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染卿弦》 第1页 《朝歌染卿弦》作者:暮夕竹【完结】 简介 一名琴师,一位王爷,一个剑客 琴师和剑客两小无猜,同窗相伴四年。 王爷与琴师相逢是缘,惊鸿一瞥再难忘怀。 家仇、国恨...情义两难全。 宝剑出鞘为救出父亲,保住家国暂时平安。 金戈铁马为天下黎民远离战火,雪耻前嫌。 他,该如何选择?误伤?还是有心加害? 要我怎么原谅你,我的王爷。 温柔攻 傲娇受 内容标籤: 怅然若失 楔 子 同靖115年 东延国因奉昭帝赏善罚恶恩威并行,治国有道又大兴农业,使得东延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盛世。奉昭帝爱好雅乐尤以古琴为最,在位时期对宫廷琴师恩礼有加,在当时兴起一股古琴热潮。 同靖122年奉昭帝因恶疾缠身无力回天,临终前传位于太子宇宥文。奉昭帝驾崩后宇宥文登基名号延靖帝,改国号同延。继位几年,朝政不勤,昏庸无能,近小人远忠臣,听信谗言不顾群臣反对,执意派兵攻打相邻各国,年年徵兵入营,搞得民怨四起。 延靖帝也喜琴乐,宫里每年都会新晋不少琴师,但却没人能撼动先帝御封『宫廷第一琴师』乐潇云的地位,生于琴师世家的乐潇云弹得一手好琴,十九岁便得了这个封号,虽然模样俊俏,琴技精湛,得先帝喜爱却并不恃宠而骄,待人接物非常有分寸,在尔虞我诈暗潮汹涌的宫中如一缕清泉,仿佛听了他的琴再和他闲话几句便能净化心灵一般。 乐潇云平日应酬不断,上到皇帝皇子,下到宰相将军,都时常邀他抚琴,虽然忙的不可开交但乐潇云再忙也会抽空去看看七皇子,那个娘早逝,爹又不疼的孩子,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延靖帝登基后不久便册立了太子,他也被封为闲王,虽有个王爷名衔却不像其他皇子那样前呼后拥,宴会什么的基本没有他的份。 后宫很大,妃嫔众多,勾心斗角,平日里谁也不会记得有这么个小王爷,只有受了气的妃嫔找不到发泄的地方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个住在很偏的南孚宫的小王爷,任谁欺负也不敢吭气的小孩,和下人关系也不好,一旦有人来了,下人们自动回避,没人会去关心自己的小主子会不会被凌虐。 乐潇云还是在延靖帝的寿辰上见过这小王爷一面,宴会已经开始一半了,一个小太监才领着他匆匆赶来,他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也没有多作停留就独自走了,并没有任何人挽留他。当他从乐潇云面前走过时,乐潇云才发现他的左脸微微有些红肿,他的表情也异常孤独,从那以后乐潇云隔三差五就会去南孚宫看看这个可怜的小王爷。 开始时小王爷并不待见乐潇云,甚至有些排斥,乐潇云耐着性子循循善诱,慢慢相处下来,小王爷就打开心扉接受并完全依赖乐潇云,小孩任性的一面也表现了出来,变得十分粘人。 说是人小鬼大一点也不错,小孩子的心思谁也说不清,更别说生活在女人堆里的小孩了,某日,小王爷的一句话让乐潇云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 「云,我喜欢你。」小王爷带着有些羞涩的腼腆表情,但语气却是坚定的。 从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当时就把乐潇云给震撼了。「云」这个称谓怎么听怎么暧昧,又是从一个小孩嘴里说出来,那感觉真的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乐潇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看看小王爷一脸无奈道:「王爷不要胡说,你还这么小,知道什么叫喜欢吗?还有哦,不要叫我云,我都强调多次了,按年龄说你该叫我伯伯了呢,虽然你是王爷但是也不能云啊云地乱喊哦,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小王爷被教训有些不高兴了,撅起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年纪虽然小,但是大人很多事我都知道的,喜欢就是淡淡的爱,爱就是深深的喜欢,她们经常这样说,我虽然还不是很深深的喜欢你,但是每次你离开后都让我很难过,等着盼着你快点来看我,所以我肯定是喜欢你的。」小王爷顿了顿歪头问道:「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呢?云~」 看着小王爷一副小大人般认真的样子,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乐潇云只得嘆气,从小缺少父母爱的孩子感情是脆弱的,但内心却是渴望的,在他还分不清什么是感情和感激的时候是不能刺激他的,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小王爷这才罢休,咧开嘴笑了。 一连半月乐潇云都没有进宫看自己了,小王爷有些熬不住了,託了个相熟的小太监去打听,才知道乐潇云成亲了,这个消息像一个惊雷打在头上,小王爷觉得天都要塌了,怕乐潇云从此再也不来看自己,一连哭了好几天。 待乐潇云再次见到小王爷时,那肿地跟桃子似的眼睛当真吓了乐潇云一跳,安慰了好久,好说歹说小王爷终于开了口:「云,你成亲了,那是不是以后你都不理我了?你心里只有你娘子了?」说完小孩低头绞着手指紧紧咬着唇。 小王爷缺少安全感的样子刺痛了乐潇云,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小王爷的头:「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都成亲了,我的愿望也落空了,呜呜呜~~~」小王爷说哭就哭了,让人措手不及。边哭还便哽咽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还要成亲,呜呜呜...完全么有把我放在心里,呜呜呜...我不管,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要和你生的孩子在一起,呜呜呜...你的孩子一定跟你长得很像,呜呜呜...我要你答应我...555...现在就答应我指腹为婚,长大了就成亲...」 第2页 乐潇云再次被震住,这连孩子都没怀上,哪里来指腹为婚一说?这小王爷当真是听多了后宫那些妃子们乱谈? 见乐潇云不说话,小王爷哭得更大声,:「呜呜呜....云,我是很认真的,呜呜呜...你快答应我?你答应我,答应我...哇呜呜呜~~~~」 小王爷的哭声那叫一个大,乐潇云觉得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幸好这南孚宫比较偏,不然照他这哭声定会引来不少围观者。 轻声安慰不起作用,非要乐潇云给个承诺,乐潇云没有办法,只得先答应下来,多年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等小王爷长大后便会淡忘这件事。 卷一 乐璇篇 乐府有儿初长成 是儿时 乐璇生于同延126年仲秋 东延国允州城 夜半时分秋露深重万籁俱寂,众人皆在酣睡,只有乐府不时传出阵阵琴声,时而清婉时而润远时而激荡。更声刚过两下,「哇~~哇~~哇~~~~~」乐府大院里传出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琴声骤止。 丫鬟打开房门,乐潇云放好琴快步进屋,就见稳婆双手抱着个碎花小襁褓站在产后有些虚弱的夫人床边。「老爷,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稳婆兴高采烈,沟壑纵横的脸笑得跟花似的,允州城里有个规矩,但凡哪家府上接生是个男童那稳婆还有额外的打赏,就沖这稳婆卖力的很嘴上直夸:「老爷,您瞧瞧,小少爷一看就是福相,又白又胖,声音响亮,劲儿也不小呢。」 乐潇云走上前去安抚了夫人后从稳婆手中接过婴孩,小傢伙面相气色确实不错,小小软软的粉色身体四肢弯曲,小拳头紧紧的拽着,皱着小鼻头闭着有些肿胀的小眼睛一个劲地哭,声音清亮,乐潇云简直爱不释手,抱着小娃来回轻晃,一双朗目上下打量,忽然发现小娃的左耳旁边张了一个小肉粒,惊道:「李大娘,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稳婆闻声望去这才看见小娃左耳耳屏处有个小小的凸起不细看真察觉不了,这虽不常见但李大娘接生经验丰富倒也是见过的,便解释道:「老爷,不必惊慌,这叫弼马桩,可是大福之兆啊,坊间有两种说法:弼马桩耳是官相有此耳今后必定官运亨通,还有一种说法叫『米口袋』说是能存粮食,这民以食为天,能存住粮食就代表永不愁吃喝,一生无忧啊。」乐潇云听罢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不管民间说法怎样只要不是异相就好。 「翠蓝,领李大娘去乐伯那里支十两银子作生产费,另外再打赏二十两。」李大娘一听脸上萝蔔丝便堆在了一起,一张阔嘴都快裂到耳根了,道过谢后紧跟着小丫鬟乐颠颠地走了。 明霞拂面,绿塘摇滟粼粼翠水中芙蓉随风轻曳,一旁观云亭内言笑晏晏,两人并肩而坐对着一个婴孩评头论足。 「云弟,我看璇儿十指骨骼匀称指甲形长,长大手指必定纤长,乐家琴艺后继有人啊。」一个面目英挺三十左右的蓝衫男子说道。 乐潇云满脸自豪之色溢于言表嘴上却说:「哪里,哪里,季弦兄过奖了。璇儿还小,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呢?不过不管他天资聪颖与否,作为我世代琴师之家学琴是必然的,将来有没有作为全凭他的自己努力了。」 名为季弦的蓝衫男子是乐潇云的挚友,少时学琴师承同人,但季弦并未直接拜师所以不能算得同门只能算得挚交。别后数年四处游历见识,琴技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已算的上东延数一数二的古琴大师,听闻乐潇云喜得贵子专程前来道贺。 「云弟实在谦虚,乐家几代都为宫廷琴师,曲乐薰陶自不比其他普通人家,弟妹家也是书香门第,这么优秀的血脉岂会有犬儿?愚兄虽不才拜别后曾四方游历见识,琴技也有一些突破,我看璇儿喜欢得紧,若他以后有心向琴那云弟不妨将他送到雾山我在那里有座琴庐一般二五八月会在那里研琴。如果他愿拜我为师,我定当倾囊相授,让他在曲乐上有一番作为。」 乐潇云听后喜出望外忙说:「我听闻季弦兄琴技已经超越师傅与如今琴艺宗师繁落柳并驾齐驱,如果我儿以后能拜你为师那真是他的福气,云弟在此先谢过了。」 「云弟真是见外了,你我挚交你儿也就是我儿,他拜得我门下如果能将我蜀派琴技发扬光大,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哦对了,璇儿也快满月了,我在这里不过两日便要离开这满月酒我是吃不成了,为了表示我这个伯伯和未来师傅的诚意,这玉锁片是小时候母亲为我打造的,本想送与我儿可至今未能觅得佳妻,这就将它赠与璇儿吧,一来有祝福之意二来今后他来拜师也算得个信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双面雕镂空荷花玉锁片,亲手戴在了小娃的脖颈上。 玉锁片刚佩戴时冰凉的触感让小娃感到不适,就在乐潇云怀里挣扎起来,小头摇来摇去嘴巴一扁像是要哭出来,乐潇云赶忙站起来换个让小娃舒服的姿势,左右来回轻轻摇晃,不能让他的哭声惊扰了夫人,自从生了乐璇之后夫人身体一直不好,劳累不得,平日里只要乐潇云不去宫里操琴这闲暇时间多是自己带孩子让夫人卧床休息,乐璇要是一哭夫人也就安睡不了。 轻摇了几下,玉锁片也因为体温慢慢变得温润,没有了不适感小娃儿嘴巴终于不扁了,眨巴着水光氤氲的大眼睛四处乱瞅,一双小手伸向空中胡乱挥动,季弦见他模样着实可爱,站起来靠近俯身想去亲一下小娃胖乎乎的小脸,「啪」一声脆响,就见季弦脸上出现了一个不成形的小红印,原来小乐璇无意识摆动的小手不凑巧的挥到了他未来师傅的俊脸上,真是罪过啊,看似柔若无骨的小手劲儿可真不小。 第3页 乐潇云想笑不能笑,差点憋出内伤,他忘了告诉季弦自己儿子目前没有表现出其他天赋,到是甩人巴掌的本事与生俱来,自己也深受其害再也不敢随意去亲吻小乐璇看起来红扑扑香甜可口的苹果脸。 秋去春来,小乐璇已经开始呀呀学语。 乐潇云坐在妻子床边,小乐璇正在床上爬来爬去,嘴里不时发出「啊、呀」之声,乐潇云有喜有忧,喜得是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乖巧可爱,忧得是妻子的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面色苍白唇甲青紫时常咳嗽喘息,请遍大夫都说是喘病因为痰阻肺肺气不得导致呼吸艰难,憋闷不畅治不了根只能密切注意病患的身体言行不能激动不能得风寒。 「哎…」乐潇云一声轻嘆。乐母闻声微笑拉过乐潇云的手说道:「相公不必如此哀愁,我的病没有大夫说的那么严重,只是偶有不适而已,你看璇儿一天天长大,我们也该教他说话了。」 乐潇云知道夫人是不想自己担忧而转开注意力,不过乐璇快半岁了也是时候叫他说话了,于是把正在努力爬向床尾的小乐璇抱了起来「璇儿,来,爹娘今天起教你说话了。」 小乐璇听不懂他爹在说什么,任由他爹抱着只把大拇指含在嘴里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滴熘熘地四处乱转完全不把他爹放在眼里,乐潇云把小乐璇的手指从嘴巴掰了出来,要说话堵住嘴可不行。 「来,跟爹说,『娘』」要学的第一个字当然是要叫娘,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呀..」小乐璇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单节音。「是娘。」乐潇云纠正道。「咦..呀....」这次比上次有了进步起码音调升了一些。「娘...」 「羊...」「niang...娘」。「啦....羊......」 此后乐潇云每天在家时候的主要任务就是教小乐璇说话和走路。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清风雅静啊~ 初识琴 等到小乐璇能清晰地叫出爹娘,走路不再蹒跚之时,他娘已经驾鹤西去。只是他年少不知愁滋味对娘逝去的悲痛也就记忆不深,只知道家里从此少了一个人,而父亲终日愁眉不展,耐性也不如从前好,对自己要求严格苛刻了许多,衣服上稍微有点泥土都会被爹爹痛斥一顿,不让自己再去爬树玩泥巴,爹爹最坏了...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玩的时候把外衣脱掉就对了。 在乐璇娘过世一年后,小乐璇已经快满四岁了,乐潇云便试着让小乐璇接触古琴。以往只是听闻爹爹弹琴的小乐璇能真正的摸到实物兴奋不已,小孩子对新鲜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好奇,伸出小手拂在琴木上着转了好几圈,偶尔用手碰到琴弦,还会发出高低不一的声音,小乐璇更是兴奋转头对着乐潇云高声道:「爹爹,爹爹,这就是你每天都要弹的琴吗?」 乐潇云见小乐璇对琴的兴趣如此之大也觉得高兴便道:「是啊,你不是总问爹爹弹的是什么吗?就是这个,这叫古琴也称瑶琴,七弦琴,乃八音之首,可以弹奏多种音调曲风,从今天开始爹爹就教你弹奏好不好?」 小乐璇点头高兴得手舞足蹈,每天单纯的玩泥巴抓蜻蜓掏鸟蛋显然已经无法满足小乐璇日渐饱满的求知慾,每天只能听见爹爹在娘亲逝去的卧房中弹琴,觉得琴声悠扬特别悦耳,早就想见一见是什么东西能发出如此悦耳的声响,可是爹爹嫌自己年幼怕碰坏了,所以命令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多日的梦想今天终于实现了,还能亲自触摸这让小乐璇兴奋不已,缠着爹爹想马上就学习弹琴。 乐潇云看着儿子迫不及待的样子觉得好笑:「璇儿你还太心急想学好弹奏最起码你也要从基础理论开始啊,它的起源、构造、演化这些都必须要有深刻的认识,然后才能开始练习指法才能碰琴。知道吗?」 听爹爹这样说,小乐璇的热情顿时下降不少,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长篇大论的东西,两岁的时候爹爹就让自己学习三字经,可把小乐璇一个头弄的两个大,哼...那不是启蒙教育。现在好不容易对古琴感兴趣了,以为可以直接学习弹奏,哪知道还是得学什么基础书本知识。 「那..那...吶...爹爹其实我还小,等大点再学习好了,我每天能听到爹亲弹琴已经很满足了,我听说学习曲乐需要薰陶才能学好,我忽然觉得我的薰陶还不够,等我多薰陶两年再学习好了。」说完,撒腿就想跑,结果被他爹一把揪住衣领。 乐潇云哪能不知道人小鬼大的小乐璇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佯怒道:「先学习书本知识也是一种薰陶,你什么都不懂能听出个什么名堂来?现在乖乖给我坐好了,爹把这些知识先概略地说给你听。」 小乐璇逃跑未遂嘴撅起老高,嘟囔道:「爹爹骗人,刚才明明说教我弹奏,现在又说什么书本知识...」 乐潇云才不管他什么表情,这孩子天资聪颖就是调皮得很坐不住,就因为此才让他早些学琴,一来早学晚学都得学,二来学琴可以陶冶情操沉淀心情平息情绪主静心,是个一举多得的办法。 转身拿起当年师傅传授的手抄本给小乐璇,里面不仅对琴的概述详解还记载了历代各朝琴师的心得精髓。「今天先看看略微了解一下,如果用心的话早一天理解就早一天碰琴,知道吗?」小乐璇接过小本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小嘴撅的可以挂个油壶了。 在父亲爱的鞭笞中煎熬,经过三个月后基本常识已经能熟记于心的小乐璇终于通过了父亲的拷问,顺利摸到了心仪已久的古琴,心里着实激动了一下。 第4页 「不错,死记硬背总算领会了一些要领,以后的琴技就要靠自己慢慢心领神会了,现在坐过来爹教你弹奏的指法。」说着左手按弦右手弹弦边演示边讲解:「右手弹弦出音,以大拇指、食指。中指和名指分担,各指力度不同弹出的音色也不同,弹奏的时候注意指甲和指肉的过渡衔接,只用指甲『其音伤惨』,只用指肉『其音伤钝』,主张『甲肉相和』,取音温润。左手按弦取音,也是根据各指力度和按弦部位不同而演奏出不同音色,在弹奏出的语音上,通过左手的滑动尾音会发生音高的变化叫做走手音,这样裊裊的余韵越来越微弱直至随风飘散。这也是古琴所特有的演奏方式。」琴声悠扬在乐潇云手下倾泻而出,这次小乐璇是用了心在聆听。 「好,你自己来试试吧,刚学不求能成曲,先把各弦各区的音色音调了解一遍,不要急于求成,要弹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懂吗?」乐潇云慈爱地摸摸小乐璇的头。「知道了,爹爹...」说完用小手小心翼翼的抚上琴弦,学着父亲的姿势略显笨拙地开始了他的学琴生涯.... 在乐璇能弹出整曲以后乐潇云专门给他买了一架古琴,这孩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自己能动手对感兴趣的事情总是拿出十二分热情和信心,在慢慢提高的过程中不再满足于父亲在家那几个时辰的练习,乐潇云只得另外给他买了一架古琴,这才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试琴了。 是夜,刚吃完晚饭的小乐璇匆忙吩咐丫鬟要了木桶热水,又翻出一件干净新衣,还点上了一柱檀香。乐潇云疑惑不解问道:「璇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小乐璇满脸虔诚地说:「爹亲,我看书上说了若要抚琴,必须衣冠整洁,盥了手,焚上香,我就直接沐浴这样更虔诚。」乐潇云点点头,真是孺子可教也,虽然这段话是指对古琴的尊重和氛围倒也不必全部依书而行,只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这也是一种好的习惯,琴弦最怕受潮,弹前净手倒是必须的。小乐璇从小对琴就如此爱护钟爱,不愁以后不成器。 这日,乐璇正在练琴,听得前厅一阵喧闹,乐府虽然时常有人登门拜访却都是懂得规矩的,都知道乐潇云不喜喧闹嘈杂,这会是谁坏了规矩? 乐璇放了琴,还没进前厅就听到一个略带稚气却又傲慢地声音说道:「云在哪里?他怎么会没在家呢?叫他出来啊.」 「王爷,老爷真不在家,他走时只说去修琴并没说去哪里修啊。」是乐府管家乐伯的声音。 「我不管,我现在有事要找他。」那声音不依不饶 乐伯支吾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乐璇撩开珠帘,看见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大咧咧地做在主座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不觉皱起了眉,王爷了不起呀? 蓝渊听见声响转头就看见乐璇,乐璇此时是一身居家打扮,绵绸布衣十分朴素,蓝渊以为是乐府小厮,瞥了他一眼,下巴抬高了一些,意思是叫乐璇行跪拜礼。 乐璇并不知宫里那套,只觉得这人太目中无人了,心中便生了厌恶,冷冷道:「你是什么人,在乐府大吵大闹?」 ......在宫中被那些女人欺负也就算了,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连一个奴才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这让蓝渊十分恼火,他站起来直直走过去一把揪住乐璇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本王是闲王,你个小厮见到本王不跪拜,居然这样跟本王说话,你...云也太不会管教下人了,回头我要告诉他。」 好霸道的人,但乐璇也并不是软柿子,用力挣脱蓝渊的手,一把推开他,整了整衣襟淡淡道:「闲王了不起啊?堂堂王爷连基本礼貌都不懂,怕是没读过圣贤书,亦或者爹娘没管教好吧?对如此无礼之人行跪拜之礼,我怕我爹打我。」 蓝渊的痛处就是别人说他没有爹娘,一听乐璇这话顿时失了理智,一下扑倒乐璇,两小孩就在地上厮打起来,一旁的乐伯和蓝渊随从没人赶上去劝架,都只得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幸好这时乐潇云回来了,他琴弦断了去换根弦这才去了个把时辰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急忙把两小孩拉开,两人脸上都挂了彩,相互不服气地狠盯着对方。 得知事件的来去脉后,乐潇云哭笑不得,这才指出乐璇不是小厮而是自己的儿子,蓝渊顿时无语了,他还记得原来自己要求和乐潇云的孩子定亲的事,满以为乐潇云会生个姑娘,没料到却是个男娃,这还见面就打了一架,哎...希望幻灭让蓝渊没了来时的气势,耷拉着脑袋再不吭声了。当时蓝渊却不知道,自己的一生都会跟这个不打不相识的娃娃亲联繫在一起,为得到他的感情而心力憔悴,倾尽所有,那怕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 但对于乐璇来说,这只是儿时发生的一段小插曲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古琴: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八音之首。2003年11月7日,中国古琴艺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的称号。很多人把古筝和古琴混为一谈,古筝悦人而古琴声音不大,主悦己,不适合大庭广众演奏,所以会古琴的人越来越少了,不应该让这千年文化艺术结晶就此销声匿迹,我见识也浅薄只是想藉此文让大人们稍微了解一下古琴,大人们一定都知道[高山流水遇知音]这话,这便是从「琴仙」伯牙遇樵夫钟子期的典故中来的。 第5页 上学堂 时光荏苒,两年光阴匆匆而逝,不知不觉乐璇已经到了该上学堂的年纪,允州城里只有两座学堂,一座在城东,一座在城西,相比城东学堂城西玉书馆的更是名声响亮,因为夫子曾是东延国子监广文馆的助教,学富五车因此声名鹤立学子络绎不绝,如果没有相熟的关系想就读那是万万不行的,因为乐潇云跟太学博士交情颇好所以託了关系,终于将乐璇送了进去,原本希望乐璇从小就得到较好的文化教育和文学修养对于以后琴技的理解和提高也有帮助,却没料到家里乖顺的小娃儿到了学堂却翻了天。 进入学堂的第二天乐璇就被同学父母告到了夫子那里,因为自己的儿子被乐璇打的鼻青脸肿,夫子知道后吹鬍子瞪眼地把乐璇狠狠批评了一顿,乐璇白嫩的小手被戒尺打得泛了红,但倔强的硬是没掉眼泪,因为乐璇觉得自己没有错,谁让那个西瓜头取笑自己长了小耳朵呢。 开学半月,乐璇伙同几个小孩把学堂中间的一棵棕树给点燃了,因为他们打赌说棕树是点不燃的,谁能点燃那以后就听谁的,当孩子头。乐璇便自告奋勇用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火摺子从几个不同的角度点燃了棕树,连老天也来帮忙,忽地吹来一阵轻风,火苗借着风势一路窜高,瞬间映红了几个孩子的小脸。夫子正在备课看着满院红光差点背过气去,连忙手忙脚乱地张罗学生灭火,望着烧地焦黑的树桩直嘆朽木不可雕也,当晚就亲自上了乐府把乐璇做的坏事添盐加醋地一一告知乐潇云,话末总结性地说道:「这孩子太过顽劣,老夫实在难当重责,请另请高明吧。」说完甩袖而去。 乐璇自知犯了错误,在夫子登门之际便跑去书房面壁思过去,他爹虽然不常打他,但是严肃起来那气势确是十分吓人的,乐璇该软的时候绝不会硬,现在趁爹还没发火赶紧自罚,不然一顿板子在所难免了。 乐潇云一进书房门就看见乐璇双手揪着耳朵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是这次闯这么大祸不教训一下不行。于是走过去抱起乐璇反手放在膝盖上,对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就是几下,边打边说:「我叫你顽皮,我叫你烧树,我叫你殴打同学...」开始几下并不疼,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巴掌落在小屁屁上,乐璇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哇....爹爹,璇儿错了,璇儿再也不敢了,是...是他们笑我长了小耳朵,呜....」乐潇云打了一阵见乐璇鼻涕眼泪流了满脸也就再不忍心,他娘死的早,虽然自己疼爱有加但始终少了母亲的教导,比起其他孩子是顽皮了一些。 放下乐璇拉到面前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璇儿,不是爹爹罚你,是你自己没有做对,别人要说让他们说去,你不去理会就是,你不该出手伤人啊,伤了人还不算,竟然用火烧树,从小爹爹就告诉过你,火是很危险的,一点火星即可燎原,这些教诲你都忘了吗?」 乐璇抽抽噎噎一双泪汪汪的水眸里饱含无限委屈:「璇儿知道错了。爹爹别在打璇儿了,疼....」 「现在知道疼了?这次幸好没有酿成大祸,不然不光是疼这么简单了,还得送官查办。」 送官查办?乐璇怔住了,虽然小还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拉住乐潇云的袖口哀求道:「爹爹,爹爹,璇儿真的不敢了,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会在做危险的事了。」乐潇云看乐璇真是知错了便道:「现在想好好学习了?夫子刚才让你退了学,你说现在谁来教你学啊?」 乐璇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失学孩童还是被开除的顿时就急了:「爹爹,璇儿真的会好好学习不会在顽皮了,你想想办法吧。」乐潇云嘆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只能去城东的博阳馆了,明日爹就去问问现在还收不收人,这次如果去得,你千万不可再顽皮了,允州就两家学馆,你要再顽皮就只能外出游学了,知道吗?」六岁的乐璇认真地点点头,他还小,可不想离开温暖的家和唯一至亲的爹爹。 经过几天奔波疏通,博阳馆终于肯通融让乐璇就读,临走前乐潇云找来乐璇语重心长地说:」璇儿,博阳馆在城东,离家远,爹爹最近又会经常呆在宫里操琴所以给你办理了寄读,这次去一定要乖乖听夫子教诲不要在惹事顽皮了知道吗?缺了什么东西就抽空回来找乐伯取,等爹爹忙完了再去接你回来好不好?」乐璇一听要在外寄读就急了:「璇儿不要,爹爹不要赶走璇儿。」 「爹爹没有赶你走,寄读只是权宜之计,等爹爹回来就会去接你,你如果不怕一个人在家自己回来住也行啊。你去时把琴也带上,放了学抽空多练练琴,等爹爹回来了给你带宫廷糕点。璇儿也马上就要满七岁了,也算是个小小男子汉了,要懂得独立,爹爹也不能一辈子陪着你,这样吧,爹爹给你取个字好不好?字是只有大人才有的哦。」乐璇眨眨眼是懂非懂地点点头。「嗯,字若宁吧,爹爹希望你永远康宁。」乐潇云笑着说道。其实这字的意思是希望乐璇安宁安分一点不要再惹是生非。就这样乐璇被他爹软磨硬泡地送进了博阳馆开始了他的寄读生活。 初相识 「嘘~广川你小声点,听说他之前在玉书馆读书,就是因为有人嘲笑他,他就动手打了人还烧了树才被除学,他爹是宫里有名的琴师託了关系才转到我们学堂的。」 第6页 名为广川的高胖男孩是城东富家公子,平日里用些零嘴小钱把馆里的一些孩子收买了加上本身长的比较壮实在馆里也就有些飞扬跋扈。一听新来长有小耳朵的小子看似柔弱居然敢打人烧树顿时来了兴趣就说:「看他那弱样儿,还能打人?我现在去摸他的小耳朵,你们看他敢不敢打我。」说着就走上前去伸出胖手一把揪住乐璇的耳朵,乐璇正在看书冷不防耳朵一阵痛疼就见一个胖子正揪着自己耳朵,火一下就冒了上来,伸手把胖子的手拍开,站起来正想一拳挥过去忽然想到爹爹的叮嘱,于是收回手,白了胖子一眼又一声不吭地坐下继续看书。 胖子本来被乐璇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以为定会挨他一拳结果却见乐璇声都没吭,原来只是虚张声势,就更得意了退回去对开始那几个小孩说:「怎样?我说他是个软柿子吧?还打人,那传闻必定是假的,看他又白又弱的样子像个小姑娘似的,逗来玩玩说不定有趣得很。」其他几个小孩见乐璇确实不如传闻里说的那样凶悍,也就不再顾及什么,于是一起把乐璇给围了起来。 「新来的,多大了?要满六岁才能上学堂,你是不是女扮男装呀?小耳朵挺有趣,让我们摸摸好不好?」说着几双手就想去摸乐璇的耳朵。 乐璇大急,他的耳朵最是敏感碰不得,这次还这么多双手来碰,实在忍无可忍正想爆发就听一个温雅地声音喊到:「夫子来了。」广川等人愣了一下,瞬间作鸟兽散人归原位拿起书摇头晃脑假装读了起来。 过了一刻钟都没有见到夫子进来,广川用怨恨地眼光盯向刚才喊话的人,恶声道:「舒维,你敢骗我?」说着起身想过去教训,刚迈出一步就看见老夫子背了手慢吞吞地朝里走来,只好作罢。乐璇望向舒维对他眨眨眼然后报以感激的一笑,舒维脸一红把头埋了下去。 放了学,乐璇收拾好书本抬脚正想回后院,就又被广川等人围住了,广川嬉皮笑脸地对乐璇说:「小耳朵,下午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呢就想走啊?」乐璇不想理他,向右移了一步,广川也移一步继续当在面前,乐璇这下是真的火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广川脸上,乐璇从小手劲就大,这一巴掌把广川打了一个趔趄,广川被打地一愣捂住脸眼睛睁的大大地看着乐璇,他不相信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小孩居然真的会打人而且劲还这么大,半响才对旁边几个小孩吼道:「你们还看,给我揍他啊。」 旁边几个小孩得到命令一拥而上把乐璇推倒在地,乐璇脸擦在地上破了一点皮疼的咧开嘴,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寡不敌众,势单力薄于是双手抱头蜷在地上,等待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 等了半天没见动静,睁眼一看,包括广川在内的几个小孩都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舒维打倒,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直哼哼。舒维走到乐璇面前把他扶起来,用干净的里衣袖子把乐璇脸上微微渗出的血丝擦净。转头对躺在地上的众小孩说:「我爹跟我说,学习武艺是强身健体和锄强扶弱的,平时不能显露出来,原本我不想教训你们的,但是你们也太过分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新同学,这次出手实在逼不得已,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扶了乐璇就出了学堂门。躺在地上的小孩们面面相觎,那个看起来老实温和的舒维居然一人就打倒了他们,这...以后还是别惹得好。 「你叫乐璇吧?我叫舒维,你脸受了伤去我房里擦点药吧,我爹做的伤药很好,擦了不会留疤的。」舒维轻声对乐璇说道。乐璇这才注意到舒维的长相,漆黑的细直长眉尾部微微上挑,一双还未完全成形的凤眼,眼里满含关切之情,鼻樑挺直,齿白唇红薄薄的上唇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一般。 乐璇见自己受了伤那叫舒维的嘴角还带笑有些不满,撅嘴道:「我受了伤你还笑?」舒维有些无辜,道:「我没有笑啊,我就是这长相,天生嘴角上翘,爹说这是好面相。」乐璇轻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说着说着就已经到了后院,博阳馆的后院就是寄读学生的卧房,过了拱门就能看见,共有十二间,两人一间。舒维搀着乐璇来到其中一间的门前,乐璇就觉得很眼熟,早上夫子指定卧房的时候好像是在这间的吧?「你不是说去你房里擦药吗?为什么把我送了回来?」乐璇纳闷地问舒维。 舒维也是一愣接着明白了,笑道:「那真是巧了,我也是住在这间,这里是两人共一间你不知道吗?」说着推开门扶了乐璇进屋坐下,就在靠东墙的一张床上翻出一个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白底蓝花小瓷瓶,动手给乐璇擦起药来,边擦边解释说:「我也是这学年刚来的,我家几代都是剑客,我爹为了提高剑术修为经常四海拜访剑术名师,所以让我寄读在馆里,从小爹就教导我,无论学什么都要先识礼懂尊卑会学识,于是让我上了学堂,没上学之前爹就教我一些剑术和武艺的基本功,但他不让我轻易显露出来,说剑客要行事低调不能过于显摆,不能欺负比自己弱的人但是遇到有人被欺负的话就要打抱不平。这个他是允许的,所以我帮你解了围,你也不必感谢我的,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乐璇撇撇嘴,本来是想感谢一下的,听舒维这样一说想感谢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这个人看起来模样俊朗精精灵灵的原来这么憨厚老实,以后同室相处起来也就会简单的多吧,乐璇暗自庆幸了一下。 第7页 搽完药,两人分开各自做自己的事。乐璇先把今天夫子教的文章温习了一遍,然后就在窗前桌上焚起爹爹送的檀香炉,出门净了手然后拿出古琴轻轻弹奏了起来,舒维原本也在温书,听到琴音抬头一望就见乐璇端坐在窗前旁若无人的弹琴,青烟裊裊满室淡淡的檀香味让人精神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乐璇人虽小但如粉雕玉镯一般剔透,现在聚精会神弹琴的模样更显清秀,侧脸看起来静谧宁和,和下午那个生气打架的小孩完全判若两人,琴声悠扬而起,虽然不像大师们一样意境幽远但也有模有样,听着听着舒维不自觉地拿出小剑到院里舞了起来。琴音配剑舞,真是赏心悦目,这样的景象此后每天都会出现在学堂后院,不久后就成为了博阳馆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作者有话要说:相触挺融洽... 童趣乐 次日一大早,乐璇和舒维二人结伴刚进学堂就被夫子唤了去。 夫子其实是个很儒雅的人,四十开外,经常一袭布衣青衫教书的时候也不像其他夫子摇头晃脑的,就这点来说乐璇对夫子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于是毕恭毕敬问道:「夫子,有何事吩咐?」 夫子看着二人,一个清雅隽秀一个俊朗有神实在不像是顽劣孩子,本想厉声斥责结果开口却柔和很多:「你们二人,昨日放学后可是跟广川他们发生了争执还演化成打架?」 乐璇一听夫子问起打架的事有些紧张,爹爹警告过再打架就将他送去外地,于是有些支吾道:「啊…嗯…是的..不过夫子是他们先欺负我的,后来也不是故意和他们打架。请夫子明辨」夫子见乐璇说话支吾定当没有全部告知实情于是转问舒维「舒维,你为人谦和老实,怎么也会参与进去?你告诉夫子是怎么回事?」舒维果然老实一一道出实情只是把乐璇打了广川一巴掌的事隐瞒了,最后说道:「夫子,确实是他们先对乐璇动手,我才出手伤了他们,事是我做的,乐璇并没有参与,夫子要罚就罚我吧..」乐璇看舒维把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正想出声辩解却被舒维暗中拉了衣袖不让他说。 夫子事前也有些了解,舒维说的也属实情斟酌了一下,最后罚了舒维十戒尺,乐璇罚抄论语十五篇以儆效尤。 看着舒维被戒尺打的有些微微红肿的手,连拿笔都带着轻颤,乐璇心里五味杂陈,从记事以来除了爹爹就没有人这样为自己好过了,不仅帮自己出头还帮自己受罚,和他认识也不过一两天而已,从小爹爹就教育自己要知恩图报,既然他这么帮自己,那晚上就帮他到食堂拿饭好了,顺便给他手上点药。嗯,这样一想乐璇心里不再那么难受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夫子特意吩咐,今日学堂的晚膳是红烧猪蹄,乐璇看着舒维红肿的手拿着猪蹄有些费力地慢慢去骨就忍不住想笑,抿嘴道:「好啦,看在你帮我打架受罚的份上,我帮你吧。」拿过碗来轻巧地把猪蹄来回翻弄了几下,骨肉就分离开了,从小乐潇云就经常给乐璇吃各种动物爪蹄说是以形补形,对于去骨之事早就得心应手,把去好骨的猪蹄放到舒维面前,看着舒维吃得薄唇带笑泛着油光,乐璇的心里也喜滋滋的,有这么个憨直带点可爱的朋友真是不错啊... 小孩子果然欺软怕硬,在知道舒维会点拳脚之后没有谁再来欺负笑话乐璇,广川等一干小孩也收敛许多,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些,没事的时候基本跟舒维和乐璇保持三丈的距离,乐璇也乐得自在,平日里读书练字晚间弹弹琴和舒维同室相处也很融洽,不知何时起乐璇开始教舒维弹琴,舒维也教乐璇一些简单的防身招数,两人你来我往感情日渐深厚起来,听说古琴和箫合奏意境甚好,舒维便去后山找了根竹子戳了几个洞自己制作了一管竹箫,自学起吹箫来。 这日乐璇从家里回到学堂后拉起舒维神秘秘地向后山跑去,一直到了一个石头砌成的小坑旁才停下,舒维纳闷地问道:「乐璇,你干啥?」乐璇笑而不答,从怀里慢慢摸出一个长形油纸包,打开一看是两截香肠,用竹着从底部串了起来,让舒维拾了些干树枝放在小坑里,然后摸出火摺子点燃,就把串好的香肠放在上面来回翻烤,不一会浓郁的带着辣味的肉香飘散开来,乐璇这才献宝似地说道:「这是腊香肠,川味的,只有这腊月里才有哦,是我爹爹的一个朋友送来的,去年我偷偷取出一截烤了吃发现比水煮的好吃多了,昨天爹爹接我回家后我看见又送来了一些就悄悄拿了两截出来让你也尝尝。」 舒维他爹经常四海游走也会常带些地方特产,但是这川味香肠却是不曾吃过,听乐璇这样一说,小孩馋嘴的本性就露了出来闻着肉香,边看香肠边嘿嘿直笑。 小孩烤肉掌握不了火候,第一次看见香肠外面的肠衣起泡滋滋作响以为烤好了,掐下一点来尝里面却还是生的,继续烤了些时辰再掐下一点还是没熟,当两根原本油亮的香肠变成两条焦状物的时候总算烤好了,一人分了一截并肩坐在山坡上把外面的焦灰拂了拂就开心地吃了起来,烤香肠外焦里香虽然烤得有些过了,但是掰开外面的焦壳吃起来还真是好吃,真香... 舒维看见乐璇嘴角上沾了一些焦灰便伸手轻轻地温柔擦去,两小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这时候的日子简单而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吃香肠囖~ 别离苦 第8页 看柳意春风拂过池水泮 赏嫩莲庭院荷塘无暑烦 秋雁飞江天云漫何处归 霜雪起寒梅绽放朔风里 学堂后院的参天古树从葱郁到颓秃再吐出新绿。乐璇和舒维在一起快乐地已经渡过了四年同窗生涯,同吃同住同进步。乐璇以为这样的快乐会一直持续下去却事不遂人愿,舒维要走了,他爹爹被宰相李元钊看中,宰相觉得他阅历丰富,结交很广,剑术又卓越便请他入了宰相府谋事。 临走前一夜两人依旧弹琴的弹琴吹箫的吹箫看不出一丝异样,只是临睡前舒维蹿到了乐璇的小床上,十岁的小孩也渐渐懂事,知道了此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有些感伤地拉着乐璇的手说道:「乐璇,明天我就要跟爹走了,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见,我走了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练琴不要练的太晚,如果有人再欺负笑话你,你就用我教你的功夫揍他,知道吗?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 乐璇知道舒维要走后心里本来就有些难受听他这样一说,圆圆的眼睛里渐渐泛起水雾,死咬着嘴唇不让它溢出来。舒维见了心里有些发堵,他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叫心疼,只知道他不想看乐璇这个样子,于是想岔开话题地说:「对了,你以前告诉我你爹爹已经给你取了字,『若宁』真的很好听呢,我还没有字要不你给我取一个好了,我以后一直就用这个字,一听到这个字就能想起你,好不好?」 乐璇吸吸鼻子点点头,想过了片刻缓缓说道:「字义迁好不好?你从小便立志要做剑客,义是取大义凛然的义,迁和牵同音,表示我会牵挂你,虽然你现在迁走了,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定能重聚。」 「义迁,义迁...好,好我这辈子都用这个字了。吶,我前些天出门看见有人卖琴穗,就叫爹买了给我,我看别人的古琴都有琴穗,你的没有就想到要送你一个,你看行不行。」说着爬下床到自己的床上翻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乐璇。 乐璇打开来一看是一条墨绿色的冰丝琴穗触手清凉看起来也素雅,点点头:「很好的颜色和材质,我很喜欢,我以后也会一直用这琴穗,如果日后你见到这琴穗一定要认出我,知道吗?」 「嗯!」舒维狠狠的点头,乐璇转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一管紫竹箫看着舒维说道:「你自己做得那竹箫手工拙劣,音调都不准,我让爹爹找了一管紫竹箫,吶,送给你,这是礼尚往来。」舒维接过紫竹箫抬眼和乐璇一对视离别的气氛就蔓延开来,两小孩抱头痛哭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舒维就跟他爹走了,虽然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慢慢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此后乐璇依旧读书习字练琴只是脸上的笑容少了,琴音有些变了。 一年后,乐潇云从学堂把乐璇接了回家,把小时候季弦收他为徒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璇儿,季弦是为父的挚友,是现今最好的琴师,我们家世代操琴,但是琴技都没有大的突破,现在季弦兄愿意收你为徒教授琴技,这是大好的机会,咳…咳…你在学堂这几年也独立了很多,过几日乐伯送你去拜师吧..近几年时局不稳,你去山里学习也算是避祸了。」 乐璇见父亲气色不大好便说:「爹爹,你放心璇儿已经长大懂事了,既然季弦师傅肯教我,我一定努力用心学习,只是爹爹为什么不和我一道去?」其实乐潇云最近几年身体大不如前怕是命不久矣,又不能让乐璇知道,所以瞒了他:「爹爹每天都要去宫里操琴,不能远走,让乐伯送你去,爹也就放心了。」乐璇感觉爹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于是也就不再多问。乐璇走前几日,乐潇云都陪着他,乐府里又像小时候一样充满琴声笑语。 乐璇离开他爹的时候正是早春二月,百花争先吐出繁华,春燕画栋还巢来,坐上马车回头望只见乐潇云站在乐府的朱漆门前挥手道别,早前俊朗的模样已刻上了岁月的痕迹,原本挺直的嵴背有些微微弯驼,十年来父兼母职让他的两鬓青丝已经微微泛起白霜。少小便要离家的乐璇不忍在看下去,只是暗自发誓长大以后要百般孝敬爹爹,却没想到此去尽成永别。 寻师路 马车滴滴哒哒,载着一老一少一主一仆向南驶去。 乐伯是个沉默的人,少言寡语,一路上也只是照顾乐璇的起居饮食,很少攀谈,乐璇闲来无聊就拿出古琴放在腿上轻轻弹奏起来。琴声悠悠响起,偶尔路过庄稼地旁,耕种的农夫们听到琴声也抬起身边擦汗边来打望一番,只觉得听了这曲乐一身疲劳也慢慢消失殆尽,马儿跑的更加欢快。 行了近半月,远远地就能看见一座巍峨秀丽的大山耸立入云端,那便是雾山,长年云雾缭绕,植被天然郁郁葱葱,莺莺燕燕种类繁多。乐伯加了一鞭子促使马车更快地行驶。 转眼到了山脚下,停在一座茶肆前,乐璇下了马车在一张无人的桌前坐下,「小二哥,一壶花茶。」要了茶顺便打听一下季弦师傅的琴庐在何处。「来叻..」一个布衣小二满脸堆笑地跑上来沏茶。「小二哥,请问这雾山可是有座琴庐?」乐璇柔声问道。小二想了想摇摇头:「我也是新来的,倒不曾听说这里有座琴庐,你去别处问问吧。」 乐璇听后满脸失望起身正想走就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这里确实有一座琴庐,琴师叫季弦。」乐璇一听忙转过身就见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前拿着茶盖撇着浮茶,一袭蓝衫温文尔雅,面上带笑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看就是文人雅士之类的,于是走过去躬身行了礼询问道:「这位伯伯知道季弦师傅?」 第9页 蓝衫男子见乐璇温文有礼,赞赏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泯了一口缓缓说道:「当然知道,他是现今最好的琴师,据说他弹出的琴能令百兽驻足,河水也会因为他的琴声而变化奔流的速度。」 乐璇听得张大了嘴,这也太言过其实了吧。蓝衫男子见乐璇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轻轻笑道:「他青年时期就成名,而后更是四处游历,阅尽各大山川河流,看尽世态凡俗,意境已经超凡脱俗,不过你找他做什么?」 乐璇朗声道:「我爹爹让我来拜师的。」蓝衫男人听后摇摇头笑着说道:「你怕是要白走一趟了,懂琴的都知道季弦从不收徒弟。」乐璇一听急了,忙说:「他是我爹爹的挚友,我爹爹说我小时候他就已经答应收我为徒,这才让我寻来了,我还有信物的。」「哦?什么信物?」 乐璇掏出衣内的镂空荷花玉锁片晃了晃又塞进衣领里。蓝衫男子笑容更甚了站起身对乐璇说:「既然你这样说了,我跟那季弦也有些交情,就让我亲自带你去吧。」乐璇听了喜出望外,连忙点点头,出了门跟乐伯交代了几句背上琴就跟在蓝衫男子的背后一起向山里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行在山路上,山路两旁青草萋萋彩蝶依依,宁静的山林在薄薄的山雾中隐约迷离,从小生活在闹市的乐璇,很少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秀丽的大自然美景,看着看着小孩子心性就表现出来了,上前拉着蓝衫男子的袖口问东问西,蓝衫男子也都一一作答,面对如此隽秀灵气的小娃,谁又忍心拒绝呢。 行至山腰就听哗哗的水声从一片松竹林里传出,走进林里,一条小瀑布从山上倾泻而下,在瀑布不远处一座草庐依山而建,一排青竹铺过小涧,一圈篱笆将草庐围绕起来,篱笆门的门匾上用草书题了『闭青』两个龙飞凤舞的字,山雾缭绕,依山傍水果然像是世外高人隐居的密处,如果真能在这里学习琴技,那真是一种享受啊,乐璇心里喜滋滋地想着。 来到门前,蓝衫男子让乐璇在门外等候,独自一人进了屋去。过了片刻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外面拜师的进来吧。」乐璇这才推门进去。 院里共有两间草屋,正面一间比较大的还带了两个耳房,右边一间偏小,像是厨房,左边有一张竹桌一张竹椅看形状像是放琴的琴桌,在篱笆外还开垦了一块土地种了些菜。正面的茅屋堂屋里端坐了一个人,正是刚才的蓝衫男子,乐璇狐疑的走过去问道:「伯伯,请问那季弦师傅在哪里?」 蓝衫男子微微一笑,指着自己说:「我就是,哈哈哈..赶快拜师吧,璇儿,我等这天可是等得久了。」乐璇顿时觉得这个人不可靠了,刚见面那番夸夸其谈给乐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哪有人把自己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你..你就是季弦师傅?不是吧?」季弦见乐璇不相信自己也不恼,只拿出一张古琴走出门放到琴桌上便开始弹奏起来。 乐璇时常听他爹爹弹琴,作为自己启蒙老师的爹爹,弹的琴声清微远淡温润清婉实在动听,现在听到季弦的琴音却恍如进入了另一个境界,跟着悠扬的琴音仿佛已经游遍大江河川,流泻而出的琴音时而气势恢弘,激情奔放仿佛置身波涛汹的海岸,时而绮丽流畅如倾流而下的碧潭,时而又清和淡雅像流水涓涓..一曲弹完乐璇久久回不了神,真是余音绕樑三日不散。季弦看乐璇陶醉的样子笑了笑道:「璇儿,怎样?现在相信了么?」 乐璇这才回过神来,双膝一弯就跪在了地上用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盯着季弦满脸虔诚地说:「师傅,是徒儿有眼无珠,师傅千万不要见怪,请受徒儿一拜。」说完就向季弦磕头。季弦扶乐璇起来拉过他的手仔细观看,十指修长干净,骨节明晰,细腻柔软又有力真是一双适合弹琴的好手啊,不错,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 拜过师用过晚膳后,两人聊了一会乐璇从小到大的事和乐潇云的近况后就都早早歇息了。 消年少 早春二月晨露还很深重,刚过四更天乐璇就被季弦从被窝里拉了起来。乐璇有起床气,睡的正熟就觉得有人在拉自己,以为是在学堂里舒维又在吵自己,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挥过去「啪」一声脆响,可怜的季弦大师再一次被乐璇无意识的一巴掌打个正着。真是冤孽啊,实在忍无可忍,转身出门去拿了一根细竹对着乐璇的屁股就是几下,乐璇吃疼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朦朦胧胧中就看见师傅正吹鼻子瞪眼地拿着一根细竹盯着自己,顿时一惊,睡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服边道歉。 乐璇洗漱完毕后,季弦已经把清粥小菜摆在了桌上,师徒俩对坐用早膳,乐璇忽然发现季弦左脸红红的,觉得奇怪就问:「师傅,你是不是发烧啊?怎么脸红红的?」季弦闻言真是哭笑不得,又不能说就是你这小兔崽子打的,于是不理他,闷闷地继续吃饭。乐璇见季弦不搭话,吐吐舌头埋头吃饭。 这是季弦授徒的第一天,了解了乐潇云传授的一些技巧后,季弦说道:「你爹爹教授的指法都不错,他师承虞山派所以琴声特点是以清润淡远为主,我虽和他一起学过琴不过我更喜欢气势如虹,激荡奔放的蜀山派,其实所谓琴派是指区域师承不同而风格变化不同产生的,正是师傅带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也可以摒弃传统流派自成一派,这些都需要你在往后的学习中自己多多体会去感受世间万物万态造物的神奇,学琴只是学曲学数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学意学人学类,也就是说学琴不光只是学会弹奏几首曲目和弹奏的技法,还必须深刻领会琴曲的含义,琴声可以传达痛苦和喜悦,悲伤和愤怒,忧愁和孤独。什么时候你能用琴曲与他人相互沟通了,那么你就能超越为师了,现在你弹奏一曲让师傅听听。」 第10页 「嗯,好的」乐璇把自己带来的琴放在桌上摆好,点上爹爹送的檀香炉,然后坐在桌前闭目想了片刻,抬手扶上了琴弦。琴音流泻而出,清丽而静、和润而远,季弦听得连连点头,十一岁的小孩能有这样的琴技修为也算不易。 一曲终了,乐璇起身等待师傅的点评。 季弦点头道:「弹奏得不错,不过薛易简在《琴诀》中有说道『琴为之乐,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魄,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此琴之善者也。』为师听你琴中偶有浮躁之音,本该是微风拂面,柳絮轻飘却变成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操琴切记心有杂念,而且你太执着于指法技巧却忽略了古琴本身实为修身养性之物.静却是第一要素,欲速则不达。不如先放下琴跟为师学学棋艺书法,这些都是静心之物,也助思考,有相辅相成之效。」 「多谢师傅教诲。」 乐璇说着收了古琴,听季弦指点从屋里拿出一副棋盘两人便对弈起来。小时候爹爹也曾教自己下过棋因为时间不多,后又入了学院,于是便荒废了。现在听师傅这样一说也觉得该好好学习一番,于是很认真地跟着季弦学习起来。 在山里的日子,看似清雅实则很充实,日出而学日落而息,早上轻雾缭绕云烟氤氲,早起先出门入山里聆听一番莺声燕语清风过树的浅吟低唱,再感受一番潺潺溪流缓缓流过轻拍河石之声,各种大自然的声音交相辉映,听着听着心境也慢慢空灵起来。随后用过早膳便开始习字练琴,午后便和季弦一同赋诗对弈。 看着乐璇聪颖好学,领悟力又强,季弦倾其所有倾囊相授,只盼爱徒能早日成才。 两年后一封书信打破了草庐的宁静。乐潇云病入膏肓药石无效已经辞世,临走前让乐璇好好学琴,以后将乐家琴艺发扬光大,吩咐乐璇不要回去送葬,府里的下人们都已遣散。 乐璇呆呆的拿着信,豆大的眼泪从眼里滑落,当年娘亲走的时候还小不懂悲伤,现在爹亲也离自己远去,连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亲人也走了,这让乐璇几乎崩溃。季弦也潸然泪下直嘆世事无常,看着乐璇悲伤欲绝的模样心疼地安慰道:「璇儿,你爹爹只是熬不住对你娘的思念早一些找她去了,你不必如此悲伤,相信你爹的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你这样,你要打起精神勤奋用功才是。」不知乐璇听没听到,他只是拿着信愣愣地发呆,也不搭话。季弦慢慢出屋轻轻把门合上,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翌日,乐璇跟往日一样早起,学琴练字只是午后没有跟季弦对弈而是独自下山买了些香蜡冥钱对着允州城的方向磕拜,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季弦直嘆乐潇云生了个好儿子,乖巧聪颖孝顺。 父亲辞世使得乐璇更沉稳了一些,要发扬乐府琴艺的话语时常在耳边响起,乐璇学习更加勤奋刻苦。 斗转星移,四年光阴弹指一挥间,乐璇已经出脱成一个偏偏美少年,不仅熟练掌握了古琴各种技法,还自创了《解春》《五灵仙踪》两首琴曲,在棋画方面也与季弦旗鼓相当,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点也不为过。季弦老怀安慰,直嘆当年自己慧眼识人没没有收错徒。 不过乐璇并不满足,虽然四季山水方面的琴曲和师傅所弹无异,但对于《广陵散》这等情感激昂慷慨的曲目总是拿捏不好,问师傅何故。季弦答道:「璇儿,那是因为你常年生活在山里,经常和山水兽鸟为伴所以山水鸟鸣的曲目你弹奏的很好,却没有见过世面是缺了与人的交流啊。你今年也有十七的年纪,是时候去大江南北游历一番了,走的地方越多,识得人越广,感情也就越丰富,琴技自然也就突破了。当年为师独自走天下的时候琴技还不如你,正是见得多听得多了再领悟一番便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那师傅的意思是让徒儿这就下山去?」乐璇问道 季弦点点头说:「通过这几年的学习,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以后全凭你自己的悟性和阅历才能更上一层楼,这次出山去你还可以去故土看看你的父母,还有江浙一带文人雅士聚集,你也可以去见识一番。」 久居山林的乐璇听到师傅这样说也跃跃欲试想出去好好见识一番只是有些担心师傅:「师傅,徒儿走了,您怎么办?」季弦笑道:「果然是乖徒儿,还知道惦记师傅,师傅一个神医朋友前些日子发来帖子让为师去他那里做客,所以你走之后师傅也会走的。说不定我们会在江南某处相遇。」乐璇点点头,道:「那如果徒儿想师傅了,想见师傅一面要怎么联繫呢?」季弦略一沉思对乐璇说:「你随为师来。」 进了房,季弦从墙上取下一个长形锦盒打开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连珠式古琴,长三尺六寸五分,宽六寸,琴体厚二寸,白桐面板梓木底板通体黑亮坚韧,琴身遍布梅花断纹。把琴盒递给乐璇说:「这是为师的师傅专用的溯玥琴,是他当年寻遍各地才寻得的一把绝世好琴,现在为师把它送给你了,也算是为师的一点心意,助你日后一举成名。」 乐璇接过琴取出仔细一看就见在轸池和龙池之间用小篆刻有溯玥二字,久远,字体有些被磨平变得模糊了。轻抚琴弦,只听得它散音洪亮浑厚、声宏如撞铜钟;泛音清透如水;高中低音区音韵皆准,按音中各种滑音也柔和细腻,真是不可多得的一把传世名琴。 第11页 得此厚礼,乐璇有些受宠若惊,推脱地说:「师傅,这琴是师公千辛万苦得来的,徒儿怎能亵渎?」季弦佯怒道:「说什么亵渎..琴是死物,再好的琴如果没有好的琴师弹奏那也只是一个摆设罢了,如今你的琴技和为师也差不了多少,用了这琴必能如虎添翼,为师渐渐老了,又只有你一个爱徒,这传世之物不能让它孤独地垂于墙上,传于你也是让你好好将它发扬出去,你若功成名就也就是给为师的争气,知道吗?还不快收下。」 乐璇听师傅这样说只好收下,小心翼翼地把琴放回琴盒里,对着季弦跪下深深一叩头。季弦扶起乐璇从柜子里又取出一个盒子,交给乐璇说道:「这个是寻香虫,为师有一种香料撒上一点,它都能分辨出来,寻着香味便能找到为师。平日里不用管它吃喝,它会像一根枯草一样,只有闻到香味才会甦醒,到时候你把它放在路上跟着它就能找到为师了。」乐璇打开盒子就见里面一根枯草像蛇一样盘在盒子里,觉得惊奇得很,世间竟还有如此神物,果然是自己见识太少么。 临行前季弦拉过乐璇说:「璇儿,世途险恶不像在山里一样单纯,近几年朝中局势动荡,各处龙蛇混杂,你凡事要多斟酌,切莫冲动,在结交朋友的时候多长些心眼,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知道吗?」乐璇忙道:「是,徒儿谨尊师傅教诲!」 季弦又从怀里掏出一些票据接着说:「这是你爹爹留下房契和一些银票,你如果要回故土就回去看看,如果不回去就把房契典当了吧。」乐璇接过房契银票又想起了爹爹的模样不禁眼圈泛红,哽咽道:「我会回去的,爹和娘都在那里,我要回去看看他们。」季弦点点头轻拍乐璇的背以示安慰。乐璇调整了一下心情背上包袱和溯玥琴就告别师傅下了山去。看着乐璇渐行渐远的背影,季弦觉得好像看见了一只雏凤,在不久的将来一鸣惊人。 人归来 推开朱漆剥落的乐府大门,触眼便是满院萧瑟之景,杂草丛生的花园早已没有了嫣红之色,枯败的树叶被风捲起打个旋儿落在了原本绿水盈盈,现在却已干涸的荷塘里,观云亭也不在笑语晏晏只剩几张残破的蛛网。想到当年自己离家之时阳光明媚,水绿如蓝花红似火,爹爹双眼含泪的送别,乐璇再也经不住内心的悲痛蹲下身大哭起来。 等到哭够了,天色也渐晚,乐璇起身走进了自己以前的卧房,放下包袱和溯玥琴,稍微打扫了一下,便在榻上躺下,连日的奔波和思念爹娘的悲痛让他疲乏不堪,连晚膳也顾不得吃,沉沉进入了梦想。 想是太累,等乐璇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有些破败的窗户纸上印了进来,几声『啾啾』地鸟鸣清晰地传来。这等残破的庭院里小鸟儿也肯光临这让乐璇心情好了一点。起身找了些干净水洗漱一番后,便出了门,打算去自己以前的学堂博阳馆看看老夫子。 小城还是一如往昔,街道上人生鼎沸,各种吆喝贩卖声此起彼伏,只是面孔有些生了,以前离乐府不远的茶肆换成了药铺,看样子生意还不错,小学徒忙的脚不沾地。在山里生活了六年,太久没有接触到如此热闹的景象,乐璇放缓了步子,仔细感受这属于街市的热闹喧譁。 刚来到博阳馆就听到齐齐的朗朗读书声从里面传来,让乐璇不禁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暗自笑笑,那时候还真是顽皮呢,又想到了舒维,那个模样俊朗却性格直爽憨厚的小孩,和自己一起在这里度过了四年,不知道他...现在还好吗? 抬脚进去就看见夫子坐在正中教书,依旧是当年那位,依旧一袭布衣青衫,依旧不喜欢摇头晃脑,乐璇倍感亲切就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听小孩们的读书声,回想小时候的趣事还想那个叫舒维的小孩。 教完今日章节,老夫子这才发现一个穿着淡青紫长衫清秀俊逸的公子站在门前想什么出了神,于是走了过去,轻咳一声问道:「公子,有何贵干?」听到声音乐璇这才回过神来躬身拱手道:「夫子,我是乐璇,您以前的学生,久居外地,这次故地重游特意来看看您。」 夫子上下打量一番是觉得有些面熟,细细一想这才想起说:「哦,乐璇?是不是以前刚转学来就打架那个?」窘事被提起乐璇有些羞赧道:「是啊,就是我。」夫子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摸摸霜白的山羊鬍微笑道:「没想到,当年调皮的小娃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还如此俊秀。」 乐璇被夸的有些脸红说道:「夫子谬赞了,只是这些年住在深山里,身上有些山野之气罢了。」再把当年的事一一说给夫子听,夫子连连点头称乐璇果然灵秀聪颖,在得知乐璇下山的目的之后便说:「江南确是文人雅士汇聚之地,只是离允州还有些路程,你不如就先在这里停留几日,明日城里便有雅集,允州附近的文人雅士都会在霄遥楼齐聚你不妨前去看看,也不乏风流儒士。」乐璇听后点点头,谢过夫子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次日乐璇早起,出门找了一家开得早的包子店要了一碗清粥一碟小菜就吃了起来。吃完饭朝阳都还未露脸,起身整整衣襟就往霄遥楼走去。到的时候时辰尚早,霄遥楼还没有正式开张,大门半开小二睁着朦胧地睡眼正在擦拭桌椅板凳,抬眼就看见一个神仙般出尘脱俗的公子正在往店里张望,一时傻了眼,是不是还没睡醒在做梦呢,用力揉揉眼睛人还是在眼前,连忙打开门把乐璇让了进来。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是喝茶还是用饭呢?」这么一大早厨师都还没有起床,饭当然是没有,小二被乐璇清俊的模样弄得晕晕乎乎,随口就问了出来。 第12页 「请问今日这里是否有雅集?」乐璇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有,有,有的...一月一次,来的都是些风流人物,吟诗作对舞文弄墨,每月都有很多人前来围观,热闹的很。」小二见乐璇落了坐,嘴上说着,手也没闲着用抹布来回擦拭乐璇面前的桌子。 「那麻烦给我上一壶花茶吧。」 「好,好的..公子稍等」小二转身跑进了后堂,一眨眼功夫小二便拿了茶壶出来走到桌前给乐璇斟茶,边斟边问:「看公子不想是本地人?是第一次参加雅集吗?」 乐璇微微一笑道:「我是允州本地人呢,只是从小迁居在外,昨日刚刚回来,听闻贵楼有聚会便想来看看眼界。」 「哦,原来如此,那公子这次可是来的巧了,这月的雅集不比往日,允州的三大才子都会齐齐现身,连闲王也会来,说是宫里要找几个好的琴师和画师。」 「那真是来的巧了,在下乡野之人一来就能看见才子争奇斗艳真是三生有幸。」乐璇柔声说道。闲王?有些耳熟啊。 这公子人俊声音也清柔,简直就是天人下凡啊,月月的雅集不知道来了多少风流才子但是像这位公子一样非凡人的确是没有。小二现在还没回过神来,正想在多说几句就见一顶软轿停在了楼前,跟在轿旁的青衣男子掀开轿帘里面躬身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他身穿一件淡蓝色上好冰稠长衫,交领和袖口处镶有一圈黑色暗龙纹宽边,耳边鬓发分两束向后用一个九龙玉冠高高束起,两道剑眉向鬓角斜飞一双星目带着些许霸气,眼角微微上挑,悬胆鼻下是一张微微抿起地薄唇,手里拿着一把玉骨扇,整个给人一种冷峻不失傲气的感觉。 小二连忙迎上去满脸堆笑道:「闲王爷,您来这么早啊,快...快楼上请,厢房早已备好了。」 蓝渊点点头就随了小二准备上楼,偌大的前堂就乐璇靠窗而坐,这时旭日初生,带着一张橘红的脸温柔地把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透过窗棂和煦地照在乐璇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让原本清秀脱尘的乐璇看起来更加静谧,流光溢彩。 蓝渊经过乐璇身边时微微一愣,但随即便摇了摇玉扇上了楼去;片刻后店里又来了两名男子,打听之后便上了楼进入了闲王所在的厢房。 待到日上三竿,霄遥楼渐渐热闹起来,人声鼎沸,才子雅人们或三两结伴或独自一人慢慢地把霄遥楼的空位坐满。 乐璇坐的桌子也被安排了两位公子,一位白衣胜雪一位紫衫风雅互通姓名后乐璇才得知他俩便是允州三大才子里的两位,白衣公子名叫苏楚岚紫杉公子名叫欧阳庭。 众人一阵寒暄之后,有人提议先从琴艺开始交流,琴棋书画琴排第一,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响应,带了琴的公子都纷纷让书童把琴备好,准备一展身手。 这时一位锦衣公子朗声道:「听闻允州三大才子之一的苏楚岚琴技不凡,在下可是慕名前来,可否请苏兄率先弹奏一曲?」 苏楚岚被点了名,也不推辞对众人微微一笑,起身拿了琴就上了楼中间的方台,落座放好琴后便开始弹奏了起来。他弹的是一首名曲《流水》这也是乐璇最拿手的曲目,乐璇凝了神细细聆听。 前几段琴音跳跃,节奏活泼,能感受那山涧淙淙铮铮地水流,打着浪子一波接一波地向前涌去,到了第六段大幅度的上下滑音使旋律跌宕起伏起来,彷如置身波涛澎湃的大海,海风捲起湍急的海浪无情地拍打礁石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曲完毕,楼里叫好声此起彼伏,就连楼上的正在议事的蓝渊也摇着玉扇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雏凤鸣 这时乐璇站了起来柔声道:「苏兄弹的确实不错,只是有几段泛音不够清澈,没有表现出山间云雾飘渺缭绕的感觉。」 乐璇声音不大但是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到了,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望向乐璇。苏楚岚今年有二十好几,弹琴也弹了有十几年,自觉琴技已经算上等,不料今天当众被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挑出了毛病,面子有些挂不住,但又不能当众发飙,整了整脸色轻咳一声道:「哦?难得乐公子能听出瑕疵来,不如乐公子上来演示一番,让大家学习学习?」看乐璇的纯净样子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单纯,琴技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苏楚岚存心想让乐璇出丑,只会说不会弹的人也多了去了。 果然乐璇推辞地说:「在下乃山野之人,并不是很会弹琴,就不用上去献丑了。」 苏楚岚听后不依不饶,一定要乐璇弹奏一曲,谁让他刚才说那番话让自己下不来台呢:「乐公子,你既然能听出其中奥妙,定是懂琴之人,今日才子云集,你就弹一曲让大家鑑赏一下,雅集本是文人间的交流聚会并不比高下,你又何必如此推脱?」众人点点头,他们也想见识一下能指出苏楚岚琴声不足的这位少年到底有多少斤两。 乐璇见推辞不过,也就不再推脱,拿起溯玥琴也上了楼中方台,苏楚岚收好琴就下了台坐回原位面带讥笑地看着乐璇,等待他出丑时刻的到来。等到乐璇把溯玥琴打开来后,全场一片唏嘘,都感嘆真是一架好琴。 乐璇把溯玥琴放在琴桌上调整好了位置后,又摸出一个檀香炉用火摺子点燃,这香炉就是以前乐潇云送的那个,只是后来乐璇自己添加了一些宁神的草药,小时候乐璇就养成了焚香弹琴的习惯。放好琴焚上香乐璇又随小二去后堂净了手,这才缓缓坐在琴前。苏楚岚撇撇嘴,心想抚个琴过场还这么多,看得真是牙酸。 第13页 乐璇纤细修长的手扶上琴弦,挑、擘、推、带、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表情恬淡浑身仿佛散发出一圈淡淡地光晕,青烟缭绕越看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随着清澈悠扬地琴音众人犹如看见了云雾缭绕的巍峨高山,山间幽泉清清冷冷,叮咚作响,时而有如置身瀑布深潭,天上之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如蛟龙怒吼,惊心动魄;后又音势大减宛如清波泛舟,宁静祥和;楼里起初还有些声响杂闹,现在竟然静得落针可闻,没有人意识到这是聚会本该谈笑风生互相切磋技艺,大家都痴了,只感觉随着乐璇去了山林泉边,见到了蓬莱仙境一般,就连苏楚岚也愣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纯净单纯的少年竟有如此卓绝的琴技,要说无人能及可能有点过了,但是他确实至今为止是自己见过的弹琴弹的最好的人。苏楚岚有些羞愧地低了低头,输得心服口服。 楼上的厢房打开了,两名男子匆匆而去。蓝渊闻声凭栏而立,向下一看抚琴的是早上那位清雅少年,没想到他年纪尚轻便能弹得一手好琴,不禁有些赞赏,再看仔细些便觉得有些眼熟,跟云有几分相似,只是他更多了一份恬淡,于是吩咐身旁的青衣男子道:「奕秋,这曲终了你去把那位抚琴的公子请上来,就说本王想和他单独见见。」奕秋得令后转身下了楼。 一曲完毕,众人还在沉醉楼里鸦雀无声,半响后才有人拍手叫好,一个削瘦得有点病态的公子站起来摇遥扇子吟道:「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用这句诗来形容公子的琴声在合适不过了,公子确实弹的太好了。」 乐璇起身微微弯腰向众人鞠了一躬,望向病态公子轻声说道:「承蒙公子夸奖,只是公子可能有些弄错了,您那形容的是琵琶的声音而非古琴,在下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弹不出珠落玉盘般的琴音。」随后淡淡一笑,病态公子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连忙坐下不再出声。楼上的蓝渊『扑哧』笑了出来,这少年还真诚实,这么多人也不知给人留点面子。 乐璇收起琴准备回坐就被一个青衣男子拦下低声道:「公子慢走,我家王爷有情。」乐璇迟疑了一下,这才想起早上见过的那位闲王,抬头向楼上一看,蓝渊站在扶栏边正对着他点头微笑。 乐璇跟着青衣男子上楼进一间名叫红缘阁的厢房,蓝渊正端坐在八仙桌前拿着白玉酒杯抿着薄唇品酒。 「王爷,公子来了。」奕秋拱手说道。 蓝渊放下酒杯对小秋摆摆手说:「嗯,你去办事吧,今日我自己回去。」奕秋点点头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蓝渊看了看乐璇微微一笑道:「公子请坐,本王也是爱琴之人,方才听到公子弹琴实在感到惊嘆,公子年纪尚轻便能弹得如此一手好琴真在难得,冒昧请公子上来一聚。」乐璇对闲王这个称号隐约有了点印象,但并不深刻便躬身行了礼轻声道:「草民是山野之人,只是略会几首琴曲而已,蒙王爷厚爱了。」 蓝渊一听乐璇清清柔柔的声音心情大悦指指旁边的座椅说「坐,坐下说吧。」乐璇走过去坐下。乐璇纯净朴实像未染凡尘的美玉,早间看他也只是沏了一壶茶估他不会饮酒蓝渊便吩咐小二泡了一壶君山银针。 「公子是哪里人氏?师承何处?」蓝渊问道 乐璇轻声回答:「草民姓乐单名璇字若宁,就是允州本地人氏,母亲早逝父亲抚养,不过几年前也过世了,十一岁便拜了着名琴师季弦为师,也是近日才出山来。」 乐璇...云的儿子,小时候只见过一面还打了一架的娃娃亲?虽然那时并不待见他,却没料到长大后的他如此谦逊灵秀,只是听他口气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似的,为了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便装作不知道:「哦?原来季弦是公子的师傅?原来如此,名师果然出高徒啊,季弦是如今最好的琴师了,父王曾几次邀他进宫鼓琴他都推脱了,是个淡薄名利之人,传闻不是说他从不授徒吗?」 提起师傅乐璇满脸自豪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师傅本是不收徒的,只是和我爹是挚友,在我小的时候就答应收我为徒,所以才得以拜在他的门下。」 关键的来了,蓝渊心里紧了紧问道:「那你爹是谁?能和季弦结为挚友肯定也非凡人吧?」 「我爹叫乐潇云,是宫里的一名琴师,我家世代都是琴师。」 果然是云的儿子,提起云,蓝渊心里一阵揪痛,儿时的戏言说喜欢虽当不真,但那份依赖却是真的,想起他英年早逝总是不觉黯然神伤,借了寻画师和琴师的名一直在寻找他的儿子,今日总算找到了,只是蓝渊并不急着道破,童年一面之缘并不和谐,既然乐璇忘了不提也罢,便道:「原来乐潇云是你爹爹?父王朝中大臣很喜欢听他弹琴,本王也曾受教过算起来还是本王的师傅呢,谈得一手好琴,为人也乐观健谈,只是天妒英才英年早逝,没想到他居然是你爹,真是虎父无犬子,今日能遇见他的后人也算是一种缘分。」 乐璇见蓝渊认识自己的爹爹不禁有些高兴,继续说道:「嗯,我爹便是我琴技的启蒙老师,他希望我能把乐家的琴技发扬出去,我是十一岁才跟了季弦师傅学琴的,这些年都在山里,师傅说我阅历还不够就让我下山来游历一番对琴技提高有帮助。」 这样看来乐璇是只身一人了,这样清秀俊逸的少年独自一人之身在外怎能让人放心,蓝渊不知不觉间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恨当年没有慧眼识人,现在都不敢贸然相认,生怕坏了自己在乐璇心中的印象,于是说道:「乐公子独自一人又从未涉世,若去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不如随本王进了宫去,宫里稀世珍宝众多,传世琴谱也不少,正是少了好的琴师,本王经常到允州来,只是到现在才找到像乐潇云一样优秀的琴师,居然还是他的后人,真是青出于蓝,想扬名立万没有比宫里更好的地方了。」 第14页 乐璇眨眨眼,想了想说:「多谢王爷的厚爱,但是草民觉得自己琴技还有待提高,现在进宫为时过早,怕辱没了家父的名誉,只想到大江南北各处看看,待到琴技再成熟一些在说吧。」 蓝渊见乐璇有推脱之意生怕一个不注意,乐璇就会跑掉,忙说道:「既然乐公子这样说了,本王也不再勉强,只是乐公子年纪尚轻独自一人本王实在不放心,你既然是乐潇云的后人我便有责任照顾,不如随本王四处走走,反正本王也在全国寻找好的琴师画师,去的地方也很多,你看这样好不好?」 乐璇不好再拒绝,『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便是自己真实写照,山里呆了七年,现在是在允州自己的家乡,连一般的雅集都不知道,要去了别的地方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个人陪着也会好一些何况还是个王爷,于是点点头:「这样也好,只是要麻烦王爷了。」 蓝渊心中暗暗高兴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淡淡一笑道:「不麻烦,你每日弹琴给本王听也就是了,都说弹琴觅知音,但愿本王能成为你的知音。」 乐璇听后面上微微一红道:「承蒙王爷抬爱了。」 「今后我们一同进出,就不要如此客气了,王爷来公子去的,本王是微服出游,并没太多人知道本王的身份,今日来是跟掌柜招呼过的,所以他们才知道是我,你以后叫本王的字蓝渊吧。我便叫你若宁,可好?」蓝渊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太冒犯了?」乐璇有些为难道 蓝渊剑眉微微一挑道:「这是我要求的怎么会冒犯呢?以后就这样了,我在这里有座别苑现在我们先回去吧,若宁!」说完起身向门口走去,乐璇听见蓝渊着重强调了『若宁』二字也就不在争辩,跟在蓝渊身后刚到门口忽然想起雅集还没有完急忙说道:「王爷,雅集还没有完呢,要不再等等?」 蓝渊停住脚转过身佯怒道:「若宁,你该怎么叫我?」乐璇赶忙改了口说:「是蓝渊,蓝渊...」蓝渊这才面色稍霁朝楼下看了看,道:「那些个凡夫俗子还有什么看头?允州三大才子连你琴技的一半都没有,书画不看也罢,相貌更是差得多了,走吧..以后多走些地方自然不怕没有能人异士。」 蓝渊这样说了乐璇没有办法只好跟了上去,两人一轿朝蓝渊的别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陡生情 蓝渊的别苑坐落在允州南面一条静谧的小路旁,从院墙外就能看见里面郁郁葱葱的大树,是座庭院式的建筑,乐府也不小,有花有草有楼阁不过跟这王爷别苑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皇族就是不一样啊。 进了别苑就被眼前这优美的景色所吸引,偌大一个人工湖泊如绿宝石般镶嵌在别苑中央,岸边围了一圈垂柳,微风拂过,刚绽出嫩芽儿的柳枝地柔柔地随风摇摆,湖泊中央造了一个四角小亭,雕梁绣柱亭上琉璃瓦印着日光熠熠生辉,好一派湖光水色。苑内除了湖泊水亭,花园也有好几处种满了各种鲜花,可惜现在还没到百花齐放的时候。 安排好乐璇住宿的厢房后,蓝渊便吩咐厨子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乐璇一看就是个不喜过于油腻辛辣的人。饭菜端上桌,乐璇对蓝渊细微的观察力感到敬佩,暗嘆蓝渊心细如尘,却不知这是身为皇族中人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午饭过后,阳光正媚,蓝渊便邀了乐璇去湖边赏鱼。 虽是人工湖泊却放了许多观赏鱼进去,光锦鲤都有好多种,金银鳞、红金龙凤、红松叶、写鲤... 一泓湖色涨涟漪,粼粼波光中各色锦鲤穿梭其中,悠闲自得。蓝渊抓起一把鱼料抛了进去,锦鲤一拥而上成群游来抢食,一池绿水被搅得没了平静。乐璇没有见过这么多各色锦鲤,也学着蓝渊的样子洒了一把鱼料,锦鲤又换个方位成群而来,看得乐璇笑得眼儿弯弯。 蓝渊看着乐璇纯真开朗的样子,心里也像湖水一样荡起层层涟漪,直恨自己当年不该做那样的蠢事,现在眼见乐璇出脱的灵秀纯净,却不敢越雷池半步,生怕惊了他。 乐璇心境单纯并没有注意到蓝渊一直盯着自己看,只是对着满塘色彩斑斓的鱼儿颇感兴趣,一会问这条鱼是什么种类,一会问那条鱼怎么老是跟在前面白色鲤鱼的尾后寸步不离。 蓝渊见乐璇真是全然忘了从前事,总算放下些心来,但又为他不记得自己而懊恼,看着乐璇无忧无虑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净模样,面对他身心都感到无比放松,而他的琴声更有消除烦闷之效,蓝渊真是庆幸自己今日去对了霄遥楼。 两人绕着湖水走了一圈,又到了湖中央名叫『暮剑亭』的四角方亭里,乐璇对这名字有些疑惑问道:「王爷看起来温文尔雅,虽然偶尔冷峻却不像舞刀弄剑之人,为何给这观景亭取了带剑字的名?跟这湖光秀色不是很配啊。」 蓝渊一听乐璇又开始王爷王爷地叫他,抬手捏捏眉心嘆了一口气道:「若宁,我看你乖巧聪颖怎地记性如此不好,还是王爷比蓝渊更顺口一些?或是觉得我已经老的能当爷爷了?」 乐璇一听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啊...王爷怎么会老呢,看样子比我大不了多少,我爹爹和师傅也时常说我记性不好,嗯,这次我会记住的,王...蓝渊。」蓝渊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样子面对乐璇自己的威信真的很弱,若换着别人,早就被治了罪。 第15页 抬头看了看匾额,蓝渊慢慢说道:「我小的时候身体瘦弱时常生病,母后便给我请了武术师傅教了我一些功夫强生健体之用,只是后来对武功剑道越来越感兴趣便一直练了下来,现在我还时常练剑呢,所以就给这凉亭取了这个名字。」 乐璇点点头说:「看不出来王...咳咳..蓝渊也会剑术,我小时候一位同窗是剑道世家,上学堂的时候他和我同住一室,他很照顾我的,每到晚间我弹琴他便舞剑,那段日子真是很难忘啊。」蓝渊见乐璇回忆幼时两眼都有些放光,便觉得他和那同窗关系定然非浅,心里开始有些不舒服,便说:「若宁,你不是说自己记性不好么?为什么小时候的事记得如此清楚?」 乐璇谎话被揭穿有些窘迫,微微红了脸轻声说道:「其实也没有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只有他一个朋友,所有印象比较深。」蓝渊盯着乐璇不答话,半响后忽然说:「我看今天天气很好,晚间必定会繁星漫天,不如晚上我们再到苑中观夜景可好?」乐璇这些年在山里一直习惯早睡,但又没有办法拒绝只好点点头。蓝渊又补充道「记得把琴带上,你可答应了每天为我抚琴一曲的。」「嗯....」 是夜,月色清辉,夜凉如水,湖泊亭阁都被洒上一片银灰。 蓝渊让丫鬟在离湖畔不远处的一块草地上架起琴桌,隔了几步远的地方放了一个小茶几,上面放了一些果品糕点一壶茶一壶酒。 蓝渊先到一步便坐在桌边倒了酒一边小酌一边想像伴着乐璇的琴音自己在月下舞剑的情景,定是十分惬意,现在想来有些时候没有练过剑了,不知道剑式还流不流畅,想到这里便起身抽出宝剑舞了起来。 月下树影婆娑,月光透过树叶间间隙斑斑点点地洒在草地上,乐璇抱了琴刚到湖边就看见蓝渊在草地上舞剑,飞起落下身形轻盈,动作连续不断入蛟龙入海迅速敏捷,长长的剑穗随剑飘舞,衣袂翻飞,神情专注,看起来赏心悦目。乐璇仿佛回到了儿时的学堂,恍惚中觉得眼前的蓝渊就是长大了的舒维。 甩甩头,怎么能把蓝渊当作舒维呢,当年那个清俊憨直的男孩现在一定有了一番作为了吧,他...会不会偶尔也想起我呢? 轻轻走到琴桌边放琴焚香,并没有惊动专注舞剑的蓝渊,静静看了一会蓝渊的招式便开始弹了起来... 一曲《酒狂》节奏起伏跳跃,快慢结合,平稳中见起伏,起伏中又隐含清明。蓝渊听到琴音微微一笑,剑花挽得更快。琴音清晰悠扬,惹来丫鬟厨子连刚刚回来的奕秋也躲在一旁偷偷观看,就见自己冷俊的王爷跟清雅出尘的乐公子一个弹琴一个舞剑,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不禁暗暗感慨好一双璧人啊... 在蓝渊的别苑又呆了几日,只要蓝渊不处理事物的时候多是陪着乐璇在苑内四处游赏便相处甚好,蓝渊眼里的乐璇逐渐完美无瑕起来,温和有礼,乖巧惹人爱,心里有了些许私心,真想就这样一直呆在别苑里最好哪里也不要去。偏偏乐璇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一心想早日出去见见世面,于是提出想要启程去江南的想法,蓝渊这几天对自己的照顾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这是继爹爹,舒维和师傅后对自己最好的人了,犹如..犹如哥哥一样,虽然在这里也过的悠闲自在,但乐璇并没有忘了自己的初衷。 乐璇说了自己的想法后见蓝渊半晌没有回应有些急了说道:「我这次下山本就是游历大川河山的,并不是来配王爷消磨时光的,如果王爷并没有想去江南的想法,那就让我一人走吧。」 蓝渊见到乐璇又王爷王爷地叫,有些恼火但对着乐璇却怎么也气不起来只得无奈道:「若宁何必如此生气,我并没有说不跟你一起去,你要去我们明日便可动身,只是为何你还是王爷王爷的叫我?」 乐璇看着蓝渊有些苦恼的样子这才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毕竟他是王爷怎能让自己大呼小叫的,觉得有些歉意于是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一时心急口快,并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蓝渊嘆了一口气说:「你那样说我本该生气,但是对着你我怎么也气不起来,也罢,明日我们便启程吧。」片刻又补充道:「能不能叫声蓝渊来听听?」乐璇对于叫王爷『蓝渊』这个字总是感到有些不明所以的困难,总觉有些过于的亲密感。蓝渊见乐璇半天不开口威胁道:「不叫明天就不走了!」乐璇一听慌了连忙说到:「叫,叫...蓝渊。」「再叫一声」「蓝渊....」「以后叫我什么?」「蓝..渊」蓝渊这才露出微笑,他就喜欢听乐璇叫他蓝渊,看着这两个字从乐璇淡粉色的唇瓣柔柔地说出来,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得畅快。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捉虫 下江南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暮春三月的江南果然一派好风景,柳絮飘摇,桃花灿烂春意浓,春风化雨,烟雨迷濛,江中鱼儿戏水,春水欢,水上画舫随波轻摇,舫上觥筹交错丝竹声声... 才入了杭州城门,乐璇就兴奋起来,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多以文雅长衫为主,美景薰陶连充满铜臭的生意人都带了一股子文雅之气,乐璇不禁嘆道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沿河走去,乐璇在每个摊点前都会停留一番,或问问所卖之物的特色或询询苏杭的历史,摊主们见这么一个清隽的少年问话也都愿意回答,即使乐璇并没有买什么东西。蓝渊一直慢慢地跟在乐璇身后,看见乐璇兴高采烈的样子也觉得心情愉快。 第16页 快到晌午乐璇随蓝渊上了一艘画舫,坐下点了一些当地特色,乐璇倚窗远眺江面上除了一些画舫之外还有几艘小小的打渔船,渔翁身披绿蓑衣头带青斗笠,正抛出了鱼饵垂钓。 乐璇一时兴起拿起溯玥琴放在腿上便弹起了《渔樵问答》旋律洒脱飘逸,曲韵悠长,引得附近几艘画舫都慢慢靠了过来,从舫上过来几位素雅公子,都说想和乐璇交流一下琴技。蓝渊在一旁脸色有些不好,正待发作,这时候奕秋上了船来,耳语了几句,蓝渊看看乐璇颇有些不放心但事情又不得不办,便让乐璇再此等候,又留下奕秋陪伴,这才下了船去。 蓝渊进了一家酒楼的厢房,房里早早等候的两人起身相迎寒暄了几句便入了正题。 黑衣男子给蓝渊斟了一杯酒说道:「王爷,申平已被将军言松柏秘密处死,容顺帝赵承玺体弱多病又无子嗣,您本是当年公主和亲东延时所生的直系皇族,言将军和恒国几位重臣的意思是这恒国皇位你有机会得到,只是他们有条件...」 蓝渊挑挑眉问道:「什么条件?」 黑衣男子接着道:「言将军说王爷从小出生在东延于恒国没有功绩,这时回恒国直接登基做皇帝与礼不合必定被朝中一些奸臣和申平余党所不屑,现在朝中局势本就有些混乱,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必须要建立功勋才行,当年容顺帝软弱无能,士气不振,导致恒国臣服于东延多年,而后又怕东延侵占国土才让广惠公主和亲东延,不料最终还是被东延攻打侵犯,虽然没有灭国但是这等屈辱恒国一直想讨回来,最近恒国边境的一些游牧小国又有些蠢蠢欲动,所以..他们是想让王爷早点回去,共商大计。」 蓝渊闭眼想了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缓缓道:「言将军说的不错,正合我意,父王贪恋美色,娶了我娘宠幸几日便上了别人的床,让我娘年轻枉死,小时候本王身体嬴弱也不曾有半点挂心,连面都很少见,这些年在宫里受的罪我必须讨回来。」 黑衣男子起身又把酒杯斟满问道:「那王爷何时回去?」 蓝渊深思片刻后说道:「再过十日便是『青林大会』,青菱门门主已经联繫上本王,说给本王物色了几个能人,本王去看看他推荐给本王的人才到底如何。」 「那待王爷把事情办妥之后通知我们,只是要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蓝渊点点头,平静得日子不会过得太久了啊。 蓝渊回到画舫,乐璇还跟那几个公子兴致勃勃的讨论琴技,说道兴奋处脸上还浮出淡淡的红晕,剎是可人,那几个男人听的陶醉其中,不知是确实醉心琴技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蓝渊快步走过去挡在他们中间轻声对乐璇说:「若宁,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休息一下,晚上这里有烟火节,要放烟花,去晚了可就看不着了。」 烟花啊,听过没见过,听说很灿烂很美,这不能错过呢。乐璇赶紧收琴,边收边跟那几位公子说对不起啊,要先走一步,那几位公子正想挽留猛地瞧见挡在面前的男人的冷厉眼色后便悻悻地告辞。 回到蓝渊安排好的客栈,乐璇喝了几口温茶正要整理包袱,便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奕秋站在门外,手里还捧了一些衣物,见到乐璇便说:「乐公子,这是王爷让属下送来的衣物,说是晚上看烟花时穿的。」 乐璇看看那衣物衣料像是丝绸一类的又镶有金线,华贵异常觉得不能收这样贵重的礼物便推辞道:「我不能收下,这太贵重了,王爷的心意我心领了,你退回去吧。」奕秋犯了难:「王爷千叮万嘱一定要公子收下,您就不要在为难在属下,收下吧..」说完便把衣物塞进乐璇手里,乐璇又退还回去,一来一往变得拉拉扯扯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轻喝响起,蓝渊正站在走廊上看着他们。奕秋一看王爷来了,紧了紧手里的衣服,躬身道:「王爷,属下给了乐公子送衣服,他却万般推辞不肯收下。」蓝渊看看乐璇又看看奕秋,走过去从奕秋手上接过衣物嘆了一口气对奕秋说:「好了,你去吧,本王自己来。」奕秋听后如释重负,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蓝渊看了乐璇一眼,径直进了房,把衣物放在床上转身对乐璇说:「若宁,经过这些日子,你为什么对我还是如此生分?不愿叫我名字也罢现在连我送你的衣物也不收,这是为何?」乐璇一听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我穿惯了粗布褐衣见这些衣物名贵,只怕糟蹋了。」 蓝渊摇摇头道:「若你穿都叫糟蹋,那就没有人配得这些衣服了,那些布庄绸店不是都要关门了?」不等乐璇开口又接着说:「若宁,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无论我怎么样努力拉近我们的距离你都会有排斥感?」 记起什么?乐璇摸摸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我有什么事忘了,该记起什么吗?」 「没有什么,在船上时你和那几个公子有说有笑,几个陌生人都能迅速接近你,为何你独独对我如此谨慎多礼?」既然没记起那事,乐璇的态度让蓝渊百思不得其解。 烟火节 看着蓝渊皱眉苦恼的样子,让乐璇有些不知所措慌忙答道:「蓝..渊,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自动和你拉开距离,我也不想的,有时候我就觉得你像哥哥一样照顾我,我很感激,不过要像朋友那样对你,我真是做不到,你始终是王爷。」原来是对这王爷身份的介怀,哎,这也由不得我呀,蓝渊微微嘆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不能做朋友能当哥哥也不错,只是我没有见过那个做弟弟的对哥哥如此生分,连哥哥送的衣服也不收下。」 第17页 「收,收...」乐璇走到床边把衣服摊开来,打量一番,正准备解腰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看着蓝渊。 蓝渊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和心意?」乐璇摇摇头指指衣服说:「刚才奕秋不是说这是烟火节时穿的衣服吗?天色都暗了,现在穿戴完毕赶去时辰也差不多了吧?」蓝渊这才恍然大悟道:「啊..那若宁你慢慢换吧,我在大堂等你。」说着走出房去。 蓝渊到了客栈大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杯茶,看着裊裊腾起的热气慢慢回想起遇到乐璇后的点点滴滴,小时那么讨厌他,何时转了心境?从相遇到现在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又是何时开始会对乐璇心生牵挂?是从听到他琴声的那一剎那,还是从见到晨晖下那个清新隽秀浑身透出淡淡光晕的少年的时候?一见钟情?还是一听倾心?和他相处会让人产生一种十分放松舒适惬意的心情,他声音清柔,安宁静谧,知情达理,琴棋书画也无一不精,厌倦了身边的尔虞我诈,听他抚琴一曲便能涤净心灵,仿如已经摆脱俗世纷争,入了世外仙地,如果每天都能看着他,听他抚琴,真是神仙般的生活...好想从此跟他游山玩水,携手天涯,只是自己身负重任,不得不暂时压下这念头,哎...思绪纷纷扰扰,剪不断理还乱。 「蓝渊?」乐璇下楼就看见蓝渊对着茶杯正出神地想些什么。 蓝渊这才回过神来,对着乐璇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笑道说:「换好了,果然很配你,真的很好看。」乐璇听了微微有些脸红轻声道:「走吧,再晚些就错过了。」 两人出了客栈,并没有坐轿,烟火节的地方离客栈不远,沿途又有好些卖吃食的,都是当地一些风俗小吃,乐璇对这些很感兴趣,走一路吃一路,蓝渊见他嘴巴沾了一些食物残渣便拿了一张锦帕轻柔拭去,乐璇先是一愣随后报以感激地一笑有些羞赧,这时天空忽然放亮,随着一声声尖锐的声响,一束束耀目地光线沖向天空,然后『嘭』地一声在黑幕一样的夜空炸开来,银白、艷红、青蓝、淡紫..组成各种花形,圆形..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随后化成一粒粒金沙拖着闪光的长尾巴缓缓坠落..而后又有新的烟花沖天而起,再次将夜空照亮。 乐璇第一次见烟花,果然美丽眩目,心情激动跑着跳着向前奔去,想再近一些观看。这时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蓝渊怕乐璇走散连忙抓住他的手,乐璇只顾着仰头看烟花也没有注意到,就随他拉着。 乐璇十指纤长带着微热的体温,触手温润,蓝渊这是第一次和乐璇有身体上的接触,只觉得心猛地一跳,喉咙有些发紧。 两人携手一直追到湖边,就看见烟花全是在湖边燃放的,一排排埋在草地里,由专人点放。这时就听执行官发令道;「点『飞天流星』。」话音刚落「嗖嗖嗖……」一排烟火齐放,火点窜上夜空瞬间齐齐变了方向如流星一般滑向天际...乐璇急忙说快许愿,于是闭了眼埋下头默默地念叨什么。蓝渊看着乐璇,握着的手紧了紧,心里说:我的愿望就是登基以后和你共享荣华,永远在一起。 许完愿乐璇慢慢睁开眼,漆黑水润的眼珠的亮晶晶地闪。蓝渊笑道:「对这烟火流星许愿也能应验么?」乐璇看着忽明忽暗地天空点点头:「许愿什么的,只是种寄託吧,我在山里也偶尔见过流星划过天际,只是那样的天相毕竟很少,等想着许愿的时候,连流星尾巴都看不见了,这次虽然是人工的,试试种也无妨的。」 乐璇的侧脸在烟火中映红忽隐忽现,带着些许兴奋的样子嘴角微微上翘,不同于往日的恬静,这样充满朝气的乐璇让蓝渊真是越看越爱:「若宁许了什么愿?」 乐璇眼神飘向『飞天流星』滑落的天际,轻笑着说道:「许了愿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过我许了两个愿,可以告诉你其他一个哦。」 「那你就告诉我其中一个吧」 「嗯,那就是我爹亲和我娘亲能在一起在仙界继续做恩爱夫妻,让他们保佑我在乎的人永远健康,开心快乐。」 蓝渊没有在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问道:不知道你在乎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蓝渊的? 烟花节慢慢落下帷幕,夜空没有了烟花的照耀又变回蓝黑一片,做生意的开始收摊,观烟火的人潮也慢慢散去,初时的喧嚣渐渐地平静下来,湖边只剩下三三两两个牵手的爱侣在慢慢踱步,仿佛刚才那场壮美的烟花从未出现过一样。 乐璇收回心情,这发现自己的手被蓝渊握着,也许是时间有些过长,掌心都泌出了微微薄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轻轻挣脱。蓝渊只好放了手心里暗嘆:果然像烟花一样,美丽得使人心醉但终究只是转瞬即逝... 两人都静默着,气氛有些尴尬,蓝渊为打破僵局轻咳一声道:「夜色见深,我们回去吧。」 乐璇点点头往回走,蓝渊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蓝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若宁,我们在这里在多呆几日吧。」 「为什么?」 「十日后,这里有一场盛会,名为『青林会』,分文武两场,你可以去看看,或者你也可以去参加,如果你去参加的话文场必定夺魁。」 乐璇听后也觉得有了些兴趣道:「看看还行了,参加的话还是算了吧,江南才子如云,怎么也轮不到我。」 第18页 谦虚的乐璇,蓝渊摇摇头,在别苑那几日,除了弹琴他知道乐璇还精于棋艺书画。只是轻易不会表现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太过于引人注目的话,更让自己没有把握。「那就去看看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改动 青林会 十日后,销魂渡热闹非凡,渡口不远处搭了一个高台,台背后用偌大一张红布拉开上面写了『青林会』三个白色大字,主办这次大会的是在江湖和书画界都算泰斗的[青菱门],据说门里高手云集,大多都文武双全。 台下从中间分开一条路,左右两边座椅略有不同,右边青色竹椅的是文场的人也就是说你如果觉得你是个文人便可以坐在这一边。左边黑色实木座椅是武场的人,看椅脚都比文场这边的略粗一些,看来主办方[青菱门]很有经验啊,知道练武之人内力雄厚脾气也大,稍微不注意便把椅子给坐蹋了。 乐璇和蓝渊来的时候文场座位已经满了,看来江南还是文人颇多,乐璇并不在意径直走到武场这边找了个靠边的位置让蓝渊也坐了下来。周围扫来几道不明意义的目光,像是在怀疑这秀美二人组难道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乐璇视而不见只是伸长了脖子向台上望去,前面坐了几个高大的人,有些挡住了乐璇的视线。蓝渊唤来奕秋耳语了几句,片刻后乐璇坐的位置就调到第二排。 刚刚落座,就见台上缓缓走出一个人,四十开外,精神矍铄,在台中间站定后咳了一声朗声说道:「感谢各位来参加这次的青林大会,大家都知道,朝廷有文武状元,考上了便能飞黄腾达,成为皇上的乘龙快婿,民间便有我们青林会,我们的宗旨是以文识人,以武会友,能在我们青林会夺得桂冠的人都已扬名立万,佳人在抱,江湖坊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待遇可不比朝廷差.今天我要特别说明的是,这次夺冠的不仅可以扬名还能与青菱门掌门的独生爱女绍盈盈一起同游这澜水湖,增进感情;不仅如此武冠获得者还能获得这千年玄铁制成的『觅黄泉』袖里剑。」说着从随从那里接过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就听到左边一片躁动,只见盒子里的袖里剑长一尺二寸,浑身泛着暗黑寒光,展示片刻后把盒子盖上继续说道:「『觅黄泉』看似小巧却削铁如泥,吹发可断,内里还有弹簧可随意伸缩长短,实在是居家旅行防狼避祸之佳品,同时如果你要伸张正义的话也是必不可少的。」引起台下右边一片闹笑。 台上的大会主持人摸摸鼻子又继续说道:「武冠有如此佳品,文冠夺得者自然也不会例外,大家请看...」说着又从随从那里接过另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方端砚色泽青紫,温润如玉,坚实幼嫩,右边又响起一片叫好声。 主持盖上盒子转身交给随从继续说道:「这方端砚是青菱门门主私人珍藏,看到最近几届大会响应热烈,为了表示青菱门的诚意特地忍痛割爱赠与文场夺冠者,所以请大家都拿出全力展示自己的才华和武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大家这么多年用心苦读苦练等的也就是这一刻,名、利、佳人;这三天在这里将一决高下,到底鹿死谁手,谁能最后赢得美人归就请大家拭目以待吧。对了,这次来的有各派高手,也有官场子弟还有青菱门的弟子,这次是以武场开场,文场待到武场结束以后再开始,现在马上开始武场的第一场有请苍云派杨子强和青菱门余建清。 随着一声锣响,台上走来两个人,互通姓名后,便开始打斗起来,苍云派的杨子强是用一把钢斧,青菱门余建清用了一把柳叶剑看似轻薄却坚韧无比再灌些内力,和钢斧相碰撞『吭吭』直响火星四溅,才过五六招钢斧的刃口便成了锯齿状,杨子强大急,一个用力举起钢斧向余建清头顶砍去,余建清右足一点轻巧躲过,左脚反足踢出,脚底正中杨子强腹部,一声闷响便倒在台上,台下呼声响起,青菱门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乐璇听到背后有人议论... 「听说青菱门这次上了三个弟子,都是能文能武之人,夺冠奖励看似这么诱人实则全部都内定了。」 「哦?据说这些年青菱门势力越来越广,招揽了很多能人异士,青林大会只是他们物色人才的一个幌子而已,野心不能小觎。」 「嗯,江湖传闻他们和朝廷也有联繫,门里弟子时常为朝廷办事。」 「嘘---小声点被人听了去可会惹来杀身之祸。」 乐璇对江湖之事并没有多大兴趣,虽然小时候舒维教过几招剑术但那也只是花拳绣腿而已,这些年潜心琴技书画也就把剑术落下了,本来想提出既然今日没有文场那就回客栈,但一看蓝渊正专注台上的武斗,便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听着台上乒桌球乓兵器的触碰声偶尔参杂着一些叫好声,乐璇倍感无聊,硬生生地止住打哈欠的欲望憋得鼻子发酸眼睛发涩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让它掉下来乐璇只得四处转着眼珠,忽然他注意到第一排最左边的一个穿灰白衣服的人样子看不太清楚只能大概看见一个侧面,是个很年轻的人,只一个侧面就让乐璇生出一股很熟悉的感觉,他正跟旁边一个少年说着什么。 看了一阵蓝渊从台上收回目光看到乐璇正盯着前排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便叫他:「若宁。」乐璇正在努力回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个人并没有听见蓝渊叫他。「若宁?...」蓝渊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乐璇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嗯,什么事?」 第19页 「你在看什么?」 乐璇轻咳了一声说:「啊...没有看什么只是有些无聊。」 蓝渊轻轻一笑道:「那我们先走吧,出去转转,青菱门门主晚上要宴请我,晚些时候我们再来吧。」 「王爷跟青菱门门主相识?」 蓝渊脸色有些沉了,乐璇自知又叫错了马上改口道:「蓝渊跟青菱门门主认识?」 蓝渊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说:「嗯,有些来往,走吧。」 两人起身刚要走,就听主持朗声道:「下面是青菱门绍炎对宰相府舒维。」乐璇的脚迈不出去了。舒维?!那个儿时同窗,关心爱护过自己的人是他吗?慢慢转过身就看见第一排最左边那个灰白衣男子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走向高台,刚才跟他说话那少年把他送到台前,眼睛放光,眼里满是崇拜爱慕。 乐璇回身又坐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慢慢走上台的人,七八年没见,他是真的有些变了,变得比小时候更为俊美英挺,身高大概已有七尺八寸了,一头乌发随意用一个布带束扎垂于背后,额前留下几缕额发更显飘逸,剑眉入鬓,凤眼似漆,挺直的鼻樑,连脸型都变成了瓜子脸,唯有那微微上翘的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乐璇一见就能感觉到就是当年那个舒维。 遇故人 看着他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模样,乐璇微微有些失神,眼前人渐渐和记忆中那个想像了多次的模糊轮廓重叠起来,逐渐变得清晰,心里不由轻颤了一下。 蓝渊虽然有些疑惑乐璇的行为,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跟着坐了下来,宰相府的人也参与青林会确实让蓝渊也生了些好奇。 台上舒维手持一把通体透黑,似未开刃的长剑,让人感觉不到它的锋利,对面绍炎使的是一把青色长剑,剑身发着白光,一看就是一把难得锋利的宝剑,他看看舒维的剑轻嗤一声满脸不屑,舒维也不介意沖他微微颔首,一声锣响两人对决起来。绍炎一个跨步率先出剑,白光一闪剑速飞快就向舒维的左臂刺去,舒维横剑于胸身形向右微移,绍炎便扑了个空,舒维也不乘此反击,而是好整以暇地等绍炎调整好后再次进攻。 绍炎第一招便落了下风,心里不免有些急躁,看着舒维面带微笑悠闲等自己再出招的样子,火气更甚,青剑迎风而出,直指舒维面部,剑还未到,舒维凌空倒翻,手中黑色长剑挽起数到光影向绍炎身上各处穴位而去,绍炎脚步一变,翻身后退了一丈,脚后跟已经触到了高台边缘。 台下蓝渊看的惊讶,这宰相府的人里竟然有这样的剑道高手,连绍炎都敌不过他两三招,难道……蓝渊嘴角隐隐出现笑意。乐璇却一直死死盯着舒维的脸,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在记性中寻找那熟悉的一点一滴。 绍炎跳回台中盯着舒维,心想这小子看似无害剑招却是如此凌厉,一定要平静心态好生应付才行。那边舒维依旧一副带着微笑的样子,看得绍炎牙痒痒。 绍炎静立观察着舒维的举动,舒维也没有出招,静默半响台下起了催促声,舒维拿剑的手这才动了动,舒维一动绍炎心里紧张脚步向后微移,舒维见了轻轻一笑,一个闪身便到了绍炎面前,而那把黑色长剑已经放在了绍炎肩上。输赢显而易见,绍炎的脸青红一片,狠狠地认了输,眼里满是不甘。舒维收了剑对台下众人一拱手便翩然下台,先前那少年赶紧迎上去挽住他的手,看着他崇拜的眼神更加热烈。 乐璇一直坐着不动,眼睛一瞬不瞬,蓝渊有些生疑顺着乐璇的眼神看去,就见到了刚才比试完的舒维,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乐璇从不曾这样专注一个人,蓝渊可不认为他是看上了舒维的剑法,这个舒维到底还有什么来头?能让与世隔绝多年,又淡漠世事的乐璇如此上心?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而后舒维又赛了两场,依旧无人可敌,争夺武冠只剩最后三名选手,第二日再战。 散场后,舒维和那少年并肩同行步履颇急地往客栈赶,正好就是蓝渊他们下榻的那间,乐璇和蓝渊一直快步尾随他,蓝渊压了心里诸多疑问并没有问乐璇是否认识舒维,他其实有些怕,都说好奇害死猫,有些事也许不知比知道好,两人一路无话。 进了客栈那少年先行上了搂,舒维点了几道清淡小菜让小二送到房间,抬脚刚要上楼就被人叫住,回过头就看两个人正盯着他看,一个手拿玉扇冷峻傲气正上下打量他,一个清雅脱俗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他脸看。舒维被看得有些发毛问道:「两位可是事?」乐璇眼神一黯,他不认识我,难道是自己认错人了?蓝渊心里一松,原来他们不认识。 舒维见两人不答话转身想上楼,这时一个清清柔柔的声音响起:「敢问舒少侠可是允州人士?」舒维停住点点头。「舒少侠可在博阳书馆念过书?」继续点头「那舒少侠可认识我?」舒维打量了一下乐璇只觉得有些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是谁便摇摇头。乐璇眼神彻底黯淡了,心里微微泛起些酸涩,也不再多说什么。 蓝渊这时向前迈了一步,道:「我看舒少侠剑法不俗,冷静从容,必不是池中物,在宰相府做事怎么没有听过舒少侠的名讳?」舒维一拱手道:「舒某一介武夫,在宰相府谋些闲事而已,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舒某有事先走一步。」话以至此蓝渊不好多加阻拦便点点头,舒维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第20页 蓝渊见乐璇闷在一边,脸色也不大好,便问道:「若宁可是认识他?」乐璇摇摇头道:「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认识。」不认识好哇,蓝渊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刚才乐璇看着舒维出神的模样,就像找到了失散的爱人一样,那样迷濛却专注的眼神,真是令人心醉,可惜他看的人不是自己。想到这心就一阵抽搐,像心头肉生生被人剜了去一般。幸好不认识,幸好... 心里松了,语气也轻巧许多:「那,若宁你同我一起去青菱门吧,天色也不早了」乐璇此时没有心情去什么跟自己无关的宴会便推脱道:「蓝渊你自己去可好?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蓝渊看乐璇表情失落,声音疲惫,想着两人在青林会耽搁了一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便不再勉强送乐璇回房后才离开。 蓝渊走后,乐璇独自坐在房里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不可能认错人,也许是自己长变了,他没认出来吧...左想想右想想时间已经到了掌灯十分,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乐璇才把思绪收回来,打开房门是小二端着饭菜站在门口,说是有人吩咐晚饭时候拿上来,除了闲王乐璇不作他想。 用过晚饭,乐璇拿出溯玥琴,看着上面的墨绿色琴穗,这还是当年舒维送给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保护的很好如初时一样,触手一片清凉,乐璇嘆了一口气,慢慢挑动琴弦,溯玥发出几声沉闷的声音如它主人现在的心情一样。 酝酿了一下情绪,乐璇开始弹奏,一曲《雉朝飞》正是表达了自己此刻的心情,琴音低沉令人怅然,正是表达了为了美好的嚮往而努力,却不遂人愿的那种感到无可奈何心情。 正在独自哀伤之时,忽然传来低沉委婉的箫声,似乎在迎合这琴声。 乐璇吃惊猛地中断了琴声,箫声继续,只是音调转了方向。 琴箫合 这箫声如此熟悉,听了四年怎会听错?虽然音色有些许区别,但技法却是相熟的,就如同那个人,虽然已长成英姿勃发的少年,但唇角那抹浅笑却是不会认错的,只是为何他会不认识我?难道是我变化太大? 多想无益,不如直接问清楚,主意拿定乐璇便出了房门,寻着箫声而去。出了客栈门在客栈的左边有一个小花园,想是客栈生意太好已无人顾及这初时为招揽生意而设的小花园,花园中不见成株的名花而只有零零星星一些生命力顽强的小野花在晚风中瑟瑟发抖,园中有石椅石凳,只是旁边杂草已有凳高。若不是箫声从此处传出,乐璇还真没注意到这个荒废了的小花园正在自己的客房下面。 石凳上坐了一个人,灰白衣衫正凝神吹箫,果真是舒维。乐璇伫立片刻才慢慢地朝他走去,舒维听到响动抬眼一看是晚间才见过的那位清雅公子于是对着乐璇微微一笑表示招呼。 乐璇点头微笑回应,走过去缓缓坐下,轻声问道:「刚才一直是舒少侠在此吹箫么?」舒维放下萧点点头,道:「我方才在房中忽闻有琴声响起,就情不自禁地想吹箫来和,只因怕在房中吹奏影响了他人休息便寻来这里,没想到还是打扰到公子休息了。」乐璇忙摇头说道:「没有打扰,只是那琴声惆怅低沉并不讨喜,舒少侠为何会想要去迎合那种琴声?」 舒维将紫竹箫放进怀里,乐璇看那紫竹箫更确定是自己亲自送给舒维的,只是为何舒维现在不认识自己了?舒维微微抬头望向被浩渺的夜空,半响才轻嘆一口气缓缓地说:「这当中有些事说来话长,公子也不像闲来无事的人,怎会有时间听我废话呢。」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乐璇看舒维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其中必有隐情,说不定听后便知他不认识自己的原因,便说道:「真是巧了,我正是闲来无事听到舒少侠的箫声才闻声而来,舒少侠既然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不是多嘴之人,愿当你最忠实地听众,心事憋久了对身体可不好。」 舒维点点头,调整了一下坐姿轻咳一声,那架势像是要说上一宿的感觉,乐璇也不急静静地等他开口。 「我本是允州人,我爹是个剑客,经常四海游走,结交很广,剑术也提高很快,在我十岁那年,我爹路过岩城郊外遇到一群劫匪正在劫持了一辆马车意欲抢财,我爹便上前阻止,劫匪虽然人数众多却是些乌合之众,众人围攻我爹一人,却被我爹全部制服,这时马车里下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他就是现在的宰相李元钊,他在车里看到全过程,觉得我爹剑术高强,说不定留下来以后有用武之地,就想让我爹入住宰相府以供他差遣。我爹起初不愿意,但经不过他软磨硬泡,在交谈中得知我爹还有我这个儿子后,便许诺只要我爹进了宰相府便能让我受到最好的教育,过最好的生活,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我爹又四海漂泊,觉得对不起我,听到宰相这样的承诺后把心一横便答应了。」 说到这里舒维又轻轻嘆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爹入了宰相府后就把我接了去,那时候我应该就在博阳馆念书吧。刚入宰相府一切都很好,锦衣玉食,我爹也没有什么事做天天就教我剑术,偶尔也教宰相府护院们一些武艺,日子平静无波倒也惬意。后来宰相慢慢让我爹去做一些护送护卫工作。有一次黄河发大水我爹护送一批米粮去赈灾,途中遇到暴雨,有一车米粮保卫不急被大雨淋了个透,我爹便想拿出来晾晒免得生霉,结果划开口袋一看,米里面竟然夹带了一些金条,我爹大惊正想询问转运使,却被同去的护卫拦住悄悄告诉我爹那是宰相转往他处的,还告诫我爹不要声张。后来我爹暗里调查才知道宰相一直都在觊觎皇位,明里暗里不知做了多少事,而且在外还养了一支万人的死士军队。我爹以前虽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有国才有家的道理,虽然延靖帝昏庸无能,但幸好先皇英明,开创了这盛世,要断送也非一朝一夕能成的,但如果宰相一造反,国家根基必定会动摇,百姓也再难安身。我爹便对宰相直言,应该以国家为重,不要为了个人权势而不顾天下黎民的性命,结果反而惹怒了宰相,随即将我爹囚于地牢中。我偷偷伪装潜进去过一次,本想救出我爹,但是锁住我爹的锁链坚固异常,我爹告诉我必须要玄铁所制的刀剑才能砍断。」 第21页 舒维的话断了断看乐璇正在凝神倾听并无不耐烦之意又接着说:「从我爹被囚以后,宰相怕我叛出,便在我的饭菜中加了一种毒,这毒不烈,也没有任何痛楚,只是记性慢慢有些不好了,我以为是练剑太累的原故也没深究,后来多亏小四偷偷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宰相毒害了,当时我就想去杀了他,但想到要救爹还是忍了下来,假装不知情,继续在宰相府做事,只是那饭菜却没有再吃了。也不知以前吃了多少,这毒已经慢慢侵入了脑中,渐渐地我连十岁以前的事都差不多忘记了,大夫说这毒会慢慢使人记忆力衰减,直到头脑一片空白。」 说到这里舒维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他看着乐璇是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却又不记得这人是谁,这样的感觉使他痛苦万分:「所以今天你问我可曾记得你的时候,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却认不得你,就像为什么听到琴声我就会不知觉地舞剑或吹箫一样,我很痛苦,我时常有梦到一个模糊地场景,好像是间书院,名字就是博阳书馆,那里有人为我抚琴,但是我永远见不到他的脸,只知道很渴望看他一眼,一眼就满足了,但是却不能,我想那便是十岁以前的事吧,再听你问起博阳书馆便想起一点点,要想更多却头痛欲裂。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江南有个青林会,夺得武冠的奖品是千年玄铁制成的袖里剑所以才假借任务之名过来才参加,等拿到玄铁袖里剑我便要回去救我爹了。」 「那你的毒怎么办?没想过要寻医吗?」 「我找过些大夫,但都束手无策,连是什么毒都不知道,只说会使记忆慢慢衰减,我也不想浪费这时间了,忘了便忘了吧,也没有值得记挂的事,除了我爹。但是如果救出他,他就天天跟我在一起,想忘也忘不了,是不?」 「那我呢?」乐璇哀怨地望着舒维。 「你?」舒维打量乐璇半响:「我方才见到公子就无故生出一种熟悉感,公子是否真的认识我?」见舒维还在怀疑,乐璇有些不高兴了,指着舒维怀里的紫竹箫说:「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我不仅认识你,我们交情还很好,你那管箫便是我送的。」舒维吃了一惊,紫竹箫一直带在身边,不过是怎么得来的倒是真的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当着至宝一样珍爱着,现在它的主人出现了,想必真是和自己有很深的渊源。 摸摸怀里的箫,想了想,看着乐璇恳求道:「公子既然认识我,能不能帮我回忆起从前的事?十年的空白真的很折磨人,刚才我说不在乎,其实是有些违心的,我连我的童年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也罢了,偏偏这当中还有个十分模糊的背影,只有背影,大夫说我只会对印象深刻的人才会记得,就像我只认识我爹一样,公子,你说我们很要好,那个背影会不会是你?」 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乐璇只知道自己对舒维一直没有忘怀过,哪里知道自己在舒维心里到底占多少位置呢?便道:「那背影是不是我,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帮你慢慢回忆从前的事倒是我力所能及的。」 忽然见想到了师傅,临行前师傅说他去拜会一名神医,不知道这神医能不能治好舒维的失忆?不过去碰碰运气也好,想到这里便对舒维说:「你说你找的大夫都没能解了你的毒,或许是他们医术没到家呢?我师傅认识一名神医也许能医治你中的毒,要不等你比完了我们去找他看一看吧?」 舒维没答话,皱起眉思索什么,乐璇知他定是在纠结要不要放弃这就医机会,早些救出被困的父亲,就说:「我可以帮你回忆从前事,但那只治标不治本,你的毒始终要解了才行。那神医也在江南,说不定就离我们客栈不远呢?机不可失哦。救你爹的事也要讲求时机的吧?也不是说你想救就能马上救的,对不对?」 乐璇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既然机会在眼前,错过便是傻子了,想开了心情也就跟着好起来,舒维沖乐璇一笑:「那就要麻烦公子了,不如我再给你吹奏一曲?。」 「好啊,不过,你等等,我去把琴取来,我们来个琴箫合奏,好多年没有这样了呢。」 不一会儿,乐璇抱了琴出来,放在石桌上,故意把那墨绿的琴穗甩了甩:「看,这是你当年送我的哦,这么久了依旧如新的一样,我保护的多好。」又抢过舒维的紫竹箫看了看,撇嘴道:「我送你的东西却变得这么残旧。」 舒维从乐璇手里取过箫,道:「残旧嘛是代表使用次数多,因此才表明我很喜欢这箫,也许跟这送箫之人有关呢。」说完带笑看着乐璇。 「呵,这些年没见,嘴上功夫倒进步了,想当年你多么敦厚老实。」乐璇调笑道 舒维哈哈一笑:「人总是会变的嘛。来首《笑傲江湖》如何?」 「好,如你所愿...你可要配合好我哦。」 「大师您可要顾着点舒某的生疏箫技,如果配和失误您可要多担待着点。」 乐璇白了舒维一眼,没再答话只专心弹起琴来。 乐璇端坐抚琴,舒维静立吹箫,琴箫合鸣,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阵晚风吹过,吹起衣袂,也吹走了遮月的乌云,月色清辉,流泻而出,繁星闪耀,似在为这吹弹添光增彩。 这厢吹弹起劲,那厢却揪痛了心,捏起的拳头生生把墙壁砸了个坑。 第22页 乐璇和舒维都没有注意到,小花园楼上客房打开的窗户前蓝渊正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眼里充满了妒火。 离人情 他不是说不认识那个男人吗?那为何会和他夜会小花园?兴致还如此只好,琴箫合奏呢,真是惬意,这就是他不想跟我一起去青林会的原因吧...还说累了要早点休息,若宁,你瞒我瞒得这么辛苦,何必呢? 烦乱的想法纷至沓来让蓝渊越想越烦躁,自己在青菱门赴晚宴一直心不在焉心念念地想早点回来见他,事一谈完敷衍了几杯酒便迫不及待赶回来只是为了能多看他一眼,而他却和那个舒维双双对对私会小花园?早知会出现这样的事,我真不该带你来青林会。若宁!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多注意我一些?蓝渊心绪越来越乱,来回不停地在房里踱步。 『吱呀』一声,门开了,乐璇一进门便看见蓝渊正在房里走来走去,有些惊讶,便问道:「王爷不是去赴宴了吗?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还在我房里?」王爷…王爷…又是王爷。蓝渊一听到乐璇叫王爷就火冒三丈,加之刚才看到那一幕让蓝渊失了平日里的风度,一把抓住乐璇的手腕用力一拽,乐璇一个趔趄直接扑进了蓝渊怀里,蓝渊用手挑起乐璇的下巴抬起他的头盯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道:「怎么?本王不能早回来?还是回来的太早了坏了你的雅兴?」 乐璇从来没有见过蓝渊生气的样子,看着眼前这个怒气沖沖的王爷,乐璇一时没了反应,只是满脸惊诧地看着蓝渊。 看到乐璇惊诧的样子,蓝渊才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了,本想松开乐璇,但想想他刚才和舒维在一起的样子两人亲热的表现就一肚子火,手上用的劲更大了些。 乐璇痛得皱起眉,扭动着要挣脱蓝渊得桎梏:「王爷,你这是在发什么火?你弄疼我了。」 「王爷…王爷…王爷,我说过讨厌你叫我王爷,我还要重复多少次你才能记住我的话?是不是我对你太温柔了,所以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嗯?那个舒什么的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吗?为何又深夜在一起?弹琴吹箫,真是郎情妾意啊,你疼?我的心才疼,你……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两人靠得近,乐璇能明显感觉到带着酒气地鼻息喷在脸上,热的烫人,知道蓝渊可能是喝醉了,乐璇便解释道:「晚饭后我听见有箫声才寻了出去,没想到是他在吹箫,随便聊了两句,才知道他就是我以前的同窗,只是有些失忆了,所以陪他在外面多坐了一会,我没想到王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呵,你同窗真多啊…先舞剑的现在又来个吹箫的?过两天是不是会再出现一个会吟诗作对的?失忆了你们都能相认真是不容易啊?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本王能在你心中留下一点印记?」蓝渊的话越说越变味,连乐璇就感觉出一股子醋味。 这几句话,把蓝渊的的心意表露无遗,乐璇定定地望着蓝渊,从相识到现在,一路上他对自己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体贴周到,虽然早有些怀疑闲王的用意,只是他没言明自己也不好妄加猜测,现在他亲口说了出来,倒让乐璇有些不知所措。且不说自己跟他的身份差了许多,即便就感情来说,乐璇至少现在还不认为自己能接受蓝渊的爱意,心里不是还有个一直牵挂着的人吗? 久久不见乐璇不说话,蓝渊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慢慢松开了乐璇的手,幽幽地说道:「若宁,我们其实小时候就见过一面,也许你早已经忘了,其实我也是在宵遥楼看见你后,才慢慢回想起来的,当时我就觉得你跟乐潇云很像,再听到你的琴声,我更加确定了,只是当时不好言明。在别苑相处那几日,我已经开始对你生情,你能给我安宁舒心的感觉,我很渴望这样的感觉,我虽生在王室但是过的日子却很艰难,表面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危机四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是为了生存便是这么困难,我母后是恒国人,当年和亲来的东延,一个弱国和亲来的女人要在东延宫廷立足有多么不容易,但是她为了我还是忍辱负重艰难地活着,但是始终敌不过奸人诬陷致死,那时我才3岁,我就这样一个人活了下去,后宫那些女人经常欺辱我,我不能反抗还得时时看她们脸色,处处小心提防,想找个可靠的人说说话都没有,只有你爹乐潇云时常来看我,教了我很多东西,他说有生才有希望,只有活下去才有翻身雪耻的机会。这十几年,我一直在找机会,找机会离开东延,找机会返回故国,找机会替我母后报仇,现在机会来了,但是我却遇到了你,干净的不染一丝凡尘的你,秀外慧中的你,看见你,我狂躁烦乱的心才能得以平静,我渴望和你在一起。现在我好矛盾,我有机会离开东延了,但是我又捨不得跟你分开,如果带你跟我一起走,现在局势又不稳定,会给你带来危险,煎熬…真是煎熬,今天晚间去了酒宴,只离开了这么一会,我便坐立不安,急着回来见你,要是我就此和你分别,我真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痛苦?」 蓝渊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语听得乐璇红了脸,对旁人一向冷峻的王爷确实只有对自己才会有温柔的表情和温软的话语,要说不感动那就虚伪了,但是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回应他的爱意,本想直接拒绝但看着蓝渊难得一见的脆弱表情,乐璇心又软了安慰道:「我从小生活简单,小时候我爹很疼我,我拜师以后师傅也很疼我,我涉世不深不知道什么勾心斗角,阿谀奉承,也不知道原来王室生活如此艰辛,只知道你是王爷,应该过惯了呼风唤雨前呼后拥的生活,身份有别就和你保持了一些距离,原来是我想错了,如果你喜欢听我弹琴,我可以为你弹奏,你喜欢听我叫你蓝渊,我便叫你蓝渊。你说我们小时见过,是不是你来我家大吵我们还打了一架的事?其实那件事我早就不介意了,孩童打闹也是正常的。」 第23页 蓝渊听乐璇这样说以为他接受了自己,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兴奋地拉起乐璇地手:「若宁,你说得是真的吗?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自愿的话,原先我怕你忆起小时的事,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便把话一直埋在心里,原来你早就不介意了,我真该早些告诉你我的心意,等现在表白却已到了离别时,以后想天天听你弹琴都难了,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恒国,开始新的生活,不管有什么危险,我都会尽我的全力保护你,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牵挂,若是你惦念你师傅可以让他和我们一起走。」 乐璇知道蓝渊是误会他的意思了,连忙摇了摇头推脱:「不行,毕竟我是东延人,怎么能背弃自己的国家呢?再说了我已经答应舒维等他比赛完以后带他去寻医。」 美好的氛围在乐璇说出这句话后消失了,蓝渊放开手沉下脸道:「舒维...舒维...你不跟我走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他吧?什么不能背弃自己的国家?如果是他叫你跟他一起走,你恐怕连犹豫都不会有!」 「王爷!你怎么能质疑我的爱国之心呢,即使没有舒维,我也不一定会跟你一起走,你不要把...」没等乐璇把话说完,蓝渊就摆摆手打断:「算了,你不用说了,明日我就走,刚才是我误解你的意思了,以为你对我也有意,罢了,我要的感情不是施捨来的,现在在你的心中,我不过是一个半路遇见的王爷,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根本没有资格和你那儿时同窗相比,即使我对你再好,你也不会上心,我走...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蓝渊,你说话何必如此决绝?我们不能做恋人还能做朋友是不?」乐璇不想失去蓝渊这个朋友 蓝渊转身,轻轻一笑,眼里的痛楚不想让乐璇看到:「我和你...永远不能成朋友。」说完也不看乐璇径直走出了房间。 第二日乐璇还在床上,就听到敲门声,刚坐起身就听到蓝渊在门外:「若宁,我要走了,你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昨日蓝渊那般决绝,这会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来打招呼,这强烈对比让乐璇无力应对不知说什么好,便没有答话。 沉默半响后,听到门外的蓝渊长嘆一口气,然后是远走的脚步声。乐璇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喝了口茶,刚想开门蓝渊的声音又响起:「若宁,我知道你起来了,你只是不愿和我说话而已,没关系,离别不是什么好事,见不见的也没有关系,我昨夜酒后胡言,话语可能重了些,你不要介意,我的心意你也知道的,你能不能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真心对你,为你去做任何事。」房内依旧没人应答。 「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若宁,我走了,你多保重,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恒国找我。」这次脚步声是真的走远了。 片刻后乐璇打开窗户,小花园依旧破败,远远地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背影是蓝渊和奕秋。 方寸乱 武场决赛乐璇也去了,带着烦闷的心情,也许到人多热闹的地方会好一些吧。 三个人的比赛进行很快,毫无悬念,舒维夺得武冠,捧着玄铁袖里剑的盒子站在高台上,当他看到乐璇在台下时有些惊喜,随即会意地笑了,阳光洒在他身上,微微有些炫目。 下了台来,舒维快步走到乐璇面前:「没想到公子也来了,是来参加接下来的文场么?」 公子,公子,这么生疏的叫法让乐璇有些怅然,他现在总算体会到蓝渊的心情了,揉揉眉心对舒维说:「舒少侠,我姓乐单名璇字若宁,你以后可以叫我若宁,谢谢!我只是闲来无事凑热闹来的,顺便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事,如果没有,那我们就收拾一下寻医去,你那毒不能拖久了。」 这话中隐含关心之意,让舒维心情更好:「乐璇,好熟悉好熟悉,似在梦里经常听到呢,若宁固然好,不过我更喜欢唤你的名,我以后叫你璇儿行不行?呵呵,我来这里本就为了得到这袖里剑,如今已经到手,也没有什么其他事了,随时都可动身。」 璇儿?练武的人真是不拘小节,自来熟啊,三言两语便能称兄道弟,套近乎的能力也很强啊。明明没有半分印象嘴上却说熟悉,哼!不过这样也好,他如果若宁若宁地叫,总会想起蓝渊。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对了,你也有字。」 「我也有字?我爹还知道给我取个字?好像没听他提过。」 「你字义迁,是我给你取的,你说你要用一辈子,你既然记不得,那就不要用了。」乐璇白了舒维一眼。 隽秀的乐璇翻白眼的样子似在嗔怪,舒维觉得好笑,手搭在乐璇肩上,摇了摇:「好了好了,你也知道我是中了毒才忘了旧事,你就不要介怀了嘛,我一见你就无端生出一种亲切感,证明我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义迁这个字好啊,要用,要用,以后你就叫我义迁,有亲切感,为了我们有缘能重逢,我请你吃饭,顺便赔不是好不好?走吧,走吧,嘿嘿」 舒维装傻一笑乐璇也不便多说什么。 舒维看着乐璇问道:「嗯,你想吃什么?」 乐璇道:「我吃得清淡...素比较多。」 「啊?我喜欢吃辣吃肉怎么办?」舒维一脸苦相 乐璇轻哼一声:「当然是你迁就我了,多吃清淡的对身体好。」 「啊,好好好,迁就你,迁就你,哈哈哈哈」 第24页 两人挨肩擦背渐行渐远,后面传来叫喊声:「舒少侠,我们家小姐还在等你呢,你这是去哪啊?」舒维连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我已娶妻。」转眼淹没在人潮里。 进了城中一家酒楼,上二楼选了个较清静的靠窗位置坐下,招呼小二要了几个清淡小菜,舒维这才想起询问:「璇儿,你师傅现在何处啊?江南这么大,你可有通知他?神医的脾性都有些怪异,不是什么人都会医治的,如果没有说定,我担心万一他闭门谢客,我们白走一趟,还耽误了救我爹的时间。」 乐璇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打开对舒维摇了摇:「这就是我寻师的工具,只要找到我师傅,只要我师傅还和那神医在一起,就不怕吃闭门羹,我师傅很疼我,只要是我求他的事,他断不会拒绝我。而且我师傅交的朋友都是性情中人,脾气古怪的我师傅才不会结识呢。」 舒维看见盒子里有一圈盘起来像枯草一样的东西,但又有首有尾,动物不像动物,植物不像植物,宰相府里奇珍异宝舒维见过很多,却从未见过此物,用手戳了戳,触手僵硬与干柴无异:「这是啥?」 乐璇答道:「我师傅说这叫『寻香虫』,这虫奇特,不吃不喝,沉寂时就是这样,但它闻到一种特殊香味便会甦醒。师傅身上有这特殊香料,走过之处会留下香味,所以能靠它找到我师傅。」 「那如果你师傅没有来过这里,有它也无用啊。」对这不确定因素舒维有些担心。 乐璇却笑了笑道:「我师傅说过我们会在江南见面,这次青林会规模不小,我师傅说不定也会来凑热闹呢,虽然他是个淡泊名利之人,但是对于看热闹凑人多也是感兴趣的,观人生百态,尝世间风雨,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舒维道:「哦?你这样说,我对你师傅倒是充满了好奇,能教出你这样的高徒,必是名师吧。」 乐璇自豪道:「那当然,我师傅就是现在琴艺宗师季弦。」 舒维摸摸下巴,沉思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不认识。」 舒维的样子让乐璇哭笑不得:「你不认识就算了,做出一副假装知道的样子干什么,真讨厌。」 「昨日与你琴箫合奏,你的琴技纯正娴熟,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琴师,其他人我并不关注。」 舒维这句话让乐璇有些赧然,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才道:「师傅是我最尊敬的人,山里这些年多亏他的照顾,你见到他后,要恭恭敬敬的,不许胡说知道吗?」 舒维嘿嘿一笑,道:「那也要能见到才行啊,刚才我那是玩笑话,我真的很期望见到他。」 「我发现你现在真的越来越贫了,我真怀念儿时那个憨直可爱的舒维。」 对于乐璇的调侃舒维不以为意,拿过盒子鼓捣起来。 吃完饭,舒维下楼结帐,掌柜正拨弄着算盘结算,这时,乐璇急急忙忙从楼上下来拉起舒维就跑,边跑边说:「快,快,它有反应了,在动在动。」 舒维丢了一两银子,跟了乐璇就奔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掌柜,要不了这么多银子啊,急什么啊,有反应,还在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血气方刚呢,这大白天的。 那寻香虫果然是个神物,沉寂时小小的一圈,甦醒后身体膨胀了数倍,这下模样才显现出来,原来是一条小蛇。刚把它放到地上,就『哧熘哧熘』地向前扭动,别看它体型小,移动速度却是奇快,舒维是练武之人轻松地跟着它,乐璇却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约摸行了半里路,寻香虫在一户普通民居前停了下来,东望西望,瞅到墙边一个小洞『呼哧一下,钻了进去。 等乐璇气喘吁吁地跑到后,寻香虫早没了踪影:「啊...累死了,那寻香虫呢?」 舒维先到一步看到寻香虫钻进了这宅子里便指指:「进去了。」 乐璇稍微顺了顺气,叩了门。 应门的人像等在门后似的,没等乐璇叩响第三声,门就开了,乐璇正和舒维说话,也没想到门开的这么快,一个收手不及,『啪』拍在了开门人脸上。 可怜的季弦,第三次被爱徒挥巴掌,三次了... 看着季弦泛红的脸,乐璇慌了手脚,又是扇风又是吹脸的:「啊,师傅,对不起!对不起!徒儿不是故意的,疼不疼啊,真是对不起。」 「哎...怨愤啊,看到我的寻香虫,我就知道你快到了,这些时日没见,为师很挂念,就在门口等你,没想到你一来就送了为师一份大礼。」季弦摸了摸脸颊恨恨地说。 乐璇知道季弦并没介意,便蹭到季弦身旁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师傅,徒儿也是挂念你了才寻了来,刚才纯属意外,你不会介意的哦?」 这孩子出来几月性格变了不少啊,居然知道撒娇了,这让季弦就没了辙,看了看舒维问道:「好了,为师像这么小气的人吗?这位是?」 乐璇这才记起晾在一边的舒维:「哦,这是舒维,我儿时同窗,其实这次来找师傅一来是因为想念师傅了,二来就是因为他,他中了一种毒,寻遍大夫都没解了,我记得师傅之前说应了一位神医朋友的邀约来江南,所以,我想师傅是不是能让您那位神医朋友给他看看?」 「果然...我就想我的徒儿虽然孝顺,但年纪不大始终有些玩性,怎么会因为只分别了几月便记挂起师傅来了,原来真是有原因的呢。」季弦调侃道 第25页 「哎呀,师傅真是曲解徒儿的心意了,我真的一直都很惦记师傅。」 「哼...哼,是吗?」... 舒维在一旁看着这师徒俩调侃叙离情,说不出的,想起爹还身在大牢,自己又不幸中毒,不禁有些黯然。 进了宅子,就看到院子中央摆了一副棋盘,黑白子落了大半,棋桌边坐了一个看起来正当壮年,却满头银丝的男子。 通过季弦的介绍,才知道这就是师傅说的神医。名叫匡桦 匡桦得知乐璇舒维的来意后,很和善地接待了他们,并马上给舒维诊病。 问明中毒的情况和天数后,匡桦面色沉重起来,久久没有说话。 这让乐璇着了急正要询问却被季弦制止了,季弦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 沉默半响后,匡桦终于开了口:「舒公子,你这毒我怕是解不了。」 舒维本没有抱太大期望,听匡桦这样说也很淡然。乐璇却着了急:「匡神医,你是神医啊,医术高明怎么会有你治不了的病呢?」 匡桦一脸无奈道:「神医都是他人给的美称而已,我也只是个普通大夫,不是我解不了他的毒,而是解药里的一种药引很难寻,这药引只有我师兄那里才有,而我师兄多年来又行踪不定,所以没有办法啊,这毒也是我师兄研制出来的,想要解毒只有找到他才行。」 乐璇心中焦急,一方面觉得对不起舒维,当初信心满满地让舒维来医治,没想到连神医都没有办法,另一方面担心这毒会对舒维身体造成越来越大的伤害。 乐璇心急如焚的样子,季弦看不过去了,拍了一下匡桦的肩沉声道:「匡老头,你不是自称神医吗?这会又来谦虚了?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帮他解毒的?」 匡桦揉揉肩,瞪了季弦一眼:「办法嘛倒是还有一个。」 卷一终 作者有话要说:卷一纠结地end了。卷二蓝渊篇 再研究研究。  「什么办法?」三人异口同声的问。 「那就是找下毒之人拿解药啊。」匡桦回答得不痛不痒。 以为还有什么希望,结果却是这句话,乐璇气得无语,但是对方是长辈又不好发作,一张脸憋得通红,季弦也气得不轻,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要能找下毒之人拿解药谁会跑来这里找你?用力一巴掌拍在匡桦背上:「你这老小子,医术没过关也敢妄称神医,没有解药也就罢了还来戏弄我们。是不是多年没教训你,心里欠得慌?」 匡桦被季弦一巴掌从凳子上拍得跳了起来,无限委屈道:「我说的是实话啊,难道我想自毁名节不成?」 舒维看看三人的样子,不想因为自己搞得别人不安宁,便开口调和:「季弦师傅,匡神医,你们不必争执了,这毒真是不好解的,我看过好些大夫都说没有办法,就不要难为匡神医了,而且中毒了这么久,除了记忆不好以外对身体倒也没有其他大的影响,我自己另想办法就好,不要为了我伤了和气。」 舒维谦卑淡然的样子让匡桦对他生了些好感,上下打量舒维一番才缓缓道:「舒公子心态平和,不焦不躁,在当下这浊世不多见了啊,不怕实话跟你说吧,其实这毒会随着毒性的深入让中毒之人行动慢慢变得迟缓,在加之记忆空白,会让人抓狂,定力不好的便会自行了断。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这毒的毒性渗入和发作都奇慢,没有三年五载到也没有多大危险,方才你说你是一年前才中毒,那就还有两三年时间来寻找解药,能不能找到我师兄我不能保证,不过我会尽力而为,你再从给你下毒之人那里着手找解药,双管齐下,解毒是迟早的事。」 舒维点点头,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虽然匡桦说不必担心,但是乐璇心里却是十分焦急的。只有他和舒维知道,要从宰相那里拿到解药比找到制毒之人更难。 吃过晚饭,匡桦去给舒维配制抑制毒性的丹丸,乐璇要陪着舒维,舒维想到他和季弦久别重聚便让他去陪季弦多说说话。 初春的夜晚还带着丝丝寒意,月色晕黄,淡淡地雾气似一层薄纱把那轮并不圆满的月亮罩了个严实,一阵凉风吹过,非但没有吹散那雾气,反而吹来一片乌云,天色又暗了一些,似要落雨。 舒维独自走到院中坐下,他只着了一件淡蓝绵绸长衫,凉风迎面,吹起了他的衣摆也吹散了他胡乱扎起的墨发。这个夜晚是清冷的,尤其是在听到那毒的副作用后,虽然脸上的表情是淡然的,但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不是怕死,也不是怕身手变迟钝,而是怕记忆全部消失,因为还有牵挂的人,现在还身在大牢的父亲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受皮肉之苦,一日三餐能不能吃饱,想到这里真想马上赶回去救出他。 望望乐璇住的厢房,点点烛光从窗棂透出来,窗纸上还隐约能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忽而俯首忽而仰头,偶尔还有几声笑语飘出,很是温馨。舒维颔首微微一笑,有些羡慕但心中却是温暖的,这种温暖来自乐璇,虽然只相处了一两天,却已经被乐璇的性格所吸引。恬淡,安宁,温文有理又有些孩子气,就连偶尔的斗嘴也能让人心情舒畅。已经不记得儿时的他和自己到底是何模样,是否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快乐,亲密。其实儿时的事记不记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从琴箫合奏那刻起,我的疑惑已解,那晚在梦里我终于看清了那个抚琴的人。儿时的记忆已随风飘散,在我的眼中只有现在的你,看你被我的一句玩笑话激地哭笑不得的样子,看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看你对着师傅撒娇的样子,看你因为我的毒没有找到解药而心急如焚的样子,我的心就很暖,很久没有过的暖。很庆幸你还能认出我,还愿帮助我。人生能得你这样一位知己,真是死而无憾。 第26页 一阵「扑楞扑楞」地声音打断了舒维的思绪,一只信鸽落在离舒维一步之外的地上。那是他和小四联络的信鸽,走过去抓起信鸽从它的细爪上解下小竹筒,抽出信纸,只有七个字:情况有变,速回府。 舒维心中一震,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 翌日一早,舒维便向季弦,匡桦请辞,那书信就像一道魔咒,深深印在舒维心里,一夜的辗转反侧,容不得他再过多停留,虽然有些放不下乐璇,但...府中的事更令他担忧。 匡桦把配好的丹丸叫给舒维,并叮嘱他一定要按时服用,季弦也没有做过多挽留,既然匡桦都说解不了他的毒,让他在留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乐璇听到舒维要走,又想起昨夜看到舒维独自坐在院中,眉头深锁似有无比烦心之事,便问道:「义迁是否因为解药之事烦恼?」 舒维答道:「不,是府中传来书信,说有要事。」 「那看样子很急了?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乐璇问道 乐璇真挚的话语就像一阵清风,把舒维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舒维笑道:「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有璇儿这句话已经够了,这次出来本就是借了做任务之名,现在也该回去交差了。」说着看了看季弦和匡桦,点了下头,把乐璇拉到一边小声说道:「璇儿,这次相逢虽然短暂,但是你在我心中已经烙下印记,如果有缘,我们总会重逢的对不对?下次再见面我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你来,到时候你可不要认不得我了。」 听舒维这样说,乐璇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又是这样,临行前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时你说你会记得我,我信了,结果你没有认出我来,现在你又说会记得我,好吧,我姑且再信你一次。略低下头,闷声道:「那...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自己小心哦,那个宰相心地如此狠毒,解药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能拿到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勉强。我和师傅还有匡神医会尽力去寻找制毒那人,如果寻到了解药,我怎么找你?」 「如果真能找到解药,你就来京城的『天成』铁铺,我和那老闆是朋友,他知道怎么找我。」舒维答道 乐璇点点头,将舒维送出了门,又一次离别。望着渐渐远去的孤单背影,心中泛起一股无比酸涩的感觉,这感觉前不久还曾有过,是...蓝渊走的那天吧。 季弦走到乐璇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璇儿,看起来这个舒维对你来说很特别啊,仅仅是同窗而已吗?」 乐璇轻嘆了一口气,道:「师傅你也知道我的世界很小,接触的人和事也少,除了我爹和你,我就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了,在学堂的时候只有他对我最好,什么事都帮着我,也很照顾我,那个时候他就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现在我们虽然都长大了,模样也有些变了,但是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却丝毫没变,如果他遇到难事,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他的,所以,这次就要麻烦师傅和匡神医了。」 季弦哈哈一笑:「璇儿真是个重感情的人,为师果然没有收错你这个徒弟。这人啊,不怕识人少,不怕见得世面少,就怕没人情,我们师徒还说什么麻不麻烦,寻药之事匡桦自己答应他的,更是说不上麻烦了,不过寻药归寻药,练琴的事也不要落下才好,你爹的嘱咐可要记在心中啊。」 「嗯,爹的叮嘱我一直牢记在心,出山这些日子也见识了一些人和事,练琴也没有耽误哦,师傅要不要听徒儿抚琴一曲?看看有没有进步?」乐璇问道 季弦点头:「好,让为师看看你到底进步了多少。」 焚香,盥手,落座,抚弦。 一首节奏缓慢,力度轻柔的《幽兰操》让匡桦听得入了迷,季弦也不住地点头。 全身心投入乐曲中的乐璇静若处子,神态安宁,一擘一挑间就将听琴之人带入了静谧空谷之中,那清雅素白的幽兰伫立在野草杂花之中,幽幽怨怨孤芳自赏。淡淡的哀伤情绪瀰漫开来,感染着听琴的人。 琴技果然是进步了,投入的感情更多了。季弦记得乐璇以前并不会弹奏如此哀怨抑郁的曲子,他身处大自然,最喜流水高山,弹出的琴音也是空灵悠远的。 季弦看着乐璇,暗自嘆了口气,璇儿看似清雅淡泊,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却是个感情炙热,多愁善感又隐忍不言的人,不知道这样的性格会不会让他更容易受伤。 璇儿,今后的路还长,只盼你能保持最初的那份纯真,那份执着,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轻言放弃,最重要的是要懂得保护自己,为师不但希望你在琴技能有所大成,还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疼你爱你的伴侣共度一生,不要像为师一样错过了,失去了,才悔不当初。 卷二 蓝渊篇 若似月轮终皎洁 温柔乡 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这还没进腊月,恒国的都城平廊上空就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雪片儿不大却很密,瓦片窗棂上没多大会儿就积上了一层砂糖般的白雪。 申时刚过,路上渐渐没了行人,街边店铺也就纷纷关门歇业,路边玩耍的幼童被娘强行拉进屋子,正「哇哇」大哭,就见一根热番薯递到面前,连忙接过来,吸吸鼻子,眼里分明还有泪水在打转儿,脸上却笑开了花。 一家人围着火炉坐成一小圈,小娃嘴里吃着烤番薯,眨巴着眼睛听着大人们摆龙门阵,以为今日会有什么趣闻,没想到又是讲那个什么王爷的事啊,小娃听得有点厌倦了,从金凤使者拿着投降文书走进皇宫那一刻起,那王爷的事迹就在大街小巷中疯传,一时间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必聊之事。说来说去就是些有勇有谋啊,骁勇善战之类的话,真是听烦了呢,小娃捏着半个没啃完的红薯倚在娘的腿上,眼皮耷拉着渐渐入了梦乡,临熟睡前还听到爹爹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们恒国能从弱国渐渐变强盛,王爷真是功不可没,不过,听人说这次攻打东胡他好像受了伤,真令人担忧啊.......」 第27页 ============================================================================= 寒江关,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里的风雪不似平廊的那样温柔,鹅毛般的大雪打着旋儿从天上落下,伴着呼啸的北风,刮到脸上似一把冰刀割得脸生疼。 这般严寒之地本应渺无人烟,现在却驻扎着千余顶帐篷,个个帐篷上都积满了厚厚的白雪,远远看去就跟一个个蚕茧似的。 入了夜,除了几个值夜的小兵在来回巡逻走动外,其它人都早早入了睡,只有伤兵营和帅营帐中还透出点点橘色亮光。 「恭喜王爷,你的伤已无大碍,现在伤口正在长新肉,为了更透气,我就不包扎了,只需再卧床一日便可起身活动,不过不可剧烈运动。」随行军医说道。 「嗯,既然我没有什么大碍了,王军医就不必来得如此勤了,多去看看其他受伤的军士,用药什么的,不必担心,后备很充足。」蓝渊平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说道。 「那,王爷自己多注意身体,老夫这就去看看他们。」王军医起身告辞。 蓝渊点点头,王军医便躬身出了帅帐。奕秋走到塌前,帮蓝渊掖了掖被子,道:「王爷的伤总算要康复了,属下也就放心了,你不知道....」奕秋还未说完蓝渊便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你的担心我都知道,现在不是好了吗?你每天都要念上几遍,你不烦我都听烦了,一个大男人不要这么啰嗦,现在也晚了,你去休息吧,我受伤这些日子你也累坏了,对了,明日你去通知言昊扬,说本王要和他商量战事,叫他早些过来。」 蓝渊不耐烦的口气让奕秋不好再多说,又叮嘱了两句才出了帐。 终于安静了,蓝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肩,能动了,除了还有些胀痛外倒没有其他不适。看到左肩胛骨偏胸口处那道狰狞的伤痕,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不慎中箭坠马那一刻不知有多少焦急地目光注视着自己,那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除非死在战场上,否则绝不能倒下,就这样忍着剧痛和失血的眩晕感又跨马挥戈,带领着将士英勇杀敌,直到把东胡大军逼退到寒江关外才因失血过多倒下。在抬进帅帐经过的那一路,多少关切的目光热切的问候,每个营房都派了代表前来探视,虽然吵闹了些,但是心中却是温暖的,只有在军中才能体会到这种生死相依,肝胆相照,同生共死的豪情。 想到这些蓝渊望着帐篷顶满足地笑了。帐中放了三个火炉,使得一室温暖如春,暖了就想睡觉,蓝渊放松了身心,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正要入梦的时候,厚棉布帐帘被撩了起来,随之一股冷冽的寒风擦着被撩起的缝隙灌了进来,躺在床上的蓝渊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微微皱起了眉,肯定又是奕秋那个啰嗦人来了。很快,帘子又被放下,帐内渐渐恢复了原有的温暖。 帐内没有人说话,只有火炉里烧着的枯木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蓝渊不打算主动和奕秋说话,怕稍微一开口,奕秋就絮絮叨叨个没完。来人也不说话,在帐口站了片刻,才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蓝渊感觉到一双带着寒意的手快要触上自己的额头,那手发出的阵阵凉意让蓝渊的眉皱得更厉害,他微微偏了偏头要避开,那手却没有触上他的额头而是倏然缩了回去,半天没有动静。 蓝渊困意越来越深,便下了逐客令:「奕秋,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一夜跑几次,明日还有要事要商,你马上回去睡觉,听见没?这是命令!」 对方还是沉默,也没有半分起身要走的意思,蓝渊实在忍不住了,刚想睁开眼,就被一只手覆上了眼睛,这次这只手却是温的,带着淡淡的体温。 纵然这几年的征战和磨练使蓝渊耐性和忍性都得到了提升,但他还是没有办法让一个下属随随便便作出如此亲昵的举动,要探温度摸摸额头就好了,没有必要覆在眼睛上啊,怒道:「奕秋,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不会用军法处置你?现在你胆子越……」 「蓝…渊,蓝渊.」来人轻柔唤出的四个字,让蓝渊身子猛然一僵,再也说不出话来。 温热的手轻轻从眼上拿开,沿着挺直的鼻樑向下,轻柔抚过嘴唇,下巴,颈项,锁骨,然后拉起棉被一角,当那道狰狞的伤疤露出来的时候,那手停住了,有些悲痛的声音响起:「蓝渊,你怎么能受伤?你怎么会受伤?你不是勇猛无敌吗?你为什么会受伤啊?痛不痛?一定很痛!我知道你的雄心壮志,也知道就差这一步你就能完成霸业,但,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你知不知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几年来这样的幻觉一直萦绕在身旁,摸不到,挥不散,从当初的狂喜慢慢转为平静,幻觉而已认真不得。 待一阵声泪俱下的控诉加表白平息后,那手又小心翼翼地在伤口附近摩挲,轻,柔,缓,说不出的怜惜。酥酥麻麻的感觉让蓝渊忍不住有些轻颤。好想睁开眼睛看看你,看看你有没有变,看看你此刻温柔的表情,却不敢,怕一睁眼你就烟消云散。 还在纠结是不是幻觉的时候,一种湿热的感觉代替了刚才的酥麻感,是舌头,在伤口周围画圈,蓝渊一惊,猛然睁开眼,伸手去推拒正在胸前恣意妄为的人,触手的感觉真实得可怕,难道这是真的? 被推开的人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委屈:「蓝渊,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何要拒绝我?你不是很宠我吗?」 第28页 「不,没…若宁…我…」蓝渊一时语塞,挪挪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乐璇按住。 「蓝渊,你有伤,别动,让我来就好。」乐璇微微一笑,伸手去长衫的腰带。 这个动作让蓝渊瞬间头脑充血,刚才还以为是真的,但乐璇这动作却马上推翻了他的想法,真实的乐璇绝对不会这样主动,不可能的。 乐璇似看出了他的想法,轻柔一笑,道:「蓝渊,你走之后,我想了好久才明白,原来我是爱你的,你对我的温柔呵护,对我的宠爱,对我的好,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所以我来找你了,你都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才找到你的,当听说你受伤的时候,我都快不能呼吸了,我好怕失去你,那一刻我确定我是深爱着你的。幸好,你没有大碍,幸好,我还能见到你。我知道军中没有排遣寂寞的女人,让我来安慰你,好不好?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说着褪下长衫,亵衣亵裤,挤上了狭小的单人床。 乐璇的真情告白让蓝渊有种想流泪的感觉,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些年,今日终于等到了,一切都值了。 「若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不是幻觉吧?」蓝渊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乐璇但笑不语,翻身跨到蓝渊身上,怕碰到伤口,又撑开双手,放在蓝渊的头两侧,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深深地看着蓝渊,那翦水双瞳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把蓝渊吸进去。蓝渊痴痴地看着乐璇,慢慢抬起右手,轻轻抚上那梦寐以求的脸,和想像的一样,细腻如丝般光滑「若宁,你好漂亮。」乐璇脸贴着蓝渊的手,乖巧地蹭了蹭,这动作让蓝渊激动地快要爆炸了。 乐璇低下头慢慢地凑近蓝渊,两人鼻尖渐渐碰到了一起,乐璇浅笑着在蓝渊的鼻尖上来回磨蹭,火上浇油的动作让蓝渊再也按耐不住,血气上涌到脑袋,血液下涌到下身,玉望在萌芽,玉火在燃烧。他沙哑地唤道:「若宁……」 作者有话要说:h无能... 梦中人 感觉到蓝渊身体的变化,乐璇会意一笑,唇瓣落在了蓝渊的薄唇上,蜻蜓点水般戏嚯,撩得蓝渊血脉贲张,也顾不得肩部的伤口,右手圈过乐璇的脖子压向自己,然后深深地吻住了乐璇。 这是一个盈满爱意缠绵悱恻的吻,几年腐骨蚀心般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了尽情的释放。 为了最初的梦想不得不离开,也曾想过要放弃这段并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但身不由己,稍有空闲脑中便会出现乐璇的音容笑貌,耳中便会听到阵阵悠扬琴声,就算征战在外也从未放松过对乐璇的思念,才导致时常出现乐璇就在眼前的幻觉。隔三差五就会有探子回报乐璇的近况,知道他过得很好,琴技也名扬天下了,就觉得开心,比自己打了胜仗还满足。 从未想过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哪怕是幻觉,乐璇也不会这样温顺乖巧和主动,难道是老天见怜,让我做这样一个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梦来纾解相思苦吗?其实就算是梦,也该满足了,至少现在幸福感是真实的。 似经历了几个轮回般,两人因肺部缺氧才念念不舍地分开,乐璇双颊已晕出淡淡胭脂红,面带桃花,目含秋水,他用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微张着唇轻喘着,蓝渊看着乐璇这幅媚态,更是不能自已,他拉下乐璇的手,引导着他抚上自己的坚x挺,当乐璇的手刚刚触上,蓝渊的身子便轻颤了一下,那里更加斗志荡昂扬,蓝渊难耐地向上挺了挺,哑着嗓子问道:「若宁,怎么办……」 今夜的乐璇是妩媚的,是大胆的,是开放的,抛开了礼义廉耻,抛开了俗世纷扰,他没有把手移开,反而一把握住,然后缓缓凑到蓝渊耳边,用魅惑人心的声音呢喃:「我说过了,交给我,你只要尽情享受就好,蓝渊。」此刻的乐璇美得炫目,令人沉醉。 温润的唇在蓝渊脸上游走,轻柔地掠过额头,眉毛,眼角,脸颊,却忽略跳过蓝渊那微启等待着甘霖的薄唇。 没等那薄唇发出抗议,乐璇的唇已经沿着颈项一路游移到蓝渊胸前的红蕊处,湿、滑的舌尖像一只挑动琴弦的酥手,上下弹拨着那处已经涨红的蕊心,时不时还红蕊外侧划上几圈。 一阵过电般地酥麻感让蓝渊发出了几声低喘「若宁,好舒服……」 乐璇抬头嫣然一笑,继续着嘴上的动作,手中也慢慢上下滑动起来。上下敏、感处集中发出的快感一波波传来,蓝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只知道有此一夜,此生足矣。 当蓝渊还沉浸在酥麻的美妙感中不能自拔时,乐璇却让蓝渊尝到了欲死欲仙的真实感受。 像是被某处吸引,灵巧的舌捨弃了涨红泛着水光的红蕊,一路向下延伸,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温热濡湿的口腔的包裹,□被乐璇含入口中吮、吸,舌尖延着铃口细緻描绘着它的形状,上下舔舐,蓝渊头脑一片空白,飘飘欲仙般在云海中飘游。 这是他的爱,一生挚爱,乐璇的美丽在此刻只为自己绽放。蓝渊用手捧住乐璇的脸,满含宠溺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正在忙碌的玉人儿。 口中的硬x挺慢慢胀大,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乐璇却离开了那个蓄势待发的地方,「若宁......你怎么....」蓝渊难耐地开口,他不明白乐璇为什么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放开。 「你真是性急,既然我承诺了,就会让你有极致的享受,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共赴云雨吗?真是个不懂体贴的人呢,只顾自己爽快...」乐璇娇嗔地说道,边说边从床边衣服的袖带里掏出一个精緻的青花小瓷瓶,打开瓶盖,拉起蓝渊的手,从瓶里倒出一些黏滑的液体在蓝渊的手上,才娇羞道:「你来帮我,轻柔一些。」 第29页 蓝渊眸色蓦然变深了些,他的若宁主动要求和他一起共效于飞,这是何等惊喜。见蓝渊痴了一般不动,乐璇扭扭腰:「蓝渊......」这声呼唤简直要了蓝渊的命,他微颤的手慢慢沿着乐璇的窄腰向下,经过x缝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犹豫了一下,才柔缓地探了进去。 内里紧緻火热,虽然只探了小半根手指进去,却能强烈感受到火热的触感。 「嗯...」乐璇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吟,蓝渊动作一滞,「若宁,是不是很难受?要不别做了。」说着就要抽出手指,却被乐璇一把拦住「别...我没事,继…续,你继续……」 蓝渊点点头,继续向内探进,动作小心翼翼,神情专注,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渐渐地手指能顺利的滑动进出了,乐璇面上的红晕更加沈嫣了一些:「好了……可以进去了…」这句话像一道等待已久的圣旨一样,蓝渊动了动,想起身在上行那极乐之事,却又被乐璇制止住:「蓝渊你躺好,让我来。」说完跨坐在蓝渊身上,调整好位置,用手扶着蓝渊的硬x挺,对准口口,缓缓地坐了下去。 火热紧緻的包裹不同于口腔的温度,比那更热烈无数倍,「唔......」蓝渊情不自禁地放出一声满足的嘆息,这是灵与肉的交x合,爱与欲的缠绵,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今夜终于得偿所愿。 乐璇晃动着口口上下动作起来,蓝渊用手握住他柔荑,两手十指相扣,两人激情缠绵。 帐内炉火越烧越旺,温度也越来越高,枯木发出的「噼噼啪啪」声也掩不过那娇呻低吟,帐外寒风呼啸,却吹不散这一室春光。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纠缠才渐渐平息,蓝渊拥着乐璇正要入睡,就听见奕秋那啰嗦人的声音:「王爷……王爷,你醒醒……王爷……」不想理他,蓝渊轻轻吻了一下乐璇的额头,闭上了眼睛,一夜狂欢真是有些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个字写得我虚弱无力。 出锋芒 作者有话要说:疲了...  「王爷,言副将求见……」 ........ 「王爷,天都亮了,你快醒醒....」哎,看着蓝渊一脸满足中带笑的表情,奕秋知道他准是又梦到乐公子了,这几年,时不时就会见到他这个痴笑样子,在人前他铁骨铮铮,刚正不阿,在人后却是铁血柔情,特别是听到乐公子的消息,或者梦到他,就会像现在一样一脸温柔满足的表情。 见唤实在唤不醒,奕秋大着胆子用力推了推蓝渊。 「唔……若宁,别推我...」蓝渊还在呓语。 奕秋清清嗓子,大叫一声:「王爷……醒来,言副将求见......」这一句声音之大,震得火苗都跳跃了几下。 蓝渊纵然再不想清醒也不行了,眉头皱了几皱,才慢慢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见奕秋站在床边,一双晶晶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看,哎....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果然又是一场春梦。 「王爷...属下不是有意打扰,是言副将求见。」奕秋生怕蓝渊美梦被扰有起床气。 「嗯,传他来吧。」 「得令。」奕秋行了礼就要退下,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被蓝渊叫住了「等等,让他半刻钟后再过来,本王收拾一下。」 「是...」 半刻钟后,蓝渊终于收拾好了,把被□侵湿的床单棉被全部换了,都忘了这是第几次偷换棉被了,虽然有专门收拾帅帐的小兵,但是蓝渊从来不假他人之手,何况这样的糗事万万不能让下属看见。 「言昊扬求见王爷。」一个浑厚的嗓音在帐外响起 「进来。」蓝渊坐在帅案前手中拿着摺子正翻看。 得了应允,言昊扬撩帘进了帐,一身寒气地他说话时喷出的口气还带着白色雾气,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没有一点冷得畏畏缩缩的感觉。 蓝渊看了言昊扬一眼,放下手中的摺子,道:「我叫言副将来是想问问言副将,你觉得我们这次战败的原因是什么?」 「回王爷,据末将所知,是因为我们的将士对这塞外边关的天气有所不适,加之连日来暴雪连天,不可视物所致。」言昊扬把自己的看法一一说出。 蓝渊听后却摇头:「言副将说的这些有一定原因,但又不完全是,这次征战东胡的两万精兵,不用本王说,你也该知道都是精兵强将,骑射技能都是出类拔萃的,就是这样两万精兵却连寒江关都攻不破,难道仅仅是因为气候原因吗?答案是否定的,不知道言副将有没有注意,我们的将士在战场上所穿的铠甲厚重繁琐,下摆还长,完全限制了在马上的活动灵活度,而且厚重的铠甲重量不轻,连人加铠足足有一百多公斤,加上连日大雪,无疑加大了战马的负荷,马儿跑不快,人活动不开,怎能打胜仗?」 言昊扬仔细聆听着王爷的话,细细揣摩回想,正如王爷所说那般,不得不佩服王爷细微的观察力,不禁有些汗颜:「王爷观察果然细微,末将实在汗颜,仔细想想真如王爷所说那般,那...怎么能解决这个问题?」 蓝渊看了看言昊扬,沉吟一阵,方才说道:「解决这个问题不难,只是实施起来有些困难。」 「王爷但说无妨,这军中王爷为帅,帅命谁敢不尊?」 蓝渊呵呵一笑,道:「我就喜欢言副将的豪迈性子,说起这事,还得靠你鼎力支持才行。」 第30页 言昊扬更加狐疑,王爷说话一向直来直往,从不曾这样卖过关子,不知是何等大事才能让王爷这样左顾右盼拐着弯儿,拱拱手:「请王爷明示。」 见时机已成熟,蓝渊才缓缓说道:「办法其实很简单,多注意一下胡人的衣着就能看出倪端,他们这等游牧民族,常年放牧在外,马背就是他们第二个家,骑马射箭更是连三岁小童都会,这样的生活方式世代沿袭下来,他们的衣食住行都在一点点改变,衣饰从最早的繁缀长衫演变成如今的短打马裤马靴,这样的服饰十分适合骑马作战,所以,我想说的是,我决定把冬衣和铠甲全部做成那种短打服饰,言副将觉得如何?」 听了王爷这番话,言昊扬惊讶地睁圆了眼:「王爷是说让我们穿胡服?」 「正是如此。」蓝渊道 言昊扬捂住额头仔细想了想,道:「王爷,我们恒国一直视金凤,东胡这等游牧民族为粗人,蛮子,恒国建国以来他们一直被我们踩在脚下,只能仰我们鼻息而活,现在稍微有了一些战斗力,就来挑衅我们,这等低贱民族值得我们穿他们的服饰吗?更何况我们征战一直穿这样的铠甲,如果随意更换,我怕引起将士们的不满。」 蓝渊静静地听言昊扬说完,不怒反笑:「言副将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看似护国,却是将恒国的诟病一一道明了,我能听出来言副将这番话语是言老将军平日里灌输来的,我相信言副将并不是个迂腐的人,先主的思想有可用和不可用两说,那些保守的不正确的思想我们就该摒弃,『先王之道不可变』这等保守迂腐思想我们应该打破,没有勇于革新的思想,国就不能进步。人本无卑贱之分,胡人之所以要反抗是因为被欺压太甚,年年沉重的进贡压力,并不会因为天气等自然灾害而减少,他们韬光养晦终于找到了有利时机,再加上他们现在的首领勇猛善用兵,才让我们吃了这败仗。这些我们应该从自身找问题,这次我提这个议,从作战上讲,有效地提高了我们将士在马上的灵活度,又减轻了人和马的负担;从外交上讲,我还是希望东胡像金凤那样,主动请和,我不想铁蹄踏进那片绿草盈盈,天高云淡的美丽草原。如果东胡看见我们穿上类似他们的服饰,减弱了他们自卑的心理,会增加他们归顺我们的意愿,我们再适当减少朝贡,这样也许不会再这样兵戎相见。」 王爷这番说辞,让言昊扬幡然醒悟,如果能缩小战争,减少将士伤亡,穿上胡服有什么关系呢。走到帅案前,毕恭毕敬地朝蓝渊行了个礼,道:「王爷果然睿智过人,一语惊醒梦中人,末将愚钝,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见言昊扬已经开窍,蓝渊暗暗吐了口气,起身扶起言昊扬:「言副将既然已知其中道理,就应该知道本王叫你来的原因了吧?」 「末将知晓,父亲那里某将自会尽力游说,我有信心,他一定会贊同的。」 蓝渊点点头:「那就好,既然如此,你去吧,明日给我答覆。」 「得令,末将告退。」言昊扬说着就退出了帅帐,他前脚刚走,奕秋后脚就进了帐。 蓝渊一看到奕秋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奕秋看了看新换的床单棉被,偷偷一笑,道:「王爷今日气色真好,让属下看看你的伤是否已经痊癒了?」 又来了,烦死人。蓝渊不耐烦地动了动手臂:「不用看,已经全好了,你没事就多去看看其他的伤患吧,别有事没事就来盯着我。」 「属下从十岁就跟了王爷,不盯你盯谁呢?还是说王爷只愿意让乐公子盯着?」奕秋打趣道 听到奕秋提到乐璇,蓝渊这才想起:「对了,我受伤这几日,怎么没见探子来汇报情况?」 「探子汇报了,只是王爷你在昏迷没听到罢了。」 「怎么说的?」蓝渊有些激动,每次不管心情好坏只要能听到他的消息,就能让自己舒畅一日。 「王爷让我看看伤势,我就把探子汇报的一一道与你听。」奕秋卖了个关子 蓝渊无奈,只得把衣服解开让他查看,拿乐璇的事做威胁,这招百试不爽。 看了看伤口,已经结疤并无大碍了,奕秋这才慢慢说出探子得到的消息:「乐公子现在琴技一日胜过一日,与我们当初所见时已经有了很大突破,他和他师父还有个白发中年人在一起,这些日很是到过些地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还有....。」 「还有什么?这样吞吐,是不是和那舒唯有关?」 「禀王爷,之前舒唯确实和乐公子在一起,不过,不知何故只呆了一夜便匆匆离开,探子是奉命看着乐公子的,所以没有人去调查他是为何事离开。」奕秋答道 「既然没在一起了就是好事,管他作甚,只要好好保护好若宁就是了。」淡淡一句话,却道出了无比宠爱和担心。 结束了谈话,蓝渊出帐到各营视察了一下情况,又把自己的改革的想法大致告诉了各营兄弟,想听听他们的看法,以为会有人反对,没料到将士们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好建议,强烈要求实施。也是,作为兵,将的话比圣旨更具威信,没有不从之理,更何况将的这次建议还是为了他们的性命和国家的安危着想,当然要积极响应了。 第二日天将要黑,言昊扬面带喜色地来汇报情况,言老将军已经被他说服,而且朝中各臣也都收到了相关文书,虽有少数人持反对意见,却并不影响这次服饰的改革。 第31页 蓝渊听后满意地笑了,「将在外,皇命有所不受」其实完全不用和他们商议就能做的事,更可况不久后恒国的皇帝就是自己,只是不想落人口实,说自己是个一意孤行,数典忘祖的人。 随即叫来军需官绍炎,把胡服的样式,如何改造和制作时间限制一一详细告知,又和言昊扬详细研究起寒江关地形,天气和如何排兵布阵。 言昊扬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受了伤但仍是意气风发的王爷,心中敬佩之意越来越深,他独到的见解,锐利的目光,果然的判断,没有尊卑之见...恒国的将来交到他的手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几度霜 距舒唯离开已经快两年了,解药还没着落,不知道舒唯那边情况如何了,刚离开那段时间还有些书信来往,后来慢慢就断了联繫,这让乐璇十分担忧,也不知他的毒有没有进一步加深,他有没有顺利地救出他爹。 现在时局也越来越混乱,大家都在谈论邻国恒国的战事,据说恒国忽然冒出了一个新的将领,也就两年多前才出现的,十分有手段,才短短两年便收服了金凤,就连对恒国虎视眈眈的东胡这会也快招架不住他们的攻势了,这样的消息无疑像块巨大的乌云笼罩在东延官民的心中,唇寒齿亡啊。谁都知道东延曾在恒国国力衰弱的时候强迫他们划出城池,也曾派兵攻打过。看着恒国现在的兵力越来越强大,朝中官员个个热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奏摺像雪片儿一样飞上皇帝的龙案,延靖帝焦虑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本想趁恒国重兵攻打东胡这个契机趁虚而入,不过看看自己手中的兵士,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这几年,年年征战已经搞得人疲马乏,国库也不宽裕,哎...延靖帝直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拿下那个看似垂暮的恒国,才有了让他翻身的机会。 延靖帝烦躁地翻看着奏摺,越看火越大,这些大臣写的说的都是屁话,说了等于没说,有说直接发兵的,呸~能发兵还用你们来说,朕早就发了,也不看看现在自己的兵都萎靡成什么样子了。有说求和的,更是屁话,他们恒国还没来攻打我们呢,求什么和,就算他们打来了,也不能求和,那是扫了皇家的尊严。 放下奏摺,延靖帝扶着额头盯着龙案上的玉玺发愣,如果这时候有个能想出妙计的人该有多好啊,想到朝中那帮大臣,延靖帝就阵阵头疼,老的只会说几句奉承话,开口就是先帝曰,年轻的又畏畏缩缩不敢进谏,真恨自己当初年幼,听信谗言才错杀了几个有谋略的忠臣。对着玉玺一声长嘆,难道先帝开创的盛世和东延国威会败在朕手上?这让朕以后如何面对列位先皇啊...真是悔不当初。 越是怕的事越来的快,东延还没想到良策来抵御恒国将来有可能的进攻,恒国那边却已经改朝换代,容顺帝退位,新登基的宁德帝正是那位骁勇善战,为收服金凤和东胡立下汗马功劳的神秘人,他不是太子也不知是哪里忽然冒出来的,面对这样一个从马背上赢得帝位的神秘人物,东延更是诚惶诚恐,人人自危。 在强压之下,总会有一些看似有些作用的计谋被激发出来,这日早朝,宰相李元钊双手拿着笏板出列,朝前一跪高声道:「老臣有一计策,不知当不当说。」 听到有计策,延靖帝大喜:「李宰相快请起,有何妙计,但说无妨,说出来让众卿家参详一下也是好的。」 李元钊起身站好,清了清嗓子,才道:「陛下,昨夜老臣夜读秦记,读到荆轲传时,老臣便灵光一现,觉得这是一个好计谋,所以就提出来,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李宰相的意思是我们也仿照荆轲刺秦王那样去刺杀恒国皇帝?」 李元钊摸摸山羊鬍,点头:「老臣正是这个意思。」 此话一出,朝中顿时议论纷纷。 老太尉巍巍颤颤地走道殿前,劝言道:「陛下,老臣以为这个办法行不通,恒国新登基的皇帝太过神秘,有勇有谋又十分善战,如果此计不成功,必将激怒于他,到那时必将给我国带来灾祸,请陛下三思。」 看着老太尉那老态龙钟的样子,李元钊重重地哼了一声:「老太尉年事已高,对国事了解甚微,而且太过于保守,只想到弊的一面,没想到利的一面,恒国现在刚换了皇帝,如果刺杀成功,恒国必定大乱,我们再趁此机会进攻的话,恒国从此必定一蹶不振,就此灭亡也有可能,到那时我们东延就是最强的国家了。那新皇帝再有谋略也料不到我们会有此一举,难道他比秦王更厉害吗?」 这时太师也出列,表示李宰相的计策有可行之处,要成功就必要冒险。 一时间朝堂上热闹非凡,支持和反对站同等人数,延靖帝心中也有些矛盾,两方都说的有道理,成败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仁。想了想当初自己一时大意没有趁有利时机攻占恒国,再想了想现在的各国的局势,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只是这刺杀人选十分重要,必须有文善武,机智过人方能胜任。 延靖帝咳嗽一声,止住了堂下议论的众人,转眼看着李元钊:「李宰相,你既然提出这个计策,想必已经选好了能担当此重任的人选?」 听延靖帝这话,李元钊就知道皇帝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计策,当下有些高兴:「回陛下,老臣已经有了最好的人选,此去非他莫属。」 延靖帝问道:「哦?他是何人?」 第32页 李元扎回答:「他是老臣府中的侍卫,武学世家,十岁便进了老臣府中,剑术非常了得,也很有头脑,而且十分忠实,所以老臣举荐他去。」 只是一个区区侍卫,也敢当此重任,不得不让众臣心中起疑,谁不知道这李宰相阳奉阴违,野心十足,这次又出这样的计策,也不知道他用意何在。但是这任务关系到身家性命,国家衰亡,既然李宰相自己想摊着档子事,也没有阻拦的道理,何况,谁愿意让自己的亲人兄弟去做这危险的事呢,想到这些,本想说话的几个大臣都闭了嘴。 延靖帝见众人都没有异议,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李宰相加紧时间好好训练训练那人,确保这次任务的成功。这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李元钊见事态正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实施,心情大好,回府就让人给舒唯送了一粒压制毒性的丹药。他是自己最重要的棋子,可不能让他出什么事,那傢伙顽固得很,一直跟体中毒素作抗争,明明快把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却还深深记得有个被囚禁的爹,这次若不是拿他爹做要挟,他怕是宁死也不会答应去刺杀恒国皇帝这事。不过既然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尽力做好,固执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处。只要他行动了,不管能不能成功,对自己来说都是好事,到那时......想到后面,李元钊不由地发出阵阵奸笑,难听之极。 午时刚过,乐璇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出了门,在一户茅舍前他见到季弦。 还没站稳脚,乐璇就迫不及待了:「师父,你发信号让徒儿来是不是解药找到了?」 季弦也不卖关子,微笑着点头,示意乐璇自己进去。 房内坐了两个人,一个是白发神医匡桦,另一个也是满头华发,看年纪也跟匡桦差不多,乐璇暗自有些惊讶,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师门所出的都是此类品种? 似看出了乐璇的想法,匡桦笑道:「乐公子不必惊讶,我们师门只要是医术到了一定境界,头发就会自动变白,这位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我的师兄枭梵。」 「枭神医,你好,初次见面,想必您也知道我们找您的原因了吧?不知道您现在还有没有那毒的解药?」乐璇心中焦急,一时也就忘了该有的礼数。 乐璇刚进来就直接言明来意,如此不拘小节让枭梵觉得甚是合意,他就是一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最不喜欢人拐弯抹角,对于他觉得有好感的人,总是喜欢先调笑几句:「小公子,我不是神医,我是鬼医,哈哈哈,专做毒药和解药,你要的那位解药我不多不少正好还有一粒,不过,你想得到它,可得要让我高兴了才行。」 看到了希望,乐璇心中一喜:「不知枭鬼医有什么要求?如果在在下的能力范围以内,定当尽力而为。」 枭梵拉过一缕白发,在指尖绕了绕:「我听说我师弟说小公子的琴技十分了得,每日上门找你抚琴的人络绎不绝,是不是真有此事?」 「那是匡神医夸大其词了,也就是一些琴友偶尔聚会。」 「是真是假,你抚琴一曲便见分晓,如果你的琴声能打动我,那粒解药就让你拿去,如何?」 原来只是这个要求,乐璇稍稍松了口气:「不知道枭鬼医想听什么琴曲?」 「我踏遍了高山,游遍了江河,这次在城中呆了几日,便有些想念那山河湖海,小公子就给我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吧。」 乐璇听到是这首曲目,嘴角泛起微笑,这解药拿定了。 一曲终了,枭梵自动摸出了一个白玉小瓶送到乐璇手上,眼中全是倾慕之色:「小公子,真是年轻有为,小小年纪便能弹出如此优美的琴声,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琴弹得好,人也长的好,皮肤也这么好,真是人间极品啊...」边说边拉起乐璇的手:「连手都这样修长漂亮,真是...真是不可多得,小公子可有婚配?」 乐璇被枭梵说得一脸懵懂,他搞不懂这个白发怪伯伯在说些什么,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枭梵眼中喜色更甚:「没有婚配啊?那跟我去游历天下吧,我去的地方多,路也认得多,对人又好,听你师父说,你正是因为想多见识一下人生百态才出山来的,不如跟了我走,一定让你大开眼界。」 坐在一旁的匡桦对于这个为老不尊的师兄再也忍无可忍了,他猛地起身,拍掉枭梵拉着乐璇的手,吼道:「师兄,你几十岁的人了,还这样吊儿郎当,你品行不端也就算了,不要来教坏小孩子,你看你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遭的啊,真是的。」转身又安慰乐璇:「他就喜欢胡说八道,乐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哈。」 枭梵又用手指绕着头发,似笑非笑道:「师弟,你这么急干什么?难道是你想跟我一起去游历天下吗?如果你跟我去,那...外面那个又如何呢?」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这么久没见,一见你就要来打趣我?」匡桦抬手就要打 「唉...唉,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别...」 乐璇看了看房中两个老顽童的打闹,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高声对枭梵说了句谢谢,见没人搭理他,便悄悄退了出去,把留给那两个目中再无别人的师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xiao xiu... 旧人伤 又是一年春来到,云外雁斜飞,芳草又绿江两岸,江中画舫上依旧莺歌燕舞,热闹非凡,景依旧是美景,人依然是旧人,只是没了当初赏景扶弦的雅兴。 第33页 那年初到江南,兴致勃勃,满心欢喜,还记得那璀璨炫目的烟火,还记得那宠溺的眼神,还记得被紧握的手中微微泌出的薄汗... 乐璇坐在甲板上,看着两边缓缓倒退的秀色山峦,不知不觉就想到了蓝渊。 摸摸怀中那装着解药的小玉瓶,乐璇甩了甩头,现在进京是去找舒唯的,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自从他离开东延之后都没有主动联繫过,当初说的那么好听,句句真情,现在看来也只是说说而已吧,说不定他早已经忘了在江南的一切。 不想了,乐璇进了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斜倚着假寐。听说京城很大,要找一个小小的铁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要好好养足精神,才有精力去应付接下来找人的事。 船行了几日终于靠了岸,乐璇整了整衣衫,躬身出了舱,一眼望去就被这繁华的景象所震撼了,码头上,人流如织,掎裳连袂,让原本宽阔的码头看起来狭小了许多,乐璇不得不感慨,这京城果然又是另一派景象,不似江南那般悠闲婉约,这里给人更多的是兴旺昌盛,欣欣向荣的朝气。 乐璇上了岸,看着这比肩迭迹的人潮,轻轻嘆了口气,要在如此繁华之地寻那小小的铁铺怕是十分不易的。 不过事情并非乐璇想像的那样困难,只稍作打听便找到了那『天成』铁铺的所在,站在这三间店铺拼成的大铁铺前,看着店里忙碌的十多个铁匠,乐璇不得不感嘆,京城就是京城啊,连铁铺都比小镇的酒楼大。 找到铁铺的掌柜说明来意,本以为会很快就能见到舒唯,没想到掌柜的一番话,让乐璇从期待变为惊慌。 「这位公子,你来晚了啊,舒唯前不久受了皇命去恒国了,他也很久没和我联繫过了,至于他去干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说,他这次任务很危险,一旦失败便会有性命之忧。」 恒国刚刚换了皇帝,进入了全面休整期,舒唯现在去能去干什么呢?什么任务这样危险还有会性命之忧?乐璇心中乱成一团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掌柜又说话了:「我听到他受命去了恒国以后,甚是担忧,本想打点好店铺里的事务便去恒国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我内人却有了身孕,这下去不了了,哎...也不知道他的毒怎么样了。」 听到掌柜提到中毒之事,乐璇心中一紧,听掌柜的话音,舒唯的毒还没有解,身体中毒又接受这么危险的任务,凶险程度可想而知。静思了半刻,打定了主意,既然找他都找来京城了,那就再多走点路去恒国寻他吧,不然心中总是放不下的。 乐璇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打定主意后,看了看天色还尚早,便婉拒了掌柜的留宿请求,踏上了去恒国的路途。 ============================================================================== 宁德帝蓝渊继位后,论功行赏,大赦天下,金凤和东胡为表诚意送来大批金银财帛,牛羊马匹,朝贺新主。蓝渊将一部分沖入国库,剩下的全部分发给各地百姓,恒国上下一片欢腾,为自己国家终于了有了一位明君感到无比高兴。 蓝渊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百官欢颜笑语,百姓喜气洋洋的样子,心中觉得无比自豪,终于成就了霸业,不枉自己这几年铁骑扬鞭,东征西战,吃再多的苦历再多的难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证明,自己的辛血没有白费。 娘!孩儿终于完成了您的遗愿,您的排位被供奉在了太庙内,以前对恒国有威胁的金凤和东胡已经臣服于我国,恒国现在不会再受战火摧残,也不会让百姓再流离失所,我们也扬眉吐气了,现在就只剩东延那个害你不能再回国亲眼看看这般热闹的景致的昏君了,待休整期过后,孩儿一定为您报仇雪恨。 蓝渊想到客死在东延的娘,眼角有些湿润,儿时种种浮现在眼前,不由有些伤感。 正在这时候,奕秋风风火火地小跑过来,跑到蓝渊面前屈膝一跪:「陛下,臣有消息禀告。」 蓝渊用力眨了眨眼,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问道:「免礼,何事?」 「回陛下,刚才探子来报,乐公子已经到恒国了,马上就要入平廊城门。」 听完奕秋的话,蓝渊身子一震,若宁来了,若宁来了,他终于来了,日盼夜盼总算等到了,蓝渊激动地语气有些不稳:「传...传令下去,只要是名字叫乐璇的公子入城门一律放行,不得盘查,违令者斩!」 乐璇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时,就觉得十分纳闷,一路行来,就算出东延的城门都要例行检查,没想到,到了恒国却一路畅通无阻,守城门的官兵一听他的名字就自动放行,乐璇不禁摸摸背后的溯玥琴,难道自己的名气大到都传到恒国了?不过也没听说恒国是个礼乐之邦啊。 入了平廊,乐璇先寻了个客栈住下,才慢慢开始打听舒唯的下落,不过几天下来,没有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寻常百姓聊的都是市井之事,偶尔涉及朝政聊的最多的也是新皇的英明神武。 又住了几日,还是没有任何关于舒唯的消息,皇宫里也一派平静,没有任何风波,舒唯就像未曾踏入这片土地似的。是不是消息有误?乐璇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想到了蓝渊,记得他走的时候曾说过「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恒国找我」现在身在恒国,又确实遇到了困难,找他的话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这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还卖不卖自己这个人情。 第34页 只要想到舒唯身中的毒,乐璇就一阵担忧,时间越来越久了,再找不到他,让他吃下解药,恐怕真是会凶多吉少了。 蓝渊,那个有着神情眸子,温柔话语,炙热感情的王爷,这几年也不知他过的怎样,当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涌出的酸涩感到现在还能记起,他的背影和舒唯的背影不同,舒唯的是孤单,他的却是孤独...有些后悔当年自己不该那样伤他,每每想到他孤独的背影真是苦自心中来。 烦乱的思绪困扰着乐璇,让这个在别人眼中清雅脱尘,不被凡事所扰的神仙似的人,坐在客房内,揉乱了自己如墨般的发也不自知。 从知道乐璇到了平廊那一刻起,蓝渊就一直处在高度兴奋之中,一会想如果两人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一会又想,不知道若宁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更俊俏了,一会又有些怕见到他...真是比打仗还紧张。 本来迫不及待地想直接去客栈找乐璇,却被奕秋拦住了:「陛下,你现在贵为天子,身份与以前不同了,怎么能随意出宫去客栈找人呢?」 蓝渊一听有些生气:「天子怎么了?天子就该与民同乐,朕就是不想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恒国天下不是朕一个人的,而是天下百姓的,朕不过是代替他们管理这片国土。」 奕秋道:「陛下说的十分有道理,不过陛下曲解臣的意思了,这些年来臣一直跟随在陛下左右,陛下同乐公子的事臣也略知一二,当初陛下还是王爷身份之时乐公子就曾拒绝过陛下,时隔几年,陛下刚成了恒国天子,这乐公子就寻来了,如果臣没记错的话,他家中除了他并无家人,恒国也无亲人,他现在到恒国来,是为了什么呢?臣不说,陛下也该清楚吧?」 听到奕秋说乐璇的不是,蓝渊更加生气:「好了,不要说了,你是不是想进牢中吃吃那里的饭菜?明明知道若宁在朕心中的地位,你还这样诋毁他?」 奕秋一下跪在地上,口气却仍不妥协:「陛下,人不可貌相,乐公子外貌确实俊秀,不过他的性子却有些沉闷,臣认为他的城府很深,而且这几年你们也并未再见过面,他忽然来到恒国,确实有些怪异,请陛下三思。」 蓝渊看着跪在地上的奕秋,冷冷一笑:「你既然对若宁有偏见,这几年为何还替朕打探他的消息?你这才是城府深。」 奕秋答道:「回陛下,是因为陛下一直想着乐公子,有些思念成狂了,为了陛下能集中精力对付外敌,所以臣才一直让探子跟着乐公子,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蓝渊不笑了,横了眉,道:「哦?那还真是要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朕还坐不了这帝位呢,对不对?奕秋啊奕秋,你跟了朕这么多年,连朕的眼光都不相信了,你说朕还留你在身边有何用?」 奕秋闻言,对着蓝渊磕了一个头,但依旧坚持:「陛下,臣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鑑,我并非对乐公子有偏见,只是奇怪他来恒国的目的,乐公子是不是臣所说的那样,陛下最好静观其变,不要主动去寻他,过不了几日,答案自会见分晓。刚才那番话,是臣说重了,陛下如果实在生气,可以处罚臣,但请求陛下不要让臣离开你的身边。」 看着这个跟自己生死与共的人,蓝渊虽然生气却也狠不下心责罚他,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自己这几年连战连胜,收服了金凤和东胡,东延曾经进犯过恒国,又没善待和亲而去的恒国公主,他们怕恒国派兵讨伐,必定会有所行动,在这个十分敏感的时期,若宁为何会来到恒国?这确实不得不让人起疑心,只是蓝渊心中却坚定的认为若宁只是单纯的来找他的。 被奕秋这样一说,当初那股激动高兴劲儿马上烟消云散了,静观其变就静观其变吧,长嘆一声:「哎...平身吧,你就吃定本王念旧情,这次就算了,你说的也是为了朕好,只是我相信若宁绝对不会是你说的那种人,今日这样的话,朕不想再听第二次,明白吗?」 奕秋起身,点头道:「遵旨,臣一时着急,才说了那些话,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时,殿门前的传令官高声道:「启奏陛下,东延使者求见。」 蓝渊和奕秋对看一眼,奕秋眼中仿佛在说:「陛下,看,这就来了。」 蓝渊眼中慌乱一闪而过,沉声道:「传到正和殿晋见」 显威仪 候在正和殿殿门前的舒唯,紧了紧袖中的玄铁袖里剑,捧着东延主动划出的作为诱饵的城池地图,心中多少有些忐忑,这位神秘的恒国新任国君不知是何人物,知己却不知彼,无疑增加了这次任务的难度。 蓝渊用极慢的速度走向正和殿,在奕秋的再三催促声中,终于进了大殿,又磨蹭了半天才传东延使者晋见。 殿门缓缓打开,一缕阳光斜射进来,耀目的光线刺得蓝渊微微眯起了狭长的凤目,这时,一个人背对着着阳光,低头进了殿。蓝渊定睛看了片刻,才轻呼了一口气,不是若宁啊!来人比若宁壮实一些,个头也高上一些,虽然分别了几年,但蓝渊还是能从第一眼就认出此人不是若宁。 来人行至御座前十步远,便跪拜在地:「东延使者舒唯觐见陛下,恭祝陛下顺利开疆拓土,愿陛下福寿安康,恒国从此国运昌盛,我国国君为表示诚意,加强两国的商贸往来和友情,特命臣带来薄礼祝贺,请陛下笑纳。」 第35页 舒唯!真是有缘,居然在这里见面了,当初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出类拔萃的剑术,而后注意他却是因为他和若宁在一起,从欣赏到嫉妒,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变化。舒唯来恒国了,若宁也来恒国了,这一切不用多想也就明白了,刚才还担惊受怕,怕东延使者是若宁,没想到是舒唯,原来若宁是来找他的,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寻的人却是他。 蓝渊心中五味杂陈,但面上却风平浪静:「舒使者平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舒唯依言抬起头,一见蓝渊有些惊讶,御座上的人雄风四射,一表人才,冷俊又带着些许霸气,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如此年轻就战功斐然,恐怕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舒唯手中渐渐渗出汗来。 蓝渊上下打量着舒唯,模样没多大变化,浑身上下都透着爽朗,脸上虽然有些疲惫之色,却还是掩饰不住那豪侠英雄之气,一看就是豪爽坦率的江湖儿女。此人若是能领兵打仗想必也是一员猛将。 两人互看了一会,蓝渊哈哈一笑,道:「舒使者还是和从前一样意气风发啊,当初看到舒使者的剑法还着实让朕惊艷了一把,以为再也无缘见到,没想到机缘巧合,我们今日又重逢了,真是可喜可贺。舒使者舟车劳顿,不如去别馆稍事休息,晚上朕设欢迎宴为舒使者接风洗尘,东延可是朕的第二故乡啊,所以怠慢不得。」 舒唯对着蓝渊一叩首:「外臣叩谢陛下的美意,冒昧地问一句,陛下为何不问外臣带来的礼物是什么?」 蓝渊给奕秋打个眼色,奕秋会意,接过话:「贺礼之事,陛下都不经手,舒使者把它交给我吧,我是专门管朝贡贺礼的。」 看到旁人插手,舒唯怕错过机会,忙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外臣出使之前,我国国君一再叮嘱微臣,定要将这礼物亲自交到陛下手中,这关系到两国关系的发展,外臣就实话告知吧,这里面是东延的距恒国最近的一座城池的地图,我国国君有意圈出了一块赠给贵国,所以请让外臣为陛下指出,圈出的是哪块地。」 舒唯有些急迫的态度让蓝渊疑心骤起,东延肯乖乖让出一块土地这事有些蹊跷,蓝渊沉吟片刻,道:「既然东延这么有诚意,那朕就亲手收下这贺礼吧,不过现在朕有要事在身,一切留到晚宴的时候在说吧,东延肯主动进献城池于朕来说本是件高兴的事,再有些歌舞助兴是再合适不过了。舒使者先下去少稍事休息,晚点会有人来传唤的。」说完起身进了后殿。 舒唯捧着装着地图的木匣子,站在原地,看着蓝渊消失在帘后的背影,苦笑了一下,看来这次任务是凶多吉少了,刚才自己有些迫切的态度一定让这个年轻的帝王产生了怀疑,晚间那个宴会想必不是一般的欢迎宴吧。闭了闭眼,为了爹,死不死都要去。 「陛下,臣觉得那个东延使者有些问题,臣看到他捧着木匣子的手有些轻颤,那匣子里定有古怪。」 奕秋边帮蓝渊整理衣襟边说道 蓝渊呵呵一笑,道:「跟了朕这些年好歹学会察言观色了,不止匣子有古怪,就连他的人也有古怪,当年青林会他是见过朕的,可今日他的表现就像从未见过朕一样,而且不是假装出来的,倒像是失忆了一般,还有,你注没注意到他左手袖口处发出幽幽寒光,如果朕没记错的话,那年青林会武冠奖品是一把玄铁袖里剑,而他就是获得者。」 「那...陛下的意思是,他有刺杀陛下之心?那陛下为何不将他拿下,还为他设下晚宴?」奕秋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蓝渊正了正色答道:「刚才所说之事都是我们观察所得,他并没有进一步行动,怎么好将他拿下呢?如果传了出去,东延必会乘机作乱,我们现在还在休整期,要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而且他本身还有秘密,朕倒是有些好奇,他为何会失忆,若宁来找他会不会和他失忆有关。」 「还是陛下睿智啊,那晚宴可要做些安排?」 蓝渊点点头:「晚宴的时候,在御花园周围多埋伏些大内高手,他剑术精湛,不是一般人能降服得住的,另外找个机灵的婢女,看准时机,撞在他身上,趁机搜搜他有没有带武器。他也不是蠢人,经过刚才那一幕,他也会起疑心,不一定会在晚宴上动手,不管他有什么动机和行动,到了晚宴一切自会揭晓。他们想来个『荆轲刺秦王』那我们就来个『鸿门宴』!」 暮色四合,宫灯点点,舒唯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宁德帝为他专设的欢迎晚宴上,宫女们手捧果蔬糕点,鱼贯穿行在花香四溢的御花园内,人美花香景秀,只是这一切都没能入得舒唯的眼,他现在一心在想着如何能一举行刺成功,只要杀死了宁德帝,就算自己被当场捉住,斩于刀下都无所谓,完成了任务,爹就能平安无事,自己反正中毒已深,早死早投胎。 蓝渊看着舒唯神色复杂的脸,微微挑起嘴角,看来和自己所想无二啊。 蓝渊招呼着舒唯进餐饮酒,聊些恒国的风土人情,美貌的歌姬舞姬都频频向舒唯斟酒,搞得舒唯都有想退席的冲动了。 酒至半酣,蓝渊主动提起了东延划地之事,正中舒唯下怀。舒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才捧着装有地图的木匣子缓缓走向蓝渊所坐的矮几。 离矮几只差一步的时候,一个端着供果的宫女脚下忽然一滑,直直扑进了舒唯怀里,舒唯猝不及防,慌乱中将木匣放在了蓝渊面前的矮几上,本能地去扶她。没想到那宫女看似瘦弱,劲却大得出奇,硬生生地把舒唯扑到在地。只听见「哐啷」一声,一把泛着幽黑寒光的袖里剑从舒唯袖中滑出,落在了蓝渊的脚边。 第36页 就在这时,四周忽然出现十几个身着夜行服的魁梧男子,将倒地的舒唯团团围住。 蓝渊弯腰拾起袖里剑,放在手中观赏:「这把玄铁袖里剑,当年朕还只是远远地看了它一眼,如今细看果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正如那主持所说,是惩奸除恶,伸张正义必不可少的佳品,可是这次却没用到对处。都说好马配好鞍,好剑配英雄,朕初见你时,就觉得你是个英雄,不料今日才看清楚,原来舒唯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鲁莽武夫而已,你在宰相府这么多年,难道还没看清东延朝政的腐朽无能,皇帝昏庸无道吗?你这次听他们差遣来刺杀朕,以为成功了就能改变东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命运吗?真是愚昧无知,这种行为太过荒唐可笑。舒唯你真是太另朕失望了,当年朕还有心结交你,现在看来,当初没有结交你真是明智的决定。」 舒唯被蓝渊一席话说得无地自容,他也不想做这样愚昧荒唐的事,若不是李元钊拿父亲性命相要挟... 舒唯被几个人从地上架了起来,低着头不吭一声,事情已经败露,多说无益。 「舒唯,你可有什么话要说?」蓝渊沉声问道 舒唯这时抬起头来,眼神绝望,看了蓝渊半响方才说:「陛下刚才一番话说的我无地自容,事以至此,我知道多说也无益,我只想说一句,我来刺杀陛下实在是逼不得已,既然失败了,要杀要剐全凭陛下发落。」 舒唯视死如归的样子让蓝渊心生好奇:「你有什么苦衷?可以让你连性命都不要?」 「我身中剧毒,时日已无多,记忆也完全丧失,唯一记挂的就是被李元钊囚禁的爹,这次任务也是他以我爹的性命相挟,强迫我来的。我知道这个计策愚昧无比,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死无所谓,反正身中剧毒,只是放不下我爹。」舒唯无比痛苦的说道 原来如此,蓝渊开始有些同情起舒唯来,当初的意气风发少年郎,居然因为朝廷之事被牵扯利用。不过同情归同情,刺杀君王是死罪,蓝渊惋惜地看了舒唯一眼,嘆气道:「舒唯啊,朕很同情你,不过你行刺皇帝,这是死罪,朕虽然觉得十分惋惜但也没有办法赦免你的死罪,不过朕答应你,等朕收服东延后,如果能找到你爹,一定让他过好余生。」说完又对侍卫挥挥手:「来人,把他押进天牢,秋后问斩。」 舒唯就这样被押了下去,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蓝渊一眼,眼中充满了感激。 作者有话要说:泼狗血 终有尽 在恒国盘横了数日,乐璇依旧一无所获,没有打听到舒唯的消息,原本想先找到蓝渊再做打算,没想到根本没人听过一个名叫蓝渊的东延王爷到过此地。 乐璇站在客栈窗口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忽然觉得孤单和迷茫。独在异乡为异客,擦肩而过的都是面孔陌生的异国人,心中诸事烦乱不堪,又没个可以诉说的人,蓝渊和舒唯又像齐齐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乐璇开始有点想念师父,想念江南的斜风细雨。 这一想就想了大半天,既然找不到要找的人,就只好打道回东延了,乐璇收拾好行李,退房出了客栈,朝出城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看见平廊城门口汇集了一大群人,正指手画脚的议论着什么,乐璇加快了脚步,那里好像是放皇榜的布告栏,自己进城的时候还关注过,这会儿围了这么多人,难道是皇宫了有了什么动静? 「宫里召新琴师,待遇这么好啊?」 「啊——只要被选中可以长留宫中,连家人都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这比考状元容易多了,不用寒窗十载,只要每天弹弹琴就好了,多清闲。」 「这待遇好是好,就是要求高了些,还有外貌要求啊,皇上口味还独特呢,非要清雅脱俗的,什么叫清雅脱俗?换一身素雅长衫,下巴抬高点,再装着目中无人不就是脱俗了,哈哈哈…」 「非也,清雅脱俗是种气质,不是装能装出来的,再说皇上劳苦功高,要不是他,我们恒国能有现在这等繁华?他挑剔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们以为这么好的待遇是人人都能得的呀?」 ....... 乐璇挤进人群,还没看上皇榜一眼,就听到旁人的议论了,有点失望,原来是找琴师,如果早几日出这皇榜就好了,现在已经打定回东延的主意,乐璇便不想再在恒国逗留。 又费力挤出人群,朝平廊城门出口走去。 进城不盘查,出城盘查却异常仔细,连行李里的衣衫都一件件拿出来看了一遍,这让乐璇非常不解,恒国的规矩还真是奇怪。 盘查完毕,守城官兵让乐璇到一边去收拾行李,不要挡住了后面的人。 乐璇抱着一团散乱的衣服在旁边找了个干净的石头,一件一件收拾起来。 这时一匹黑色骏马从远处疾驰而来,疾风扬起地上的尘土,待到尘土消散之后,那人那马已不见了踪影。 乐璇对着城内方向翻了个白眼,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直嘆倒霉。 对刚才飞驰而过的人马表示不满的还有两个守城的小兵。 「我说这是谁啊?架子这么大,进城门也不通告一声。」 「我艹,谁知道呢,那马太快,没看清楚人,算他跑得快,若是被爷抓住,定有他好看的...」 两人还在专心抱怨,都没注意到有人走近他们,抬手就给了两小兵一人一耳光:「你们耍大了是不?连言将军的坏话也敢说?皮痒了?要不要爷给你们松松?」 第37页 两小兵连忙跪地求饶:「刘大人,对...对不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没有见过言将军啊,他不是一直驻守在外吗?这忽然回城,上面也没有招呼一声,我们不知所以才回说那些混帐话,请大人开恩吶...」 刘大人踹了两人一脚:「言将军进城从来不用通告,以后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哪些人是你们不能得罪的。言将军这次回城一定跟东延那刺客有关,东延胆大居然派刺客来刺杀皇上,幸好没有成功。东延也苟延残喘了这么久,这次居然敢在老虎嘴里拔牙,依我看,皇上召言将军回来一定是商量攻打东延之事,我们恒国的强大全靠皇上和言将军的英明神武,以后你们谁要是再敢说是非,我就割了他的舌头,知道了吗?」 两人连连磕头:「知道了,大人,知道了...」 看似平常的大官训小兵的戏码,却因为台词的缘故,让看戏的乐璇怔在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稍微一想就知道那行刺恒国皇帝的刺客必是舒唯无疑,舒唯行刺失败了,恒国还因为这件事要对东延发动战争,这一个接一个的噩耗,让乐璇的心揪在了一起,现在知道了舒唯就在恒国,却不知他是死是活,走是不能走了,怎么才能找到他的下落? 乐璇望望城门,忽然想起宫中召琴师的皇榜,如果进了宫肯定能打探到更多的消息,舒唯既然是刺杀皇帝未遂,有没有被杀,是生是死,宫中的人自然知道。 乐璇快速收拾好行装,转身进了城,走到皇榜前伸手就揭下皇榜,守皇榜的人仔细看了看乐璇,脸上堆起了笑,这下自己得到的奖赏够建一个大宅院了。 ============================================================================== 舒唯被押进了天牢,不过这里没有舒唯想像中的阴暗潮湿,反倒有几屡阳光从头顶的小窗斜射进来,舒唯微微一笑,看来这宁德帝对自己还真不错。 把地上的杂乱稻草拢到一处,斜斜地靠在上面摆了个较舒适的姿势,准备好好休息一下,从接到这任务开始,心中便慌乱烦闷,好久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虽然现在任务失败,身在天牢,秋后就要问斩,反而觉得一身无比轻松,有了宁德帝那句承诺,就足够了,有种直觉告诉舒唯,宁德帝是个很可靠的人,既然他已经许下了承诺,那爹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自己唯一的心愿也就了了。 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正要入睡,就被一阵急促而来的脚步声扰醒,来人气势汹汹,喝令狱卒打开牢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舒唯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舒唯双手双脚都被铁枷所缚,失去了自卫能力,只得左右费力躲闪。 绍炎乱打一阵,仿佛觉得不解气,又命人把舒唯架到刑房,烙铁,竹籤,皮鞭等刑具,也不顾狱卒的阻拦,挨个用到舒唯身上。 直到把舒唯折磨得奄奄一息,绍炎才阴阳怪气地笑道:「舒唯啊舒唯,你也有今天?那个不可一世的你到哪去了?」 舒唯浑身是伤,虚脱无力,费了好大劲才稍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看了片刻,就又把头垂了下去。 舒唯这样的态度让绍炎十分恼火,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迷茫,很茫然地看着绍炎,仿佛不知道他是谁。绍炎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舒唯脸上,恶狠狠道:「怎么?不记得老子了?当年你在擂台上让老子颜面扫地,侥幸让你夺了武冠,你就只拿了袖里剑便走了,留下我妹妹在台上下不来台,能和她一同游湖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却弃之如敝履。我妹妹当众颜面扫地,回去就大哭了三天,从此一病不起,至今还卧病在床。我绍家被你搞的无宁日,我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便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你狗胆包天,居然敢来行刺皇上,这可你是自己送上门来,别怪老子心狠手辣,只要让你还有一口气在行了,你的身体就任凭老子折磨。」 绍炎激动地说完,等着舒唯痛哭流涕地求饶,可舒唯还是耷拉着头,没有一点动静。绍炎厌恶地抬起舒唯的下巴,原来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来人,拿冷水来。」绍炎大声呼喝 一个狱卒连忙提来一桶冷水,绍炎把桶里的勺子扔到一边,直接提起水桶就朝舒唯泼了过去。 「哗——」地一声,舒唯瞬间就被浇成了落汤鸡,残破的囚服贴在身上,被鞭打烙伤的伤口汩汩地向外冒着淡淡地血水,人还是昏迷的。 绍炎走上前去,摇了摇舒唯的头,没有任何反应,这才知道自己用刑过重了,舒唯从小练武的体质比常人健壮数倍,如果不是用刑过重是不会昏死过去的。恒国的法令明令禁止官员对囚犯滥用死刑,舒唯虽是死刑犯,但皇上没有命人对他施加刑法,如果这事被皇上知道了,自己就难逃责罚。想到这,绍炎连忙让狱卒把舒唯解下来,放在一个木板床上,又让狱卒去找个大夫来为舒唯看伤。 大夫看完摇摇头:「大人,这名犯人本身就身中剧毒,毒性虽然有所抑制却还是伤及了身体,现在又被施以大刑,所以才会昏迷不醒,我给他开一些治伤的药,能留住他一口气,但他身中的毒,我却解不了,他什么时候能甦醒过来,就要看他意志力顽不顽强了。」 大夫嘆着气离开,绍炎让狱卒给舒唯简单清理了一下,就着木板床抬回了原来的牢房,交代了几句要好好看着舒唯,不能让他断气的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牢房。 第38页 舒唯平躺在木板床上,午后的温暖阳光透过小窗,刚好照射在他身上,虽然只有微弱地几束,但至少让他有了几分温度,如果不看他残破的染血囚服和皮开肉绽的身体,就真像抛开凡尘俗事静静地睡着了一样。 总难语 乐璇跟着守榜人进了皇宫,刚入了宫门就由一个小太监接手,询问打量了一番便领着乐璇朝深不可测的皇宫大内走去。 远远地就能看见斗拱交错,黄瓦盖顶,巍然耸立的金銮大殿。小太监一路疾行,乐璇怕跟丢了,也没有过多时间来欣赏皇宫中巍峨的建筑,一阵小跑终于跟上了小太监的脚步。走过了清幽秀丽,满园□的御花园,沿着一条曲折蜿蜒的小碎石铺成的甬道,左弯右拐,小太监终于在一间飞檐反宇,碧瓦朱甍的方形殿前停了下来,经过通传,那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这时领着乐璇过来的小太监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殿内除了两个像木桩一样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当门神的守门太监外,别无他人。乐璇尴尬地站在门口,没有传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有些手足无措。 偷偷地向里张望,这一看就知道是皇帝的御书房,大殿中央放置了一个一米来高的朱漆龙案,龙案后面是一把同色镶金边的雕龙宝座。龙案上整齐摆放着一些书籍和奏摺,没有过多繁杂的饰物,龙案上的香炉还冒着裊裊青烟,满室都飘散着一种能使人宁神静气的香味。 这种香味乐璇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自己最常用的香料,使劲闻了闻这沁人心脾的幽香,乐璇心中紧张的情绪才逐渐放松下来,从书房的布局摆设和香料挑选上看,乐璇暗自揣测着这皇帝一定是个温和谦卑又睿智的人,因为这种香味不仅有宁神静气的功效,还能消除急躁,焦虑的情绪,使人产生美好的联想。 乐璇正在朝美好的方向去联想的时候,就听见大殿深处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宣揭皇榜的琴师内殿晋见。」 乐璇闻言,站直了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望向站在门两旁的太监,两人仍旧像木头一样站立在那里,没有要为乐璇带路的意思。殿内的宣召声又一次响起,乐璇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白了两人一眼,抬脚进了殿,亏得房里布局简单,又没有太过繁杂的摆设,乐璇绕过朱漆龙案就看见了用珠帘遮掩着的内殿。 内殿飘散着和大殿一样的香气,只是内殿的格局摆饰让乐璇有些不淡定了。 只见殿内两盏水晶和血玉所做的双喜宫灯高悬于顶,云顶檀木作梁,珠帘上全是货真价实的珍珠,颗颗温润饱满,大小都几乎一样。 珍珠帘后是一张八尺左右的超大沉香木龙榻,龙榻上悬着鲛绡宝罗帐,透过轻薄的罗帐隐约能看见榻上侧卧了一个人,不用想也该知道此人一定就是恒国的皇帝了。 只大概把内殿扫了一遍,乐璇就垂下了眼,心道:都说着宁德帝如何英勇,如何贤能,只怕也是个淫靡奢侈的昏君吧,连书房后面都设有这么奢侈的寝宫,这样的人能贤明到哪去呢?亏自己刚才还认为他是个温和谦卑的人,以为和他能相处好一些,便于打听舒唯的消息,没想到... 乐璇低着头,心里有些懊恼,他没有注意到榻上那人轻轻掀起了罗帐的一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眼那掀起罗帐的手就微微颤动起来。 若宁长高了一些,白皙的脸庞上褪去了少年的柔和多了一些男子气的英挺,低垂着眼帘,蝉翼般柔软细密的睫毛轻轻翕动着,十分惹人怜爱,他的唇还是透着淡淡粉色,此刻正倔强地紧抿着,好像在琢磨什么难事一样。梦中出现了千万遍的人儿,此时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蓝渊激动不已,原本因为风寒有些发热的身体,在见到乐璇后温度更是直线上升,面色都出现了潮红,肿痛的喉咙更是干燥了许多,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在这样暧昧的空间里,见到朝思暮想的人,蓝渊几乎揪皱了身下软纨蚕丝被,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紧紧地抱住他狠狠揉进身体里的念头,现在却不能,必须等着该死的会传染的风寒彻底好了以后才能见他。 执事太监见乐璇呆呆地站着半天不下跪,尖着嗓子呵斥道:「大胆奴才,见到陛下还不下跪?想欺君犯上不成?」 乐璇这才回过神来,双膝着地,沉声道:「草民乐璇初次进宫,不懂规矩,请陛下恕罪。」 蓝渊还没有任何表示,那执事探监就迫不及待地施官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等礼仪从小父母,夫子就会教授,见君王需三拜九叩,看你模样像个文人,没想到如此无礼,想必书也没读多少,琴声恐怕也难入耳,还敢揭皇榜,是想升官发财想疯了吗?还不快点滚.....」执事太监还在滔滔不绝地呵斥乐璇,忽然「啪」地一声脆响,打断了执事太监的话,乐璇抬起头就看见刚才还口若悬河地太监正捂着右脸,满脸委屈地站在榻前,再也不敢吭一声,罗帐一角随风飘了飘又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那一巴掌是凭空打出的一样。 看着执事太监的狼狈相,乐璇想笑又不能笑,差点憋出内伤,嘴角都有些抽搐了,蓝渊看着乐璇搞怪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喉咙都不那么痛了。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乐璇正色道:「草民乐璇出生在琴艺世家,从三岁起就开始学琴,到现在也有十多二十年,不敢说琴技独步天下,但入耳却是能的,恳请陛下让草民抚琴一曲,一曲过后陛下若不满意,再治草民的罪也不迟。」 第39页 蓝渊不能说话,狠狠地踹了执事太监一脚,执事太监没有任何预兆地就被踢中,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经过这两次动作,执事太监已经大概知道了皇帝的意思,连忙直起身,放低了尖细的嗓子,柔声对乐璇说:「看乐公子清雅俊秀的样子就知道乐公子弹出的琴声一定跟仙乐无二,陛下的意思正是让乐公子好好弹奏一曲,若被陛下相中,前途是一片光明吶,乐公子,请!」 对于只是太监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乐璇及其不屑,也不理他,席地而坐,将溯玥琴放置于腿上,静默了片刻,入了状态才抬手抚弦。 这是蓝渊第二次听到乐璇为自己抚琴,第一次还是在允州城里王爷的别苑中,一曲洒脱奔放的《酒狂》让自己到现在都念念不往,那夜的撩人月色,那夜的甘甜美酒,那夜琴剑合一的两人。那夜就动了心,种了情,从此心中就烙上了印,若宁这两个字深深刻在了心中最柔软也是最薄弱的那处。 甜过,我们一起看璀璨炫目的烟火的时候,紧握在一起的手。 苦过,你永远记不住蓝渊这两个简单的字。 伤过,看你和别人在花园琴箫合奏那一刻。 痛过,和你分别那一刻,离开东延那一刻。 不过,我却从未后悔过,我相信若是月轮终皎洁这句话。 蓝渊闭了眼,静静地聆听着乐璇的心声。 《潇湘水云》乐曲变化万千意境深邃。引子曲板散首段为慢板,飘逸的泛音让人置身碧波荡漾,烟雾缭绕之境。中段情绪开始激化层层递升的浑厚旋律,通过大幅度荡揉技巧,展示了云水奔腾浪捲云飞风起云涌之势末段节奏变快将全曲推向□。节奏炽烈,情绪铿锵激昂。高低音大幅跳动,按音、泛音、散音巧妙结合交织成一幅天光云影、气象万千的图画。尾声音乐低音区,旋律上行又回折,将音乐情绪缓和下来,最后再现的「水云声」影涵万象。 每个音节乐璇都把握得恰到好处,真真令听琴的人犹如身临其境一般。 「陛下,草民的琴声可能入得您的耳?」乐璇弹完后望向帘后的人问道 「......」帘后没有任何反应,内殿里一片安宁 「陛下...」 「陛下?」乐璇不得不以为里面的皇帝是不是睡着了。 又沉默了半响,罗帐内才传来几声掌声。帐外的执事太监被这掌声吓了一跳,眼睛转了两圈,清了清嗓子,恭维道:「乐公子的琴声果真是仙乐啊,就连老奴这种不懂音律的人都能听出乐公子琴声中的山水之声,可见乐公子的琴技修实非凡人能达到的,陛下对你的琴技也十分赞赏,乐公子恭喜你通过了考核,成为我们恒国第一位宫廷古琴演奏师了。」 乐璇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样子,他的目的是来寻人的,而不是想高官厚禄。默默地收好琴,跪下叩谢隆恩。 蓝渊隔着帘子跟太监耳语了几句,就躺下了。 太监走下台阶,领着乐璇去了若心阁,那里是蓝渊登基后专门找来工匠为乐璇修建的,他就知道乐璇总有一天会住进去。 乐璇在走出内殿的那一瞬,忽然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直直地注视着自己,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由轻微打了个寒颤。 执事太监把乐璇带到若心阁后就告退了,心中琢磨着,陛下很赏识这个乐公子,以后说不准就是自己的新主子,一定要小心伺候着,刚才还冒犯过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放在心上,如果他是个小肚鸡肠的人,那自己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去御膳房给乐璇弄了几个好菜,执事太监亲自给乐璇送进房里,点头哈腰地告诉乐璇以后有事尽管吩咐。 乐璇看着一脸挂着讨好笑容的执事太监,决定从这个人身上找突破点。 作者有话要说:。 贵千金 乐璇入住若心阁后,日子过得十分悠闲滋润,每日申时执事太监才会来传召乐璇去御书房抚琴,其他时间乐璇都可以自由活动,虽然没有人限制乐璇的活动范围,但乐璇却十分自觉,一般只在若心阁和御花园这一带走动。他也知道深宫是非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最近老是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望望四周又没发现什么异样,这让乐璇十分恼火。 这天,乐璇扶完琴,执事太监按老规矩送乐璇回若心阁,每天接来送去,话语言谈间乐璇已经差不多摸透了这位李姓公公的脾性,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做事虽然比较谨慎但是却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 把乐璇送到若心阁后,李公公就要告退,乐璇瞅瞅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于是拉了拉李公公的拂尘,示意他进屋说话。 李公公不知其意又不好拒绝,只能跟乐璇进了屋,乐璇关好门,才从怀里掏出一块葱心绿的翡翠玉石塞到李公公手里。 李公公摊开手掌一看,这不是刚才皇上御赐的吗?顶级的葱心绿翡翠如意吊坠,光泽莹润,滑嫩似欲滴的碧水,玲珑剔透还带着淡淡的体温。李公公怔怔地看了半天,才结巴道:「乐公……公子,这……这是何意思?」 乐璇淡淡一笑:「李公公不必惊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几日多亏了公公无微不至的照顾,才让我渐渐适应了宫里的生活,还请李公公笑纳。」 李公公拿着翡翠玉石的手有些轻抖,在宫中二十多年了,服侍过两位帝王,见过的奇珍异宝也多不胜数,但最终落到自己手中的都是些不起眼的杂货,当皇上将这块极品翡翠玉石赐给乐公子的时候,自己的眼珠儿都快掉下来了,没想到转眼间这块翡翠玉石就易了主,它现在的主人竟然是自己,不说这翡翠一定价值连城,但千金难买倒是真的,有了它真是几辈子都吃不完用不尽了。李公公越想越激动,「扑通」一声竟直直地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说:「乐公子...这是皇上御赐的宝物,老奴岂敢亵渎,照顾乐公子是老奴的职责,你说一句感谢的话都是折煞老奴了,更别说赏老奴这么贵重的宝物了,老奴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第40页 「皇上把它赏赐给我,那我就是它的主人了,我愿意赏给谁就赏给谁。我在宫中衣食无忧,在外也没有什么家人需要照顾,留它只能作个观赏用,我听说李公公在宫外还有一大家人要照顾,朝中俸禄又微薄,也许它对李公公的用处更大一些。」乐瞥了李公公一眼,没等李公公开口,又说道:「我这个人就喜欢简简单单,不喜佩戴过多繁杂的饰物,如果李公公实在不愿意要,我也不好勉强,只好随便送给底下投缘的宫女了,到时候李公公莫要后悔哟...」 李公公闻言,赶忙握紧拿着翡翠玉石的手,胁肩谄笑道:「既然是乐公子的一番心意,如果老奴不收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乐公子一片好意...乐公子你放心,今后用的着老奴的地方尽管吩咐,老奴一定尽心竭力服侍照顾好乐公子。」 乐璇见李公公已经上钩,也不急着问他,反倒是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又寒暄了几句,才旁敲侧击道:「不瞒李公公,我小时候亲眼见过一起江湖仇杀事件,从那以后我就对刀剑之类的利器十分恐惧,本以为进了宫就能远离那些打打杀杀,不料原来宫中也不是个太平地,昨日偶然听到一些流言,让我有些寝食难安。」 「乐公子听到了什么流言,能让你寝食难安?是谁传的?宫中禁止私下传播流言蜚语,乐公子不妨说出来,老奴一定重重地治他的罪。」李公公恨恨地说道 乐璇嘆了一声,做出一副很烦恼的样子:「他们是在说前几日,宫中发生的一件大事,我是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偶然听到的,至于是谁说的,我倒是未曾看清,我现在只是想向李公公求证一下这事的真假。」 「宫中大事?」李公公沉思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是不是东延刺客的事?」 乐璇眼中亮光一闪,点点头。 李公公理了理拂尘,沉声道:「如果是这事的话,乐公子大可放心,那刺客刺杀未遂已经被擒获,现在关押在天牢里。这事儿,老奴本不该对乐公子说的,毕竟乐公子是东延人,不过老奴觉得乐公子不是个好事的人,才告诉你的,乐公子可不要外传啊,这事关两国邦交,皇上一天没做出决断,我们做下人的就不能乱说。」 「哦,原来是这样,李公公放心,我绝不是个多事的人,这事就当我没问过,你没说过。」乐璇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不想再和李公公多费唇舌:「李公公先前不是说皇上的宣纸用完了,让你去採办些回来吗?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再不去城门可就关了。」 李公公一拍额头:「哎呀,老奴和乐公子相谈甚欢,差点把这重要的事给忘了,幸亏乐公子提醒,那老奴先行告退了,乐公子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啊...」说完倒退着走了出去。 一块翡翠玉石就换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乐璇觉得这交易十分划算。现在知道舒维还活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那么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打听天牢的位置所在,看看能不能将舒维救出来。 「陛下,据臣这几天的观察,乐公子进宫的目的确实和陛下所想无二,他是来找东延那个刺客的。」奕秋跪在龙榻前汇报情况。 蓝渊捏紧了拳头,头一阵阵胀痛。果然如此,若宁啊若宁,难道舒维在你的心中就真的这么重要?不仅远涉重洋,就连如龙潭虎穴的皇宫你也敢涉足,该说你单纯好,还是说你无知好,东延和恒国一向矛盾尖锐,东延人在恒国要想立足都十分困难,这恒国皇帝若不是我,你哪里还有现在的逍遥日子过,没进宫前若不是我派人暗中保护你,你恐怕早就被人迫害或者沦为他人奴了。 蓝渊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疲惫地问道:「那他这几日可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回陛下,乐公子实在聪明,知道从宫女小太监那里打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昨日他用陛下御赐的翡翠贿赂李公公,从李公公那里得知了东延刺客被关押在天牢的消息,估计接下来,他就会想办法打探天牢的位置所在。」 罗帐内一片沉寂,跪在龙榻前的奕秋却明显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怒气从帐内瀰漫出来,奕秋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皇上这是在极力压制怒火,那块翡翠玉石是他母后留下的遗物,皇上十分珍爱,一直贴身佩戴着,他将翡翠玉石送给乐璇,直接说明了乐璇在他心中地位和在恒国的地位,没想到乐璇却轻易将它送给一个太监,只为打听东延刺客的消息,是个人都会生气了,纵然皇上忍性耐心再好,他终究也只是个凡人。 「奕秋,你继续暗中观察他,朕就给他两天时间,看光凭他的本事,能不能找到天牢的位置。如果两天他找不到,你就想办法放点消息出去,把他引到天牢来,御医说朕这病再过两日就好了,到时候朕亲自去见见他,朕真想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至于李公公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吧?」蓝渊沉声下令 「臣知道,陛下好好休息,切勿想太多,龙体重要...」奕秋还没说完,就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不敢再多说,连忙告退。 内殿只剩下蓝渊一个人,他望着帐顶怒极反笑,从轻笑到大笑再到狂笑,直到笑得一阵猛咳,咳红了脸,咳出了泪。 若宁,对你温柔,你对我视而不见;那么,我只好对你残忍一些了,我很期待你的表现,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第41页 共孤光 乐璇以为要费尽心机才能打听到天牢的位置所在,这两日都在房中冥思苦想寻找突破口,实在想不到好的办法,决定去御花园透透气,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狱卒衣服的人正和一个宫女在说些什么,乐璇眼前一亮,马上放低了身形,躬身缓缓向他们靠近... 原来天牢就在御花园西侧的仓庭宫旁边,仓庭宫是内宫犯了事的奴僕做苦役的地方,李公公之前把宫中的大致地形给乐璇描述了一遍,虽然没有指明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但是聪明如乐璇,他自是知道宫中是有禁足的地方的,仓庭宫就是其中一处,只是没想到天牢居然在它旁边,这次迫不得已踏足一次,希望不要惹什么麻烦才好。 乐璇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再多做停留,又像来时一样,轻手轻脚地悄悄离开,如果他这时候回过头来看上一看,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蓝渊慢慢地从亭台一角踱了出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幽黑的瞳孔更加深邃。 乐璇回到若心阁稍事休息,脑中快速思考着,现在知道了天牢的所在,但是如何能成功混进去呢?天牢的守卫一定很森严,光靠贿赂可能是不行的,那么...只有这个办法了,虽然也不是个什么好办法。 负责伺候乐璇起居的宫女听到乐璇的要求后,愣了片刻又上下打量了乐璇一番才答应着退下去准备了。 宫中的人办事效率就是快,才半柱香的时间,那宫女就手捧檀木香盘回来了,盘中放着摺叠好的绣衫罗裙,还有一个小锦盒。宫女看了乐璇一眼又连忙低下头,静默半响才低声问到:「乐公子,需不需要奴婢服侍你穿戴?」 「啊……哈哈、哈,我也觉得皇上的品味很独特,虽然有些尴尬,还是要麻烦你了,哈、哈、哈……」乐璇看着盘中的衣物,无比尴尬地说道。 宫女点了点头,快速替乐璇装扮起来,装扮越来越成型,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宫女不由发出一声赞嘆:「乐公子,原来你着女装也是这般优雅,比奴婢见过的那些妃嫔还美上几分,难怪皇上让你这样穿呢,乐公子果然是神仙中人。」 宫女的夸赞,对于乐璇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自己明明就是男儿身,却在被化妆成女人后听到这么直接的赞美,真是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宫女还在自顾自地赞美着乐璇,却没注意到乐璇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脸色都不好了。 终于穿戴完毕了,宫女告退,乐璇站起来走了几步,几次差点因为踩到这过长的裙摆而跌倒,不禁有些懊恼,忽然想起宫女临走时说的话:「乐公子,着了这身打扮,你走路可得当心着点,不能昂首阔步地走,一定要放缓脚步,不然可会跌倒的。」 无力地嘆了口气,试着一小步一小步向前走,果然要好得多,虽然偶尔还是会踩到裙摆,但是因为步子缓,惯性小所以没有会跌倒的可能了,来回走了几次,确定没有问题了,乐璇才走出来房间。 午后的皇宫是安静的,但是再安静也难免会碰上几个太监宫女的,乐璇怕别人认出他来,微微提起了裙摆,脚步放快了些,但还是听到了一些声音 「这是哪房宫女啊?长的这么好看?」 「是新晋的秀女吧?好高挑啊....」 「明明是宫女,你看她的衣饰就知道了,会不会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呢...」 ....... 乐璇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微微低了头,更加快速地朝仓庭宫方向走去。 一路疾走,让乐璇有些轻喘,额上微微渗出了些薄汗,看着仓庭宫的匾额就在前方不远处了,乐璇稍微放慢了脚步。仓庭宫位置相对有些偏,只是偶尔有大内侍卫巡视路过,乐璇东张西望的看了一下,在看到距离仓庭宫仅百米处的一扇三米来高两米多宽的朱漆划格大门时,他的嘴角向上弯了弯,提起裙摆慢慢靠近。 朱门紧闭,门口连个看门的侍卫都没有,这让乐璇有些纳闷,他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四下看了看,清风雅静,乐璇把脸慢慢贴近大门,闭上左眼,微眯起右眼就着门缝向里偷看,门缝很小,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乐璇干脆把身子都贴在了门上,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壁虎能顺着这细小的门缝挤进去。 就在乐璇聚精会神偷看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吓得乐璇浑身一软,差点滑倒在地。 「你是哪房的宫女?竟敢在此偷看?」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乐璇心中焦急,脑中快速思考着应对方法,好不容易想到了应对的话,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忘得干干净净。 眼前的人头戴金冠,穿着黑底绫罗上绣云龙朝服,玉带皮靴,微拧的眉,冷峻的眼,浑身上下都透出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若是旁人见到他早已经吓得自动匐地跪拜了。 乐璇却惊愕地张大了嘴,满是不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看了半响才不确定地问道:「蓝、蓝...蓝渊?你是蓝渊???」 此时的乐璇身穿是浅蓝色宫装,淡雅处却又衬出他清新出尘的气质。宽大裙幅提在手上,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成髻,再无其他多余装饰。略施了些粉黛,更显得眉如翠羽,肤如白雪,如果不是蓝渊知道这是乐璇,定会以为是天上的哪位仙女下了凡来。 第42页 只是此仙女现在张着嘴睁大眼,吃惊的模样着实有些不雅。蓝渊心中好笑,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他上下打量了乐璇一番,才问道:「你是何人?」 乐璇见到蓝渊有些激动,竟忘了自己是女装打扮,快步走到蓝渊面前把脸凑近了些:「我,是我啊,乐璇。你不认得我了?」 蓝渊狐疑的样子使乐璇十分挫败,刚才的兴奋也慢慢冷却下来:「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若宁?」蓝渊不确定地喊道 乐璇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回头看着蓝渊,眼中慢慢盛满了笑意:「是我,若宁。」 「你怎么这身打扮出现在这里?」蓝渊指了指乐璇的衣服 乐璇这才恍然大悟,顿时一脸红晕,尴尬地不得了,这个样子出现在蓝渊面前,叫他以后还怎么面对蓝渊。 「啊……哈、我、我来这里找人……找人,至于这衣服嘛,这是表演服……表演服、呵呵……」 乐璇满面羞色,看在蓝渊眼中却是可爱极了,强忍住笑意,蓝渊右手捏拳抵在嘴上轻咳了一声,问道:「这里是天牢啊,你来这里找谁?」 蓝渊这一问话让乐璇彻底清醒了过来,对啊,这是天牢,这是皇宫,蓝渊怎么会在这里?看着蓝渊,乐璇歪了歪头:「对啊,这是皇宫天牢,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我来恒国这么久都没找到你,原来你在宫里,两年前你走的时候说你要大展宏图,现在你....」看了看蓝渊的装束:「莫非……恒国新登基的皇帝就是你?」 蓝渊只看着乐璇,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蓝渊不置可否的态度看在乐璇眼中就成了默认,回想起来到恒国后的点点滴滴,乐璇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在蓝渊的操控之中,从自己踏进恒国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他的监视中了。 想到这些,乐璇的态度冷了起来,他屈膝一跪,冷冷道:「蓝渊…哦,不,是皇上,请皇上饶恕草民的不知之罪,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乐璇冰冷的语气刺痛了蓝渊,他深深地看了乐璇一眼,淡淡说道:「不必多礼,不知者无罪,朕刚才也只是恰巧路过此地,到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乐璇对于蓝渊的明知故问感到十分恼火,他明明见过舒维,他明明知道自己跟舒维的关系,他还这样问。 「草民有位朋友误入恒国被抓获,关在大牢中,草民只是来这里打听看看有没有此人。」 「若宁那位朋友可是叫舒维?」蓝渊还是淡淡的语气 乐璇抬起头,看着蓝渊,看了很久才缓缓答道:「正是舒维,他身中剧毒已有些时日,草民很担心他的身体,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请皇上开恩让我见他一面?」 「舒维是死囚犯,不久前他还意图行刺朕,如此危险的人物,怎能轻易探视呢……」 「求皇上看在和草民有点旧交的份上,往开一面,草民只是让他把解药吃了就行。」乐璇恳求道 若宁为了舒维竟然开口求他...蓝渊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来恒国,是专门为了他来的吗?」 「是。」 「那我问你,这几年你可有想起过我?哪怕是……一点点?」 乐璇低下头,没答话。 乐璇的沉默让蓝渊心碎了一地,身形微微一晃,向后小退了一步,面色渐渐苍白。 乐璇看着蓝渊失落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巴张了张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都沉默着,午后的阳光直直地打在两人的身上,有些灼热。良久后,还是乐璇开了口:「皇上,只要你让我见舒维一面,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蓝渊忽然笑了,但眼神确实冷的:「哈哈,若宁你真自信,朕现在是皇帝,要什么没有?呵呵……不过,既然是你主动提出来的,那朕就成全你,两年前朕就对你表明过心意,可能是得不到的才最吊胃口,那么我的要求就很简单了,我要你!看着你穿红妆的样子就让朕心痒痒的,真是个尤物,如果你答应朕,那么你马上就可以见到舒维,怎么样?」 乐璇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震惊地看着蓝渊,他不相信这话是从蓝渊口中说出来的,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王爷怎么当了皇帝以后就变成了这样? 「蓝渊……你是说笑的对不对?」还抱着一丝希望 「君无戏言。」 乐璇衣袖里的拳头捏了又捏:「皇上,强扭的瓜不甜...」 蓝渊淡淡道:「种瓜也不一定能得瓜,你跑了这么远费了这么多心来找他,难道有见他的机会你也不要吗?如果你不想相见的话,那就当朕刚才那番话没说,你还是朕的琴师,仅此而已。」 「蓝渊……你不把我当朋友了?」 「若宁,以前我就说过,我们不可能做朋友,难道你都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蓝渊自嘲的笑了笑:「哦,对,你从未对我上过心呢,我的话当然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蓝渊讽刺的话语听在乐璇耳中格外刺耳,已经不想再争辩什么了,眼前还是那眉那眼那人,只是陌生了,英俊的面容也渐渐扭曲了。 想想舒维现在的处境,咬咬牙:「好,我答应你。不过是块皮囊而已。」 蓝渊瞳孔倏然收缩,慢慢抬起手,拍了三下:「好,好,好……若宁,我该说你伟大好呢?还是说你识时务?不过,都不重要了,你既然遂了朕的心,那朕也兑现承诺,现在就带你去看你朝思暮想的人。」 第43页 已是癫 蓝渊走过乐璇身边也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天牢门前喊了一声:「奕秋。」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应声而开,奕秋毕恭毕敬地站在里面。 蓝渊对奕秋点了点头,才回过头去对乐璇说:「跟朕来吧,你挂心的人就在里面。」 乐璇一语不发,低着头跟上蓝渊。 奕秋瞥了瞥乐璇又看向蓝渊,面带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吱吱唔唔半天:「陛下……臣有事禀报,能不能……」说到这又看了看乐璇。 「可是要事?」蓝渊冷冷道 「这……也算不得很重要,臣只是想向陛下汇报一些狱中之事。」 蓝渊心情本就不好,奕秋说话吞吞吐吐半天不得要领,更让蓝渊火冒三丈:「不是要事你汇报什么?狱中一些琐事也用的着向朕汇报吗?还是你觉得朕每天闲得很,想找些事来给朕做?真是不成体统。叫狱卒们都退下,你也是,马上给我消失,乐公子在这里会情人,万万不能打扰,知道吗?还不快滚。」 奕秋这才觉得两人之间气氛不对,知道多留无益,行了礼便匆匆告退。陛下,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厚重的牢门随着奕秋和狱卒的离开缓缓关闭,牢里渐渐失去了温度和光明,只有甬道上几簇微弱的壁火散发出的昏黄的光晕照耀着这冰冷的囚室。 两人一前一后朝里走去,甬道两侧是一间间分割开来的单独囚牢,有些里面关押着犯人,有些里面却空空的只有杂乱的稻草。这里没有乐璇想像中的杂闹,那些被关押着的犯人或坐在墙角对着墙壁刻画着,或躺在稻草上打盹儿,或掰开脚丫子搓揉,或小声地自言自语......这些人不像是犯人,倒像是精神出了问题。 蓝渊在前面一声不吭地生着闷气,乐璇跟在后面也不好多问,几次想开口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乐璇不知这天牢到底有多大,他只知道已经倒了三道拐,过了三扇门,可蓝渊还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乐璇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道:「蓝渊,你们这连天牢都这么大啊?」 一句「蓝渊」让听得蓝渊心中一颤,烦躁的情绪顿时减轻许多,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面色也和善了许多:「恒国建国两百余年,当时人口没有现在这样密集,土地也很宽阔,所以那时候修葺的建筑都比较庞大,这天牢原是为关押被俘虏的降国将士所建,所以有这么多囚室,而现在降国将士都为我所用,这里也就闲置了,你现在所看到的关押的那些犯人都是恒国原来的贪官污吏,因为罪行过重但又不至于死罪,才终身关押至此,他们没了重见天日的希望导致精神有点时常,开始会大吵大闹,时间久了倒变得安静了。」 「哦,那他们其实很可怜啊。」乐璇看着旁边的一个正在数手指的囚犯感慨道 「若宁你是经历的事太少,如果你见过他们的罪行,见过他们如何搜刮民脂民膏,你就不会这样说了,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人是不可貌相的。」 「嗯,蓝渊说的有道理。」乐璇向前走了一步,望着蓝渊:「其实蓝渊在我眼中一直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并坚信的,刚才你在外面说的话是吓我的对不对?我并没有看错人,对不对,蓝渊?」 此时乐璇的语气是柔和的,亲近,不带任何距离感,这是乐璇第一次用这种语气直接夸赞蓝渊,原来自己在乐璇心中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一想到这里,蓝渊就心潮澎湃,激动地拉起乐璇的手:「若宁,原来我说过的话,做的过的事,对你的好,你都有留意过...我还以为你一直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原来…原来…,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蓝渊越说越激动一把把乐璇拥进了怀里,紧紧地。 乐璇被蓝渊拥入怀中,有片刻失神,这个温暖的胸膛他并不排斥,反而…觉得有些舒服。舒维也曾搂过他,虽然搂的只是肩膀,但是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亲切,兄弟一样。而蓝渊的却……他的手臂微微轻颤着,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从他颤抖的手臂一直传达到了乐璇心里。 犹豫着抬起手,最终还是回抱住了蓝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上,慢慢说出了心声:「蓝渊,你走了以后,我也有想起过你,不知你过得好不好,也不知怎么才能联繫上你,这两年来,你也不曾主动找过我,就像消失了一样,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再见时你居然已经是恒国的皇帝,我来恒国这么久,你也没有出现,就连随便找个人告知我一声都没有,却在暗中偷偷监视我,我怎能不生气?刚才是我的错,语气有些重了,不过,我真是很担心舒维,他两年前就中了毒一直未解,我现在找到解药了,我答应你,只要舒维解了毒,身体好起来,我……我们,如果你以前说的话还算数的话,我可以试试……」 蓝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乐璇会表白,纵使怀中的人还传来阵阵温热的体温,纵使耳边还能感觉他说话时吐出的丝丝热气,但还是怕这又是一场梦。 放开乐璇,蓝渊用手狠狠地揪了一下手臂,疼痛直传大脑,原来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蓝渊又惊又喜,再次把乐璇的手握在掌中,拉着大步向前走,边走边说:「那快…快…快去看他,给他吃解药,我不追究他的过失,我会给他安排住处,安排膳食,让他快快好起来,但是他好了以后我就会把他送走,到时候若宁你可不要阻拦我。」 第44页 蓝渊急切的样子让乐璇心中一暖,还以为时光沖淡了当初的人和事,还怀疑过蓝渊的感情和承诺,没想到……有人在乎的感觉真好。乐璇轻笑一声:「蓝渊,你现在是皇帝,你下的命令草民怎敢阻拦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蓝渊用力捏了捏乐璇的手:「若宁,如果我再听到你自称草民的话,就罚你,以后在人前你可以称我为陛下或者皇上,但是私底下必须叫蓝渊,知道吗?你看我在你面前也不自称朕,这样才亲热,嗯……亲热。」 「蓝渊,为何你总是在意称呼问题呢?只是个代号而已吧...」 「一个称呼直接就能知道两人的关系,你不知道吗?真是笨,以后我多教教你吧,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请教我,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深至闺房……」 「你……」 两人玩笑着前往关押舒维的囚室,如果蓝渊知道舒维现在的状况,他发誓绝对不会带乐璇来这里。 甬道越来越宽阔,几乎能并排通过两辆小马车,渐渐地居然有了几缕微弱地阳光从头顶一扇小窗投射进来,让这冰冷坚硬的牢房多了些许生气。 终于,蓝渊停了下来,一只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只有个送饭口的木门,另一只手仍然紧握着乐璇的手。 两人的嬉谈笑在木门打开的那一瞬凝结了。乐璇在看到平躺在木板床上的那个毫无生气的人的时候,猛地挣脱了蓝渊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向里靠近,越近一步就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到他走到舒维面前的时候,豆大的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滑落,用手捂住的嘴还是不受控制地梗咽出声。 这还是个活人吗?从头到脚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染血的囚衣虽然经过了更换,但还是被淤血侵染,干涸的血迹都成了乌黑色,脸上的青肿都还未完全消散,原本黑亮的长发现在凌乱地散在没有枕头的木板床上,他的胸口... 乐璇颤抖着手轻轻剥开他的衣襟,触眼便是一块已经凝固成黑色硬块的烫伤痕迹,乐璇再也看不下去了,合好舒维的衣襟,一个箭步冲到蓝渊面前,已经顾不得蓝渊皇帝的身份,一把抓起蓝渊的衣襟,咆哮道:「舒维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还能再残忍点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大可一刀杀了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是对我的恨吗?你对我的不满找我发泄就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没有,不是我,今天还是他被关押后我第一次见到他,若宁……你冷静点…听我解释。」蓝渊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从未见过乐璇歇斯底里的样子,只能想办法让他的情绪先冷静下来再说。 「不,我不听...还有皇帝不知道的事吗?你还想找什么理由来狡辩?你的心胸太狭窄了,居然因妒生恨,还迁怒他人,就算他刺杀你,你大可直接将他处死,何必…你居然还用大刑,你…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乐璇完全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 「若宁,我真没有,我马上找御医来看看他,好不好?你先冷静一下。」蓝渊把乐璇拉进怀中,好言相劝。 乐璇疯了一样在蓝渊怀中挣扎,对着面前的人拳打脚踢:「你滚,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做都做了还不敢承认,你是不是个男人?你以为你是皇帝就了不起了吗?舒维在我心中比你强一百倍,就算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比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强一百倍……」 「若宁……你听…」 「不……我不听……你滚……伪君子…」继续厮打,蓝渊的衣扣都被乐璇抓散了。 「啪」蓝渊一个耳光打在乐璇脸上,乐璇终于安静下来了,捂着脸,用红肿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蓝渊,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片刻后忽然哈哈笑了:「怎么,被戳到痛处就要动手打人了?舒维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说你,你才这样对他的?原来我和他还真是心有灵犀,连看人都是一样准呢,你除了打人和用酷刑之外,还会别的吗?小人。」 蓝渊额头上青筋直冒,拳头捏了又捏,身体因为气急有些轻微的颤抖。被冤枉也就算了,还一口一个舒维,还心有灵犀。蓝渊强压住怒火,沉声道:「若宁,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再说这些伤人的话,你不要忘了刚才你对我说过的话,相争无好言,你就凭眼前看见的就给我定了罪,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乐璇红肿的眼换上了轻蔑的眼神:「公平?谁来给舒维公平?他现在成了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难道还是我眼花了不成?是个男人做了就认。我刚才对你所说的话是为见舒维才编的谎言,你居然还信了,我会喜欢你吗?真是可笑,我说了舒维比你……唔…」乐璇还未说完话,就被蓝渊猛地一把拉进怀中强行吻住。 蓝渊一边强吻一边快速取下腰带,他从小就有武术底子又征战几年,力气自然比每天弹琴看书画画的乐璇大,几下就将乐璇的手牢牢缚在身后,不顾乐璇的奋力挣扎一把将他推到舒维躺着的木板床前,粗鲁地掀起乐璇的长衫下摆,胡乱褪去里面的长裤,就着跪爬的姿势强硬的进入了乐璇。 「既然你质疑朕不是男人,那朕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男人。他不是在你心中比朕强千万倍吗?那朕就让他看着你是如何在朕的□哭着求饶的。」 干涩的甬道,未经开垦的处/女田,在毫无准备和润滑的情况下被强硬的撑开进入,立竿见影般,鲜红的血液从被撑裂的穴口缓缓流出,蜿蜒向下染红了月白的衣衫,也染红了蓝渊的眼。 第45页 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灼痛从身后传来,好几次眼前一黑就要昏了过去,但都被乐璇咬牙坚持过去,面前是舒维青肿未消,毫无生气的脸,后面是毫无怜惜猛烈的冲撞,每撞一次乐璇滴落的泪就掉一滴在舒维的脸上,看起来就如同舒维在流泪一般。不敢再看舒维的脸,乐璇慢慢闭上了眼,身子再痛也比不上心痛,蓝渊……你会后悔的。 乐璇只看得见前面,却没看见后面的蓝渊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他的心痛谁又知呢?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染卿弦 夜幕将临,天色阴霾,大片乌黑的云雾像沉重的幕布当头罩下,空气流转的空间渐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御书房烛火通明,偌大的房中只有蓝渊独自一人,正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摺。他眉头微拧,面色凝重,时不时用手握拳抵住嘴唇抑制咳嗽。自从寒江关一役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一点小风寒都受不住,看着成叠的奏摺,所奏之事都跟戎奚屡犯边境有关,摺子上众臣虽然语调用词各异,但大体意思都是要皇上乘着这几次胜利,军心大涨乘胜追击,出兵讨伐戎奚。嘴角泛起苦笑,戎奚小族只有区区数万人,以他们的实力是万不敢在恒国连破两国的情况下寻衅滋事,后面怕是有靠山的,而那靠山,如果没猜错的话必是东延无疑。 想到东延,脑中忽然浮现出若宁的脸,苍白地,愤恨地,绝望的脸和那盈满恨意的眼,起初的不吃不喝不妥协,在得知舒维获准搬入若心阁同住后才有所缓和,可是对自己的态度依旧强硬,再也没敢传召他抚过琴,可怜只能寻个无人角落偷听。 肩上的旧伤隐隐作痛,抬头看了看天色,怕是要落雨了。长嘆一口气,敛起心事,把思绪重又放到奏摺上,戎奚小族人少地阔,知道自己的斤两,一直循规蹈矩,自给自足,这次却明目张胆集结了强兵万余,对恒国西南边陲小镇发动了数次小范围骚扰,以当地的驻军人数来看,戎奚完全可以大范围攻击并有可能拿下小镇,而他们并没这样做,摆明了是在挑衅,看准了恒国正处在休整期,连攻两国,人疲马乏,重兵都驻扎在金凤边境和寒江关,都城平廊的御林军又不能轻易调派。 伸手拿过山河图,戎奚小得连在图上的标识都快看不见了,而它却是夹在恒国和东延两大国之间,提笔在东延两字上划了个圈,最后硃砂一点。战事稍歇,将士们却是斗志昂扬,本打算让大军养精蓄锐,没想到你东延却先有些按捺不住了,朕还未向你讨回旧帐,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暗中算计与我,强弩之末,真以为朕不敢动你东延吗,戎奚过后下个就是你。 合上摺子,抬手轻揉着肩膀,不喜欢做事的时候有人候在左右,只想要安静地一个人,当然那个人除外,如果他愿意陪伴左右的话,做事效率定能提升几倍,不过那也只是奢望而已。 窗外大风骤起,吹得未闭上的宫窗左右扇合,打在窗棂上啪啪作响,蓝渊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假寐,任由宫窗摇摆,无规律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候在御书房外的太监不敢询问陛下是否需要关窗,更不敢私自去关上那被大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宫窗,只能低着头,把手心冒出的冷汗在身侧的宫衣上擦了又擦,可刚刚擦净,不知不觉间又冒了出新汗,心中只得祈祷:那救命的琴声快快响起吧... 像是听到了他的祈求一般,一阵激昂的琴声随风隐隐传来,应景一般高低起伏变化不断,琴声响起那一剎,御书房的门猛地打开,吓得门外的太监一个激灵,赶紧挺直了腰杆,头却更低了。蓝渊大步走了出来,无视太监询问要不要备伞,径直朝若心阁走去,偷偷去听琴已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却又不是十分光彩的事。 若心阁外那片紫竹林,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能偷闻琴声又不会被发现的好地方,偶尔若宁会在窗边抚琴,那也是蓝渊最期盼的事,因为从这里望去刚好能看见他举手投足的雅姿,琴声流泻而出,仿如天籁,每每听到都觉得心旷神怡,诸事烦恼皆能抛于脑后,虽然那不是为他而弹。 乐璇坐在卧房的窗前,看着远处灰暗的苍穹,就如同他现在的心情一般,胡乱地弹起不知所谓的琴调,只想宣洩此刻内心的烦闷。舒维搬来若心阁已经一月有余,虽然身体有所起色,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但始终没有转醒的迹象,解药也吃过了,御医也瞧过了,那人像赎罪一般,将山珍海味,珍贵草药全都用上了,可舒维还是沉睡着。低嘆一口气,罢了…人还活着不是吗,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眼角不禁瞟向院墙边的紫竹林,却没看见竹间那抹身影。暗沉的天终于落下泪来,一颗大过一颗,一阵紧似一阵,打得琉璃瓦啪啪直响,顷刻间就连成一片珍珠幕帘。 这么大的雨,他…怕是不会来了。刚想要停下,蓦然发现紫竹林中缓缓走来一个人影,雨太大看不清,只能看见那人还是停在了往常的位置,也不顾这瓢泼大雨,就那样挺拔如松地站着,没撑伞。 亏了这场大雨,才能让乐璇无所顾忌地一直看着那个身影弹琴,错事已铸,何苦再如此痴缠,如果你没有那样对待舒维,没有那样对待我,我们也许能在一起,也许能有个好结局,可现在... 弹了有大半个时辰,那人全身湿透却是动也没动地听了这么久,期间雨势稍小了些,看见他抬手掩嘴,肩膀微微耸动,是…是在咳嗽吧,这么大的雨又没撑伞,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几次想终断琴声,可不想他那么快离开,只能……只能……装作不知,眼中的水气越来越重,分不清是雾还是雨... 第46页 一曲终了,乐璇进了内室擦了擦脸,定下心神,又才回到窗前,本想再抚琴一曲,为他...抬眼望去,那人却已没了踪影,只剩紫竹沙沙随风飘摇。 心中难免失望,再弹一曲的心思瞬时消散,回身坐到舒维床前,凝视沉睡着的人,以前种种浮现眼前,历历数来,才发现自己对舒维的执着竟只是因为儿时那段快乐的童贞岁月无法从心中抹去,长大后的彼此都没有过深了解,自己却把儿时对他的依念延续到成年后的他的身上,虽然为他付出多少都从未后悔过,但仔细想来从青林会相认到后来的寻医再到现在的恒国寻人,这些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拿的主意,舒维并未主动要求过,说不定一直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哎……不管怎么样,一切只有等他醒来方能知道答案。 拿起锦帕,沾了碗中的蜂蜜水轻轻滋润着舒维干裂的唇,这时敲门声响起,知道是送饭的人来了,也就没有起身。三声过后,房门开了,送饭的小太监提了食盒进来,目不斜视地走到桌前,然后把盒中饭菜一样一样地依顺序摆放在桌上,摆好后便施礼告退。 饭菜刚上桌,屋内就溢满了香气。满桌都是精緻的菜餚,有蜜汁黄瓜、酱桃仁、四喜丸子、五香腰果、一品官燕 、琵琶虾、蒜蓉扇贝、奶白杏仁...小巧精细的摆盘,营养丰富的搭配,一看就知,定是那人煞费苦心让御膳房安排的,每天的菜色都以清淡为主,但绝不重复,这样默默的关心,无声的呵护终究是让自己慢慢淡了恨,软了心。再往深里一想,当时他那震惊的样子确实像是不知内情的,退一万步说舒维刺杀君王,实属罪不可恕,没有当场斩杀已是隆恩浩荡,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的不是呢。 自从知道他于紫竹林中偷偷听琴开始,抚琴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有好几次差点让人去请了他进来,最终还是忍住了,那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还犹记在心,不给他点惩罚也难消心头之恨,如果他能再多坚持几日,也许可以原谅他了。想到这里,乐璇嘴角微微翘起了弧度。 伴君娇 日子平淡无波,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了,饭菜依旧日日换着花样,乐璇依旧日日弹着古琴,只是紫竹林中日日都来的那人,最近出现的次数渐渐少了,有时候一曲快终了,他才疾步赶来,听上片刻就又匆匆离去,有时候甚至几天不见他来。也许是听得久了,已经腻味了吧,对于自己,他的耐心也快磨灭了吧。 暗嘆一声,停下抚琴的手,一代帝王又有谁能痴心长留,独爱一人呢。虽然没听说他有多少妃嫔,也不知道他的后宫是否真如世人所传那样佳丽三千,但一想到他身边胭脂缠绕,左拥右抱的样子,心中不免酸涩难忍。 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怨恨,只是换了个角度便想通了一些事情,忽然害怕失去他的温柔,忽然眷念他温暖的怀抱宽厚的肩膀,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太过别扭做作,明明心中挂念却非要扭捏作态。现在去找他,可还来得及? 慢步走在通往御书房的长廊上,心中忐忑,人心善变,蓝渊的心是否已变?自己贸然前去是否有些不妥呢... 心虽在犹豫可脚步却没有停滞,最终还是走到了御书房门前,守在门前的太监见到陛下的心头肉来了,赶紧跪拜,礼毕正要通报,却被乐璇制止住。 终究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雕花朱门,再等些日子再说吧...徘徊一阵正要离开,却被里面传出的说话声惊住了。 「陛下,派去戎奚的使者已经回来复命,果不出陛下所料,一切都是东延在背后作祟,他们知道我们现在能调动的兵力就只有平廊的御林军,所以想趁陛下派兵去镇压戎奚的时机,起兵从东面攻入昌霞,然后直接攻打平廊。」这是个陌生的声音 「那戎奚现在的态度如何?」是蓝渊低沉的声音响起 「回陛下,我国使者将两国开战的厉害关系道明后,戎奚的态度明显转变了,戎奚自己也知道没有实力和我国抗衡,东延能鼓动他们来骚扰我国边关,完全是因为他们利用戎奚一直惧怕我们会侵占他们的国土这个弱点,迫使戎奚跟他们结盟,还承诺只要协助他们攻破我国,将送出三个城池给戎奚。不过现在戎奚看清了形势,已向使者递交了降书,还上贡了一批马匹布料,随来的还有……五个舞姬和一个公主。」 「呵…东延现在是宰相李元钊在摄政,那老头真是蠢笨,先是派人来刺杀朕,而后又怂恿戎奚这等小国来骚扰,不仅蠢笨还幼稚至极。朕本来还不想这么快攻打东延,既然东延朝政已经腐坏不堪到如此程度,那就早日改朝换代罢。言将军,你跟大臣们商议一下,看看寒江关和金凤那边的驻军能抽调多少出来,然后写份详细的奏摺上来。」 「陛下,东延可是乐公子的家国。」这时奕秋提醒道 「这个朕当然知道,东延朝廷昏庸无能,朕还在东延的时候曾多处走访,百姓对朝廷的苛捐杂税,年年徵兵已经怨声载道了,更不说这两年,朝中局势大变,宰相李元钊居然成了摄政王,那个阴险老头,野心比延靖帝更大,却并不懂执政之道,更不懂练兵之法,只会投机取巧,不过他对利用人心倒是很有一套办法,但也只是会勾心斗角罢了。让这样无能无德之人掌管东延,东延百姓会有好日子过吗?若宁不是冥顽迂腐之人,朕相信,他一定能理解朕的苦心。」 第47页 乐璇猛地摇头,不能理解……我不能理解……我是东延人,只是普通的东延百姓,不管朝局如何动荡,只要没有战火只要还有家园,只要不做亡国奴,就满足了。我不能理解……不能理解……啊………再也不敢听下去,颤抖着转身快步离去。 气喘吁吁回到若心阁,心跳快得仿佛要蹦出胸口,东延虽然已没有了血亲,可那里还有敬爱的师傅,还有一脉相承的父老乡亲,那里始终是自己的故土。一旦开战,战火蔓延至各个州县,百姓必将流离失所,骨肉分离,血流成河。 心中乱成一团,不敢再想下去了,侧身坐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舒维,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地凑到他耳边,把听到的一切告诉他,希望他能听到,希望他能醒来。一直说,说了三四遍,舒维都没有任何动静,还是安静地沉睡着。 徒劳地说干了嘴,说舍了音,可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自己一届平民,无德无能,无财无势,又是在无依无靠的恒国,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蓝渊,可……就是他下的命令啊,就是他要起兵攻打自己的国家。 扯断了发,揪痛了心,挣扎了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了勇气,走进了那扇雕花朱门。 寅时刚至,朗月还散着余晕,蓝渊因为夜里议事过晚刚睡下不久,恍惚中感觉有人进了内殿,睁开眼就看到乐璇只着了件白色亵衣,正站在纱帐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起身撩开纱帐,轻声问道:「若宁,天色尚早,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语气再不似从前那般热切,只剩云淡风轻,果真如自己所想一般,他的情淡了,爱散了。心中暗自伤怀,面上却是羞色一片:「蓝渊,近日天气转冷,我一个人睡,整夜手脚都睡不暖和,导致夜夜不能入眠。所以……所以,我过来,你能不能给我点温暖?」 看着乐璇低头红脸的羞涩模样,真想一把把他拉进怀中好好怜爱,可是不敢……怕稍不留神就会吓跑这只胆小的小鹿。 向里挪了挪,揭开身旁的被角,微笑道:「我刚好是属火体质,天然的暖炉,这半边位置正好还空置着,若是若宁不介意,就快上来吧,夜露深重,站久了容易感染风寒。」 乐璇点点头,用尽全身力气才脱去了亵衣,缓慢地爬上了那张八尺大床,锦被里是蓝渊温暖的体温,两人并肩而躺,蓝渊不着痕迹地向内挪了一些,然后闭上了眼睛。 蓝渊动作虽然轻微,却还是让乐璇感觉到了,心下一沉,已经到了厌恶的程度了吗?真是自作多情,现在都上了他的床了,才知道原来他对自己已经厌恶连肌肤相触都不肯的程度了。 乐璇僵直着身体撑了大半个时辰,就在他以为蓝渊睡着了,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蓝渊却说话了:「若宁,你今日主动来找我,可是有事要和我说?」 一听此话,乐璇原本僵直的身体更是动弹不得,结巴道:「没……没有,没……没事。」 蓝渊呵呵一笑,直接道破:「如果没事,凭若宁的性子岂会上了我的床?我在你眼中可是个禽兽不如的人呢。如果你有事相求不妨直说,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尽力而为,你完全不用靠这种方式来和我交换,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我要的是你的心,而不是你的人吗?」 乐璇被蓝渊一席话说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地缝没有,只有慢慢缩进锦被中。 「说吧,何事?」 乐璇窘得满脸通红,锦被遮脸,就剩了个头顶在外面,听到问话,不好意思再答,只得不停的摇头。 蓝渊看着乐璇小孩般的举止,无奈地笑笑,把他从锦被中拉了上来,又替他掖好被角,这才道:「既然你不愿说那就睡吧,你什么时候愿说了再说吧,我随时愿听也愿帮你。」 蓝渊宠溺的话语,温柔的声调,让乐璇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原来自己想多了,蓝渊的心意从未变过。扁着嘴,忍了半响才翁着鼻子道:「蓝渊……我们做吧。」 「什么?」蓝渊吃惊的看着乐璇,自己怕是出现幻听了。 「我说……我们做吧,蓝渊。」乐璇又重复了一次 蓝渊望进乐璇的眼中,只见他目含秋水,眼波盈盈,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苦笑着摇摇头:「若宁,快些睡吧,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已说过了,你有何事相求尽管直说,完全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当做交换。你这是在侮辱我,你知道吗?」 「你刚才不是还说对我心意未曾变过吗?那你为何拒绝我?你……」乐璇完全不理会蓝渊话中的意思,眼中雾气渐凝,看着就要掉下来了。 蓝渊皱起眉,若宁这样子是受了刺激来的啊:「若宁,我对你的心意可昭日月,不过你今日举动异常,我不想再伤了你,所以才要和你保持距离,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惑人。」 「既然爱,那就要做啊……」乐璇说着一个翻身,跨到蓝渊的身上,对准那薄唇就吻了上去。 「若宁……」蓝渊用手捧起乐璇的头:「若宁,你要想清楚,这回我可没迫你……」 乐璇目中秋水已收,换上的是如丝媚眼,他移开蓝渊的手,俯到蓝渊耳边,含着耳珠呢喃:「渊……我第一次主动,你尽情享受便可,只是不要嫌我技巧不好。」 蓝渊耳根一红,身上的力气瞬时被抽完,这一幕曾在梦中出现,现在又就活生生地上演,梦境成真的感觉让蓝渊酥了骨,化了心。 第48页 情难禁 乐璇柔软温热的唇在耳畔流连,小巧的舌弹拨着耳珠,每吮吸一下蓝渊的身子就轻颤一下,体内的燥热在四肢百骸流窜,蓝渊难耐地挺了挺身子,乐璇低眉一笑,用□的上身轻轻摩擦着蓝渊仅着了一件亵衣的胸膛,这让原本就燥热难耐的蓝渊再也按捺不住,猛然翻身将乐璇压在身下,没等乐璇反应过来,就已经堵上了他的嘴。 这不是梦,身下这个是活生生的,朝思暮想,想得心都碎了的若宁。将手□他的发间,迫不及待地吮吸他柔软的唇瓣,湿滑的舌探入口中,着急地探寻着,想与他的舌缠绵。这还两人初次唇齿相依,滋味竟比想像的好上百倍,只觉得此刻天地间,只剩彼此再容不下其他。偷偷睁开眼,若宁白皙的面容,微颤的长睫在眼中放大,一抹酡红慢慢爬上了他的双颊。 蓝渊呓语一声,吻得更加激烈,乐璇热情地回应着,伸手去脱蓝渊身上的亵衣,怎料那亵衣似有意为难一般,解开了衣带却怎么也解不开衣扣,弄得乐璇有些手忙脚乱。 蓝渊察觉到,一把将亵衣撕破扔在一边,喘着粗气唤了一声若宁,重又覆在乐璇身上。没有了布料的阻隔,两人终于肌肤相亲,都是正值壮年的热血男儿,一旦欲望被彻底点燃,那就只有抵死纠缠,一泄方休。 蓝渊细密的吻印满了乐璇的上身,湿热酥麻的触感让乐璇不禁呻吟出声,平日里清素淡雅的人在床上却这般热情,更让蓝渊欲罢不能。埋头于胸前,反覆在乐璇的茱萸周围□,右手则探进亵裤之中,找到欲望之源,轻轻握住。 「渊……」乐璇一声呻唤,让蓝渊的瞬间精神百倍,抬腿抵在乐璇腰上,那灼热的温度和刚直的硬度让乐璇顿时红了脸。 蓝渊看在眼中,附耳惑道:「若宁,你也安慰安慰它,想你好久了...」 乐璇也不扭捏,竟是将它轻轻握于手中,烫手的热度,鲜活的跳动,让乐璇不禁想到了在天牢那次,也是这害人的东西让他痛不欲生。 看出了乐璇的迟疑,蓝渊加快了手中动作,一边吻着乐璇一边诱惑:「若宁,我会很温柔的,床边的柜子里有雪玉膏,专做润滑用,我保证会让你□,满意而来尽兴而归。你……你动一动啊,别只死死捏住……好歹……」 「好啦……」乐璇打断了蓝渊越说越离谱的话,手中上下动作起来。 全身的血液集中汇聚,随着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乐璇的喘息呻吟声也越来越大,最终身子一挺长吟一声,飘入了云端。 乐璇瘫软着身子任由蓝渊在身上摸索,胸前的茱萸已经涨红充血,莹莹发亮。嘴唇麻麻的。握在手中的东西不论怎么撩动,它都依然傲立,没有一丝要释放的意思。抬眼看着一脸坏笑的蓝渊,长吁一口气,侧身拉开床边的柜子,打开不由吃了一惊,满柜的瓶瓶罐罐竟是一模一样,转头狠狠瞪了蓝渊一眼,从中取出一瓶,然后用力关上柜子,以示心中不满。蓝渊看在眼中,脸上笑意更深。 「没想到陛下不仅在战场上英姿勃发,就连闺房中也是精力旺盛,这一柜子怕是要用上几年吧?陛下专门在御书房建个内室,原来是图个方便,草民还以为你是勤政呢。」乐璇撇着嘴,把瓶子扔给蓝渊,酸酸地说道。 蓝渊笑着接过小瓷瓶,拥住乐璇倒下,凑嘴又要亲上来,乐璇却一下偏过头去,不让他亲。 「若宁,你在吃醋...」蓝渊得意地说 乐璇不置可否,冷哼一声。 蓝渊掰过乐璇的头在他脸颊上啾了一下,才道:「这内室早年就有,我只是搬了一张床来而已,从我初到恒国一直到登基都忙于战事,虽说现在战事稍歇,可每日奏摺多如雪片,各地州的报告,人员调配,边关近况都要我一一过目,国事繁多,除了上朝,基本都没离开过这御书房,所以在这里设了个寝宫,也不为过吧...」说着伸手在乐璇屁股上摸了一把,接着道:「至于那些小瓷瓶嘛...只专门为一人准备的,以为会一直搁置,没想到还能有用到的一天。若宁……」紧紧贴在乐璇身上,嘴又凑了上去。 这回乐璇没有在抵抗,闭上眼去感觉蓝渊的温柔与激情。 蓝渊吻住乐璇的双唇,手却延着乐璇柔滑的腰线一路下滑,拾起刚刚发泄过的小可爱,玩耍片刻,又才移向乐璇幼圆的臀瓣。轻轻拍打了几下,抬手从小瓷瓶中倒出一些黏滑的油状物,这才慢慢靠近花蕊。 温热的手指带着冰凉的滑腻,在花蕊周围画圈打转,花蕊一阵阵紧缩显示出主人此刻的紧张。 蓝渊伸出舌头在乐璇的耳廓上舔舐,用低沉魅惑地嗓音安抚着:「若宁...放松点,这药不仅有润滑功能,更有催情止痛之效,慢慢地你就会感到很舒服,身体要放松,这样才不会受伤。」 乐璇点点头闭上眼,把注意力放到蓝渊亲吻的唇上,伸手环住蓝渊,听他在耳边低喃。 一边说着爱语,一边缓缓向里推进。下身的不适让乐璇黛起眉,低吟出声。 「若宁,慢慢就好了,很快就会适应...」蓝渊吻着乐璇的额头,鼻尖。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进出,紧緻的甬道渐渐适应了外物的侵入,不仅不再排斥反而配合着进入吐纳。 见时机已成熟,蓝渊抽出手,跪进乐璇两腿之间,轻轻抬起乐璇双腿,放在腰的两侧,用手扶着慢慢地抵上乐璇的花蕊。 第49页 粗大火热的物体顶在最敏感的地方,这让乐璇一惊,向后缩了一下,蓝渊一手抓住乐璇,一手拿起乐璇的欲望搓揉着。 自己被蓝渊抓在手中,已经不能再动弹,乐璇眼睛一闭:「进来吧……」 蓝渊像得了圣旨一般,腰背挺直,一点点地进入了乐璇。 这一瞬间蓝渊觉得自己圆满了...深爱已久,渴望多时的人儿终于和自己合二为一,这种满足感是任何成就都无可替代的。 抑制着冲动,缓慢地进出着,看着乐璇咬着唇忍耐的样子,不由怜惜地替他拨开因为汗水而粘在嘴角的发丝。 「若宁……你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久吗?你心甘情愿与我融为一体,只为这一刻,我苦等了两年。这两年来我从未碰过任何人,就为了等你……你知道吗?」 乐璇张开朦胧的眼看向蓝渊,此时他的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王者霸气,而那霸气中又瀰漫着淡淡的哀愁,这是何等痴心的人啊,以他的身份地位,外貌才情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偏偏只钟情于自己,自己何德何能... 拉下蓝渊的脸,主动吻了上去:「渊……让你受苦了,现在你可以尽情爱我,这刻我的身心都是你的。」 这句话无疑给蓝渊注入了更多活力激情,轻轻浅浅的进入显然不能满足他强烈的欲望,折起乐璇的腿,让乐璇全部暴露在眼前,然后更深入的挺进,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用力,他要宣洩沉寂两年的情感,还有积攒两年了的精力。 猛烈地撞击,刺激的体验,温柔的话语,轻柔的抚摸,让乐璇在欲望的旋涡中无尽沉沦,越陷越深。 时近卯时,晨光微熹,乐璇闭目瘫软在蓝渊怀中,蓝渊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无限眷念的看了看乐璇,伸手轻抚他的脸,再在他汗湿的额头上落下轻柔一吻,这才念念不舍的起身着装,真不想去早朝了,好想就这样一直拥他入眠,好想这一夜无限延长下去,可现实却不允。 整理好朝服,坐回床边,轻轻捏了一下乐璇的鼻尖,用不吵醒他的音量说道:「若宁,你安心睡吧,我去早朝,散朝后再来陪你。」说完又在乐璇唇上印下一吻。 起身正要走,却被拉住了衣袖,「蓝渊,我有事跟你说。」 蓝渊的眼神倏然变深,一眼望不到底,乐璇有所察觉,犹豫了一下才道:「哦,现在你要早朝,那等你散朝再说吧。」 「我还不急,若宁有话就直说吧。」蓝渊若有所思道 乐璇也不想在此刻破坏这美好的气氛,可是不说又不行,本就是为了这个才来。 「我听闻最近恒国又有战事,而且对象是东延,是不是?」 蓝渊看着乐璇,眼神暗沉了些:「原来若宁是捨身为国,才上了我的床?」 乐璇慌忙解释:「不……不,不是的,这是我心甘情愿与国事无干,我只是有所耳闻,才问问你。」 蓝渊这才面色稍霁:「我有此打算,现在东延朝政混乱,佞臣当道,而且屡次扰我边关,如果不派兵讨伐,怎能平民愤?而且东延欠我和我娘良多,不攻怎能对得起我娘?」 乐璇低下头,嗫嚅道:「那就是非攻不可了...可我是东延人啊,那里还有我挚爱的师傅和一脉相连的乡亲,如果……如果打仗,就会有无数百姓无故枉死,成为你们争夺土地政权的马下尸,剑下魂。蓝渊,还有没有其他方法?不打仗,不伤及无辜的方法?比如和谈?」 蓝渊皱了皱眉,想了片刻才说:「你先休息吧,一切等我早朝完了再说。」 「蓝渊……」 蓝渊脚步停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转身,径直走出了御书房。 释前缘 「陛下,臣已将寒江关和金凤所能调动的兵力详细列出,请陛下过目。」言昊扬躬身递出摺子。 接过执事太监送上来的摺子,蓝渊细看了一遍,能抽调出的精兵竟比自己想的多,若是依照原定的计划直取东延,胜算又大了许多。可若宁哀求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是战是和,忽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但军令已出,想要收回已是不能。 目光扫过阶下众臣,沉吟片刻才道:「嗯,众爱卿对攻打东延之事还有否异议?」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站出来阻止这场战事,也许还有回旋的余地,蓝渊如是想着。 众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半天,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蓝渊失望地摇摇头,正要结束早朝的时候,绍炎手执玉笏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现在不宜动兵。一来,刚刚结束寒江关之战,虽然士气高涨但却人疲马乏,边关虽暂时稳定,能够抽调兵力,但军中粮饷却已不足以支撑前线战斗。二来,东延不比东胡,金凤这等游牧小族,虽然这几年朝局动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延也历经过盛世,将帅都是沙场老将,身经百战,近年陛下又锋芒毕露,东延必会防备,若是现在出兵攻打,就算有周全的部署,也必将会是一场苦战。」 蓝渊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正待开口,言昊扬却先说了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绍大人祖籍是东延吧?你那番话看似为大局着想,实则是有私心对吗?」 绍炎看了言昊扬一眼,却不答他话,跪在殿前:「陛下明鑑,臣字字忠心,句句肺腑,臣纵使有私心也是为了两国百姓。臣虽是东延人,但跟随陛下之时,是发过血誓绝不会有二心的。东延就是因为年年征战,导致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才葬送了这繁华盛世,陛下当年也是亲眼见过的,血的教训,前车之鑑啊。」 第50页 「绍大人吶,好一番肺腑之言,要不是知道绍大人连同乡都不放过,但凭这几句话,还真会让人以为绍大人是个忠君爱国,满腔热血的爱国人士。只是不知道那个至今未醒的舒维听到绍大人这番肺腑之言会作何感想?」刑部的吴大人讥讽道。 这时朝堂上又是一阵交头接耳,东延刺客在牢中被虐的事全朝都知,蓝渊为了此事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不料却在此时被爆了出来,蓝渊脸色瞬间变了,冷冷道:「绍炎,吴大人所言可属实?」 绍炎闻言连忙匍匐在地,没有了刚才慷慨激昂的气势,颤声道:「陛下……确实是臣做的,见到他时,臣气昏了头,也没顾那么多,做下了蠢事。事后臣一直悔恨不已,但想到他曾经试图刺杀陛下,小惩一下也是无碍的,所以……臣……请陛下恕罪。」 「这么说,你对朕的忠心真是可鑑日月啊。朕还该好好封赏你,恒国律法也该重新编撰了是吗?」 绍炎不敢抬头看,但能从声音中听出皇帝是要发怒了,慌道:「臣不敢,臣知罪……」 「恒国律法上是怎么说的?」没有温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见绍炎没回话,吴大人想拍马屁,赶紧把话头接过来:「回陛下,恒国律法第八十四条,犯人一经定罪,押入大牢,便不得擅用私刑,提审,用刑上报,交由刑部开堂审理。如有违反,轻者二十大板,暂停俸禄半年,重者五十大板,监禁十日,暂停俸禄一年,屡教不改者大刑伺候,永久革除官衔。」 蓝渊冷冷地看了吴大人一眼:「朕没问你。」 马屁拍在马腿上,吴大人肩一缩,头一低,专心看着地面,再不敢多话。 绍炎卡白一张脸,鼻尖都快碰到地上了,连连磕头:「陛下,臣认罪,请陛下从轻发落,臣……愿将功补过,求陛下开恩……」 蓝渊若有所思地看了绍炎一会,道:「先把绍炎关进大牢,等候发落,东延一事再行商议。」说完挥挥手。 执事太监会意地点点头,一声尖锐的「退朝」声响彻大殿。 蓝渊满腹心事回到御书房,还未进门就听报,舒维醒了,乐公子闻讯早已回了若心阁。 秉退左右,怅然若失地走进内殿,床被已经铺好,坐到床沿,伸手抚摸早已冰凉地枕头和锦被,想在那片冰冷里找回一点点属于两人昨夜的温度,可是触手只有一片彻骨冰凉。 听到舒维清醒的消息,乐璇连沐浴都没来得及,只匆匆穿好衣服便往若心阁赶。 舒维还是平躺在床上,皱着眉头,久未睁开的眼眯起一条缝,干燥的嘴唇翕合着。 「舒维。」乐璇激动地喊出声来。 舒维的手动了动,乐璇连忙握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唤:「舒维,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很久,我都快担心死了。」 舒维眼睛稍微睁大了些,但没有焦点,翕合的唇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什么?」凑近耳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只好制止他:「你先不要说话,我给你润润唇。」说着拿过桌上的蜂蜜水沾湿锦帕,一点一点替舒维润着干裂的唇。 几滴蜂蜜水渗进舒维口中,他像久旱逢甘霖一般努力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水……」 乐璇这才恍然大悟,舒维昏迷了一月,只能进些流食,有时连太医开的补剂都吞不下去,身体一直处于缺水状态,这会儿醒了肯定是口干舌燥。 起身拿了个调羹,少少地舀了半勺蜂蜜水,小心翼翼地送到舒维嘴边,舒维微微张开嘴,缓缓地将勺中的水喝下。 喝完了水,舒维总算有了些精神,睁开眼四处看了一下,最后把目光放在乐璇身上,用低哑的声音问道:「小四?」 大病初癒的人眼神总是不好,乐璇将头凑到舒维面前,笑笑:「我不是小四,我是乐璇啊,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现在你只用专心把身体养好就行了,知道吗?」 舒维看了乐璇良久,才扯扯嘴角露出一抹抱歉的笑:「乐璇……?我见过你吗?我现在在哪里?」 此话一出,乐璇如遭雷击,想去帮他整理头发的手悬在半空,再也下不去了。 呆呆地看着舒维,你怎么又把我忘了...我苦苦寻觅,历尽艰辛从东延一直追到恒国,就为了给你千里送解药。还记得你走的时候说过再也不会将我忘记,当时还信以为真了,没想到,这才一年没联繫你就又将我遗忘,中毒了不起啊,中毒就能掩埋一切过往吗?你能记住你爹,你能记住小四,却始终记不住乐璇这个人。被人反覆遗忘的滋味真是好难受,早知道不该如此执着的。乐璇心中五味杂陈,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悻悻地收回了手。 舒维察觉到乐璇的不快,忙解释:「乐璇,我现在有些头晕,脑中有片空白,可能会记不得一些事,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要给你多久的时间,你才会记得,除了你爹和小四,原来还有个叫乐璇的人在你记忆中有过片刻停留。 乐璇摇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罢了,记不记得都无所谓了,你好好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我去让人给你做些清粥,你才醒过来,只能吃些流食,你再休息会儿,待会儿粥做好了会有人来伺候你的。」 看着乐璇起身要走,舒维忍不住喊道:「乐璇……你能不能再陪我会儿?」 第51页 「门外有宫女,你需要什么吩咐她们就是了,我还有事,晚点再来看你吧。」乐璇没有回头,开门走了出去。 倚在门上,松开紧握的双手,手掌被生生掐出几道月牙印痕。胸中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只有发足狂奔,直到不能呼吸才能暂时忘记自己做的荒唐事。 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偌大的皇宫,真正到过的地方只有三处,其中两处现在是不能去了,唯有御花园还能容得下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不容易,居然上榜了. 茅塞开 时值初秋,御花园中依旧奼紫嫣红,蜂蝶萦绕。本是赏景品茗的好时节,此时园中却空无一人,异常冷清,堪堪负了这满园秋色。 乐璇更是无心赏景,走到莲池边席地而坐,池中白莲已然羞闭,青青莲子悄然探出了头,碧叶连天,清素雅静。看着眼前幽景,乐璇心中的烦闷才稍稍有所平静,其实这一切都怪不得他人,全是自己造成的,念旧情,一厢情愿,不远万里寻人送药,只盼他平安无事,岂料他一句不认识生生浇灭了热情。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清心寡欲,能对一切淡然处之的人,结果还是会介意,付出了也会渴求回报,果然是高估了自己啊。 水中倒映出的脸真是越看越讨厌,伸手拾起一块小石投入水中,那脸渐渐变得破碎狰狞,圈圈涟漪荡漾开去,惊了池中浅游的鱼儿。 湖面慢慢归于平静,可心中却波澜重重,身后传来的阵阵钝痛,提醒着昨夜发生的种种,温柔的他,霸道的他,坏笑的他,小心翼翼的他,尊贵如他,痴心如他,执着如他,有这样一个优秀的人钟情于自己,真当是别无他求了,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和他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阻隔,身体虽已越过防线,心却还在墙外徘徊,离不开也进不来。 双手托腮,凝目发呆,已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件披风轻轻披在肩上才恍悟过来,心中不由一暖,这么轻柔的动作,贴心的关怀,除了蓝渊不做他想。 回过头来,却失瞭望。奕秋正站在背后,面上带笑地看着自己。 「我看乐公子身子骨单薄,虽是初秋也应该注意防寒,这湖畔风大湿气重,小憩一下尚可,久留却不适宜。」 乐璇站起来,整了整披风,勉强回笑:「多谢奕大人关心,我这样的市井粗民,身子虽然不如大人壮实,但底子却是好的,我也才到不久,随便走走而已。」 「公子在这里随便坐了两个多时辰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到前面凉亭稍做休息,我让人备些糕点热茶,我有些话一直想对公子说。」 乐璇疑惑地点点头,跟着奕秋进了凉亭。 茶点很快就备好了,秉退宫女,奕秋亲自给乐璇斟上茶,两人对饮了一杯,奕秋才端肃了容颜道:「奕秋请乐公子来就是想知道,在乐公子心中对陛下究竟是如何看待的?我虽与乐公子只有数面之缘,甚少交谈,但乐公子给我的印象却是极深的,因为只有你才能轻易牵动陛下的喜怒哀乐,即使与你远隔千山,陛下对你的思念也从未减少过,我跟随陛下多年,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对一个人倾注这么多的感情。但是乐公子对陛下的态度,让奕秋有点看不过去了,恕我冒昧地问一句,陛下在乐公子的心中到底有没有一点位置呢?」 这个一直纠结着乐璇的问题被奕秋直接质问,让乐璇不知如何回作答,支吾半天也没答出个所以然。 奕秋心中有些微恼,又不能发作,接连喝了几杯茶才接着说:「乐公子对陛下的事一定了解不多,那我就说一些给乐公子听吧。」 乐璇点点头,对蓝渊的往事有了些好奇。 「我十岁就跟随了陛下,那时候还在东延,我是作为影卫备选入宫的,入宫的这批影卫共有十人,进殿就排成一字,由皇子们挑选属于自己的侍卫,当时我有些瘦小,皇子们看都没看我一眼,那时的影卫入宫的规矩是:影卫如果没有被皇子选中就会被净身成为太监。我当时非常害怕,怕没人要,怕当太监,我哀求的望向皇子们,可没人理会我,这时我对上了小王爷的眼,他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惊诧了一下,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随即又转了目光,我最后的希望落空了,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等执事太监领我去净身,被选中的影卫们陆续跟着皇子走了,最后只剩我孤零零地站在殿上,我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然后执事太监走了过来,我以为他要带我去净身,没想到却把我带到了南孚宫,也就是小王爷的寝宫,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小王爷怜悯我,留下了我,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誓死效忠王爷,他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他。」 「跟了小王爷以后,我才慢慢知道他为什么选了我,因为我曾在他眼中看到过和我一样的眼神,孤独,寂寞,害怕的眼神。我一直以为皇子们的生活是风光无限的,却没想到小王爷连平静安稳的生活都过不了,南孚宫在皇宫里算是最偏僻寝宫了,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来这里,但是一旦有人踏入,小王爷必会遭罪,她们……就是后宫那些妃嫔,总是打着关心小王爷的幌子来找茬,被虐打了的小王爷就算鼻青脸肿,也从不会哭闹,只会静静地坐在琴桌边抚琴,要不就练会儿剑,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告诉皇上,他却说这些都是父皇默许的,他曾经哭过,告过,结果自己受到的伤害却更大,慢慢地也就不多话了。还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当时不懂这句文绉绉的话,只知道小王爷说这话时候脸上自信满溢,熠熠生辉,当时就觉得小王爷必定不是池中物,那时候我很少看见他的笑容,只有他乐琴师偶尔到来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发自内心的笑和难得一见地撒娇,那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他也只是个孩子。」 第52页 这些乐璇以前听蓝渊亲口说过,当时没觉得有多大感觉,但现在再次听到却觉得心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奕秋继续说:「后来,小王爷慢慢长大了,渐渐聚拢些自己的势力,为了一雪前耻,大展宏图,他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为了霸业他放弃了童年,放弃了欢笑,也放弃了感情,冷淡得像一块寒冰,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这也是作为霸主必有的气势,当我认为王爷就是这样冷峻的人的时候,他却遇到了你,那日宵遥搂见到乐公子,王爷就此深陷再也不能自拔,当我偷偷在树后看到乐公子和王爷琴剑合一的时候,我也曾替王爷感到高兴开心,多年没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出现在王爷脸上,那时我甚至有些感谢乐公子,是你打开了王爷心扉,让他又重拾笑容,虽然乐公子也是男子,但你和王爷站在一起是如此般配,就如天造地设一般。」 「岂料那些欢乐的场面只是假象,乐公子原来早就心有所属,我们离开东延那日,我看见王爷眼圈都红了,小时候他被欺辱都不曾红过眼,却为了乐公子差点失了态,那时候我心里就对乐公子有了成见。」 「然后,我们到了恒国,两年来金戈铁马,征战沙场,王爷又恢复了以前的冷峻,行事作风俨然一副王者风范,再也不提儿女情长之事,我以为王爷已经从乐公子的阴霾中走了出来,没想到……王爷有次寂寞的时候被我撞见了,他叫的居然还是你的名字,我这才知道,王爷从未忘记乐公子,而是一直压抑着自己,我心疼王爷,就派了探子一直跟随在公子的左右,一旦有你的消息,无论大小,事无巨细,都报给王爷听,只有听到你的消息,王爷的脸上紧绷的线条才会放松,眼神才会柔和。」 乐璇紧紧蹙眉,掩饰着心中酸涩:「我……我不知道蓝渊竟然对我如此深情。」 奕秋轻哼了一声:「乐公子不是不知道,而是你心中那人不是陛下而已,从你踏入恒国国土那刻起,陛下就欣喜不已,我提醒过陛下,你未必是来寻他的,可他不相信,坚定的认为你是为了他来恒国,结果后来的事实证明你果然是别有所图。历来刺杀君王都是立斩不赦的死罪,陛下却给舒维留下了时间,他没说是为了你,但我知道,他不想你恨他。陛下处处为你着想,你却处处想着舒维,虐囚一事你明明知道不是陛下指示的,但是为了一泄心头之恨,硬把罪名加到陛下身上,对他避而不见,不见也就算了,又故意弹琴来扰乱陛下的心,为了听你的琴,他风雨无阻的,每日都到离你最近又不被你发现的紫竹林,就那样站着,听得如痴如醉,有次下大雨,他身子明明就不好,可为了你,他还是去了,回来后就大病了几日,床都下不来,我要去找你,陛下去不准,说你不想见他,我知道他虽然这样说,但心中却渴望你来看他一眼。你明明知道陛下对你视若珍宝,你却视陛下如草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病了,没人告诉我……」乐璇用手捂着脸,声音带着哽咽。 「陛下听琴时站的位置,从乐公子窗前望过去一眼便能看见,乐公子你敢说你不知道陛下每天都来听你弹琴?那日下雨,乐公子不是弹得泪流满面吗?而后几日陛下都没来,乐公子也不知道?你为了舒维千山万水都来了,早上人还在御书房,得知舒维一醒你便回了若心阁,舒维的事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对于陛下的事你永远都不知道。那夜你自荐枕席,是心甘情愿还是另有所图,连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以为陛下是傻子吗?」 奕秋越说越激动,有些口不择言了:「初识乐公子确实觉得乐公子确实是个清新脱俗的人,举止优雅,又弹得一手好琴,与你在一起会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过现在我觉得乐公子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有些虚伪,你连自己的感情都分不清楚,两边都放不开,你既然认定了舒维就不要来招惹陛下,你如果要接受陛下那就不要再伤他的心。我不怕得罪你,也不怕你去陛下那里说我,我今日所言酝酿了很久,我只是希望乐公子你早些看清自己的感情,不要在两边徘徊不定,犹豫不决,你这样优柔寡断,拖拖拉拉于你们三人都没有好处。」 奕秋的一番肺腑之言把乐璇说得头都抬不起来,奕秋所言虽不中听却句句属实,不要再徘徊,不要再犹豫,这句话惊醒了乐璇。「蓝渊他现在在哪里?」 「乐公子可是想好了?」 乐璇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泪,坚定地点点头:「嗯,舒维已经醒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他除了记忆有些问题,身体已无大碍。他已经记不得我了,那就让往事随风逝,能帮他的我都帮了,今后跟他还是朋友和同窗。而蓝渊……我愿意接受他。」 奕秋用怀疑的眼神紧紧盯着乐璇,好半响才说:「希望乐公子记住今日所言,再坚强的心也只有一颗。陛下现在如果不在御书房的话那就是去天牢了。他现在为了乐公子那句不要打仗正劳心费神地想对策呢,军令已下,雪耻和一统天下的机会就在眼前,可就在这节骨眼上,乐公子却要求陛下停止杀戮,情义两难全啊。」 蓝渊竟然真的为了自己的话,准备停战。乐璇再也掩饰不住心中喜悦,想见他。起身对奕秋行了个礼:「多谢奕大人一番良言,使乐璇茅塞顿开,以前所作所为太过自私,乐璇日后定当改正,蓝渊他一人奔忙,我就去看看他,先告辞了。」 第53页 奕秋点点头,看着乐璇匆匆而去的身影,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陛下,臣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乐公子其实是经世少,不懂分别爱情和友情而已,倒也并非是冷血自私之人。臣也不希望打仗,这几年你够累的了,也该歇歇了。 作者有话要说:慌张的很,今日事多,终于挤出两个小时码字。 可能语句有点欠妥,请大人见谅。 挽国难 绍炎被关在以前囚禁舒维的牢房中,没想到第二次踏入这里会是以阶下囚的身份。舒维躺过的木板床依然摆在原处,床上干涸的斑斑血迹昭示着舒维所受到的非人折磨。 绍炎回想起那日情景,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但却不曾后悔过。君子有仇都会报,何况舒维那个看似无害的回答和潇洒的背影几乎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现在有了报仇的机会,任谁都不会白白错过,只是出手稍微有些重了。 不再看染血的木板床,绍炎将目光转向了头顶射下的微弱日光。现在什么时辰了?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自己,跟了陛下这么多年,又一起出过生入过死,他会不会手下留情呢。最担心的还是东延战事,不敢说自己是个非常爱国的人,也知道东延灭亡是迟早的事,但那里毕竟是自己的故土,那里养育了自己二十年,那里还有自己的亲人,花红柳绿的秀美江南怎能承受得住战火的洗礼,断垣残壁,哀鸿遍野永远不该出现在那片美丽富饶的土地上。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来人,来人啊……我要见陛下,我有事要禀。」绍炎紧紧抓着囚牢木门,冲着空荡昏暗的长廊大吼。 绍炎有些内力,这一声吼,震得斑驳的土墙,簌簌地向下掉落墙灰。长廊深幽,回声久久不绝于耳。 一个狱卒匆匆奔来,见识过眼前这位大人的凶狠,现在这位大人又是一副要暴走的样子,不免让狱卒有些畏缩:「大……人,不是小的不通报,是上头吩咐没有要事不能打扰陛下啊,小……小的也没有办法啊,你就安静地呆几日,等大人冤屈洗清了,也就能重见天日了。」 绍炎鼓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急切地说道:「你再去通报一声,说绍炎愿意为东延战事出一份力。你这样说陛下一定会见我的,拜託了。」 「可是大人你现在是囚犯身份,按律是不能再参与朝政的,大人...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狱卒欲哭无泪地说道。 狱卒为难的样子,看得绍炎心中火起。 「滚!」绍炎大喝一声闭上眼睛,泄了气一般滑坐到地上。 脚步声渐渐远去,但不一会又慢慢走近,然后是狱门开锁的声音。 「我叫你滚,你听到没有?」绍炎眼皮都没抬一下,既然帮不上忙就不要再出现在面前惹人烦。 「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自从朕登基以来敢喊朕滚的,绍大人你还是第一人吶,朕真是十分欣赏绍大人的勇气,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蓝渊威严的声音在绍炎头顶响起。 绍炎猛地睁开眼,看到蓝渊威武地站在牢门处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由一惊,但随即又喜上眉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整好衣衫,屈膝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罪臣不知是陛下驾到,才失了言,万望陛下见谅。陛下肯纡尊降贵亲自来牢中见罪臣,罪臣欣喜不已,若罪臣没猜错的话,陛下必是为了东延战事而来,对吗?」 蓝渊俯视绍炎,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对。」 「陛下既然肯来,就请陛下一定要听完罪臣的话。」绍炎祈求道。 蓝渊点头:「你说。」 绍炎这才跪直了身子,道:「今日早朝,陛下还是将罪臣的那番话听了进去,证明陛下确实是个明君。这两年来恒国凭着陛下的天纵才智,知贤善任,才成就了如今的四海昇平,百姓安宁。可现在恒国正处于休整期,百姓享受这平静安宁的日子还未过半年,如果此时再燃战火,陛下定会失去民心,就算最终能获得胜利,夺取东延,在百姓心中陛下也会成为永久的暴君。而且如罪臣所述,东延朝廷外华内腐,虽有不少闲能之士,却处处被宰相李元钊掣肘。东延朝中想推倒李元钊的人已经占了多数,我们何不等他们先窝里反,然后再寻个有利时机乘虚而入,迫使他们交出归顺降书。这样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征服东延。」 蓝渊不动声色地看着绍炎,他身上穿的依旧是早朝的官服,头发凌乱,有些狼狈,但说话的时候还是那样振振有词,完全没有自己已是阶下囚觉悟。 听了他的话,蓝渊冷笑道:「绍大人身在恒国,却对东延的国情了如指掌,朕不得不怀疑自己识人的眼光了,怎么早日没有发现绍大人这匹千里马呢?当初只让绍大人做个军需官真是屈才了,以绍大人这样的博大胸襟,文韬武略,做个将军都绰绰有余了,朕真是有些悔不当初啊,不过朕有个疑问,在绍大人的心中究竟哪国才是你心所向?」 绍炎早已听出蓝渊的话外之音,连忙山呼万岁以表忠心,然后用洪亮的声音说道:「罪臣记得,当初罪臣问陛下是否真能信的过罪臣,陛下那时只说了八个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罪臣当即歃血立誓,誓死效忠陛下。而后罪臣跟随陛下征战两年,虽没在战场上与陛下一起浴血奋战,但后援军需却是安排得妥妥噹噹,让陛下能安心带领将士前线杀敌。罪臣不是邀功也不是诉苦,罪臣但求陛下能信任罪臣。罪臣是东延人,在东延生活了二十年,也眼睁睁地看着东延从盛世走向衰败,朝廷昏庸无能,受罪的都是老百姓。赋税日益加重,年年徵兵入营,我爹每年都召开『青林大会』表面是图个热闹,实则是挑选人才,这些人人都知道。但是我们并非他人口中所说的朝廷鹰犬,也不是想谋朝篡位,只是在朝中安插了一些专才能人,辅佐延靖帝。谁想到延靖帝不仅昏庸还软弱,对宰相李元钊的话言听计从,枉杀了不少忠臣。那时我爹痛心疾首,在得知陛下的宏图大志和雄材伟略后,费劲心机才联繫上陛下,又恳求陛下将青林门中精英收于麾下。我爹那时跟我说,以陛下的才能日后必能一统天下。也只有天下统一,百姓才能最终过上安稳的生活。」 第54页 绍炎顿了顿又接着说:「罪臣跟随陛下以后,其实从未断过和东延朝中的门人联繫,罪臣知道总有一天东延也会臣服在陛下的脚下,所以一直关注着东延局势变化,想着为陛下征服东延出一点微薄之力。罪臣绝非有意隐瞒陛下,而是时机尚未成熟,罪臣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谎报,万望陛下明鑑。」说完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听绍炎说完,蓝渊冷冷的面孔才放松了些,早已知道绍炎暗中跟东延来往密切,自己也有所防范,如今看来,倒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了。想到这些,语气也柔和了一些:「是朕错怪绍大人了,平身吧。」 绍炎闻言谢恩,却没有起来:「罪臣自知有罪,不敢与陛下并肩,请陛下就让罪臣跪着说话吧。」 蓝渊不再勉强,问道:「如今两国局势绍大人都已明了,你又说要将功补过,想必计策都已瞭然于胸了吧?」 「罪臣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样做,但是请陛下准许罪臣以恒国国使的身份前往东延,罪臣有想办法让延靖帝交出降书和玉玺。」绍炎胸有成足的说。 「可有十足把握?」蓝渊问道 绍炎回答:「十足把握不敢说,只要不出现变数,八成是有的。」 蓝渊点头道:「朕准奏了,无论结果如何,绍大人尽力便是。不过今日你必须在这牢中,明日才可出狱,这是对你枉顾律法,滥用私刑的惩罚,绍大人可有异议?」 绍炎连忙说:「罪臣不敢有异议,陛下英明,这个惩罚是罪臣应得的。罪臣今晚一定面壁,静思己过。」 「那就这样,明日出狱后好生休息一下,出使的准备做得充足些,朕希望你带回来的会是好消息。」蓝渊说完负手离开了牢房。 绍炎向蓝渊的背影深深叩拜,中气十足地喊道:「谢陛下,罪臣恭送陛下。」 绍炎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昏暗的通道中,蓝渊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绍炎胸有成竹的样子,让自己都有些相信他能兵不刃血地劝降东延了,若此事能成,对朝臣,对百姓,对若宁都算是有个交代了吧。其实自己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血溅黄沙,也不想听冰冷的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可身在其位,身不由己啊,只有万众归心才能真正停止杀戮。 蓝渊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大事落了地,这才觉得阵阵倦意袭来,昨晚与若宁□愉,早朝又遇上东延战事,焦心了一日,现在终于能暂时放下了。今日摺子不多,估计都跟东延战事有关,早些批阅了还能小憩片刻。想到这里,蓝渊加快了脚步。 刚出了天牢那扇朱红大门,还未适应明亮的天色,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作者有话要说:我存...凌晨一点囖~ 凭谁诉 蓝渊始料不及,脚步不稳被来人撞到了墙上,后背被墙体的凸石硌得火辣辣地疼,正待发作,却听到乐璇带着歉意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蓝渊,有没有撞疼你?」边说边把蓝渊从墙上拉开,伸手替蓝渊揉背。 「若宁?」蓝渊拉下他的手:「不疼,你来这里是找我?还是有其他事?这牢中还有你的朋友吗?」 乐璇反握住蓝渊的手,道:「蓝渊,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我去了御书房他们告诉我你来了天牢,所以我就来这里找你了,我怕打扰你谈事,便在外面等你,已经等你很久了。」 「哦。找我啊...这么急是舒维出问题了?」乐璇手掌传来的热度略高于平时。 「不……他很好,已经甦醒了,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我有心里话想和你说。」 蓝渊看了看乐璇微微泛红的脸,又看了一眼乐璇紧紧抓着的俩人的手,不明所以地一笑:「既然若宁肯将心事说与我听,我当然会洗耳恭听了,是现在说还是?」 「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我想现在就说。」乐璇有些迫切。 蓝渊左右看了看:「听若宁的心事是件大事啊,这种地方显然不适合,我们不如去御花园吧,那里幽静,最适合说心事了,若宁意下如何?」 「嗯,走吧。」乐璇说着便拉着蓝渊朝御花园走去。 蓝渊跟在乐璇身后,脸上虽然还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却幽深了许多。 又到了刚才的凉亭,不过眼前的人却换了。乐璇与蓝渊并肩而坐。 蓝渊微微一笑:「有些时日没来御花园了,没想到竟还能见到如此美景,果然没有白来。你说是不是啊,若宁?」 「嗯。」乐璇抽回自己的手,双手搓了搓,一副正在组织语言的样子。 「要不要来些茶点?想必你中午忙得没有吃什么吧。」蓝渊问道 乐璇点点头:「好。」 蓝渊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一桌精緻的茶点便摆上了桌,就在这时,蓝渊心细地发现石桌边缘的一条小裂缝中残留着少许糕点残渣。 蓝渊不动声色,招呼着乐璇吃东西。 乐璇胃口大开,满桌的点心每样都吃了一块,边吃边夸赞味道好。 食到中途,蓝渊忽然用手抬起乐璇的下巴,然后慢慢地靠近。蓝渊的脸在眼前渐渐放大,乐璇浑身一僵,有些紧张,只得闭上眼。 就在离乐璇的脸还有一指距离的时候,蓝渊却不再靠近,他深深地看了乐璇一眼,然后用手轻轻将乐璇嘴角的点心碎屑擦去。 等了半天迟迟没等到那温柔的唇,乐璇睁开眼,娇嗔地喊了声:「蓝渊!」 第55页 蓝渊哈哈一笑,戏嚯道:「我在,若宁有何吩咐?」 「你戏弄我……」乐璇举手做状要打。 蓝渊却握住他的右手,微笑道:「我只是在想若宁能和我说什么样的心事呢?你先不要说,让我猜一猜。」 乐璇点头,左手去拿酥卷。 「舒维已经醒了,你是想让朕饶恕他的罪,对不对?你长途跋涉来恒国原本就是为了他而来,如今你和朕又有了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你认为你开口求朕,朕一定不会拒绝你,对吗?」 乐璇伸出去的手停住了。 没等他反驳,蓝渊继续说道:「东延敢派刺客来刺杀朕,是公然挑衅,是在欺我恒国无人,这等有辱国体的事如果就这样轻易放过,那朕的威信何存?朕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刺杀事小但国体事大,若宁,你觉得就凭你那一夜就能换得他和东延的平安吗?你也太天真了。」 乐璇难以置信地盯着蓝渊,不相信这番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他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原来是有这样想过,不过现在却不是这样了,快解释啊,快解释... 蓝渊看着乐璇无言以对的样子,心中一窒,但很快就恢复了,反而觉得卸下重担般轻松。 「我说的对不对?若宁。」 「…………」 蓝渊松开乐璇的手,起身道:「朕还有点政务还处理,你吃完了早些回去吧,舒维不是还需要你照顾吗?回去晚了他说不定就没人餵他吃饭。乘这几日你让他快些把身子养好吧,说不定朕那天不高兴了又会把他关进牢中,难保不会有人再动他,到那时,难道又要若宁你以身相许救他于水火吗?」 走了两步,蓝渊又回头说:「对了,你以后要找朕先让万公公通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到处走了,好好呆在若心阁和你的青梅竹马弹弹琴吹吹萧。最近国事繁重,朕还没时间来处置他,你们好好珍惜这段时光吧。」说完拂袖而去。 乐璇愣愣地坐在凉亭里,一直没回过神来,蓝渊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泼下,彻骨冰凉,刚刚打开的心门又被这露骨讽刺的话语震得紧紧关上了。 怔怔地望着早已看不见的蓝渊的背影,乐璇喃喃道:「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我不是啊,你为什么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 舒维再看见乐璇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他早些时候吃了一点东西,便能下床走动了,练武之人的体质总是比常人好很多。不过他也只是在房中活动,走久了还是不行的。 此刻他坐在窗前的琴桌边,努力在记忆中寻找关于乐璇的点滴。 乐璇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舒维没在床上还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要扶他上床。舒维拧不过乐璇只好乖乖躺回床上。 乐璇帮舒维盖好被子,舒维却发现乐璇眼睛红红的,便问道:「你怎么了?」 舒维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温柔的样子让乐璇想到了蓝渊,鼻子不由一酸,眼圈更红,眼泪渐渐盈满眼眶,乐璇慌忙转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没……没什么,外面风大,刚才一不小心被沙子进到眼睛里了,没事,擦擦就好,你要不要喝茶?我去给你倒。」 说着起身,却被舒维拉住:「乐璇,我是成年人了,你是难过还是被沙子进了眼我还能看不出来吗?我知道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你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我愿尽我所能为你排忧解难,你有心事不妨说出来,闷在心中对身子不好,也许我能帮你理清头绪,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说出来了,也许能找到解决方法。我不愿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 听舒维这样说,乐璇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断线一般掉落,他伏在舒维身上大哭特哭,好久没这样发泄般地哭过了,一定要哭够哭过瘾。 舒维先是一怔,而后会意般一边轻轻拍他的背一边说着安慰的话。 嚎哭一阵后,乐璇耸动的肩才渐渐平静下来,理智收回来了才发现局面有些尴尬。 离开舒维的身体,乐璇快速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低声说着谢谢。 舒维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发泄过了是不是就舒服多了呢,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告诉我,千万不要憋在心中,知道吗?乐璇。」 乐璇闷闷地说了声嗯。 「怎么?还是不高兴啊?是表白失败了吗?被拒绝没什么的,再接再厉,总有一天他会被你打动的。」 乐璇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舒维:「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舒维微笑着从枕边拿出一物,乐璇一看脸色瞬变,吱唔着不知说什么好。 「从这名字看来,这人是名男子,从旁边题的诗来看,这是情诗,从这字迹来看吧,我问过了这是乐璇你的笔迹哦,从这种种迹象来看,你喜欢的人就是叫这个名字的男子,对不对?」 乐璇满脸羞愧,不置可否。 舒维瞭然于胸,道:「乐璇,我知道我们现在在皇宫中,而你又是今日出去后回来才变成这样的,难道你喜欢的那人是这宫中的人?」 乐璇考虑半天才缓缓点了点头。 舒维嘆了口气:「哎,这可不妙了,他不仅是男人还是宫中的男人,而宫中的男人除了太监就是……难道是……?」 第56页 那人舒维见过一面,虽然只有一面却让他记忆犹新,威严的气势,俊美的模样,睿智的头脑,这样的人确实很有吸引力,难怪连乐璇这样的雅致的人也会为他心伤。 见乐璇耷拉着头不说话,舒维拍拍他的手:「乐璇,这件事也许我没有办法帮你,因为我对他有过不轨行为,但虽如此我还是很敬佩他的,他的确是一个德才兼备的人,值得别人为他付出一切。而你清新雅致,像一块不染凡尘的美玉,如果你们能在一起倒是般配的很。不过过程可能会十分艰难,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一定要坚持下去。我很少看错人的,我觉得他值得。如果不是我爹还在东延,我宁愿效忠于他,和他这样英勇的人征战沙场定是快事一件,只可惜,各为其主啊。」 乐璇还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乐璇。」 「乐璇。」 「乐璇?」 舒维感到不妙,摇了摇乐璇,只见乐璇直直地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赶出来的,要停电两日,太悲催了。 断不尽 若心阁从未这么热闹过。乐璇喜静,平日里只有两三个宫女太监进出,多是端水送饭,打扫房间,再没有多余的人出入,所以若心阁算是宫中最清净的地方了。 今夜的若心阁却灯火通明,廊间不时有宫女太监匆匆而过,每个人都低眉敛眼,擦身而过时也只是用眼神稍做交流,宫中本就是个是非之地,传播是非的速度比听是非还快,虽然乐公子才进宫不久,但任谁都知道他是陛下的掌中宝,心头肉,万不能让他有半点差池。可如今他就这样毫无徵兆的晕倒了,看到陛下焦灼的神情,大家都自觉地闭紧嘴巴,多做事少说话。生怕出了纰漏惹怒了天子,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陛下,乐公子是邪寒侵体又过于疲累,五心烦热,加之焦虑,精神过度紧张才会出现眩晕昏厥的。老臣开个方子,每日三次定时定量服用,不日便可痊癒。乐公子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不过他心有郁结,若不早日消除,对健康也是一大隐患啊,但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老臣只能治好乐公子的风寒,心药就无能为力了,请陛下恕罪。」老太医号完脉,边开方子边说道。 「他什么时候能醒?」房中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蓝渊看了舒维一眼,又问了一次:「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舒维摸摸鼻子,走到窗边抬头假装看星星。 「呃……」老太医立即觉得气氛不对,忙道:「回陛下,老臣可以让乐公子立即醒来,不过,老臣认为应该让乐公子多休息休息,他只是太累了,让他好好地睡上一觉对他的病情有莫大的帮助。陛下请放宽心,明日一早乐公子便会自行醒来。」老太医快速开完方子:「陛下,老臣这就去给乐公子抓药,先行告退了。」 得到蓝渊的许可后,老太医匆匆告退,临走还没忘关上房门。 此时房中的气氛更加诡异,静立的二人各怀心思,都不说话,房中一时静得可怕。 蓝渊缓步到床前,慢慢坐下,凝视着沉睡的乐璇。长睫清疏,颊上飞红,月光细细洒落在他身上,更显幽微静谧。 心下情生意动,小心拿起他的手放进锦被中。轻声道:「没事就好,真把朕吓坏了。」不料这轻微的动作却引得乐璇皱起了眉。蓝渊以为他要醒了,赶紧抽回手。 乐璇眼珠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只是眉蹙得更紧。 见乐璇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蓝渊又抬手舒展着乐璇的眉。想为你抚平心伤,想为你遮风挡雨,想为你撑起一片天,可是你却不给我机会,既然这样,我放开你,好不好? 「师傅……师傅,徒儿好想你……」乐璇像是感受到了这轻柔的触碰,竟呓语出声。 蓝渊一顿,苦涩地笑笑,原来是想家了,想回去就快点好起来啊。 「师傅,徒儿好累啊...舒维他又不认识我了,徒儿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师傅,徒儿心好累……」乐璇还在喃喃自语。 我做的一切何尝不是被你践踏于脚下呢,若宁。都说一再被伤害就会麻木,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还是会痛呢?好吧,既然在我身边你得不到快乐,那我就放你走,不再阻碍你去找属于你的快乐。 蓝渊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朝还在窗边看星星的舒维说:「你来吧,他好像更需要你。」说着,让出了床前的位置。 舒维走近才知道乐璇正念念有词地说着胡话,一会师傅一会舒维的。他一个人说得尽兴却不知道另外一个人听得青筋暴涨,连连握拳。 舒维看着蓝渊的脸色变了数次,当下就看出这个皇帝对乐璇的感情绝对不少于乐璇对他的感情。 舒维默念:乐璇快住嘴。在心上人面前也不知道多说些实话,非要把人气走才安心。 「你好好照顾他,朕走了。」蓝渊再也呆下去了,那毫无意识的碎碎念就像恶毒的符咒一点点将蓝渊炙热的情感封印。 蓝渊愤然走了出去,可还没走两步就让舒维给唤住了。 「陛下,请陛下留步。」 蓝渊停住,回过头来,脸上已是一片冰霜:「舒使者有何贵干?你我二人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吧?是想要回你那把稀世匕首?不过就你现在的状态来看怕是有心无力吧?」 第57页 这是□裸的因妒生恨啊,当日在殿上行刺他的时候,他都没有现在这么生气。舒维心中暗笑,面上却维持着一贯的温和表情,答道:「陛下误会了,外臣自知是带罪之身,本不该拦住陛下去路,不过外臣斗胆叫住陛下是想给陛下看样东西,不知陛下可愿看上一看?」舒维想了想又说道:「这样东西是好像是乐公子掉落的……」 「他的东西你应该还给他,而不是交给我。」蓝渊冷冷道。 「哦,外臣还以为陛下会有兴趣,既然陛下无意那恕外臣打扰了。我只能等乐公子醒来在问问他,蓝渊是何人了。」舒维淡淡说道,然后躬身行礼:「外臣恭送陛下。」 蓝渊听到此话,话锋一转:「朕本来不想知道,但看在舒使者身上带着伤,都追出来的诚意上,看看也无妨,呈上吧。」 舒维忍住笑,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好的宣纸,递给蓝渊。 蓝渊接过来,然后转过身去才慢慢打开,看了片刻又重新折好,轻轻放入怀中。 「这东西朕要好好研究一下,舒使者身体有伤就不要在外面吹风了,若宁他还需要你的照顾,如果有需要直接吩咐宫女便可,朕先走了。」走了几步后蓝渊忽然转过身来,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这句谢谢让舒维震惊了许久,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却能明白地看出蓝渊对乐璇有情,但多情至此真是出乎舒维的意料,只是交给他一张纸条,居然让这位铁血皇帝开口对曾经刺杀过他的刺客说谢谢。蓝渊这样深情厚意,为何乐璇还会那么伤心至此呢?真是有些弄不懂他们之间复杂的情感了。 转身回房,乐璇还在喃喃自语:「师傅……蓝渊他,他对我也冷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师傅……我……我已经喜欢他了呀……」 舒维坐在桌前,双手托腮,就这样听着乐璇胡言乱语。有些不明白,明明相爱的两人为何非要相互折磨呢,一两句话就能澄清的误会,为何还会说不清道不明呢? 乐璇是在刺目的阳光中醒过来的,舒服地睡了一觉醒来,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睁开眼就看见舒维微笑地看着自己,乐璇这才想起昨夜的事,不由有些羞愧,红着脸嗫嚅道:「昨日真是失态了,让你见笑了,舒维。」 「你在说什么呢,那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不是天天让你见笑?能照顾你是我的荣幸,能起身么?把药喝了吧,太医说你感染了风寒,不过幸好你身体底子好,没有大碍。」舒维扶着乐璇靠坐在床头,把药递给他。 乐璇看着黝黑的汤药,鼻子眼睛都皱到一起。舒维见状从桌上拿过一盒梅子:「乖乖喝了,良药苦口,喝完就有梅子吃。」 艰难地喝完药,乐璇口中含着酸甜的梅子听舒维说他昏迷以后的事。当听到舒维把那张纸条交给蓝渊的时候,乐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你……舒维,你怎么能交给他呢,以后叫我怎么见他啊。你……」 舒维不以为意:「不交给他,他怎么知道你的心意呢?爱要说,爱要做,做个男人就要洒脱一些啊,又不是大姑娘,还扭扭捏捏的。我说过了他是真英雄,我是怕你错过了才来后悔,而且我答应过你,有机会就帮你的啊。」 「那……那他有什么反映啊?」乐璇微红了脸。 「他啊,他背对着我,但是我看见他好像放进怀里了,他还对我说谢谢。我可是曾经刺杀过他的人啊,他为了你对我说谢谢,可想而知,他对你已经情根深种,乐璇,你真的很幸福,一定要好好把握知道吗?」 乐璇心中甜滋滋的,其实早就知道蓝渊放不下自己,他偶尔也是要发发脾气的,能理解的。 接连两日过去了,若心阁除了两三个宫女太监和舒维来回熘达以外,再没多余的人进出。乐璇雀跃的心慢慢沉了下来,他一定是国事繁重,没有多余的时间,所以才没来看自己的。但是他不来看我,我可以去看他啊,他日理万机,连睡眠都不能保证,一日三餐有没有按时吃都不知道。 第三日一大早,乐璇就吩咐御膳房炖了一盅参翅鸡茸羹,提了羹正准备出门,就看见万公公快步进了若心阁。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终于赶完了。 明日想休息一天,太累了。 霸王们,我恨你们。 两茫茫 乐璇一见万公公,嘴角弯了起来,一定是蓝渊让他来传话的,正要上前询问,不料万公公却一改平日里的亲和,高扬着下巴,目不斜视。 走到门前,一本正经地打开手中的黄色绫锦,朗声道:「圣旨到,东延使者舒维和宫廷琴师乐璇接旨。」 舒维从房中出来,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乐璇,乐璇轻轻摇了摇头,也觉茫然。 万公公睥睨两人一眼:「你们二人不知接旨是要下跪的?」 「外臣舒维,琴师乐璇接旨。「舒维,乐璇闻言跪地说道。 万公公这才把目光收回,清了清嗓子,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居东延,凡二十载,眷念尤深。纵东延举措失当,有待察其所以。朕愿既往不咎并赦其使,俾可还乡。琴师乐璇挈挈怀乡,准同归,着使者绍炎护领,翌日启程。钦此!」 「外臣舒维领旨,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舒维一听能返乡,顿时心花怒放,竟忘了自己任务已经失败。 第58页 「乐璇为何不接旨?」万公公冷声道。 乐璇愣愣地跪着,不发一言。舒维见状用胳膊撞了撞他,乐璇这才回过神来。 「琴师乐璇领旨。」连忙伸手去接圣旨,慌乱中打翻了那盅参翅鸡茸羹,滚烫地羹汤洒了一地,烫伤了手也不自知。 万公公宣读完圣旨就抬脚要走,乐璇连忙起身,跑到万公公面前:「万公公,我能不能见一见蓝……陛下?」 「陛下近日国事繁忙,早已吩咐下来不见任何人。」 「麻烦万公公通传一声,就说若宁想见他。好吗?」乐璇一急,抓着万公公的袖子不撒手了。 万公公不耐道:「任何人都不见,包括若宁。乐公子这下听清楚了吗?」 「不,不会的,劳烦万公公再通传一下啊,我明日就要走了,我想再见他一面,只见见他,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的,万公公……万公公,求你了。」乐璇说着就要给万公公跪下。 万公公根本不理会乐璇,用力拉回袖子,也不管乐璇的哀求,拂袖而去。走出若心阁他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坏人真不好当啊。看着乐璇失神落魄的样子,差点就心软了,但皇命不可违啊。乐公子,对不起了。 乐璇一个重心不稳,摔在地上,舒维连忙过来扶起他。 「他要送我回去了,他居然送我回去……前几日他还说爱我呢,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啊?不会的,一定是万公公假传圣旨,蓝渊不会这样对我的,我要去找他,他不会这样做的……」乐璇倚着舒维,颤抖着站起来,目光呆滞,满脸泪水,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舒维扶乐璇进了房,用杯中的茶水涂抹在乐璇烫得已经红肿的手上,又用纱布包上。 刚刚包好,乐璇就起身向外走,边走边说我要去找他。 舒维一把拉住乐璇:「乐璇,你不要这样,你的病才好,太医说一定要控制好情绪,你冷静一下好吗?他都说不见你了,你就这样去找他也是徒劳。」 乐璇擦干眼泪,回头对舒维微笑道:「我现在很冷静啊,情绪也稳定,你被免罪了,而且他没有提到会对东延用武,这些都是他在为我着想呢,我这么无理的要求他都答应了,见见我这么小要求,他怎么会不答应呢。我也不知道我那里得罪万公公了,他想阻止我见蓝渊,怎么可能呢,我这就去御书房找他,我知道他现在一定还在那里批阅奏摺,他是个很勤政的好皇帝。就算我们之间有误会,我也要当面和他说清楚,除非他亲口对我说不愿见我了,不然别人的话我怎能相信呢。」 舒维松开了手,笑中带泪的乐璇,看得人一阵心酸。 「那你去吧,他也许有苦衷,我能看得出来他十分重视你,爱你,若能见到他,你一定要表明自己的心意,不要再错过,知道吗?若见不到他,你就早些回来,我会一直等你的,乐璇。」 「嗯!谢谢你,舒维。」乐璇起身小跑着出了门。 直到乐璇的背影消失,舒维这才想起,追到门口喊道:「乐璇,你该换件衣裳啊。」 回答他的只有风过树梢的沙沙声。 乐璇一路小跑着到了御书房,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挡在门外。 万公公手执拂尘,端立在门口,没等乐璇开口就冷冷地拒绝:「乐璇,陛下不在这里,就算在,没有传召也是不得靠近御书房五丈之内的范围。你还不快快退下?」 乐璇定了定心神,躬身对万公公行了个礼:「敢问万公公,乐璇是否冒犯过公公?如有,还请公公明示,乐璇以后一定改正。」 万公公怔了怔,随即怒道:「……乐璇,你何出此言?老奴传的是陛下的旨意,句句都是陛下亲口说的,难不成你还认为老奴有胆假传圣旨不成?」 「乐璇绝无此意,因为乐璇处世不深,不善言辞,怕哪里开罪了公公而不自知,所以才冒昧一问,还请公公见谅。万公公精明能干,七窍玲珑深得陛下厚爱,陛下还曾在乐璇面前夸赞过公公,还让乐璇多向公公您学习呢。」乐璇闭着眼睛乱夸。 「哦,陛下真的这样说过?乐公子你在哄老奴开心呢吧?」 「万公公您的才干有目共睹,就是其他公公也都说要拿您当榜样呢,怎么,您还不知道啊?」乐璇继续夸 万公公眼中闪出精光:「真的?老奴每天事务繁忙,倒未曾留意过这些。」 「乐璇岂敢乱打诳语,不信你去问陛下啊。对了,陛下不在御书房那他在哪里呢?」下圈套,万公公你快跳进来吧。 「陛下在承阳宫和东胡公主……哎……哎……乐公子,乐公子……陛下他……他心情不好,你可当心着点啊。」万公公朝已经消失在长廊尽头的那个匆忙的身影喊道,陛下他生气的样子是十分可怕的,乐公子你身子骨单薄,可得加倍小心啊。 猛地推开承阳宫的门,里面的礼乐歌舞骤停,十多道目光齐刷刷地看着乐璇,有惊讶,有不解,有奇怪,但最终全都变成同情。这位公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吧,眉清目秀,素净端庄,不过不知道他被打了板子或者头搬了家以后还会不会这么赏心悦目。 蓝渊正端着酒杯喝酒,看到乐璇毫无徵兆地出现在面前,也吃了一惊,但随即就恢复了冷峻的表情。继续喝酒,甚至再也没看乐璇一眼。 「你们干什么?继续跳。」 第59页 「遵旨。」 礼乐又起,宫女们继续翩翩起舞,宫内又恢复了初始的热闹,乐璇傻傻地站在门前,进退两难。透过层层轻纱曼舞他才费力地找到了蓝渊的位置所在。坐在他旁边的是谁?那什么公主吗?她怎么能餵蓝渊吃东西呢,蓝渊在笑...虽然有些看不大清楚,但是他确实是笑了,他对那个公主笑了。 乐璇心中一阵紧缩,忽然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不过大敌当前,不能退缩。蓝渊说过他只爱我一个。 乐璇踏进大门,也不管宫女们惊诧的眼神,径直走到蓝渊面前,伏地跪拜:「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蓝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喝酒。 乐璇就一直伏地跪拜着,一动不动。 东胡公主不明所以,不怕死地问了一句:「陛下,他是何人?没有陛下的传召也敢擅入承阳宫,太胆大了。」 蓝渊仰靠在天鹅绒铺垫的椅背上,闭目品着酒,片刻后才慢慢说道:「他啊,是朕的琴师。」 「陛下是传召他来弹琴吗?」 「那倒没有,他自己来的。」 东胡公主偏头看了看乐璇低垂的脸,觉得这男子样貌不错,便心生善念,想救他一命。 剥了一个荔枝放进蓝渊口中,附在蓝渊耳边轻声道:「陛下,既然他是琴师不如让他弹奏一曲吧?刚才陛下不是还说今日这礼乐是靡靡之音吗?臣妾看他样貌清秀,他的琴技想必也不错吧,让他弹奏一曲给臣妾听听吧,陛下。」 蓝渊这时睁开眼,看了乐璇一眼,捏了捏东胡公主的粉颊笑道:「你真是鬼精灵,看上他了想救他吗?不过朕也捨不得在他白嫩的身子上开血花,既然你这样说那就饶了他吧,但是他愿不愿弹,朕就不知道了,朕刚才还说错了,他是朕以前的琴师,今日朕已免去了他的琴师资格,他本是东延人,明日便要返乡。所以,朕不能强迫他弹了,琴由心生,他若不愿,弹出来的也不会比这靡靡之音好到那去。」 东胡公主粉脸一红,娇嗔道:「陛下,您真会说笑,在臣妾心中陛下就是天就是地,其他人在臣妾眼中都是天边浮云。臣妾只是单纯的想听听他的琴声罢了。他愿与不愿就让臣妾问问他吧。」 蓝渊又闭上了眼:「随你。」 东胡公主绕过矮桌走到乐璇面前,问道:「你可愿意为我和陛下弹奏一曲?」 乐璇跪在地上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也不答话。 「你可愿意为我和陛下弹奏一曲?」东胡公主又问了一次。 还是没反映。 东胡公主有些恼了,声音也提高了些:「我问你话呢,你失聪了吗?为何不作答?」 乐璇依旧不答不动。 东胡公主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回到蓝渊身边,撒娇告状:「陛下,他不理我,他竟敢不理我。」 蓝渊睁开眼拍了拍她的脸:「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他如果不是自愿弹奏,不听也罢。」 「我愿意,如果陛下愿听,贱民就愿弹。」乐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蓝渊微皱了皱眉,他听出乐璇声音中的异样,只是乐璇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哼,你愿弹,我还不愿听了呢,真是不识好歹。」东胡公主轻嗤了一声。 「陛下若愿听,请让贱民取来溯玥琴再为陛下弹奏。」 蓝渊沉默片刻后,淡淡说道:「去吧,就算你临走前送给朕的离别礼物吧。」 乐璇伏地跪着后退到蓝渊看不见的位置才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蓝渊看到在刚才乐璇跪着的地方有一滩水渍,在灯火中盈盈发亮。 飘零絮 乐璇疾步走回若心阁,又匆忙洗了个冷水脸,随后背上溯玥琴便要离开。 「乐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舒维拦住了他。 乐璇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摇:「没有,没有...我见到蓝渊了,他没有不理我,他还让我给他弹琴呢,我先去了啊...」 「乐璇……」舒维只抓住了乐璇的转身而走时带起的风。乐璇你哭了吗? 再入承阳宫,已经没有了歌姬舞姬,偌大的寝宫里只有年糕一样贴在蓝渊身上的那什么公主,蓝渊依旧独自喝着酒。 「来了?这里没有专门的琴桌,你随便找个顺手的地方吧。」蓝渊微眯着眼,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边品酒一边吃着东胡公主送到嘴边的各种食物。 「是!陛下。」不敢抬头,不敢看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怕控制不住眼泪。 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找了个地方坐下,不敢靠近,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这最后一天,想给他留下最美好的回忆,不管他以后是否还会记起自己。 「陛下,贱民准备好了。」 「嗯,你的手?」蓝渊这才看见乐璇的手包着纱布。 「哦,刚才不小心擦伤了一点,不碍事的,不会影响发挥,陛下请放宽心。」乐璇说着取下了缠在手上的纱布,手背只有一点微微泛红。 蓝渊看他手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了,距离太远,他看不见乐璇的烫伤其实是在手心和指尖。 「准备好了就弹吧。让我的公主也见识一下闻名天下的古琴大师的天籁之音。」蓝渊长臂揽过东胡公主,脸上是懒洋洋的笑容。东胡公主顺势软倒在蓝渊怀里,一脸幸福的表情。 第60页 好刺眼,乐璇眨眨眼睛。今天是水喝多了吗?体内的水分多得没地方消耗了,老想从眼里往外冒。 你的公主虽然有些配不上你,但远远看去,也勉强算是郎才女貌了,很想祝福你,可是我的心会痛,前几天你还那么温柔,你还说你爱我,为何今日就物是人非了?他爱她吗?为什么你看她的时候眼里没有柔情只有冷漠?你是在做戏吗?为何要做戏?你是在伤害我,还是在伤害你自己?蓝渊... 寝宫太大,琴声响起时,居然还有阵阵回音。 乐璇弹琴的时候一向是心无旁骛的,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受干扰,可今日不同,他专心不了,太多烦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将其缠绕,手很痛,好像破皮了,希望不要流血才好,溯玥是圣洁的不能让任何东西将它污染。 远处传来的调笑声,声声入耳,真恨不得自己此刻失聪,如果什么都听不到的话,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 男人天生好美色,我以为你是个例外呢,蓝渊。或者是我高估了自己?她没什么好,她比不上我的,她除了是个女人以外真的没有可取之处,蓝渊你可看清楚了吗? 「陛下,臣妾为您跳一段胡舞吧?」东胡公主自告奋勇,想在这位英挺的年轻帝王面前展现自己的优势和魅力。 「他弹的是古琴,和胡舞完全不搭,你能跳?」 东胡公主轻点头,嫣然一笑,道:「臣妾觉得他所弹之音着实不怎么样,不如我们东胡的大忽雷。陛下且看臣妾舞蹈一段,定比他那哀丝之声出彩。」 不等蓝渊回答,东胡公主就步到寝宫中央,自顾自地跳了起来。 异域风情的舞蹈确实不同于中原柔弱的风格,只见她轻摇玉颈,轻颤双肩,身上的饰物随着她的动作而叮咚作响,她忽而轻云般慢移,忽而疾风般旋转,忽而灵蛇般柔韧,忽而烈焰般热情!她使出了浑身解数,用灵活多变,婀娜多姿的舞蹈演绎除了东胡舞蹈特殊的韵味。若是一般人早已被她迷去了神智,可惜在她面前的不是一般人,所以尽管她的风情万种又卖力地表演,却没入得蓝渊的眼。 东胡公主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蓝渊,蓝渊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乐璇,而乐璇的眼始低垂着,没有离开他的琴。宫内三人心思各异,空气中瀰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 『吧嗒』『吧嗒』有水声滴落,一滴一滴落在琴上,随即又滑落在地。 指尖被烫出的水泡还是破了皮,每弹拨一下琴弦,都是一阵钻心的痛,想控制住身子的颤抖,可是不行,越来越痛,血丝慢慢变成血滴,染红了七弦。师傅如果知道他的宝贝溯玥被这样糟蹋一定会暴跳如雷吧。 「够了!」蓝渊忽然大喝一声。 东胡公主还在翩翩起舞的身子定格了,她睁着圆圆的杏眼不解的看着蓝渊。 乐璇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弹奏着他的血泪曲。 「够了,不要弹了!」蓝渊额上青筋一阵狂跳,乐璇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这彻底激怒了他,三步并着两步走到乐璇面前,一把掀翻了乐璇的琴。「朕说够了,不要弹了,你听见没有?乐璇!」 溯玥被掀得老远,『噌噌噌』琴弦断了几根。乐璇木讷地看着断了弦的琴,脸上一片茫然。 东胡公主走到蓝渊身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为蓝渊顺气:「陛下,陛下息怒,都怪臣妾不好,不该让他弹琴的,弹得这么难听,难怪陛下要免去他的琴师资格呢。」说着又看向乐璇,怨道:「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难道非要吃到苦头才甘心吗?原本好好的一切,却让你扰得没了安宁。你用这苦肉计是想讨好陛下,让他不要免去你的宫廷职务吗?只看你的样子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贪名逐利,幸好你不是女子,不然后宫一定会被你搅得天翻地覆,你心眼太多了,你……」 蓝渊一把推开东胡公主:「滚!」 「陛下?」东胡公主惊诧地看着蓝渊,该滚的是那个弹琴的人啊,是他惹你生气的啊。 「朕不想再说第二次。」蓝渊紧绷着脸说道。 「是,陛下。」东胡公主悻悻地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怨恨地瞪了乐璇一眼。 「你也是,快走,再也不要出现在朕面前。」蓝渊对乐璇说。 乐璇闻言抬起头,红红的眼睛不解地看着蓝渊:「蓝渊,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你何为要把我送回东延?万公公说你不肯见我,是不是真的?你不是说你爱我吗?就是前几天,前几天你还在我耳边说爱我呢,你怎么都忘了?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啊?她怎么能靠在你身上呢,你说过只有我才有资格接近你的,你怎么都忘了呢?她有什么好啊,她能做的我也能做,你为了她不要我?是不是啊蓝渊?」 「朕说爱你,那只是缠绵时的爱语,你倒还当了真了,乐璇啊乐璇,你真是天真,朕随口说几句哄女人的话,你竟然就相信了,你不做女人真是可惜了。她没什么好,但她的心只属于朕一人,不像有些人,一心两用,朝三暮四。她没什么好,但她在床上很能讨朕的欢心,她能把朕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她没什么好,但是朕不会为她伤心,可以对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有什么好?」蓝渊挑着眉说道。 「我……我……我……」乐璇哆嗦着嘴唇,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话来。 「不用我了,你快回你的若心阁,明日一别我们将不会再见。你提出的要求,朕全都已经满足你了,就当作你献身与朕的回报吧。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以后也不会再有瓜葛,我们不再是朋友,不再是恋人,只是陌生人。」 第61页 「不,不,蓝渊,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还爱我,你是不是有苦衷?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啊,我不想离开你,我已经爱上你了,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不爱我?假的,假的,你现在说的都是假话,你要怎样才会爱我?我也可以像她那样伺候你啊,我可以的,我也可以任你呼喝,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没有朝三暮四,你要我怎么样我都可以的,我现在就伺候你好不好?现在就给你,我可以的!一定能让你满意的。」乐璇一边说一边颤抖着满是鲜血的手解自己的衣扣。 蓝渊一惊,伸手按住乐璇的手。若宁,你不要这样,我的心比你痛,可是我说过我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我想让你快乐,我亲自埋葬自己的感情,我顶着压力送走舒维,送走你,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你开心,为何你现在却还要这样伤害自己呢? 「你受伤了,朕喊太医来看看。」 「不。」乐璇拉住蓝渊,然后笑了:「你还是关心我的,蓝渊。你骗不了我,你还爱着我,呵呵……呵呵呵」 蓝渊甩开乐璇,背过身去:「朕是怕你失血过多死在这里,污了朕的寝宫。」 血手攀上蓝渊的胸膛,着急地解着那繁琐的扣子,一颗,两颗,血手停了片刻,又开始解,三颗,四颗。 蓝渊烦躁地拉开那手,可那手不依不饶又攀附上来。蓝渊体温在升高,□在膨胀,理智在与欲望做激烈的斗争。 微凉的唇落在蓝渊的后颈,『啪』地一声,名叫理智的那根弦断了,欲望赢得了胜利,而后的一切都将疯狂而激烈。 恋残香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章节被锁,现已解。 为了文的整洁,把锁章后面的文全部前移一章。 今日更新章节前移到,谢谢!  打横抱起乐璇,大步走到床前,粗撸地将乐璇抛在龙榻上。没等乐璇反映过来就开始胡乱si扯乐璇的衣衫。 乐璇忽然想逃,此刻的蓝渊没了往日的温柔模样,他的动作变得cu暴,力气也大得惊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慾火烧红了的双眼,毫不怜惜的上下其手,处处昭示着他现在已经理智全无,只想要迫不及待地发xie。 乐璇费力地撑起手肘,他想要后退,他想要逃离,他想要后悔,可蓝渊不给他机会。体内的酒精和yu望在叫嚣,着急地寻找出口,压抑已久地掠夺本性让蓝渊化身成了一头飢饿已久的狼,不再温柔,不再疼惜,没有感情,只想发xie。面前的人是谁已经不再重要,明黄床被上点点血迹加倍ci激着蓝渊的感官,发xie,急需发xie。 伸手拉住猎物脚踝,阻止他的逃离,狠狠地拖向自己,想逃?没那么容易。 三层衣衫已被彻底si碎丢弃在地,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具微微颤抖惊恐的玉滑身躯,白xi的皮肤上有被抓伤不规则地红痕。蓝渊两眼散发出獣性的光芒,一个饿虎扑食,重重地压在乐璇身上。 浓重的酒气在靠近,乐璇任命地闭上了眼,不奢求蓝渊此刻能清醒,能温柔对待自己,只有自己保护自己,尽量不受伤害,毕竟明日还要启程赶路,若是受了伤这漫长的路途怕是不会好过。 胡乱地噬咬着柔嫩的嘴唇,用舌强性地撬开牙关,强迫瑟缩躲藏的柔滑与之插n绕。 「嘴张大些……」蓝渊喷着带浓烈酒味的热气,左手用力钳住乐璇的下巴,迫使乐璇只能大大地张着嘴。 蓝渊邪邪一笑,又欺身而上,反覆重重地碾压,咬噬着乐璇已经zhong胀不堪的唇,久久不能闭合的唇角溢出一丝银线,顺着脸颊缓缓滴落。 蓝渊将右手食指和中指射n入乐璇口中搅动翻nong,而后jia住了乐璇柔滑的舌。 「唔……唔……」乐璇惊慌地想要退缩,舌尖传来的痛麻感让乐璇越来越严重地意识到蓝渊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 抓着乐璇的长发一把将他从榻上拉起来,乐璇惊慌失措地样子,唇角边连绵流出的银线,破碎不堪的射n yin,无一不深深ci激着蓝渊的视觉,ling nue 地快澸飞速攀升。 「你的样子真够yin荡,再叫大声点,把朕伺候舒服了,你要什么条件,朕都答应你。」蓝渊咬着乐璇的耳朵,看着乐璇由白转红的脸满意地笑了。 口中的手指怞出,舌头终于得到解 放,可头发还被蓝渊抓在手中,乐璇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蓝渊,想从蓝渊手中抽回被拽住的发,不料却被蓝渊反钳了手。 「不要叫我蓝渊,要叫陛下,叫皇上,叫主子,听到没有」蓝渊恶狠狠教训乐璇,手中更加用li,乐璇痛地苍白了容颜,慌忙点头:「是……是……陛下……」 蓝渊这才man足地笑了,让乐璇跪在面前,自己却站直了身子,撩开皇袍的下摆,拿出已经涨得紫红的庞然大物,不管乐璇惊诧恐惧的表情直直地噻进了乐璇的口中。 「陛……唔……唔……」头被蓝渊压住,再也发不出声音,那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直抵咽喉,痛与zhi息并存。 「做事的时候要认真,这个时候你能发出的声音只能是射n吟声,知道吗?话这么多,只有将这里堵住了,哈哈哈……」蓝渊张?狂地笑着,大手按着乐璇的头,不准他躲开,下。身毫不留情地在乐璇的口?中进出,shi滑温.热地包围,直达咽部的撞击,很舒服,很快gan,很满zu。 嘴好酸好累,可不得不大大地张着,液.体不断从唇角溢出,已分不清是爱ye还是其他,舌头僵直地不敢乱动,长时间地怞插已经让嘴和舌头变得麻木,脸部肌肉完全僵硬。 第62页 口中的事物在慢慢肿大,大到快要撑破嘴,它不断地插n动着,终于一股热液喷薄而出,尽数施放在乐璇的嘴里。没等蓝渊命令,乐璇自动将口.中的液.体全数tun入腹中。很热很腥,但却一点也不噁心,因为这是所爱之人的精华,很纯净。 发泻过一次的蓝渊稍微清醒了一些,可看到乐璇氤氲的目光,唇外和脸颊上残留的白液,酡红的双颊上斑驳的泪痕,跪着的瑟瑟发抖地单薄身体,那刚回来的理智又全然崩塌,不够,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甩给乐璇一只小瓷瓶,低沉沙哑地命令:「自己擦,速度。」 乐璇咬着唇慢慢拾起床.上的小瓷瓶,他不知道怎么擦,上次yu水的时候,是蓝渊亲自温和轻柔,耐心地替他涂抹,扩张的。面前的人依旧是俊朗霸气的蓝渊,可从前的温柔却已不再。 慢慢打开小瓷瓶,倒出里面的ye体,插n抖着伸向身后,自己轻轻地按摩着,强po自己放松,不想受伤就顾不得羞耻了,如果不好好an摩扩张,怎能容得下今日蓝渊的kang奋。 才刚刚进.入一根手.指,内里还没有完全适应外物的入侵,就被蓝渊不耐烦地打断。「这么慢,朕等不了了。」说着将乐璇翻了个身,fu弄了自己一两下,就对着那处直直地刺了进去。 「啊……啊……」撕心裂肺的jiao声响彻寝宫,惊起了宫外树上的飞鸟,却没惊醒身上大力冲撞的人。 「啊啊……陛下……好疼……唔……」比第一次还疼,不是干涩地疼,而是湿滑的疼,淡淡腥味慢慢飘散出来,乐璇知道自己还是受伤了。 乐璇用?力抓着床单,原本已经凝固的伤口又慢慢绽开,都说十指连心,可乐璇感觉不到手指手掌的疼痛,后xue持续不断的嘶裂拉锯般的疼痛已经将他湮灭。 「轻……轻……慢……慢点……渊……好疼……」被泪和汗打湿的黑发粘在眼角脸颊,乐璇的声音渐渐低了,痛到颤慄的身子已经消耗了太多气力。 「你好吵……」蓝渊从身后捂住了乐璇的嘴,将他的头以扭曲的zi势向上仰着。俯身向前,在乐璇光洁地脖子上狠狠地shun吸,舔砥。 「唔……唔……唔……」乐璇左右摇晃着头,泪水像决堤般涌.出,真的很痛啊,蓝渊!可是,可是...居然会有快澸,这种快澸是上次蓝渊温柔对待时所没有的,痛到麻.木,麻.木中生出一种灭顶的快澸,比施放那刻更强烈更持久的快澸,原来自己的身子是这样低贱,被疟待非但不痛苦,反而会觉得快乐。乐璇绝望地闭上了眼,如风中柳絮般随风摆?动,忘却了自我,只是跟随着风的频率,摇摆。 偌大的寝宫中充斥中ya制地沈吟声,粗重地喘息声,撞击地『啪啪』声,空气中瀰漫中凝神静气的香料味,霪靡的体ye味,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 像是过了几个轮回般的漫长,蓝渊终于累趴在了乐璇身上,在疲惫地睡着之前,蓝渊还不忘承诺:「嗯,很舒服,朕很满足,你有什么要求朕都答应你,把你的名字报给万公公,等朕醒来一定好好赏你。」 「嗯,草民知了,陛下请好好休息。」乐璇颤巍巍地替蓝渊盖好被子,又躺在床.上休息了片刻,待听到蓝渊均匀的呼吸声后,才咬牙坚持着从床.上爬起来。 刚刚站起时,腿一软竟跌倒在地,干脆又在地上躺了一会,才扶着床沿勉强站起来。 捡起地上破碎的布条,来回看了看,最后摇摇头,这衣已不能遮体了。 环顾四周,想找一件能穿的衣服,可这里除了床单床罩外再无其他。 「蓝渊,对不起,你醒来再叫侍从给你拿一件衣服吧。」顾不得指尖和手掌的疼痛,乐璇艰难地tuo下蓝渊身上的皇袍,乐璇要的是蓝渊的中衣,皇袍不是他这等贱民能碰的。 蓝渊比乐璇高大,这会儿又沉沉睡去,重量自是又重了许多,乐璇无比艰难地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将蓝渊的衣物脱完。 用破碎的布条擦去脸上身上的汗水,才毕恭毕敬地穿上蓝渊的中衣,衣服上还残留着蓝渊的体温,温暖的,温柔的体温,乐璇觉得穿上了这衣服,身上的疼痛都已减轻不少。 跪在床边,深深凝望着蓝渊,明日一别永不再见。既然不会再见,那就让我多看你一会儿,留住你最后的容颜,最后的体温,最后的一吻。 轻轻覆上蓝渊的唇,就这样静静地停留,闭上眼,用心感受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一滴液体滴落在蓝渊脸上,温热的水滴在落下这一瞬已慢慢变冷,蓝渊的睫毛颤了颤。 乐璇慌忙逃离,怕他看到自己的狼狈,自己的下溅。 今日一别,永不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我的心碎了,你是否能看见... 蓝渊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后,宿醉让蓝渊头疼不已,下.身的紧绷,红白相间,触目一片狼藉,终于让蓝渊彻底清醒了。 努力回想昨日的疯狂,乐璇的脸在脑海中慢慢变得清晰,自己终究是伤害了他啊。 传来万公公询问才知道乐璇一行于今日卯时已经出城。 拾起地上乐璇未带走的破碎衣衫,紧紧拥在怀中,用脸轻轻摩挲。 我始终得不到你,若宁!既然爱不了,那就恨吧。 今日一别,永不相见。 相见,不如不见,我的梦碎了,你是否能看见... 第63页 长相隔 「以后我便叫你若宁,可好?」 「若宁,你许了什么愿?」 「若宁,我们一起走,开始新的生活,不管有什么危险,我都会尽我的全力保护你。」 「若宁,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真心待你,为你做任何事。」 「若宁,我对你的心意可昭日月」 眼前浮现画面的是和蓝渊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宵遥搂一直到恒国皇宫,那些片段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循环旋?转。有红的锦,碧的水,绿的柳,灿烂的烟火。还有蓝渊温柔的眼,炙热的话语,轻柔握住的手和高热的体温。蓝渊挺拔的身躯就在不远处,他还微笑着像自己张?开了温暖的怀抱。「若宁,来,到我这里来……」 不顾一切地向他飞奔而去,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蓝渊。 只有咫尺的距离,蓝渊忽然收回手,一脸悲痛地表情 「若宁,你不愿意跟我走吗?」 「若宁,我和你不可能做朋友。」 「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那我走了,若宁。」 「你也走,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蓝渊的眼圈红了,愤然转身离去,忽然天上下起了大雨,雨中蓝渊孤寂的身影在颤?抖在咳嗽,但他没有回头,渐渐就消失在漫天大雨中。 「蓝渊……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乐璇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我愿意跟你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你不要走啊……别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吧……呜呜呜……」 乐璇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想去追寻雨中那抹若有若无的身影,可身?子动不了,腿像灌了铅似的,重得抬不起来,最终乐璇只能慢慢在地上爬着,努力伸长手想抓?住「蓝渊,别走……别走……」 舒维替乐璇换了一张新的湿巾,听着乐璇因为发烧而胡言乱语的话,只能不住地摇头,明明相爱的两人,为何会走到如此地步呢?情爱真是世界上最难懂最复杂的感情啊。原以为爱是分享,是快乐,是幸福,是满足,是心心相印,是相互搀扶。但事实却是欺?骗,是折磨,是泪水,是生离死别,是互相伤害。唉...还是自己这样的光棍好哇,不用为谁伤神费心。 车队浩浩荡荡朝东延进发,蓝渊和乐璇之间的间隔越来越远,心中距离也越来越远。 距乐璇离开已有半月之久,宫中渐渐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没有人敢主动或无意提起曾经住在若心阁的那位乐公子,如今若心阁已经全面封闭,不准任何人踏足,就连承阳宫也一同封闭。宁德帝办公也不在御书房而是搬去了御净斋。没人敢问这是为什么,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宁德帝的转变,变得不苟言笑,变得更加冷峻,而且喜怒无常。 挑灯夜读,早已批完奏摺,却感觉不到睡意,顺手翻看兵书,深入研究排兵布阵。 门外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打扰了蓝渊的清静。 「启禀陛下,有飞鸽传书。」 「何事?」 「回陛下,是绍使者的书信。」 「读。」 「是。陛下,臣等已到东延边境,一路安稳,估再用十日便可入城。」 「嗯,知道了,退下。」 「陛下,还有……」来人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蓝渊挑?起眉,散发出一阵冷冽的气息。 「陛下,请陛下息怒,绍使者的书信中还提到了乐……」来人口舌都不利索了。 蓝渊眼一瞪,不怒自威:「退下,以后要事才报,若再说闲事,定当重罚。」 「是,是,陛下早些歇息,臣告退。」来人连滚带爬出了御净斋。 这半月,蓝渊好不容易才从乐璇离开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封了乐璇曾住过的地方,封了两人一起欢好的地方,封了一切关于乐璇的消息,也封了自己那支?离?破?碎的心。已经要忘记了,就差一点就忘记了,那绍炎居然不怕死地在信中提起,等他回来一定治他的罪。 再次拿起兵书,却已然读不进去,字里行间跳动的不是文字而是乐璇低吟浅笑的脸,烦躁地合上兵书。半月了,也该找人发泄一下了,一定是寂寞了,才会胡思乱想。 「万公公,摆驾水韵宫。」 万公公赶紧跪地:「陛下,要不要老奴先去知会一声,让秦美?人好先梳洗打扮一番?」 蓝渊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十足的压迫感:「不用,玩物而已。」 「是。」万公公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忽然有些怀念乐公子还在的时候的陛下,虽然也冷峻,但至少还有好心情的时候,现在的陛下完全像是冰山加火山的综合体,冰冷的外表加上一触即发的火气,这半月被贬职的大人,被体罚的下人,已经多不胜数了。朝中上下人人自危,陛下,您能不能清醒一点啊。 蓝渊到达水韵宫的时候,秦美人刚刚卸完妆,一张素面朝天,忽闻陛下驾临,顿时慌了手脚。 低头跪地:「臣妾不知陛下驾到,还请陛下恕罪,可否容臣妾收拾一下再伺候陛下?」 蓝渊抬起她的下颚,一双星目上下打量着,忽然邪邪一笑:「不用了,秦美人天生丽质,玉肌冰骨,朕就喜欢清雅素净的人。」 秦美人被夸得心花怒放,双颊绯红,如粉花般娇嫩欲滴。柔媚地喊出一声「陛下」 第64页 挥退宫女,抱起秦美人就进了帐。 片刻后,娇媚诱惑地呻吟声响起,混着男性粗犷的喘息声。 完事后,蓝渊起身穿衣,秦美人迷惑地问道:「陛下,为何不掌灯?」 「有月光。」 「陛下,夜已深,不如留宿在此吧。」 「朕还有国事要处理。」蓝渊穿戴完毕后,片刻不停地离开了水韵宫。 看着关上的宫门,秦美人在黑暗中留下两行清泪,都说女人入了宫门便是脚踏地狱门,变成望夫石,果然如此啊,现在不止要跟女人挣,还要跟男人抢了,而且还是一个早已不在的男人。 在自己身上驰骋的男人,到达巅峰的时候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这种感受比刀剜还痛苦,若宁,你有何德何能让陛下对你痴情至此,念念不忘?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哪里有不道德内容啊?我c 起波澜 日月交替,转眼便入了冬,绍炎一行也已抵达东延,传回的书信中提到使者团已经在行馆安顿下来,宰相李元钊代替延靖帝招待了使者一行人,但说延靖帝卧病在床不宜见客,至于两国邦交之事也需待延靖帝身体稍好些再作商议。 书信到此停笔,自从上次蓝渊警告以后,绍炎便不在信中提及关于乐璇的任何事,就连带乐字的字也再未出现过。 蓝渊用手轻扣桌面,半眯眼听着书信内容,一抹冷笑渐渐浮现。 李元钊这老匹夫,挟天子以令诸侯,奈何自己又没有号令天下的本事,只会一味地想些馊主意,这次假借延靖帝身体抱恙之名,拖延时间,不知又想耍什么把戏,呵呵,不过无妨,现在恒国已然安定,朕正好有时间,就陪你玩玩,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东延也已入了冬,绍炎一行到达东延都城近郊之时天空虽然没有飘雪,却呼呼地刮着刺骨的寒风,天气比下雪时还冷。舒维,绍炎等人身强体壮,又练过武,倒不觉得天气有多冷,但却苦了乐璇,身体单薄,沿途又一直发着烧,折腾着好不容易回到故土,却遇上百年不遇的寒冬,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蜷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半点清风傲骨,天人之姿。 进了东延都城,绍炎便命人去买了些过冬的厚袍,棉衣等,分发给随行众人。当发到舒维,乐璇乘坐的马车的时候,棉衣的质量,质地都比其他人好上许多。舒维接过棉衣,望向绍炎,只见绍炎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不期而遇,绍炎见舒维盯着自己,慌忙转开视线,拉过一个随从嘀嘀咕咕,再也不看舒维。 舒维微微一笑,转身进了马车,这一路上绍炎对他和乐璇的照顾很是周到,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也不知道是自己沾了乐璇的光,还是他是想恕罪,呵呵,管他呢,其实一直就没怨恨过他。 穿上舒维拿进来的棉衣,乐璇青紫的嘴唇总算恢复了一些血色,可身子依然瑟瑟发抖,这身子暖了,可心依然冰冷,想到再也见不到蓝渊了,眼眶又慢慢变红。 舒维看在眼中,怜在心上,但他只能安慰:「乐璇,身子还是不舒服吗?」 乐璇紧抿着唇,摇头。 「已经进城了,你有何打算?」 「……我,我不知道……」人是回来了,心却留在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恒国。 「要不要,跟我一起?你在京城无依无靠,和我在一起好歹有个伴。」 「你要去哪里?不跟他们一起去别馆吗?」乐璇吸吸鼻子问道 「不,别馆是给恒国使者住的,我可是东延人,我要回宰相府,我爹还在那里呢。」舒维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你还是不要跟着我,我这次任务没完成,回去说不定有危险,万一连累你就不好了,你就跟绍炎他们去吧,使者别馆毕竟要安全许多,再者,如果李元钊知道了你和宁德帝之间的纠葛,他一定会对你不利的。」 乐璇抬起头,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望着舒维,哽咽道:「连你也要离开我吗?我不要跟使者呆一起,跟他们在一起老让我想到蓝渊,我都快要崩溃了,你带我走吧,好不好?我不会妨碍到你的,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但是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你带我走,带我一起走……」 「好,好,好,我们一起走,你不要难过了。」舒维揽过乐璇,抱在怀中,安慰着,此刻的乐璇脆弱地像个瓷器娃娃,稍不注意便会将他打碎。 别馆门口,舒维带着乐璇向绍炎一行人告别,绍炎也未过多挽留,临走时舒维忽然说了一句「我从未怨过你。」然后笑着和乐璇离开。绍炎呆了片刻,才大笑着回道:「我曾经怨过你。」 宰相府 舒乐二人刚进府,热茶还未喝上一杯就被护院围了起来,架住左右手按倒在地,舒维暗道不好。 李元钊慢悠悠踱到二人面前,笑眯眯说道:「舒维啊,你还有脸回来?任务失败不说,还给本宰相招来这么一大队瘟神。居然还敢跟本宰相提放你爹的事?真是异想天开。」 说完又看向乐璇:「哟,这是哪家小美人儿?怎么梨花带泪的?让本宰相好好瞧瞧。」 抬起乐璇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突然恍然大悟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乐大琴师吗?近来年崛起的新秀,技压群芳,年纪轻轻就得了天下第一琴师的称号。外间盛传乐琴师才貌双全,清雅脱尘,宛如天人,啧啧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看这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了,比小姑娘还柔滑呀。」 第65页 「瞧瞧这欲哭还休的娇弱模样,真真让人怜爱啊,前段时间你不是还在恒国过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日子吗?怎地忽然回东延了?莫不是没有伺候好宁德帝,失了宠,才被遣送了回来?」李元钊边说边用苍老干瘪地手抚摸乐璇的脸颊。乐璇用力甩开头,身体被气得发抖,却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话语,他确实是被蓝渊丢弃了。 「拿开你的脏手,不准碰他。」舒维大吼一声,挣扎着想要摆脱双手的束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乐璇被那双龌龊的脏手玷污。 李元钊桀桀地阴笑,老脸突然靠近乐璇,伸出舌头在乐璇的唇角轻轻舔了一下,□道:「本宰相不用手碰他,用其他地方也是行的,哈哈哈...宁德帝品味不错,乐琴师细皮嫩肉,还带着体香,确实是个尤物吶,不过可惜本宰相不好男色。」 李元钊站直身捋了捋山羊鬍,悠哉悠哉地绕着乐璇走了两圈,又停在乐璇面前道:「本宰相听说宁德帝把你当宝一样藏着,当神仙一样供着,本宰相正愁没有办法对付他,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看你哀怨的样子,想必是被他遗弃了吧,不要紧,本宰相来想办法,看他是不是真的对你无情无义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本宰相不信他不管你的死活。」 「你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什么宁德帝。」乐璇忍着胃部的翻腾,咬着牙问道。 「呵呵,哈哈哈哈……你和他朝夕相处的,你会不认识他?不过你认不认识不重要,只要他认识你就行了,本宰相也不会对他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在这个年纪轻轻的铁血皇帝眼中,是你这个曾经的的旧爱重要,还是他恒国的江山重要。」 「呸,你个老……你,除了阴招你还会什么?蓝渊才不会上你的当,你乘早死了这条心,如果你惹恼了他,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乐璇啐了李元钊一口。 「唔……唔唔……」舒维被塞住了嘴,只能在一边涨红着脸,奋力挣扎。 李元钊抹了一把脸,「啪」地一个耳光甩在乐璇脸上:「你个小浪货,性子挺烈啊,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本宰相现在不和你废话,你先去吃几天牢饭,再等着看好戏吧。」 「把他们押下去。」李元钊恶狠狠地下令。 乐璇和舒维被护院从地上拉起来,向外拖。 刚拖出门,李元钊又说话了:「对了,乐大琴师啊,本宰相虽不好男色可狱中那些人好不好,本宰相就不知道了,你这白皙滑嫩的肌肤对于那些如狼似虎的人,可是不小的诱惑啊,你去了千万要小心一些,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你可是本宰相最后的筹码了。嘿嘿,还要提醒一下你,千万不要想寻死,舒维和他爹的命就掌握在你手中了,如果你死了,本宰相保证他们会陪你一起下黄泉的,知道了吗?」 「呸……卑鄙下流……」乐璇用尽全力将口中的血朝李元钊吐去。 李元钊彻底恼了,阴沉着脸,吼道:「拖下去,只要留一口气在就行,其他的随你们处置,本宰相倒要看看这小浪货到底能硬到几时。」 李元钊有洁癖,今日三番两次被乐璇吐口水,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对于用刑施虐什么的,他称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身边的景物在退后,从明亮变为阴暗,一排排牢笼中,全是凶神恶煞,眼冒绿光的壮男,看到乐璇被拖着经过,全都伸出了满是汗毛的粗壮大手想要去抓乐璇。 乐璇挣扎着左躲右闪,心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今后的日子将会怎样,乐璇不敢想,也想不到,还是有些奢望蓝渊回来救自己,他会来吗?会来吗? 舒维冲着乐璇「唔唔」地点头,他想对乐璇说:旋儿,你要坚持下去,会有人来救你的,他一定会来。你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时间紧迫,更得有点少。 落暮寒 朝堂上,蓝渊正襟危坐,十二冕旒遮挡住了他的表情。 朝堂下,诸位大臣轮流汇报着自己辖区的治理情况。 「启禀陛下,棕淮一带前几日遭遇大雪封路,盐粮运输困难,魏尚书组织大量人力铲雪铺路,到今日道路已通,各种物资已然顺畅。」 「启禀陛下,东胡派来驻留使者,请求常驻我国,以便学习我国语言和文化,促进两国政治文化交流。」 「启奏陛下,言将军发来书信,寒江关现已稳固,可以撤回大部分兵力,望陛下批示。」 「启禀陛下,参与贩卖私盐的涉案官员已经全部抓获,已交由刑部审理。」 ………… 蓝渊侧头倾听着朝堂下大臣的汇报,不时轻轻点下头,直到他们汇报完毕。 「众爱卿辛苦了,方才所奏之事该赏该罚朕会下圣旨一一告知,至于东胡常驻之事还待商榷,张丞相你先去见见东胡派来的使者,探探虚实,若如他们所说属实,报着学习交流的心态而来,那便准了,不过要告诉他们,我们恒国也将派使者常驻东胡,互动交流。」 「寒江关撤兵一事,替朕回信给言将军,说朕相信他和他的判断。」蓝渊一语定音,话语间显示出了作为帝君该有的睿智和对下属的信任。 「臣等谨遵钧旨」众臣异口同声,都打心眼里尊敬九阶之上的这位年轻帝王。 「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若无便退朝吧,咳咳……」蓝渊用手掩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第66页 万公公见状连忙递上一张锦帕,低声道:「陛下,看样子已无要事,不如退朝吧,张太医还在御净斋等候。」 蓝渊扫视了众大臣一眼,点了点头。 「退朝。」万公公抬头挺胸,高声宣道,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蓝渊刚要离座,就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进了殿,手中还拿着一张信笺。 「陛下,东延传来书信。」来人气喘吁吁,跪地便道。 「哦?绍炎前日才来了书信,怎地今日又有信到?」 「回禀陛下,这不是绍大人的信,而是东延宰相李元钊发来的。」 一听是李元钊的信,蓝渊脸上终于有点了一丝表情,冷冷地蔑视地表情。 「给朕读来听听。」 蓝渊冰冷的声音让来人生生打了个寒战,只觉背后一阵阵发凉,想是冷汗打湿了衣衫吧。 快速展开信纸,还未读,来人的脸色就变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嗯?」看他半天没出声,蓝渊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鼻音。 「陛……陛下,信上是这样说的:宁德帝,当年一别再未谋面,本宰相甚是挂念你,但碍于你远在千里之遥的恒国,故不能亲往相见,实在遗憾。就在本宰相因挂念你而寝食难安之时,连老天也被我打动,居然让本宰相意外认识了一位有着天人之姿且和宁德帝颇有渊源的美人儿,于是便邀他前往宰相府作客。本宰相原不想写这封书信来打扰宁德帝,可那位美人儿十分想念你,央求本宰相一定要捎句话给你,他的人回来了,心却丢了。当然本宰相完全不懂你们之间这哑语的谜底是什么,不过这美人儿性子贞烈,免不了会得罪人,会吃点苦头,宁德帝若是想同这位美人儿相聚,那就请尽快带上恒国玉玺到东延,一手交玺一手交人。呵呵,考虑的时间本宰相可以给你,但不会很久,还望宁德帝速速做出决定。对了,那位美人儿名叫乐……璇。」 「咳咳……咳咳……咳咳……」蓝渊捂住嘴一阵急促的咳嗽。万公公慌忙过去轻拍蓝渊的背,替他顺气。 好不容易止住咳,蓝渊挥退万公公,坐直身子,沙哑着嗓子问道:「送这信来的信使何在?」 「回……回陛下,信使并未进城,此信是守城官送进宫来的。」 「传加急信给绍炎,命他速速查清这件事情的真相,三日为限。」 「咳咳……咳咳……」蓝渊又是一阵猛咳,万公公连忙搀扶他进了内殿。 「你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乐璇缩在囚牢一角,抓着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稻草砸向步步逼近的狰狞男人。 男人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着一边慢慢靠近乐璇,一边宽衣解带。 「小美人儿,别跟大爷耍欲擒故纵的把戏,爷喜欢放得开的。把爷伺候好了,你在这狱中日子也会好过得多。」 「不,不……你打我,对我用刑都可以,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求你。」乐璇哭着使劲往墙角里蹭。 男人猿臂一伸,把乐璇从阴暗的墙角提了出来,丢在囚牢中央一团较干燥的稻草上,解下裤腰带,两三下就把乐璇的手反绑了起来。 扒开乐璇的上衣,一片白得耀目的瘦弱胸膛便暴露在了狰狞男人猥亵的目光下。 「真是极品,爷从未见过如此诱人的男人。」男人流着口水一把揪住乐璇胸前的茱萸,用力搓揉。「真tm滑,跟你做一次,就是让爷去死,爷也心甘情愿。」 「啊啊……放开我……啊……不要碰我……」乐璇歇斯底里地嘶喊着,奋力挣扎,却还是不能摆脱那男人的桎梏。 「有福不享,天理不容,小美人儿你配合一点啊,别看爷五大三粗,爷其实很温柔的。」男人用手不停地扒着乐璇的衣服。 「不要……不要…呜呜呜……」 「乐璇,乐璇……」舒维听到了乐璇的嘶叫声,无能为力的他心急如焚,用力敲打着墙壁,希望隔壁的乐璇回应他。 「呜呜呜……呜呜……」 「乐璇……回答我,我是舒维,你回答我啊……那边是谁?不要动他。」顾不得锁骨被穿的疼痛,一下下重力敲打着厚重的墙。 「美人儿,美人儿,真让人爱不释手。」男人不理墙后传来的声音,猪拱食一般在乐璇身上亲吻,□的胸膛瞬间就被他弄得青红一片。 「嗯……」乐璇闷哼一声,男人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眼,乐璇嘴角流出了鲜红的液体,男人赶紧撬开乐璇的嘴。 「tmd,你居然咬舌。」男人手忙脚乱地擦着乐璇的嘴。他是来找乐子的,虽然虐囚是被默认的,但闹出人命就不妙了,况且上头有令,此人可以玩但不能玩死。 男人丢下乐璇除了囚牢,一会又端了一碗清水进来。 「漱口,把血给爷吐出来。」男人恶狠狠命令道。 乐璇疼得快晕过去,根本没理会男人的话。 男人急躁了,直接把碗中的水泼到乐璇脸上,又甩了乐璇一耳光。 「小贱人,性子挺烈,以死相逼啊,爷现在不动你,等爷去窑子里找些让你欲死欲仙的药再上你,爷要你哭着求爷上你。哼。」男人穿上衣裤,骂骂咧咧走出了牢房。 乐璇无力地半睁着眼,身子筛糠般颤抖着,冬日的寒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在乐璇□的身上,脸上的水滴已经结成薄霜。 第67页 「乐璇……乐璇……」舒维还在坚持不懈地敲打墙壁,呼唤着乐璇。 「璇儿,能听到你回答我一声好吗?我很担心你,璇儿。」焦急的等待回应 「璇儿,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带你一起回来,如果我不带你回来,你也不会被他抓住。」 「璇儿,你要坚持住,好吗?」 「璇儿,你应我一声啊,我快急死了,你在干什么?怎么没声音了?」 「咚咚咚」舒维手都砸出了血「璇儿,千万不要想不开,他会来救你的,蓝渊……他会来的。」 「你上次生病,他知道后第一时间就赶来看你了,他当时真的很着急,他一直守着你,动都没动一下,饭也没吃,他真的很在乎你的。 「他一直在等你醒来,但你一直在说胡话,后来把他气走了,我看到他走的时候神情很悲伤,很失落。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使你们之间有了什么误会。他生你气也是因为爱你,在乎你呀。没有爱哪有恨?」 「璇儿,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要对他有信心,知道吗?」 「璇儿……」舒维用光了气力,靠墙滑坐在地上,闭上眼,用头撞击着墙壁。恨自己没能力保护乐璇,恨自己没能力保护爹,恨自己空学了一身好剑术,关键时刻却派不上用场。两行泪滑出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璇儿,你若不想让他伤心的话,就好好活下去。」 「嗯……」一丝很微弱很微弱的声音隔墙传了过来,微弱到如果舒维不是练过武功,耳力过人,就根本听不到。 舒维又惊又喜连连敲了几下墙:「璇儿,我听到你说话了,你在干什么?」 「哦……介……嗯……哈……」舌头不利索的乐璇,艰难地发出了四个模糊不清的音。 舒维听出了乐璇的不妥,他抑制住哽咽地声音,强笑着说道:「嗯,璇儿,他一定会来接你的,一定会。」 「嗯……哼哼……哼哼……」墙那边比哭还凄凉地孱弱笑声让舒维泪如雨下。 蓝渊请你快些赶来,他快撑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永不悔 「咳咳……咳咳……咳……」蓝渊下朝后,一直咳嗽不断,在一旁的万公公心急如焚。 龙案前,张太医屏气凝神玄手搭脉,蓝渊的脉数有力,脉位略高,有浮感,脉形稍大,来势洪,去势衰,肺火亢盛其脉数而浮。 号脉完毕后,张太医微蹙眉头,沉吟片刻才道:「陛下,从您的脉象来看,您是湿热内蕴,肺上有火,恐是前期身体大热之时突遭凉水淋身所致的湿热内蕴,而后又未及时医治,使湿热淤积肺部,近日您情绪不稳,心烦气躁终诱发了病根,才会日咳,这病看似不重却也大意不得,稍不注意都有引发肺炎的可能。老臣为您开几副清热消湿的药,一定要按时服用,千万要保持心态平和,不得心浮气躁。多喝些百合蜜,辅以中药,三月便能消除病根。」 「咳咳咳……嗯,小……咳咳……小病而已……」蓝渊按着胸口,缓了缓气。对着张公公问道:「急报传出去没?咳咳咳……让他们快去快回,另外,再传急报给言将军,让他撤军回朝,咳咳咳……速度来见朕。」 张公公连忙半跪在蓝渊身边,一边替他捶背一边回答:「陛下,八百里加急信件早已送出,很快便可送到绍大人手中,传给言将军的书信老奴马上让人修改内容,即刻送出,陛下你今日就好好休息一下,龙体要紧,老奴相信乐……乐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他现在是李元钊最后的筹码,量那李元钊也不敢轻易伤害乐公子。陛下您放宽心,老奴扶您到床上休息一下可好?」 「不用,朕就这样小憩片刻便好。」蓝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咳咳咳……你随张太医去把药抓了煎好就行了。」 「张太医,把朕的药剂量加大些,咳咳……以快速止咳为根本,朕怕是没有时间慢慢调理。」 「陛下!」张太医欠身道:「陛下,您的病需要慢慢调理,药剂太猛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剂量太大,老臣怕陛下龙体吃不消,望陛下三思啊。」 「先把标治了,本以后慢慢再养。咳咳咳……张太医不必再多言,退下吧。」蓝渊疲惫地闭上了眼,留下张太医和万公公面面相觎。 通往太医院的长廊上,两个人形色匆匆,利用这点时间作短暂交流。 「张太医,陛下的病无甚大碍吧?」 「哎,万公公,陛下他小病不医,大病又不顾,老臣真怕陛下伤了元气啊,他湿热颇重,肺部侵染也不轻,是万万劳累不得的,可你看陛下他……哎,万公公你可要尽量让陛下多休息休息啊。」 「张太医,陛下那肯听老奴的劝说呢?陛下最近的变化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你说陛下是因为大热时淋了凉水所致的湿热,那也全是为了乐公子呀,老奴至今还记得,那日陛下听到琴声也不顾那漫天大雨,伞也不撑,就匆匆而去。回来后就生了病。那时你没在宫中可能有所不知,太医们开了药,陛下一概不吃,把心思全扑在朝事上,直到病得卧床不起,当时可把老奴急坏了,生怕陛下出什么事,后来过了几日,陛下的病居然不药而愈。老奴知道陛下龙体康复其实是表象,他的身子早在寒江关一役中就落下病根,所以,张太医以你的医术一定能治癒陛下,你不要听陛下的,还是以你的判断开药吧,剂量问题陛下他不会察觉的。」万公公忧心忡忡地对张太医说道。 第68页 张太医也是一副为难样:「医者父母心,老臣当然愿陛下早日康健,但陛下不止肺上有火,心中更是有疾,汤药固然能够抑制生理疾病,但心中那块隐疾,还得早日疏导才好啊。」 「哎...」万公公长嘆一声,道:「陛下心中的疾是乐公子啊。真是天意弄人,后宫美人何其多,陛下偏爱他一个。是缘是孽,是苦是甜,也只有他们才知啊,陛下表面放下了,可心中却越来越思念,这次乐公子被获,陛下的心早就飞去东延了。依老奴看,陛下不日便会赶去东延。」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东延·丞相府监牢 一个提着食盒的少年得了批准,进入了牢中,他一间间寻找着,终于他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隔着木栏,少年看到了那个他日夜想念着的男人。可那男人此刻萎靡不振,没了往日飒爽的英姿,他胸前被血浸透的衣衫已经变硬变得乌黑,紧蹙的眉,披散着发,被铁钩勾住的锁骨已经有些发白化脓。 食盒掉地,惊动了牢中的人。 「维……哥,维哥……我来晚了……」少年哽咽着,眼泪簌簌往下掉。 舒维睁开眼,看清来人后,笑了。 「维哥,呜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少年抓着木栏,小声哭着:「小四也是才知道维哥被抓这件事的,呜呜呜……对不起来晚了……」 舒维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一阵钻心地痛让他轻呼出声。 「别动,你别再动了,维哥……你需要什么你告诉小四,小四一定尽全力帮你。」 舒维舔了舔干裂地唇,说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小四,你怎么来了?」 「我……是绍使者找到我,说你被李宰相抓了关在牢中,要我进来探探情况,他说还有一位乐公子。」 「哦呵呵……蓝渊办事效率还不错啊,小四,你靠近一些听我说……」舒维努力挪动身体,向牢门靠近。 小四几乎将整个瘦长的身子都挤进了木栏间隙,他竖着耳朵听着舒维的吩咐,不住点头。 听完舒维的话,小四便走了,他见不到乐璇,虽然乐璇和舒维只有一墙之隔,但关押乐璇的那间牢房是不准任何人探视的。 「乐璇……璇儿……」 」璇儿……」舒维贴着墙呼唤着乐璇。 墙那边没有回应,却能听到窸窸窣窣地声音。 「璇儿,刚才蓝渊已经派人来探视过了,因为你那边不能探监,所以那人没来看你,但他让我告诉你,蓝渊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要你一定要挺住,要坚持知道吗?他还说如果看到你瘦了,他就不理你了。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知道吗?」舒维说完,紧紧将耳朵贴在墙上,他怕错过乐璇任何的声音。 「他……他真来了吗?」孱弱地声音。 「是啊,是啊,来了,刚才的话是他亲自说的哦。」 「哼哼……他系笨蛋,牢中条件艰苦,不瘦……才怪,刚刚有人送饭来,但系他们……将饭倒在地上,说系牢中人多,缺碗筷……地上有蟑昂,有臭穷,鹅真不想吃那饭吶……可系……可系,不七的话,是会瘦的吧……瘦了,蓝渊就不理鹅了,他会不要鹅的,鹅……那鹅还是七吧,舒维你七了没?如果……如果你瘦了的话,鹅……出去以后也不理你了,哼哼……咳咳……」 「我吃过了,吃过了,璇儿……你的舌头,好些了吗?」舒维又泪流满面,他这辈子的眼泪恐怕都在这牢中流完了。 「嗯,好多了,舒维啊……鹅好想弹琴,蓝渊最喜欢听鹅的琴声了,鹅怕久不练习,咳……琴技会生疏,等他来了,鹅万一弹不好,他……他会不会不喜欢鹅了呢?」 「鹅的宝贝溯玥弦断了,还没拿去续弦,若是……若是蓝渊来了,鹅拿什么弹给他听呢?」 「舒维……你说他……」 「璇儿。」舒维打断他:「别妄自菲薄,蓝渊他不是肤浅的人,他爱的不单单是你的琴声,你的外表,他爱的是全部的你,真实的你,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你的淡薄,你的骄傲,你的坦诚,你的欢笑,都牵动着他的心,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你为何还要一味地否认自己呢?你不光否定了自己,你还否定了蓝渊对你的爱,你是自己把自己往悬崖上逼,蓝渊想要来拯救你,你拉住了他的手,却将他一起拉进了万丈深渊,璇儿,其实要得到你的爱真的需要付出很多,你的爱摇摆不定,你的爱模糊不清,你的爱甚至就是伤害,可蓝渊他明明知道要得到你的爱必经苦困磨难,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爱着你,光这一点,你就无需要怀疑自己,你千万不要在蓝渊面前说刚才那番话,他承受得已经太多了。」 「…………」 「璇儿,你真的很优秀,而蓝渊更是人中之龙,我希望你们能终成眷属。你要努力,知道吗?」 墙那边半响没有发声音,就在舒维以为乐璇不再说话的时候,却听到乐璇说了三个字:「谢谢你。「语气,态度甚至跟蓝渊那日一模一样。舒维擦了擦眼泪,发自内心地笑了。 不能瘦了不能瘦了,有了这句话的动力,乐璇振作精神,伸手抓起地上已经冰冷的饭菜,慢慢地慢慢地吃进嘴里,米饭中和着泥土,嚼在口中又涩又嗑牙,但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见他,就算只能吃老鼠,乐璇也会毫不犹豫地吃进去。 第69页 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乐璇,蓝渊正在赶来,他来了。 尽成泪 「陛下……陛下……陛下!您等等啊,言将军已在回来的路上,您别冲动啊,陛下……!」万公公慌张地跟在蓝渊身后,一边捡拾着地上蓝渊脱下的皇袍,一边焦急地劝道。 蓝渊没有理会万公公,边走边脱,到了御净斋门口,蓝渊脱得只剩亵衣了。 万公公喘着气跟上来,一看眼前的祖宗脱得只剩亵衣,连忙进殿拿来一件狐裘披风给蓝渊披上。「陛下啊,您就不要跟自己身子过不去了,这寒冬腊月您穿这么点怎么行啊,您快进来,老奴这就为您更衣还不成吗?」 「哼!」蓝渊重重地哼了一声,甩开身上的狐裘披风,大喝道:「立刻给朕把便服拿来,马上传朕口谕,抽调一百御林军,全部着便装,一刻钟内在东城门前集合随朕前往东延!」 「陛下,不能急于一时啊,也许情况没有信中所说那样严重呢。再说今日天气奇差,不宜出行啊,言将军快马行军,明日便可进城,陛下您何不再多等一日?」 「等?你叫朕如何等?血衣都送到眼前了,你还让朕等?混帐,你和张太医联合来矇骗朕,朕还没治你们的欺君之罪,现在你居然还敢阻扰朕,你说!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蓝渊怒发冲冠,当看到信使拿回来的血衣时,他差点晕过去,乐璇倒在血泊中的悲惨模样时时在他脑中浮现,等?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柔弱的乐璇怎能经得住如此折磨,他的若宁居然被别人欺负了,要他如何能等。 「你还不快去?」蓝渊一脚将万公公踢出了御净斋。 一刻钟后,东大门。 清一色灰袄着装的一百御林军整齐地排列着,阵势堪比阅兵。 蓝渊穿了一件灰紫色毛绒袍,头戴貂皮冠,鬓发露出些许,垂于耳后,寒风吹过,飘飘而起,便装的蓝渊少了几分威严霸气,却多了些许英挺飘逸。 蓝渊抬头看了看天气,细密地雪花飘飘洒洒,看样子一时是停不了的,现在的能见度大约三丈左右,天气确实有些恶劣。若不是乐璇的救援迫在眉睫,蓝渊也捨不得自己的兵士受这等严峻的天气考验。 翻身上马,蓝渊挺直了嵴背,看着眼前的一百御林军高声问道:「朕的忠诚卫士们,你们可准备好了,和朕一起打先锋,潜进东延?」 一百御林军异口同声,回声震天:「我们时刻准备着,为陛下,为恒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不愧是我恒国的精锐部队。此去东延,有很多未知的危险,但是绍炎绍大人已经联络上东延朝中的旧部,前有绍大人接应,后有言将军支援,所以也无须太过担心,只要大家不被这严酷的天气击倒,那么我们离胜利就更进了一步。大家对此有信心吗?」 「有!」一百精壮的小伙,站在猎猎朔风中,没有一个表现出畏缩的姿态,这就是蓝渊的侍卫恒国的兵。 「很好,那我们现在出发!」蓝渊一夹马肚,率先出了城门,雪幕中一百精骑紧随其后,渐渐地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东延·恒国使者别馆 「陛下亲自来了?」绍炎听到这消息,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只带了一百御林军,如不出意外,最晚明日辰时便可抵达。」信使还没来得及擦去脸上的薄霜。就在蓝渊要万公公传口谕之时,万公公便指派了信使,骑上千里马,马不停蹄地传送十万火急地加急信件。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信使走后,绍炎便派人前去东延近郊等候迎接蓝渊,而他却来到院中,放飞了数只信鸽。 越接近东延边境天气越冷,这里的温度怕是比恒国更低,蓝渊抹了一把脸上的飞雪,转头激励身后的一百御林军:「快到东延了,这一路上辛苦大家了,若是拿下东延,日后朕必定重赏大家。大声回答朕,还能不能坚持?还有没有斗志?」 「有!能!」 蓝渊满意地笑了笑,回身捂住嘴抑制咳嗽,原本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想是这天气太过寒冷又诱发了病根。 东延·宰相府监牢 乐璇双臂环抱,坐在囚牢一角瑟瑟发抖,牙齿的磕碰声越来越大,他褴褛的衣衫已不足以抵挡这寒冷的天气,将身边的稻草盖在身上,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乐璇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就凭那几根潮湿的稻草岂能增加温度。好怀念蓝渊身上的温度,暖暖地温和地,带着一点点蓝渊专属的味道。乐璇闭上眼,用头轻轻磨蹭着自己的肩,幻想着自己此时正靠在蓝渊宽厚的肩上。「渊……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来啊,我好冷!」 就在乐璇恍恍惚惚快要睡着的时候,牢门开了,上次那个满口黄牙的狱卒□着走了进来。 乐璇一看是他,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原本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这下抖动得更厉害。 黄牙狱卒走近,蹲在乐璇面前,欣赏着乐璇的恐慌和无助。待到看满意了,才摸出一个小方盒,然后捏住乐璇的下巴,强行将盒中的一粒赤色药丸餵进乐璇口中。 「吞下去,你不是冷么?吃了这个你就不会冷了,只会越来越热,等到你热得受不了的时候,就喊爷一声,爷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什么叫鱼水之欢。呵呵哈哈哈哈哈,如果觉得热了,千万不要憋着哦,若是不及时发泄散热,以你现在的身子骨一定受不了那□焚身之苦,这可是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顶级好药,你看爷多疼你啊。」 第70页 「唔……唔……」不能吃,不要吃,可是嘴被狠狠地捂着,乐璇泪水夺眶而出,无力地挣扎了几下,便昏了过去。 狱卒这才松开手,,用手拍了拍乐璇的脸,自言自语道:「小美人儿,你先睡会,养足精神,没有足够的体力,爷怕不尽兴,哈哈。爷一会儿给你拿床被子来,毕竟你马上就是爷的人了,爷会好好照顾你的,今夜爷不去妓院了,精华全部为你保留着,到时候一定把你餵得饱饱的。」 「啾——」黄牙狱卒临走前还不忘在乐璇脸上亲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爷爷突发疾病了,更文可能有些不及时,望大人们谅解。 明日尽量更,但不能保证。 天未怜 独自徘徊在无尽地黑暗中,很冷,一切都变得冰冷,摸索着一步步向前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没有终点,不知身在何方,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那彻骨地寒冷,被冻得麻木的手脚一点点一寸寸向前挪动,不知道为什么朝前走,只知道一停下就会被黑暗吞噬,不想就这样消失,我还要见他一面,他已经来救我了,我要坚持,坚持到他到来的那一刻。 浑浑噩噩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慢慢有一丝亮光透出,虽然微弱但却能感受到它的温暖,那是希望,那是出口,那是彼岸吗? 已经麻木至不听使唤的身体像是被那亮光注入了活力,浑身瞬间充满了力量,加快步伐朝那亮光走去,越来越近,亮光发出的热度温暖了身体,融化了冰雪,照亮了黑暗。 笑了,笑着向越来越大的亮光伸出手,想触摸它感受它的温暖,渴望光明渴望救赎,不敢向后看,怕再次掉进那如黑洞般的万丈深渊。 亮光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乐璇的手,大力地将乐璇拉进了亮光之中。红色,鲜红,血一样的鲜红,原来亮光中的世界是这样的,偌大的空间被单一的红色填满,环顾四周,还是一望无垠,但能感觉到热气正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淡淡地温暖渐渐被炙热所代替,热...炎热...炽热...舒适的温度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温地烘烤,像被丢进了巨大的蒸笼中,大量蒸汽伴随着高热一点点将人烹煮。 撕扯着身子上单薄破烂的囚衣,想要逃离这火热的空气,赤(和谐)裸的上身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清凉,擦去眼前朦胧的水雾,巡视着,寻找着,是什么东西能散发出沁人的清凉。 那是一块晶莹如水晶,却凹凸不平地巨大冰块,在红色地陪衬下倒像一块巨大地血玉静静耸立,冰身诱惑地瀰漫出阵阵白色雾气。 没有丝毫犹豫,乐璇将赤(和谐)裸的身体贴上了巨冰,好凉,好清新,好舒爽,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感受让乐璇失去了原有的自控力。摩擦,用身子大力摩擦着巨冰,之前仿佛着火的身子终于得到了解放,清凉的感觉让乐璇沉沦,皮肤有些刺痛,但是摩擦带来的快感已经将那小小的痛掩埋,闭上眼,乐璇没看见,这块原本晶莹剔透的巨冰已经被他的鲜血染成了真正地血红色。 突然一股大力将乐璇从巨冰上拖离,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在他的脖子上,脚好像也被束缚了,不能动。乐璇挣扎,是谁?是谁这么坏,连这点小小的舒适都要剥夺。身子又开始发烫,乐璇发疯般地挣扎着,不管你是谁,求你,求你给我一点清凉... 黄口狱卒刚进来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乐璇歪坐在狱牢的墙边,用赤(和谐)裸的上半身磨蹭土墙,灰黄的墙体已经被他的鲜血染红,每磨蹭一下,便是一条长长地血痕拉出,乐璇瘦弱苍白的身体颤抖着,光洁的背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黄口狱卒气急,野蛮地将乐璇拖离土墙。好你个乐璇,宁愿自残也不愿意伺候老子,老子看你能坚持到几时。给乐璇套上项枷,脚镣,看着乐璇潮红的面容,扭动的身子,凌(和谐)辱他的想法在脑中升腾。 在乐璇身边坐下,并不急于动手,乐璇他会主动的,吃了极品十字香,体内的燥热会让人疯狂,进来之前专门脱去了御寒的棉衣,还在冷风中站了一炷香时间,就为了这一刻,要他自己贴上来,要他主动献媚,要他求自己上他,哈哈哈。 巨冰离自己的距离不到三尺,可……为什么就是触碰不到呢?很焦急,急的流出了眼泪,长长地伸着手,只差一尺,近在咫尺啊...用尽了力气,仍是徒劳,无力地垂下手臂,体内的那团火越烧越旺,也许会就这样焚身而亡吧。 就在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身边忽然多了一个物体,摸摸,不是很凉,但也能纾解体内燥热,将整个身子贴上去,有着淡淡的温度和适中的清凉,好舒服。 黄口狱卒咧开嘴,桀桀地阴笑着,尤物果然是尤物,红色和白色混合,强烈的感官刺激,细滑的皮肤主动磨蹭着,下腹一阵躁动,差点就精关失守。 推开乐璇,站起身,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尤物是要慢慢玩弄的,这天还很长啊。 乐璇毫无防备被推到在地,挣扎着爬起来,颤巍巍地伸手抓住那物体下摆,将自己□的胸膛贴上它,不要离开,离开会死的。 黄口狱卒瞥了乐璇一眼,嘿嘿荡笑两声,便动手解裤带,第一次要快速发泻,后面才能持久。 掏出丑陋的凶器,抖动着放在乐璇眼前,口中说着放荡的话:「小宝贝儿,小美人儿,来给爷吸(和谐)吸,你先让爷爽了,爷保证会让你腾云驾雾,快活似神仙的。」 第71页 乐璇虽然意识不是很清楚,但是眼睛却是能看见的,硕大的丑陋物,还散发阵阵噁心的味道,偏过头去,胃中翻滚,干呕出声。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乐璇脸上。 「你还嫌弃老子?服侍爷是你的荣幸知道不?」钳住乐璇的下颚用力捏开。 「不……不……拿……开」最后一点清明让乐璇奋力抵抗着,不敢贪图你的清凉了,只要你离开,我宁愿焚身而死,也不愿屈辱至此。 黄口狱卒不管那么多,左手钳住乐璇的下颚,右手扶着自己的兄弟就往乐璇口中送。 「啊…………」一阵悽厉的惨叫声后,狱中恢复了宁静。 乐璇因为过度刺激昏死了过去,犹如断线的风筝,飘零而落,缓缓地歪倒在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里。 作者有话要说:怕明日来不及更,先存点稿吧。 伴月眠 蓝渊满身风雪赶到狱中,虽然做过思想准备,知道乐璇的状况不大好,但眼前猥亵的一幕让蓝渊紧绷着的神经彻底绷断,毁灭一切的心情油然而生。 那个龌龊,低下,丑陋的狱卒居然……居然……,若宁被迫张着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那个龌龊的东西就要碰上若宁的唇... 不可抑止的怒火腾腾升起,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不知从谁手中拔出了长剑,用力,用尽全力一剑砍向那个猥琐,噁心的狱卒,一剑不够,不足以弥补若宁所受的屈辱和伤痛,两剑...三剑....四剑......那个只叫了一声的龌龊男人,倒地抽搐着身体,鲜血随着越来越多的伤口喷溅而出,溅在蓝渊手上,乐璇脸上和灰黄的土墙上。 不知道砍了多少剑,地上蜷缩着的人停止了抽搐,渐渐变得僵直,血肉满地,场景甚是恐怖,蓝渊还挥舞着剑砍剁着地上的人,奕秋紧紧握住蓝渊的手,制止他疯狂的行为。 蓝渊鼓着血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奕秋:「放开!」 「陛下,你看乐公子……」奕秋慢慢松开手,此刻的蓝渊是头受伤的困兽,谁招惹他那就是找死。 此时的乐璇目光呆滞地看着蓝渊手起刀落,一刀刀将人砍成肉酱,是什么腥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终于...终于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若宁!」蓝渊一把丢了手中满是缺口的剑,在乐璇要倒地之前将他拥入怀中。 奕秋让一干随从退出囚牢,乐璇现在□的样子不能让太多人看见,而牢中两人也需要时间和空间。 「若宁,你怎么样了?我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怀中的人儿轻如羽毛,□的身上满是伤痕,背部更是惨不忍睹,脚踝处被脚镣磨得青紫出血,颈部...颈部也是紫红一片。心像被人硬生生剜了去,痛得无以复加。 搀着让乐璇靠在自己身上,脱下毛绒袍铺在地上,轻轻将乐璇放在上面,然后转身在那堆血肉上寻找着钥匙,终于找到了,拿着滴血的钥匙,解开枷锁,没了颈枷的支撑,乐璇又歪歪向下倒去。 蓝渊急忙扶住乐璇,把毛绒袍盖在乐璇身上:「若宁……若宁啊……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轻轻摇了摇怀中气息微弱的人儿,豆大的眼泪一滴滴往下落,滴在乐璇脸上,发里。 「若宁,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让你离开我,不该……不该拒绝见你,不该……不该醉酒后伤害你,不该……不该伤你的心,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对不起,对不起,若宁……我来晚了!」 将头埋在乐璇的颈间,决堤般的泪水汹涌而出:「呜呜……若宁,我是想放你自由,我是因为爱你才……才放弃你的,我不想看见你每日愁眉不展的模样,我……我忍住心痛帮你完成愿望,我每日忍受着蚀骨噬心的思念,顺你的心意送你归故土,难道……难道这一切我都做错了吗?若宁……你醒来告诉我啊?」 「若宁啊……」蓝渊痛不欲生的低沉叫喊声让牢外众人潸然泪下,这群铁骨铮铮的汉子都不敢多看那悽惨的场面,不敢多听那悽厉的叫声。 「是……是陛下吗?是……是你来了吗?」土墙另一边传来虚弱的声音。 「谁!」蓝渊抬起头,停住了哭泣。 「呵……呵,是我……舒维,你……你来了就好了,璇儿他一直在……在等你,终于等到了,咳咳……他怎么样了?他两天没跟我说话了,他……」 蓝渊看了看怀中苍白消瘦的快要随风而逝的人儿,这才回过神来,冲着牢门大喊:「来……来,来人,快……快……快叫御医,神医,什么医都行,立刻马上!」 一阵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舒维靠墙而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璇儿,你终于等到了他,你终于脱离苦海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上一觉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再醒来,我也累了。 东延·恒国使者别馆 大夫络绎不绝来了四波,个个满怀信心地来,然后灰头土脸的走,虽然不知道那个暴躁的男人是什么大官,但他浑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势让人臣服,只能任他谩骂着庸医,神棍之类的话。 「陛下,这位公子外伤甚重,身体内部也因阴寒入体而受了不同程度伤害,加之受了严重刺激从而导致至今昏迷不醒,外伤已经处理过了,但一定要注意不能受感染,如果邪毒再次侵入的话,那……这位公子恐怕……」 第72页 「滚!」最后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中医还未说完就被蓝渊喝了出去。 看着危在旦夕的乐璇,蓝渊恨不得自己代替他受伤受折磨。 「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若宁。」蓝渊坐在床边,揪着自己的发对乐璇忏悔。 轻轻三声叩门声响起,蓝渊擦去脸上的泪水,整了整衣冠才问道:「谁?何事?」 门外是奕秋:「陛下,言将军有书信到。」 俯身在乐璇微凉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若宁,我去办点事,一会儿再来陪你。」恋恋不捨地退出了乐璇的卧房。若宁,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要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不得善终。 大厅里,绍炎奕秋各自垂首站在左右两侧,等候蓝渊的驾临。 一阵冷风吹过,蓝渊衣袂带风进了大厅,他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身散发着冷冽地气息,比这数九天更寒上三分。 「信上怎么说?」没有多余的话语,言简意赅说重点才不至于浪费时间。 绍炎跪地施礼,道:「回陛下,言将军带了五万精兵紧随陛下而来,现已入了东延边境,翌日便可抵达,言将军向陛下请旨,是就地驻扎还是……?」 「即刻传加急快件回恒国,让言统帅再拨十万精兵速速赶来与言将军汇合,再传令给言将军,明日一到,就地扎营等待来援的兵马,等大军一汇合即刻向东延开战,朕要让李元钊和东延付出代价。」 「陛下,依臣看,不用开战也可收服东延。李元钊的政权在他庸碌残暴的改革改制后,已名存实亡了,臣已联繫朝中我的门人,他们已经部署好一切,就等陛下一声令下,便可推翻李元钊,到那时,东延归顺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暗杀?还是胁迫?若是这两种其中一种,朕做了岂不是跟那李元钊一样无能?」 「陛下,您误会了,李元钊本就是众矢之的,我们只是顺应民心诛之,并不是行那不齿之事。陛下可能忘了,您当初也是默许了臣的,臣说过不需一兵一卒便能让东延归顺恒国,事已至此,陛下你可不能改变心意啊,若……若乐公子知道陛下要大军进攻东延,对他身体恢复是不利的。」 「你拿若宁威胁我?若不是你消息不灵,若宁岂会落得如此悲惨?朕还未治你的罪,你倒是先威胁起朕来,你以为朕不会杀你?」蓝渊冷着脸,暴戾因子在慢慢汇聚,杀戮的气息瀰漫开来。 「陛下!」奕秋见情况不对,连忙出声打破僵局:「陛下,绍大人语气虽有不妥,但话却有理,以乐公子现在的状况,若是再经受战乱的折磨,对身体恐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不如等乐公子身体稍好些再从长计议?」 「哼!不为若宁报此仇,朕决不罢休,奕秋说得有理,绍炎你继续监视东延朝中动向,朕的行踪一定要保密,狱中的事一定要处理干净,那舒维到现在也一直未醒吗?」 「回陛下,是的。」 「继续找名医入馆诊治,朕要他们俩都活着。」蓝渊说完便匆匆离开了大厅,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绍炎和奕秋才长长吁了口气。 绍炎望着门口幽幽说道:「陛下的脾气越来越大了,才月余未见好像变了一个似的,若不是奕大人相劝,必将有一场恶战吶。」 奕秋摇摇头:「绍大人您是没亲眼见到乐公子的样子,若换着是我看见自己心爱的人被那样蹂躏,我会比陛下更冲动,陛下他,真的很不容易。」 「伴君如伴虎啊,想做陛下身边的人,就要抱着为陛下牺牲的心,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哪能与陛下并肩呢,那乐公子不是凡人吶!不闲话了,我这就求医去,只盼乐公子早日醒来,他的命现在关系到东恒两国的战事,百万百姓的性命啊,耽搁不得!」 「好,我发信给言将军,让他明日一到就地扎营,以免打草惊蛇。」 两人相互作揖,分道扬镳,各自干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一章,两日么更对不起了。 想赶快结束,但是不知不觉中怎么又虐了...脱轨了脱轨了。 戏蓝渊 蓝渊靠坐在窗头凝望着乐璇,瘦了,双颊下陷憔悴了好多,分别才一个多月,竟瘦成这样。心在滴血,错了,是我错了,对不起! 「啊————乐什么?是不是叫乐璇?快点让我进去……」 「请稍等,容小的禀报一声。」 「还禀什么报...再不让我进去,我可要发火了。」 「季……」 「啪……季什么季,我急,如果是,那可是我唯一心爱的乖徒儿啊……」 「…………」 房外一阵喧譁打扰了房中人的清净。蓝渊皱起眉,一再强调要安静,若宁不喜喧闹,这会儿是哪个不怕死的居然敢在卧房外争吵。 「想死了吗?」打开房门,蓝渊冷冷地声音响起。 门外顿时噤声,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三人六眼齐刷刷望向蓝渊,有惊恐,有探究,有好奇。 「陛……下,小人……他……他们……」侍从牙齿打架,舌头僵直,不是知冷还是怕。 季弦只看了蓝渊一眼,目光就被房里床上躺着的人吸了去,小小的门缝看不太实在,但那个模糊的轮廓有八分像乐璇,季弦一心惦记着爱徒,已忘了眼前这人是高高在上的皇,虽然是别国的皇,威严也不可侵犯。 第73页 没有行礼,季弦和蓝渊擦身而过快速闪进房中,待确定了床上虚弱的人儿正是自己的爱徒乐璇后,季弦那高亢响亮的嚎哭声震得树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璇儿吶———你这是怎么了?走时的你玉润清雅,才两年时间怎地就憔悴至此了啊?是不是太过想念师傅,从而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啊?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为师虽然告诉过你食素对身体好,但也没让你减肥啊,本就不胖现在更加清瘦了,你思念为师至此,为师很是感动啊。」床上的人平静如水,对季弦一番无厘头的话毫无反应。 「咦——璇儿怎么还不醒?」季弦一手捂脸一手摇乐璇:「璇儿,师傅来了,你还睡?」先把俊脸护着,免得再受一次误伤。 乐璇还是一动不动。 「璇……璇儿,啊——我的璇儿死啦——啊 啊 啊,匡老头儿,你还不快来,璇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啊——璇儿吶……」季弦不管不顾猛摇着乐璇。 手被按住,然后猛地甩开,对上蓝渊要杀人的眼。 「不管你是不是大夫,如果你再这样,我保证你死的很忧伤。」蓝渊撂下狠话,血红的眼睛,冷厉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慄。 「哦?还有忧伤的死法?」季弦收起叫喊声,斜睨了蓝渊一眼:「我倒想见识一下呢,你就是那位外国的皇?你也不要太张扬,这里是东延,你的人脉广到能随意杀人吗?还是说你可以不顾东延律法,想杀就杀?哼……现在我的爱徒躺在这里,我作为他的唯一亲人,我还没质问你把他怎么了,你倒先打一耙,来,让我见见啥叫忧伤的死法——」 「你是若宁的师傅,季弦?」蓝渊惊讶 「哼——」季弦翻了个白眼,不理蓝渊:「璇儿吶——璇儿哟,你不理为师啦?你告诉为师是不是一个高傲冷酷现在站在床前的男人把你伤成这样了呀? 」继续哭天抢地摇乐璇。 蓝渊拧眉扶额,对于眼前这位忽然冒出来的季弦师傅束手无策。季弦,琴艺宗师,不喜功名,四海游历,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生只收了乐璇这唯一的徒弟,蓝渊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原以为若宁的师傅应该和若宁一样淡泊内敛,哪知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别摇了,再摇下去倒真会死了。」匡桦放下药箱,看了乐璇一眼。 「呸……」 「…………那医是不医?」匡桦已经习惯了这越老越搞怪的季弦:「要医,就松手收声,准许一旁观看,但不能发言,否则……」 「哦——」放开手,让开位置,退到床侧。 匡桦为乐璇诊脉,片刻后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地为乐璇针灸。 季弦站在一边,一会焦急地看看乐璇,一会又恶狠狠地盯着蓝渊,蓝渊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毕竟是乐璇唯一的师傅和亲人,季弦盯他的眼神就像老丈人看女婿似的,从容如蓝渊,也难免有些紧张。 「你——出来一下。」季弦用口型对蓝渊说。 「我?」蓝渊指指自己,季弦点头。 踌躇着跟着季弦出门,心中忐忑,见家长啊,难免有些紧张。 「你在搞什么?」季弦无头一句话让蓝渊摸不着方向 「啊?」 「我说你在搞什么?你不是恒国的皇帝吗?位高权重为何连一个人都保护不好?」 「我……」 「我看你仪表堂堂,威风凛凛,难道也像延靖帝一样没实权吗?」 「不……」 「不要狡辩了,事实胜于雄辩,我爱徒如今不醒人事,若不是你保护不周,岂会如此。」 「他……」 「他的事我都知道,这几年我虽没在他身边,但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之前他带了个叫舒维的来见我,我以为舒维是他的选择,没想到,他心中那人却是你,怪我当时没劝他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看吧,现在躺下了,想劝也来不及了。」 「舒……?」 「舒维那孩子不错,生性正直,样貌俊朗,我是很喜欢啊,听说他也受伤了,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有苦同当了。」 「喂!」蓝渊极度郁闷,想说的每句话都被季弦堵住 「朕……」 「震什么震,你震得了别人,震不了我。」 蓝渊来回踱步,满腹话语没个出口,闷得心慌。 季弦不着痕迹地弯弯了嘴角:「好了,给你个说话的机会,这机会只有一次,若不能让我满意,那璇儿我就带走了,山里空气好,更适合养病,你以后若是再想见他那就难了。」 「师傅,若宁现在这样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的原意是让他开心快乐的生活,我不想用权利束缚他,之前他一直有些排斥我,三番四次拒绝我,让我对他后来的爱产生了怀疑,我不相信他会爱上我,然后一些小误会随即而生,我们从此错过了,我为了让他快乐放他自由,他却为了爱我甘受痛苦,我对不起他。知道他出事以后,我日夜兼程赶来东延,看到他昏倒在我怀中,我要屠城的心都有了,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对他的爱比我想像中还要深还要真,我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能醒过来,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生命来交换。」蓝渊字字真情,句句实意。 一句师傅叫得季弦飘飘然,头一次当皇帝的师傅吶。 「这样说来,我徒儿受伤不是你为的了?那是谁做的?」 第74页 「是你们国的宰相李元钊,他也是对我使阴招才劫持了若宁,说起来若宁还是为我而伤的。」 「原来是他!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一看就是个奸臣,他拿璇儿威胁你,莫不是……」 「是的,他让我拿恒国玉玺来换若宁。」 「那你的选择是?」 「没救出若宁之前我是想过给他,但现在绝不可能,他伤我若宁,我岂会放过他,他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说到李元钊,蓝渊眼中就冒着熊熊烈火,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季弦仔细观察着蓝渊的反映,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要确定将乐璇交给这样一个人能不能让乐璇幸福。 「我刚从东胡授艺回来,看见东恒边境多了一些帐篷,虽没有明显的行军标识,但直觉告诉我,那是军队,对东延虎视眈眈的军队,所以我想问问你可知道此事?」 「呃……」蓝渊有些犹豫,此等军机不能轻易对人言,但是眼前的人是若宁的师傅,左右为难。 看出了蓝渊的犹豫,季弦忙说道:「不知便算了,我也只是好奇问问,东延政权腐败多年,我虽闲散但也知道百姓的疾苦,若有个明君领导也是好事一件,朝中明争暗斗也好,改朝换代也罢,只要不涂炭生灵,百姓都是拍手称快的,但如果要打仗的话……用鲜血换来的王朝虽得却不固,百废待兴又费时耗力啊。」 蓝渊听出了季弦的话外音,若宁、舒维、绍炎、季弦……人人痛恨东延朝廷,人人希望得位明主,却又一再阻止战争,若不战争那就只有用逼宫的方式了,这样的阴招蓝渊是不屑用的,但从长远来看,这远比战争来的好多了。 「嗯,师傅说的有道理。」 季弦拍拍蓝渊,笑眯眯道:「孺子可教,可教啊」 第一次见家长蓝渊的表现很不错,季弦笑呵呵,完全忘了担心昏迷的爱徒,有匡神医在,阎王都得改写生死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konata大人捉虫... 豪气扬 「吱呀」一声门开了,匡桦侧身出来,面色有些凝重对蓝渊和季弦说:「你们去看看他吧。」 「醒了?」季弦喜上眉梢 匡桦点头,但脸上却有挫败之色。 蓝渊率先走进房中,看到乐璇睁着眼,直愣愣地看着床顶,突生不详之感。 「若宁……」蓝渊轻唤他 充耳不闻,乐璇双目呆滞,黯淡无光,虽然睁着眼,可原本灵动的眼睛已然变得空洞无神。 「若宁?!」 「璇儿...」 热切关爱的呼唤并没有唤回乐璇的神智,乐璇将自己关进了密闭的空间,隔绝了一切外事外物,人醒了,灵魂却迷失了。 季弦一把揪住匡桦大吼:「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璇儿他明明醒着,为何不答话?」 匡桦掰开季弦的手,嘆了一口气:「乐璇他身虚受寒又受到了极度惊吓,外伤加内虚,能坚持到今日已是极限了,他幸而遇到的是我,若是别人怕是难以回天,现在他身体体徵基本已稳定,只是神智有些不清,莫要问我他何时会清醒,可能是几天,也许是几月,或者一辈子就这样了,权看他自己愿不愿意醒来,现在能做的,就是多说些经年旧事给他听,他不是爱琴吗?季弦你多弹些给他听,看这样能不能唤回他的意识,还有你...」匡桦看着蓝渊道:「你和乐璇关系匪浅,你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有没有他值得留恋的地方只有你清楚,乐璇现在需要一双手拉住他,需要一个信念支撑他,更需要一份值得他留恋的感情,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多陪陪他吧,你和季弦是他最亲近的人,也许他愿意为你们再坠凡尘。」 「狗屁神医,上次没治好舒维,这次又医不了璇儿,你不如回家?」 「……狗咬吕洞宾!」 「你咬我!」 「…………」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在一旁吵得面红耳赤,老来小,老来小,越老心境越小。 蓝渊完全无视争吵的二人,在他的眼中只有乐璇。 轻轻颳了一下乐璇秀气俏挺的鼻子:「这样也好,若宁你受了这么多苦,那就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但是只准休息七日哟,嗯……准你休息半月吧,反正你也不喜看到斗争战乱什么的,眼不见为净,半月后你一定要给我活蹦乱跳的,知道吗?我等你,你也捨不得丢下我,是不是?」俯下身,在乐璇淡无血色,微凉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睁着的眼慢慢闭上,是睁累了的自然反映还是不愿看见爱人哀伤的眼神,不知……乐璇的意识漂浮在云端,白软如絮的云朵将他包裹,柔软而温暖,抛去一切,忘掉所有,就这样,多好。 ============== 「陛下,李元钊已经发现乐公子被救,现在正集结重兵向这里赶来。」 「你安排的事可办好了?」 「是的,伏兵已就位,朝中『倒李』的众臣也已准备就绪,若是李元钊亲自领兵来此,那今日就是他伏法垮台之日。」 李元钊坐在暖轿里,轿子颠簸的力度恰到好处,摸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里面全是这几年掌权后吃进去的油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人恭敬,看见的全是卑躬屈膝,低头软语,美色佳人也是自荐枕席,投怀送抱,可是不满足,望着九阶之上金光四溢的却空空的龙座,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坐在上面,俯视着脚下朝拜的众人,一览众生小,那该是何等的荣耀和骄傲。一直在等待,在寻找机会,寻一个光明正大彻底掌权,坐上龙座的机会,终于,机会来了。 第75页 撩开轿帘,外面依旧是风雪漫天,洁白纯净的世界。可是不管雪有多纯洁却始终净化不了世人贪权夺势污黑的心。 嘴角露出一丝阴笑,都说恒国的宁德帝怎么睿智英雄,可在爱情面前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为了一个男人竟然暗中潜进东延救人,哈哈哈哈,这次来了便走不掉了,救了别人却将自己置于险地,这是老天给的绝好机会,龙座我坐定了。 李元钊带着五千精兵赶向恒国使者别馆,五千精兵对付寥寥百余人绰绰有余了,就算宁德帝再骁勇,无兵可用也只能束手就擒,只要生擒了他,恒国的政权也就快到手了,认玺不认人是历代朝廷的规矩,这也造就了篡位之事的频频发生。 「给我围起来!」李元钊下轿,慢步走进别馆。 正厅中,蓝渊高坐主位,正悠哉地品着茶,自从那日醉酒伤了乐璇以后,蓝渊就戒了酒。 绍炎和奕秋各站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行官兵鱼贯入了厅来。 「哟,这不是宁德帝吗?您大驾光临东延,怎不派人通知一声,本宰相也好为您接个风啊!」李元钊笑呵呵,见了蓝渊也不行礼,大刺刺地坐到主人临座。 蓝渊微微一笑,眼底却透出一丝杀意,稍纵即逝:「朕此次来东延实为私事,不打算多逗留,所以并未通知延靖帝,不料延靖帝竟知道朕的到来,专门派李宰相前来迎接,真是过意不去啊,延靖帝如此热情,朕相信此后东恒两国的邦交将会更加稳固。」 蓝渊一口一个延靖帝,听得李元钊嘴角抽搐,摆明了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东延朝政早已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这个宁德帝是在故意挑衅自己。 李元钊捋捋山羊鬍,狡黠地转了话题:「不知宁德帝有没有收到本宰相前些时侯发的书信?」 「哦?什么信?」蓝渊故作不知 「呵呵,只是问安的书信,虽然本宰相和宁德帝照面不多,但分别几年还是有些挂念,实在想得紧了,便让人捎去书信一封,聊表思意。」 「朕没收到过什么问安书信,不过威胁信倒是收到过一封。」蓝渊低头用茶盖撇着茶叶浮沫,淡淡地说道。 「有人敢威胁宁德帝?」李元钊惊讶地睁大了眼:「胆子不小啊,难道是他手上有宁德帝什么把柄在吗?」 「李宰相不必再演戏了,不是朕说你啊,你的演技连戏园里的学徒都比不上,朕看着累得慌,你这么大年纪了,能干点正经事么?」 李元钊闻言脸色突变,拍案而起,厉声道:「本宰相是看你的身份才给了你几分薄面,你不知感恩也罢,反而一再惹恼本宰相,你别以为你救出了那个人,本宰相便拿你没有办法了,现在你在东延,本宰相的地盘上,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个道理你可听过?你少年得志便目中无人了,本宰相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无知小儿,让你知道什么叫姜是老的辣!来人,拿下他们。」 厅中卫兵听到命令,集中向蓝渊靠拢,蓝渊依旧轻啜茶水,毫无紧张之意。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越老越糊涂。」 李元钊不明所以地看着蓝渊,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奕秋拔出剑将几个手快的卫兵斩于剑下,越来越多的卫兵涌向蓝渊。 「住手!」一声大喝,众人回头看见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站在厅口,手中拿着兵符。 李元钊一看镇江将军杨上天来了,有些诧异,两人接触不多,李元钊一直想拉拢杨上天,可杨上天却不置可否,既不拒绝也没答应,李元钊动不了杨上天,杨上天也不投靠李元钊,这些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在这紧要关头,他来干什么? 「杨将军来了啊。」李元钊脸上堆起笑,指着蓝渊道:「他私自潜进东延,又偷偷从我府中劫狱救出重囚犯,罪不可恕,我带了官兵来擒他,不知将军此来有何目的?」 「将李元钊拿下!」杨上天举着兵符下令,众卫兵立即调转矛头,将李元钊团团围住。 李元钊一愣,随即目眦欲裂,疯狂地挣扎着:「杨上天你眼瞎了?我是当朝宰相,你敢抓我?你想叛变不成?放开我,放开!」 杨上天不为所动,睥睨着李元钊细数他的罪过:「李元钊,你揽权以来中饱私囊,目无法纪,纵子行凶,奢淫无度,结党营私,私吞灾粮,横行无忌只手遮天,挟天子以令诸侯,你的罪行数不胜数,天下百姓怨声载道,朝中弹劾你之声不绝,你不收敛不说反而变本加厉,陷害忠良,你觊觎皇位用尽阴险手段,今日能将你擒获,乃天下苍生之福!」 「你……你敢,你想杀我?你不怕延靖帝也活不了吗?他中了我的慢性毒药,要是没有我的解药,他会慢慢全身衰竭而亡,哈哈哈哈哈哈,若是我死,他便是我的垫背,有个皇帝当垫背的,我死也瞑目了!」李元钊双手被钳,花白的头发已经在被捕的过程过散乱开来,加上他狂妄的笑声和话语,真与疯子无二。 这时绍炎说话了:「你的手段阴险手段谁人不知?延靖帝自己也是知的,他早已没吃你给他送的任何可食之物,他虽已中毒,但毒性却不致死,所以,你死了这条拿他来威胁的心吧,你这一辈子除了栽赃嫁祸,威胁利诱便一无是处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本宰相?等本宰相东山再起之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第76页 「押下去,严加看管。」杨上天不苟言笑,也不多废话。 「稍等。」蓝渊站起来,走到李元钊面前,用脚抬起他瞬间苍老的面容:「杨将军能否将他留在这里一日,寡人还有点私事要与他说。」 杨上天点头,随即撤去重兵。 蓝渊命人拖着李元钊,朝乐璇养病的轻风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些忙,今日补更。时间有些少,慌张啊…… 盼觉醒 轻风苑中无轻风,有的只是寥寥琴音和纷飞的白雪。 蓝渊迎风站立在门外,直到房内琴声停歇才轻轻推门而入。 「师傅,若宁有没有起色?」蓝渊压低声音轻问 季弦摇摇头:「每日都如正常作息一样,早晨睁眼醒来,晚间闭眼而眠,但还是不言不语,不说不笑,双目无神,看样子还在神游太虚呀,不过我发现璇儿每次听到我琴声的时候,他的眼神会有一瞬的闪耀,虽然稍纵即逝,但证明他对外界事物渐渐有了反映,这是个好现象。」 「嗯。」蓝渊走进床前,温柔地为乐璇理了理额发,轻轻印下一吻:「若宁,我把害你的人抓来了,你以前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我要让他双倍还回来,每个伤害过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以前没有保护好你,今后一定好好弥补。」 转过身来,对季弦说:「师傅,你若是受不了血腥场面,不如先回房休息一下,你弹了这么久的琴,也累了吧。」 「你想用这种方式刺激璇儿?」 「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病急只有乱投医了,师傅你可能理解我?」 「不要太过了,璇儿是个和善的人,我怕刺激过头起反作用。」季弦有些担心,他看不清面前这位年轻帝王的性格,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冷静沉着,时而又冷峻乖张,是天生如此还是称王后的改变,季弦已无从知晓,但他能看出蓝渊是真的对乐璇好,那种柔情,哀伤,无可奈何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我自有分寸。」蓝渊让人将李元钊拖进房中。 李元钊被五花大绑,口中塞了棉布不能言语,毕竟是六七十岁的老头了,哪能经得起折腾,被人往地上一摔,疼得面部肌肉直抽搐,浑浊的老眼渐渐充血,嘴里「呜呜呜」个不停。 「扒了他的衣服,针具烙刑伺候。」蓝渊口气冷淡,完全看不出他心情好坏。 「呜呜呜……呜呜呜」李元钊目眦欲裂,奋力挣扎着不许侍卫近身。 「嘶———」裂帛之声过后,李元钊上身被剥个精光,干瘪的身材像枯死的老树一般不堪入目。 李元钊惊吓过度,满脸惧色,居然留下两滴浊泪。 「在胸上烙上『贼人』二字,外加针字一排。」 无力抗拒孔武有力的侍卫,筛糠般抖动的身体最终被按爬在冰凉的地上,惊慌恐惧写满苍老的脸上,极度恐慌使得李元钊失去了生的希望。 「滋———」一阵青烟腾空而起,刺鼻的烤肉糊焦味充斥了房间,李元钊闷叫一声昏死过去,季弦连连捂鼻,皱眉。 蓝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若宁当时是不是也这样被□,也这样无助,也这样毫无求生欲,不,若宁受的不止这些,那个狱卒龌龊的东西伸在若宁面前,亵渎了若宁纯净,若不是这个混蛋李元钊的授意…… 想到这些,蓝渊的怒气不可抑止:「拉出去泼醒他,继续烙!」 数九寒天,雪地中,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李元钊慢慢转醒,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巴不得就此冻死在漫天大雪中。 「滋———滋———」烙铁镶进皮肉的声音听得人心发颤,季弦也已年过半百,没有蓝渊的铁石心肠,纵然知道自己爱徒是被眼前这个老头所伤,但看见他现在这幅悲惨模样终究是再看不下去:「陛下,适可而止吧,他虽恶毒但始终是垂暮老人了,再这样下去,命则不保啊。」 「不够……若宁都不愿醒来,他一定觉得刑罚还不够。」蓝渊面无表情,但话语间已证明了他的癫狂。 「……」季弦无言以对,都疯了,疯了啊... 房内瀰漫着越来越浓郁的皮肉烤焦的味道,乐璇像是感到了不适,蹙起了眉。 「陛下,人犯已深度昏迷,冷水都泼不醒。」侍卫报告 「拖出去,保住命,明日交由杨将军处理。」 李元钊被快速拖走,侍从进来打扫房屋,一切在无声中进行着,片刻后,房内除了薰香里略带了一些焦糊味外,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之前那一场严酷刑法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季弦也悄悄退出房去,他要去找匡桦,必须研究出个什么方子让乐璇觉醒过来,不然照蓝渊这样的精神状态,是祸不是福啊。 蓝渊凝视着门口半天才又坐回床边,脸色柔和得能化成一汪春水,抚平乐璇的眉头,开始给乐璇讲诉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 匡桦刚从舒维房中出来就碰上了匆忙而来的季弦,白了季弦一眼,就要躲开,却被季弦揪住。 「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哈。」 「我今日来不是和你抬槓的,真有事。」 「哼——」匡桦挥开季弦的手,退后一步:「啥事?」 「我就是想知道璇儿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你更年期症状十分明显啊,来我帮你把把脉。」匡桦说着就要给季弦把脉,季弦一把拍开他的手,道:「你才更年期,我说正经的,璇儿若在不醒来,我看宁德帝就要癫狂了,你没看见他刚才的样子,完全是杀人不会眨眼那种类型,他在压抑自己,我看得出来,我怕他有朝一日控制不住自己,万一狂性大发,便是两国的灾难啊。」 第77页 「哦,健忘症是典型的更年期症状啊,我不久前才说过,乐璇要醒来完全看他的意愿,不是药物能控制的,至于宁德帝嘛,你是不是怕他得失心疯?放心吧,他不会,他的控制力和耐力都很好,你所说的杀人不眨眼,那是高位者必备的条件,别大惊小怪的,一点气质都没有,来来来,我免费医你的更年期病症。」匡桦说着又去给季弦把脉。 「滚!」季弦狠狠打了匡桦一掌便逃之夭夭了。 匡桦笑着遥遥头,逍遥如季弦,从不曾如此挂心过谁,但对唯一的徒儿却是爱惜的紧,真真是个做好父亲的料,只可惜不爱女人,还连带把自己的徒儿都影响成同□了,可喜还是可悲呢。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终皎洁 李元钊秘密被俘,延靖帝龙体大有起色,已能勉强上朝,对于李元钊的缺席,朝中各臣心中明了,镇远将军杨上天递呈弹劾李元钊的文书,众大臣纷纷响应,把树倒猢狲散的戏码做到了足。 延靖帝久毒成病,四肢无力,目光涣散,半瘫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九阶下的众生百态,一个个都戴着或和善,或诚恳,或奸猾,或忠厚的面具,言不由衷地说着违心的话,呵呵,真是一台热闹精彩的大戏。 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危险还有多少,延靖帝不知道,也不想去知晓,年老体衰又中了毒,若能安享晚年便已是福,权势争夺,勾心斗角,伤心伤身,早已不适合自己,也许当初坐上这个位置就已是错,只是那时候少年得志,欲/望太强,不知道只要头上带着紫金冠,便已在生死线上徘徊了。细数这一生,开心的时光早在记忆中模糊,虽然生下了几个皇子,却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何其悲哀... 是戏终要落幕,七嘴八舌细数完原宰相李元钊的罪状后,大殿渐渐恢复了宁静,众人都望着憔悴苍老的延靖帝,虽然知道他没有多少实权,但始终挂着皇帝的名,重大决定还是需要出自他的御口。 延靖帝努力坐正身子,声音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暗哑苍老:「众爱卿所言极是,李元钊胆大妄为,图谋篡位,上毒害天子,下残害百姓,不诛不能平民愤。杨将军,宰相府抄家一事就交于你了,金银财帛尽数充公,诛三代,李氏族人全部收编为奴,即刻放皇榜昭示天下。」 「臣遵旨。」 「另外,朕还有事要宣布……传殿外的太子宇浩宏,二皇子宇浩嘉觐见,再请宁德帝宇浩恒入殿。」 「宣太子宇浩宏,二皇子宇浩嘉觐见!」传令官声如洪钟:「另请宁德帝宇浩恒入殿。」 蓝渊先一步进殿,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九阶前只躬身行了个礼,不以儿臣自称而是称我。 看着自己曾经嫌弃过的儿子如今这般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权势才华更是高过自己,延靖帝自是追悔莫及,若是小时给过他一点点关怀,东延也不会没落到要向别国俯首称臣的下场,向自己的儿子低头那滋味……真的……真的如法用语言来形容。 延靖帝正在追悔过去,这时太子和二皇子也进了大殿,看着太子走路轻飘飘,一副声色过度的样子,延靖帝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儿臣叩见父皇。」两位皇子毕恭毕敬地行礼 「免礼,朕唤你们来是要宣布退位一事,朕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在其位不能某其事,是社稷之忧。之前宰相李元钊扰乱朝政,致使东延时局颇为不稳,所以必须选出一位才德兼备的明主来操持朝政,朕相信众爱卿也有此想法,对不对?」 众臣忙答道:「吾皇英明。」 太子挺直了腰杆,等待传位诏书颁布的那一刻。二皇子不可置否地站在他旁边,眼观鼻鼻观心,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是喜是忧。蓝渊地位特殊,端端坐在九阶右侧专门为他而设的座椅上,冷眼看着这一切,高高在上的是自己的父皇,虽然只生没养,但血脉却是相连的,在下的是自己的两位哥哥,儿时的捉弄还能恍惚记得,骂自己是野孩子大太子啊,现在的你是否还那样耀武扬威?若是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你的腰怕是有木板撑着也直不起了吧。 「朕所生四位皇子三位公主,太子为长子,出生便已册立,三皇子因疾早逝,三位公主均已嫁着他人妇,今日该来的能来的都来了,又有众爱卿在场,那么朕就宣布,废黜大皇子宇浩宏的太子之位,立二皇子宇浩嘉为储君,即刻生效。稍后会有一个退位仪式,仪式过后,宇浩嘉将正式接掌东延国赢延之印』玉玺,正式成为东延国的新一任皇帝。新帝登基,全国大赦三日,以示隆恩。」延靖帝一口气将话说完,已渐显疲态,面容更加难看。 「父皇?!这……这是怎么回事?儿臣自问没有过错,为何……为何废黜儿臣?」大皇子神情从自信变为恐慌,从天上坠落地下,不过一句话的时间。 「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清楚,难道还要朕一一说与你听吗?就一条和李元钊狼狈为奸的罪名就够你受的了,你该庆幸李元钊现在仍然昏迷中,无法指正你的罪行,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立新帝一事,不是朕一人决定的,是多方商榷的结果,浩嘉这几年为国为民做了不少事,当新皇是众望所归,浩恒……不,宁德帝也是同意了的,朕看你下盘漂浮,时有力不从心之感,年纪轻轻便是如此,纵使你当了皇帝,也是不能长久的,你才德没有,体魄没有,气度也没有,你还有什么不服呢?当太子这些年,你可曾为民办过实事?除了纵情声色,你便一事无成,成。」看着大皇子像焉了的茄子似的耷拉着头,延靖帝心中突感心酸,皇儿啊,父皇是为你好,你身体已被掏空了,万万不能坐上这起危机四伏的皇位,父皇宁愿你恨一辈子也不愿看着你心力交瘁而亡,父皇已失去两个儿子,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了。 第78页 「儿臣……儿臣……儿臣不敢不服,儿臣想离开皇宫,去外面看看,望父皇恩准!」既然是废太子,那么留在宫中就是自取其辱了。 「浩宏,你怎么这么小孩子气?民间疾苦你没尝过,轻易出宫……」延靖帝没料到他会来这招 「望父皇恩准!」 「浩宏……你……」 「望父皇恩准!」 「罢了——」延靖帝哆嗦着嘴唇,勉强自己能吐字清晰:「你……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天高任鸟飞……也许,出去吃吃苦,见见世面……你会成熟一些,若……若是想家了,随……随时可以回来,朕……朕以前错过太多,早已追悔莫及,朕现在只愿你们能各自找到自己的路,能幸福……」也许是人老了感情脆弱,此刻的延靖帝更像是位慈父,苦口婆心教导自己的孩子,他说这番话,是希望在场的三个儿子都记在心中。 蓝渊重来没见过自己的父皇露出如此脆弱的样子,心中也起了些微妙的变化,对他的恨渐渐少了,当年之辱竟慢慢淡忘了,逝者已矣,其实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累,蓝渊觉得自己够累了,所以决定试着慢慢放下恨,对自己的父亲宽容一些。 二皇子宇浩嘉从进殿那一刻到现在,面上淡淡的表情都未曾改变过,人人觊觎的皇位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继承家族生意一般,只是种责任和义务,既然父皇选中了自己,那便只有扛下这重担,虽然不想坐这束手束脚,劳心伤命的皇位,可是既然生在了帝王家,这已是不可抗拒的事,就好比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而城外的人却挤破头地想进来。 「今日除了禅位,还有一件大事要宣布,那就是——」延靖帝瞅瞅蓝渊,最终还是艰难地说了出来:「那就是,东延国土将会划到恒国的版图上,这也是为了繁荣两国经贸关系,促进两国的文化发展和政治交流。众所周知,恒国宁德帝宇浩恒本就是朕的皇子,因为身份原因回了恒国并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马背上打下了江山,每每思及,朕都倍感欣慰,所以这次合併版图实在是好事一件,打闹不离亲兄弟,这偌大的两国终究还是宇姓天下,这是好事……是好事啊……」延靖帝话说到这里,情绪颇为激动,竟然老泪纵横,是真的觉得高兴才流下激动的泪水,还是因为东延王朝在自己手中没落而感到心酸流下后悔的泪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稍稍平息了一下心情,延靖帝接过太监递上的丝帕擦干眼泪,还有些哽咽道:「那……请宁德帝说两句吧。」 蓝渊站起身,面朝忠臣,不卑不亢:「正如延靖帝所说,合併版图只为两国繁荣,别无他意,天下统一才能减少战争,只有国泰才能民安,合併以后东延还是东延,朝政民众各方面都不会有太大改变,不过恒国会调派一些专人过来填补东延朝中空缺职位,朝廷还是听命于新帝宇浩嘉,钱粮调配,科考选吏依旧照东延的老规矩,唯一不同的是,东延律法会和恒国统一,若有战事争端必须告知恒国,由两国共同商议再作定夺,另外恒国会派专门的驻地使者和护卫队常驻东延,往后两国政事商议也方便些。以上就是大致情况,一切会等新帝登基后布告天下,相关交接事宜也会逐步展开,不知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这是意料中事,朝堂上站着的诸位大臣有一大半是绍炎的旧部,剩下的都是墙头草,当然不敢有任何异议,一场禅位,割权的大事件,居然就这么平淡的谢幕了,是东延太软弱,还是恒国太强悍,是计划好的还是无能为力,后人众说纷纭,最终也没人知晓。 下了朝,蓝渊有一身轻的感觉,儿时的梦想现在都实现了,一向高高在上,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父皇,今日也露出了懊悔不已的神色,曾经以为父皇是雷都打不动的石头人,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也会衰老无助,也有落泪感性一面。以为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亲情之感了,但当他苍老憔悴地流下眼泪的时候,那来悲凉地模样还是触动了心弦,始终是血脉相连的,放下往事,愿望都已凭着自己的努力达成了,这已经够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若宁,我的爱。 催促着轿夫走快些,不知道若宁今日听琴时有没有眨眼,他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牵动着蓝渊的心,当知道乐璇听琴时会偶尔眨眨眼后,蓝渊高兴地几乎想要抱起他转圈。 进了使者别馆,还没入轻风苑就听到一阵阵婉转悠扬琴声,和平日里听到的季弦的琴声略有些细微诧异,若不是蓝渊古琴的造诣也日渐精进,怕是还分辨不出。 难道……难道……是……?! 心砰砰地跳,擂鼓一般。难道苍天开眼了? 站在轻风苑门口,大冬天蓝渊手心竟然微微冒出薄汗,捂住欲跳出胸口的心,长吁一口气,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房中青烟裊裊,房外墙边挨次摆放的暖炉温暖了整个房间,琴台边坐了一个仅着单薄浅紫丝绸长衫的人,清瘦的身子撑不起原本的衣衫,偶有雪风吹进,吹起长宽衣袖,有种要羽化登仙之感。窗户半掩着,因为扣上了窗扣,即使有风吹过也不会吹闭合上,那清瘦的人就面对着窗外,平静地抚着琴。 小小的雪花被凉风送进窗来,还未飘落便遇热化成了雾气,朦朦胧胧地飘散在风中。 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儿,蓝渊抑制不住全身颤抖,双手捂住脸,缓缓地蹲下,有水滴从指缝尖间流出,那是幸福的泪。 第79页 舒维篇 我被小四搀扶着来到乐璇的卧房门口,想着身体能下床活动,便想来看看乐璇的状况,没想到竟看到…… 历经沧桑,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啊,可喜……可喜……眼圈有些涩,有什么东西欲夺眶而出。 精灵的小四立刻看出了我的异样,忙小声说道:「维哥,既然乐公子没事了,那我们回去吧,外面风大。」 「嗯。」不想打扰房内的人,「回去吧。」 小四换到我的左边,为我整理好有些下滑的披风。 小四细心的动作,让我心中一热,这些天少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我,本就纤瘦的身子更加羸弱,有些心疼。 摸摸他的头,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我心中生出怜惜之感:「怎么不多穿点?这么冷。」 我宠溺的动作让小四身子一震,眼睛亮闪闪:「不冷,穿多了做事有些碍手碍脚,而且……而且只要在维哥身边,小四就不会觉得冷。」 对于小四的间接告白,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等下回去多穿点,今天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维哥,你的身子?」 「没事,只是颈部还有些轻微疼痛,手脚又无碍,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一直呆在别馆里,依你多动的性子怕是快要憋出病来了,今日风雪不大,正好出门走走,那你要不要出去啊?」我知道小四很想出去玩,他从小就喜动,在别馆照顾我这么久,怕是早就憋坏了。 「要,要,要。」小四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回房换上了厚棉衣,我们相携着来到城中热闹的酒楼。 小二殷勤地送上热茶,边抹桌子边推荐:「二位客倌儿,好运气,今日楼里刚来了个新大厨,红烧狮子头那做得是一绝,还有东坡肘子,京酱肉丝,咕噜肉,清蒸鲈鱼……」 小二热情地介绍着,全是大鱼大肉。 「维哥,你想吃什么?」 「你点吧,点你自己喜欢吃的。」 小四听着小二报了一串菜名全是荤菜,不由皱了皱眉。 「小二哥,有没有清淡些的菜式?我们吃得清淡,素食比较多。」 「有,原来二位喜素,那也来巧了,今晨刚才一批冬笋笋质幼嫩,鲜甜爽脆。」 「那就来份冬笋,你的鲈鱼新不新鲜?」 「新鲜,当然新鲜,要不客倌亲自去看看?」小二点头哈腰。 「维哥,你稍坐会,我去挑鱼,马上就来。」 我点头,看着小四的背影,竟让我想到了乐璇,想到了青林会。 那年青林会,人空前的多,好像是历届聚会宣传力度最大的一次,我当然也去了,冲着武冠奖品玄铁袖里剑而去,没有想到的是,竟然遇到了乐璇。 刚开始并不确定是他,记得那时是江南最美的季节,阳春三月,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杭州沐浴在暖阳和风中,粉色桃花飘飘洒洒,落在路人的身上,融进皮肤,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柔和。 小四蹦跳着沿河而行,说要欣赏这秀美景色,反正早到几日也无事,便随了他去。 一路上摆摊设点卖当地特色物品的人很多,小四对那些小玩意儿很感兴趣,看到什么都要去摸摸碰碰,我无奈,只得跟在他身后,就在这时,前面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白色长衫的少年,虽然衣着朴实,但散发出来的那种淡雅的气质却让人不禁想多看几眼。他显然也被这热闹的街市所吸引,只要感兴趣的东西他也会像小四一样上前去鼓捣一番,然后和摊主闲聊一阵,轻柔的微笑一直挂在嘴角,他的模样很俊俏,还很面熟,但我一直想不起以前是否见过这个少年。 街上的人很多,那少年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这让我有些失落。 逛累了的小四嚷嚷着要住店,我便就近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栈,因为听说晚上有烟火节,小四还算个孩子,一定喜欢这些吧。 吃完晚饭,夜色渐沉,和小四走出客栈,街上的人比白天还多,大家都是来看烟火的。路边摊点卖的东西已经换成各种小吃,小四是个馋嘴的傢伙,刚吃完晚饭看到这些小吃又忍不住吞口水,我笑笑,说吃吧,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四得到许可,拿着钱袋一头钻进人群中,只顾着吃,竟和我走散了。 我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小四,这时天空突然大亮,一束束夺目耀眼的烟花在墨色的夜空中绽放,果然美丽之极。 人潮出现涌动,我被人群推着向前行,正想拨开人群走出去,却又看见了他,不再是下午见到的那身普通白衫,现在他穿的是一袭浅紫镶金线的丝质长衫,迷幻的紫色将他白皙的肤色映衬得更加夺目,烟花的照耀使他原本丰神毓秀的面容更显流光溢彩,是在哪里见过他的,正想上前询问,却看到他的手被另一个人握着,他仰着头专注的看着五彩斑斓的烟花,却忽略了牵着他手的那人温柔迷恋的目光。 我脚步顿住,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万一是自己认错了人,可就尴尬了。 在客栈住了十日,期间偶尔有见到他,才知道他也住在这家客栈,世事真是这么巧,不遇则罢,一遇到便经常见到,他和那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应该是在一起的吧。我站在窗边看着乐璇和那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想着。 十日的时间转瞬即逝,青林会如期召开,我毫无悬念地进入了决赛,在比试完当天最后一场下台的时候,我看到了乐璇,那一瞬我们的目光相遇,我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下,收回目光,不敢逗留匆匆离去。 第80页 回到客栈,小四先一步上楼,我留下来点菜,意料之外的事放生了,他也回了客栈,还叫住我,轻柔的声音像一阵微风拂面:「舒少侠可认得我?」认得,可是记不起你的名字,这算不算认得? 只能无奈地摇头,我很想记起你,可我中过毒啊,对不起。看到他失望的眼神,舒维那一刻恨不得杀了给自己下毒的人,什么毒不好下,偏偏下这么万恶的毒,渐失记忆? 回到房间,情绪很低落,我是乐天派,在知道被人下毒后都能从容应对,但乐璇一个失落的眼神却让我心绪不宁。这是怎么了? 正在胡思乱想,一阵隐约可闻的琴声传来,我不自觉地摸到了怀中的紫竹萧,这是儿时同窗送的,叫什么忘了,但深深记得他长了个小耳朵。 屋中实在憋屈,决定到外面走走,不知不觉间竟到了一处荒废的花园,那琴音也越来越清晰,或许我正是被这琴声所吸引而来。 琴声哀怨缠绵,和我的心情真是十分相像,听着听着来了兴致,拿起久未吹过的紫竹萧,放在唇边附和着琴声吹奏起来。 也许是我的技术太过生疏,那琴声竟然停了,不愿和我合奏啊,罢了,我自娱自乐还不行吗?继续自我陶醉。 一曲完毕,抬眼便看到了他,单薄的身子抱着一架古琴,难道刚才弹琴的人是他? 他走过来主动问起我的往事,还说他便是送萧给我的人。侧头偷偷看他的耳朵,小小的肉粒在耳廓凸起,是他!空白的儿时记忆中只有那个长着小耳朵会弹琴的小同窗还能模糊记起。 「我可以帮你回忆从前,我师傅认识一名神医,我带你去寻医吧。」他很主动,很热情,还很念旧。我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 之后的气氛很好,我们一起弹琴吹箫,到现在我都忘不了那一刻,夜风送爽,月色皎洁,他全神贯注弹琴的模样着实吸引人。我觉得自己慢慢在沦陷。 第二天,我因为要准备决赛,所以起床很早,看到那个人在他门前徘徊,我的耳力很好,听到了那人的告白,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样的话是不是表示我也有机会?看着那人落寞地离开,他应该是深爱着乐璇的吧。 比赛很顺利,领奖的时候居然看见他也在台下,虽然人很多,但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淡淡的忧伤,微蹙的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因为那个人的离开吗? 「我姓乐单名璇字若宁,你以后可以叫我若宁。」他是这样说的 其实早已知道他叫乐璇,只需要稍微打听一下便知,「我叫你璇儿吧。」因为若宁是那个人叫的,我不想让他听到若宁这个称呼后想到那个人,有些自私。 乐璇看似清静其实很健谈,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那些事我大都忘得差不多了,但看他讲得兴高采烈,我也只能假装有些印象,讲旧事时的他很生动,比安静的时候更吸引人,忽然好想逗逗他。 「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琴师,其他人我并不关注。」他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些难为情,脸颊晕上了一抹嫣红,很淡,那一刻我想到了一个不该用在男人身上的形容词——娇羞?真是个单纯有趣的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寻医不像想像中那般困难,竟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季弦师傅和匡神医,乐璇对神医期望很高,我反倒心态平和,当被告知只能控制不能解毒时,看到乐璇急得差点哭了,我心中竟莫名的高兴,他这么关心自己,不止是同窗友情,应该还有一点点别种情愫在吧。 真的很想和乐璇在多相处一段时间,奈何事不遂人愿,先一步回府的小四发来急信,速归。不知是父亲有事还是上次任务中把偷偷掉包出来的粮食,发放给饥民一事被发现了,很担忧。虽然依依不捨但不得不再次离开,此别不知何时再见,不敢对他承诺什么,因为毒还没解,只能努力将他烙在脑中,希望下次不要将他忘记。 给乐璇留下了联络地址,也给自己留个念想,能找到解药固然好,就算没有找到,若是路过京城能来看看我也是好的。离开时不敢回头,怕自己捨不得走,不停地劝说自己,很快会见面的,很快……很快。 很快……确实很快,快的是时间,两年弹指一挥间,他没有来,也许是还没找到解药,也许是已将我遗忘,匡神医配的药很好,毒素控制住了,记忆没有再遗失,空白慢慢在填补,思念却也慢慢在蚀骨。 小四对我爱意溢于言表,生活起居,任务活动都形影不离,可是心没在身边,也回应不了他什么,每次想对那孩子说明的时候,看着他红红的眼圈,到口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了,只能顺其自然。 接到刺杀任务的时候,我很平静,虽然知道这次任务危险极大,难度极高,但为了父亲,也只能知难而上了。临走时小四哭成了泪人儿,将他拥入怀中安慰着,脑中想到的却是两年未见的乐璇,如果他知道我将离开东延,生死未卜,他会不会也这样伤心呢。 任务进行的很糟糕,在见到行刺对象宁德帝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定会失败,那样气宇轩昂,才德兼备的人,让人仰视不得不臣服的人,气势早已远远超过自己,信心缺失,失败是必然的。被俘后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探究,有失望,有同情,原以为他会立斩我,没想到,却是判了个死缓,还答应照顾我的父亲,对一个刺客这样仁至义尽,需要多么博大的胸襟,居然有些庆幸被俘,用我半条命换父亲后半生无虑的生活,是值得的。 第81页 从他的话语间听出些端倪,他认识我,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我何时何地认识这么个威武的人。两年前,牵着乐璇的手温柔似水的人,徘徊在乐璇房门口落寞忧愁的人,他就是那个深爱着乐璇的人啊!短短两年他竟站在巅峰俯瞰众生了。再看看沦为阶下囚的自己,失笑,有什么资格跟他争?乐璇连他这样优秀的人都拒绝了,更不会看上我吧,早些放下妄想,安安静静在牢中渡过最后的岁月吧。 本想安静渡过余生,岂料静水又起波澜,糊里糊涂被施以暴刑,那人怒不可揭,目眦欲裂,恶声控数着我对他和他家人的伤害。又是青林会,那一届青林会竟牵出这么复杂的爱恨情仇,早知道……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呀。刑罚着实太狠,我实在熬不住了,闭上眼,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昏昏沉沉中意识渐渐甦醒,我能清楚感受到周遭的一切,但眼睛却睁不开。听到了两人的激烈的争吵,那是乐璇的声音,还有宁德帝。他们终究还是碰面了。 「舒维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还能再残忍点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大可一刀杀了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是对我的恨吗?你对我的不满找我发泄就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第一次听到乐璇如此大声的说话。 「没有,不是我,今天还是他被关押后我第一次见到他,若宁……你冷静点…听我解释。」宁德帝慌张的解释。 「不,我不听...还有皇帝不知道的事吗?你还想找什么理由来狡辩?你的心胸太狭窄了,居然因妒生恨,还迁怒他人,就算他刺杀你,你大可直接将他处死,何必…你居然还用大刑,你…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璇儿,你误会了,他真的不知情,不要误会了他。我想开口替宁德帝说话,可嘴上没劲,动都动不了。 「若宁……你听……」。 「不……我不听……你滚……伪君子…」 「啪」是谁打了谁?请不要为了我伤害彼此。 片刻的沉静后是猛烈地撕扯,跟着一阵有节奏的剧烈摇摆,一滴带着体温的液体滴落在我脸上,一滴一滴越聚越多,一些滑进嘴角,是咸的,还很涩。 很想说,请不要这样伤害他,不要这样亵渎自己的爱。可是这该死的嘴始终张不开,很急,急得流出了眼泪,混合着乐璇的,缓缓滑过眼角,渗入发中。意识再一次远离,璇儿,我还是没有保护你的能力。 我再次醒来,头疼欲裂,口干舌燥,「水……「久未发音的喉咙嘶哑不堪,麻痒难忍。 一只小勺送到嘴边,是温热适中水温,滋润了干涸的嘴唇和喉咙。 「小四?」记忆中只有小四会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我不是小四,我是乐璇啊。」 乐璇的脸渐渐清晰,他瘦了,脸上虽然兴奋激动,但眼神却透着疲惫忧伤。 「乐璇……?我见过你吗?」第一次装失忆,没有能力保护你就不能去奢望和拥有,让我远远看着你就好。 那一刻,他傻了呆了,眼神彻底黯了。像是风中残烛,终于油尽灯枯一般。看着他起身离开的背影,我好想拉住他,告诉他自己一直牵挂着他。可是,表白了能有什么用呢?我给不了他一生安稳,也给不了他一世荣华,我自己还是死囚一名,什么都给不了啊,那些话也只能长埋心中。 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他刚才的样子真让人担心,想去寻他,可身子残破不堪,勉强下地也只能在房中艰难地慢走几步。 一阵清风吹过,吹落了琴桌上一张宣纸,我拾起一看,是首藏头情诗,原来你早已钟情与他。幸好没有对你表白,这样很好,你跟他很配,也只有他能让你幸福。 直到宫灯点起他才回来,鼻头红红,眼圈红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问他,他却说是眼里进了沙子,说着说着,雾气氤氲的眼眶露珠就要滴落。看着他这样我好心疼,好想把他紧紧拥入怀中安慰,但抬起的手却只是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还是哭了,嚎啕大哭,俯在我的肩上,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大片衣服,看着无助的乐璇,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 原以为他哭过发泄过就会没事,没想到他却晕了,直直地倒在我面前。那一刻,我从未如此慌乱,抱住他,掐人中,大声叫喊着他的名字。 随后来了很多人,宫女,太医,太监...还有他爱着的宁德帝。 那个冷傲的男人此刻也是焦灼难耐,不停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瞄上几眼。 太医诊断后称并无大碍,我揪起的心才落回原处。 想过去看看他,却被宁德帝先一步占领,我只能继续站在床边遥望夜空,那两个人的世界不是我能插足的呢。 乐璇一直说着胡话,还提到了我,原来自己在他心中还有一席之地啊,跋山涉水专门来给我送解药,该满足了,璇儿,真的谢谢你。 「你来吧,他好像更需要你。」宁德帝显然被他的一番话气到了,脸色不善地离开了房间。 不能让两人的误会再次加深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因此立刻追了出去,将乐璇的心意告诉了他,他虽然依旧冷着脸,但我看的出来他是高兴的,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我该不该说自己在爱情面前是伟大的呢?自我牺牲是伟大的吧!我不是情圣,我也想追求自己的爱,但是条件不允许,我只能放手,虽然自己难过得想死,但是只要他能幸福,我稍微痛苦一点也没关系。放手总比求了不得好,呵呵有些自卑。 第82页 乐璇看似身子单薄但恢复力很好,休息了两天就好得差不多了,病刚刚痊癒他便急着想去找宁德帝,还特意炖了汤。 我笑着调侃他,真是贤妻良母型,其实心中涩涩的,口中苦苦的,好嫉妒那个男人。 突然有些厌恶自己,上一刻还口口声声说要放手,要祝福他们成双成对,下一秒却还是会眼红嫉妒。 乐璇还未走出若心阁,圣旨便到了。我不知道宁德帝在想什么,明明知道乐璇喜欢他,却要送乐璇回东延,难道因为是皇帝所以善变吗? 乐璇又被打击了,呆傻片刻后居然要给万公公跪下,只求见那个男人一面。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让步,我放手是想让乐璇幸福,而不是看他现在这样肝肠寸断的样子。 将摔倒在地的乐璇扶进房中,给他烫伤的手上药,我用轻不可闻地声音说:璇儿,如果他不给你幸福,我给你。可精神恍惚的乐璇没听到,他喃喃自语全是他要送我回去…… 乐璇去找他了,我拦不住只能祝福。 坐在琴桌边拿出乐璇送的紫竹萧,端看,摩挲。萧身都有些发白了,但音色还是一样纯粹,一直随身带着,就像乐璇一直在身边一样,儿时的记忆虽不完整,但,有它,便够了。 出去了一会的乐璇匆匆回来,他用冷水洗了个脸,背上溯玥琴就又匆匆离开,我知道他又哭了,在我的记忆中乐璇一直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到现在我才知道,他会哭,而且爱哭。 再次看到乐璇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早上,我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他当时的狼狈模样,身上穿的暗黄中衣明显不是他的,不成形地裹在身上,从两字松松的袖子里能看到白皙手臂上紫红的印痕,头发是蓬乱的,眼睛比昨日还红,肿地像个桃,那脖颈…… 用肝肠寸断也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冷风中的他摇摇欲坠。 「是他吗?我去杀了他!」抑制不住的愤怒,我想把那个男人碎尸万段。 乐璇拉住我,张了张嘴巴,却没说出话。 「你甘心吗?你何必……」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后面的话我没说出来,我怕再伤了他。 「走……现在。」晕倒前乐璇说出了这三个字。 走,璇儿我带你走! 回东延路途遥远,乐璇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他的身子在日益削瘦,昏睡时说的胡话全是关于那个男人的。很想摇醒乐璇问他,即使他那样伤害过你,你还是依然爱着他吗?为了爱,可以改变自己的性格,可以放弃自己的尊严,可以轻贱自己的身子,乐璇,这样真的是爱吗? 我是真的摇了他,但他没有醒,继续自顾自编织着他和他的梦境。 抵达东延,乐璇才悠悠醒来,他说他要跟我一起走,我当时是喜忧参半的,喜的是他愿意跟在我身边,忧的是怕李元钊对他不利。 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果不其然,李元钊设下埋伏,抓住了我们,乐璇和宁德帝的暧昧关系让李元钊有机可乘,居然想到用乐璇来要挟。 我们被关进牢中,分开两个囚室,只有一堵墙的间隔。 李元钊怕我越狱,便穿了我的锁骨,当那铁钩穿进我的皮肉中,我疼地快晕过去,但是我没敢吭声,我怕乐璇听到担心,他现在的身子太弱了。 我一直有些自责,我若没有私心,不带他来宰相府就好了,李元钊也不会这么轻易抓到他。天气很冷,我真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墙那边传出动静,好想是多了一个人,听不大清楚他们的说话,只能恍惚听到放开,不要,还有呜咽声。 我很紧张,很害怕,囚牢中的黑暗我早就知道,虐囚什么的事情经常发生,对付五大三粗的囚犯狱卒一般是用刑具,但对于模样俊俏的囚犯他们却是…… 不敢在想,我用力捶打墙壁,希望这样能阻止墙那边实施暴行的禽兽。虽然知道这无济于事,但是这是我最后的力量了。 墙那边渐渐没了动静,我的手被砸出了血,锁骨也被铁钩磨出了血,钻心地疼,可我顾不了这些,我继续呼唤着乐璇,我要听到他的声音,不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喊了好久,我快没力气了,疼痛快速吞噬着我的意识。 终于墙那边有了回应,乐璇说话了,很轻很小的声音,我狂喜,璇儿没事,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为了鼓励他的求生意识,我不停地对他说蓝渊快来了的话,我知道这个时候那个人才是他的精神支柱。 其实我也需要支柱,也需要安抚。乐璇没有对我说半句问候的话,他现在想到的只有那个人,没关系,没关系,支持乐璇,让他坚持到那个人来救他的那一天。我自己给自己找了支撑下去的动力。 终于,那个人来了,将乐璇交到他手中,我可以安心了,累了,睡吧。 ======== 一双手在我眼前来回晃悠,回过神来,小四青春洋溢的笑脸渐渐清晰,一双小酒窝深深内陷。 「维哥,你想什么呢?都想出神了,我都唤你半天了也不理我。」小四嘟嘴说道 「哦……呵呵,没什么,想到以前一些旧事。」 「嗯,别想了,吃鱼吧,天气冷都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把鱼盘换到我的面前,小四夹了一块鱼利落地剔着鱼刺。 第83页 将无刺的鱼肉放进我碗里,小四歪着头看着我说:「维哥,快吃,这鱼清淡又补身体。」 夹起鱼肉放进口中,淡淡香甜满溢,突然心血来潮对小四说:「小四,明日我和我爹就要离开,你要不要一起?」 「啪嗒」竹着掉在桌上,小四愣愣地看着我,满脸不可置信。 「嗯?」 「维……维哥,你接受我了???」 「呃……我想你一人无依无靠,所以……」小四有些误会我的意思了。 「所以,你可怜我?」 「不,不是,因为你从小就跟着我,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我一起吧,身边缺了你,还有些不习惯呢。」 小四不答话了,捡起竹着埋头猛吃饭。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你长大了有你自己的想法,这顿饭是离别前最后一顿。」 「吃饭!」小四嘴里包着饭,还命令我。 我嘆了口气,吃吧。 「你慢慢吃,又不急。」看着小四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怕他噎着。 「急...我还有好多衣服没收拾,我怕晚上来不及,快吃快吃,维哥。」 「你愿意跟我走?」 小四用力地点了点头:「只要维哥不嫌弃我,不赶我走,这辈子我就赖着你了。」 这孩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赖皮呢。揉揉他被风吹乱的头,小四缩了下脖子,低着头脸红红。 只要在一起,不爱也没关系。 与其用爱互相伤害,不如用心相互依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