人无法看见咒灵, 我后来追加了调查文件, 那个村庄很早就在进行残忍仪式, 在村长院落下面翻出的人类骨骸数目惊心。那几位咒术师的死亡, 高专难道没有责任吗, 正是我们以惯性思维认定普通人都是无辜者,而忽略了人性中存在恶的事实。 」 「难道你要将一切错误归给普通人?」 夜蛾正道道:「不是将错误推给哪一方,咒灵诞生的原因正是普通人, 如果不正视这一点,没有办法在咒术师这条道路上走下去。」 「总而言之」, 代言人抬手止住夜蛾正道的发言,一锤定音道:「如果每次出任务都要将涉事普通人调查一遍, 你知道效率会下降到什么程度吗,我们没有那种时间, 也没有足够的人手。这次事件就当是警钟,以后会作为典型案例印入教材, 你作为老师注意一下这方面的教育,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了。」 「所以我的学生就这么牺牲了?」夜蛾看向代言人, 墨镜后的眼睛罕见的犀利,他站起身迫近:「对于你们来说最后的价值就是载入教材提供案例?」 代言人厉色道:「没有争论的必要,如果你一定要较真, 高层还质疑夏油杰报告的真实性。他杀了一名普通老者,对吧。难道没有可能是他为了脱罪编造出谎言诬陷村民?」 夜蛾正道这下真的生气了,桌子在铁拳下发出悲鸣。 「慎言!那孩子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又在做什么,现在指着他的嵴樑说这种话,廉耻都给咒灵吃了吗!」 「这话就不对了,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没有证据只凭文件能说明什么,提出合理质疑也是为了公正裁决。」眼见夜蛾正道怒上眉梢,代言人反而愈发得意,摊手道:「如果有证据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扣扣。」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半阖的房门外,扎着丸子头的咒术师单手插兜。夜蛾正道看清来人时脸色一变,代言人挑眉道:「你是谁?没看到我们在谈事情吗。」 夜蛾先一步道:「夏油,你不是请假了吗,有事请找我?我们出去说。」 代言人闻言僵了一瞬,再看向夏油杰时神色几变,最终定下心来——他又没有说错什么,夏油杰真的拿不出证据。 下一秒,就见咒术师揉了两把奇怪的刘海,道:「我是有事情来找老师,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解决其他问题。」他看向代言人,细长眼睛微眯,像一只若有所思的狐狸,道:「我刚才听见了你们的对话,也就是说,只要拿出证据就行了吧。」 代言人冷笑:「前提是你有的话。」 「我不想特意针对谁,除非那个人真的垃圾。」夏油杰道:「你现在改变态度,我们还能友好解决,否则一会儿会很难看哦。」 代言人只当他虚张声势,这孩子还不够成熟,以为大人会上这种当,双臂环绕胸前,道:「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就让开道路吧,我很忙,没空与你们辩论。当然,如果你现在就能拿出证据,那就当我没说……」 夏油杰伸出插在裤兜的右手,洁白咒灵球乖巧躺在掌心。 代言人卡了一下,道:「这……这是……」 夏油杰看着他,道:「村庄里那只准一级咒灵,具备简单的思维逻辑,可进行审问,顺便一提我还没有调伏,所以它现在不听令任何人,这点你们能够区分出来。」 第77页 好尴尬啊,夜蛾正道无声地笑了笑。趁着代言人石化,夜蛾朝夏油杰挤了一下眼睛,正色道:「夏油同学,这种重要证物怎么不一次性提交。」 「啊,其实我也是刚刚发现的。」夏油杰苦笑了一下,再看向代言人时,所有的温和全部褪去,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代言人哽了半天,冷哼一声。 「不向我道歉也行,我也不在意你的道歉。我拿这个证据时用了令自己很不愉快的方法,现在心情很差,强行向你索取一点歉礼,不过分吧。」夏油杰一步步走向代言人,与夜蛾正道的迫近不同,如有实感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代言人紧张地看了夜蛾正道一眼,对方竟然戴着墨镜装瞎,他无奈地梗着脖子道:「你,你想怎样,我警告你,不要有过激……呃!」 拳头狠狠砸中胃部,代言人躬身倒飞出去,撞倒桌椅摔在地上。他一时竟爬不起来,捂着胃趴地干呕。 「夏油!」夜蛾这时候终于恢复视力,训斥道:「不要胡闹,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五条悟的本事,能跟你嬉闹。」 代言人真想拍桌大喝「你管这叫打闹!」,他现在呕得说不出话,只能翻个白眼,任凭夜蛾三言两语将殴打定性为学生间的嬉闹。 不管怎么说,现在夏油杰出人意料地拿出了未调伏的涉事咒灵,三方周旋之下代言人不得不同意重新裁决,夏油杰并不卖高层面子,直言与高层无法相互信任,最终咒灵的审讯工作交由中间人夜蛾正道。 目送代言人捂着胃弓腰离开,夜蛾松出口气,道:「还以为要大闹一场了,你这傢伙,居然留了一手。」 夏油杰不知想起什么,严肃的神情一缓,那点笑痕就像晒了太阳的春水,慢慢融化坚冰。 留了一手的人,可不是我。 悠仁似乎不想与高专有过多接触,夏油杰便没有特意提起他,岔开话题道:「不说这种不愉快的事了,夜蛾老师,还有委託吗,要难度高一点的。」 「你不是说想休息一段时间?」 夏油杰耸耸肩膀,谁让忽然出现一只贪吃虎呢,他笑容无奈,道:「养家餬口,生计所迫嘛。」 「你小子,嘴巴跑起火车比悟还快。」夜蛾正道只当他在口花花,没有去较真,道:「正好,上次就想把这个委託给你。地点是堡垒游乐园,两名游客乘坐摩天轮后离奇消失,现在游乐园全面封停。」 星浆体事件后,夏油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夜蛾正道隐有察觉却无法下定结论,村庄事件后,夜蛾正道直觉最好不要让夏油杰再去人多的地方。正好游乐园封停,除了几个维护工作人员外,普通人稀少,很适合夏油杰缓和心情。 「明白了,我准备一下,下午出发。」 刚走出高专,与银发友人迎面相遇,两人都愣了一下。夏油杰视线微转,附近没有悠仁的身影,他打了个招呼,道:「呦,最近如何?」 「普通无聊吧,咒术界也只有这种水平了。」五条悟手搭后颈转了一下脖子,目光落在夏油杰身上,若有所思道:「你这傢伙,瘦了啊,怎么回事。」 「唔,苦夏吧。」 「凉面吃多了?」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道:「应该说是,培根煎蛋吃多了吧。」 「那有什么好吃的,你口味变差了啊。」五条悟拍拍夏油杰的肩膀,道:「赶紧调整一下状态,咱们抽个时间切磋一下,最近我有点新的想法,下午有没有空。」 「下午有任务,等回来再说吧。」跟悟打完,估计悠仁快要饿扁了,夏油杰道:「很紧急的任务,对了,你……」 你的主角,话还没说完,听见声音的夜蛾从教室探出身子,严厉道:「五条悟,你还有心情说闲话,快点给我滚进来!」 「知道啦,不要催。」五条悟翻了个白眼,看向夏油杰,道:「杰,你要说什么?」 「……没事。」夏油杰道:「你先忙吧。」 走出两步,身后传来慵懒的长音。 「喂,杰——」 夏油杰站住,五条悟双手插兜,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过来,道:「我这两天没有别的事情。」 如果有事情的话,来找我。 挚友之间,剩下的话不用明说了,夏油杰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尽管如此,我们两个人的苦恼并不相通。或者说,五条悟这个人,压根没有真正的苦恼。 空旷的校区,夏油杰唤了两声「悠仁」,一旁的灌木丛动了一下,钻出一颗脑袋。夏油杰替他捻去发间的绿叶,笑道:「又躲在这里睡觉?」 悠仁摇了摇头,道:「饿得睡不着。」 夏油杰失笑,通往主楼只有这一条道路,如果悠仁没睡着的话……他见到悟了吧。想了想,夏油杰暂时没问这个,道:「胃还疼吗。」 「早就不疼啦,对于咒术师来说,这一拳根本不算什么。」悠仁挺了挺胸膛,从灌木丛跳出来,在夏油杰面前转了一圈,示意他安好无恙。 悠仁当时误吞下咒灵球,还好及时清醒,义骸没有完全『消化』咒灵球。睁开眼睛看清夏油杰时,他以为某个反派死灰复燃,第二眼已经区分出两者,搞清楚现状之后,悠仁第一时间遏制住义骸的消化功能,他无法堂堂正正出席公法庭,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存证据。 第78页 走廊听见夜蛾与高层代言人的争执,悠仁举手,悄声道:「前辈,证据我好像吃掉了。」 夏油杰倒是无所谓,道:「是的呢。」 「其实,我还没有吸收。前辈,你打我一拳试试?」 试试就把证据试出来了。就是夏油杰有点不爽,他揍代言人那一拳,用了十倍的力道。 悠仁倒不怎么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粉毛在微风中轻颤,道:「能帮上忙就太好啦!」 就为了这种事情,你忍着飢饿不去吸收咒灵?夏油杰放出咒灵时,悠仁明明馋出了蚊香眼,进了嘴里的肉,他却能忍飢松口。难怪这孩子总是能坐着就不站着,有机会就闭上眼睛休眠。 「这种意志力倒是用在自己身上啊。」夏油杰无奈,他蹲下身子,背对悠仁,道:「上来吧。」 悠仁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还没饿到那种程度。」 「后辈不可以对前辈说谎哦,来的路上,我听到你的喘气声了。」昨天走路还不喘,又饿了一夜体力直线下降,夏油杰道:「快点上来,我们速度快一点,先给你找几只零嘴。」 第46章 从始至终 都喜欢你。 夜蛾正道回头望一眼双手插兜的银发学生, 这傢伙身高腿长步子间距比他还大,却落后他好几步,只差没把懒得动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不能再走快一点吗。」夜蛾无奈道:「高层的人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不要太过分了, 悟。」 五条悟道:「他们那么闲, 等一个小时都不过分吧,我可是答应了他们更加无礼的要求。」 说起这个又是另一桩烦心事, 夜蛾揉了揉眉心, 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 道:「咒术师频繁接触咒灵, 很难保证完全不受负面情绪影响。尤其是作为学生的你们, 就算心理出了问题也不去在意,最终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悟,不管你怎么想, 高层会看重评估结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照你讲过的正论往里面套就行了吧。」 「原来你有听课啊。」夜蛾正道稍感欣慰,道:「想早点结束的话就不要说多余的话。悟, 他们关注你,也忌惮你, 这一点你明白吧。」 五条悟在会议门前停下脚步,轻轻「嗯」了一声。 见状, 夜蛾正道不再多说。他是看着两个问题儿童一点点成长的人,悟这傢伙表面大开大合却有一套天然的准则, 这准则衍生自他的本性,他的成长过程就是一点点认清自身本心的过程。 而夏油杰…… 夜蛾道:「对了, 悟。有时间的话,去与杰谈谈吧。」 心理评估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守在外面的夜蛾正道记不清第几次看表, 真怕下一秒五条悟直接爆破了会议室。幸好,门正常地打开了,五条悟出来时看不出喜怒,向夜蛾正道伸手,道:「夜蛾老师,还有委託吗,要棘手一点的。」 「不是说要休息几天吗?」 「烦,找点乐子放松一下。」 听听这是人话吗?夜蛾正道摇头,道:「不巧,现在没有合适的委託了。」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情报,道:「其实还有一个,不过你一个人恐怕搞不定。」 「哦!?」五条悟展开情报,慢慢直起嵴背,笑道:「这不就有趣起来了。」 善于逃跑的特级咒灵,常出没于校园附近,会抓取落单的学生食用。危险评级中,委託难度却极高。 『领域效果:作用范围内,创造出完美复刻咒术师能力的咒灵。特级咒灵逃离一定距离后,领域自动解除。』 迄今为止只有一名咒术师牺牲,死亡原因是在领域解除前被复刻自己能力的咒灵杀死。 五条悟道:「这只特级咒灵很擅长逃跑吧,没有与咒术师正面交锋的想法,把自己的领域当成困兽的牢笼。相当谨慎的傢伙,只挑绝对没有危险的普通人下手,恶劣又胆小。」 「正因为滑不留手,委託至今一直失败。咒术师没办法逃脱领域,只能一边抵抗『自己』,一边眼睁睁看着特级咒灵将人抓走。」从某个方面来说,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五条悟明白夜蛾的意思了,一个人很难超越自己,只能两个人一起进入领域,然后与对方的复刻咒灵战斗。 难办的是,两个人如果实力相差悬殊就会一死一活,相差无几的话又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战胜。 「在特级咒灵跑远前战胜『自己』就行了吧。」五条悟将情报放进口袋,跃跃欲试道:「我接了,现在就出发。」 在夜蛾正道眼中棘手的事情,在五条悟这里正是自我突破的大好机会。 「悟,这次委託还是合作比较好。」 「那是对别人而言。」 ……可是,只有一个人强大是不行的。夜蛾正道思索半晌,道:「罢了,现在与你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悟,偶尔思考一下,高专存在的意义吧。」 夜蛾正道默默估算一下时间,夏油杰那边结束之后,应该赶得上支援五条悟。 五条悟出发时,天色正黄昏。晚霞拉得老长,在天空噼开一道黯淡血口。他的车停在霞光的这一侧,与另一侧的黑车遥遥相望。正要躬身进入后车座的夏油杰动作一顿,抬头望过来,两人视线交汇,似乎应该与对方说点什么,却谁也没有开口。 「走了。」夏油杰向他挥手,弯腰登入车内。 第79页 「五条同学,咱们要出发吗。」司机等了半天,开口提醒道。 五条悟收回视线,微微皱眉。后车座不止夏油杰一个人,六眼不可能看错。茶色车窗掩去那个人的形貌,只留下一点浅浅的影子。五条悟收回迈出去的右脚,下意识摸向内衬口袋,将那枚封禁魔眼握于掌心。 说了要揍你一顿可不是开玩笑,我会越来越强,劝你还是早点滚过来。 · 「为什么不过去找他。」 悠仁转过身子,收回目光,道:「还没想好合适的开场白……不管五条前辈出于何种目的拿走魔眼,希望见面时能让他明白,我不仅仅是为了魔眼才来见他。」 那是为了什么呢? 耳畔回响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倒计时。悠仁心道,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让我想清楚,胸腔内激荡的究竟是何种心情。 「也是。悟那傢伙,大概率不会好好说话,只能靠你自己了。肚子还饿吗?」 「好多了!」悠仁握拳,道:「我一定可以帮上前辈的忙!」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夏油杰想了想,不忍心浇这孩子冷水,揉一把粉毛,道:「那接下来要继续麻烦悠仁了。怎么了?突然这么仔细地看我。」 悠仁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夏油前辈穿高专、制服最帅气!」 「……」夏油杰升起逗弄的心思,道:「那我跟五条前辈,哪个更帅气?」 悠仁认真思考后,作答道:「夏油前辈一定更受欢迎,但是我个人的话,还是喜欢五条前辈。」 他说完,愣了一下。视线突然无处安放,车窗倒映出一张侷促的脸。直到工作人员接引他们进入堡垒游乐园,悠仁脑海还回荡那句『喜欢五条前辈』。 浦原喜助也曾逗弄过他,玩笑要不要拜师学斩魄刀。 那时候怎么回答来着,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很仰慕浦原先生,但是修行的话,我还是喜欢五条老师。」 十年之前,喜欢五条前辈。 十年之后,喜欢五条老师。 从始至终,都喜欢…… 鼓譟的心跳声中,夏油杰的呼唤远远传来。 「悠仁,怎么了?」 回过神来,已经落后夏油杰好几步,悠仁甩甩头压下纷乱心绪,快跑两步追上夏油杰,道:「抱歉,突然思考起了从未想过的问题。」 入夜之后游乐园更显荒芜,手电筒的微光碟机不散沉黑,细微一束凝在工作人员前方。 「出事的是摩天轮。」工作人员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只觉噩梦舔舐着嵴背,喉咙颤不成声:「其实失踪的不是几个游客,摩天轮停摆后,座舱里的游客全都消失了。」 夜幕之下高大建筑拔地而起,伫立在游乐园中心位置。彩漆在冷月下褪色,工作人员不敢靠近摩天轮,手电筒低垂,生怕光束惊醒那头沉默的食人巨物。夏油杰不指望他,只道:「摩天轮顶端有东西,我们得上去。悠仁,怕不怕?」 「不怕。」 夏油杰点头,朝向工作人员时,声音冷了几度:「麻烦你重启摩天轮。」 电力通入,停滞多日的摩天轮发出一声颤音,轮、盘低速转动,座舱从地面一点点升起。呼啸的风捲来怪异嬉笑,普通人听不见,座舱内的两名咒术师循声望去,一团模糊黑影盘踞在支撑塔架顶端,那东西头低肩抬,面朝向他们后肢拱起。 那只咒灵的爪子落在横杆时张开成蹼,爪缝间的膜状物牢牢吸附于杆面。悠仁道:「夏油前辈,它在塔架与横杆间来去自如,不能给它逃跑的机会。」 这东西在摩天轮上跑起来,速度一定很快。 「一击必杀吗,我来作诱饵。」夏油杰道:「悠仁不要有压力,随心而为就好,就当是饭后锻鍊了。」 咒灵沿着横杆攀至座舱外,张开成蹼的爪子在玻璃落下血印。夏油杰看清了,这东西外形就是一只滚着脓疱的大爬虫,它巨大的身子贴住座舱,铜铃大眼紧贴窗户,张开嘴巴时腥气与尖牙齐齐外涌,未消化的肉沫喷脏玻璃。 「肉肉,我们来玩吧。」 夏油杰嘴角微抽,道:「你管谁叫肉肉,你这只菜菜。」 初具思维的一级咒灵比猴子强不到哪里,无法理解夏油杰的幽默,它只会挥舞两条长臂敲打座舱,以蛮力破坏掉舱门,就像巨人将手伸进盒子里抓零食,利爪在座舱来回扫荡,偏偏抓不住黑发咒术师。 咒灵焦躁起来,半个身子挤进座舱,持续升高的舱体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突然,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手臂,咒灵还来不及反应,巨力将它整只拽出座舱抛向空中。悠仁踩着移动横杆飞速奔跑,右手往回一拽,绷带卷着的咒灵身不由己沖向他的拳头。 除了座舱里那个黑发男人,咒灵没有感知到其他活人的气息,诧异惊叫:「死人!?」 下一秒悠仁的拳头正中它脑袋。 干脆利落,夏油杰吹了声口哨,悠仁甩动咒灵的尸身,夏油杰一把拽住荡过来的绷带,将腾空的少年拉回座舱。 「体术不赖呀。」擅长格斗技的夏油杰,很少夸人体术,他夸完,唇角压平,座舱一点点上升,缓缓下降的冷色月光映得夏油杰眉目凝冰,悠仁似乎感知到他的不愉快,得到表扬的兴奋一点点落成惴惴不安。夏油杰嘆了口气,终是放缓了语气,道:「不解释一下吗,咒灵那句『死人』是什么意思。」 第80页 在悠仁开口前,夏油杰补充道:「我有说过吧,不可以对前辈说谎。」 第47章 定下赌约 五条老师,您变弱了啊…… 「所以, 高层为了所谓的普通人着想,宣判并执行了你的死刑。」座舱还在上升,他们几乎与月亮平齐, 放眼望去黑夜如同倒置的海, 地上万家灯火通明, 头顶天空月沉星稀,将那万家灯火一齐焚烧, 也许能照亮这一片黑夜。 「为什么不离开?」夏油杰的呢喃很轻, 风将这声疑问传递出去, 可惜倒在血泊里的黑发女子永远不会回答了。悠仁与天内理子又不同, 吞下二十根手指的他完全有能力左右自己的生死, 夏油杰加重声音,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离开,其他人与你没有关系吧。他们既不会记得你, 也不会感谢你,甚至会认为你的死是理所应当, 拿捏着胡编乱造的正论,认定这是你必然的牺牲。」 接下来的话没来得及细想, 只是潜伏的影子借着黑夜突然扑杀而出,夏油杰抓住悠仁的手腕, 半真半假道:「要跟我走吗?悠仁。不要管魔眼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真的很弱小, 也曾经痛苦恐惧过。但是大家一次又一次不遗余力地寻找我、拯救我。」 『那我们就是共犯了。』 『先来救救我。』 想起两名重要友人,悠仁眉眼微弯, 曾几度死去的星光在他眼底复燃,是长夜与俗世之间的第三种光辉。他点头,轻松道:「不如说, 正因为确认大家是真的在意虎杖悠仁这个人,我才不后悔自己的活法。夏油前辈愿意带我走,我很高兴。所以……」悠仁反握住夏油的手腕,道:「我不跟夏油前辈走,我要夏油前辈跟我走!」 跟我一起去找五条前辈,剩下的,就是前辈们之间的事情啦。 话虽如此,拉开教室门与五条前辈四目相对,是悠仁未曾设想过的场面。后背激起一层恶寒,唯有左手如遭火燎,五条悟的目光在他与夏油杰身上转了个来回,最终钉在两人相牵的手,差点儿捏爆了攥在掌心的魔眼。 「你们两个……很熟嘛。」他现在确认,之前后车厢里的人影就是虎杖悠仁。五条悟说着,微微眯起六眼。夏油杰本质外热内冷,不会轻易容忍他人近身,却一点也不排斥虎杖悠仁。不管五条悟怎么想,六眼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两人现在关系还不错。 好傢伙,这回太宰治换成夏油杰了是吧。 夏油杰先松开了手,然后那只手臂就在写满震惊的苍蓝色中搭上了悠仁肩膀,道:「还好还好,因为悠仁借住在我家嘛。悟,下次记得给主角画套房子。」 悠仁:「……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 哈,你还记得那是我的主角啊。等等,所以杰是因为看过我的画,才会…… 五条悟不耐烦地截住话头,猛然喝道:「虎杖悠仁!」 师威犹存,悠仁条件反射立正站好,道:「是!」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一天前。」某种求生欲直冲天灵,悠仁连忙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最后乖乖补充道:「夏油前辈帮我收拾了一间客房。」 唔,也就是只住了一晚客房而已,五条悟心情微妙地好转了一丢丢,也就只有一丢丢。他横竖看虎杖悠仁不顺眼,长腿一迈,揪住悠仁兜帽将人拽到自己身边,近距离冷嘲热讽道:「你这傢伙,来都来了竟然敢躲我!怎么?怕我揍你。怕也没有用……」 「不是躲前辈。」义骸十五岁的身高,悠仁被提着兜帽,脚尖儿差点儿离地,他双手紧抓兜帽边缘,将正脸藏进阴影。注意力都放在躲藏夜蛾正道探究的目光,未经思索便道:「是太想见前辈了,所以近乡情怯。」 六眼说,这孩子不是骗你的呦。五条悟猛然闭了两下眼睛,松开手,转身背对悠仁,道:「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揍你?太天真了,你给我等着别跑!」 夜蛾正道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他看向兜帽罩住面容的少年,道:「这是……」 「是悟的主角……」 夏油杰还没说完,五条悟强势打断道:「说了不是!」 「哦。」细长的眼睛微眯,夏油杰语调急转,『好心』地替挚友解围道:「其实是我家的孩子。」 这一铲子下去,墙都给你铲塌。 夏油杰:你自己说不是的。 五条悟:……? 处在两人中间的悠仁,只觉这教室过于窄小,还有夜蛾正道的目光芒刺在背。但是最重要的是,五条前辈。 悠仁想了想,凑近五条悟悄声道:「前辈,你要是真的想打一场,也不是不可以。」 有的时候五条前辈会执着于悠仁难以理解的事情,比如雪山世界里那几声「喵」。但是不管学猫叫还是切磋,只要五条悟真的想要,满足他却会使虎杖悠仁本人感到开心。 一个铲墙土另一个锯木头,无法好好说话的五条悟彻底无话可说,索性不看这两人,看向夜蛾正道,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对话。 「那只咒灵的领域上限很高,复刻出来的『我』同样拥有六眼,可以使用无下限术式。」 连六眼与无限都能盗版,已是不容小觑的隐患。夜蛾正道凝眉,道:「必须在它彻底成长起来前解决,悟,这次的任务你与杰搭档。」 咒术师的工作不分白天黑夜,蓝点一点点接近手机屏幕里代表咒灵位置的红点,五条悟身高腿长,大长腿迈起来时,还没蹿高的悠仁偶尔要小跑两步。 第81页 粘得真紧,甩也甩不掉,哼。五条悟想着,又快走了几步。 悠仁忙跟上去,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阴森的咒力气息渗透在空气里,已经不需要定位器追踪了,趁五条悟的视线离开手机,悠仁道:「前辈,那只魔眼能给我吗。」 还说自己不是为了魔眼,五条悟莫名不爽,恶劣道:「可以啊,不过不是约好了要打一架。给你降低一点难度,如果你先打败了『我』的复刻咒灵,我就还给你。」 五条悟上一次虽然没能逮住咒灵,却掌握了杀死盗版的方法,同时摸清了领域的作用范围。夏油杰与五条悟讨论过后,决定由五条悟正面迎敌,他在领域范围外压阵。如果特级复刻了夏油杰的术式,相当于白送它四千多只强力咒灵。 「我也要一起?」 「怎么,怕了?」 「怕倒不怕,可是我也会被复刻吧。」 「你倒是提醒我了。」五条悟停下脚步,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悠仁,咱们干脆交换。如果我先打败了你的复刻咒灵,那么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悠仁眨了眨眼睛,道:「一件我办得到的事情。」 「放心,我可没有为难弱者的爱好。」 一直没出声的夏油微微皱眉,看向身旁的少年,低声道:「没问题吗?」 悠仁回忆五条老师的话语,又看看前方的五条前辈,分析两者目前的实力差,最终慢慢点了点头,道:「应该没问题。」 「这样啊……」悠仁不是说大话的性格,夏油杰承认这孩子身上有他看不透的地方,却不妨碍他喜闻乐见挚友吃瘪,道:「我教你几招以前的悟很不擅长应付的格斗技。」 他咬重「以前」两字,星浆体事件后悟进步迅速,几乎每见他一回,都能清晰感觉得到变化。复刻咒灵不会比本尊弱太多,现在五条悟的实力到达何种程度,夏油杰也有些摸不准。 「你没有系统学过格斗技吧。」堡垒游乐园战斗时,身经百战的夏油杰一眼看出,悠仁有格斗技的基础,但是路子既野又杂,一看就是从实战中摸索出来的经验。 悠仁摸摸发梢,涉谷事变太突然,他道:「我还没来得及学。」 「没事,我教你。有空我们切磋一下。」 走在前面的五条悟毫不在乎,虎杖悠仁已经强过绝大多数咒术师了,但这个绝大多数不包括五条悟,即使有夏油杰替他考前恶补也无济于事。 复刻咒灵不会比本尊强,所以虎杖悠仁输定了。进入领域前,五条悟甚至想好了向虎杖悠仁提什么条件。 然而…… 残影一晃而过,六眼捕捉到了复刻咒灵的行动轨迹,五条悟的身体却来不及反应。无限挡住刀锋,蛮横冲力压着五条悟后退。 对方压根不管砍没砍中,刀锋连斩舞得密不透风,银亮雪色给六眼造成严重的光污染。青年仿佛一只死死咬住他后颈的猎豹,无论五条悟如何闪避都无法拉开有效距离。 「哐!」刀锋击碎地砖,五条悟趁这空档以苍式击中青年。 无法抵抗的拉力将青年向后方拽去,然而下一秒五条悟脚腕勒紧,身子也跟着青年飞了出去。 两人之间雪白绷带拉得笔直紧绷。 绷带!? 前方青年手腕一转,攥住绷带抡圆,两者位置转眼逆转,离心力将五条悟整个人甩出去,人影穿破两层墙壁,五条悟双足在地面刮开两道深沟,堪堪停在第三层墙壁前。 青年站在残垣断壁之上,隔着瀰漫的硝烟,沉冷的焦糖色眼眸俯视五条悟。 长刀一抖,雪光似夜里绽开的银花,刀尖指向五条悟。 风吹落兜帽,露出一张与虎杖悠仁相同的面容,只除了眉骨与嘴角多出狰狞疤痕。 他笑起来时,不再是藏起利爪的老虎,是戏弄猎物的金钱豹。 「五条老师,您变弱了啊。」 第48章 可以赢的 二更! 可恶, 虎杖悠仁,一天到晚打拳,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还会使刀。近距离领教几招之后, 五条悟确信他不止是会, 甚至可以说相当擅长。长刀冷刃紧咬不放, 丝毫不给他释放术式的机会,无下限在身体外隔出无形之盾, 双方已贴身数十来回, 空气都打得稀薄压抑, 却无法真正造成伤害。 忽然身后劲风压来, 五条悟返身躲避, 两柄刀锋在他前方交叉,刀柄处牵连的绷带环住五条悟的脖子,这一招的重点不是在刀!待要矮身再躲, 咒灵虎杖已握住回旋回来的刀柄向外挥开,绷带结点一瞬收紧。 绞杀! 「怎么可能如你的意!」五条悟噼手斩向绷带, 就在他手掌接触绷带的一剎那,刀锋破开手臂肌肤。 洁白绷带染血, 与断手一起坠落。 「哈,趁我接触绷带的时候斩击吗, 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啊。」五条悟拽开套在脖子上的断带,咒力包裹断裂右手, 新的血肉骨骼衍生而出。 方才近身之刻五条悟左手击穿了咒灵的肩膀,自肩胛倾泻的鲜血染红他半边身子, 持刀咒灵却毫不在意,老师的血沾染在刀锋,他挽了个刀花, 将残血甩净,无所谓道:「见笑了,我只擅长这个。所以,老师还是认真一点比较好。」 说着敬语,咒灵的刀尖再次对准五条悟眉心,笑道:「如果不杀死我的话,您也会死在我手上。」 第82页 话音刚落他的咒力猛然拔高,一种悍然无匹的威压携风捲来,领域空间突生地动,远处的夏油杰正戒备特级咒灵,突见这展开领域困住最强咒术师的咒灵浑身颤抖,缩着身子匍匐在地,颤声道:「王……王,诅咒之王……」 「悟!」夏油杰遥望与咒灵悠仁对峙的五条悟,随时准备支援。 五条悟随手摘下沾满血舞的墨镜,六眼直视咒力翻涌难以估摸的咒灵,冷声道:「你用这张脸笑得真难看,叫我老师吗?那就教教你,随便口出狂言会有什么下场。」 本来计划早点解决了咒灵悠仁,去欣赏某只笨蛋的可怜样,如果那傢伙求他,他就勉为其难替他解决掉咒灵五条。现在看来……这傢伙的复刻这么强,他本人根本不需要担心。 可恶,简直像被耍了,这傢伙,扮猪吃老虎的类型吗! 话虽如此,五条悟还是分神将一部分注意投至另一边的战场。 赫式狂轰滥炸之下,矫健身影左突右闪,看起来形容狼狈,仔细观察却能发现虎杖悠仁连衣角都被没破损。外放咒力吹开硝烟,悠仁随手抹去脸颊的灰污,脑海里冷静回想五条老师的话语。 黄昏的光攀进训练室,少年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汗水沿着鬓角滴滴坠落。 「悠仁,还能继续吗。」 悠仁用袖子擦去汗水,道:「可以!」 记不清第几次被五条悟甩飞出去,悠仁再次撑地起身,五条悟点点头,道:「不错嘛,悠仁真是打不倒的孩子。」 「五条老师才是吧,像是打不倒的神。」 「把我比作神,还要继续挑战?」 「嗯。」悠仁喘匀了呼吸,再次摆开架势,道:「正因为不可战胜,才要持之以恒地挑战。我会,越来越接近你的。」 这一次,他没有说敬语。 与五条悟战斗,是一场自我怀疑的痛苦旅程。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天才,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意识到自己很弱的同时化卑怯为力量。虎杖悠仁失败了很多次,但确实一次比一次接近五条悟。 最后一次,五条悟双手把住悠仁手腕,正要将苦、逼学生掀飞出去,悠仁突然踮脚前蹿,一记头槌撞在五条悟额心。 这一击毫无保留,悠仁整个人重心前倾,五条悟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个倒仰,好在及时稳住平衡,还能接住额头红肿的莽虎。 「好痛!」一大一小两只捂住额头,一起蹲在地上。 「呜呜呜,悠仁对老师好狠心。」 听见这声控诉,悠仁腾出一只手去揉五条悟额头,道:「抱歉抱歉,我没想太多就行动了,不疼不疼,痛都飞走啦!」 其实一点也不疼的五条悟眯眼享受悠仁的揉按,道:「悠仁真的很拼呢,努力的孩子都应该有奖励,来,悠仁过来,老师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悠仁只以为五条悟又要开玩笑,乖巧地附耳过去,五条悟说出的话直接当了他的机。 悠仁眨眨眼睛,喃喃道:「五条老师,你……」 「一切存在皆有弱点,悠仁,我很期待,你战胜我的那一天哦。」五条悟站起身,揉一揉呆愣的小老虎,道:「秘密是告诉你了,能不能办得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那是相当尖刻的条件,以现在的悠仁,根本做不到。但是没关系……悠仁握紧拳头,神采奕奕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做到!」 「好啊,等悠仁打败我,我就再给悠仁一个奖励。」 男孩儿摇着尾巴围绕男人打转,兴奋道:「什么奖励,老师能透露一点吗!」 「可以啊。」五条悟道:「等悠仁打败我,我就嫁给你。」 虎杖悠仁忘了摇尾巴,歪头缓缓冒出一个「?」。 五条悟用那张唯我独尊的帅脸作出鬼脸,吐舌头道:「骗你的。」 「吓死我了。」悠仁拍拍胸口,道:「害我刚才想像了一下跟五条老师结婚的样子。」 回忆着五条老师,悠仁慢慢沉下心绪,视线紧紧锁定战圈中心的咒灵五条。 『悠仁,我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拥有六眼的我,可以瞬发复杂术式。但是所谓的『瞬』也只是比常人认知快而已,在术式成型到发射间,仍存在时间差。』 接着,五条悟在他耳畔轻声说出一串数字。 『这是目前的我,释放赫所需时间。』 不到一秒,可以说是眨眼之间。虎杖悠仁想要战胜五条悟,就必须争取这转瞬即逝的概率。 希望渺茫,但不至于绝望。不可战胜,但不至于无法战胜。 咒灵五已连发五、六遍赫,每一次悠仁都在心中默默计时,反覆试探之下,当前的咒灵五实力远逊于五条老师,赫式耗时几乎翻了一倍。 悠仁轻轻呼出一口气,咒力凝聚于掌心足下,他压低身子双目紧盯远处的咒灵,默默给自己打气。 不要怕接近他,虎杖悠仁,去他身边,去战胜他! 黑红冲击波裹挟高热能量直冲过来,悠仁避开第一发赫逆着热浪沖向咒灵五,在咒灵五指尖凝聚第二发赫时倾听回荡耳畔的倒计时。 咒力加持至极致,浑然融入少年的体术之中,那道身影迅若闪电,在眨眼之间闪现咒灵五面前。 拳风从左侧扫来,为了这一击,悠仁甚至不惜暴露胸口弱点。 第83页 咒灵五心念电转,当即捨弃术式五指成刀刺向悠仁胸膛。 焦糖色眼眸倒映手刀刺过来的轨迹,少年面容沉肃,身形微矮,冷眼旁观那只手错过胸膛穿入肩胛。 好,现在的无下限解除了! 能赢! 咒灵五另一只手臂挡住悠仁扫来的拳头,这下他也是双手遭制。 肩胛处溅飞的血液凝在半空,咒灵五眼眸微动,六眼将一切细微放大,血珠在咒力作用下拉长削尖,千百血针宛若凄艷之雨,点点落入咒灵五眉心。 他淋了雨,化作一团血。 咒灵的身子融化成水,那双苍蓝色眼眸是最后失去形状的,直到最后一刻都凝望着战胜他的男孩。 苍蓝眼眸笑望着他,直至零落不成形。 悠仁忽然有点哀伤,他的目光无处着落,下意识寻找五条悟的身影。 五条悟半边身子血染,咒灵悠仁的长刀落在了他手中,刀尖没入主人胸膛。 咒灵肉桂色的发丝散在血泊里,将死之际,沉冷的焦糖色眼眸却忽然有了神韵,五条悟持刀的身影映在他眼底,仿佛化作了一粒粒星星。他缓缓闭上眼睛时,将星星永远留在了眼底。 「谢啦,五条老师。」 就像悠仁击败咒灵五之后,下意识寻找五条悟。五条悟松开烫手的刀柄,六眼扫视逐渐崩坏的领域,如穿越海浪风暴的归船向虎杖悠仁停靠。 特级咒灵见状不好拔腿便跑,它性格顽劣却十分胆小,慌不择路直接撞进另一只咒灵血盆巨口。夏油杰捏着新的咒力球找过来时,虎杖悠仁与五条悟都半身血染,隔着一条横贯南北的长街,相视无言。 「……你们两个,被对方的咒灵揍坏脑子了?」 悠仁笑了笑,率先走向五条悟,抬手在六眼之前晃了晃,道:「五条前辈,已经结束啦。好像是前辈赢了呢。」 「淌着一身的血,还在说什么啊你!」五条悟突然暴喝,矮身手臂搭在悠仁腿弯,直接将人拦腰抱起瞬移出去,远远撂下一句:「杰,我带他去找硝子,善后就交给你了!」 无限隔开冷风,悠仁枕着五条悟的心跳,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刚才说,是我赢了对吧。」 其实两人几乎同时打败对手,很难界定谁输谁赢。但是,五条悟现在有必须提出的要求,不管虎杖悠仁愿不愿意,他不惜用尽一切办法去说服这傢伙现在、立刻、毫不犹豫地作下承诺。 「嗯,按照约定,我可以答应前辈一件事情。」 「好,虎杖悠仁,你听清楚了。」五条悟低头,六眼清晰倒映怀中人,脑袋在此时突然针扎一般的疼痛,在绵密的痛苦中,六眼细细描画悠仁的笑颜,缓声坚定道:「虎杖悠仁,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蠢兮兮的,实在太好笑了,你最好给我一直蠢下去。」 还是这种蠢笑,看起来最顺眼。 找到家入硝子时,五条悟比虎杖悠仁还惨,若是普通人,这会儿已经头疼得直不起腰。 第49章 七十九天 是独属于你的。 「跑那么急干什么。」家入硝子点燃香菸, 慢悠悠吐出一口眼圈,道:「你们两个的伤我都治不好,着急也没用。」 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无法癒合悠仁的伤口, 只给他清洗了『血』迹。还好外衣兜里剩了卷太宰治的绷带, 将兜帽向下拽了拽, 只露出一点下巴,悠仁解释道:「我这具身体不是血肉之躯, 灵魂没有受伤就无事。」 怕动作太大拉扯下兜帽, 悠仁缠起绷带束手束脚, 五条悟抱臂冷眼旁观半晌, 一把抢过绷带, 道:「硝子,我来处理,你去忙吧。」 硝子看了一眼五条悟, 道:「我在外面等你。」 「低头,转过去, 外套脱下来!」 悠仁乖巧照办,床对面立着一张镜子, 他一转头就看见镜子里的五条悟。银发少年正要缠绷带时顿了一下,五指用力摁压头顶, 额发陷进指缝之间,眉峰紧拧痛苦之色尽显。 不过一瞬之间, 五条悟面色恢复如常,一点点帮悠仁缠好绷带, 仿佛刚才的痛苦只是幻觉。 「五条前辈。」悠仁回身握住五条悟的手腕,不让他抽身离去。五条悟在咒灵的领域中使用过反转术式,他不需要家入硝子来治疗, 然而加入前辈话里的意思却是——五条前辈不仅有伤,还是连她也束手无策的伤。 焦糖眼眸敛去笑意,悠仁无比认真道:「前辈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虎杖悠仁不笑时,五条悟后知后觉,这傢伙真算起来似乎比他还大一点。窗外的风抖了一下枝叶,树影晃过悠仁眉梢,落下转眼即逝的疤痕。一根针突然穿过脑仁,五条悟疼得默默抽了口气,眼前罕见地闪过白芒,虎杖悠仁的身影融进白光里,变成模糊的一团。 六眼又闭了一瞬,五条悟不耐烦道:「说什么隐瞒,你根本也不了解我吧。就像我也不知道你的未来,你对五条悟的过去又知道什么。」 「你说得对。」悠仁慢慢松开手。 五条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脑袋里的疼痛沉甸甸坠进心里。我干什么要委屈自己待在这种压抑的地方,五条悟双手插兜,正要转身离去,身后少年轻缓的语调软绸子一般,松松垮垮勾住脚腕。 「所以我来了。冠冕堂皇的话是,从五条前辈这里拿走魔眼。对于虎杖悠仁来说,只是想见五条前辈而已。」 第84页 一根针忽然变成十几根,表面云淡风轻的人,藏在口袋里的手已紧握成拳。五条悟忍着一浪强过一浪的疼痛,问道:「你想见的是五条前辈,还是五条老师。」 「是五条悟。」 意料之外,舌尖尝到一点幻觉般的甜。意料之中,痛苦翻倍。 五条悟自信藏得很好,虎杖悠仁却上身倾向他,仿似看出了什么。 在虎杖悠仁开口前,五条悟冷哼道:「狡猾的傢伙。」他说完,当着悠仁的面摔上房门。 下一秒嵴背拱起,低头捂住脑袋。 疼,棍子在脑浆里翻搅来去,疼得五条悟想杀光东京咒灵。 「悟!」夏油杰搭上五条悟肩膀,将人扶起来,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那只特级咒灵我调伏了,没有其他特殊术式。」 「不是那只咒灵。」五条悟只否定了夏油杰的猜测,却不肯过多解释。 田中的诅咒之语闪过脑海,五条悟将之抛诸脑后,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喜欢虎杖悠仁。一定是有别的原因,他还没发现的原因。五条悟道:「一会儿再让硝子帮忙看一看。没事,影响不了我。」 「影响不了你?」夏油杰一拳锤在五条悟肩头。 这一拳用劲儿不小,锤得五条悟暴跳如雷,炸毛道:「杰,你不雪中送炭就算了,还来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是这样用的吗……」算了,现在不是跟他说相声的时候,夏油杰正色道:「你连无限都维持不了,还说没有影响?」 家入硝子吐了口烟,补充道:「悟,再不上心,可能会死哦。」 「我知道了。」五条悟挥散扑过来的烟圈,无语道:「刚才我就想说了,不要当着病人的面抽菸,医疗室的味道很呛人啊。」 「抱歉抱歉,熏到你的主角了。」 「熏到他跟我有什么关系……等等!你怎么知道的!」五条悟瞪向夏油杰,指尖微颤,道:「杰,这个大嘴巴!你没有跟硝子乱说吧。」 「放心放心。」夏油杰笑眼微眯,道:「我说那是我们家的小孩。」 家入硝子点头,五条悟抢声道:「什么你们家的小孩,你明知道那是我的主角!」 话音戛然而止,夏油杰与家入硝子相视一笑,当着五条悟的面双掌相击。 「耶!」 五条悟:「……」 交友不慎,头疼加倍,无人心疼,这就是美强惨吗,爱了爱了。 玩笑说完便罢,家入硝子摁灭菸蒂,换了好几种方法运转反转术式,五条悟的头疼没有半分缓解。到最后五条悟彻底失去耐心,他挥了挥手,道:「我有点思路了。」他沉默半晌,看向夏油杰,道:「杰,我有几个外派,原本想晚两天,看你状态恢复得不错,也不用再推了,一会儿就出发。」 夏油杰听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那部分,道:「你放心去解决自己的事情,主角在我这里你放心。」 「……我怎么听你最后一句那么不爽呢。」五条悟磨了磨牙,看向硝子:「要不,硝子你帮我……算了,你菸瘾大。」 五条悟前脚走,医疗室的门轻轻推开,顶着兜帽的脑袋探出门缝,道:「五条前辈走了吗?」 夏油杰揉了揉兜帽,将那帽子扯落,道:「不闷得慌吗?有悟在,我们早就见过你了,不用藏。」 「咦!?」 家入硝子将手机屏幕递向悠仁,照片里的手绘人像第一次笑望本尊。 硝子将脑袋凑至悠仁旁边,看看手机又看看真人,感嘆道:「神乎其神,简直一模一样呢。」 「这是……」悠仁心头涌现某个猜测,眼眸光彩熠熠,道:「五条前辈画的吗!」 「是呀。」 悠仁小心捧着手机,将那四四方方的小屏幕完完全全映入眼底,由衷赞嘆道:「五条前辈,画工好厉害呀!」 「……竟然是在感嘆这个吗。」夏油杰苦笑了一声,真的有点怜惜五条悟了,他暗示道:「我们都不知道他居然会画画呢,以前也没有见他画过谁。」 家入硝子心道,治人心病,日行一善。跟着夏油杰添砖加瓦道:「可惜那个本子悟随身携带,藏得严实,不然可以给你看原图。」 悠仁低下头,若有所思。他将手机还给硝子,道:「家入前辈,五条前辈的情况,请问能不能透露一点给我呀?」他回想五条悟逞强的样子,道:「在五条前辈面前,我会继续假装不知情的。但我真的很担心,拜託拜託!」少年双手合十,向家入低头拜託。 「咔嚓」 闪光灯亮灭。在悠仁微愣的目光中,家入扫一眼抓拍的照片,趁悠仁反应过来前将手机放进口袋,道:「悟的情况,我也束手无策。可以确定的是,并不是肉体的伤势造成。」 夏油杰补充道:「也不是那只特级咒灵下的黑手。」 五条悟现在基本出单人任务,是不是哪次外派出了差错,也无人可知。 悠仁想得更远,难道是魔眼的诅咒之力影响了五条前辈? 三人各有猜测,却全都不得要领。登上外派车的五条悟背靠座椅,闭上美丽的苍蓝眼眸。当他不去看,不去想那道身影时,疼痛消失得一干二净。五条悟睁开眼睛,垂眸看向摊在大腿上的画本。 六眼倒映少年的轮廓,用痛苦烙下的铅黑色,将记忆中褪色的部分重新描画。 第85页 「我才不会忘。」五条悟忍着头疼,呼吸微微急促,咬牙切齿道:「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啊!」 「叮咚」,手机传来简讯。 家入硝子:快点解决,你家主角很担心你。[图片] 雪山世界自信从容的少年,含笑死在他手下的阴郁少年,毫不退怯击败咒灵五条的少年,与虎杖悠仁有关的一切画面快闪而过,最终定格于屏幕里双手合十目录恳切的少年。 『有什么好担心的』,字还没敲完,五条悟甩开手机,抢起画本从头翻页。 隔雾观花的梦境初遇,骷髅公车上的相逢,诅咒别墅里的合作,秘境崩塌后分别,再到如今的重逢。与虎杖悠仁有关的记忆塞满纸张,冷汗从额角滴落,黑色线条沾上水,五条悟没来得及多想,拇指抹去水泽之时揉散了墨汁。 这微小的一部分,永远模糊了。 夏油杰在屋顶上找见虎杖悠仁,他翻过栏杆,递给悠仁一瓶汽水,道:「那只魔眼,悟也许是忘了。」 才不是,夏油杰在心里为自己言不由衷的话语吐了吐舌头。五条悟没有忘,就是不捨得给罢了。 「你会在这边待多久?」 倒计时一直响在耳畔,悠仁道:「还剩下七十九天。」 气泡从甜橙色液体中缓缓上升,啵啵破裂,悠仁盯着汽水瓶,忽然道:「夏油前辈,我不想等五条前辈了。」 夏油杰呛了一口汽水,嗓子眼心急火燎,连声咳道:「什……咳咳……悠仁,那傢伙是有点混蛋,但是……」 但是不要那么早放弃他啊。 「我要去找他。」 夏油杰:「……」答应我,以后说话不要大喘气,会呛死别人的。 经过独自思考之后,一旦下定决心,虎杖悠仁就不会再犹豫,也不会再后悔,他仰头饮尽汽水,长出一口气,空瓶一个回掷,精准落入塑胶袋。 悠仁跳下栏杆,走了两步,回身道:「那七十九天,我不是用来等魔眼,是用来陪五条悟的。」 所以,一秒也不能浪费了。 第50章 我不遗忘 五条前辈,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街巷剪影散尽毛毛细雨。 血水一路淌过五条悟脚边, 千疮百孔的咒灵抬起头,讥笑道:「没有用的,咒术师。只要有人类存在, 咒灵就不会消失。你们咒术师, 会在拯救人类的过程中一点点湮灭人性, 最终成为我们的同类……」 「嘭。」 五条悟抬脚将咒灵踩回地面,道:「那你可真是见识浅薄, 这世上就是有不遗余力拯救他人, 还同时保有坚定人性的咒术师。说着『我会一个不落地救下所有人』, 转过身就对自己下狠手, 真是个笨蛋。你说, 说这种话的人,万一办不到岂不是很好笑。可惜,还真给他做到了, 嘁,白白错失一个嘲笑他的好机会。」 咒灵贊同道:「人类就是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愚蠢至极。」话音刚落,空气骤然焦灼。 银发咒术师脸上连假笑都消失殆尽, 苍蓝眼眸深处高居天际的灵魂俯视着骯脏蝼蚁。 「你说谁愚蠢。」 术式轰炸掀起的热浪转眼蒸发雨水,咒灵与雨水一同蒸发殆尽。 最后一刻, 它还茫然地睁着铜铃大眼,奇怪?明明只是附和这个人而已, 怎会反而惹怒了他。 即是诞生于人类的复杂感情,却至死都未能理解人类的复杂之处。别说咒灵了, 就是五条悟本人也无法完全解释突然涌现的愤怒。他揉了揉因过于无聊而酸疼的脖颈,自语道:「我说那傢伙是我事,你说他, 那也是我的事。」 不可一世的最强咒术师,在茫茫细雨中转身,六眼越过重重雨幕,猝不及防撞进焦糖色双眸。 早知道就不撤掉无限,雨水仿佛从头皮渗进了大脑,他那聪明绝顶的脑瓜进水当机,还没想清楚话已出口。 「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废话,肯定是开帐之前!也就是说…… 悠仁回忆了一下,道:「从那句『这世上就是有不遗余力拯救他人』。」说完,他还确定地点了一下头。 这不就是……全!都!听!见!了!五条悟,他现在是一只想溶化浑水摸鱼的猫。 悠仁的担忧与五条悟并不同步,他想起夏油前辈说过的话,五条前辈因为不明原因头疼欲裂,甚至无法维持无限。少年撑开紧抱怀中的伞,手臂高抬将一米九的前辈罩入伞下。另一只手从口袋摸出散装的喜久福,递过去道:「要补充一下糖分吗?前辈。突然追过来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我实在是没法若无其事地等待,只好托夏油前辈打听了你的任务地点。」 这傢伙为了魔眼追得真紧。光是想像对方的反应已烧光了脑内存,结果对方毫无反应,五条悟盯着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巴,忽然出声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道:「既然听见了,你就没有想问我的话吗?」 说完,恨不得倒一倒脑子里的水。 「可以问吗!」悠仁抬头,指尖轻挠脸颊,道:「我还以为前辈不想谈这个。」生怕五条悟后悔一般,笑盈盈道:「前辈刚才,是在夸奖我嘛!」 「……」跟我想像的不一样,五条悟承认,他想像中不是这种可爱的反应,等等,他刚刚是不是用了什么很可怕的形容词!头针扎一般疼了一下,五条悟没想起来他用了什么形容词,后知后觉耳朵没准被自己的术式燎了一下,烧伤般的发热。他沉默片刻,冷哼道:「你想得美!少自作多情了,我才没有在夸你。」 第86页 眼睛里的光暗了一下,幼犬短暂地垂头丧气,呢喃道:「这样啊,那是我白高兴了。」 五条悟转身,道:「击败我的复刻咒灵还不够你高兴吗,那可是最强咒灵!不比拆迁一千次雪山别墅强?」 「高兴!」悠仁追上前辈,努力将伞撑在高个子少年头顶,神采奕奕道:「不过不是因为击败最强咒灵,是因为终于有点接近前辈了。」 五条悟嘴部肌肉紧绷,尽管如此,隐隐发酸的唇角还是抑制不住地上翘。回眸望见少年浸湿的肩膀,唇角立时拉跨,嘲讽脸道:「既然不会无限,至少学会优先照顾自己吧。」他抢过伞柄,拽着悠仁兜帽将人完全拖进来。 伞不大,雨幕垂帘一般落下来,迷迭香在冷风中四蹿,时不时扑进悠仁鼻腔。 就是不捨得五条悟忍着头疼维持无限,才会专门去买了把伞。家入前辈所言,五条前辈的头疼没办法用反转术式治疗,因为那不是□□创伤造成的疼痛。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诅咒。 悠仁道:「五条前辈,那只魔眼,现在可以给我吗?夏油前辈说你一直随身携带。」 夏油杰你话真多,五条悟道:「之前约好了,只要你先击败咒灵五,我就将魔眼给你。那个赌约,最后是我赢了。」 悠仁无奈了,早知道就跟他好好扯一扯胜负,顺毛撸道:「那前辈,你要怎样才愿意给我魔眼。」 雨越下越大,稀里哗啦。伞外吵吵嚷嚷,伞内万籁无声。五条悟享受了一会儿独属于两人的平和,笑道:「那当然是,看我心情。」 「悟,你真的很会搞人心情。」银发友人不请自来就算了,他还要玩幼稚到家的国王游戏,夏油杰揉揉悠仁的头发,道:「还是悠仁厉害,一天就把人追回来了,要不要先去睡?我来应付这傢伙就好。」 悠仁将啤酒从塑胶袋里取出,道:「能追上五条前辈,还得谢夏油前辈帮忙啊。比起睡觉,我更期待跟前辈们玩游戏!」而且,想要尽快拿到魔眼,只能先顺着五条前辈的毛儿撸。 超无聊的游戏,只有五条悟摩拳擦掌。夏油杰昏昏欲睡的目光中,五条悟亮出自己的牌,道:「这轮我是国王。」 全程只有你疯狂记牌,您不登基谁登基呀。硝子悄悄比了个三,五条悟瞥见后面不改色道:「那就6号完成3号提出的一个挑战吧。」说完,面朝硝子用唇语喊道:「酒。喝酒。」 悠仁亮出自己的牌,道:「我是六号。」 「唔,那就请六号喝六罐……」啊不,这场游戏只有虎杖悠仁一个人被『针对』,家入硝子心生怜爱,改口道:「喝三罐啤酒。」 仗着六眼作弊,拐带毫无世俗欲望的两名挚友,只有悠仁一人喝醉的世界达成了。 新一轮夏油杰拿到国王,视线扫过六只东倒西歪的空酒罐,落在眸光微散的虎杖悠仁身上,对面的五条悟紧盯不放,夏油杰嘆口气,就这么一个挚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反向奔跑吧。 兜了一大圈,就是为了哄悠仁酒后吐真言,那就直接来一句火爆的,没准他跟硝子就能回房睡觉了。夏油杰道:「请四号向七号说一句恋爱向真心话。」已经是明示的程度了。 「啊,又是我。」悠仁亮出『四』的号码牌,另一边五条悟矜持地冷哼一声,翻过手中号码牌,赫然是七号。 「对五条前辈说真心话啊,我想想。」酒精上头,悠仁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他闭目思考了片刻,五条悟真怕他直接睡过去。好在,悠仁睁开眼睛,蕴着点点醉意的眼眸倒映五条悟身影,道:「五条前辈,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五条悟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他等了半天,不见后续,竭力维持的漠不关心渐渐崩塌。他用不耐烦的语气,装作随口问道:「然后呢?你喜欢谁。」 「嗯?」悠仁疑惑地看看大家,说出的话差点儿逼、出五条悟一口老血,傻兮兮笑道:「不是只用说一句真心话吗。」 「哇哦。」家入硝子拍了下掌,夏油杰睁开惺忪睡眼,目光扫过五条悟震撼到失色的帅脸,向悠仁竖起大拇指,道:「精彩。」 这波断句给五条悟伤害不小,他记牌失误,竟让虎杖悠仁拿了轮国王。国王虎醉得头晕,却还保持一线理智,他道:「前辈们之前一直在偷偷交换号码吧。」他放下手中的牌不看,道:「既然这样,那我这次直接指名也不过分吧。请夏油前辈说一句最想对五条前辈说的话。」 「我都能猜到杰想说什么。」五条悟板起脸,假装严肃状的夏油杰,压低声音一本正经道:「悟,正论是很重要的……」 夏油杰撑着下巴,笑眯眯打断五条悟,道:「正论毫无道理,普通人根本没有保护的意义。」 家入硝子烟刚上手,火没点燃,惊嘆道:「这无聊的游戏可真是大爆冷门啊。」 「你在开玩笑?」五条悟皱眉,他有很多细节没有想通,却本能地反驳道:「想说反话套我?不如像以前一样直接打一架更干脆。」 意料之中,讨厌正论的人反而站在了正论那一边,夏油杰道:「没有开玩笑,只是更新了认知。人各有其路,未必都走在一起。」 「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什么。」话虽如此,听过的话不能当没听过,何况夏油杰明显没有开玩笑,五条悟道:「既然如此,直接约时间切磋吧,杰。用输赢来决定所谓的意义。」 第87页 「那个……」缓缓陷入僵冷的气氛中,悠仁举手,道:「夏油前辈,不想保护普通人的话,保护咒术师也可以啊。」 人各有其路,未必都走在一起,也未必定要分道扬镳。 「成为高专老师,保护学生成为独当一面的咒术师,也是一条路嘛。」悠仁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望向夏油杰,一时如坠梦中,但那是一场好梦,悠仁希望美梦成真。最强的问题儿童组,为什么不能成为最强的高专教师组? 夏油杰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他垂眸看向醉眼迷濛的少年,道:「也不是不行。」 「如果悠仁来做我的学生,我愿意哦。」 五条悟心道「老师听起来简直土爆了」,他没来由地慌乱,两手猛拍桌子,喝道:「没有这种可能性!」 悠仁点点头,道:「抱歉啊,夏油前辈,我不能做你的学生。不过,我这里有一个超棒的学生,推荐给你!」 「他的名字是,吉野顺平。」 不管发起国王游戏的五条悟有何初衷,虎杖悠仁都给他成功拗成了dk职业发展研讨会。家入硝子拍拍五条悟的肩膀,道:「没关系,至少确定了悠仁有喜欢的人。」 在五条猫猫稍稍打起精神的那一刻,硝子点菸,继续道:「说不定是杰呢,你看那两个人,相谈甚欢啊。」 手中汽水罐剎那间扭曲变形,五条悟咬牙切齿道:「虎杖悠仁这傢伙跟谁都能相谈甚欢!」 酒后吐真言的虎杖悠仁,满腔热情都用在了向夏油杰安利学生吉野顺平,仿佛明天高专就会多出一个夏油老师。 算了,又不是第一天才明白,这傢伙心里装了太多人。 与他有关的,与他无关的,都平等地为他所爱。 这就是要拯救所有人也有能力做得到的,我的主角啊。 五条悟望着那孩子眉飞色舞的模样,小小的愤懑不知不觉消散。却又涌上奇怪的胜负欲——可是,我不能成为唯一的不平等吗? 灵光闪过,田中百合的话语回荡耳畔。 「五条悟,我诅咒你,你心爱的人将从你的记忆中抹消。」 「悟!」悠仁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他扶住五条悟肩膀,醉意转眼烟消云散。 五条悟头疼欲裂,脑袋似要炸开。他紧紧握住悠仁手腕,剧烈喘息着,苍蓝眼眸一眨不眨,拼命将虎杖悠仁的身影锁进眼底。 第51章 倒计时完 互补的记忆。 劲风吹散硝烟, 五条悟双手插兜,一步步接近失去咒灵的夏油杰。 「杰,不要给自己设置上限。」方才的战斗, 在他尽毁咒灵的一瞬间, 夏油杰明显心态转变, 原本还能游刃有余地调度,一个失误便只能应接不暇地跟着五条悟的节奏走。五条悟直白道:「不管使用何种术式, 咒术师所仰赖的只能是自己。放开想像力吧, 杰。」 夏油杰回过神, 苦笑道:「真是强大到傲慢啊, 悟。不过, 比起我,你更适合成为老师呢。」 虎杖悠仁与咒灵五条的那场战斗,远观时夏油杰只觉精彩, 再次正面星浆体事件之后的五条悟,夏油杰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压力, 才真正体会那场对决所隐含的惊心动魄。 用不可战胜的力量去获得胜利,是当之无愧的最强。 向不可战胜的力量挑战并获胜, 是殉道者才有的勇气。 「再接着来吧,悟。」夏油杰重整状态, 再次摆出起手式,神色更显认真, 他已经看清了差距,剩下的就是想办法去缩小、反超。全心全意投入战斗的夏油杰, 隐现从前的自信神采,他聚精会神,咒力细微至千丝万缕, 千百咒灵若兵从将,重重威压向着五条悟叠加而去。 「现在的你是有一点棘手,但我不希望自己的理念变成经不起磨砺的笑话。」 「这不是有趣起来了吗!」五条悟在恐怖的咒灵威压中张开双臂,像立于远游顾船之巅畅怀迎接风暴,愉悦道:「终于明白了吗,杰!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意义。」 不管怀抱何种理念,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撑,都是笑谈而已。 毫无保留地打过一场之后,五条悟烦躁的心情渐趋平复,他拉一把撑着膝盖喘息的挚友,道:「心情好点了吗。」 夏油杰呼吸平稳之后,摆摆手,道:「等赢了你,会更好。别管我了,你呢?」 约架的两人各怀心事,夏油杰发泄一通之后,整个人仿佛突然吸进了氧气,反观五条悟,夏油杰用多年交情打包票,别看这傢伙一脸天地独尊的骄傲样,现在就是一直淋雨的猫,在四面封闭的纸箱子里挠墙。 「悠仁他,很担心你。出门前,他还拜託我关心一下你的身体情况。」 「杰,你能换个句式吗?」五条悟额角蹦出井字,这傢伙是故意的吧,这种丈夫出门上班妻子拜託人情交际的语境,再配上夏油杰说话时那理所应当的态度,五条悟磨牙道:「想再来一场就直说!」 什么嘛,这不是很在乎?夏油杰道:「你现在画一张我和悠仁的合照,我就告诉你一个悠仁的秘密。」 换完局势之后更讨打了,前面跟后面五条悟都忙不过来先吐槽哪一个。 「你为什么会知道悠仁的秘密!」 这话听在夏油杰耳朵里,对方就差没拿喇叭大喊「悠仁的秘密只有我能知道」,他掏了掏耳朵,道:「给你半个小时,画不画?」 第88页 半个小时后,夏油杰嘴角微抽。a4大小的画本,左上角缩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他,右下角是巴掌大的虎杖悠仁。好傢伙五条悟,要不是时间不够,你是不是想在中间画一条银河? 五条猫猫咬着笔,六眼一眨不眨盯着他。 夏油杰嘆气,将画本递还过去,抛出约定好的小鱼干,道:「我之所以想与你打一场,是因为悠仁告诉我,你的这份力量,在未来保护了很多人。」所以,他才想要确认一下,能保护许多人的力量,究竟要强至何种程度。 「哈?」五条悟眨了眨眼,回想起雪山别墅,孤身面对降临之物的虎杖悠仁,理所当然道:「那你应该去与悠仁打一场才对。」 「……你们两个,当面几棍子打不出像样的话,背后倒是商业互吹十级。」都对着我输出有什么用? 恋爱神经仿佛是现长出来的,五条悟突然抓住了重点,道:「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见。」所以,虎杖悠仁与夏油杰私底下相处,谈论的还是我嘛! 怎么感觉这傢伙突然嘚瑟起来了,夏油杰抖了一下眉毛,道:「你当然没听见,捂着脑袋二话不说就跑出去,悠仁找了你大半夜。」 五条悟那点嘚瑟转眼消散,他眼睫微垂敛去思绪,夏油杰观察了一下,斟酌道:「造成头疼的根因,很麻烦吗。即使是你,也毫无办法。」 五条悟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我是一个傲慢的傢伙吧。」 「唔,是有点。」 「没关系。」五条悟道:「反正我有反转术式,虽然不能根治,缓解疼痛后与之前维持无限的状态差不多,习惯就好。」 大不了头疼一辈子,五条悟无所谓道:「只要虎杖悠仁待在我视线范围内,就没问题。」 「……」夏油杰道:「悟,你每次关键时刻都跑得很快。悠仁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他只能待七十八天了。」 已经做好疼一辈子也不遗忘的五条悟,第一次领教到世界的恶意。 恐惧失去时,才会凸显在意。 倒数七十七天开始,五条悟依然没有提及魔眼,只远远避开虎杖悠仁。 即使找到他,悠仁也无法接近。枝繁花茂的樱树掩去身影,他轻轻拨开缀满樱粉的枝干,从花影间隙观望树下的银发少年。树枝轻晃间,几朵樱粉跌落画本,五条悟皱眉拂去画像上的落花,纸页翻动间连成记忆,他翻得再小心谨慎,也敌不过次数频繁,画纸边缘已显出褶皱。 画里的人在树梢上看他,无所不能的银发咒术师不肯抬头,执着地凝望掌中画。 悠仁看得久了,几乎记住每一页画面。那都是关于梦境投影,关于雪山别墅的记忆,是虎杖悠仁与五条悟相处的点滴。 是五条悟记忆中的虎杖悠仁。 倒计时六十天开始,虎杖悠仁画工小有所成。 他在樱花树上作画,画纸折成一弯纸飞机,抬手一送,纸飞机空中弯弯绕绕,正中银发少年脑袋。 五条悟:「……」什么玩意!? 忍着抬头的欲望,五条悟拆开纸飞机,并肩而立的少年们映入苍蓝晴空。在那高天之蓝,落下另一种动人色彩。 五条悟最初所画的虎杖悠仁身旁,由虎杖悠仁一笔笔绘下五条悟。 某种隐秘的喜悦宣洩而出,血液流速拉至极致,将所有的疼痛抛诸脑后。直至日薄西山,五条悟珍而重之将那张画夹入画本,怕弄掉了,又找来工具修订入册。 看来很喜欢呀,悠仁叼着画笔,思考明天的纸飞机要传递何种心情。 倒计时三十天,五条悟无法破解诅咒,悠仁不能接近诅咒,只有纸飞机无忧无虑地来回穿梭。 五条悟的画本增厚一倍,五条悟记忆中的虎杖悠仁,终于一点点等来了虎杖悠仁记忆中的五条悟。 三楼的争执,滑雪时的笑闹,欺诈『别墅』时的默契配合,虎杖悠仁都为他补全了。 不止是五条悟记得,不止是五条悟不愿忘记。如果不明确这一点,要如何才能安心? 倒计时最后一天。 夏油杰与硝子都为虎杖悠仁举办了小型的送别会。 「你的反转术式用得不对。」家入硝子将咒力注入夏油杰借来的咒骸,悠仁将手搭在咒骸另一侧,以咒骸为媒介,去感应家入硝子使用咒力的方式。硝子道:「我已经把术式刻印进咒骸,这只咒骸送给你,当你的咒力运行正确时,咒骸会有反应。一点点慢慢调整吧,在你掌握之前,不要使用反转术式。听悟说,你的反转术式会创伤自身灵魂,正常的反转术式是不会有这种后遗症的。」 使用咒骸,也是五条悟想出来的办法。在最强咒术师一本正经提出来时,夏油杰第一次有点相信,这傢伙将来没准真有教导学生的天赋。 夏油杰揉了揉悠仁的头发,道:「你推荐给我的那名学生,我会留意的。再次相遇之前,悠仁也可以一直考虑哦,将来要不要选择夏油老师。」 夏油杰还是不太能习惯与猴子共存一个世界,好在现在知道他这个想法的不止他本人,硝子、悟偶尔会拿这个当谈资吐槽,两个傢伙都是不给他面子的人,吵吵闹闹间夏油杰也开始摸索其他可能性。 反正,变强这一点总是不会有错的。悟虽然天上天下唯他独尊,但不可否认,以五条悟作为参照,是增长实力最快的方法。 第89页 「悟呢?」硝子道:「再不来的话,就算哭一辈子,我也不会可怜他哦。」 魔眼还没有拿到手,耳畔回荡最后一小时的倒计时,悠仁道:「放心吧,还有一个小时呢。」 「很有自信嘛。」夏油杰安慰的话无用武之地,他看了一眼硝子,硝子站起身,道:「那,最后一个小时,就留给你们两个人了。」 倒计时三十分钟。 空荡荡的一年级教室,只剩下虎杖悠仁一个人。 他撑着下巴看向窗外,风吹动婆娑树影,十年后的某一天,也曾有过类似的场景,惠坐在一旁看书,野蔷薇与他吵吵闹闹争论晚餐去哪个网红餐厅,在他们吵得差不多的时候,再由惠一锤定音。 暖阳在地面融出光海,课桌另一端多出一人身影。 悠仁转回视线,记忆中的银发青年,定格成眼前戴着墨镜的银发少年。 第52章 久别的重逢 所谓的初见,都是久别重逢…… 「悟, 你来了。」 五条悟讨厌这种笃定的语气,他失眠了一夜,踌躇了一日, 犹豫不决得像个笨蛋, 在虎杖悠仁眼里也许只是笑话。你看他离开时没有半分不舍, 直到现在还笑得出来。 符文封禁的魔眼拍在课桌上,五条悟直起嵴背, 屈指将魔眼弹过去, 仿佛那只是路过弹珠店时微不足道的战利品。 「我不要了, 还给你。」 悠仁收下魔眼, 问道:「悟, 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没有,快滚。五条悟本该直接起身离开,最后的羁绊已经斩断, 他与这个人两清了。可大脑的疼痛将他死死按在座位,六眼一遍遍确认虎杖悠仁的微表情。 「虎杖悠仁, 我一点也没有捨不得你,也根本不想挽留你。我只是不甘心罢了!」区区诅咒而已, 区区虎杖悠仁而已,五条悟不在乎, 所以那句话,即使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陡然拔高的疼痛捏掐他的喉咙, 五条悟呼吸渐粗,哑声道:「你听好了, 这话我只说一遍。」 眼前一阵阵白光,虎杖悠仁的模样在他眼中模糊又清晰,五条悟定定望着悠仁, 道:「我……我喜……」 疼,排山倒海的疼,压迫每一根神经,他伸手穿透逆涌深流,紧紧握住悠仁的手腕。 六眼迫切地凝视他的主角,颤声道:「我喜欢……」 最后的尾音湮灭于刺目白光,大脑的疼痛干扰了视线,五条悟陷入空茫的白,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抓着悠仁的五指收拢,一点点将自己拖过去。 喜欢谁…… 那个名字是谁? 等等,让我说完,五条悟揪住头发,反转术式抗衡之下,在玻璃上抹去一片水汽,露出虎杖悠仁的面容。他望着那面容,急切地发声,尝试拼出这个名字。 「我喜欢……」 眼前的少年笑了,焦糖眼眸微弯,亮晶晶得仿佛永不落之日。 「虎杖悠仁。」悠仁突然开口,握住五条悟另一只手,将那只折磨头发的手牵进掌心,凝望浸着一层微雨的蔚蓝天空,道:「喜欢你。」 某种令人发疯的喜悦战胜了痛苦,五条悟的大脑短暂地失去痛觉,所有神经都缀在彩色气球后升空,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我喜欢虎杖悠仁。虎杖悠仁喜欢我。』 「你这傢伙。」五条悟喃喃道:「你这傢伙,如果只是随便接话,我可饶不了你。」 我很记仇的,我一定要记仇的! 倒计时一分钟,悠仁道:「不是随便接话哦。」 45……44……43…… 五条悟听不见倒计时,诅咒随着心跳加剧,欢喜的藤花与荆棘交缠,越是认清自己的心意,遗忘来得越发汹涌。六眼一眨不眨,将虎杖悠仁兜在自己的视野内,恨不能将这个人变成瞳孔,永远载入□□之中。 如果五条悟稍微错开视线,就能发现悠仁的手腕已经青紫。 悠仁没有展现出任何痛苦,他听着秒表滴答,属于过去的时间将尽了。在倒计时完结之前,不留遗憾地离开吧。下定决心,悠仁猛然前倾,在五条悟剧烈的心跳声中,堪堪停在他唇前寸许。 两人的呼吸在方寸间交缠。 悠仁第一次主动,有点紧张,又想起初见时五条老师自然而然地贴近,慢慢放松了身子。 他在五条悟唇前停了两秒,两秒结束,五条悟没有后退。悠仁眉眼微弯,湮灭这一寸距离,轻轻贴上对方的唇。 五条悟的呼吸,像攥着一把火,他的唇软而冷,交缠时却像要将悠仁烧成灰。 浅尝辄止的吻,悠仁亲了亲五条悟的眼角,轻声道:「悟,你的记忆我拿走啦,等下次见面时,我再还给你。」 「不要担心,没有关系。」放心地遗忘吧,悠仁说出解除诅咒的咒语:「我喜欢悟,十年之后还是喜欢,至死都喜欢。」 呼啦啦,风捲入窗户。五条悟起身时撞翻了课桌,叮铃哐啷的响声回荡于空旷教室。银发少年茫然四顾,两三粒樱粉色随风而入,花的香气似有似无。五条悟指尖轻触唇畔,眨了眨六眼,呢喃自语道:「是梦吗?」 奇了怪了,我怎么跑到一年级的教室做梦,杰呢?硝子呢?夜蛾老师?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吗? 烦躁地揉了两把头发,走出教学楼,迎面望见他那两名损友。硝子蹲在地面观察蚂蚁,夏油杰朝他招了招手,道:「怎么样?有与悠仁好好道别吗?」 第90页 「哈?」五条悟道:「悠仁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他道别。嗯?你们两个,干嘛这样看我,毛毛的!」 夏油杰沉默片刻,苦笑道:「原来这就是诅咒吗。」 「喂,杰,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夏油杰道:「没什么。怎么一副糟糕的表情,睡坏了脑子吗。」 「是睡了一觉,而且是在一年级的教室,莫名其妙。」 「谁知道呢。」夏油杰拍掉菸灰,站起身道:「现在深究也没用了,走吧,出任务去。你不会想用头疼偷懒吧,悟。」 「头疼?我有反转术式啊,怎么会头疼。杰,想挖苦我好歹费脑子编点像样的理由。」 头疼消失的代价是遗忘虎杖悠仁?夏油杰眼睫微垂,敛去沉思,半晌,心道,罢了,我记着也没差。 十年之后,黑发酷哥一边与不靠谱的老师通话,一边打开封印诅咒之王手指的箱子。 里面空无一物。 伏黑:「……谁在跟我开玩笑?」 兜兜转转结识虎杖悠仁,校园大战咒灵,战况超出预估,危机关头名为虎杖悠仁的少年抛出宿傩手指。 「只要我有咒力,不就能解决了吗!」 特级诅咒的手指高高扬起,沿着某种命运轨迹落向虎杖悠仁。 伏黑惠目眦欲裂,喝止道:「住手,不行!你会死的!」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虎杖悠仁屏息等待那根手指降落,孤注一掷般张开嘴巴。 就在这时,强悍咒力席捲而来,特级咒灵庞大的身躯遮蔽月光,突来一只手稳稳接住宿傩的手指。 身着五条袈裟,作僧侣打扮的黑发男人,狐狸眼微眯,端坐咒灵头顶,含笑望向呆愣的粉发少年。 「好孩子不可以乱吃东西哦。」 攥紧自己的咒力突然一声惨叫,手腕齐根而断血流如注。 虎杖悠仁半空坠落,特级咒灵用扭断敌人脖子的那只利掌轻柔地接着了他。 黑发男人还想说什么,突然被另一道磁性男声打断。 「喂,杰。不就是不分给你喜久福吗,有必要一声不吭跑得比兔子还快?咦,这位小朋友是……」 虎杖悠仁还未反应过来,藏着迷迭香气息的冷风扑面,眼前闪现一道身影。 迷迭香在鼻前浓郁,悠仁手掌撑地上身后仰,心道:「等等,为什么突然贴近!?」 也……贴太近了。 男人歪头,缓缓拉下眼罩,银发垂落,苍蓝色眼眸含笑凝望虎杖悠仁,道:「我是不是在梦里见过你?」 虎杖悠仁:「……还是别了吧。」 夏油杰扒开五条悟的脑袋,挡在悠仁身前,严肃道:「五条老师,就算是男孩子,你的搭讪词也是负分。另外,请与我的学生保持社交距离。」 搭讪词?悠仁望向五条,这张脸确实有搭讪的本钱,可是他好像不太擅长搭讪的样子,是现场想的说辞吗?等等!我疯了吧,怎么会相信这是搭讪!还有学生是什么鬼啊,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越过两道高挺身影,悠仁求助的目光投向伏黑。伏黑……伏黑沉默两秒,默默移开了视线。 悠仁:「???」刚才生死关头我们都不离不弃的啊! 所以……这难道比生死关头还要棘手?! 「你的学生?」五条悟挑眉,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手感出奇得不赖。五条悟道:「不如我们来问问这孩子的意见,这位……」 「虎杖悠仁。」 名字落进耳朵里时,夜风卷过两三瓣樱花,乱花迷眼,在苍蓝眼眸点下涟漪。五条悟默念这个名字,一遍不够,两遍上瘾,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他心下迷惑,面露趣味,笑道:「那,悠仁来选吧。你是想要这位无趣的夏油老师,还是想要最强又帅气的五条老师?」 「你夸自己时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啊。」夏油嘴角微抽,向悠仁招招手,道:「我还有一名学生,名叫吉野顺平,与你年纪相仿,你们两个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我也有可爱的学生!」五条悟不甘示弱,向悠仁展示伏黑惠,道:「锵锵,悠仁,惠就是我的学生哦。今年还会收一位可爱的一点红哦,悠仁来嘛来嘛,惠,你也说两句。」 五条悟回头,伏黑惠举起的牌子来不及收回,牌子上明晃晃写着「虎杖悠仁,快跑」。 小惠叛逆,伤透人心。指望不上伏黑,五条悟蹲下、身子与悠仁平视,甚至刻意压低了上身,听说用四十五度角仰视时,会显得格外楚楚可怜,五条悟眨眨六眼,美颜光辉正面硬刚虎杖悠仁,向他伸出手,放柔声音道:「我啊,与悠仁一见如故,总觉得一定不能错过你。悠仁,来我身边好吗。」 一旁的夏油杰默然,作为挚友,他能听出五条悟说出的话究竟几分真。 几分真? 只能说,所谓的初见,原来是久别重逢罢了。 当五条悟再次遇见虎杖悠仁时,他们都会为对方创造更美好的回忆。 第53章 养猫人士 侦探: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 「悟!」悠仁大叫着, 一头撞上胶囊机的玻璃壁。 巨响惊动浦原喜助,他从监控数据异常的显示屏移开视线,连忙按下开机按钮。胶囊机放出负压, 舱门缓缓上升, 里面半天没有动静。 奇怪, 数据没有异常啊。浦原喜助起身走近,见虎杖悠仁仰躺在舱体内, 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第91页 作为有丰富穿越经验的年长者, 浦原喜助立刻明白过来, 这孩子正处于严重的戒断反应。 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浦原喜助唤了一声「悠仁」, 焦糖色眼眸恢复点焦距,望过来时茫然无措。 悠仁下意识道:「太宰呢?中也呢?」 正愁如何转移悠仁的注意力,浦原喜助「啊」了一声, 想起近来的热门事件,道:「这几天港□□发大规模恶性冲突, 所有黑、手党相互残杀,战火甚至波及了普通人。」 「什么!?」悠仁道:「太宰也捲入其中了吗!」 「算是吧。」他何止是捲入其中, 说是代表港、黑左右局势的人也不为过。 枪鸣、异能力造成的爆破声此起彼伏,整座城市不分白天黑夜的哀鸣。披着黑西装的少年站在楼顶, 街巷的阴影绽出百十朵枪口火花,伴随冷风送来的硝烟味, 血从断壁残崖的缝隙涌出。他将一切看在眼底,汇报进展的属下摸不透上司心思, 越发小心措辞。 「首领明言,必须让所有人明白港、黑的意义,不惜一切代价达成这一点。」 少年向地面的行动组组长打了个手势, 对方安令行事,几声枪响,最后的漏网之鱼中枪倒地。他转过身,看向代表首领的传令兵,道:「铁血镇压吗?那么,再派送更多的人手给我。」 「不需要。」清亮男声打断谈话,橘发青年单手拎着西装外套,扶了把黑色礼帽,走入太宰视野内,道:「太宰,我一人已经足够了。」 这话别人说来是狂言,换作中原中也,不由他人不信服。太宰治的目光落在对方标准的黑、手、党装扮,不作嬉笑时,属于港、黑最年轻准干部的威压尽数显现,他少见地认真道:「中原中也,你想清楚了?」 这次任务不同以往,影响甚至涵盖整座城市,因此牺牲的人将不计其数。 「废话,不然我穿这一身,是来看风景的吗。」加入港、黑之后,一直不太不习惯这身正装,在太宰治质疑的目光中,这身衣服却渐渐服帖了肌肤,自然而然成为他的一部分,中也仰头,蓝眼睛挑衅地望向太宰治,道:「不要小看我的觉悟啊,太宰治。与其试探我,不如配合我大干一场。」 「嗯。」鸢色眼眸微眯,太宰治笑道:「果然是单细胞生物会说的话呢。」下一秒,少年又恢复正色,下达直白指令:「先将己方战线清理干净,杂鱼只会藏在浑水中作乱,捕杀再多也无济于事。中也,我们去屠龙。」 「好。」中也走上前与太宰并肩而立,顺着对方视线望过去,前方几波火拼的势力尽收眼底,瞭然道:「全解决就行了吧,给我十分钟。」 真正行动起来,中原中也才明白太宰治那句「你想清楚了?」意味着什么。捲入其中的不止是成年人,对峙之中传来小孩儿的哭声,重力压趴围杀过来的敌人,中也循声望去,只见炸裂的碎石正砸向抱头藏在墙角的孩子。 可恶。 异能同时作用于多处,碎石堪堪悬在半空,他的举动却引起敌人注意,冷血的的畜生们纷纷将枪口转向孩童,异能者们藉机围攻中也。 重力拽开挡在眼前的人,与此同时几声枪响落在不远处,孩子的惊叫越过重重人影。 中也怒上心头,喝道:「不择手段也给我有个限度!」 异能拍开所有人,纷飞的人体间隙,他对上一双焦糖色眼眸。 弹壳落地弹飞,悠仁抱着孩子躲开扫射过来的子弹,环着孩童嵴背的手,向中也比出『ok』。 枪林弹雨的喧嚣之中,中也看清了对方的唇语。 『有我在,放心。』 眨眼之间,少年已抱着孩童跃出战圈。所有人措手不及,慌张戒备弱点消失的重力使。 橘发重力使歪头轻笑,转了转手腕,目光扫过这群卑鄙的傢伙,向那人消失的方向轻声道:「谢了。」转向其他人时,蔚蓝眼眸只余一片冰冷,冷声道:「还有什么伎俩?一起上吧。」 外套罩在孩子身上,悠仁警惕着四周的动向,一边搜索其他陷入战圈的普通人,一边绕开火拼势力。呜咽风声中,孩童的话语从怀中传来。 「我想要爸爸妈妈。」 悠仁将一部分心神分给孩子,揉了揉小孩的头发,道:「正是他们托我照顾你呦。」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父母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这是不需要倾听便能接收到的心愿。 小孩沉默半晌,忽然道:「优,我的名字是优。」 「优,你好,我是悠仁。」 互换名字之后,小孩终于安心下来。这附近都在乱打乱杀,悠仁正踌躇间,忽然听见细微的说话声,听声音都是孩子。寻着声音找见巷子口,倾倒的垃圾堵住巷口,恶臭使过路人不由得绕道而行。 声音从箱子尽头的塑料棚传出。 悠仁轻轻掀开塑料棚一角,三名孩童的交谈戛然而止。双方面面相觑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危险感瞬间攀上嵴背。 机括轻响,低沉男声警告道:「不许动。」 酒红色头发的成年男人单手抱着一名儿童,另一只手持枪瞄准悠仁眉心。 悠仁第一时间将孩子挡在身后,那男人眸光微动,戒备之色稍松,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缩在塑料棚下的孩童们望向男人,欣喜道:「作之助!你终于回来了!」 第92页 闻言,悠仁的视线来回转了两圈,有了大致的猜测,他率先举手作投降状,释出善意,道:「我叫虎杖悠仁,至于想干什么……我想,我们在干相似的事情。」 男人凝视他半晌,放下□□,道:「织田作之助,姑且算是港、黑的基层人员。」 「唔,我算是,港、黑人员的亲属?」 这话听起来像瞎编的,悠仁正忐忑对方质疑他的诚恳,织田作之助却一点也没有怀疑,点点头,目光点了一下远处枪爆最为密集的方向,道:「要一起吗?」 「当然!」悠仁放下优,道:「优,你先跟大家相处一会儿,我与织田先生忙完就回来接你们。」 港、黑势力范围内都遭受武装冲击,太宰接过指挥权,中也加入战局后,更猛烈的反攻打得敌人节节败退,也导致战圈向外围蔓延。悠仁、作之助没办法同时顾及波及范围内的所有人,只能先冲进存活率最低的核心战区。 延伸向四方的十字路口,各个方位都一片混乱。两人正犹疑何处下手,不远处响起清脆男声。 「那个高个大叔,北面港、黑人员最少,如果要避免暴露,建议你从那边切入。南边的普通人已经紧急疏散,纯粹是黑吃黑罢了。西边有人处理了,只剩下东边最棘手,但是如果是这位养猫人士,你带着你的猫一定没有问题!」 两人望去,只见一名矮个子青年,作西方侦探打扮,举着一枚放大镜观察他们。 「养猫人士?你在说我吗?」悠仁左右望了两眼,这里除了他、作之助,没有其他人了。可是,他没有猫啊! 「唔,他现在不见了。」侦探哼哼两声,道:「本侦探从来不会看错,那就是你的猫。」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悠仁按下不谈,道:「东边是吧,好,作之助,咱们分头行动?」 作之助看了侦探两眼,他看侦探的眼神与看悠仁的眼神相似,总有种看破不说破的意味。打扮随意,气质随和的高个子大叔点点头,又嘱咐道:「小心为上。」 约摸三四分钟后,身穿和服,腰挂佩刀的男人搀着一名伤重人员从西边走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轻伤人士,伤口已做简单处理。 「乱步,救援人员联繫好了吗。」 小侦探刚点头,男人单手按刀,乱步叫住正要奔往东边的男人,挺胸道:「你不用去啦,本侦探已经替你找来两名强力支援,交给他们没问题的!」 「强力支援?」 「嗯,深藏不露的港、黑基层,以及……」乱步睁开翡色双目,认真道:「足以撼动局势的人与……猫?」 难以想像是怎样的两名支援,但是乱步从不说没有根据的话,福泽谕吉松开刀柄,道:「明白了,那么我就负责固守阵地吧。」 事实证明,江户川乱步从不出错。北面出现数十人影,其中一名酒红色头发的男人掩护在人群四周,援引他们接近十字路口。福泽谕吉交待乱步两句,冲上去接应。 又过了一会儿,乱步看向东方,战况最焦灼的方位,也有一群人向这边靠近。 「来个人接应我一下!」悠仁护在人群最后,东边不明势力人数众多,有几个小队注意到他们,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睛,根本不管这些人是否无辜,追在后面紧咬不放。奈何福泽谕吉刚去支援织田作之助,乱步不是战斗人员,翠绿眼眸一眨不眨,突然喝道:「五点钟方向敌袭!」 话音刚落,破空声响,悠仁回身剎那只见白影一闪,预料的子弹消失无踪。 「什么人?」悠仁警惕四顾,不见一个可疑人士。 这时,乱步突然指向右侧矮墙,兴奋连呼:「猫!猫!我说了有猫!」 然而等悠仁看过去时,矮墙上只余几朵樱花,哪有猫? 矮墙另一侧,子弹无声掉落在青草地。白猫抖了抖蓬松长毛,美丽的苍蓝色猫眼瞥一眼子弹,低头舔了舔爪子。 第54章 又见章鱼 抽御主的从者。 错过最佳偷袭时机, 对方却还不肯放弃。既然无法善了,只好逐一击破。对方大部分是普通人,悠仁瞄准作为骨干的两名异能者, 刚击倒一人时, 枪、弹、声转急, 港、黑武装人员在外围合拢,领头一人肩披黑色西装, 轻松行走于枪林弹雨。 「是……是他!」 冲突至今, 没有人不熟悉这双鸢色双目, 以及这标志性的绷带。敌首心态崩溃, 方寸大乱, 不用等悠仁收拾已经遭擒于港、黑武装。他双手反剪身后,仓皇等待传闻中的准干部发落,却见那人连余光都欠奉, 只向怔愣的粉发少年伸出手。 「虎杖悠仁,过来。」 悠仁没有多想, 太宰治一招手,他人就过去了。看在织田作之助等人眼中, 更加坐实了港、黑亲属之言。 还是准干部的亲属。 太宰治牵住悠仁手腕,视线与织田作之助交汇了一瞬, 鸢色眼眸闪过一点笑意,双方默契地移开视线, 仿佛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港、黑辖区内已恢复秩序,后续的救援、抚慰工作将即时推进。」太宰治看向护在乱步身前的福泽谕吉, 道:「如果有人愿意提供爱心支援,首领十分欢迎。」 福泽谕吉淡声道:「既然是港、黑的辖区,我等就不打扰了。乱步, 我们走。」他转身,停住脚步,忽然道:「告诉森鸥外,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最优解,实在是,浪费笔墨。」 第93页 「一定转达。」 乱步突然道:「那位虎杖悠仁是吧,你等着,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天!本侦探的推理绝不会出错!」说完,小跑着追上福泽谕吉。 悠仁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他指的是猫这件事。眼前突然一暗,温热布料盖上头顶,悠仁按住滑落的西装外套,焦糖色眼眸茫然看向身旁的太宰治。 「太宰,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悠仁救人时先去确认了太宰的安危,见他与中也搭档行事,这才放下心来。 「蛞蝓说你回来了。」太宰治按住悠仁,不让他拿下外套,道:「我们悠仁嗅觉最灵了,哪里最危险就会出现在哪里,根本不用想就知道。」 外套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三个月不见,哪怕太宰治说反话,听在悠仁耳中都格外亲切,他顶着外套撞了撞太宰治肩膀,笑道:「太宰,担心我?」 太宰治似笑非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悠仁本事大,真不想回来,浦原先生也没办法,我担不担心都是多此一举。」 「差不多可以了。」悠仁突然出手,从太宰治衬衣口袋摸出一本小册子,封面印着《与傲娇女友的恋爱日常》。悠仁陷入迷之沉默,瞭然道:「三个月不见,太宰你的戏路又拓展了啊。」 太宰治故作惊诧,道:「咦!?我以为融合得天衣无缝。」 「哪里天衣无缝啦!」悠仁学着太宰治之前的语气,道:「我们太宰只会担心我是不是又跑去冒险,根本不会担心我不回来。」说完,又恢复正常语气,道:「他知道有他在,我一定会回来的!」 「……知道我会担心,近期就不要乱跑。」太宰治停下脚步,鸢色眼眸认真凝望悠仁,语气少见的正经,道:「一个月前我得到消息,有人在冰帝学园打探你的消息。」 在这个世界的横滨,悠仁鲜少露面。即使是新上任的港、黑首领森鸥外,也无法绕过太宰治去接触虎杖悠仁。 悠仁正色道:「是很棘手的人吗?只打探了我的消息?对方是沖我来的。」皱眉沉思,悠仁道:「圣灵教余孽?」他实在想不出,除了圣灵教还得罪过谁。 「暂时无法定论,没有取得确切情报前,不要离开我身边。」太宰治说完,身旁草丛忽然一动,鸢色眼眸与一双苍蓝色猫眼对视,那只白猫仿佛拥有人的情绪一般,太宰治从一只猫身上明确感受到了敌视。 太宰治还来不及深究,那只猫眨眼消失无踪。 「太宰?」悠仁抬手在太宰治眼前晃了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青草风中微动,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鸢色眼眸微微一暗,沉思之色一闪而过。太宰道:「看见了只丑兮兮的长毛怪,唔,无关紧要的傢伙罢了。」 躲在树后的长毛猫耳朵微动,咬牙低沉地「喵」了一声。 连太宰都无法取得确切情报?悠仁苦思冥想,实在记不起其他可疑人士。太宰治屈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放心,如果是沖你来的,迟早会有动作。」 「那就只能等对方採取行动了,我会小心的,太宰。」 浦原杂货店里,浦原喜助已等候多时。三只魔眼齐聚,然而不管是浦原喜助的灵力,还是中原中也的异能力,作用于魔眼时都似石沉大海。在太宰治也鎩羽而归之际,众人只得寄希望于最后的咒力。 按照从田中那里套出来的方法,悠仁将咒力同时注入三只魔眼的核心。 就在悠仁的咒力浸入魔眼之时,原本无波的海面乍起狂澜。悠仁眼前显现异象,地下实验室消失不见,双脚明明落在实处,低头却只见万丈深渊。长廊延伸至无限远,两侧墙面宛若展平的胶捲,其上浮现数不清的人。 拎包通勤的上班族,等地铁的年轻人,坐在长椅上说悄悄话的情侣,穿梭于百货商场的顾客,与朋友说笑的学生,画面中的每个人都过着平凡而普通的一天。 悠仁看着这些画面,全身血液在顷刻间凝固。 从标志性的建筑认出,这里是……涉谷。 喉咙发紧,呼吸困难。 跑,快跑。 他那颗跳动的心脏,在这处默剧面前,显得聒噪又多余。 天空突降灾厄,毁灭一切的力量降临,没有任何徵兆,不去徵得任何人同意,毫无道理、随心所欲,在顷刻间夺去所有人性命。 火海之中,残躯飞灰,墙面上的无数双融化的眼球,一起注视虎杖悠仁。 你怎么还不死? 某种痛苦压迫神经,压得他大脑一片空白。空白之中,鲜红的「死」字一笔一划浮现,密密麻麻填满所有空隙。 温热的手搭上肩膀,悠仁茫然抬头,喃喃道:「钉崎?」 黄发齐肩的少女拍了拍悠仁,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钉崎野蔷薇向他伸出手,道:「悠仁,不要正中那傢伙下怀,大家都很担心你,来,跟我回去。」 随着温和女声,长廊两侧的画面消失了,深渊之上两道身影对立。悠仁不愿与钉崎野蔷薇对立,握住了那只伸来的手。 少女笑了笑,眼睫敛去眸中暗光。她反握住悠仁的手,道:「伏黑一直在找你,大家都在找你。不要担心,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两面宿傩的诡计,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身后的拉扯感止住了迈出的脚步,少女皱眉,回头轻声道:「没有人怪你,所有人都在等你回去。悠仁,你要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 第94页 「你是谁。」 悠仁垂着头,『钉崎野蔷薇』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手腕隐隐作痛,她试着挣扎,却挣不开悠仁的手。 「虎杖悠仁,你这个笨蛋,在说什么傻话。是我啊,钉崎野蔷薇!」 「你是谁。」 悠仁抬起头,爽朗随和的笑容尽数敛去,『钉崎野蔷薇』忘了挣扎,道:「……你,还在说傻话。」 话尾微颤,她这回连『笨蛋』都不敢说出口了。 钳住『钉崎野蔷薇』手腕的五指收紧,悠仁冷声道:「钉崎可不会说出这种没有担当的话。」 她不会说,这不是你的错。她说的是,我们是共犯者了。 伏黑也不会说,这不是你的错。他说的是,这是我们的错。 我的伙伴们,没有一个纵容我,也没有一个抛弃我。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用这种方式来玩弄人心,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以虎杖悠仁为中心,悍然无匹的咒力震荡开,长廊墙壁眨眼间土崩瓦解,正面受此纯粹的力量冲击,『钉崎野蔷薇』无法维持伪装,她的身体溶化成一滩胶质物,从虎杖悠仁指缝间流走,又在原处重新凝聚成形。 长满眼睛的触手塞满整个空间,交错叠加宛若世界之树的根须。 悠仁看清根须尽头的存在,强压本能涌现的恐惧,咬牙道:「又是你这只章鱼怪!又想玩什么恶劣的把戏,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章鱼怪。触手尽头,半身人形的黑发男性、无声轻笑,他没有开口,声音却在整个空间回荡。 「这就是人类口中的,被偏爱者有恃无恐?」如果是圣灵教的人出言不敬,现在已经连分子都不是了。祂道:「我是不是太宠爱你了?小孩儿。」说着,轻抬手臂,掌心下压。 空间内两股不同的力量对沖,压下来的重力尤胜于全解放状态的中也,悠仁全身骨骼咯吱作响,小腿肌肉剧烈颤抖。 拼着粉身碎骨也不愿意跪下么?祂毫无感情地感慨道:「你对自己的信念,倒是有豁出性命的觉悟。」 「罢了。」话音刚落,威压撤去,黑暗空间内触手眨眼消失。 虎杖悠仁孤立于黑暗之中,四周回荡着那存在未尽的低语。 「圣杯战争已经无可避免,横滨会成为新的战争中心。如果不想涉谷悲剧重演,就呼唤我的名字吧。」 「当你真正需要我时,真名自会显现。」 第55章 吵起来了 激将之法。 悠仁剎那间惊醒, 顺着刺耳的尖叫声望去,三只魔眼正一点点灰飞烟灭。 「居然只有咒力奏效?按理说解决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力量体系。」浦原喜助的目光落在虎杖悠仁身上,若有所思地喃喃低语道:「还是说, 真正起作用的其实是……人?」 牵扯成百上千人的大麻烦终于解决, 中也松了口气, 单手拎起西装外套,道:「剩下的就是集中火力扫清圣灵教余孽了。餵, 太宰, 这件事情我来接手, 你先顾好悠仁吧。」他说完, 背对大家挥了挥手, 先行离去。 大麻烦,真的解决了吗。祂的触手遮天蔽日,密密麻麻长满魔眼。三只已经算是大麻烦, 祂降临的那一天,只怕全世界都会陷入噩梦之中。 「悠仁。」 肩头落下的温热驱散一点恶寒, 悠仁从他太宰治平和的声音中捕捉到隐晦担忧。 「你没事吧?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悠仁摇头,道:「没事。这三只魔眼吸收了太多负面情绪, 净化时受到一点影响罢了。」他笑起来,拍拍太宰治的手背, 道:「放心,咒术师很擅长处理这类情况, 我很快就能调整好。」 继续待在太宰治身边会越来越软弱,寻求帮助的话脱口而出前, 悠仁藉口採购晚餐食材一个人熘了出去。 圣杯战争到底是什么?修一为了赢得圣杯战争,以恶劣手段犯下累累罪行,只为了成功召唤出所谓的英灵从者。 「奖励是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吗?」虎杖悠仁喃喃自语道:「等等, 如果圣灵教的人赢得了战争,他们会不会直接许愿真身降临?!」 虎杖悠仁半边身子冷透。 他在雪山世界直视的并非真身,方才的幻境里也不是。那么推测,当时圣灵教意图献祭中也,以魔眼作为媒介所要召唤的,极有可能也只是祂的分、身。 区区分、身已是无解难题,若真身显现,后果不敢想像。 要参与吗?圣杯战争。可是,按照修一的说法,必须先成功召唤出从者。 「你又在计划怎么拿生命去冒险吗。」 虎杖悠仁一个激灵,抬头望去,只见侦探打扮的青年蹲在路边。侦探一边抚摸三花猫,又向他问了一遍:「虎杖悠仁,你好像很苦恼的样子。」青年敛去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笑颜,翠绿眼眸显现认真之色,道:「要说说看吗?本侦探也许有办法哦。」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难道,你的异能力是读心术?!」 侦探摇了摇食指,道:「读心不需要用到异能力。本侦探可不会轻易递名片,你要抓住机会啊。」 「诶,这样啊。」悠仁想了想,道:「其实我在苦恼,你口中的猫到底在哪里。」 乱步看着悠仁,片刻后重新挂上笑颜,道:「这根本不值得苦恼。」猫就在你身边,证明这一点很简单,乱步招招手,道:「来,你看这只三花猫,是不是很可爱?」 第95页 悠仁走上前去,蹲在乱步身边,仔细打量才发现,这只三花猫也很眼熟。在追查圣灵教的信徒时,这只猫曾出现过,还似乎引他发现了重要线索。 「原来是你啊。」 乱步还来不及诱哄,悠仁自发转入猫奴状态,他双手穿入三花猫腋下,将小猫咪轻柔托起。三花猫也不怕生人,抖着鬍子沖他喵喵。 「乖猫咪,乖猫咪。」悠仁揉揉胖乎乎的猫脸,手掌沿着嵴背抚下去,又抓抓三花猫的肚皮,他曾经在猫咖打过工,撸猫技术纯熟,三花猫转眼间便放下矜持,冲着悠仁翻了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乱步轻飘飘扫过悠仁身后,扬声道:「悠仁,三花猫可不可爱?」 「可爱!」 乱步随口胡诌道:「啊,其实它的命运十分悲惨,我发现他时一群小孩子正朝他扔石头。」 其实听得懂人话的三花猫:「……」 「可怜的小猫,一直四处流浪。虽然没有感受过人间的温暖,却愿意信赖你呢。」乱步又看了一眼悠仁身后,眼中划过揶揄之色,道:「悠仁,亲亲它嘛,你看它多喜欢你。还是说,悠仁也嫌弃它脏?」 那倒不至于,这只三花猫一点也不像流浪猫,干干净净体态敦实,偶尔还会流露出比人类更优雅的姿态。 「你想亲近我吗,小猫咪。」 三花猫震惊于乱步的信口开河,他只是一只没有任何坏心思的小猫咪,为什么会落进人类的陷阱!?等等,其实他也是人类来着。 震惊猫脸落在人类眼中,显得可怜又无助,仿佛真的渴望从两脚兽这里寻求慰藉。悠仁将猫举近,凑向对方小巧圆润的额头。 乱步憋住笑,心道:「这你能忍?!」 念头刚起,伴随愤怒猫叫,一只白猫从绿化带跃出,悠仁眼前白光一闪,只觉一股凌厉劲风颳向手中猫咪。 幸好悠仁反应快,抬臂提高三花猫,三花猫也不是吃素,夹紧屁股收臀提尾,白猫后腿堪堪扫过尾巴尖。 嘶,这白猫,腿好长! 白猫一个翻身落地,长毛遮掩下,根本看不出居然是只四肢修长的猫。仿佛通了静电一般,全身长毛炸起,美丽的苍蓝色猫眼燃着熊熊怒火,朝着三花猫龇牙。 白猫一只前爪握拳,向三花猫比划道:「喵喵喵!」 哪里来的野猫,给我下来! 三花猫:「喵!喵喵,喵喵喵!」 偏不,还有,你才是野猫! ——快点下来,我们决一胜负,谁输谁做人! ——我才没有那么傻,我做猫挺舒服的,我就要做猫。 ——那你要讲猫德,那是我的两脚兽,不许你亲近他! ——口说无凭,你又没有戴写着他名字的项圈。而且你看,你欺负我时,他护的可是我! 满耳朵猫叫,乱步捂着耳朵,没想到猫咪吵架时跟人一样聒噪。白猫气得不轻,忽然昂首挺胸走向悠仁。 悠仁又将三花猫举高了一点,一个头两个大,温声道:「都是好猫猫,不要吵架,也不许打架!」 白猫微露浅粉猫舌,沖他柔柔喵了两声,身子软软依偎过来,蹭了蹭悠仁的脚踝。亮晶晶又湿漉漉的猫眼,仿佛藏着星辰的蔚蓝天际,四十五度角仰望虎杖悠仁,哪怕是电影里的娇蛮女友,都没有这么会撒娇的。 「你也是乖猫猫。」悠仁将三花猫递给乱步,转而抱起示弱的白猫,道:「要跟同伴好好相处才对。」 白猫享受着悠仁的抚摸,微眯猫眼,小鼻子凑近悠仁皮肤嗅了嗅,不满地喵了一声,浅粉舌尖一下一下舔在悠仁手背,抹去其他猫残留的气息。 掌心、手背都是湿漉漉的酥痒,悠仁放下白猫,失笑道:「你这傢伙,还真霸道呀。」 乱步还嫌局面不够乱,恶趣味道:「要不要挑一只带回去养呀?」 两只猫同时望向悠仁。 悠仁耸了耸肩,道:「它们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看起来不需要我插手。」两只猫都十分干净,没有半点生存之忧,悠仁不希望以自己的喜好去干预猫的自由。 乱步诧异道:「你是猫派还是狗派?」 「我应该是狗派吧。」 我的推理告诉我,你明明就是猫派。乱步眨了眨眼睛,道:「啊,白猫哭了。」 白猫耸拉着耳朵,蔚蓝猫眼雾气迷濛,惊闻两脚兽是狗派,喵喵叫着淌下泪水。猫生没有受过这种打击,正要心碎倒地骗两脚兽来抱,不远处突然响起重物落地声,裹在黑袍里的人先他一步倒向地面。 白猫:「……?」 一群人鱼贯而出,奔向倒地的男人,跑在最前面的女人满脸急色,扶起地上的黑袍人,道:「父亲!父亲,你没事吧!?请不要再吓我了。」 黑袍人挣开女儿的手,拉扯间兜帽落下,白发老人面容枯瘦,眼珠子满是异彩,恨不得挣脱满是褶皱的眼眶黏在悠仁身上。 老人不顾众人拉扯,向悠仁伸出手,嘶声道:「圣子,圣子!预言是真的,神迹显现了!彩子,我不会死了,你看,神迹真的显现了!」他形容癫狂,彩子怕伤到他未敢用力,一个不妨竟被老人甩开。 「父亲!」 老人双手向上作托起状,不知是年岁所致,还是心怀某种信仰,他佝偻腰身,以仰望的姿态蹒跚而来,口中念念有词,道:「亵渎之人必受神罚,诅咒与罪孽永世承袭。在罪业的尽头忏悔,祈求神之眷顾宽恕。」 第96页 悠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见老人双膝一弯,连忙侧身闪避,这老人不知哪里迸发出来的力量,竟在跪倒之际一把抓住悠仁脚踝。 他用额头触碰悠仁脚尖,狂热得像个发了疯的年轻人。 「若圣子宽恕,神赦其罪。」 「圣子啊,请您宽恕我吧。」老人涕泗横流,道:「请求你,请你救救我吧。只要您点头,我就能活下去。求您了,您若不肯宽恕,我将即刻死去。」 老人扯开黑袍,密密麻麻的眼球挤出撑开的毛孔,蛆虫一般在老人身体表面游走,太阳光映照之下,所有魔眼同时看向虎杖悠仁。 第56章 隔空对视 六眼 vs 魔眼 「……」 每一只眼睛都含露笑意, 所谓的神之眷顾者,所谓的圣子,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赤、裸、裸感受到了『神』的恶意。 彩子抢上前替老人拉上兜袍, 将老人挡在身后, 戒备道:「抱歉,如您所见, 我父亲染上不知名的怪病, 病痛影响了他的神智。人一旦绝望就会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力量, 您不必介意他的胡言乱语。」 「彩子!你难道要眼睁睁看我死去!?」老人疯癫道:「我知道了, 你是在觊觎我的遗产, 你巴不得我立刻去死。蠢货,真是蠢货!我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 彩子听见了那句『诅咒世代承袭』, 她脸色僵硬,已显出怒色, 道:「够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听信邪、教, 为了永生而去供奉什么圣灵,现在好了, 所有人都陪你下地狱,开心了吗!?」 老人生怕彩子激怒圣子, 揪扯着女儿的衣领呵斥她闭嘴。某种视线飘过来,悠仁下意识望过去, 与彩子颈窝处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眼球对视。 情况比想像得还要糟糕,如果要以怪病比喻,这显然是能传人的病。 「我可以宽恕你的罪。」 老人欣喜所狂, 悠仁接着道:「在那之前,你必须诚实坦白所有的罪过,向我说明一切前因后果。如有半分隐瞒,视作对信仰的不敬,你只有一次机会。」 老人自称岩村朔,岩村家以木雕技艺闻名横滨,经营有专门的手工木雕店,定向服务于达官显贵。岩村宅占地不小,回廊流水一应俱全,家具九成都为木制,摆设得井井有条,起居室更像是艺术品博览中心。 彩子奉上两杯热茶,茶托里甚至贴心准备了猫食,不过两只猫都兴致缺缺。三花猫懒懒窝在乱步的膝盖上,白猫不客气地四处游走,在一座供台前停下脚步。 供台也是手工雕制,占据了半个起居室。 「这是?」悠仁拿起摆放在供台正中的木雕,雕像约半臂大小,上半身似人,下半身是虬结的触手,长满眼睛的触手向四周蔓延扩张。也许是技艺过于精湛,触手上的眼球都有了神韵,这只木雕摆放在供台上时,整个岩村宅都在它的视线范围内。 这不就是那只章鱼怪。 「放肆!」茶托重重落在桌面,彩子沉声喝道:「供台上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动!」 「抱……抱歉。」也许是交手过两次,再加上立场对立,悠仁警惕有余敬畏不足,所谓的供台在他眼中,还以为只是气派一点的展示台。悠仁将雕像放回原处,道:「你们见过这具雕像的真身?」 彩子转过头,不想理他。老人开口道:「圣子大人,您不要开玩笑了。那位的真身岂能随便得见,即使是最虔诚的教徒日夜斋戒沐浴,唱祷祈愿,剖出心肝,也无法得偿所愿。」 不怎么想见却莫名其妙见了两次的悠仁:「……」 人,如果不真情实感,也许就不会受伤。 老人打开供台下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黑盒子,拧开金锁,掀起丝绒盖,将一本手掌大小的册子恭敬递给悠仁。 「圣子大人,您请看。」 册子里记录着圣灵教的起源、发展,最初只是一个科学家梦见章鱼怪,他将梦境所见记录在册,奇怪的是,他的后人在某一日也做了相同的梦。后人翻见科学家的记录,发现两人的梦境完全一致,连梦中所见的章鱼怪都一模一样。 科学家的后代中,断断续续有三代又做了相同的梦。生于鍊金术流行时代的某个后裔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也许是某种启示,从此放弃科学转而探索神秘学。 正是从这时开始,这个家族开始鼎盛起来。族人狂热信仰章鱼怪,他们用诗歌、绘画、雕塑去赞美信仰,这个家族在当时一直是人们议论的中心。然而有名的是家族,而不是家族的信仰。没有人愿意接近这家族的成员,甚至无人敢进入他们的宅邸。 处处可见长满眼睛的触手,他们活在不知名的注视之下,却似乎对此毫无认知。 后来,怪事发生了。海啸席捲了这座临海小镇,当浪潮退去之后,这个家族消失了。 『我的记忆里有这些人的身影,我确信他们真实存在过。可是,原本应该有辉煌宅邸的地方空无一物。这太荒唐了,我不由得开始怀疑,他们真的存在过吗?我指的是,我们这座临海小镇的人们,是不是其实……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境,都见到了一个辉煌的传奇家族。现在,只是梦醒了。』 「圣子,你说,在那场海啸里消失的,究竟是辉煌的家族,还是那座小镇的其他人?」 悠仁吓了一跳,差点撞到乱步探过来的脑袋。 第97页 「乱步,他们就算了,你不要什么都学。」圣子这个词,悠仁真是听怕了。他想了想,道:「有记录的才是真实,后面没有再出现过那个家族的相关记录。」 「唔,那你认为,这本册子是真实的吗?」乱步笑道:「谎言虽有拙劣之分,但确实是掩盖真相的唯一途径。假设小镇的其他人都消失了,也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个家族是否说谎。」 悠仁忽然明白了乱步的意思,他低声道:「所以,其实从科学家梦见章鱼怪之后的所有描述都是杜撰的。家族鼎盛并不是因为信仰章鱼怪,而是通过章鱼怪伪造了一种信仰去敛财,这个伪造的信仰才是圣灵教的根源。」 「听你的口气,一点也不怀疑是科学家杜撰了章鱼怪。所以,其实你真的见过章鱼怪。」乱步睁开眼,翠绿眼眸倒映虎杖悠仁怔愣的脸,笑道:「你的圣子身份,并不是空穴来风。」 悠仁豆豆眼,是他的错觉吗?江户川先生身上怎么出现了太宰的影子。 「我猜猜,也许是章鱼怪在你身上落下了什么印记,想要求证也很简单。」乱步忽然扬声道:「这本册子根本没有圣子相关的记录嘛,骗人也不骗全套,真要说的话,为什么我不能是圣子呢?我也想当圣子呀。」 「悠仁悠仁。」乱步摇着悠仁的手,天真烂漫道:「让给我好不好?」 「开什么玩笑!」老人猛然拍桌而起,道:「再亵渎神迹,你必遭受诅咒!」 这话听得刺耳,悠仁摸摸乱步的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宽恕你,随时随地宽恕你。」 乱步沖老人作了个鬼脸,道:「我们可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悠仁,我们走吧,不陪他们玩了。」 「不行。」彩子拦在门口,慌张望向老人。 「不是一面之词。」老人沉默半晌,道:「今天之前,圣灵教没有圣子的概念。是在今天,所有教徒都梦到了启示。」 老人拉开衣襟,密密麻麻的眼球望向虎杖悠仁。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随着他的走动,眼球跟着转动瞳孔,视线中心聚焦于虎杖悠仁。 「祂注视着偏爱之人。」 「为祂所眷顾者,只有圣子。」 彩子拉下衣领,颈窝处的眼球也注视着虎杖悠仁。 「祂一直看着你啊,圣子大人。」 视线焦点的虎杖悠仁,浸透在灼热之中,只觉浑身冰冷。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声「喵」叫,白影蹿至眼前,悠仁抬手去接,那只白猫却稳稳跳上肩膀。白猫环住悠仁脖子,蓬松白毛隔绝窥探视线,苍蓝色的眼眸冷冷直视魔眼。 无形的距离护住虎杖悠仁,斩断所有窥视。 第57章 小悟小悟 突然意识到,人到中年这件事…… 「呦, 欢迎回来。」太宰治将手中最后一张牌扔回桌面,他见悠仁两手空空,身后还跟着一只眼熟的长毛怪, 好奇道:「这只猫就是今晚的食材?」 白猫「喵喵」叫着, 拿头拱悠仁的小腿, 悠仁抱起猫,道:「太宰, 你吓到它了。出门遇到了乱步先生, 我把买菜这事给忘记了。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食材吧, 今晚只好简单做点东西, 顺便给这只小傢伙弄点猫饭。」 太宰治食指轻敲桌面, 忽然向一旁的中也道:「蛞蝓,关于涉泽龙彦的报告你是不是还没交。」 「我交了!昨天就交给你了。」 「哦,我想起来了, 是有一份小学生作文混在里面了。」太宰治摸着下巴沉思道:「算了,我替中也重新写一份好了。要求蛞蝓写一份合格的报告, 不如期望首领更换没品的口味。」 「不要将我与那种恶趣味相提并论!不就是一份报告吗,明早交你一份新的!」 向跨上机车的中也招手, 悠仁道:「你现在就去吗?要不先吃完饭再说。」 「不了,食堂24h小时营业。」中也戴上头盔, 想起一事,道:「之前忘了与你说, 有个傢伙似乎在暗中调查你的事情。你们从冰帝回来后,港、黑有派专员去清除痕迹, 那时你的一切痕迹已经遭人抹消。你入职时的考核录像,就职期间发布的教学视频,甚至是有你出现的监控片段, 全都不翼而飞。在查明敌我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太宰的势力范围。」 中也用手机输下一段信息,点击发送后悠仁的手机立刻震了一下。 「只是我的个人号码,走的是港、黑内部线,我也好、太宰也好,你起码要设一个紧急联繫人。」机车灯照亮前路,中也摆手,道:「自己小心,我走了,拜!」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猫,悠仁下楼时,一人一猫各占领一半房间,形似水火不容。悠仁在太宰身边坐下,沙发刚一下陷,眼前白影一闪,刚才还半分不想靠近太宰治的猫猫跃上悠仁大腿,乖巧地团成白球。 太宰治故意支开中原中也,就是在等悠仁坦白。悠仁原本不想将太宰治牵扯进圣灵教,但是现在又出现一个不明势力,疑似对他格外关注,将心比心,悠仁不忍太宰思虑加重,道:「其实,我出门偶遇乱步先生时,还遇见了圣灵教的狂信徒。」 悠仁将所有信息共享给太宰治,末了,偷瞄一眼太宰治的神色,斟酌着开口道:「那只章鱼怪也许在我身上下了某种印记,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赋予我治癒诅咒的……权力。」 在悠仁宽恕岩村朔后,老人身上的眼睛全都闭合了。从表面上看,他与普通人无异。痛苦消失之后,他那张干涸的脸庞突然浸润了生命力,大呼着「真神显迹,圣子仁慈」,向悠仁跪地磕头,谁也拉不动他。 第98页 悠仁本身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力量波动,与其说他拥有了治癒诅咒的能力,不如说是章鱼怪赋予了他定夺信徒生死的权力。 将他人生命攥在掌心,这种权力令人噁心。 「太宰。」悠仁可怜兮兮地凑近,就像向长辈申请夜不归宿时忐忑的小青年,说出话倒是能吓死人:「既然祂赋予了我这种权利,那么,不如就利用圣子的身份从内部瓦解圣灵教。」 魔眼事件后,太宰治从森鸥外那里申请了权限,成立清理圣灵教余孽的行动小组。自成立日起,行动小组扫清无数传教地点,抓获的圣灵教大小信徒成百上千,竟然仍有落网之鱼能撞在悠仁面前。 岩村家太宰治有所了解,是以木雕闻名的百年世家,关系网涉及诸多名门望族,明明是个庞然大物,却能躲过行动小组的排查。看来他们所评估的圣灵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纵然不情愿,太宰治也不得不慎重考虑悠仁的提议。外部清扫逐渐力不从心的当下,只能寻时机打入内部。 「不开心。」太宰治气鼓鼓,扑向悠仁,呜哇道:「悠仁都是圣子了,那我也信仰圣灵教好了,我做悠仁的信徒,与悠仁一起潜伏进圣灵教!」 他说着,突然呛了一嘴猫毛,双臂还没环上悠仁肩膀,两人之间突然冒出一颗猫头。 两只猫爪踩着太宰治的脸,喵喵叫着将他向外推。 悠仁握着白猫两只前肢,将它提熘回来,道:「别开玩笑了,太宰。你也去的话,谁来跟我里应外合。」 「这只猫到底是怎么回事……悠仁,你不会想要养它吧。」 白猫亲昵地蹭着悠仁下巴,在悠仁看不见的角度,苍蓝眼眸划过一丝挑衅之色。太宰治绝没有看错,这长毛怪还冲他微微抬起下颌,恨不得将嚣张跋扈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悠仁道:「不能养吗?太宰,不喜欢猫?」 太宰治沖猫冷冷一笑,抬头望向悠仁时,可怜兮兮地揉了揉鼻子,狠狠打了两声喷嚏,鸢色眼眸泛出点水光,道:「也不是不喜欢,悠仁想养的话,我完全同意啦。只是……阿嚏,唔……阿嚏,我只是猫毛不适应而已,阿嚏,悠仁不用顾虑我,给我几天时间适应就好,阿嚏,阿嚏!」 白猫:「……」 我不知道我脑门上有没有嚣张跋扈几个字,但你脑门上确实有无耻两个字。 「喵!?」 在白猫伤心欲绝的目光中,悠仁将它远远放在沙发另一端,先去洗干净手,又抽了两张纸巾给太宰擦鼻子。任凭白猫如何卖乖耍娇,都唤不回半点回顾。 「好了,猫毛清理干净了。」 不过,那只猫要怎么办?太宰的情况不适合养猫,要不摆脱乱步先生照顾几天?正好还可以与那只三花猫作伴。 悠仁回头,只见白猫耸拉着脑袋,缩在沙发角落,连原本蓬松的白猫都无精打采地贴在身上,缩了水的小小身子写着大大的无助。 「喵。」白猫轻轻地,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猫眼望向悠仁,浸着一层薄雾的蓝宝石无声控诉。 那两汪苍蓝色直击灵魂,悠仁怔愣一瞬,回过神来时,已情不自禁抱起了猫。 白猫似是明白它即将离开这个家,低声「喵喵」着,一下一下拱在悠仁心口。 「太宰。」悠仁下定决心,道:「这只猫以后就养在我的房间里,我给它撘一个猫窝,不会让它离开房间。据说猫不喜欢挪窝,我好好教它,不会让它在房间外乱跑的。太宰,我想养它!」 一人一猫齐齐望来,太宰治默然。 白猫表面可怜兮兮,悬在半空中的长尾巴却甩来甩去。 猫猫:「喵~」区区装可怜而已,还是我比较擅长哦。 太宰治抽了一下唇角,岂会如它的意,道:「你想睡在猫毛里吗?不是还有一间闲置的客房吗,拿来养猫刚好。」 他说完,白猫连表面功夫也不装了,抖着猫耳摇头晃脑,沖太宰治喵出一首欢乐颂。 是夜。悠仁正要休息,窗户传来异响。 他拉开窗帘,白猫前肢搭在玻璃上,沖他喵喵叫着。悠仁拉开窗户放进白猫,道:「怎么跑过来了?」他将闹钟向前调了三十分钟,自语道:「在太宰起床前先去清理一遍猫毛,应该就没问题了。」 白猫仿佛听出了某种嫌弃,跳上桌子一爪拍开闹钟,要不是悠仁接得快,闹钟就要四分五裂了。 「喂喂,脾气真大啊你。」悠仁将闹钟放在最高层,他刚躺上床胸口一重,白猫判据在他胸口,苍蓝眼眸含笑望来。悠仁凝视那美丽的苍蓝色,摸着猫轻声道:「你有名字吗?我给你取个小名吧。」 悠仁笑了笑,道:「就叫小悟吧。你的眼睛很像他。」 白猫兴奋地叫了一声,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名。猛地向前蹿出一截,软软的鼻头碰了碰悠仁嘴唇。 「好爱撒娇啊。」猫毛轻挠脸颊,悠仁道:「这一点也很像他。」 像这个概念一旦出现,也许是思念作祟,悠仁越看这只白猫,越觉得像在看五条悟。 我在奢望什么啊,怎么可能会是五条老师。我们两个之间,可不是东京到横滨的距离。 是两个世界的距离。 说起两个世界,又想起十年前的五条前辈。悠仁轻抚白猫脑袋,喃喃道:「要是再给我十秒就好了,孤注一掷地向悟表白,却连他的反应都没来得及看清。总觉得,十年前的悟说不定会露出什么可爱表情。也许……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已经遗忘了吧。」 第99页 说到最后,语音渐低。突然,胸口重量加倍。悠仁闷哼一声,只见白猫挣脱他的抚摸,猫爪从胸口踩至肩窝,整具身体压过来,炸起的猫毛几乎盖住悠仁的脸。 猫毛形成的封闭空间内,一人一猫对视,白猫瞪圆苍蓝猫瞳,又惊又气道:「喵,喵喵!喵喵喵!」 你向十年前的我表白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悠仁向五条悟告白了,身为五条悟的我却一个字没听见!白猫经不起这沉重的打击,呜咽着倒向悠仁。 「喵喵喵!」 悠仁,我不管,你要补偿我! 呜呜呜,只是差了十年而已啊,不会的不会的,难道悠仁其实喜欢年纪小的!? 自信成熟五条悟,首次对自己的年龄产生质疑——这就是,三十之后的痛苦虽迟但到。 等等,太宰治的年纪,算起来是不是比悠仁小!? 第58章 圣子归位 白猫送糖 人工无法涉足的山林深处, 原始唱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犹如海浪。石砌的九层高台将悠仁捧在众人头顶,从他的角度俯视, 一边念念有词一边举手叩首的黑衣信徒们, 可不就是从深渊底部滚上来的漆黑浪花。 「圣子慈悲, 向神请赦。凡我所忏,绝无诳语。」 悠仁抬手示意他暂停, 揉了揉眉心, 低声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岩村朔核对名单, 恭敬回道:「第两百七十六人。」 都两百七十六了, 难怪脑仁儿嗡嗡直叫。圣灵教好事没做几件, 想憋个大招召唤邪神,一只章鱼须都没见着,自己倒是长了一身眼睛。 正要忏悔的信徒听出圣子不耐, 忙道:「请圣子大人宽恕,我们都是受那三个人连累啊。他们在准备不周的情况下鲁莽行事, 连祭品都没有准备就敢呼唤神意,神降罪是应该的。他们死不足惜, 我们也愿领受折磨,只是我们罪不至死啊大人。纵然要死, 也应为神的降世而献身!」 ……你们口中的祭品是我们家中也吧。这一通反向操作听得悠仁直嘆息。 「我可以宽恕你,作为回报, 你必须为我的宽恕付出实际行动。想想你能为社会做些什么。」 信徒:「……向大家传播圣灵教义?」 悠仁:「啥?你还嫌『眼病』传染太少了?我昨天梦见了章……神,神告诉我, 他想降临在充满真善美的世界。祂既然代表真理,自然只有充满善与美的世界才与之匹配。召唤神迹非一日之功,但宣扬真善美却可以始于足下。你明白了吗?想想看, 你能为社会做哪些正面贡献。」 圣子的话似乎与他理解的教义背道而驰,信徒出现一瞬间的恍惚。悠仁目光一凛,起身道:「看来你不信我的话,你们宁愿去信不知道谁编纂的教义,也不愿意相信代表神意的我,你们既然不肯信我,就去信你们的教义吧,教义里也许有治癒『眼病』的办法。」 眼见圣子离席,高台下的信徒们议论纷纷,岩村朔见现场有失控的隐患,欠身挡住悠仁,向茫然地信徒喝道:「圣子的话自有用意,要你来揣度神的旨意!?你还愣着干什么,等死何必千里迢迢跑来这里。」 「啊,是!」信徒忙道:「我,我家里略有薄产,愿意以圣灵教的名义捐赠一笔钱用于改善福利院。」 「既然是你自己的财产,自然是以你个人的名义。」悠仁返身坐回,向信徒招招手,道:「过来,我宽恕你。」 食指轻点信徒的额头,这个动作除了拉近距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近距离下,悠仁看清了,兜帽之下是张年轻的脸,名册之中他排在外围教众,他看见的圣灵教,也只是一具『光鲜』的壳子。 还没接触完整的世界,已经误入歧途。悠仁道:「我宽恕你,愿你从此斩获新生。」 祂听得到吗。 应该是听得到。 话音刚落,虚空之物无声应允。年轻人面容上的眼珠望着悠仁弯成月牙,渐渐阖目,渐渐消失。他若有所感,抚上面孔,就像之前的两百七十五个人一样,拜谢而别,欢呼而下。 「连信徒生命都漠视的神,也有信仰的必要吗?」 岩村朔摇头,道:「如果神真的漠视我们,又怎会指引我们找到您。更何况,只有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才配称之为信仰啊。」 悠仁认真道:「祂指引你们来见我,正是出于漠视。『眼病』并非是那三人召唤失败引来的神罚,只是所谓之神的恶趣味罢了。」 用信徒的命作威胁,换来一个圣子。信徒所遭受的病痛折磨,以及虎杖悠仁的厌恶,对于祂来说,只是给无聊的时间簪几只花。 「圣子,您是累了吗,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下面还等着那么多人,继续吧。话说,看到小悟了吗?就是我的那只白猫。」 「圣猫大人正在用饭,您放心,我们紧急招来四名专业的宠物护理人员,现在正服侍圣猫大人用餐。」 一口一个圣猫叫出了鸡皮疙瘩,悠仁挥手打断岩村朔那大河剧风格的用词,道:「等它吃完了带过来吧。算了,还是我去找它吧,顺便见识见识四人环伺是种什么待遇。」 人与猫仿佛忽有所感一般,悠仁刚念起小悟,就听后方一声高昂猫叫。白影轻踩椅背,一个纵跃稳稳落在悠仁肩头。目睹这一幕的教众无不高呼「圣猫,真的是圣猫!」,嘈杂低语之中,白猫嵴背躬起,苍蓝眼眸锁定远方重重树影。 第100页 「小悟,发现什么了?」悠仁顺着白猫的视线望去,他凝神间,只见树林间隙似有人影穿梭,当即喝道:「人群散开!岩村朔,疏散人群!快!」 几乎同一时间,枪声打乱了唱祷的节奏。无数枪口从树林里钻出,荷、枪、实、弹的黑西装包抄而至。信徒们乱作一团,其中携藏武器者不在少数,借着人流掩护射击闯入者。 岩村朔拿着喇叭指挥作战,尖叫、枪声混杂在一起,仿佛变了调的祈祷词。 「下面的人听着。」 众人抬头望去,半空降落一架直升机,披着西装外套的少年臂弯勾住舱门,举着喇叭喊道:「降者不杀!行动小组所有人听令,集中火力扫射持武器者,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话音一落,悠仁噼手抢过岩村朔的喇叭,向信徒道:「手无寸铁者不要乱跑,原地抱头蹲下!所有人听令,优先保全性命!」 下方信徒矮下去大片,以人流作掩护的持枪者暴露在行动组眼前,数百枪口齐齐指过来。岩村朔吹鬍子瞪眼,指着悠仁「你」了半天,悠仁沉声道:「我说了,保全性命优先!」 手无寸铁者的性命是保住了,信众的武装力量也在转眼间瓦解殆尽。这次集会场地选在深山老林,这些闯入者怎会得知!?岩村朔的目光落在悠仁身上,然而下一秒,高空传来的命令立刻打消了他的疑心。 「行动组听令,转火高台,一个也不许放过!」 扫清敌方武装,行动组如入无人之境,听令沖向那高高在上的九层石台。岩村朔慌了神,一把拽过悠仁,招呼其他人顶上去,低声道:「圣子,跟我来!」 大概是信仰之力作祟,岩村朔一把老骨头硬得不行,在崎岖山路健步如飞,一路连拉带拽,绕过几片山林,在藤蔓丛里钻进钻出。即使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悠仁,也给他绕晕了路。 正晕头转向间,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竟然跑下了山。岩村朔四周逡巡一圈,挥臂扫开堆积河畔的落叶。这落叶堆下竟藏着一艘木船,他是早准备了退路。 岩村朔将悠仁拽上木船,白猫紧追主人跃进船体。 军刀割开繫船的绳子,木船离岸淌入湍急河水,不过眨眼已从水路驶出去数里。山上的乱象,渐渐掩于林后。 听说猫怕水,悠仁抱紧了紧随自己的白猫。 从船离岸这一刻起,太宰治以及他所率领的行动组远抛身后,剩下的事情就靠他自己了。这条船会停在何处,他这个圣子又能做到何种地步,都藏在了夹岸而生的水雾之中。 岩村朔见少年将脸埋在猫毛里,又见那只『弱不禁风』的猫崽子沖他龇牙咧嘴,仿佛他说一句重话就要跳过来挠人。他本有一肚子气,转念一想这猫、这人还不是随他揉捏,放软了态度,以长辈口吻嘱咐道:「圣子大人,我知您心地仁善,但是我们早就有为信仰牺牲的觉悟,你不必替我们惜命。你让他们蹲地求饶,是以保全性命折辱他们的灵魂。」 悠仁:「……」我也没逼他们求饶啊,你怎么还拦着人保命呢?只要他们卸去威胁,太宰治不会伤他们性命。 「今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希望圣子能见证我们的忠勇!您不要怕,我们都会挡在您身前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又来了,这种胃疼发言。悠仁蹭了蹭自己的猫,喃喃道:「小悟真好,只会安安静静地陪伴我。」 吵吵闹闹的岩村朔:「圣子,这个心理准备你必须有。」 「喵!」白猫沖岩村朔喵了一声。 苍蓝眼眸美丽至极,岩村朔凝眉不满,坠入那双神迹般的无尽天空,竟生出渺小之感。这种渺小感,他只在凝视木雕圣象时感受过。此时此刻,这种感觉更加清晰直白。他禁不住打起寒颤,脑中灵光一闪——这只圣猫,真的是猫吗? 如果他不是猫,那他的真身是什么? 还有谁,亲近着圣子,也为圣子所亲近? 岩村朔屏住呼吸,眼神渐起狂热。只见白猫从圣子怀中一跃而下,他落地时优雅轻灵,远非寻常猫可比。犹如高山之雪一般洁白蓬松的毛发随着扭身的动作抖动,岩村朔只觉他连抖毛都与众不同。 啊,有什么东西从猫毛里抖落了,是什么!?一定是神迹! 噗咚。 噗咚,噗咚。 五颜六色的糖果掉在船底,橙色的橙子糖,粉色的草莓糖,还有散装的果汁软糖,竟然还有一袋喜久福!? 「小悟,哪里来的糖!?」悠仁也惊了,他接住扑过来的白猫,道:「是让我吃的意思?」 白猫将叼着的喜久福递向悠仁,还体贴地用爪子划开了袋子,看看喜久福又看看悠仁,蓬松长尾摇得比犬科还欢。 听说猫能察觉人的情绪,悠仁紧紧抱着猫,将脸埋入小悟的肚皮狠吸了两口,幸福道:「好猫猫,小悟你真是猫中五条悟!啊,有种五条老师在身边的感觉。」 明明只是几颗糖过而已,可是…… 悠仁咬着喜久福,笑道:「我好开心啊,小悟。谢谢你!」 收好猫送来的糖果,悠仁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岩村先生,年纪大了还是少吃点甜食,我就不分给你啦。话说,岩村先生你在干什么?」 岩村缩在船尾,念念有词,闻言狠狠瞪了白猫一样,紧接着就被悠仁挡住了视线。 第101页 「忏悔!」岩村转过身子,背对着一人一猫。太罪过了,他怎么会以为那只猫是神的化身。必须要忏悔,要彻夜地忏悔。 悠仁耸耸肩,回头发现小悟正撕咬糖纸。白猫身边已经散落了三、四张糖纸,悠仁从猫嘴下夺过糖,正色道:「你也是,不可以吃太多糖哦。」 「喵喵喵!」 不行,悠仁!我要证明我还很能吃糖,我没有年纪大!放开我,让我吃,我还能吃! 悠仁一只手按住猫,另一只手拿高糖。这猫劲儿还挺大,悠仁怕他挣进河里,无奈吻了一下猫咪额头,安抚道:「小悟乖,不是不给你吃,是不能多吃。糖我帮你存着,明天给你。」 白猫僵住,半晌,又将额头拱向悠仁,软声撒娇。 不要糖了,还要亲亲! 第59章 所谓『伊人』 宛在水中央 船只从河入海, 再想回顾便连山嵴林影也尽数抹去。孤船载着两人一猫穿越重重迷雾,四周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参照物,悠仁探头看向船外, 海水呈现不正常的深黑,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潜在船底与他们同行。 这并非常识认知中的海域, 以至于船只靠岸后悠仁没有半分脚踏实地之感。 「小悟,不要乱跑。」 海域一望无际, 目力所及之处, 岛是唯一有别于海水的存在。 在人类认知以外的角落, 它也许已经存在于此, 与无数航海家擦肩而过。 沙细腻而冰冷, 是所有猫主人的噩梦。悠仁可不想给小悟刷脚,扶着猫屁股将他团在肩膀上。 他们走出去一截,悠仁再回头时, 又不见了来时的海。雾气陡然浓烈,走在他前方三步远的岩村变成白画卷上的黑色墨迹, 那种不真实感愈发强烈。也许是岛上气温偏低,小悟环住悠仁脖颈, 迎面而来的海风塞了悠仁满腔猫毛。 「咳……咳咳!」 「嘘,噤声!」岩村朔神色惊慌。 迷雾深处隐隐传来歌谣, 乍一听闻能分辨出人声,仔细分辨这种喉咙震动的频率异于常人, 悠仁恍然大悟他听见的并不是歌声,迷雾深处有一群人模仿着深海巨兽的鸣叫。 他们的喉咙难道已经发不出人类的声音了? 悠仁将猫塞进兜帽护好, 紧跟岩村朔身后。雾几乎斩断了所有视线,他深陷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白茫。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从现世进入了某种存在的梦境, 在迷雾之中,人类的感知渐渐融化。若非长期与咒灵打交道,早习惯了迎击各种负面情绪,悠仁只怕已经丧失了理智。 就在悠仁渐渐对时间失去概念时,前方突然显出数十道黑影。他们分立左右,齐齐回过身来,数十双无神的眼睛审视虎杖悠仁。 「岩村朔!?」 悠仁环顾四周,引路老人不见踪迹——他与岛外唯一的联繫,突兀地消失了。 抱着猫的少年,站在道路中央,他前方左右,黑袍的枯瘦人形夹道『相迎』,他们的面部肌肉呈现不自然的僵化,只有嘴巴与眼睛尚能动弹。他们看着悠仁,张开嘴巴,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喉咙以怪异的频率震动,面朝悠仁抬手跪拜。 他们抬起手时,悠仁看清了,这些『人』的手指间连着一层噁心的肉膜,这种蹼状手足常见于两栖动物。 鸣叫层叠而至,将悠仁一点点压向海底。他渐感无法呼吸,正要以武力使这些『人』全部闭嘴,那些跪拜的『人』突然指向同一个方向。悠仁顺着他们的指引看去,突来一阵风恰好吹开前路迷雾,黑梭梭的洞口向他发出无声呼唤。 小悟挣扎着跳出兜帽,声嘶力竭地喵叫。悠仁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走过,定定迈步向洞口接近。 「喵唔!」白猫咬住悠仁裤脚,爪子在地面挠下四道深痕,洞口却离他们越来越近。 离得越近,那呼唤声越是清晰。 攻众昊xytw1011 渐渐地,悠仁分辨出了谁在呼唤他。 「太宰。」 白猫愣了一瞬,这恍神间悠仁挣开了他疾步奔向山洞深处。 「太宰!」难受,无法言说的难受在胸腔震荡。这不是他熟悉的太宰,可这又确实是他的太宰治。山洞里竟然全是水,悠仁循着呼唤传来的方向涉水而行,寒冷从毛孔钻入肌肉深处,几乎要将他双腿冻结,可是这区区疼痛并不会让虎杖悠仁停下脚步,他不顾一切地回应呼唤:「太宰,太宰!我在这里,我听到了,我来了。」 「我来了。」脚下一个踩空,悠仁踉跄着向前扑倒,就着这股扑势又向前蹿出数步,冷而腥的水呛进口鼻,悠仁捂嘴憋回咳嗽,凝神细听,那呼唤声戛然而止。 「太宰?」听不见呼唤,便迷失了指引。悠仁回望来时路,洞口变成渺小的光点,再往里走,就看不见退路了。 可是…… 「太宰!」悠仁一边呼唤,继续向深处行去。最后的光点消失身后,他仿若未觉,只不停呼唤太宰治的名字。 水一点点带走体温,悠仁以咒力隔开寒冷,只是减缓了体温流逝的速度。小腿猛然抽了一下,悠仁撑住石壁维持平衡。水面已经涨至胸口,再往里走,也许会没过头顶。 会死。 悠仁攥紧拳头,再次高呼:「太宰,你在哪!」 积攒下的力气一耗而空,他自己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耳边能听见的只有冰冷水声。悠仁背贴石壁,明明已经没有力气走下去了,却还不肯认输:「太宰……好累啊。我歇一会儿,还没找到你,我只歇一会儿。水面越来越高了,没关系,我还能在水里憋气好几个小时。」 第102页 少年胸口剧烈起伏,若是有一束明亮光线照入山洞,他便能借水面倒影看见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 即使这张纸化散于水,虎杖悠仁也决不放弃太宰治。 悠仁喘匀了起,又继续涉水而行。他的体力流失严重,只管闷头前行,反正不管他喊几声,太宰都不给半点回应。正憋着闷气,忽然听闻一丝极低的嘆息。悠仁立刻停下脚步,水面渐渐平和,四周水声渐低。 某种注视温柔地拥抱了他。 虎杖悠仁若有所感,他抬起头,前方的漆黑散去,一小块陆地凭空出现。 太宰治孤身站在水中央,黑西装、白绷带,棕黑发、鸢色眸,这是悠仁熟悉的太宰治,却又不是他所邂逅的太宰治。 水面才及胸口,某种痛苦却暴涨没顶。 悠仁有万千疑虑,有无数的疑惑,可是他开口时却说了连自己都困惑的话。 「太宰,我回来了。」 此时此刻,只有这一句话,无论如何想要告诉太宰。 我听到你的呼唤了。 我来见你了。 我应该很想见你的。 我终于见到你了。 「太宰。」悠仁向那水中央唯一的陆地迈进,向水中央孤立的人伸手,极力去触碰他:「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太宰治不回答,只含笑凝望。 他们明明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了,悠仁呼唤渐弱,只觉在太宰治的沉默中,好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远。 第60章 为谁赴死 想跟你一起活下去 悠仁走了近百步, 距离却没有任何缩减。四面都是光滑的石壁,顶端悬挂触感滑腻的钟乳石。 似乎看出了他的打算,太宰治终于开口:「没用的, 悠仁。你看。」 太宰治的手没入水中, 悠仁明明能看见他, 水却穿过太宰的指缝。 悠仁灵光一闪,想起在雪山别墅所目睹的太宰治的一生。那个与章鱼怪缔结所谓主从契约的太宰治, 那个赢得了圣杯战争却选择一跃而下的太宰治。 太宰治笑道:「怎么这幅表情, 终于自杀成功, 悠仁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深陷于这种地方,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高兴。」愤怒驱散寒冷, 悠仁猛然觉醒出用不完的力气,他孤注一掷地向前。 「你又不是别人,你是太宰治啊。你那么聪明, 难道还不明白太宰治对于虎杖悠仁的意义吗!你要是不明白,我就证明给你看!」 他这一步踏出去, 竟真的缩短了距离,连太宰治都始料未及。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生出美好的错觉。就像无数次将他从死拉回生,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如他所言,只要他在, 就会挡在太宰治与死亡之间。 可他曾经不在了。 尽管如此,不管是哪个虎杖悠仁, 初心永远不变。热爱斤斤计较又讨厌付出的太宰治亲眼见证了这一点,所有的执念忽然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没有愧对任何期待, 沿着铺好的道路寻觅而来,所以放手之时已至。 「悠仁,你停下, 停下听我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牵扯无数人性命,悠仁已经救下我,可是悠仁不止有我吧。」 太宰治行至边缘,锁链相击的脆响回荡石洞。 「是那傢伙将你困在这里的!?」 「驾驭祂的后遗症罢了,现在治好了哦。」太宰治拽动手腕上的锁链,束缚他自由的枷锁早就尽数断裂。 死亡之后,太宰治的意识再度清醒。他身处于环水的孤岛,看不出材质的锁链将他困在岛中央。 黑暗深处,曾经的从者好奇道:「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怕。」太宰治双臂撑在地面,坐在岛中央仰起头,仿佛头顶不是贫瘠的钟乳石群,而是生得领域内广袤的蓝天。 「我的化身已经去救他了,现在,换我等他来救了。」 「……从缔结契约起你就料知了这种局面?没用的,我所下束缚只能由我解除。难道他还能说服我亲手斩断束缚?」 嘲弄低笑无尽回荡。 「谁知道呢。」太宰治似笑非笑。 全知全能的存在深感挑衅,太宰治看似机关算尽,却将砝码都压在了别人身上。 「所以,你向圣杯许愿在所有人之前遇见他,只是为了增加砝码的重量罢了。你想变得比任何人都重要吗?太宰治。」 「明明是深海生物,思考模式还真肤浅呢。你根本不会懂,我又何必解释给你听?」 重不重要本身没有意义,虎杖悠仁只需要明白,太宰治是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向他求救的。 放学路上,河岸边的青草地,如果他不伸出手,太宰治已经投身河中。 ——投河一定要头下脚上。 ——抓着你的脚也要将你拽出来。 来救我,悠仁。 早在相遇之前,在他从高楼追向地面,在他的意识戴上枷锁之际,他已经在向虎杖悠仁求救了。 纵然说过一百遍里只有一次是真又如何,虎杖悠仁会信一千遍、一万遍。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看看虎杖悠仁会不会回应你的期待。」 时间失去意义,空间也逐渐淡化。太宰治将岛上的沙石数遍,闲来无事念起虎杖悠仁的名字。 直到某一日,脆响惊醒打瞌睡的人。太宰治睁开眼睛,他的枷锁应声间断。 第103页 太宰治望着地面的断锁,低垂的眼睫掩去神色。半晌,男人掩面而笑,渐渐地,整座石洞只剩下他似悲似喜的笑声。 太宰治也好,虎杖悠仁也好,死亡都并非终点。 这一次他站在彼岸,没有再向悠仁伸出手。 「悠仁想想看,你一定在某个时间点为太宰治做过很重要的事情,以你的性格,也许不会放在心上,所以要好好回想。因为你一心想要救我,怀抱这种决心,才能抓住机会替我斩断枷锁。」 雪山别墅的争锋跃入眼前。 ——向我许愿吧,任何愿望都可以哦。 ——我希望你清除与太宰治的一切联繫,结下束缚永不伤害他。 「难道是那个时候的!?」当时悠仁并不相信祂的许诺,若真的想确保什么,他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太宰治,哪怕只有一线可能也要争取太宰治的安全。悠仁急道:「既然愿望奏效了,太宰,为什么不能跟我回去!」 「我要去找另一个你啊,那个与我邂逅的你。」 太宰治笑道:「锁链断落那一刻我就应该离开了。留到现在只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更重要的是,使你明白藉助祂的力量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悠仁,不管陷入何种绝望,不要妄图呼唤衪。祂不是希望,衪是灾厄。」 「我能逃过一劫,是因为你在乎我胜过你自己,而我在乎你也胜过我自己。这种情感,藐视人类的神,永远无法理解。」 其实遇见虎杖悠仁之前的太宰治也无法理解。 「回去吧,悠仁。」太宰治话音落地,那方陆地眨眼间拉远,虎杖悠仁瞒跚前行,眼睁睁看着太宰治越来越远。 「真是只执拗的大老虎啊。」太宰治莞尔,目光飘向悠仁身后,道:「你的猫落水了哦。」 悠仁步伐一顿,隐约听见猫叫。循声望去,白猫缩在山洞角落一块凸起的岩石,水面缓缓上涨,白猫左跃右跳,发出一声声低吼。 「小悟,你怎么跟进来了!」 不是说猫怕水吗?白猫浑身的毛炸起,苍蓝眼眸紧盯水面,突然望了悠仁一眼,夹紧尾巴缩着耳朵,举爪迈进水里。 「别动!」 水面还在上涨,淹至悠仁肩膀的黑水完全能将白猫整只吞没。白猫不管不顾,嵴背高高拱起,却还试探着凑向水面。 突然,前爪一个打滑喵喵叫着滚入水中。 「小悟。」悠仁焦头烂额,翻滚的黑水间隐约可见一团白影艰难挣扎。 他奋力游过去,将快要沉入海底的猫托举至头顶,淋了水的猫瑟瑟发抖,猫毛紧贴肌肤整团缩水一半。悠仁顶着猫爬上山岩,再回头时太宰治的身影渺不可见,只剩最后的余音在山洞内回荡。 「回去吧,悠仁。」 「不必感伤,你我之间没有离别,只有重逢。」 第一次离别,太宰治在河畔边与虎杖悠仁重逢。 第二次离别,太宰治在擂钵街河底与虎杖悠仁重逢。 第三次离别,太宰治在水中央,即将去与他所邂逅的虎杖悠仁重逢。 「我一点也不感伤!」悠仁闭着眼睛吼道:「你要去与我重逢,我也会离开这里,去与你重逢。这一次,不会再离别了!你听见了吗,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要再与你重逢了。」 没有离别了。 形势也容不得悠仁多想,太宰治消失后水面暴涨,山岩彻底淹没,悠仁将猫放在头顶,道:「小悟,抱紧了。」 他沿原路往回游,求生欲激起无穷潜能,悠仁仿佛忘却了寒冷、疲惫,只想着活下去,与他的猫一起活下去。 按照他平日的游速,现在已经回到洞口了。悠仁超常发挥,游速远超以往,却还看不见半点光亮。他渐渐感到了不对劲,却又不相信太宰治会将他引至死路。 「小悟,不要怕。」悠仁不断在岩壁寻找突出的石块,藉以保持平衡,可是渐渐地,他握住了洞顶倒悬的钟乳石。 水面还在上涨,没过了脖颈,悠仁急促呼吸间不知呛进多少噁心的黑水。 「喵。」白猫的背贴上了崖顶,他乖巧团在悠仁头顶,垂落的尾巴尖儿浸入水中,他却一点也不害怕,伸出粉嫩的猫舌轻舔悠仁额头。 悠仁全身湿透,额发濡湿乱七八糟贴在额头,生死关头,白猫还没丢掉性命,先丢掉了他的洁癖。 「你在安慰我吗,好猫猫。抱歉,连累你了。」水平面升至下巴,悠仁说话都困难,说话间,他的目光仍四处逡巡。 挣动间一丛水浪迎面拍来,钟乳石滑不留手,悠仁五指打滑,身子猛然下沉,在水面之下,他突然看见了光。 这山洞的构造稀奇古怪,洞口的位置低而矮。黑水不知从哪里涌出,只进不泄将出口藏在了水下。 很近! 但是水面已经没过口鼻了! 拼一把,至少将小悟扔出去。 「小悟……咳咳……」悠仁急声道:「我得冲刺一段距离……咳……你千万抓牢!不要怕……我带你出去!」 「喵!」 救命的钟乳石突然变成求生路上的阻碍,悠仁拼尽全力游向洞口,时不时撞上没入水中的倒悬石柱。 口鼻浸入了水中,悠仁干脆贴水而游半浮半潜,白猫四只爪子也落了水,悠仁原本担心他恐水乱动,现在看来这只猫颇通人性,四肢牢牢抱住悠仁的头,肚皮吸着悠仁后脑勺,比帽子还妥帖。 第104页 近了! 人与猫都潜入水中,悠仁怕猫窒息,情急之下向前猛冲一截,白猫四肢收紧,与悠仁一同蹿出洞口。 耀眼的白光将黑水驱散。 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光同至,悠仁却突然感觉头顶一轻。 喜悦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一股重力当胸压下。 那重力将他沉沉下压,悠仁奋力向上伸手,高呼着「小悟!」 他的猫不见了,那耀眼的白光变成生命中的空白。 不是猫,是很重要的存在不见了。 「悟!」 悠仁急声喊着这个名字,猛地睁开双眼,望进无限延展的苍蓝色。 六眼!? 不,是小悟! 团在胸口的白猫站起身,后爪踩奶,前爪撑在悠仁脸颊两侧,低头轻舔他的嘴唇。 「喵,喵。」 头顶不是石壁,是古朴的木制床帐。 「圣子大人活了,圣子大人活了!」 悠仁转过头,只见床边黑压压跪了一大片。所有人喜极而泣,向他举手叩拜。 「……什么情况?」 消失的岩村朔重现眼前,他情绪激动极了,扑向悠仁却遭无形壁障隔开,半点无法亲近。只好无奈朝向白猫,道:「圣猫大人,圣子已经醒了,求您收了神通吧。」 小悟舔舔爪子,不闻不问,乖巧地沖悠仁喵喵喵。 两人对了一遍,岩村朔从未在岛上见过似人似鱼的黑袍信徒,也根本没听过发声奇怪的歌谣。两人登岛前行,人在迷雾之中极易迷失,岩村朔在前方引路,为悠仁介绍岛上的情况,突然后方传来重物落地声,回头只见悠仁倒在地上,白猫急得喵喵叫,围着主人团团乱转。 岩村朔将悠仁背至岛中心的宫殿,祭司用尽一切办法,最后只能宣布,圣子因不明原因陷入假死状态。 信众不明所以,其中有人称,也许是『神』在召唤圣子,是在给予他们启示,要借圣子的身体降临。 悠仁昏迷的第二天,这种说法已经获得大批簇拥。众人正要将悠仁抬上祭坛,一直跟随圣子的白猫突然跳上圣子胸口。神迹再度显现,无人能够接近圣子半步。 肉眼看不见的距离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这神迹又将信众引至截然相反的方向,神在保护他的圣子。为了平息神怒,提出将圣子送上祭坛的那人被割去口舌逐出岛屿,永久流放。 「这座岛是圣灵教的发源地,我们登岛无数次,从未有此见闻。」岩村朔不觉有异,反而更显狂热,赞嘆道:「不愧是圣子大人,这座岛只对您显现神迹!」 什么神迹,哪里的神迹,那是我们太宰治! 悠仁若有所思,他是先听见了歌谣,再听见太宰的呼唤,最终近乎本能地奔向太宰治。 歌谣明显是章鱼怪的风格,如果没有太宰治,他会在山洞里遇见什么? 「圣子。」岩村朔道:「您是高呼『悟』这个字活过来的,这是『神』给予您的新启示吗?」 悠仁愣了一下,看向团在腿上的猫。 他看了许久,突然涌现荒唐的猜测。 六眼世所罕见,独一无二。 这只猫的眼睛,却与五条悟的六眼高度相似。 说实话,连脾气也有点像。尤其是撒娇的时候,搞怪的时候也是,总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白猫歪了歪脑袋,苍蓝色猫眼写满天真烂漫,仿佛一只没有任何小心思的单纯猫咪。 悠仁眯起眼睛。 这种装无辜的样子也很像! 人看猫,猫看人,其他人看人看猫看人。无声的尴尬中,悠仁突然抱起猫,轻轻吻了一下小猫的嘴巴。 「喵!」 意料之中,白猫立起耳朵,猫眼亮若悬星,身后的大尾巴转似螺旋桨。 悠仁:「……」 唉,罢了,他开心就好。 「你想多了,岩村。」悠仁看着白猫,笑道:「我活过来,只是因为我想跟悟一起活下去。」 第61章 撸猫能手 是时候弹回去了。 登岛一个月, 悠仁借着圣子身份的便利,大致摸清了整座岛的形式。 这座岛所在海域磁场分布紊乱,船只飞机都避而远之。岛中央石造圣殿拔地而起, 悠仁爬至顶端极目远眺, 四面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平面。 圣殿常驻一百名祭司, 同时也是圣灵教最核心的管理力量。他们远比普通教众『虔诚』,遭受眼病的侵蚀愈严重, 身为百祭之首的岩村朔正因时日无多, 只能回归岩村家等死, 不料梦见神的启示, 循着『眼』的指示寻觅圣子。 以圣灵教的势力, 怎会调查不出虎杖悠仁的底细。信服与猜忌交织,岩村朔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将虎杖悠仁引至圣岛。若虎杖悠仁心存异心,他宁愿岛上祭司死于『眼病』, 也不愿圣灵教彻底暴、露。 港、黑行动组突击山林,大半普通教众遭擒。新上任的干部总领全局, 手段迅雷般狠辣,竟前藤摸瓜将圣灵教外围势力尽数清算。若非他在最后将枪口指向虎杖悠仁, 岩村朔正要怀疑,是不是圣子大有问题。 现在岛外都是圣子的通缉画像, 地下市场人头金额飙至千万。只要虎杖悠仁离岛,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 至此, 岩村朔才彻底打消怀疑。 「圣子大人,您的猫!您管管它, 它竟然偷吃供台上的烤鱿鱼,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行为!」 第105页 悠仁坐在圣殿之顶,他最开始爬上来时, 一群人在下面以头抢地,齐声高呼「圣子大人,您这是亵渎之举啊!」,现在不也习惯了。你看岩村朔,眉毛都不挑一下了。 「可是猫本来就爱吃鱼,这有什么好追究的。」 「是,猫是爱吃鱼,可那是放在供台上的鱿鱼!等等,以前的贡品有烤鱿鱼吗?」 一旁的侍从连连摇头,望了一眼圣子,面有苦色,道:「从来没有,都只是瓜果而已。」 就算要换点花样,也不能是鱿鱼啊,搁那儿讽刺谁呢。 「放肆!那鱿鱼是谁放上去的!」 悠仁道:「是我。」 这下百祭之首也面有苦色了,岩村朔磨了下后牙槽,道:「圣子大人,您一再挑衅神的权威,不怕引来神怒吗?」 悠仁耸肩,道:「那祂现在还不发怒,不是偏爱我,就是偏爱烤鱿鱼。」 「喵!」 议论中心的小坏蛋一点也不心虚,鬍鬚残留烤鱿鱼的香气,昂首挺胸路过岩村朔,踩着石壁纵跃而上,团着身子窝进悠仁腿弯,一个翻身肚皮向上。 悠仁揉了揉猫咪圆滚滚的肚皮,忽然目光一凝。 随着猫咪惬意的扭动,尾巴左右横扫,后腿乱蹬,两颗圆滚滚的小铃铛露出绒毛。 梦境之中化身老虎的记忆涌现,虎杖悠仁唇边宠溺的笑容渐渐变了味儿。 小猫咪眯着眼睛,发出轻酣。 悠仁慢慢抬手,食指拇指相抵,悄悄凑向小铃铛。 五条老师,这是我从你那里学的。悠仁憋着笑,屈指一弹。 「喵!?」白糰子整只弹起,圆滚滚的猫眼涌现大大的疑惑。 「喵喵喵?」 白猫似人一般侧躺,高抬起一只后腿,伸长脖子看向腿根。 他的小铃铛还在颤抖! 「喵!」白猫看看悠仁,又看看自己的小铃铛,又看看悠仁。 做坏事的人乐不可支,笑得差点滚下殿顶。 「!」白猫气鼓鼓,尾巴一甩跳下地,夹着后腿走两步,面朝大海一屁股坐下,不搭理闹心的两脚兽。 悠仁,这可事关未来的幸福,怎么能随便玩!要玩也行,换个温柔的方式不行吗! 「五tiao……唔,小悟!」悠仁差点嘴瓢,他一凑过去,白猫就将脸转向另一边。悠仁追着猫脸转了一圈,无果。讨好道:「生气啦?别嘛,你也弹过我的啊,我都没有生气。」 「喵!?」白猫震惊。 你在说什么,你不要诬赖我。 等等,如果你没有诬赖我,那……又是哪个我干的好事! 都是五条悟,为什么只有我受伤,喵。吃糖不易,猫猫嘆气。 不懂小猫的心思,还以为五条老师真的生气了,悠仁也有一瞬慌乱。他想了想,白猫最喜欢什么? 轻轻抱起五条猫猫,悠仁亲了亲猫的额头。 好,耳朵支棱起来了。 这也……太好哄了吧。悠仁想着,又亲了亲猫的鼻子。 嗯,开始摇尾巴了。 白猫期待地望着悠仁,轻抬下颌,吐了吐粉嫩的舌头。 「喵。」悠仁,快啊,憋停! 虎杖悠仁偏不,少年高举白猫,五条猫猫后肢悬空,蹬腿间两颗小铃铛又露了出来。 「小悟。」悠仁眼神飘向猫蛋蛋,意有所指道:「再让我弹一下好不好,大不了我补偿你。」 五条猫猫僵了一瞬,又馋那句补偿谗得不行,并起的后肢缓缓张开。 「喵!」呜呜呜,悠仁学坏了。呜呜呜,可是老师还是好喜欢你啊! 五条猫猫闭上眼睛,屏息迎接悠仁的弹指,小铃铛可怜兮兮地风中轻颤。猫蛋蛋没有迎来弹指,猫嘴巴却迎来柔软的亲吻。 猫瞳一瞬瞪大。 「逗你的,弹一下好玩,两下我还真有点不忍心,男人何必为难公猫,哈哈。」悠仁说着,又亲了一下猫咪,毫不吝啬喜爱之情。 五条猫猫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猫了! 五条悟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五条悟,其他悟都得靠边站! 「喵喵喵。」白猫亲昵地蹭着悠仁脸颊。 虽然悠仁学坏了,可是坏起来的男人不是更帅了吗,喵! 整个现场,只有岩村朔还在意着烤鱿鱼,他几次三番想开口,愣是插不进话。 「圣子大人,烤鱿鱼的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话音未落,又来一名侍从回复道:「祭司长大人,载着圣侍的船只来了,观望塔请示您放行。」 「我知道了。」 悠仁按下猫头,支起耳朵。从他的高度远眺,一艘小型游轮正向岛驶来,船速减缓,最终停在数里之外。 岩村朔嘆息道:「圣子大人,您好自为之。」言罢,行色匆匆随侍从离开。 「小悟,看来这里真的有结界阻隔。难怪浦原先生特制的通讯器失去效用,也不知道太宰、中也那边情况如何了。」悠仁将猫塞进衣服里,道:「乖乖地别动,我们跟上去瞧瞧。」 第62章 守护猫猫 会看孩子的猫。 雄伟石像高举圣殿正堂, 石像人身鱼尾,触手怒卷向四面八方,双手对接腹前, 阖目面向前方。 前方供台上, 一只烤盘泛看莹莹油光。 岩村期嫌恶地拿开空盘。 这座供幸神像的朝圣堂只有百祭长与圣子可自由通行, 侍从若想近身,需向两者求来贴身佩戴的饰物作为通行许可, 否则自有无名之力相阻。 第106页 岩村朔十分警惕, 确认四周无可疑人士, 方才上前两步, 在神像前俯首扣头, 双手撑在右数第六根触手尖端,握住其中一只眼球拧动。 「咔哒」 供台向前滑行,露出延伸向下的阶梯。 悠仁抱猫远远跟在岩村朔身后, 小悟只要贴着他的肌肤就会很乖,好在悠仁的卫衣领口够大, 再塞一个猫头也不会勒脖子。长长的台阶走到尽头,黑水淹没至小臂。悠仁如坠梦中, 他藏在阴影里,见岩村朔涉水行至中心。 十来只人形石雕虬结在一起, 困成一扎向上延伸的尸堆。一双双惨白手臂高高捧起,腐尸之上遍生青苔。它们所捧之物是一截章鱼怪的尾须, 触手上的眼睛大张着,在黑暗里四处窥视。好几次, 悠仁明确感觉到它的注视。 更可怕的是,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窥视,竟未生出丁点惊惶。反倒是自身过度的淡定, 使他恐惧不已。 在岩村朔将血滴上断须之后,触手上的眼睛一个个闭合。 与此同时,口袋里通讯器疯狂震动。悠仁闪身石阶下方,咒力附着在手指表面,五指黏在石阶背面,平和无波的水面与他只余寸许。小悟歪头端详自己的倒映,悠仁腰腹微痒,是白猫的尾巴轻轻扫了两下。 ……五条老师,当猫当得真投入啊。 有五条老师在身边,悠仁很难品尝到真正的害怕,他思维发散着,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则『社畜最想成为什么』的调查,调查结果高居第一的是猫,第二的是女子高中生。 现在五条老师两全其美了。 真厉害啊,我也想变猫。乱七八糟的遐想中,精神逐渐放松下来,悠仁听到石阶上方传来脚步声,脚步离头顶渐远,然后是地门沉重的拖拉声。 「小悟,我要下水了,你先爬上去。」 「喵。」 白猫挣动着挤出领口,轻灵跃上台阶正面。悠仁松手落入水中,黑水很浅,他移出石阶背面站起身,水面堪堪与膝盖平齐。那截断须上的血尤未干,有几只眼球还睁着,肆无忌惮地凝视悠仁。 悠仁想了想,咬破食指将自己『血』滴在上面。 果然没用。 「朝圣堂的结界不排斥圣子,按理说圣子的血应该有用。」悠仁摸着下巴苦思冥想,道:「难道因为义骸的缘故?我的肉身不在这里,只能想办法从岩村那里搞点血了。」 白猫端坐石阶之上,苍蓝猫瞳盯着苦恼的悠仁,若有所思。 离开朝圣堂时差点被发现,幸好小悟警觉地拿屁股墩撞了一下悠仁的胸膛,悠仁藏在石柱后躲过行向正殿的侍从。 「圣侍为什么要从外面选?我们不可以吗。」 「唉,百祭长说圣子大人性洁,不喜亲近污垢之人,只能再筛选纯净之体侍奉。」 「按照教义,圣侍成年后就会成为圣子的妻子,圣子挑一点也无可厚非。」 路过侍从叽叽喳喳,悠仁突然胸口一痛,白猫仰头怒目而视。 「……」悠仁好无语,岩村朔编排他就算了,怎么自家的猫还要挠他:「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听他们瞎说,跟我没有关系!好了好了,我明天就改教义……今晚就改!」 再让她们说下去,悠仁要被挠死了。领队仿佛感应了圣子的难处,回头瞪一眼碎嘴的男男女女,厉声道:「都把嘴巴闭好,圣意也是谁都可以揣摩的。」 没错! 「况且,圣子是神的人,他的一切都属于神,容不得你们冒犯,都给我把不该有的心思掐死了!真闹出事情来,我可救不了你们。」 ……姐姐,你更狠。悠仁已经不敢低头看猫了,他抬头望天,天空湛蓝无垠,毛玻璃一般的结界闭合了。果然,是笼罩整座岛的结界将外界隔绝,悠仁摸出口袋里的通讯器,几十条迟来的未读信息,最早那条是在登岛日发来的,太宰治询问一切是否顺利。 悠仁将岛上情况简略说明,连同屏蔽信号的古怪结界。他怕结界突然闭合,信息都是一段一段地编辑发送。 「圣子,您在这里干什么?」 悠仁面不改色将通讯器放入胸前口袋,转身见一个祭司打扮的人向他行礼。 「我们家的猫饿了,来看看供台上还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可以,这个回答很圣子了。祭司脸抽了一下,道:「圣子,大家正四处找您。圣侍们到了,请您为她们洗礼。」 洗礼仪式只能在岛边举行,未经洗礼的外人污浊不堪,没有资格踏足神圣的岛屿。悠仁到时其他人全都就位,两个女孩儿身穿白无垢站在祭台中心,悠仁一见这装束就知不好,果然猫又挠了他两下。 两个圣侍的个子还不到悠仁胸口,他想起那句『成年后是圣子的妻子』,强烈的不舒服感堵上喉咙,这教派的毁灭刻不容缓。后面还得想个办法将这两个孩子救出去,岩村朔真会给他找事情。抱着这种想法,悠仁在其他人作准备工作时悄悄打量停在岛边的船,那艘船没有罗盘,不知船长靠什么分辨方向。 他打量船只时,几只人面生鳃,发似海草,体表粼粼生光的生物围在船只附近,也在打量悠仁。 「圣子。」岩村朔捧来造型奇特的木盆,人身鱼尾的怪物触手围成半圆,盛满细腻的白沙。他看悠仁好奇,道:「那些是船夫,专门为我们掌陀,供我驱使。」 第107页 他在最后说的不是我们,是我。会好心给悠仁解释,不过是自信于自身集权罢了。 悠仁故作不服,挑眉道:「难道我不能驱使他们吗?」 「您当然能,但不是现在。」岩村朔避开这点锋芒,将引路沙递向悠仁,道:「以后我会教您如何驱使,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些祭司轮番给悠仁恶补了各种祭祀礼仪,洗礼仪式便是其中之一。那是一段痛苦的日子,念出的每一段祈祷词都在灵魂敲出闷响。后来悠仁表面念词,背地里放空,尽量不去在意自己念的是什么。 洗礼仪式十分简单,圣子只需要将白沙洒在地面,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引导圣侍踩着白沙行至朝圣堂,向神像叩拜。 接过引路沙,悠仁走到两名圣侍正前方,看清其中一人的长相时,脑中轰然一炸,差点脱口而出「咲乐」。 咲乐眼睛一亮,又将神色都藏在白无垢的兜帽之下。 龙头战争救下的孩子后来都被织田作之助收养了,悠仁每个月坚持给他们寄一笔生活费。织田作之助刚开始不愿意,渐渐地被悠仁说服。 『人是我们两个救下来的,不能只让你自己负责。听说你在写小说,以后说不定会请你帮我写几本书,这就当是提前支给你的稿费。』 后来悠仁真的请织田作之助写过几本短篇推理,织田作之助自认水平有限,悠仁倒还挺爱看,并且还推荐给了身边的人。织田作之助某次上交任务汇报时,在太宰治办公桌上看见了自己的小说。从此微妙地,劳动获得了认可。 悠仁捏着白沙的手平而稳,半点看不出内心的着急。 「彼往行者,度引来身。」他嘴巴念着,内心却道:『蔷薇花茶,半糖去冰。』 「净体初念,神意加身。」 『生气伏黑,凉拌海胆。』 他撒一路,念一路,两个孩子赤脚踩着白沙,身后百祭双手交叠胸前,掌心合在两肩,垂首相随在后。 唱祷词又臭又长,悠仁快要想不出吃食了,在心里默数五条猫猫。在他数了五百只五条猫猫时,距离石造圣殿还有一半距离。 白沙落地,悠仁正要念词,突然察觉某种危险,跟在脚边的小悟发出一声示警似的低沉猫叫。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悠仁喝道:「爬下!」他扑过去将两个孩子藏在身下,热浪冲倒树木,滚滚硝烟遮蔽所有人视线。 悠仁抬起头,白猫蹲坐在他身前,三人一猫周围形成直径十米的真空地带,将黑烟与热浪尽数隔绝。 表扬似的摸了摸猫头,悠仁查看两个孩子的情况,道:「怎么样,没有受伤吧。咲乐,还有你,叫什名字?」 「奈奈。」 两个孩子被爆炸声吓到了,所幸没有受伤。 咲乐下意识扑进悠仁怀里,奈奈看看咲乐,又看看悠仁,满眼戒备。悠仁牵着奈奈的袖子,道:「好,奈奈,咲乐。能请你们照顾一下我的猫吗?我必须去查看一下情况。没关系,他很乖的。」 对着猫,奈奈放松了一点警惕。她慢慢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悠仁沖白猫眨了一下眼睛,口型说道:「拜託啦,悟。」转身沖向爆炸来源。 第63章 回归自身 喜欢你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变…… 圣灵教反应很快, 悠仁赶到时他们已将可疑人士团团包围。 包围圈中心,白衬衫棕红发的男人将晕倒的同伴挡在身后。悠仁心中惊呼一声「织田作之助?!」,岩村朔向他请示道:「圣子大人, 这两人在岛上图谋不轨, 昏倒那人的夹克藏着炸弹, 刚才的爆炸就是他二人的首笔,您看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都不能让你现场杀了。悠仁道:「若说是行刺, 爆炸却离我们尚有一段距离, 并未造成任何伤亡。但他们登岛定有某种目的, 先关押起来, 我会亲自审问清楚。」 岩村朔不置可否, 依言照办。悠仁路过几次行忏屋,外面把守森严。想不惊动岩村朔入内探视,对于其他人来说难如登天。 除了五条猫猫。 白猫跃上石屋之顶, 看守们警惕地目视前方,没发现这只悄然出现的小白点。 下一秒,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定格原地。悠仁从他们身边路过时, 脑海里充斥大量信息的人们全无所觉。悠仁从队长口袋里摸出钥匙,轻而易举打开禁闭之门。 直至白猫跟着悠仁深入门内, 其他人才如梦初醒。他们继续戒备四周,只每个人悄悄疑惑着——我好像走了一下神? 「作之助!」悠仁轻身呼唤道。 铁栅栏内, 织田作之助靠墙凝思,另有一人缩在牢房角落怔怔出神, 听见呼唤与织田作之助一起抬头望来。 「悠仁。」织田作之助道:「这就是港、黑通缉你的原因吗?」 织田作之助这个人,很难产生惊讶的情绪。他话不多,却经常一语中的。 悠仁挠了挠头, 道:「算是吧。作之助登岛是为了救咲乐吧。咲乐怎么会被圣灵教的人抓到岛上?」 「一个星期前,有不明势力向擂钵街的孤儿出手。我暗中调查这事引起了注意,咲乐应是受我牵连。」 「现在咲乐作为圣侍待在我身边,你放心,我会照看好她。」悠仁问出最中心的疑惑,道:「作之助,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这座岛有结界加持,船只甚至无法掌握方向,你……与你的同伴是如何找过来的?」 第108页 织田作之助沉默着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前因后果详细说明。 着手调查专挑孤儿下手的不明势力后,织田作之助也招来了报复。向他本人发起攻击,他倒并不在意。只有一次咲乐留堂,作之助下班后顺路接咲乐回家,两天后咲乐突然失踪。 作之助第一时间锁定那股不明势力,他抽丝剥茧,又从港、黑内部寻求了一些帮助。一路寻至某处偏僻海岸,正见几个黑袍人押着两个小孩上船。 船上不止一个异能者,织田作之助不愿托大,自称前田勇见的男人在这时出现,两人同在追查圣灵教行迹,前田勇见的父亲本是圣灵教徒,后来死于『眼病』,前田认为是圣灵教害死了父亲,他告诉织田作之助,他的目的就是摧毁圣灵教大本营,将这害人不浅的邪教连根拔起。 织田作之助不认同前田偏激的计划,他道:「前田的异能力名为匣中之物,具现化一只可容纳活人的匣子。我们藏在盛放补给品的箱子里成功登船。他在身上藏了大量炸药,在合适的时机引爆足以炸毁一栋大楼。他的异能力不适用于作战,希望我能在危机时刻提供支援。爆炸之后,我可以趁乱救走咲乐。」 他们说话间,前田勇见仍旧缩在墙角,他的脸埋在膝盖间,婴儿一般蜷缩着身子。 「我当然不会放任他轻视性命,原本打算登岛后寻机抢过炸药。谁知这傢伙半路突然陷入癫狂,不顾一切地去引燃炸药。我的异能力有一定预见性,察觉他的不对劲后立刻将那件塞满炸药的夹克扔了出去。」 织田作之助说着,前田却似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身子又往角落里深藏。 织田作之助道:「这傢伙,一直没有恢复过来。难道是计划失败打击太大了?」 「恐怕另有隐情。」 爆炸发生在距离圣殿一半远的位置,悠仁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登岛时,曾在深入过程中听见奇怪的歌谣,然后进入了无人见过的山洞。那之后悠仁再三求证过,一百个祭司全都简称岛上没有山洞。 悠仁道:「前田君,你是不是听见了似人似鱼生物的歌声?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你,你有没有见过一座山洞。」 「啊。」前田猛然抬起头,他的脸像是要碎裂开。他就那么手足并用,惊惶地爬过来抓住悠仁手腕,道:「你也听见了,不是我疯了。织田作之助说他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见过山洞。所以……所以那不是我的幻觉?」 他说到最后,反而更恐惧了。 那座山洞真正潜藏的东西,也许在前田勇见这里能找到答案。悠仁道:「你看见了什么?是谁在呼唤你?」 「神。」前田神色一瞬平和,双目放出异彩,他视线凝望虚空上方,仿佛与悠仁身后的无形之物对视,怔怔道:「是神降临的奇蹟。世界为祂浴火重生,旧的万物融化归一,以祂的降临为起点,新的历史绵延无尽。那是延着笔直轨迹发展的历史,是更为先进、充满希望的未来。」 所以说,太宰真的截了章鱼怪的胡。哪怕前田说得煞有介事,悠仁是在难以真情实感。如果真是充满光明的未来画卷,太宰怎么可能拦着他。太宰不准他看见的东西,一定不是好东西。 悠仁道:「如果真的是更为先进、充满希望的未来,你为什么会感到绝望恐惧?」 「你不懂!」前田狠狠甩开悠仁的手,道:「你也进入过山洞,你也是特殊的人,可是你居然不懂!」 他神经质地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他语调含混语速又极快,悠仁拧紧眉头与作之助面面相觑。 「不管怎样,那都是假的。你不会忘了自己登岛的目的吧,如果人的决心轻易就能更替,那『神』只会更加轻视了。」悠仁的这句话似乎严重冒犯了前田,对方极为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一言不发地缩回角落。 「作之助,你在这里坚持几天。我想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尽早祝你们脱身。咲乐你不用担心,我会放在身边好好看着。」 织田作之助嘴巴张了张,昏暗的囚室里,他双眸清澈通透,望着悠仁时,映出简单而直白的关心。 「悠仁,你要保重好自己。我在港、黑见过太宰几次,他这段时间一直不太有精神。」 悠仁愣了一会儿,忽然道:「作之助不问我为什么能在岛上来去自如吗?你是知道的吧,港、黑在地下市场通缉我。你就那么确定,港、黑通缉我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助纣为虐?」 「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在救人。」织田作之助不为多动,他笃定道:「即使现在,也在想办法救我们。我不需要知道太多,我的亲眼所见已经足够。」 悠仁沉默半晌,笑道:「作之助也要保重好自己,咲乐知道你在,会更加安心的。我们大家都要,快快乐乐地重逢。」 出去时故技重施,看守在无量空处里短暂地走神一秒。一秒之间囚室大门开了又合,钥匙物归原主,任谁也瞧不出半点古怪。 悠仁撸着猫毛,道:「小悟,岩村朔肯定会瞒着我审讯织田他们,我得将他的注意力引至别处。」 回到寝殿,悠仁先将两个孩子安置好。圣侍原本只能宿在偏殿,偏殿距离悠仁的寝殿有一段距离,他不放心两个孩子孤零零面对陌生的环境,用屏风将主殿隔断成两半,将两个孩子安置在另半边。 第109页 有悠仁在,咲乐很快镇定下来。她乖乖地保证自己会勇敢,在悠仁对奈奈束手无策之时,主动接过安抚同伴的任务。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又处于同样的困境,很快亲近起来,在咲乐的带动下,奈奈逐渐放松精神。 安抚好两个孩子,悠仁将猫放出衣领,他正要去洗澡,身后白猫不满地喵喵叫。 小悟四只爪子在红绒地毯反覆摩擦,他每抓一下,干净的地毯就多出一丛碎沙。白猫走两步,又暴躁地摩擦地毯,又走两步,盯着一只前爪看了几秒,又放在地毯上擦来擦去。 「我看看,手怎么了?」悠仁抱起猫,将他的前爪抬起,粉嫩嫩的肉垫儿间嵌了不少泥沙。悠仁恍然:「是洗礼仪式时踩的沙!」 小悟不喜欢在沙地走路,通常都是踩着建筑,或者由悠仁揣在胸前。洗礼仪式时悠仁不能揣着猫,周围又没有其他建筑,五条猫猫一路跟在他身边踩砂石。 「喵。」五条猫猫委屈巴巴。 「我们小悟今天吃苦头了。」五条老师想必忍了大半天,悠仁心疼不已,摸摸委屈猫猫头。他端来一盆温热的清水,将白猫放在腿弯,用软毛刷轻轻给他刷洗爪子。一边刷一边哄道:「没事,能洗干净的,我以前帮邻居打理过宠物,这方面还算擅长!」 虽然也许是个狗派,但照顾起猫也十分得心应手。悠仁拿小刷子清了十来分钟,期间换去两盆水,用吸水纸包了包猫爪,又拿低档吹风机吹了吹。 「喵!」 小悟在地毯上走两圈,又在地板上走两圈,开心地跳上悠仁胸口。 舒服了!舒服了! 好重一只猫。揣着的时候没感觉,跳上来就是胸口落石。这情景似曾相识,悠仁灵光一闪,道:「有了,我再诈死一次!」 团着的白猫一跃而起,炸着毛道:「喵喵喵!」 「放心放心,既然是诈死,就不会有危险。」悠仁顺着猫毛,若有所思道:「反正登岛时我假死过一次,再假死一次他们也不会起疑。既然他们以为假死状态是受『神』召见,蒙听『神』意,那就顺水推舟,勒令百祭在我假死期间日夜不停地祈祷以显示对『神』的尊敬。」 以祭祀礼仪的名义将百祭的注意力转移,审讯再重要,也没有『神』的启示重要。 「可是……这样的话我自己的行动也会受限。」他以自身牵制百祭时,百祭也牢牢牵制住了他的行动。悠仁嘆息道:「要是我有两个身体就好了。」雪山别墅时,他暂居太宰体内,以义骸困住雪山意识。 「浦原喜助曾说过要教我以灵体自由行动的诀窍,结果诸事耽搁来去,至今没有后续。」悠仁用枕头蒙住脸,哀嘆道:「浦原先生,我还没来得及学!」 小悟:「……」 白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悠仁苦思冥想着,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他睡到半夜,听见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呼唤。 「悠~仁!」 只有一个人,在念他的名字时,尾音那声『ji』甜得发腻,像是从果酱里舀出一大勺甜橙汁。 悠仁挠了挠耳朵,咕哝道:「悟,别闹,很困。」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寝殿空无一人,他低声唤道:「小悟!?」 猫不在。 窗户是开着的。 风送来迷迭香的香气。 悠仁跃出窗户,循着迷迭香气,拨开层层密叶。他走了很久,怀着某种鼓譟的热切,在沉冷的夜里仿佛燃烧着生命。 「五条老师!?」悠仁唤着,四顾间只有树影重重,他连着唤道:「悟?是你吗。」 又扒开一片肥厚的林叶,绿的尽头花海绵延。 孤寂的岛上不知名的花齐齐怒放,璀璨缤纷,如梦似幻。 怒放的生命簇拥着一口精緻的黑色棺材。 悠仁看着那棺材,灵魂强烈地共鸣。他淌过花海,携着满身生机,走近那口棺材。 掀开棺盖,他看到自己平和的睡颜。 不是浦原喜助仿造的义骸,而是他阔别已久的原身。 悠仁又向四周看了几眼,这里只有他与他自己。灵魂生出迫切地亲近之意,悠仁怔怔伸出手,触碰了自己的脸颊。 就在这一瞬间,狂风捲起花浪。 占据视野的缤纷花影中,迷迭香气锁绕周身。 悠仁又听见了,那熟悉的摇篮曲。 灵魂变得很轻,意识拉长成丝,那点丝线风中摇曳着,与迷迭香缠绵在一起。 义骸枕着棺木沉沉睡去,同一时间,棺木中沉睡的人睁开了眼睛。 虎杖悠仁坐起身,风停了,花海消失不见,放眼望去尽是白沙。 「小悟。」四周不见熟悉的身影,他的白猫不知何时出现,蹲坐在棺木边缘,苍蓝眼眸紧紧盯着悠仁。悠仁看着他的猫,他看了很久,激荡着无限回响的感激与热爱。最终,他将猫抱进怀里,用他真正的身体,紧紧拥抱这只猫,捏着白猫的小爪子,笑道:「又在沙地跑,回去再给你洗一遍爪子!」 「喵~」白猫软软叫着,尾巴勾了一下悠仁的手腕。 以后洗几遍都可以,就算在泥潭里打了滚,虎杖悠仁也会将他的小悟打理干净,以永不磨灭耐心与热忱。 悟维持猫的形态也许出于某种不得告知的原因,悠仁不在此时拆穿他,亲了亲猫的额头,道:「不管小悟变成什么样子,我喜欢小悟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变。」 第110页 不管虎杖悠仁是何种形态,不管经历几次生死,都不会变的。 第64章 火焰之雨 绝不呼唤。 悠仁构思了一宿, 翌日天蒙蒙亮便将岩村传唤跟前。 「岩村,我昨夜梦见了『神『的降临。」悠仁停顿片刻,余光观察岩村的神色, 这傢伙果然一听这种话题就来劲儿。 「我想, 祂也许是想向我传达某种启示, 作为召唤的指引。」 岩村半信半疑道:「神降临!?那是何种情景!?」 悠仁复述一遍前田勇见在山洞所见幻境,不料岩村竟听得大为震惊。 他所描述的场景只存在于圣灵教最古老的典籍之中, 虎杖悠仁从未阅读, 所述情景却与典籍完全一致。 「圣子, 您是神意化身啊, 是祂抛在人间的肋骨, 老夫请求您,要不能愧对祂的偏爱,请您一定为神打开通往现实之门。」 这种偏爱谁爱要谁要。岩村朔膝盖一弯悠仁就知道他要唱什么调, 连忙抱起自己的猫以示忠心。 「不用你说,我已经做好付出生命的觉悟。」悠仁道:「请你即刻筹备神降祭祀为我送行。」 作为高高在上的存在, 哪怕只是向人间传达旨意,祂的信徒也必须以全身心的祭祀典礼来感恩戴德, 稍有懈怠便会引来神怒神罚。 岩村朔冷静下来,道:「即刻?待我审讯完那两个外来者也不迟吧。」 「我是无所谓啦。」悠仁道:「若是误了时辰再招来神罚, 我可没资格替神宽恕你。」 岩村笑眯眯道:「您放心,我会很快的。」 他快, 圣子更快。岩村刚看到囚室的门,侍从急奔来报圣子在神像前停止了呼吸。 「大人……身子, 身子都凉了!」 巫医聚在一起商讨,最后煞有介事道:「与上次情况相同,圣子的灵魂蒙神召见, 前去更高纬度的空间垂听神意了。」 「……分调三成人手去看守囚室,其他人着手准备神降祭祀!」 沉寂已久的岛屿陷入病态狂欢,人们唱着祈祷词跳舞,祭祀们高抬起灵魂出窍的圣体,抬上柴火、野花、兽骨堆成的高台。森林里跳动的火光在黑暗里闪烁,人们戴着奇怪的鱼类面具,用鳞片装饰裸、露的肌肤,不说任何人类用语,发出远古蛮横的长嘶短吼。 一人一猫绕开癫狂的人群,向囚室的方向潜行。 岩村朔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具『遗体』,他确信圣子的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双眼。 整座岛屿的唱祷突然停滞一秒,某种神秘力量按下了暂停键。因为所有人同时陷入停滞,这短暂的异常不存于人任何人的认知。只有紧盯圣子的岩村朔,大脑闪现惊人的画面。 岩村朔似乎亲眼目睹了圣子灵魂归体的全过程。他看见另一个圣子在高台躺下,猛一眨眼睛,其中一个圣子消失不见。 合二为一了!? 「喵。」 猫!? 白猫团窝在主人胸口,俯视所有信徒。 圣子睁开眼睛,向众信徒传达神意。 「无信者在陆地侵蚀生人魂灵,他们正四处传播虚假教义,我有一百位勇士,谁能维护神的威严。」 所有人面面相觑,只有消息最灵通的几人各自陷入沉思。 陆地正隐秘地流行一种新教,他们与圣灵教有着相同的信仰,经常假借圣灵教的名头招摇撞骗。趁着圣灵教主体力量收拢至岛屿,陆地俨然成为新教的乐园。 灭神魂,诛圣子,保人性。新教每一条教义,都在骑圣灵教的脸。 陆地上的事情,祭司们有意隐瞒悠仁,圣子的无知正印证了神的全知全能,岩村朔思虑片刻,越众而出打破沉默。 「我会挑选二十名祭司,明日发船重回陆地,只需一个月,必在神像前斩落新教之人的头颅。」 深夜,两名祭司离开朝圣堂。 「你刚才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你可不要胡说,我是在默念祷词。」 「承认也没什么,『眼病』肆掠之后大家都变得消极了,并不只是你。所以,你真的没在祈祷,那你在想什么?你在神像前胡思乱想,不怕招来灾祸?」 「哈,你不用拿话试探我。你要是真的虔诚祈祷,哪有闲心注意我。不如我数一二三四,我们一起说出心中所想。」 那人数了四声,两人齐声道:「绝望。」 说完,相视苦笑。 神并不在意他的信徒,『眼病』对于祂来说只是弹指之间的惩戒,落在人的身上却是实实在在的苦难。 「你说,神真的会降临吗。」黑夜里,一人摸索着前路,不禁向同路人道:「神降临于此,算是……好事吗?岩村那傢伙,为何笃信神会带来希望。」 「你还不知道吧,岩村孙子的事情。」 「嗯?怎么扯到他的孙子了?是听说有一个,但是从没见过,岩村也不提起。」 「你来得晚了,早几年他时常提及。那孩子后来遭竞争对手绑架,绑匪是个疯子,他完全不要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动他。他将折磨的过程录制下来寄给岩村,整整一个月。」 「那孩子……」 「得救了,但是自杀了。」祭司轻声道:「岩村所信仰的并不是希望。越是绝望的人,信仰越是坚定。」 空气稀薄起来,另一人四处乱看,企图找点什么转移话题,他忽然道:「奇怪,你觉不觉得这条路变黑了。我是说,掌灯的侍从呢?为何放任油灯熄灭?」 第111页 冷风吹过,无人应答。那人猛然回身,后方哪还有半个人影!?他脑后一疼,眼前黑幕降临。 悠仁接住软倒的人,将他也拖进柔软的草地。两名祭司并肩仰躺,悠仁拔下他们的罩袍、身份卡、通行证明扔给前田、织田。 「明天岩村会挑选二十人登船前往陆地,这两人都在他的名单内,你们趁机混入祭司队伍,跟着他们离开这里。」 前田一言不发,作之助不苟同,道:「那你呢,等他们发现囚室空无一人,肯定会怀疑你。」 「那就任他们怀疑吧,岩村只要还信仰他的神,就不敢对我动手。」悠仁道:「作之助,你要出去,带着咲乐、奈奈一起,藉助前田的异能力将她们偷偷带上船。」 作之助还想劝说,悠仁打断他,道:「我也要拜託作之助一件事情,等你们脱离危险,去找太宰、中也,想办法救我!」 「我等你们。」悠仁小拇指微勾,道:「别忘了我呀。」 作之助顿了半晌,嘆息一声:「败给你了。」他伸出手,与悠仁的小拇指相勾,道:「在那之前,好好活着。你也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活着。」 白猫跳上悠仁的肩头,向作之助喵了一声。 悠仁撑了两天,第三天岩村闯入囚室,面对空无一人的牢笼大发雷霆。他第一次不加通报强行推开寝殿大门,悠仁正与两名穿着便装的祭司大牌,猫窝在阳台上晒太阳,和乐融融的画卷挤进一个面容阴沉的老头。 武装随从锁住悠仁的手腕,猫跳下阳台向持械队伍低吼。 悠仁用缀着锁链的手抱起猫,道:「要将我关进囚室吗,百祭长大人。」 「那种低贱所在怎能玷污您的双脚。」岩村朔凝神打量悠仁,他预料事情并不会顺利,聚集齐岛上一半的武装力量,作好了强行拘禁的准备。事情却顺利得不可思议,他道:「圣子愿意去祈祷室待一段时间吗?」 「在这座岛上,去哪里都一样。」 祈祷室四面都是石墙,点着一排排蜡烛,光是昏昏欲睡的旧黄色。悠仁顺着白猫后脑的毛发,笑道:「再来两把椅子,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了,是吧,小悟。」 白猫抖了抖鬍鬚,亲昵地蹭着悠仁的手背。 「您真的很奇怪。」门口,岩村朔看着坐在祈祷室地板上逗猫的圣子,神色晦暗不明,道:「您很强大,想要动手的话,岛上没人是您的对手。您完全可以杀了我们所有人,你做得到。」 「做得到的事情,不一定是想要做的事情。」悠仁与他的猫相视一笑,道:「真正的强者不会以杀人来达成目的,这是我一直以来耳濡目染的道理。」 「您究竟有何目的?您来这里,想得到什么?」 「我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你带我来的原因吗。」 岩村朔是以拯救深受『眼病』折磨的信徒为理由将悠仁留在岛上,拯救『眼病』患者确实可算作虎杖悠仁的目的之一。 岩村朔目光微动,沉声道:「所有人都值得救吗?」 「这个问题啊,有点难呢。」悠仁抓了抓头发,道:「我头脑其实不太好,这种哲学问题就留给聪明的人去思考吧。我只能先去救,让所有人都等来审判的机会。」 「你不愿意配合召唤,是因为知道祂并非善类吧。」 悠仁道:「这个世界上有我钟爱的人们,无论如何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的。」 「可您深陷于此,他们又在何方呢。」 悠仁笑了,揉着自己的猫,不说话。 岩村朔以为戳中了他的痛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沉声道:「明日开始我会教您绘制召唤阵,在神降临以前,不得不委屈您一直留在这里了。」 虽然过着囚徒的日子,岩村朔有所忌惮,并未彻底撕破脸,悠仁的吃穿用度比以往更精细,连他的猫也一併照顾周到。 学习召唤阵的日子简直逼人发疯,悠仁尽力不去听、不去细思,岩村朔絮絮叨叨的讲解却无孔不入。尤其涉及召唤阵魔法原理的部分,稍一深思,脑海里便闪现祂的声音。 有时候是简单的问好,有时候是意义不明的嘲笑。 悠仁捂住耳朵,岩村朔不管不顾,强行解释道:「不同的世界各有法则,这些法则诞生于世界原初,没有任何存在可以破坏、超越法则。异界存在想要进入其他世界,必须取得『合法』身份,这个法不是法律,是法则。您可以将召唤阵理解为,连接异世界的合法通道。」 听到这里,悠仁灵光一闪。浦原先生曾经说过时空机无法给活人使用,是不是因为只有灵体状态才能逃过法则?! 以此类推,如果不走合法通道,就只能以某种异常状态存在。想到这里,悠仁看向了自己的猫。白猫知他所想,轻轻喵了一声,似在肯定他的猜测。 那就更不能召唤祂了,咬断舌头也不会呼唤祂的名字! 岩村与悠仁之间的较量持续了一月有余,这期间岩村向悠仁灌输了大量圣灵教的记载,不断歌颂他的神明,悠仁不闻不问,不是撸猫就是放空,再不然就是人与猫一起放空。 如果召唤五条老师,能解除他的猫化状态吗?悠仁漫无目的地遐想着,祈祷室的地门忽然粗暴推开,岩村气喘吁吁,面色沉冷道:「出来,我们立刻出发去陆地。」 他瞪着悠仁,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没时间解释了,新教抢先我们一步,已经开始召唤神了。」 第112页 「什么!?」 岩村朔打击不轻,一路上愤愤道:「他们能召唤什么?只会召唤出伪神罢了,玩火自焚还自作聪明,愚昧,愚昧!」 貌似你没有资格说他们吧。登船直冲陆地,离开结界范围后,悠仁悚然色变。天空呈现不正常的黑紫,大片乌云绵延万里,世界仿佛陷入噩梦前的昏聩,闪着电光的云层里,隐隐传来歌谣声。 非人的声音清唱着,不知是否错觉,那声音渐渐由远及近。一只鸟停在船杆,那鸟儿睁着黑豆眼看他们,歪头张嘴,头皮发麻的歌谣从鸟的身体里溢出。 他们片刻不敢停,连夜赶至港口。 下船之际,天上掉下了什么东西,一个信徒下意识抬手去接,火焰落在他掌心,在悲鸣中融穿了血肉。 「找掩体!」悠仁指挥众人躲进最近的建筑。 啪嗒啪嗒,岩浆雨在地上渐起一朵朵火花。 第65章 三方鼎立 谁拔头筹? 新教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 所奉行的教义处处针对圣灵教,悠仁猜测是太宰他们故布疑阵引蛇出洞。 可是新教没有必要也去召唤』神』。 乌云笼罩之处宛如人间地狱,两面宿傩的灾祸是一瞬毙命, 现在人们在火雨中尖叫逃窜, 噁心的焦糊味瀰漫开。 召唤阵是连接异世界的合法通道, 头顶的歌谣一步一步迫近,随着乌云逐渐压低, 火点膨胀成球从天而落, 在地面、在来不及逃开的人体上炸开。 「祂还没有完全降临, 我们还有时间, 必须找到潜藏的召唤者中断仪式。」悠仁从人群里站起身, 信徒们的目光从令人绝望的火雨移至虎杖悠仁身上,除了聆听他的指引,别无他法。 雷体街方向, 漆黑风暴连接天地。风暴搅动四周云层,形成方圆十里的漩涡。漩涡之中, 裹扶暗红闪光的身影时隐时现,他的每一次闪现都引动沉闷兽呜。 那道瘦小的身影, 正与藏在云层里的某种庞然大物搏斗。 那是全解放状态的中原中也,除非人间失格无效化『污浊』, 中也会战斗至油尽灯枯。 漆黑风暴中心,前田勇见掌心相合, 暴起的狂风将他的面皮拉扯变形,他的双脚之下召唤阵光芒大盛, 扭曲触手一点点渗出,前田勇见的双脚已陷入触手群落之中。 那些触手长满利齿,他的腿脚如遭数十只铁锯碾压, 碎骨、血肉从触手的缝隙间渗漏。 前田勇见神色癫狂,他口中不断呼唤同一个名字,那发音古老怪诞,仿佛含糊不清的梦呓。他抬头望向天空,中原中也徒手抓住一条横扫过来的触手,竟生生将那巨物撕成两半。就在这时,他后方云层微动,数百根长须破云而出直刺向橙发少年背心。重力对这些触手的作用有限,纵然中也身形灵活迅捷,仍有两根鞭子似的触手突破防线。 中也胸口猛遭重击,整个身子倒飞出去摔入云层深处。 「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最强重力使在古老的神面前也无能为力,前田勇见长声嘶笑,愉悦道:「有什么好反抗的,这是必然的结局,跪下祈祷就好啦,祂会将我们的□□熔炼归一,成为新世界的基地,我们的灵魂归于祂的温床,在祂的怀抱中进入永恒的梦乡。那是没有痛苦、争端,所有人都能实现自己价值的美梦,全人类、全体生物共同的美梦。」 笑声戛然而止,前田神色转冷,他视线扫向侧方,一根细长的触手从召唤阵探出。 「轰!」 巷子口的垃圾箱四分五裂,一道身影跃出。 前田勇见冷笑道:「织田先生,你帮过我,救过我,现在请你转身离开,我不想杀你。」 织田作之助很少生气,他下过决心不再杀人,此时无言地举起枪,毫不犹豫摁下扳机。 「嘭」「嘭」 触手结成屏障拦下子弹,前田勇见一动不动,欣赏着织田作之助在触手围攻下四处躲闪的模样,道:「织田先生,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在岛上救了我。」 「不。」子弹打烂一只触手,更多的触手转瞬围杀而至,织田作之助单手换匣,道:「那时候的前田愿意牺牲自己去救人,他痛恨害死父亲的圣灵教,以必死的决心去对抗□□。虽然做法绝望、偏激,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织田作之助在触手围攻下不见慌乱,习惯了他平和无波的目光,前田勇见在从他眼中看清失望之色时,忽然道:「我没有忘记父亲的仇,也不打算放过圣灵教。这两样与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并不矛盾,织田先生,如果那时候你也听见祂的召唤,你也进入山洞了,你就不会站在我的对面了……」 「嘭!」 前田话音一凝,胸口炸开一捧血花。前方织田作之助自顾不暇,他茫然地回过头,后方三层矮楼上,太宰治调整准星,前田的额头出现一粒红点。 「你……」他说着,唇角溢出血,嘲笑道:「太宰治,你有料想过这一天吗。我知道你从来不信任我,同意我加入新教运作,只不过看重我对圣灵教的了解。你也没想到吧,最后召唤神的,不是圣灵教,竟然是你一手策划的新教。」 「哈哈哈哈哈……」前田张嘴大笑,血从喉头喷涌而出,他磕着血,癫狂道:「说到底你们都愚昧,都以为,只有所谓的圣子才能召唤神。他算什么!?我才是神选之人,我父亲也做不到的事情,由我完成了!是我!打开新世界钥匙的人是我!神偏爱的人是我!领悟神之真名的人也是我!虎杖悠仁在山洞里见到的根本不是神迹,他根本不配成为圣子!」 第113页 「嘭!」 太宰治微一挑眉,为这激情演说献上扳机。 前田的脑袋炸开,血块纷纷而落,触手仿佛嗅到腥味的食人鱼,纷纷蜂拥而上。前田只剩半个下颌,他的下颌还在开合。 「没用的,都说了多少遍,没用的!」 「太宰,小心!」织田作之助话刚出口,暴起的触手沖向太宰治。 太宰治开枪打碎几条触手,当机立断翻身跳下矮楼,触手与他擦肩而过,将整栋矮楼轰得粉碎。然而空中躲闪不便,触手源源不绝涌出,他躲过刺向心脏的尖端,另一根趁机捅进右肋下方,将太宰治钉在半空。 前田的残骸还在狂笑,太宰治的鸢色眼眸平和无波,倒映着刺过来的数百条触手,仿佛即将被捅成刺猬的人不是他。 中原中也远在高空,织田作之助放弃防守,枪口对准攻击太宰治的触手,手臂震得发麻,子弹壳掉落一地,却是杯水车薪。眼看太宰治即将被触手吞没,织田作之助目眦欲裂,嘶吼道:「太宰治!」 突然,眼前人影闪过,冷锋一转,数百触手齐齐斩断。 织田作之助骤停的心脏重新运作,只觉浑身一阵阵发软。 虎杖悠仁接住坠落的太宰治,脚踩楼壁发力,身形炮弹一般沖向风暴中心。他单手将太宰治扛在左肩,右手斩刀锋芒毕露,所过之处触手纷纷碎成肉块。眨眼之间已突进召唤阵中心,咒力裹住斩刀,在刀刃外凝成实体,斩刀锋刃暴长数尺,悠仁右臂肌肉青筋浮突,他沉呵一声,刀锋斩开风暴,以迅雷之势冲杀而入,密密麻麻的触手群落齐根而断。 前田嘶声厉吼着,望向悠仁的目光无限怨毒,在脱离触手控制的那一刻,他残破不堪的□□彻底死去。 「太宰,没事吧。」悠仁刀锋一抖,震开密密麻麻的乌黑血珠,轻轻将太宰治放在地上。 「小伤。」太宰治熟练地将手探进悠仁口袋,摸出一小捆绷带。他视线凝向半空,中原中也还在战斗着。这一次的全解放,时间太长了。罕见地,太宰治面露忧色,道:「前田已经死了,召唤阵的光芒正在熄灭,空中的怪物却没有消失。」 『当然不会消失,你们只来得及阻挡伪神的真身,祂的投影已在整个世界落实。』 「投影!?」悠仁脱口而出,引来太宰治狐疑的目光。他突然反应过来,其他人听不见章鱼怪的声音。 连通天地的漆黑风暴消失了,已将整座港口笼罩的乌云却凝而不散。滚滚云层间,密密麻麻的触手时隐时现。熔岩雨猛地停了,悠仁瞳孔一缩,只见岩浆从天倒倾。 高温将光线扭曲,瞳孔中的世界仿佛灼烤下的冰淇淋蛋糕,一点一点失去形态。 『我说过吧,不想涉谷悲剧重演,就呼唤我的名字。』 『区区伪神投影,根本不值得我出手。不过若是你的恳求,那就另当别论了。』 悠仁怔怔望着那泼下来的热浪,耳畔响起万千人的悲鸣,那是他曾经真切听见过的悲鸣。热风灼烧着他眼睛,焦糖色眼眸直视那不可对抗的灾厄,生理性的眼水淌过脸颊。 『我绝不会呼唤你的名字。』 『那要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去死吗。』 白猫在悠仁脚边团团转,急得喵喵叫。可是悠仁现在全副心神,都在与高高在上的存在抗衡。 『悠仁呀,呼唤我的名字,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那傢伙领悟的,不过是伪神之名罢了。他的信仰,不值一提。』 所有点剎那串成线,悠仁眸光沉冷,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你在利用前田。』 蛊惑前田,告诉他伪□□字,假惺惺地垂怜他,借前田之手召唤伪神。再作为唯一的救命稻草,让虎杖悠仁没有其他选择。 『那不重要了,火海下来了呦。你的同伴,也快要撑不住了。』 中也伤痕累累,失去理智,还记得守护这座城市,在触手与岩浆的夹击下奋力反抗。 但是……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了。正如太宰治所担心的,全解放的时间,太长了。 还有一个办法,悠仁看向自己斩刀,他的血在血管里沸腾,它们都是有用的血。 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那声音轻轻笑了。 『即使拦住岩浆,你还有余力阻止伪神吗。你的同伴会第一个死,然后是这座城市的其他人,而你,无能为力。』 『没有时间了哦。』 随着岩浆的迫近,温度急速上升,皮肤灼痛着,氧气似要在体内燃烧起来。 『唉,我真是爱你啊。这样吧,我与你定下契约,你作为我的门,我的精神依附于你的□□,你应该很擅长这种形式吧。』 就像对付两面宿傩一样,在祂杀死伪神之后,立刻自爆肉身,将门毁去。眼看岩浆越来越近,悠仁汗如雨下,指骨发疼,随着他心念起伏,禁忌的真名浮现脑海。 只要他念,念出这个名字,救下所有人,然后去死。 「悠仁!?」太宰治听不见那隐秘的内心挣扎,却从虎杖悠仁的目光中窥见绝不期待的结局。他本能地攥住悠仁手腕,道:「你要救我,悠仁。如果你死掉了,就没有人能救我了。」 「你我之间只有重逢,没有死别。」太宰治肋下伤口只作了简单包扎,他死死拉住悠仁,伤口崩裂,血珠一滴滴落进召唤阵,激起轻微的涟漪。 第114页 眼前的太宰,与山洞里的太宰,突然在这一刻重合了。虎杖悠仁真的很捨不得,他这回笑不出来了。 「太宰,作之助在救你,中也也在为我们拼命。太宰都明白,却还说狡猾的话。」 伏黑也是,幸好他现在不在。 ……可惜再也看不见他了。 祂沉默不语,真名却占据了悠仁的脑海。最后的最后,悠仁难过地、不舍地看向他的猫。 「小悟?」悠仁惶急地四处逡巡,他的猫不见了。 身后突然响起低沉而熟悉的声音,那么近,就在咫尺之间。 「悠仁,我在这里。」 「悟!」悠仁下意识脱口而出,他回头看去,身后根本没人,与此同时脚下的召唤阵光芒大盛。 瞬间,悠仁反应过来。 他浑身僵硬,召唤阵的光芒浸没了他大半个身子。 ——他呼唤了五条悟。 同一时间,无尽的虚空延展而去,只在远方有一道小小的光口。白猫解除术式,修长人影在落地的剎那直奔向光口。 黑暗之中,某个存在冷声道:「五条悟,你可真卑鄙啊。」用这种方式半路截胡。 「但是,你以为能快过我吗?」 密密麻麻的触手袭向五条悟,最强咒术师速度不降反提,术式轰开缠向手脚的触手,接着反冲力猛向前沖,召唤阵的出口近在眼前了。 「悠仁都呼唤我了,我可不能让他失望。」说话间,又一丛触手落地。 无限相隔,触手无法触及五条悟,祂冷哼一声,粗大的触手突然间长出成千上万肉芽,抽条的肉芽结成巨网罩向五条悟。 即使在网上轰出一个洞,肉芽也能眨眼间重新结网。五条悟眸光一冷,速度慢了下来,身后的触手追了上来。 「既然我来了,你就别想出去。」五条悟拉下眼罩,无量空处结印。 就在领域即将展开之际,异变突生! 黑色泥水绕开五条悟,吞向他后方的触手。黑泥覆盖之处,触手被奇异的力量抹消殆尽。 虚无之中,第三个存在显出身影。 长风衣,棕黑发,鸢色眼眸,双臂绷带半解,露出满是裂缝的肌肤。黑水从他身体的裂缝中源源不绝渗流,与层出不绝的触手相抗。 久违的从者挡在五条悟与章鱼怪中间,他回头看向五条悟,鸢色眼眸平和无波。 「有时间发呆的话,不如我替你出去。」 苍蓝与鸢黑对视。 是这个傢伙,将悠仁的灵魂从他身边夺走。 现在,也是这个傢伙,来助他前往悠仁身边。 五条悟笑了,他挥了挥手,道:「仅这一次,谢了。」言罢,身形径直冲向出口。 祂道:「你做梦。」触手紧追不放。 绷带空中飘扬,纤弱、细窄的绷带精准无误缠住每一根触手。太宰治双手插兜,笑道:「见到老御主也不打招呼了?要我重新教你规矩吗。我做老师的经验,可不比五条悟少。」 双方对峙间,五条悟冲破光口,一片白芒之中他抬手一握,准确地握住了悠仁的手。 光芒散去,身影显现。 悠仁双眸剧颤。 五条悟握住他执刀的手,安抚似地捏了捏。 「悠仁,我来了。」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在你身边。 五条悟以温柔地力度揉了揉悠仁的头,越过悠仁,将他挡在身后。 无限延展开,轻轻扫去落在虎杖悠仁身上的灼痛。 第66章 最终之战 你挡在我身前时,我也守在你…… 火海倒倾, 熔岩如瀑。 人潮汹涌,四处奔逃。目力所及皆人间炼狱,铁甲少女高举圣旗, 白底金纹在火焰热浪中高扬。 「诸位, 请聚集过来, 不必恐惧,也不必绝望, 请相信, 吾主在此!」 红莲圣女向身陷火刑的众生伸出手, 神圣之光降临人间, 祈祷的人们睁开眼睛, 想像中的圣光正罩在头顶,岩浆火雨在那光之结界激起点点涟漪,在神圣威严之下不得半步愉悦。 这片区域的人们将那傲然挺立的纤瘦少女视作唯一的希望, 纷纷游向那座渺小却伟岸的方舟。 贞德仰望火红天际,火雨不减反盛, 紧握旗杆的五指泛出苍白之色。 当承伤达到极限之后,结界的破裂只是时间问题。随着聚拢的人群范围扩大, 结界每秒承受的伤害直线上升。 身为御主的藤丸立香有着相同的考虑,就在贞德咬牙坚持之际, 北方又一面旗帜在烈焰中高扬,盾之骑士举起理想乡的城门。 卡美洛的骑士王真臂高呼。 「太难看了!我的结界不庇护卑劣怯懦的无耻之人!」 「挤推他人者, 吾不准!争夺位置者,吾不准!攻击老弱妇孺者, 滚出去!」 骑士王握剑立在结界中心,锋利的目光掠过一个拉扯抱孩子妇女的男人,长剑发出一声清啸, 剑风将他推出结界。骑士王呼声之下,乱作一团的人流渐渐有了秩序。 绿发的大英雄驾着迅若流星的车驾,藤丸立香紧握车厢栏杆,特制的扩音喇叭放在嘴巴前,她的声音越过噼啪作响的火焰,越过无数惊惧尖叫,清晰传达至每一个仓皇逃窜的人。 「请大家不要拥挤,向旗帜周围靠拢,我的同伴们会在沿途撑起结界,请大家沿着车驾的轨迹行走!」藤丸立香看向驾车的大英雄,道:「阿喀琉斯,拜託你了!」 第115页 「没问题没问题!」阿喀琉斯笑道:「拯救世界,我们可是专业团队。疾驰吧,我不死的战车!」 车驾在四方旗帜间来回穿梭,引领众人奔向从者们张开的大结界。市中心的恐慌渐渐平息,街道上鲜见无目的奔逃者。藤丸立香松出口气,通讯器一闪,达文西的身影跳出。 「呦,御主,情况如何了?」 「比十二魔神柱还可怕的对手,有一个瞬间我几乎触摸到实质化的恐惧。」 「瞬间?」 「嗯,只是一闪而过,祂好像被什么东西阻住了,并没有真正抵达现世。真是松了一口气,天生肆掠的东西已经相当棘手,再来个大傢伙就分身乏术了。」 达文西藉助屏幕看清现场局势,贞德、玛修、紫式部都撑起了各自的宝具结界。这都是边缘波及,魔力的源头不在这里。 「五条先生呢?「 「他已经赶去了魔力源头,我这边感应到临时从者契约发生了变化,他响应了某个人的召唤,现在是完全的从者状态,但我不是他的御主,所以具体情况无从得知。达文西小姐,五条先生那边,没问题吗?」 不管有没有问题,他们都没有多余的战力分配过去了。那里不是藤丸立香的主战场,她必须留在自己的从者身边,为他们提供必要的魔力支援。现在普通人都聚集在了结界中,一旦结界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达文西不能明说,她想起另一件事,安慰道:「御主,也许是我多想了,不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吗。」 从天而降的灾厄,撑起结界的从者,拦在最前方的最强术师。 藤丸立香倏然睁大双眼,脱口而出:「灵基自燃!」 一股寒意漫上嵴背。她后知后觉,在第一时间召唤出拥有结界宝具的从者,也是来源于那时候的经验。 那位从者,他所谋划的开头,又预示了现在。 就连全知全能的达文西,也不由贊道:「何等可怕的谋略,直至走到这一步,我们才窥见他所持的剧本。该说幸好吗,他似乎是选择了我们的阵营……不,应该说是虎杖悠仁所在的阵营。」 「灵基自燃是一瞬间的爆炸,现在却是岩浆……五条先生他,不得不同时操作两种完全相反的术式,用正反湮灭出的空洞去吞噬火海,如果时间线拉得太长……」不仅如此,天空上还有个大傢伙虎视眈眈,解决火海的同时还要提防来自天空的敌人。藤丸立香道:「这也在那名从者的算计之中吗?他就那么肯定五条先生能一个人承担最大的风险!?」 达文西摇摇食指,道:「他不是一个人呦,你刚刚不也说了吗,有人召唤了他。那名本性孤高的咒术师,你认为他会愿意以完全从者的姿态回应谁的召唤?」 循着异常魔力波动来到这个世界后,立香立刻召唤了五条悟。临时从者契约搭建的通道并不完整,五条悟现身时只能维持猫的形态。双方商定分头行动,五条猫猫去寻找悠仁的下落,藤丸立香负责调查引起异常魔力波动的□□。 稍一细想,立香笑起来,道:「原来如此,五条先生终于找到了吗。这一回,不是一个人挡在最前面了。」她僵住,眨了眨眼睛,喃喃道:「啊!这么说的话,当时迦勒底检测到灵基波动,我、玛修、紫式部前往东京特异点,不会也在那名从者的算计之内吧。」 微笑的蒙娜丽莎,第一次笑容有了点生气的味道。达文西笑道:「四方势力捏在股掌之间,如此能人,日后必要好好讨教一番。」 迦勒底关注的焦点,魔力源头中心,黑衣咒术师面对倒垂的火海,缓缓拉下眼罩。 左手顺势术式,负无穷之力蓄积。右手反转术式,正无穷之力蓄积。他就像剧场外掌控一切的傀儡师,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按照他的心意合二为一。力量相交之处豁开一道狭缝,仿佛是徒手撕开了表世界的包装纸,下落的火海尽数流入漆黑狭缝。 藤丸立香少算了一种术式,五条悟还要同时以反转术式治癒身体的负担。尽管如此,两条血泪还是从苍蓝之眸淌下。 「五条老师?!」 五条悟不敢回头,语气一如往常,笑道:「没事的,悠仁,很快就好了。」他眨了两下眼睛,挤掉眼眶堆积起来的血珠。 火海还在降落,好似没有尽头。虎杖悠仁凝望那道背影,心跳如擂鼓。他全身血液鼓譟起来,沸腾着在体内嘶吼。 「真的没事,为什么不敢转身看我。」虎杖悠仁微可不查地嘆了口气,目光转向天空,冷静道:「五条老师,火海也许是空中那个伪神的能力,不击溃那个伪神,火海就永无止息。」 「这样呀,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五条悟同时操作三种术式,又分出一丝余力来思索对策,他眨眼睛的频率又高了,眼眶的积血越来越多。突然,肩膀搭上了一只温暖的手。 「五条老师,我相信老师永远都有办法。」虎杖悠仁笑道:「但是也想请老师相信一件事情。」 「你挡在我身前时,我也守在你背后。」 「悟,伪神交给你了。」虎杖悠仁举起长刀,刀尖对准自己。他凝视倒悬的火海,沉声道:「剩下的,我来解决。」 噗呲。 尖刀入体。 噗呲,噗呲。 五条悟猛然回头,狠狠挤了好几下眼睛,视野里的血红有增无减。 第116页 鲜血源源不绝从虎杖悠仁身上的三道创口涌出,失血过多造成短暂的晕眩,悠仁喘息加剧,双耳鸣响。 嗡鸣中脑海中响起许多人的声音。 「术式很大一部分根源于血脉。」 「悠仁,你有想像过自己的术式吗?可以想想看,也许会有帮助。」 「唉?没有,这东西不是很大部分靠天生吗。不过,虽然我没有术式,但是有血嘛。」 本是开玩笑的应答。 虎杖悠仁没有想像过具体的术式,但他从一开始就想清楚了,要去保护别人。 少年的身体是容器,可他的意志才是屏障。 血凝而不化,千丝万缕攀爬而上,脱离了身体的血,仍温热着主人的意志。血色交织成网笼罩方圆百里,赤红结界向上扩张,将火海撑出术式拉开的狭缝,还在向上顶升,仿似要将泼出来的熔岩全部顶回天空! 虎杖悠仁眼前发花,他一手撑着刀,身体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了太宰治身上。 「五条老师,趁现在!」 五条悟深深看了他一样,松开骨骼生疼的五指,集中所有精力,虚式茈对准云层后时隐时现的庞然大物。 术式扬起的狂风中,太宰治向空中的身影高呼:「中也!令祂显形!」 失去理智的最强重力使身影一顿,他茫然地回头,向地面看了一眼。在触手扫过来的那一刻,身体本能地调动起来,异能暴起,黑红旋风吹散层云,巨大能量球在他双掌间凝聚成型。 即使是伪神,在这一刻也感应到某种危险。祂狡猾地以触手结成□□,万千触手在与黑红之球相触的剎那化为灰烬。眼看讨人厌的小矮子力竭,早就被激怒的伪神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这不敬之人吞食殆尽! 沾沾自喜的傢伙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层云尽消,祂那具庞大的、形状诡异的身体在天空显现。 就在此时,浩瀚无匹的能量波冲破火海!在伪神吞向中原中也的那一瞬间,先一步击穿了庞然大物的头颅。 全注意力集中,撤掉所有防守,专注于进攻。五条悟眨眼间虚式再起,与此同时,不知疲倦的重力使异能再度暴涨,凝聚出黑红的异能球。高空兽鸣滚滚,两种顶尖的威能在同一时间交汇,爆裂蔓延百里,世界只剩下无声的白茫。 渐渐地光芒消褪,兽吼渐止,最后一声长啸划破天空,盘踞千里的庞然大物僵硬空中,散作无数黑白光点。 清凉的风吹过人间,乌云随风而散,其后天空澄亮如洗。 「那只蛞蝓还在天上飞,悠仁交给你了。我已经联繫武侦,救援人员正在赶来。」鸢色眼眸轻轻看了五条悟一眼,太宰治向着中也的方向奔去。 五条悟撑着悠仁的身体,冷着脸一言不发。 虎杖悠仁头还晕着,眼前视野模糊,别说五条悟的表情了,连他那张俊脸都看不清。他攥着五条悟的衣袖,努力撑起笑脸,道:「生气了?可是……如果我保护不了悟,就没资格向悟表……」 表什么?五条悟冷脸崩了一角,他还来不及听清,悠仁身体猛然软倒。 第67章 哄对象中 破防了。 悠仁是被消毒水的味道呛醒的, 床边有两个人在谈话。 小拇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其中一个是五条悟,另一个……是个陌生的女声。 「我的异能力『请君勿死』发动条件是对方处于濒死状态,平常情况下怕病人害羞, 都是我自己动手。这位小弟弟很豪放, 捅自己的那三刀比我还狠, 按理说异能力已经生效。」 五条悟沉思道:「看来是哪里出问题了。」 银发男人食指拇指抵住下巴,眼罩遮住了他的表情, 却遮不住萦绕周身的低气压。 「浦原喜助似乎也在这个世界, 是灵魂方面出问题了吗。难道那只章鱼精还有后手?不行, 我得去找浦原喜助。」 与谢野挑眉:「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能无效化一切异常, 他试过了吗?」 「唉, 我不太想让他触摸我家悠仁呢。」在与谢野反驳的话出口前,五条悟又道:「但我可是个成熟理智的人,已经试过了, 没有任何作用,悠仁眼皮都不动一下。果然, 太宰治不行呢。」 ……你是不是太针对人家了。与谢野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吐槽道:「我说, 从我发动异能力,到现在才八个小时吧!正常人那个出血量至少得昏迷一两天, 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什么,才八个小时。」五条悟望一眼天色, 天光沉沉,墙上电子钟显示着「22:35」, 他道:「我还以为已经过去八天了。」 与谢野翻个白眼,手一扬,外套搭在肩上, 拎起自己的工具箱,道:「那请您耐心再等十六天,凑够二十四小时。人要是还没醒,记得联繫我。」 椅子在地上拉拖,紧接着床边微微塌陷。 悟守了我八小时吗?悠仁眼皮轻轻动了一下。 糟糕,六眼肯定看出来了。 呜哇,可是我在五条老师背后捅了自己三刀,现在醒过来第一时间就会直面老师的冷脸。 胡思乱想了十几分钟,才听到五条悟幽幽道:「悠仁真狠心呢,是不想看见我吗。还是说,因为不想跟我表白,干脆就不醒过来了。」 「才没有!」悠仁猛地坐起,他还有些微贫血,眼前一花,甩甩脑袋,模糊的视野渐归清晰。五条悟撑着下巴坐在床边,他的手肘支在床沿,视线微微上挑。久违的十年之后的五条悟,那个虎杖悠仁最熟悉的五条悟,鲜活地存在于眼前。 第117页 美丽的苍蓝双眸微微睁大,五条悟无奈地笑了笑,用手背抹了抹虎杖悠仁的眼角。 「我还没骂你,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是有点委屈。」虎杖悠仁说着,却是笑了。他蹭了蹭五条悟的手背,将那点不争气的泪珠销毁,扬起笑脸道:「不过不是因为老师要骂我,是老师还没表扬我!」 五条悟粉碎掉虎杖悠仁疯狂绕背的苟命走位,一刀切回主题,道:「表扬你捅自己三刀还知道避开要害,干得真不错,下次继续努力呦——」 嘶,绕不开啊。说到捅自己三刀,悠仁下意识抬手摸上五条悟的眼眶。 手指在堪堪触及白睫毛时止住。 五条老师,不一定愿意别人摸他的眼睛吧。从外观上看,似乎没有大碍了,悠仁道:「五条老师,你的眼睛没事吧!我看到了,那个时候,你的眼睛流血了!」 「悠仁自己来确定呀。」五条悟握住悠仁手腕,引导那只手摸上自己的眼眶,指尖掠过一根根白睫毛,六眼的形状,秘密刻进虎杖悠仁的肌肉记忆中。五条悟眨了眨眼睛,道:「只是稍微用眼过度,现在已经无碍了。说起来……」五条悟尾音一转,眼梢轻轻勾住悠仁,慢条斯理道:「多亏了悠仁捅自己三刀?」 悠仁认输道:「五条老师,饶了我吧。」 「哦?你现在都不说『五条老师,我错了』,是打算下次接着这么干喽。」 「想要保护喜欢的人,这种心情,五条老师认为是错的吗?」 咔哒,时钟仓促地跳了一针,过了好一会儿,五条悟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心跳。 室内落针可闻,夜风捲起白纱窗帘。小傢伙快准狠的攻击直戳进心窝,针尖扎那么一下,快得来不及感觉,却又回味无穷。 六眼凝视告白的少年,他说得很随意,但表情是认真的。 「悟难道不是怀着相同的心情,才会跨越一切艰难险阻,来到我身边吗。」 「如果要说错,那我们都错了,我们一起错。」悠仁笑道:「我还要一辈子死不悔改。」 「悠仁。」五条悟喉头动了一下,仓皇找回自己的从容,美丽的苍蓝色眼眸微弯,坏心眼道:「悠仁就那么自信,我与你怀着同样的心情?」我还以为,悠仁是个迟钝的傢伙呢。 「咦!?我的直觉错了吗……」悠仁耳尖微红,道:「那个,如果是我会错意了,老师您也就当做我单方面向您表白吧。希望老师能给我一个追求您的机会,我已经不是只能躲在您背后的男孩了,我会竭尽所能保护您,所以希望您能接受我的追求,将我当做一个独立的男人看待。」 『可是如果我保护不了悟,就没资格向悟表白。』 五条悟想起悠仁昏倒前未尽的话语。 幸福来得太突然,五条悟总有种不真实感,生怕下一秒虎杖悠仁拉开礼花来一句『愚人节惊喜!』,那样的话五条悟会忍不住来一场现场教学。 然而现在,他触摸到这孩子仓促告白背后的不安感,那突然而至的幸福落至实处,稳稳地在心底扎了根。 想必悠仁向十年前的五条悟告白时,是镇定而从容的,甚至可以说居于主导地位。因为他们之间不存在十年的年龄差,不存在一方长期保护另一方慢慢成长的过渡期。那仅仅是两个同龄人之间,简单直白的心意。 而十年之后的五条悟不同,虎杖悠仁『先入为主』地成为了被保护者。 『可是如果我保护不了悟,就没资格向悟表白。』 现在,虎杖悠仁不是以被保护的学生身份,而是以一个有能力替对方承担风险,有能力保护对方,有能力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表白负责任的成年人身份,堂堂正正告诉五条悟——我喜欢你。 不仅仅是享受喜欢你这种快乐,随之而来的一切,全盘接受。 他说的随意而突然,但是每一个字都是用血起誓过的,血色结界笼罩下的所有人,都是见证者。 明明只是四句话,谁让这孩子言行一致得可怕,五条悟翻来覆去地想,翻来覆去地听,只觉得这四粒种子破土而出,衍生千枝万叶,又遍枝生花,好看得各不相同,又殊途同归。 五条悟捂着脸满屋子走来走去,虎杖悠仁看在眼中,强装的镇定快要绷不住了。粉色发尖微微垂落,悠仁讪笑道:「老师,您也不必太为难,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不会擅自追求您的。」 第一次看见五条老师焦头烂额到满屋子乱转。 回味过来大决战就是徵婚现场,五条悟正在兴头上,他只听见悠仁最后一句『不会擅自追求您』,猛然一盆凉水浇下来,握住悠仁双手,正色道:「我可不会轻视别人的心意,如果悠仁有决心的话,就来追求试试看吧。」 五条悟直起腰杆,表情严肃道:「先说好,我可不会因为是心爱的悠仁,就给你特别优待。」 悠仁低着头,五条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肩膀微抖,暗自苦恼,是不是门槛设高了?我们悠仁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吧!?老师不允许!!! 悠仁偷笑完,抬头时,学着五条悟那副严肃的模样,正色道:「好,我会认真追求悟的!」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追求我。」说完,五条悟转身,停了一瞬,长腿一迈,拉开房门,与门外的太宰治四目相对。 第118页 五条悟笑容一僵:「……」 太宰治眼角一抽:「……五条悟,你又中了章鱼怪的诅咒吗。」笑得太噁心了。 又!?十年前的我,是有多菜?五条悟内心拉踩了一下第一个被悠仁表白的自己,笑容微收,道:「这么晚了,来找我们家悠仁有事吗?」 「你们家?要我提醒一下吗,他在横滨的户籍证明是太宰悠仁。冰帝的录像带、监控记录都是你拿走了吧,虎杖同学与虎杖老师的日常相处记录,好看吗?」 五条悟心情很美丽,他屈指弹走这飘过来的丁点乌云,道:「没关系,反正结婚证明是要改姓的,最后都是五条。」五条悟看向悠仁,补充道:「当然,前提是我最终同意悠仁的追求。」 悠仁:「……」虽然但是,我想继续姓虎杖。 太宰治身形一错,与五条悟擦肩而过挤入室内。 「最终同意?」太宰治看了五条悟一眼,指着五条悟,道:「悠仁,你跟他表白了?」 悠仁点头。 太宰治眉毛一挑,笑容渐渐港、黑干部化:「这傢伙还不同意?」 悠仁思考措辞,道:「五条老师将主动权让给了我。」 听见这句话,倚着门框的五条悟,脸上笑容又收不住了。 果然,悠仁永远知道他的心意。 悠仁是以一个独立、自主、负责人的成年人身份向五条悟表白,五条悟提出的追求,其实是给悠仁一个掌握主动权的适应期。 「不是让,是悠仁自己争取来的呦。」 刚哄好五条悟,伏黑他们的情况还没来得及问,悠仁向太宰道:「中也怎么样了?港口伤亡如何?」 「中也没事,全解放持续太久,现在有点脱力,在你隔壁病房躺着。」太宰在悠仁床边坐下,道:「港口伤亡尚在统计之中,目前来看情况没有想像中糟糕,人流中心有不明势力张开结界保护了市民,森鸥外目前想拉拢他们一起重建港口。」 悠仁记在心里,心道等悟回来找机会问问他。 沉默在房内蔓延。 月色一点点上升,太宰治摩挲着腕上的绷带,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第68章 完结篇 告别,重逢,欢聚。 浦原喜助升级了胶囊机的定位系统, 然而虎杖悠仁已经不是灵肉分体的状态,胶囊机无法搭在完全的『活』人。 悠仁道:「具体时间还不确定,悟带来了我原本的身、体, 胶囊机不起作用, 离开的话目前只能参考悟的方法。顺利的话, 也许一两周就能搞定。」 太宰治坐在床边削苹果,修长五指搭在冰冷的亮银色刀柄, 掌控着那把小刀精准游走。他来得匆忙, 西装外套还搭在肩头, 港、黑首领的得力干将, 他手中的刀锋决定了无数人的性命, 现在专注于一只苹果,那一点点剥离的果皮便无端端生出丝丝惊心动魄的味道。 他听得混不在意,只简单地「唔」了一声聊作回应。 「反应好冷淡!」悠仁道:「我可是很认真在回答太宰的问题。」 「好好, 助你一路顺风。」太宰治眉毛也不抬,两三句话间, 果皮垂至地面,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所以太宰也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还剩最后一丁点果皮, 太宰治盯着刀锋,好似那是他目前唯一在乎的事情, 随口道:「你说。」 「太宰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刀锋一错,果皮根部断裂, 长长一串盘落地面,偏偏在苹果上还剩下了一点, 比藕断丝连还要难办。太宰治想剜去那指甲盖大小的残余果皮,又觉得于事无补,虎杖悠仁问的甚至不是『你想不想我回来』。 太宰治笑了笑, 将那带皮的苹果抛向虎杖悠仁,道:「在胶囊机不起作用,召唤阵同意不一定适用于你的情况下,你的问题我没有回答的必要。」 「抛开前两者,我还有其他办法。」虎杖悠仁接住苹果,拇指摩挲过那指甲盖大小的残余果皮,认真道:「还记得之前我灵魂游离于梦境的状态吗,我与浦原先生私底下研究过这种『术』式,大致还原了它的运作机理,浦原先生用灵力与我共梦一次,我用咒力也实现了与浦原先生梦境相连。」他飞快地瞄了太宰治一眼,道:「最后,我找中也帮忙,让他用异能复刻这种『术』,同样能够共梦。」 太宰治听着,眼睫微垂,悠仁看不清他的神情。 「梦境相连是一种办法。去另一个悟那里寻找魔眼时,他正在研究时空术式,期间我跟着他学了一段时间。时空术式我尚未实际演练,不过确实存在可行性,是正在开发中的第二种办法。」 哪怕第二种不可行,也有第一种办法保底。私心里,悠仁还是倾向于时空术式。他微微松开昏迷时紧攥的五指,掌心躺着一张残页。 那是从他笔记本里撕下的残页,五条悟自召唤阵显现时,这张残页也跟着飘了出来。残页上的图画与字迹分外眼熟,悠仁下意识攥住了这张纸。 『投河一定要头下脚上。』 『抓着你的脚也要将你拽出来。』 「我的天赋不如悟,对术式的领悟很慢。但如果是为了太宰,我一定可以办到。」悠仁收拢五指,他看着眼前的太宰,断断续续的点滴串连成线,咒术世界的领桌好友,雪山世界的孤冷首领,还有眼前的这个太宰治,笑道:「太宰自己也说啦,我们之间没有死别,只有重逢——会重逢的,约定好的重逢。」 第119页 没有实际演练过的术式,不存在讨论意义。太宰治是注重结果的人,本应如此。 太宰治抬起头,他摸了摸虎杖悠仁的头,道:「好,我相信你。」 不是我知道了,是我相信你。太宰治的信任有多难,他连自己都不一定相信。虎杖悠仁握紧差点儿脱手的苹果,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太宰,我没听错吧。你不是应该说,悠仁,我是不会接受空头支票这句才对吗。」 「那你还真了解我。」鸢色眼眸微弯,太宰治却不解释,只道:「苹果吃了,好好休息,过两天再来看你。」 重要的不是时空术式有几成把握,重要的是,虎杖悠仁从很早开始,早在真正的离别到来前,就在为他们的重逢作准备。 他会离开,也会回来。 所以太宰治愿意相信,不过是等一年,十年,或者一辈子罢了。 · 召唤阵法前,虎杖悠仁望而止步。 藤丸立香手中的通讯器一闪,达文西形象跳出,安慰道:「没关系的,悠仁君。按照我们的理论,时空的术法与迦勒底的召唤阵嵌合,将两个世界的通道固定,以时空术法作为开启通道大门的钥匙,这样,掌握术法的人便有资格在两个世界间通行。」 原本是五条悟与虎杖悠仁一起研究,某日达文西却突然向藤丸立香提出申请,希望能助两人一臂之力,背后的原因自然与那名alterego有关。 『我复刻了召唤阵内的魔术残留,其魔术本源与alterego的宝具一致。御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名alterego也为阻挡灾厄贡献了力量。不,也许他贡献了整个剧本。作为回报,我也想满足一下他小小的愿望。』 现在通道已经固定,虎杖悠仁却停下了脚步。五条悟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低声道:「悠仁?」 「没事,有点近乡情怯。」他这是第几次死而复活了?悠仁咽了口唾沫,伏黑一定会揍我的。 ……不过,能再挨他几顿揍,曾经也以为是奢望了啊。 「有了,我就这样扑过去,在伏黑出手前死死抱住他,然后他就没办法了!至于钉崎……」悠仁一边苦思冥想着,一边喃喃自语。五条悟在旁边听见几句,扬手一巴掌拍在悠仁背上。 「既然想清楚了,那就出发吧!」 「呜哇,悟!!!」虎杖悠仁身子一个前倾,随着他的踏入,召唤阵光芒大起,那光芒顷刻吞没少年的身影。 五条悟离开前,忽然回头。他精准锁定身后半拆迁的高楼,在楼顶废弃的遮阳棚后方,隐约可见一个秀挺的人影。 「不告别吗?」 高楼之上,太宰治遥遥相望,须臾收回目光,道:「不需要告别。」 「哈,我不讨厌你这种自信。」说这话的五条悟,本身有着完全的把握与十足的自信。 藤丸立香不是第一次见过这名与alterego有着相同面貌的人类,她礼貌地向太宰治告别,在从者的簇拥下紧跟着踏入召唤阵。 光芒连闪之后,擂钵街只余断壁残垣。突然,马达声划过街巷,重机车身太阳光下闪闪发亮,橙发少年一个漂亮的转弯停车,单脚支地,望了眼空无一人的召唤阵,转头朝向高楼,道:「喂,青花鱼,你要磨洋工到什么时候,不要把事情都扔给我一个人!」 后座头盔准确掷向太宰治。 「快点,害我加班的话你就死定了。」 太宰治接住头盔,瘪嘴抱怨道:「狡猾的蛞蝓,悠仁一不在就明目张胆地欺负我!」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上司,到底谁欺负谁啊!」 戴上头盔前,太宰治不忘沖中也拉扯下眼皮,吐舌头道:「当然是中也总是拿语句不通的报告欺负我。」 「……」忍!中也冷哼一声,他沉默半晌,发动车子前又看了一眼召唤阵,道:「所以,悠仁什么时候回来?」 中也也是不善告别的人啊,太宰笑了笑,道:「不会太久的。」 · 虎杖悠仁想过无数次,这一回用什么惊喜面对众人。是从箱子里突然蹦出?还是掀棺而起?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光芒散去的剎那,他与高专众人面面相觑。 虎杖悠仁:「……」 等在地下室召唤阵外的高专众:「……」 好,就是现在!虎杖悠仁一个矮身躲过热泪盈眶飞扑过来的东堂,狠狠抱住抬起一只手臂的伏黑惠,气沉丹田,声贯云霄。 「大家,我想死你们啦!」 「白痴!以为这样我就不会痛骂你了吗,知不知道大家多担心!」钉崎挤开高喊「bro」的东堂,试图将虎杖悠仁从伏黑惠身上撕下来,怒道:「你不要以为躲在伏黑身后我就不会揍你了,给我下来!」 「我不!」 挂着八十公斤秤砣,丧失行动力的伏黑惠:「……虎杖悠仁。」 伏黑一开口,闹腾腾的其他人都停了下来。虎杖悠仁微微松开双臂,看向面色如常的同期好友。 「我之前说过吧,再死一次就杀了你。」 虎杖悠仁咽了口唾沫,道:「现……现在动手吗?」 伏黑惠沉默,开口道:「那是气话。」气到说了病句。 「我更正。」对于领域的掌握越来越得心应手,伏黑惠在理智的情况下,郑重道:「再敢做蠢事,我就把你关进影子里,别想出来了。」 第120页 最后,他重新抬起那只手臂,不甚熟练,动作僵硬,敷衍又有一丝丝嫌弃地拍了拍悠仁的脑袋,转过脸,轻声道:「欢迎回来。」 焦糖色眼眸一瞬点亮,虎杖悠仁亮晶晶的眸子扫过所有人,簇拥过来的人们,这一回不是见证他的死亡,是来迎接给他的新生。 「大家……谢谢你们!我能入读高专,实在是……太幸运了!」 五条悟从召唤阵走出,经过悠仁身边,以温柔地力道揉了揉他的头,向大家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悠仁要请大家吃饭哦。」 真希点头:「重获新生,确实值得庆祝。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其实,也不仅是重获新生。」悠仁耳尖微红,他挺直嵴背,站在五条悟身边,向大家宣布道:「今天,是我开始追求五条先生的第一天,也是与五条先生正式约会的第一天!」 霹雳降临,里焦外嫩的高专众:「哈!?」 真希:「你们今天才开始谈恋爱!?那之前算什么?先爱??」 钉崎:「所以是谁告白,是谁先告白!?」 伏黑:「……倒也不惊讶。」 狗卷:「金枪鱼!蛋黄酱!」 乙骨点头:「你们也是纯爱呢。」 胖达:「各种意义上的真厉害啊,两位都是。」 东堂默不作声,疑惑地看向五条悟臀部——高个子,大屁股? 真依哼一声,轻撩鬓发,道:「我就说,事出反常必有异,早就想说了。」她指向并肩而立的两人,目光犀利,道:「你们不觉得闪瞎眼了吗,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与亲朋好友重逢,有必要穿成这个样子吗!!!」 五条悟与悠仁两个人都没穿高专、制服,五条悟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露手背的黑手套包覆修长五指,这人想要好好打扮时,抛开那张犯规的脸不谈,本身衣品也没得挑。 关键是,虎!杖!悠!仁! 兜帽少年今天不仅没穿兜帽,还罕见地搭配了一套情侣款西装。不仅如此,锤他脑袋时,钉崎就反应过来,这傢伙居然还涂了发蜡。 越看,越有种闪瞎眼的刺激。钉崎差点儿咬到舌头,道:「虎杖悠仁,你居然有抛弃兜帽装的一天!」 「啊,你说衣服呀,早上是打算穿兜帽卫衣的。因为看到悟在认真挑衣服,连配饰都十分讲究上心,情不自禁就郑重了起来,至少要对得起悟花费的一个小时。」 「……虽然我怀疑你在见缝插针地秀恩爱,不过你这句话,还真希望那些开口闭口嫌弃女朋友出门前要打扮一个小时,把没品位没礼貌当成随性率真的臭男人好好听听。」钉崎嘴角一抽,握拳暗恼:「可恶,这年头优质的男人都内部消化了吗??」 「原来悠仁早上偷偷出门,是去买衣服了啊。」五条悟眉眼弯弯,摘下墨镜,闪亮美颜直击虎杖悠仁,道:「唉,要不是悠仁正在追我,我还真想……」 他话音未落,悠仁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道:「是想亲一下吗?像这样?没关系,悟不方便的话,我来也是一样。」 五条悟:「!!!」 高专众:「五条老师,墨镜不戴可以给我们啊!」 · 三年之后,港口。 mimic事件落入尾声,血色夕阳挂在天空,□□最年轻的干部跪在地上,怀抱挚友染血的身子,垂落的额发掩去神色。 「 作之助,我该怎么办?」 「去成为救人的那一方,如果哪里都一样的话。」 夕色笼罩,织田作之助五指用力,以最后的力量拽开太宰治缠绕己身的束缚。 鸢色眼眸目睹挚友笑容渐消,太宰治第一次感觉到彷徨。他还没等来虎杖悠仁,却要先失去织田作之助。 就在太宰治的血液随着怀中躯体一点点冷凝时,熟悉的声音破开无尽黄昏。 「太宰!作之助!」悠仁轻告一声『抱歉』,绅士抱起与谢野晶子,眨眼沖至太宰治眼前,他放下与谢野,道:「拜託你了,与谢野小姐!」 「知道了,让开一点。」 悠仁牵住怔愣的太宰治,向作之助吼道:「作之助,孩子们在悟那里,你还欠我三本小说的稿费,截稿日就是明天,不可以逃避交稿!」 织田作之助:「……???」 总之,『请君勿死』作用之下,织田作之助必须活着面对只剩不到十二小时的交稿线。给他划这个交稿死线的,正是找人将他救回来的金主先生。 「悠仁!?」太宰治反握住悠仁手腕,又看向面容恢复血色,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状况的织田作之助,喃喃道:「作之助。这一回,都在。」 作之助挠挠头发,道:「好像是这样呢,难得。孩子们也没事,真的吗!?」 悠仁点头,解释道:「开发出来时空魔术后,我就尝试启动了召唤阵,这一回总算成功了。我过来之后,一个人也找不上。你的电话打不通,好在中也之前给我存了个工作号,我联繫上了中也,他说被调去国外出差。中也心里不踏实,让我注意一下港、黑的动作,我就与悟跟踪了下森鸥外的动态,注意到mimic组织的异常。悟负责看顾孩子们,我找不到你们的具体位置,幸而遇见遛猫,哦,不对,是与夏目先生一起散步的乱步,他帮我联繫了与谢野小姐,又指点我过来这边寻找,我循着枪声找过来,还好赶上了!」 第121页 与谢野笑道:「险之又险,真是一口气之差。」 「作之助!」孩子们的叫声传来。 白发高个子男人牵着两个小朋友,他身后又奔出几个小豆丁,扑通扑通全扑进作之助怀里,呜哇哇地掉金豆子,织田作之助手忙脚乱,他茫然地看向周围,喃喃道:「大家,谢谢你们。」 末了,唇角微勾。太宰,你看,大家都在积极地向我们伸出手。远在国外的中也,看起来不通人情世故的乱步先生,千里迢迢奔赴过来的悠仁、悟君,起到关键作用的与谢野小姐。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家都在。 「啊,悠仁,这位就是你口中的小说家先生?」 作之助向白发男人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织田作之助。」 「五条悟。」五条悟与织田作之助握了握手,道:「我刚才听到了,织田先生需要向悠仁交三篇小说稿吗?」 「是的,悠仁之前预支了稿费,换算成短篇小说的话,需要交三本书稿。」 「实不相瞒,今年正好是我与悠仁的恋爱三周年哦。如果织田先生没有灵感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个思路,这不是刚好吗,就写《五条悟与虎杖悠仁的恋爱奏鸣曲·三部曲》,怎么样?是个很棒的点子吧。」 「……」不太想认同,也不太好反驳的织田作之助。 「悟!」悠仁拐了五条悟一下,道:「作之助不写恋爱题材。」 织田作之助刚松一口气,就听悠仁认真道:「要写也应该是《关于五条悟与虎杖悠仁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作之助:「……」饶了我吧金主。嗯,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好在,他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两声,作之助道:「各位,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作之助道:「这是个好机会,从今天起港、黑的织田作之助死亡,我只是个写……《关于五条悟与虎杖悠仁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普通小说家罢了。」 「好耶,我不讨厌你这种才华!」五条悟道:「我保证你这本书必大爆!」 太宰治笑道:「五条悟一个人买爆吗?唔,我倒是也会买几本看看,作之助,你加油。」 虎杖悠仁兴奋道:「是吃咖喱吗!?我听说作之助你很会做咖喱!等中也回来了,也带他尝尝吧!」 夕阳下,一行人并肩结伴而行,说说笑笑,一起迈向崭新的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