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都有超能力,除了我》 作品相关 全家都有超能力,除了我[综] 作者:路人小透明 文案 齐木白,在发现表弟齐木楠雄是超能力者的真相的那一天,毅然决定去死请相信!他深有苦衷 第一世,他是工藤白,亲弟智商400各项全能所到之处都有杀人案件——身为路人的他被黑衣组织谋杀了。 第二世,他是迹部白,侄子豪门继承人自带特效还会杀人网球——身为路人的他被网球打飞了。 第三世,他是木之本白,他有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学生 妹子,她是魔法少女…… 齐木白(泪流满面):我只想拥有一个都是正常人的正常的家庭,享受欺负小鬼还不会担心被揍的幸福生活!……算了,我还是自杀换个世界重新做人吧。 〖关于本文看这里哦〗 *接受意见,但不接受写作指导 *会是一篇苏文,不用怀疑。主受哦 内容标签: 综漫 快穿 少年漫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木白 ┃ 配角:齐木楠雄,工藤新一,迹部景吾,木之本樱,旗木卡卡西等等等等 ┃ 其它:很多动漫 金牌编辑推荐:轮回转生无数次的普通高中生齐木白,经历了亲弟是工藤新一、亲侄子是迹部景吾、亲妹子是木之本樱等一系列莫名躺枪的惨剧,在发现表弟齐木楠雄是超能力者真相的那一天,齐木白毅然决定去死……本文设定新颖,总在家人的超能力下被迫躺枪,齐木白的一路吐槽被作者刻画的爆笑诙谐,主角齐木白与亲人的互动描写得尤其欢乐。 第一章 齐木白,一个悲伤的男子,此时此刻正站在东京最高塔的顶端,迎着萧瑟冰凉的晚风落下凄苦的眼泪。 “再见吧,这个对废柴充满恶意的世界!” 他的身体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脚下也站得不稳,只要往前跨一步,或是风吹得更猛烈一下,就会呈自由落体的趋势自高空坠下,啪叽一下落地死无全尸。 风声便仿佛成了最哀怨的祭祀声,齐木白很是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脚底下这座灯火辉煌的繁华城市,闭上眼,毅然地抬脚,向前—— “玩够了吗?心满意足了就快点回家,大半夜在天上看着你吹风很无聊。” 脚下忽然多了一个支撑,齐木白睁眼一看,就见那所谓的支撑点其实是别人的手掌。面无表情的少年盘腿飘在空中,伸出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脚,正抬眼向上看,眼神中表达的正是不耐烦。 齐木白对于赫然发生在自己眼前的“灵异现象”丝毫不显震惊,因为这个超能力少年就是他的表弟,齐木楠雄。 “你怎么还没回家,不是说好了让表哥我自生自灭么。”比起震惊,他反而觉得不满。 齐木楠雄(冷漠):“哦,因为你答应的东西还没兑现。” 齐木白:“……” 完了。 毫无疑问。 这一次的自杀计划,再度失败。 失败的根源竟然是一杯咖啡果冻。 事情是这样的。 这个悲伤的男子齐木白,实际上来历不凡。他有两个表弟,一个表弟小小年纪跳级读牛津,属于人类中的天才,另一个表弟自出生起就有超能力,属于超越人类范畴的天才,他的姑姑姑父虽然没有高智商也没有超能力,但就粗神经的方面绝对也能算得上特殊人才。 于是,在这个充满不平凡的家庭里,只有打小借住在这儿的齐木白最像个正常人类,通常担任了吐槽并被吐槽的角色,被天才们包围,犹如生活在水火之中,痛苦不堪。 按理来说,这种痛苦只能算是自嘲,怎么会让他想着自杀呢?只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悲伤的男子其实也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他还算特殊的、不那么正常的一点,便是每次投胎转世后,都会留下上一世的记忆,死了几回下来,如今拥有的记忆数也数不过来了。因此,齐木白知道自己每一世最终的死因。 ——躺枪。 简直就是个纠缠不休的诅咒,齐木白每一世的家人都有至少一个有着超强能力的天才,把他衬托成路人,还会让他无数次躺枪死于非命。 比如第一世,他为了救他那每到一处就会发生命案的弟弟,被黑社会势力一枪爆头崩死了。 比如第二世,他死在了从天而降的超级网球之下。 比如第三…… 不能再回忆了! 总而言之,齐木白觉得这就是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无误,第一次死后换个身份重生他还觉得庆幸,第二次他便开始慌张,到了第三次慌张就升级成了惶恐,更不要说此后的无数次死亡。不管姓氏是什么,名叫“白”的这个人无论如何都活不到十九岁,最多的一次死在十八岁的最后一天晚上,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循环。 所以,在三岁那年发现才出生的表弟会悬空飘移的那一刻,齐木白的内心是无比崩溃的,并在那一刻起就开始筹备起了自杀事项——我自己死行不行?! 作为齐木白的一生,等到今天凌晨十二点,就会抵达最终的十八岁。他用咖啡果冻贿赂表弟把他丢到东京最高的塔尖尖,准备跳塔自杀,结果表弟不肯走,到底还是失败了。 啊,实际上会失败也是早就猜到的。只要超能力者想阻止,路人想死都死不了。 “唉,果然这就是我的命……” 齐木白长叹一声,慢慢缩回脚,颓然地蹲下,抱住膝盖。“罢了,如果楠雄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叫我一声表哥,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可以的话我很想没有你这种笨蛋表哥,但是用超能力更改设定很麻烦,就这样凑合吧。”顺带一提,超能力者表弟通常不开口说话,都是用传心术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心声,“至于改称呼,别妄想了,你确实就是个爱胡思乱想的笨蛋而已——对了笨蛋,再蹲在那里不肯挪动的话,再过十秒你就会被滑翔翼刮住衣领勾走,然后跟滑翔翼的主人一起跌进海里。” 传说中的齐木楠雄式面无表情念念叨叨超·委婉关心,出现了。齐木白有些感动地抬起脑袋,却没把他说的被滑翔翼勾走当真。 “哈哈哈楠雄你也会开玩笑了,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滑翔——” 唰唰! 齐木白话还没说完,眼前便是撞进了一片白,接着身体唰地一轻,竟是在猝不及防之间飘起来了! “哇啊!” “啊啊啊!” 两声惊呼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 齐木白在昏头转向的间隙瞥见了自家表弟的身影。在这雪白物体撞过来的瞬间消失的粉发少年此时就站在刚刚他蹲着的位置,双手环胸,嘴角似乎勾起了那么一丝嘲讽弧度——喂!!! 之后很快他就没心思去关心别的事情了,后衣领确实被滑翔翼的一角勾住,他那衣服的质量出奇的好,竟然没有断裂,直接让他跟这白翅膀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另一边,由于左侧机翼猛地多出了一个人的重量,滑翔翼一下失去了平衡,刚乘风向上,下一刻就转着圈往下栽。天旋地转了一阵,滑翔翼的主人终于拼了命地稍稍稳住了一些平衡,虽然还是跟磕了药似的在空中左窜右移,但好歹能够腾出空说话了。 “你谁啊!” 滑翔翼的主人问,颇有些欲哭无泪的语气。 “我、还想问、你——” 你这家伙又是谁!没看到塔顶有人吗! 齐木白倒是想这么问,但是先前晕头转向的后遗症还没消失,看什么都是花的,说话也不怎么利索。好不容易过了一会儿眼睛不那么花了,他睁大眼望着那个抓着操纵杆的主人,又眨巴了几下眼皮,觉得自己精神是不是恍惚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眼熟? 视野之中,这个有些眼熟的人也是颇为狼狈。穿的是全身通白的西服,结果领带被风吹得在胸前飒飒地甩,白色礼帽早已不翼而飞,挂在眼前的单片眼镜也碎了一半。他勉强看见了未被帽檐和镜片遮挡的那张年轻人的脸,虽然正因为夸张的表情变得扭曲了一些,但五官摆在那里,组合到一起,就成了相当熟悉的模样。 某段埋藏了不知多久的回忆忽然攒动起来,齐木白的心头忽然一颤。然而,不等他反应激烈地追问什么,滑翔翼的翅膀传出突兀地“咯嘣”。 恰巧是他挂着的那一边。 齐木白:“……” 滑翔翼的主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男声惨叫二重唱的回响,好不容易飞过了城市的边缘,滑翔翼就真的连带着两个人一头栽进了海里…… 好吧,其实是一个人。 栽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恐高的齐木白晕厥过去,在最顶上的头发丝堪堪接近水面之时,被表弟及时抓着腿提回了家。 之后一晕就晕到了第二天中午。 次日他是流着冷汗从噩梦中惊醒的。 掀开被子,连睡衣都没想起要换,齐木白光着脚冲下楼,抓起姑父丢在沙发上的今天的报纸,一眼扫去。 只看了报纸头版的标题,他的头又开始晕了。 占了首页最大板块的是一张较为模糊的照片,照片中白色的滑翔翼飘然划过天际,落了后边儿的直升机老远,标题是:怪盗基德夺走月光之石警察无力回天? 再往下看,也占了一块地方的是粗体字组成的新闻标题。 【复活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再破奇案】 毛利小五郎…… 怪盗基德…… 被捏得皱巴巴的报纸悄然落到了地面,齐木白的神色一片木然。 “我一定还在做梦。” 他淡然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啪地一声响亮之极,脸上也多了一道红彤彤的手掌印。 “……好痛!” 作者有话要说: 没看过齐木楠雄的灾难的妹子不用担心,不影响阅读~这里表弟的爸妈都姓齐木,所以表哥主角才跟齐神同姓。 第二章 齐木楠雄依照正常时间放学回家,刚推开家门,他的脚步顿了顿,接着便面不改色地转身,迈开腿,打算在麻烦找上来之前闪避。 不过麻烦要是这么容易避开就不叫麻烦了,他维持着原地踏步的姿势,被亲妈及时抱住胳膊拖了回来。 “小雄呀,你快去看看小白怎么了。”久留美妈妈的脸上满是担忧,“从中午开始就倒在沙发上动也不动,整个人也变得黑漆漆的——是不是得绝症了?癌症?头发掉色?” 齐木楠雄:“笨蛋是不可能得癌症的。还有,真的有病也该叫救护车,为什么要找我。” 他的傻白甜妈妈和出现在亲妈背后的傻白甜爸爸立马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他。 齐木楠雄:“……”切。 不过,他虽然被两个家长推着往疑似得了绝症的表哥那里走了几步,但内心却在明确地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担心。家里这几个人的身体隔段时间就会被他扫描一遍,得了什么病他肯定知道,所以,名为表哥括号笨蛋反括号的家伙一定是故意装死想要赖在家里不去学校上—— ……课。 看着倒在沙发上的那一坨不成形状的物体,超能力者的眼皮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喂。” 不明物体死命裹着的毯子自动脱离了他的身体,晃悠悠地飘起,落到久留美妈妈的手中。而站在沙发跟前的超能力少年,正对着双腿蜷缩两手抱头似乎还在瑟瑟发抖的表哥略微皱眉。 齐木白什么都没听到。 正如围绕在身边不散的黝黑阴影那般,他的内心世界毫无光明。勉强能算作依靠的毯子消失之后,他也只是将身子缩得更紧,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 此时的齐木白只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生无可恋。 齐木楠雄高深莫测地盯了这一坨半晌,终于,沙发瞬间空了,他也跟着消失不见,直接将人挪移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好了,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这么问了,实际上齐木白在想什么齐木楠雄大概能猜到一些,毕竟他乐意的话,完全能够听到人的心声。 只不过让超能力者有些惊讶的是,齐木白的心理活动出奇的丰富,这家伙的内心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而且全都是负面情绪。吵吵嚷嚷地全混杂在一起,几乎听不清具体的想法,实在是古怪,身为一个普通高三生的齐木白,哪里来的深刻得快把他吵聋了的情感? ——恐惧恐惧恐惧紧张后怕。 大概就是这样反复刷屏。 话音落下,齐木白还是蜷成一只虾,不过,或许是因为能够信任的表弟就在身边,他绷紧的肩膀悄悄垮下了一些,嘴皮稍微动了动。 “楠雄表弟,我决定,告诉你一个关乎性命的天大秘密……” “哦,是你有转世前的记忆还是从三岁开始就在筹划自杀十八岁就要等死的事。” “……”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表弟淡定的嗓音对他来说犹如惊雷,齐木白吓得连悲伤都忘了,矫健地一跃而起,对着冷脸少年的手指头不断地抖。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谁给你的勇气天天在超能力者面前胡思乱想。” 别说这人从他出生那天起就在用混杂幽怨的复杂眼神盯着他看,光是纠结现在死还是活到十八岁再死的心声就吵闹得不行,他能够忍受下来还装作不知道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当然,只是怕麻烦而已,笨蛋表哥闹着要自杀跟他完全没关系。 “……好的吧。” 齐木白倒是相当迅速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想想自己戏那么多就很尴尬,但幸好他的优点是擅长自我安慰,至少这样省去了他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的时间——等等不对呀,他本来没打算说这个好吗! “不楠雄!我要郑重告诉你的秘密是……” 他颓然跪地,顺手抱住楠雄表弟的大腿:“这次我真的要死了!可能会在路上被黑衣组织一枪打死,尸体漂浮在放学路边能看到的河里。对了,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你和姑姑的生日,卡里的钱记得要取出来,你全拿去买咖啡果冻没问题,哦还有……” ——你这是在交代遗言吗! ——银行卡密码为什么是我和我妈的生日,还有谁会拿那么多钱去买咖啡果冻啊这个蠢货。 面瘫少年的内心稍稍有些崩溃,赶在笨蛋表哥说到动情处要把鼻涕眼泪蹭他裤子上之前迅速瞬间移动。齐木白的脸结结实实撞到了地板,又被移动到自己背上的表弟踩得痛呼,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可怜的人了。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的银行卡密码,顺便一提,因为昨天说好的咖啡果冻没有兑现,我已经把你藏在枕头底下的私房钱全部拿去买了。” 无比残酷的话语让齐木白瞪大眼睛,再度陷入绝望,甚至忘记了被黑衣人爆头打死的恐惧。他哀鸣:“那是我攒来买吾王泳装限量版手办的希望基金啊!” 然而,表弟浑身还散发着品尝到最爱的满足,随后,目光向下,注视着齐木白正奋力仰起的后脑勺,哼道:“东京还没有胆子大到会当街打死人的黑社会,别装死了,我记得高三生明天周末也要上课吧。” “可是,我说的那个黑社会……是外国来的……” 齐木楠雄不耐烦地把无药可救的笨蛋丢回他自己的房间。 砰。 齐木白凭空出现,跌到了自己卧室的床上。 怔怔地坐了许久,他摸了摸胸口,居然发现自己的心跳速度平复了下来,整个人也从莫名地慌张恢复成稍微镇定一点的样子。 大抵是楠雄的态度给了他一些底气——超能力者的家应当是这个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命运”也是无法逃避的,至少齐木白现在还无法乐观地相信自己这辈子会躲过一劫。 那么……该怎么办呢? 他往后倒,放空的目光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不明显的缝隙。 第一世的世界似乎突然和他现在这个世界融合了,实在是悄无声息,就连超能力者表弟都没察觉,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然而,得知这个事实后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似乎能再见到曾经的亲人的欢喜,齐木白发现,他还是怕死的,或者说,当初被黑衣人杀死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阴影,深刻到就算转世之后仍旧无法忘怀,一想起就忍不住恐惧,以至于完全没想到要去与亲人相见。 唉,可是想再多也没用啊。 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这时候齐木白才想起自己早饭午饭都没吃。刚好,楼下传来姑姑叫他下来吃晚饭的喊声,他揉了一把脸,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地爬起来了。打开房门准备下楼之时还在勉强地自我安慰,心一横想着大不了又死一次,死之前还是要吃饭的,说起来,刚刚楠雄好像还说了什么来着? 唔唔,明天周末要上课…… 明天周末……今天星期五??! 齐木白傻了,待到意识清醒之时,他已经嗷地一声扑到表弟的卧室门前,疯狂地挠门。 “表弟!楠雄!楠雄a梦!今天我没去上课,你有给我请假吗?……楠雄啊!楠雄a梦啊!!!” 第二天,可怜的高三生需要到校加班补课,齐木白出现在学校时,顶了一双大大的黑眼圈。 表弟这种生物绝对是世上最恶劣的存在,明明特意给他请了假,在家里却冷漠地表示让他接受旷课一天会被班主任怒骂的现实,害他担心得觉都没睡好。齐木白的座位就在主角标配的靠窗倒数第二排,终于熬过了上午,到午休的时间,他却没急着吃饭,仍坐在那儿,双手合十托着下巴,偏头望向窗外。 四周似乎有些窃窃私语,掺杂了女生刻意压低了的激动的讨论声,他没在意,也没仔细去听,因为早已习惯了这些背景音,一直以为女生们是在讨论别人,殊不知人家从始至终都在讨论他。 格外火热的数道视线快要把靠窗沉吟的齐木同学烧穿了。 为他那被微风吹得有着凌乱美感的黑发——早上起晚了,没仔细梳头。 为他那充满神秘飘忽而又忧郁的蓝色双眸——不飘忽才怪了,他有点轻微近视,只是嫌麻烦懒得戴眼镜。 为他那俊秀却不知何时显得消瘦了的面庞,只是那样静静地坐在窗边,便能成为女生们眼中赏心悦目的画面——这个……闭嘴不说话的齐木白皮相着实不错,只不过他自己从来都没注意,第一世到这一世用的都是同一张脸,再怎么好看,看久了都是一个样儿。 总之,高三1班的女生为如此忧郁的齐木同学所倾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跟他表白,只聚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凝望。 今天中午也是如此,正当女生们叽叽咕咕的时候,忽然来了个眼生的女同学,站在1班的门口,张望了许久,将目光停留在角落的齐木白身上。 “那边的齐……木同学,能出来一下吗?” 她大方地微笑,冲迷茫望来的齐木白招手。 女生们:“!!!” 齐木白:“啊?哦,好。”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生是谁,他还是出来了,跟着那女生去了教学楼顶的天台。 到地方之后,女生之前还是阳光明媚单纯的笑容,此时一下子收敛。不等齐木白开口,她的眼神变得格外陌生,像是分外诧异地把齐木白的全身——尤其是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又直接伸手,使劲扯了扯他的脸皮:“怪不得觉得眼熟……真的是你,怎么会呢,那天明明确认了……” “痛痛痛,同学,你干什么呢!” “哦,抱歉啊。” 女生毫无歉意地松了手,看那耿耿于怀的表情似乎还想再扯几把,齐木白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咳……你找我有事吗?”等等,他忽然皱起眉,“你是哪个班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穿着pk学院制服的女生不理会他的询问,面色古怪地自言自语几句,向他摊出了手:“算了,把东西还我吧。” 齐木白奇道:“什么东西?” “装傻也没用。”女生不耐烦了,竟然直接去摸他的口袋,嘴里还道:“上次的事情以后再说,宝石你拿着也没用,快点还我啦。” “喂等等,我又不认识——” 他们还在纠缠,忽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通向天台的门被猛地推开,两人同时回头一看,就见从门口涌来一群女生,个个咬牙切齿,匆匆一扫,更加愤怒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女生身上。 “女生”:“???”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哪来的妖精!谁允许你不经过我们齐木大人后援会的批准擅自向男神告白!” “就是!姐妹们,齐木大人的初表白是属于我们的,大家上啊!” “等一下,我不是、我没有、等等、我根本不是——” 呼啦啦,没人听“她”解释,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女生蜂拥而上,瞬间将被大场面震惊到的两人淹没了。愤怒的后援团开始制裁突然冒出来的小妖精,也不知怎么挠的,其中一个人尖叫起来,却是手里多出了一张被指甲勾下来的假脸皮。 紧接着,脚下炸起了白色烟雾,将这群人全都罩在里面,什么也看不清。等到烟雾好不容易散去,惊慌未定的众人定睛一看,那“小妖精”不见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套女生制服。 易容混进这所高中准备要回失物的怪盗先生此时已狼狈逃窜。 ——疯狂的女人真是……可怕! 怪盗先生在心中如此嘶吼,流下心酸的泪后,他却不气馁,毅然地决定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再来! ——我还会回来的! 第三章 另一边连身份都没来得及暴露的怪盗君是何情况,齐木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暂时没空去想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子是谁,心神全被以超强势形象登场的“齐木大人后援会”震撼了。 齐木大人——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自己那个开了挂的表弟,然而随后又想到楠雄超能力者的身份除了自家人谁也不知道,那这个齐木…… 哈??? 忽然意识到什么的废柴男一个激灵,这才发觉自己正被无数道炽热的目光笼罩着,以往矜持的女生们这时候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将他吞了一般,甚至眼中还燃烧着熊熊烈火。 “这是什么情况……” 他被瞅得快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浑身更是不自在。然而,看在后援会众人的眼中,便是她们的男神有些手足无措地扯了几下在混战中被波及的制服衣摆,头顶蓬松的黑发翘起了几根,平时见不到多少表情的俊秀少年居然正用带着些雾色的迷茫眼神看过来,这样的画面,别提有多——刺激了。 “哎呀呀!” “快走快走!” 齐木白的手臂刚抬了一半,震惊地望着这群女生风风火火地来,又一个个捂着脸娇羞地一拥而去,天知道她们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他独自一人在天台吹了一阵风,试图理清头绪——未果,那就先算了吧。齐木白努力让自己忽略以前习惯了的、但在发觉了某些端倪后确定是针对自己的关注,留着满肚疑惑慢慢走回教室。 中午耽误了这么久啊……快要饿死了。 疲惫地暗叹,他的手同时往课桌抽屉里摸。结果,都已经摸到翘首以盼的便当盒子了。 叮铃铃—— 午休时间正好结束。 齐木白:“……” 是的,没错,这就对了,如此倒霉的、连午餐都没能吃上的不幸的人生,才是他齐木白注定好了的人生啊! 上课铃打响后,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的高中生凝望着老师走上讲台,眼角似乎有些湿润,悲伤再度围绕住他。 看吧,同学及老师眼中的齐木白,今天又是一个忧郁深沉自带神秘气息的男子。 回家之后,齐木白照常对表弟牌心灵垃圾桶倾述这一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幸。 “……我今天才发现有那么多女生老是用别扭的眼神看我,一个班的同学就算了,还有外班不认识的……还有什么齐木大人后援会?总不可能是我的后援会吧,楠雄,你说奇不奇怪。”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他的声音抑扬顿挫,用丰富的情感表达了对这一不可思议事件的质疑。而作为听众的齐木楠雄手里端着齐木白贿赂的咖啡果冻,勺子快得化成虚影,在齐木白吐槽的期间,果冻就已经吃完了。吃完之后,他把空杯子丢进垃圾桶,淡然自若地拍拍手,接着就要上楼。 齐木白很不满:“喂喂,你真的有在听嘛!” “……” 超能力者停下脚步,扭过头。还是那张面瘫脸,但齐木白嘴角抽动了一下,发誓自己绝对从表弟的死鱼眼里看出了鄙夷。 “对不起,我竟然低估了你。”齐木楠雄用传心术毫不客气地告诉他,“没想到你的笨蛋程度可以媲美燃堂——这所高中第二大的后援团就是你的,难道一直都没发现吗?” “真的?”齐木白不禁张大了嘴。 废话。表弟的眼神这么说着。 这……这事儿实在是太超出想象了,齐木白犹如被当头敲了闷棍,晕眩了片刻,才拍着胸口感觉稍稍好了些。 若是换了个人,突然得知全校大半的女生都是他的粉丝,恐怕都会狂喜大过于惊悚,可齐木白就是不走正常路线。先是恍恍惚惚地把自己的大腿肉扭过一百八十度,感受到疼痛后,便如梦初醒地击掌。 “她们都——近视不戴眼镜啊!” 齐木楠雄:“……” 他已经不想再跟这个笨蛋说话了。 所幸齐木白一锤定音之后也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很愚蠢,愁眉苦脸地仰头滚进柔软的沙发垫子里,拉长了尾音哼哼,自言自语说的也全都是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吧…… 这个时候已经没了齐木楠雄什么事,他本应当目不转睛地瞬移上楼,不管笨蛋表哥如何怀疑世界。可是,出于通常不会表现出来的心思,少年的视线倾来,抿起唇,差一点就要说出实话了:笨蛋表哥,真正的你哪里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实话实说,一点也没掺假,齐木白确实很受欢迎,只是貌似当事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甚至还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另一方面,齐木楠雄之所以没将实话说出口,便是考虑到就算说了齐木白也不会信——因为齐木白打心底里有些自卑,甚至自暴自弃。 齐木楠雄不知道这家伙自卑的根源,但能够猜测肯定与齐木白的心声中出现频率最多的“转世”有关……或者,可能也与他有些关系。 麻烦。 摊上这个表哥,就连超能力者都觉得棘手。 不过对于超能力者来说,他肯定是做不出安慰人之类的事,顶多抱着手在旁边站一站,等着某个笨蛋自己冷静。 好在,笨蛋果然就是笨蛋。 齐木白翻滚了几下,没过多久就自觉地坐了起来。 “算了算了是不是真的都无所谓……话说楠雄,还有件事情。”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初,又将中午那个突然消失的女生的事情给表弟讲了一遍,末了,还啧啧称奇:“像变魔术一样,砰地一下,人就不见了。对了,现场还留下了一张易容用的面具呢。” 噌噌扑过去扒拉住表弟的裤子,某人的眼睛简直闪闪发光:“完了楠雄,那个女生很可能也是个超能力者!按照套路,她不久之后就要与你进行命运的决斗,失败之后成为你的后——” 啪叽一声,齐木白的脸与客厅的墙壁亲密接触。 挂在墙上的相框掉了下来,玻璃摔得粉碎,久留美姑姑抱着一个泡菜坛子欢快地走来,无视了两个小鬼和地板上的玻璃渣,哼着曲子从他们跟前路过。 “压坛子的那玩意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齐木白还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瞥到压着泡菜坛子盖儿上的一坨闪亮物体,有些艰难地开口。 齐木楠雄也看到了,很快移开目光,转向险些被齐木白砸中的电视机。 电视正在播送新闻节目,新闻主持人正视着屏幕外的观众,正用严肃的口吻道:“前日报道,编号为1412的著名怪盗kid轻易突破警方封锁,盗走铃木集团宝石展览中展出的镇展之宝,具有百亿价值的‘月光之石’。据了解,月光之石尚未追回,而以往盗走宝石后次日便会送还的基德昨天头一次没有现身,造成巨大的舆论反响……” 画面切换,电视机投映出那枚天价宝石的尊荣。如其名一般,果真犹如月光,不经阳光照耀,宝石也散发着更为璀璨的金芒。 齐木白从墙上下来,看了一眼电视屏幕,再看了一眼那颗取代了石头的物体。手里比划了一下,恩,比鸡蛋还要大一点…… 齐木白和齐木楠雄:“!!!” “等等姑姑!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完善一下小白的形象设定=w=之前忘了说了,这篇文依旧是主受~cp还没定欸 第四章 得知这颗与他们家画风不符的宝石从何而来之后,齐木白双手颤抖地捧起这活生生的一百亿,感觉自己的小心肝都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他两眼发直,明显已经魂飞天外:“月光之石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口袋里呢,我连展览都没去过,也没见过怪盗基德啊。” 浑浑噩噩地晃悠到家里的座机旁边,就要拨打报警电话——歪警察吗,我只是一个无辜的群众…… 等等。 怪盗基德,我好像还真见过= = 齐木白终于想起了驾驶滑翔翼在天空中跟自己来了个亲密接触的兄弟,以及他的音容笑貌。当时是被惊鸿一瞥的那张莫名熟悉的脸吓了一跳,以至于忽略了别的重点,现在想起,那标志性的白西装单片眼镜还有滑翔翼,组合在一起,不就是怪盗基德吗?! 也是因为第一世的人和事对于他来说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纵使还记得“怪盗基德”“毛利小五郎”,那些人的模样大部分都忘了,所以昨天就算看了报纸也反应迟钝,没往自己身上想。 这么一来,齐木白便能猜到那个找上门来讨要失物的“女生”是谁了。 传说中的怪盗精通易容是第一世的世界里许多人都知道的事,他自然听说过。在模糊的记忆力扒拉几下,他又想起来了,那一辈子的自己有幸远远地见过神秘怪盗一面,虽然没有像这次一样看到怪盗的真面目。不对,究竟是不是真容都无法确定呢。 怪盗基德怎么可能……跟他的弟弟工藤新一长得那么像? 甚至不能说是“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他还记得工藤新一的样子,因为那是最早的也是最亲的亲人,在他的心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结果怪盗和以前的弟弟长了同一张脸,齐木白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骇然,怎么都不相信新一会有兴趣做怪盗—— 一定、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搞清楚忽然冒出来的“故人”是怎么回事,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发现了那些多出来的东西。怪盗基德每隔一阵就要从天上飞过,日本第一的铃木集团富可敌国,毛利大叔的名字印上了报纸…… 可是。 齐木白又开始惶恐。 他们还是曾经的工藤白认识的那些人吗?已经是齐木白的他难以接受如此猝然的变化,对黑衣组织的阴影占据了一部分原因,归根究底,他,不敢再见到那些人。 由于怪盗基德要的宝石在那天晚上不知怎么落到了他的上衣口袋里,基德一次讨要没成功,肯定还会来第二次。 齐木白巴不得赶紧把烫手山芋丢回去,但又心烦意乱地更不想跟“熟人”见面。刚把电话放下,他忽然灵机一动! “楠雄表弟!” “楠雄a梦啊!” “大发慈悲再救表哥/爸爸一次好不好!”x2 超能力者的废柴表哥和咋呼呼推门进来的废柴老爸同时扑倒在他的脚前,动作之娴熟,话中情感之真切,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还是个高一学生的齐木楠雄君,在这家中充当的角色就是哆啦a梦、家具修复仪以及万能许愿机等等,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帮身边一众不靠谱的家伙收拾破摊子。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两个麻烦制造器,楠雄a梦戴着的绿色镜片下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你不帮忙爸爸就会因为把主编的仙人掌——” “不好。” 非常果断地拒绝了。 看着姑父惨遭出局,齐木白连忙接上。他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看向表弟的眼神无比坚毅:“听到了吗楠雄,我的心声!只要你悄悄地把宝石还给……” 齐木楠雄(秒答):“没听到。你们都给我走。” 期盼抱大腿的两人不肯走,走的人就变成楠雄a梦了。少年瞬间移动消失之后,齐木白和姑父对望一眼,彼此抱头痛哭楠雄真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我们的心好痛。 就在二楼的超能力者听到这番哭述只能呵呵。 在家度过了忧伤而彷徨的一天假期,到了周一那天早上,不管齐木白再怎么不乐意出门,都必须到学校露脸,出门时还有点杞人忧天,试图找借口与表弟同行,结果话还没说出来,一回头,表弟不见了。 很好表弟,你就是越来越冷酷了! 他觉得自己满心的悲伤快要溢出来了,想请假都不行。因为从这一周开始,他所在的这所高中策划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大型社团祭,说是邀请了同在东京的另一所高中的学生过来参观。 齐木白虽然对参加社团活动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在空手道部挂了个名,好歹以前学过一些——他承认,是上上上……上辈子学过——结果从高一开始就没去过几次,他自己都忘记这回事了,以至于高三没去退部。这不,报应来了,部长软磨硬泡摆脱他牺牲一点点时间过去帮帮忙,也就是搬搬椅子顺便接待外校的学生什么的。 ——他们女子空手道部的社员也会过来,听说最厉害的妹子是个大美女哦,难得的机会不要错过啊学长! “关我什么事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齐木白还是被磨得答应了。 社团活动的时间是下午,他单手提着包走出教室,另一只手却是一直放在制服口袋里,片刻都不敢松懈。 手指间尽是硬邦邦的触感,齐木白心说,他握着的可是卖了自己都还不起的一百亿日元,只要这石头还在口袋里放着,他这一天都不会安宁。 既然楠雄不肯帮忙把宝石甩给怪盗基德,齐木白就只剩下悄悄把东西送还给警察这个选择了。但是,不知为何,他踌躇在家的这一天,将客厅的每个角落都踱遍了,就是没能迈步出门。可能心底里仍有那么一丝不甘的想法,他还是,想再见怪盗基德一次。 试探他认不认识自己也好,拐弯抹角探出点某些人的消息也好,反正——唉,好像不能逃避啊。 因此,早上离开房间时他鬼使神差地把月光之石揣进了兜里,并且提心吊胆到现在。 去帮忙凑人数的路上,齐木白明显在发呆。 遇到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人看他全部没注意,目光也是飘忽的,他穿过走廊,踏上通向一楼的楼梯。然而,在他下去的同时,有人恰好往上走。 他们本该擦肩而过,但不知道是谁没看路,两人的肩膀颇狠地撞了一下。 “呃,抱歉。” 不管是谁的责任,齐木白率先条件反射地道歉了。因这个意外,他插在衣兜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抽了出来,扶住那个差点摔倒的人。 “没事吧?”他问。 “嗯、嗯……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 女生的声音又轻又细,像是受到惊吓了一般,连头都没抬起来,小声应完便匆忙地想继续爬楼梯。齐木白本没注意到什么,可他收回目光时,却一不小心瞥到了这个偶遇的女生的脸,顿时想也不想,硬生生把都快要跑到楼梯口的她拖下来。 “原来是橘同学——你急得找错地方了?你们女社活动的地点和我们在一起啊。”他有点惊奇,撞上的这个女生就是本校女子空手道社部的部长,跟他同年级不同班,好歹算得上学校里仅有的几个偶尔说得上话的人。 见着认识的人齐木白就放心了,刚好他完全不想一个人过去,便道:“我也要去参加活动,一起走吧。” 他倒是难得地热切,一点也没发现被拖走的“橘同学”嘴角禁不住抽动,表情差点崩了。 ——我只想悄悄拿了宝石就走,放开我啊!我的天,这家伙的力气好大…… 跑不掉了! 由于齐木白不是齐木楠雄,所以听不到此人悲戚的心声。他兴冲冲地拖着“橘同学”到达目的地,来的算得上晚了。空手道馆的大门敞开着,场地中已经有人汗流浃背地开始热身,场地边缘围着一圈人,看那表情,似乎十分激动。 齐木白走到人群边上,只往里看了一眼。 …… 他掉头就跑。 先前被他拖来的无辜人士不明故里,在此时变成了最为可恶的猪队友,反过来把齐木白拉住了。 “快快快放手!” 齐木白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在看到场地正中央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妹子时,他浑身血液倒流,把脑袋冲得一片空白。 不过,还不用他拼命摆脱猪队友,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俩过来。等了许久的女子部部员眼尖地瞥到自家部长,顿时欣喜地涌来,并在叽叽喳喳的过程中,告诉这个已经懵逼了的假部长:毛利同学已经准备好了,部长怎么连衣服都没换呢?就等你啦! 咔噔,咔噔,这是脖子僵硬转动发出的声响,以及……毛利同学活动手脚的声音。 假部长:“……” 毛利兰,空手道冠军,名侦探工藤新一的青梅竹马,绝对能一掌劈断假部长真怪盗三根肋骨的女子高中生! 打死他都不愿意过去挨揍! 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怪盗先生充分发挥高智商的优势,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了解决办法—— “毛利同学,他有话要对你说!”手一指,祸水东引。 这么大的音量,毛利兰显然听到了,疑惑地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本挡住了她视线的围观群众自觉向旁边挪了挪,显露出还没来得及逃跑的某人。 毛利兰愣了。 齐木白傻了。 第五章 齐木白用心声疯狂呼唤楠雄a梦。 然而,过去能够移走迎面撞来的大卡车、或是让他成功闪避收保护费的混混的这一招——竟然失效了! 不止没伸出圆手,表弟的远距离吐槽都没有出现,让齐木白的期盼化为虚影。微风从面前掠过,残留下些许冰凉,齐木白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欣慰的笑容,心里想着,长大了啊,楠雄,你已经是一个很有个性的高中生了。 没关系,就算没有你帮忙,表哥我也……能够挺过这一关! 短时间内胡思乱想一大堆面上却没有异样,这是齐木白的另一个保有技能。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再吐气时,他脸上的僵硬便已奇迹般地消失了,挂上恰到好处的遇到陌生人时应有的疏离和稍许好奇。 另一边,毛利兰经过了瞬间的愣神,终于如梦初醒般,快步走向齐木白,目光专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旁人。 看到那个黑发蓝眼的少年,她所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激动,唯独没有的就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白大哥!”毛利兰欣喜地叫了一声,又因为实在太意外了,说话间还有点语无伦次,“你怎么、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为什么半年前一句话都没留下,就突然不联系我们了呢?我和园子都好担心。” 此时,她已经走到齐木白面前了,匆匆将他打量了一遍,见没有哪里缺了少了一切如常,才彻底放下心来。随后,她显然还有更在意的事情,拉着齐木白,紧张地问:“对了,新一……新一这段时间是不是跟白大哥你在一起?你们两个都说也不说就失踪了,我——”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姑娘的情绪又是激动又是低落,说到后面尾音更是略有些哽咽。这样的表现又是理所应当的。 小兰很担心他们,估计是暗自提心吊胆了好一阵,才在猛然间见到其中一个担心的人后忍不住失态了些。 齐木白十分清楚这一点。但就是因为清楚,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才慢慢捏紧,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中有多少酸楚。 工藤白死得悄无声息,还记得在中枪的那一刻,浑身是血的他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跌坐下来,背后靠的是沾满污泥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集装箱。除了他,开枪的黑衣男人,在现场的就只有一个躲在箱子里的小男孩。 他不知道那个男孩儿是怎么出现在这个隐蔽的巷子里的,只为临死之前或许还能给这倒霉的小朋友打个掩护救他一命而感到欣慰。因此,工藤白的尸体很有可能会被毁尸灭迹,熟悉的亲人朋友估计都不知道他早已经死了,只会认为他不知为何失踪,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小兰的话倒是给了他一点信息。 齐木白差点就要叹息出声。 半年啊,原来对于小兰他们,仅仅只过了半年吗。 袖子里的拳头重重地捏了一下,就慢慢地松开了。齐木白脸上的好奇被疑惑取代,掺杂了少许惊慌,完美地演绎了一个被陌生女孩子抓着追问的只觉莫名其妙的路人。 先前是因为毛利兰不给他说话的时间,耐心地等到她的激动渐渐消退,隐约意识到哪里不对后,齐木白才道:“请问,你是?不好意思,虽然我的名字确实是白没错,但是,以前似乎并没有见过同学你呀。” 毛利兰又愣住了。 她的眼神述说的还是不敢相信,和白大哥一模一样的人就在这里,结果这个人说,他不认识她。 “可是,你和白大哥,工藤白……” 这时候,齐木白的部长咳嗽一声,瞥了一眼齐木白,见他也很无奈地看过来,明显确实不认识毛利兰,便出来打圆场:“那个,毛利同学,他叫齐木白,也是我们部的部员啦。” 毛利兰喃喃道:“齐木……” 如今她就算再怎么觉得像,也只能接受见到的这个少年只是有着相同面貌的另一个人了。怔怔地抬眼望去,少年浅蓝色的眸子里晕出了柔和的神采,反而让认错人了的她除了失落以外,更生出了无比的歉意。 “实在不好意思,看来我真的认错了。”毛利兰恍惚了一瞬,立即就慌张地松开不由得抓紧的少年的衣袖。虽然闹出了一个“乌龙”,但她到底不是个矫揉的妹子,尴尬地笑了笑,便恢复了自然:“因为你和我认识的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齐木白没有接话,表现得依旧正常,就算眼中闪过了一丝类似悲伤的情绪,旁人也只会觉得他对毛利同学产生了些同情。 “本来我应该早点过来接待你们,结果在路上遇到了——”他下意识地要岔开话题,不止是想让毛利兰的心情好一些。结果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衣兜,很好,兜里空了,齐木白的话音顿了一下,搜寻的目光很快停留在正要趁大家不注意溜走的那家伙身上。 “——橘同学。” 齐木白两步并做一步跨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勾住“橘同学”的脖子,一边微笑着对空手道部的诸位说话,一边往门口那边挪动脚步。 “哦哦,突然想起我和橘同学还有点话要说,那就……大家随意,我们一会儿再回来。” 话一说完,门已经砰地甩上了。 众人:“……” 齐木白把认定是怪盗伪装的“橘同学”拖出去后,没走几步,就被怪盗眼疾手快地反击,在路过厕所的时候,俩人掐成一团滚进了男厕所的隔间。 所幸这时候男厕所没人,也没有人路过恰好看见一男一女抱成团进了男厕所。齐木白论反应神经肯定是比不过身经百战的怪盗,但也不是毫无武力值的,两只胳膊外加两条腿一阵扑腾,对上有所保留的怪盗,硬是暂时占据了上风。 基德——黑羽快斗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没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先不提操控滑翔翼撞上人丢了月光之石这种蠢事,光是找人都费了他好多功夫。开始齐木白这个人是查到了,想着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没有特别警惕,结果每次试图溜进齐木家找东西时总会发生各种意外,简直犹如被诅咒了一般——好不容易伪装成pk学院的女学生混进来,意外和倒霉的事情反而更多了。 快斗更加觉得自己跟这个叫做齐木白的人八字不合。 其实许久之前他就见过这个人,只是现在才知道这人的名字。初次见面的背景就是枪林弹雨和炸弹轰鸣,隔了半年多的重逢还是充满了莫名其妙。 优雅神秘女性杀手的著名怪盗跟不知名的废柴高中生在某校厕所内毫无形象地死掐——当然,能掐起来的重要原因是怪盗先生手下留情。 “等等等不要再拽!”怪盗的面具和假发全被扯掉,脸皮也被揪得变形,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不要以为依靠半年前的救命之恩就能威胁我啊!” 齐木白怒目:“谁跟你有救命之恩啊混蛋,你这个女装变态,把真正的橘同学丢到哪儿了!” 呵,堂堂怪盗也要跟他套近乎? 呵,救命之恩。 呵,半年之前…… 齐木白:“……???” 不知为何,快斗突然发现,刚刚虽然气愤但还能算得上冷静的少年,一瞬之间瞪大双眼,瞪的就是自己的脸。 半年前…… 那个被黑衣人追杀的人,不是新一…… 是你小子啊!!! 怪盗基德完全不知道此人悲愤欲绝的心理活动,一头雾水地——差点卒。 而爆发出强烈怨念与愤怒的人,却是如同丢了魂一般面目呆滞地飘出男厕所,又漫无目的地飘向校门口。在快要飘出校门的那一刻,被没注意的石头绊住脚,跌倒。 出现在他脑袋前面的,恰好是想要偷懒瞬间移动到校门的超能力者的鞋尖。 齐木楠雄:“……” 面无表情地盯着脚前的“尸体”数秒,他不动,“尸体”也没有动静。 “……” 最终,齐木白还是活着回到了家,以被表弟一路拖回去的方式。 陷入怀疑人生的沉痛旋涡中的少年完全遗忘了怪盗和才见过的毛利兰的存在,也就导致了不久之后将会发生的,更加惨痛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信息量有点大,有机智的妹子发现了吗qwq 第六章 齐木白被表弟从学校拖回来之后就病了。 请假在家休养三天,他平躺在床上,露在被子外面的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并且不吃不喝,即使姨母用他最爱的咖喱引诱也毫无动静,只是直勾勾地凝望着天花板,眼皮半晌才能眨一下。 生,无,可,恋。 这一次生无可恋的程度远比上回更严重。 针对表哥这仿佛病入膏肓下一秒就要断气的表现,齐木楠雄只对慌慌张张要送病人去医院的父母冷静地说,他这是心病,治不好的。 他爸妈一听,根本就不信。 “怎么可能!小白哪里像是会抑郁得生病的人呐。” 说得也没错,毕竟他是笨蛋。 “而且就算小白在胡思乱想,楠雄你还会不知道?不可能不可能。” 爸爸妈妈都知道楠雄听得到人类的心声,又对他太信任了,觉得他要是知道绝对会开导小白的——齐木楠雄表示你们把我想得太温柔无私了,绝对是崩了人设。并且…… “他的心声,从几天前开始我就听不到了。”硬邦邦地丢下这一句,少年的真实心情比他面上表现出来的显然还要糟糕那么一些,也没跟被他这句惊天之语震惊到的父母再多说什么,他抱着在放学路上买回来的一盒咖啡果冻上了楼。 如此美味本应该珍重地在自己的房间里细细品尝,躲开一切不必要的麻烦,但或许就是被忽然听不见笨蛋表哥嘈杂的心理活动这一突兀变化所困扰,超能力者在原地踱了几步,经过短暂的内心纠结,终于转过身,进了二楼另一个人的房间。 踏入齐木白的卧室之后,齐木楠雄只看了一眼,就实在忍受不了这犹如遭了贼似的混乱,让掉在地上的漫画书全部归位,四脚朝天的椅子也晃悠悠地自动转到他的身后。 他坐下,齐木白还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他面不改色地拉开咖啡果冻的杯盖,一勺一勺慎重地舀进嘴里,齐木白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解决完一杯咖啡果冻,开始继续解决第二杯,齐木白的眼珠子开始往他这边转。终于,在咖啡果冻的香气袅绕着旋转到躺尸之人的鼻端时……齐木白一咕噜爬起,又由于下床的时候脚踝被被子挂了一下,便成了狼狈地噗通一声跌下床,他忍耐住身上泛起的疼痛,挣扎着向表弟伸出手—— “我……好饿……啊……” 就算是平常不看在眼里的咖啡果冻,在这一刻都成了勾起他求生欲望的珍宝。然而,还没多看几眼,咖啡果冻消失了,表弟拍拍手,冷漠的视线望了下来。 “自己不吃饭。” 食物的香气消失之后,还能坚强地抬手的齐木白脑袋顿时耷拉下来,趴在地板中央挺尸。齐木楠雄叉手站着,向下的余光瞧见他又不动了,沉默地跟这奄奄一息的家伙僵持了一阵,摇摇头。 在他打算用这房间里的什么东西等价替换点熟食过来之前,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齐木白嘴里飘了出来:“算啦……我其实也吃不下饭。” 齐木楠雄:“废话,根本没人打算给你吃的。” “好,好,好,就算有肯定也不是你对吧。”还趴着没动的人哼唧了几声,齐木楠雄打量着,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就有了些精神,总不是之前那种离断气不远的模样了。 想通了? 似乎又不像。 他从来不会主动问一些你怎么了这类的废话,重新坐了回去,先前消失的咖啡果冻也出现在手中,继续面色平静地吃,就像只是单纯地坐在这里,齐木白说了些什么也没有听到——实际上齐木楠雄肯定是听到了的。 “现在想想,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得了。” 齐木白说。 “会死也是我自作自受,爸妈和弟弟都叫我别多管闲事了,可是远远望见那么像新一的人,就不管不顾地跑去挡枪子,结果那人根本不是我弟……” 妈的,认错人了。 好气哦,要是早知道天底下还有那么想象的两个人,他肯定就不会那么冲动了…… 后面这些话他没说出来,觉得楠雄表弟听得到,就只在心里想,末了,还忧伤地问:“楠雄,你知道我的感受了吧。” “不知道。” 齐木白扯了扯嘴角,没能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来,他还以为表弟说不知道是不为了让他难看,根本没想过其实超能力者早已经莫名其妙地听不见自己的心声了。 不过,就算听不到心里的想法,齐木楠雄也能猜得出大概。在齐木白忧郁的时候,吃完果冻的表弟总算有了回应。 其实是很不客气的质问。 “那你在消沉什么,觉得救错了人,后悔自己白死了?” ……不对。 他没那么后悔,反正都是救谁都是救,也算死得其所了。 如果齐木白只是一个普通人,得知上辈子倒霉的死因后,或许更应该错愕一下,然后就要跟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那样,随后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洗脑自己已经不是工藤白了,一切与他无关。 真正让齐木白不安的,却是此时自己所拥有的矛盾的心态。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就应该装死,转世成齐木白之前的经历再也与自己无关,每一世他都是这么想的。可是,意外突然出现,挨个打破了他曾经的认知,就像是死活挣不断的网,非要把他往试图躲避的“回忆”里拉。 齐木白顺带想起了作为工藤白的自己。 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哦不,任谁来看,都不会相信齐木白和工藤白的壳子里是同一个灵魂。 “哼,就算是转世以前,肯定还是个笨蛋。” 齐木楠雄对工藤白这个名字似乎有点不满。 可齐木白却道:“没有啊,真要说的话,工藤白的那一世,肯定是我活得最完美的一世了。” 不带感情色彩来说,那是最初的起点。 而起点与还不到终点的现在相比,可谓是天差地远,就像楠雄表弟看着现在这个废柴的他无法想象最早的工藤白是什么模样,就连齐木白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 “——啥?真的有跟小白长得那么像的人嘛?” 闺蜜聚会,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坐在学校附近的甜点店里,跟往常一样聊着天。 在毛利兰家寄住的江户川柯南小朋友是附带的,小学生的身体里是高中生的魂,因此他对女人们之间的交谈没多大兴趣。可是,正望着玻璃窗发呆,江户川柯南忽然从园子的大嗓门里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小……白? 能被园子叫做小白的就只有一个人。 毛利兰没注意坐在身边的小学生一下子变了的脸,有些忧虑地点点头,道:“是啊,刚开始看到的时候我确实认错了,因为不仅是脸相像,就连身高和体型,还有名字也……” “一模一样?!” 两个女生都被这突然插进来的惊喊吓了一跳。 铃木园子率先不满:“你这小鬼干嘛突然大喊大叫啊,吓死我了。”可她眼中的小鬼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猛地抓住毛利兰的胳膊,激动地问:“你说的那个人,真的跟——跟新一哥哥的大哥长得一模一样吗,小兰姐姐!” “对、对。”毛利兰被柯南拽住的时候,难免更惊讶了,她能感觉到这孩子像是突然受了刺激,嗓音都尖锐了起来,抓着自己的手似乎也在轻微地颤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柯南会这么激动,她没生气,温声将自己随口提到的事情经过再完善地说了一遍。 pk学院的高三学生,名字叫做齐木白,是毛利兰在两校社团活动的时候偶然遇到的。因为和失踪半年多的工藤白看起来几乎没区别,以至于那么熟悉工藤白的毛利兰第一眼都认错了人…… 毛利兰后面还说了什么,江户川柯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只有一个词——不可能! 工藤白已经死了,而且,工藤白的死,就只有当初被他藏在背后的箱子里的弟弟工藤新一和父母知晓。 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但是他变小的这件事,刻意对工藤白隐瞒。本是想要保护什么都不知道的刚去国外读大学的大哥,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间接害死了他。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想象吧。跟齐木同学说了几句话之后,我才发现,齐木同学的性格跟白大哥差得……有些远。” “什么什么,比如呢?”被勾起兴趣的园子连忙催促。 “唔……就是,我听人说,齐木同学是他们学校很出名的男生呢,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因为他长得好看,又不爱说话,通常都是独来独往,而且有一种——格外忧郁的气质?” “哦哦哦,那还真的差得很远啊,毕竟小白……” 从小到大基本都玩在一起的她们都知道,工藤白只比她们大了一岁,但就像是成熟又温暖的大哥哥那般,把晚辈们照顾得极好,也不介意新一老是跟他唱反调,园子叫他小白老是不肯改口。 “唉,新一比我聪明那么多,成为名侦探对他来说绰绰有余。至于我……就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以后继承老妈的事业,勉勉强强做一个风靡全日本的大众情人吧。” 某一次谈起梦想,黑发的少年配合止不住的笑声,假作自恋地仰起头,手里还把弟弟的头发揉得一团糟。 后来笑得越来越大声,不免将他感染了。于是,眼眸悄悄地眯起来,湛蓝澄澈的眼瞳里,也映出了同样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莫名有点小伤感,我果然是亲妈。昨天有机智的妹子猜出来啦!小白第一世救的那个其实是快斗,被他挡后面的那个小学生才是新一,以及,工藤白是真男神23333详情请看后文~ 第七章 齐木白在家躺了三天,被姑姑用暴力镇压强塞进几顿补血养神的营养餐,再出现在家人们视线范围内时,脸色总算没那么惨白。就是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奄奄的,不过,这样的情况在他接到奶奶打来的电话后就正常了。 “……听久留美说,你突然病得很严重,我和你爷爷都很担心,昨天打来电话你还在睡,就只好再隔了一天……” 齐木白垂头听着,稍微捏紧了电话筒:“谢谢奶奶,我的病已经好完啦。恩,恩,没事的,我知道爷爷只是不好意思。好的,放假之后我就回来住一个假期。” “有这份心就行了,小白还年轻,哪里能在乡下陪我们待那么久啊。”电话另一头的奶奶慈祥地笑了,过了一会儿,却用克制住紧张的语气颇为小心地问:“在你姑姑家……住得还好吗?” “奶奶,您放心吧。”齐木白说,“两位长辈对我都很好,还有楠雄经常帮我的忙,我一点也不寂寞。” 话筒里这才传来了两声放松地舒气——另一声肯定来自他那个死傲娇偷听的爷爷。 齐木白这一世的父母很早就在空难中去世,那时候齐木白才刚刚三岁,他的姑姑姑父都是好人,丝毫犹豫也没有,直接把兄长留下的儿子带到家里来,就当做亲儿子养到现在。 他们早已经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再跟奶奶聊了一些关于高考和大学的事情,齐木白挂了电话。转身之前,他眼中还残留的一丝阴翳彻底地消失,回头望向正在饭厅等着他过来吃饭的三人,仿佛之前堵在心口的那股郁气也不见了。 瞧吧,这就是齐木白历经无数次被亲人连累的悲剧,还傻兮兮地跟亲近他们的原因。 因为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率先对他释放真诚的善意,以至于他那么软弱,始终死不悔改…… 这么想来,无论最后的结局怎么凄惨,他似乎,确实,从未后悔过。 时隔多日重返校园,齐木白感受到了来自女同学们的——积攒数天砰然爆发而出的强烈热情。 犹如黄河泛滥巨浪翻涌,一个浪花打来,把瞠目结舌的齐木同学卷入了痛苦的深渊…… “我一定还在做梦。” 一到中午就厚着脸皮跑到高一年级的地盘拖走表弟寻求喘息的余地,齐木白仰面躺在有超能力者庇护的宁静的天台,享受温暖的阳光照耀,心却是苦的。 “原来我还真有后援会啊,忧郁王子又是什么破外号……可是,可是——为什么这几年来,我从来没收到过女生送的巧克力!” 齐木白,再度化身为一个悲痛的男子,明明表里暗里有着无比壮大的爱慕者人群,却从未收到过满是爱意与憧憬的巧克力,之前不知道还好,如今知晓了真相,如何不令他感到哀伤。 然而,他真正不知道是,同在天台的那个因为无法低调地吃午饭而不高兴的超能力者,才是他收不到巧克力的罪魁祸首:曾经的曾经,由于年龄差至少会在同一所学校读一年的,某些羞涩的女生探听到齐木楠雄是齐木白的表弟,便采取各种方式试图让小表弟将自己的爱意转交给心目中的男神…… 被烦得要死的超能力者很不高兴,一怒之下为所有女生增加了一个“情人节不能给齐木白送巧克力”的任性规则。 幸好齐木白不知道。 此时的他正在虔诚地祈求表弟伸出圆手。 “表弟你最帅了,用你的道具让那些女生放弃对我的执着行不行?”他抓狂地抱住表弟的腰,试图从压根没有的虚拟百宝袋里掏出楠雄a梦的道具。 楠雄a梦一脚把他踹翻。 他鲤鱼打挺又扑上来。 以上步骤重复多次之后,端着便当盒的表弟更不高兴了:“你烦死了,不要到时候后悔又来抱着我的腿哭,鼻涕眼泪很恶心。” “不后悔!绝对不后悔!” 比起满足无聊的虚荣心,齐木白觉得自己更喜欢清净低调的生活。 于是,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终于无法忍受这笨蛋眼中的闪亮亮的期待,扭过头去,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啪。” 就是这样。 齐木白很紧张:“没了?” 齐木楠雄:“不然呢,难道还需要加电闪雷鸣的特效么。” “哈哈哈简单点也挺好的。” 齐木白这就放下心了,殷勤地要给表弟捏肩捶背,却不想表弟嗖一下消失得飞快,只留他在原地迷茫地愣神。 此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在表弟打响指的同时,有数张照片诡异地出现在爱慕他的女生的手机收信箱中。标题为齐木白的日常生活照,可打开之后,看到的就是:某人歪着脑袋叉着腿在床上睡得跟猪似的.jpg、某人顶起鸡窝头两眼无神地刷牙.jpg、某人抓起晾衣杆与蹦入家中的野猫对峙.jpg…… 众人:“……” 某校园男神的颜粉一瞬之间掉得只剩小猫两三只,苟延残喘的那几个绝对是真爱了。齐木白对暗中发生的这一切截然不知,还心满意足地感慨自己终于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 楠雄啊,楠雄,不愧是表哥的好表弟! 这么想着的齐木白欢欢喜喜迎来了放学的号角。出了校门,他没急着回家,而是打算绕一段路给表弟买犒劳用的咖啡果冻,当然,顺便还要去常逛的动漫周边店扫一扫新货。 他的心中充满了豁然开朗的欢愉,暂时遗忘了持续了好几天的恐惧,步伐也是轻松的。跟往常一样选择了一条稍远的路,他熟稔地转过街角,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忽然之间,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了周围变化的环境,他猛地驻足,以极其矫健的姿势噌噌往前窜出几步。再回头时,齐木白的额角滴下了冷汗,脸色也变了,这显然不止是受惊了的表现。 简直像是眼前出现了什么曾给他留下巨大阴影的东西那般。 从他眼前掠过的是一颗轻盈的球状物体。 前不久这条道路旁还是一座小公园,可今天过来,同样的地方竟然成了一处街边网球场,那差点砸到他的球状物体自然就是网球。 网球径直撞到了路对面的墙,又滚落到马路边缘。齐木白在原地站着没动,同时,网球场里的那几人自然注意到了飞远的球和他这个路人,其中一人忽然皱眉,表情看上去不怎么友善,但居然率先走了过来,开口道:“你受伤——” 后面几个字还是没能说完,这个看着像是高中生的少年瞳孔锁紧,视线落到齐木白身上,竟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迹部?” 身后的同伴诧异地叫了一声,不止是被叫做迹部的少年没回应,就连齐木白,也是呆住了。 #天要亡我#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老是让我遇到最不想见到的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先给小白点一根蜡烛。小小的剧透一句,真正的修罗场还没开始啊,搞事就要搞个大事件~ 第八章 一直自以为过去出现在他的无数次生命中的那些人,面容早就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模糊不清了,齐木白刚被偶遇的小兰打了一次脸,没想到这么快脸上又被重重拍了一巴掌。 浅灰短发的少年迹部景吾——他一次转世、也就是第二世时的侄子,从完全不符合他豪门继承人品味的街边网球场走出来,一眼望见他,随时维持的高傲又不缺应有的礼貌的贵公子形象顿时崩了,眼睛不禁睁大,凸显出眼角下的泪痣似乎也带上了震惊之色。 “……” 齐木白痛苦地发现,他在看到迹部景吾的第一瞬间,脑子里冒出来的反应竟是——哦,这孩子好像长高了啊。 天知道他是怎么依稀想起迹部景吾当年有多高的…… 不对! 重点不应该是继新一之后景吾也跟着冒出来的可怕现实吗! 齐木白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工藤新一迹部景吾都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一波接一波的熟人正在未来等待着他——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抖,他实在是,实在是不想再跟已经成为过去式的人或事扯上关系了。没错,他早就看破了,现在的他只能作为齐木白,安心又低调地混过仅剩的这一年,至于别的,也更不愿意多想。 他的反应速度就是在这种突发状况中磨练出来的,在旁人看来就只是几秒的一会儿功夫,齐木白已在多种应急手段中选择了最适合的那一种。眼皮不眨,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抬起胳膊,直指马路对面那颗还在缓缓滚动的网球,正色指责:“你们真是太不注意了,球打得那么重!还好没砸到我,也还好对面没人,不然出事了可怎么办。” 巴拉巴拉巴拉,说得可是义正言辞,一大串说下去连喘口气的余地都不留——这就是齐木白的狡猾之处了,他虽然说得快憋死,但好歹强势地堵住了迹部景吾开口。 迹部景吾显然没料到这人会使出这招。 他的脸色错愕了一瞬,刚准备说出的话只能咽下,又听着这个和他去世了的小叔一模一样的家伙喋喋不休,眉毛挑了挑,错愕很快变成了不耐,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大爷勉为其难地忍了。 这时网球场里的另一些年轻人也快步走到了迹部景吾的身边,看那样子似乎挺担心——担心硬被他们拉到街边网球场的迹部大爷吓到本就无辜的路人身上,可过来抬眼一瞧,这伙少年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天,这不是……” 甚至还没忍住惊叫了半截。 齐木白看到他们也很无奈,粗略一扫,几乎全都是有些眼熟的小朋友,应该是……唔,初中跟迹部景吾一起打网球的队友。 虽然认出来了,但嘴上还是要装作不认识义愤填膺地念叨:“还好路过的是身手矫捷的我,下次你们一定要多小心啊。好了我要走了,再耽误下去手办就卖完了……” 说完,面色如常地转身,稳健迈步。 “给……等一下。” 背后传来少年颇显阴沉的声音,命令性的口吻临时换了下去,让他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但就算态度软化了那么一点,迹部景吾从小就很有气势,这一句还是很有威慑力。 齐木白刚走出一步,闻声顿了一下,慢慢地把头扭回去。扭头的速度也是均匀的,不快不慢,像是在刻意变现自己一点也不心虚。 “怎么了,我又没受伤,不用你们赔医药费。” 他不动声色把包由提变成抱着,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严肃一点。 “景吾,你不会——” “不可能。” 迹部景吾不等看出他不对出口体型的朋友说完,摆手示意不用多言。注视着齐木白时,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少年眼中浮现出一闪而逝的阴翳,略微合眼,再睁开时,他就是不客气地用下巴对着齐木白了:“本大爷是不会蠢到对只是相似的人执着的。” 听懂了言下之意的齐木白:“……” 那我要谢谢你哦。 虽然莫名有点不爽,但齐木白总体来说还是心下一松。然而,殊不知的是,还在打量他的前侄子内心比他还不爽。 迹部景吾心道,这个人很有必要去查一查,说不定……和他名义上的叔叔有什么关系。 另外,就算已经看出来,这个与迹部白那么像的家伙又啰嗦又白痴,也知道应该只是样貌相似,但是…… 顶着那张脸的人是个白痴,非常碍迹部大爷的眼。 忍啊,忍啊……还是忍不了! 迹部景吾最终还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你这家伙竟然是个没用的宅吗!”不由自主地磨牙,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齐木白:“……” “宅怎么了!手办赋予我的力量你一无所知啊混小子!” 顺势借着怒吼的机会夺路而逃,等到少年们反应过来时,他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最后也不知道一激动跑过了几条街,停下来的时候,齐木白气喘吁吁地扶着放在路边的邮筒,整个人都快挂在了上面。 ——很好,不愧是曾经立志当演员的男人,我又一次凭借完美的演技顺利度过了难关! 就是在欣慰之余忽然想起周边店的方向跟他一路狂奔的方向截然相反,他抹了把汗,只有遗憾地决定下次再来。所幸这边和回家的路倒是重合的,齐木白缓了缓,找了家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盒咖啡果冻,便打算晃悠着回去了。 回家的路途倒是风平浪静,比他的心还要静一些。 正要经过河畔,齐木白的校裤兜忽然震动了几下。他皱了皱眉,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就见手机屏幕还是亮的,有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投递到了他的收信箱。 这条短信就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我记住你了!】 后面的署名更是只有一个字母,k。 齐木白就冷漠地扫了一眼。 有病。 然后就没管了。 画面临时切换到另一座城市。 艰难地带着失物从pk学院逃离的怪盗先生卧床了三天,终于洗去了差点丢掉一世英名的阴影。鉴于黑羽快斗是一个小心眼的怪盗,即使是救命恩人也不能手下留情,因此,精神奕奕起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气愤地向某人发送了威胁短信——手机号自然是用非正当手段弄来了。 随后就是得意地等待。 他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凌晨十二点的时候终于没耐心了,又给那叫做齐木白的家伙发了一条短信。 “……” 居然被拉黑了。 黑羽快斗不信邪,又换了号码接着发,然而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短信来一个拉黑一个,一个字都懒得回复。 很、很好。 他深觉自己被挑衅了,对方似乎在故意挑起他的兴趣——你成功了! 另一边的齐木白却是盯着自己拉黑的十几个陌生号码沉思。 难道,有谁用我的电话号码去借了高利贷?! “楠雄a——” “不帮,放开我的腿!” “楠雄你居然用感叹号了。” “……” 滚。 第九章 作为面临着高考压力的高三学生,齐木白好不容易又得来了不用去学校的一天周末。但是,在这尤其宝贵的日子里,他却不得不浪费时间与神秘短信人僵持。 两方都是非常有毅力、非常执着的家伙, 从周六晚上开始,你发短信我拉黑,到后来连短信的内容都不看了,直接比拼起了手速。天知道对面那人哪来的这么多的手机号,齐木白感觉自己的手指头都快按断了,偏还要咬着牙努力支撑下去。好歹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他凭借毅然去死的大无畏精神坚持到了最后。 气息奄奄的——还带着极强怨念的黑羽君打来了电话,一开口便是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无聊的人! “呸。”齐木白很不屑,听出这声音属于某个有几面之缘的怪盗,顺带勾起了他不愉快的记忆,说话的语气自是也愉快不起来:“我也从没见过你这么幼稚的怪盗!” 气势汹汹地摁了挂机,齐木白本应该习惯性地把这个号码也拉黑,然后把看不顺眼的怪盗基德忘到天边。不过,他盯着这串数字看了半晌,皱起的眉头忽又松开了。 算了,暂时留着吧。 齐木白不会说他在这期间打上了什么主意,心情倒是意外地好了。把手机关机随手丢到床头,他直接扑到柔软的床铺中央,抱着思念许久的枕头一秒入睡,再熬下去他可撑不住。 由于昨晚几乎熬了个通宵,齐木白直到周日中午才起床。 睡眼迷离的下楼,正好瞧见他的姑姑端坐沙发,目不转睛地望着电视,而他的姑父则是散发着怨念的气息委屈地坐在一边,一副很不开心好嫉妒的样子。 “你们都吃过了吗?”齐木白看了看钟,完美的十二点半,没过齐木家的午餐时间啊。 他还奇怪呢,却没想到姑姑如梦初醒地捧脸:“哎呀哎呀,电视剧看得太入迷,居然忘记做饭啦。” 齐木白:“……”怪不得姑父的怨气都快实质化了,原来是失宠了么。 “不过~好巧呢,我在这里面看到一个好像小白的演员啊。”姑姑没急着去做饭,反而兴致勃勃地把齐木白拉到电视机前,“小白你自己来看看,再等一会儿,应该就到他出场了。” “哎?真的有那么像嘛……” 齐木白嘴上配合地说道,实际上仍有些不以为然。然而,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正在播放的画面右下角这部租来放映的电视剧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后不知是记忆的哪个角落咯噔了一声,他隐约想起了什么。 这部电视剧似乎有几个年头了,看名字就知道是一部纯情甜美的爱情剧,主演也都是俊男美女。齐木白被姑姑拉过来的时候,电视剧正演着小户人家出身的女主角被有钱人男主角带去参加家中举办的晚会,略过男女主角的戏份,画面很快就进行了切换,在悠扬的钢琴声中,男主角的哥哥出场了—— 那是一个与严谨端庄的晚会气氛全然不同的人。 观众的目光顺着女主角的视角穿过人群,几乎没费功夫就找到了他。因为全场的男人都穿了黑西服,就只有他的西服颜色是突兀的纯白,领带斜斜地挂在胸前,被女人柔软的玉手抓住,开玩笑似的拉紧。在女主角看过去之前,他便是一直低头与搂在怀中的女伴低声调笑,随后,仿佛感受到异样的目光,这个年轻人才不急不慢地抬眼,敏锐地捕捉到远处娇小的女生一瞬的惊慌,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不带任何龌蹉的想法,如蓝宝石般的眼眸之中有的仅仅是单纯的欣赏。他对女主角遥遥微笑,这一笑让女主角不禁脸红,估计让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也要面红心跳…… “看!就是这个演员——亲爱的也来看看,是不是我们家小白很像?” 明显吃醋了的姑父酸溜溜地道:“哦,这个人啊,还凑合,恩,是有点像。” “哈哈,没错吧~”姑姑很高兴,搭着齐木白的肩,看看他,再看看电视里的演员:“这孩子拍戏的时候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呢,要不是时间和气质都对不上,我还以为小白去演戏啦。” “不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好像没有再演过电视剧了,好可惜,我只记得他叫——” “……工藤白。” “对对对!就是叫工藤白,小白怎么知道的?” 齐木白勉强勾了勾嘴角,掩饰住自己眼中的复杂,笑着指向一集结束后刷出的演员表:“喏,这里写着啊。” 姑姑恍然地点头,便遗忘了这个插曲,继续捧着脸感慨:“不止和小白长得像,名字也一样啊,也不知道现实里会是什么性格呢,也许是本色出演的贵公子?。” “长大了绝对又是一个靠脸迷惑女人的小白脸小白脸……” “啊呀,亲爱的真会开玩笑~” 不知怎么战火就烧到了莫名沉默的齐木白身上。被问到觉得工藤白是什么样的人,齐木白只能摊手:“跟我完全相反的那种人?比如阳光开朗的人生赢家型……哈哈,我都是乱猜的,说不定人家确实是个潇洒的富家公子呢。” 事实上他并没有随口胡说。 工藤白确实是阳光开朗的人生赢家,家长开明,与对平常孩子不同的教育让他性格早早地独立,即使弟弟是超级天才也不会自卑,反而以在智商之外的地方让小弟吃瘪为乐趣。这部爱情剧是他在十七岁那年参演的,起初只是被母亲熟悉的导演无意中发现,硬要拉他去客串。 是的,男主角的哥哥戏份不多,在整部戏的作用只是为了衬托男主的能力与专情,连反派或是男二号都算不上。但就是这样一个配角,却吸引了极大的关注,而这关注在被曝出工藤白是前著名演员工藤有希子的长子后更上一层楼。 按照正常的发展,工藤白在那次客串后对表演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在读完大学后就会投身于成为合格演员的奋斗——但是,结果已经注定了。 姨母所期望的形象,其实更像他的第二世迹部白。 齐木白说得自然,脸上没有一点异色,可姑姑姑父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说什么呢,小白也很好啊。” 齐木白当他们在安慰他,只插口:“怎么没看到楠雄?” “楠雄和朋友出去吃饭了哦。” “哦哦。” 话题就这样结束,也没有再谈起电视剧和工藤白的事情,这一天也就如常地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也一如既往地平静,齐木白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只凝结于表面,脆弱得轻轻一触就会破碎。 而让其破碎的契机,只是一次……表白。 鼓足勇气在操场拦下他的女生磕磕碰碰地说完表白的话语,脸色羞红,齐木白看着她,只知道她是自己班上的同学,至于更多的印象,自然是没有的。 他沉默地听完,才道:“对不起,虽然不知道……我只是想说,我好像没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自那次拜托了表弟,齐木白就再没有感受过女生们的爱慕目光了,他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可是,这个刚还羞涩的女孩子听到他的话,微愣之后,竟是唰地抬起头。 “齐木同学!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齐木白:“啊?” 女生的眼中闪动起无比愤怒的火焰,就像是对眼前这笨蛋一样的家伙失望了一般,忽然又撇过头不看他,只是大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齐木同学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只知道,齐木同学看起来对所有人都很疏离,但是……在体育课上受伤的时候,是你最快把我带到医务室,教室窗台摆的那几盆花每天都是你在浇水……” “齐木同学,明明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 她喊完之后似乎抹着眼泪跑开了,齐木白没能去追。 他在烈阳的照射下站了许久,当汗水打湿了眼帘,才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下课后,齐木白从影像店买来了一盘三年前的电视剧影碟,慢慢地在自己的房间看了一晚上。 与其说是在看电视剧,他看的是演戏的工藤白,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某个相同的影子。 没错,迹部白就是这个样子的。 以为自己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他的心里怀着救下了亲人的欣慰,尽情地享受多出来的人生。迹部白是豪门子弟,虽然没有继承权,但这个身世足够让他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至少,那时还不知道身负诅咒的他自那以后从未那么肆意过。 灯灭了,房间中只剩下电脑屏幕散发的荧光。 少年以相对瘦小的身躯演出青年的洒脱。他的人生一帆风顺得过分,有金钱与地位相伴,什么事是他不可做的。当然,他又不屑于玩那些歪门邪道,只不断地换着女伴,用黄金珠宝将她装饰,慢慢欣赏过后,再将她抛弃。 当女主角义愤填膺地指责他玩弄女人的感情时,他先是疑惑,随后才恍然一般,漫不经心地笑了。 “我没兴趣跟兄弟争抢什么权势,只想费点心思,让自己过得开心点,不行吗?” 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高兴。 …… 齐木白看完之后,就将这盘新买来的碟烧了。 “什么啊,这个德行。” 他吐槽。 只是,在呢喃的时候,火光在眼中猝然地摇摆,就如此时他心中的茫然。 第十章 半夜偷偷摸摸在院子里“毁尸灭迹”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被家人发现,齐木白自那天过后,心绪不宁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身上隐约发生了变化。 这些变化不算有多明显,只有最亲近的那几人发现,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已经不会整天宅在房间里了,据明眼人表弟的话说,就是完成了“从废柴宅的世界移步走向现代社会”的转变。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就是从房间转移到客厅的电视机前。齐木白端坐着扫完今天这一叠报纸,眼皮一抬,就见那位眼熟的新闻主持人严肃地播报怪盗基德又一次顺利逃离的消息,背景自然是某怪盗压低帽檐站在夜空之下,雪白的披风肆意荡起,帅得惊天动地…… 齐木白:“呵呵。” 冷笑完,才在姑父惊恐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按起了手机键,手速飞快。 他回的是一条昨天晚上发来的短信,来信人的备注只是简简单单的“k”。 【k:记得看新闻,我的魔术表演是最完美的。】 齐木白回:【很值得骄傲?哦,完美吗,听说你差点被一个小学生逮到了,恭喜你呀。】打完字按下发送键还没过几分钟,回复的短信就迅速地来了。 【k:!!!】 【k:那家伙可不是普通的小学生!……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齐木白:害不害臊,比不过小学生还不敢承认,不是普通的小学生,难道还是高中生变的?】【k:……】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接着回复,自语行间里似乎还能看出一点憋屈。 【k:行吧,就算我和他势均力敌好了,反正也不丢脸——倒是你啊!当初不还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吗,才过半年说话就变得这么讨厌了?!】齐木白心说,呸,那是因为救你的是工藤白,要是换成现在的我,你早死了,哪还有活蹦乱跳跟我斗嘴的事儿。 以上可以得知,齐木白与怪盗基德发展出了奇怪的友谊。 反正黑羽快斗是不知道那个先拉黑了自己无数次的那小子怎么一个抽风,偶尔会用短信跟他聊几句。他也是胆大,或是对这个除了信任的管家以外唯一见过自己真容的人有种莫名的信任,又觉得新鲜,就将这联系保持下来了。当然,黑羽快斗没有告诉齐木白他的真名,两人都没怎么透漏真实信息,只用短信,甚至电话都没打过。 黑羽快斗只知道齐木白是他遇到的最神奇的怪人。 齐木白只知道怪盗基德的本性就是个逗比。 若说是朋友,他们又不怎么熟,若说是陌生人,他们之间又有难得灵犀的默契,不得不说,这种充满距离感的相处模式最适合这两人了。 齐木白对此十分满意。 【齐木白:怪盗君,建议你不要得罪我哦。万一我不小心手滑,把手机滑到了警察局,警察一看我的短信记录,你就——啧啧啧。】对方秒回,语气都学得一模一样,异常地欠揍。 【k:那你就是我的共犯了,齐木君,我们同进退哦~】齐木白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微笑着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拍,施施然站起来,就打算去院子转一圈,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接受阳光的洗礼。在他走后,对面的短信确实没有再来,但齐木白不知道的是,怪盗君发完那一条调侃的短信,摸了摸下巴,表情居然十分严肃。 黑羽快斗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那位不普通的小学生江户川柯南——他倒是知道小学生的真正身份是缩小身体的高中生侦探——昨晚问起过齐木白的事情告诉给本人知道。 怪盗与侦探算得上是经常见面的宿敌,两人交锋过数次,怪盗在侦探手下吃过亏,但也没让侦探讨到过好。昨晚就是又一次交锋,结果不用多说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江户川柯南在最后问了他一番相当奇怪的话。 “半年前的东京,发生连环爆炸案的那一晚,基德,你也在现场吧。” “同样在现场的应该还有一个年轻人,中等身材,年龄在十八岁,身高约有175厘米,跟我的面貌有一些相似——你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少年侦探站在空荡的高楼楼顶,清冷的晚风同样把他的衣角吹得呼呼作响,但是,怪盗发现,这位宿敌的眼神竟是凌厉得可怕,像是用目光洞察到了一切,而这之中蕴藏的晦色却是透过了他,直视向事件背后的虚影。 怪盗几乎是瞬间捕捉到这话中的不妥之处。 一说面貌相似,他才想起来,怪不得觉得齐木白眼熟,不止是因为认出齐木白就是半年前的那个人,齐木白的长相跟他自己都有些像。他又敏锐地注意到,小侦探说话时的反应肯定不对劲,话中提起的那个年轻人,很有可能是江户川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熟识的人,或者干脆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但若是熟识的人,小侦探的反应就更不对了,仿佛悲痛又压抑着怒火,很少见这小子这么不冷静,就像是那个人死了……齐木白明明活得好好的? 智商同样超高的怪盗差点被弄糊涂了,不懂这是在闹哪样。 捉摸着一边是欣赏的宿敌,一边是有过救命恩情的准·朋友,他沉吟了半晌,决定暂时义气地把准字去掉,只模糊不清地说,他啊,确实见过,不是还好好的吗——也不等侦探追问就抢先一步闪人了。 事情就是这样,黑羽快斗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还是将义气贯彻到底,委婉地问问齐木白。 【k:话说,你有没有什么带血缘的兄弟,关系好但是分居的那种?】齐木白那时刚晒完太阳回来,浑身懒洋洋,完全没去想怪盗先生有何不轨。 【齐木白:亲的没有,有两个表弟,有一个确实常年没见过几次面——你问这个干啥?】【k:哦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齐木白:???】 黑羽快斗把手机啪地一丢,舒舒服服地往床上倒,心里十分满意。 自己果然做了件好事,哎呀,深藏功与名。 齐木白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噤。 往漏风的窗外一看,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已没了太阳的踪迹。 ——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慌,连着拍了几下,也不见缓。 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基德就是损友+神助攻的设定,小白猝不及防又被坑了,蜡烛。下章放桃矢,然后下下章,不出意外的话,修罗场可以上线了 第十一章 一年之中,今天也只是同样普通的一天。不过,虽然是工作日,还在上学的两个小辈加上还要上班的大人都刻意请了一天假。 姑父开车,载着家里剩下的三个人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开到靠近郊区边缘的墓园区。耽误了好半晌功夫的原因是路上遇到了堵车,但这回不管是谁都没有半开玩笑地闹着要超能力者把前面的车移走,他们的小车里出奇地安静。 许久没上线的超能力者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和他一起坐在后座的表哥。齐木白垂着眼睑,正盯着摊在膝盖上的手心不知发什么呆,和往常相比似是没有异样,但那表情却是明确地显示出淡淡的凝重。 凝重又是理所应当的。 事实上,这一家人之间的气氛都十分严肃,待到真的走进墓园,严肃就与墓园中本就充斥着的肃穆气息相融,踩在浸过多年雨水变得泛青的石板上时,步子都显得小心翼翼。 齐木白带来了一束花,大块锡纸将各种不同的花包在一起,里面的枝节修得很是粗糙,隔着一层还能觉得磨手。这是在墓园门口用超出实际价值不少的价钱买来的,他从不讲价,搞得卖花的大婶每每喜笑颜开。 至于这束花呢,会被轻手放在墓碑前,盖过萦绕周围的暗色调,带来短时间的明艳生机后逐渐枯萎,又在漫长的一年时间内化为飘飞的灰烬,墓前又被新的颜色取代。 在他们来之前,墓园里就已经有人了,只因为这是一块相当宽敞的地方,来得更早的那几个人离得太远,只能远远望到缩小后模糊的影子,便不多在意。齐木白穿过一排接一排的墓碑,在一座不起眼的碑前停下。姑姑姑父和齐木楠雄都上前献了花,最后轮到齐木白,慢慢走上前,弯腰,放下花,再直起身子。 他这一世早逝的父母的墓碑就在这里,因为是空难,找不到遗体,面前的只是一座衣冠冢,将那对还很年轻的男女的名字留在这里,权供亲人们思念。 每年的今天齐木家都会到这里祭奠死者,流程也几乎没有变化:献完花后,大人们拽着表弟找借口躲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留给齐木白尽情向父母倾述的空间。然而,他们却不知道,齐木白其实并没有什么话能对父母说,他自然是喜爱他们的,但他又是对“死亡”这个名词无比熟悉的人,人类死后就会开始新的生活,他只能祝福父母的新生能够幸福。 “嗯……我很感谢你们,真的。” 过去的十几年他在墓前的台词都是细细地交代最近发生的琐事,只有今年,他的唇角轻轻勾起,头一次如释重负地笑着感谢这一世的父母,不止赋予了他新生,还给他留下了这么好的家人。 如果,明年还能回到这里的话…… 不抱任何希望的想法只在脑中浮现一瞬,就被无所谓地搁置了。齐木白最后再把父母碑前的地缝冒出的杂草清理了一下,便转身向后面张望。按理来说,姑姑他们顶多离个十几米在后边儿“透气”,他这一眼看过去,却没看到他们,疑惑的目光转向四周,望了半天,才在墓园最边缘的那一圈小丛林前找到人。 “气透得还真远啊。” 无奈地朝那里走去,在还没怎么靠近的时候,齐木白就听到姑父咋呼呼的声音:“这个玩偶刚刚绝对动了啊,嗖——地从林子里窜到这里来,把我吓了一跳……楠雄啊,你怎么能恶作剧吓爸爸呢!” 姑姑说:“可是,小雄都这么大了……” 姑父(捂耳朵):“不管不管不管。” 听到这番对话的齐木白:……大叔,您今天几岁了啊。 虽然还不知道经过如何,要是说楠雄表弟会恶作剧,齐木白第一个不信——当初连儿童益智玩具都不屑一碰的人,会闲得无聊恶作剧吗?人设都崩了哦! 果不其然,齐木白视线范围内的表弟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连搭理幼稚亲爹的兴趣都没有,自顾自地捡起了那个“据说嗖一下窜出来的会飞的玩偶”。 超能力者的气场陡然释放,绿色眼镜都挡不住他眼中的锐光。 看着应该是个黄色的狮子玩偶被粉发少年提着尾巴,背后两只白色翅膀耷拉下来,齐木楠雄与“玩偶”的小黑珠子眼睛对视,在冷冷相视的过程中,“玩偶”的头部似乎出现了实质化的冷汗…… “果然是活的。” 超能力者一锤定音。 伪装成玩偶的不明生物石化了: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嗷! 明明这个少年身上没有丁点魔力的痕迹,居然!看穿了它小可大人作为魔法使的与众不同! 然而,小可大人没想到的是,从这个奇特少年的眼中闪过的是不以为然——是嫌弃!天呐,这个人类仿佛在用睥睨众生的眼神说,这么丑的玩偶居然是活的,很值得拿来仔细研究一下。 没有错,魔法生物一定程度上确实引起了齐木楠雄的兴趣,这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本身就是超科学的存在,这次居然抓到了另一个超科学生物,不研究一下怎么行呢。 ——莫名兴奋.jpg。 魔法使的尾巴猛地一僵。 在它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巨大危机条件反射要逃跑之前,一个过去听起一点也不受欢迎、此时却显得格外悦耳的嗓音从旁边响起:“小弟弟,你手里的这玩意儿,好像是我妹妹的玩具——” 齐木楠雄倒是没有意外,来人还没走近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不过,还是要装作才知道一样回身看过来——结果刚转,他就被对方非常惹人讨厌的身高碾压了。 走过来的其实就是先他们一步到墓园来的那一家人的其中一个,年龄应当与在场的高中生们差不了多少,却有着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成熟气质。挺拔的年轻人两手都插在裤兜里,走来时似有点漫不经心,与发色相同的褐色眼眸稍转视线,先向两个陌生的大人颔首,再瞥到还被齐木楠雄提着的小可,便道:“是你捡到的?谢谢了,麻烦还给我吧。” 他看上去是个相当冷淡的人,虽然开口之时十分礼貌,但流露出的疏离自然也不是假的。 齐木楠雄暂时没接话,但是,在失主出现之后,他还是把拿着失物的那只手伸了出去。年轻人也不客气地接过,嘴里再道了一声谢。只不过,在他打算带着东西回去之前,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又往旁扫了扫……这一扫,目光就真的没能再收回来了。 年轻人的眼皮一颤,原本冷淡的神色忽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而被他目光炯炯瞪着的那个人,却是又一次后悔自己傻得直勾勾往这边走——不仅傻,还瞎!刚刚离得那么近了,都不知道顺便看看过来的人长啥样! 齐木白现在怎么就这么恨呢,恨自己。 掉头跑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姑姑姑父都看着他……不不不齐木白你要冷静,前两次都演过去了,第三次难道还怕吗? 不怕,他简直毫无畏惧。 迅速反应过来的齐木白调整自己的表情,安然地准备跟那个避无可避的熟人三号对望——然而,他忘了。 这个熟人从来都不喜欢接他的套路啊。 年轻人的反应比齐木白还快。 一瞬过去脸色就正常了,只是稍显急促地往前垮了几步,从齐木楠雄身边跨过的时候,他无比自然地把刚营救回来的魔法使小可大人甩手一丢。 “啊,我改主意了,这个给你。” 一边说着,他接下来的动作更加自然,手下不动声色地用力,把猝不及防的齐木白直接拖了过来,然后…… “就用他来换,谢啦。” 众人:“……” 远处,和这年轻人一起来的小姑娘似乎终于发现自家哥哥晃悠着就晃不见了,生气地冲这边喊。 这人倒是眼疾手快地把呆滞的齐木白拽到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挡着不让小姑娘看见,潇洒地摆摆手——就把齐木白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神没有拦是有原因的 桃矢出场,修罗场最后倒计时~ 第十二章 齐木白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不过,从十八岁那天之后懵了一次又一次,算得上适应了,他被年轻人拽着刚走出几步就回过了神,张嘴就要质问—— 此人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严肃地跟他对视半晌,见他除了瞪圆眼睛一副我是不是遇到绑架犯了的错愕,极轻地啧了一声,眼中闪过些许复杂,可是仍然没有开口,放手之后便继续强势地拉着齐木白快步向前走,朝的便是墓园出口的方向。 齐木白顿时慌了。 他打从心底里不愿跟这个人独处,即使自己不一定会露出什么破绽,死而复生这种事情一般人更不会相信,但可怕的就是这个人并不是“一般人”。 木之本桃矢,齐木白第三世时的弟弟,虽然比他小了一岁,但从身高到智商都是这个弟弟更像哥哥。桃矢这小子,直觉有时候特别敏锐,记得他应当已经失去魔力看不见灵魂了,所以肯定不能立即判断出突然出现的齐木白是不是木之本白。 齐木白有信心,只要桃矢能够听得进话,自己绝对能说服他放下疑虑…… 可是桃矢这臭小子就是不听他讲话啊! 口水都快说干了,将一个无辜路人被强行拖走的愤怒质疑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齐木白自己都被自己的演技感动了,却不料臭小子眼皮都没多颤一下,那些话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权当做没听见。 ……狠,真狠。 齐木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那几个亲爱的家人身上。 他的视线挣扎着越过桃矢的肩头,看到了居然心情毫无波动的——根本不靠谱的两个大人,姑姑还笑眯眯地冲他挥手:“和朋友玩开心点哦~” ——喂等等,你们就这么放心我吗! 不,他还有希望,怎么可以忘记这个家里最靠谱无误的表弟呢? 火热的目光投向他无比信任的表弟,然而,最终的结果还是让齐木白失望了。 楠雄表弟压根就没看他! 齐木楠雄专心致志地研究伪装成玩偶的小可大人,仿佛没有意识到这是用他可怜的表哥交换来的。许是齐木白直勾勾望来的眼神太过幽怨,让齐木楠雄有了察觉,他这才抬头。可是,即使抬起头,他注视的人也不是齐木白。 超能力者与曾经拥有过强大魔力的人类凌空对视,似是在这一瞬间激起了无数火花,平生出尖锐的气息。当然,也就只有短暂的时间,下一秒两人的视线就不约而同地错开了,一个面无表情地扭头,一个面色如常,但脚步却是加得更快。 齐木白:“……” 毫无疑问,他被这相当残酷的现实打击到了,心如死灰地被木之本桃矢塞上了往市中心开的公交车。 一上来齐木白就不用想着下车了,木之本桃矢只秉承了一个观点,在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之前最好保持沉默,他一句话不说,同样也不管齐木白在说什么,只要人还在,没半途想要溜走就行了。 同时,虽然没开口,但那审视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齐木白身上打转。齐木白被这小子盯得毛骨悚然,被迫坐到了公交车最后一排都躲不开,只能木着脸装死。 待到又被拖下车后他就隐约猜到对方想把他带到哪儿去了,先前在车上也想到了为什么桃矢要故意挡着他,肯定是不想让他们俩的小妹看见,那孩子会伤心的。齐木白更不愿意僵持在难以忍受的沉默中,更不想揭露什么身份、和过去的亲人相认什么的…… 不行,一定要找个机会脱身。 他们下车的那个站是在最中心的商业圈内,正值中午,本来就是人特别多的时候,下去就混在了人堆里。 齐木白落到了后面,挤挤攘攘地艰难前行,视野范围中看不见走到前面的年轻人的背影,被紧紧握住的左手却是始终牵起,拉着他往前走,过往的行人再多也没能冲开。他感受得到自己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估计那里已经青了,但是,莫名地没有埋怨,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勉强压下心中的一点酸楚——还是不打算改变主意,齐木白心说,得赶紧脱身了。 眼见着马上就要走完这段人流量最大的路,进入商业街的内部,齐木白匆忙打量了一下四周,打算趁着人还是很多奋力挣脱,然后立马混进人群里。 计划酝酿好了,就等待正式实施。 然而—— 事实证明,齐木白今天的运气绝对跌破了历史最低值。 他还没瞅准等会儿往哪个方向跑,后背就突遭重击,足有几十斤的重物一栽跟头撞上来,直接把他撞得往前飞了出去——力气之大,木之本桃矢一下居然都没能拉得住。 只听咚地一声,齐木白就被撞到了马路边上,身子一歪,直接趴上了路面。 “我——” 我去! 齐木白一口气没上得来差点憋死,背上的负重还不识趣地赖着不动,甚至还贴了上来,猛地抱住他。 “放放放……放手……” 齐木白真的要憋死了。 结果人家还是不肯松手,甚至抱得更紧了。 “哥!!!” 他喊。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柔软少年音,却硬是带上了哭腔,似乎还有着难以忽略的眷恋。 齐木白的白眼翻到一半就卡住了。 ——这特么又又又又是谁?! 请原谅,他简直成了只惊弓之鸟,已经被这些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前亲属吓怕了,前一个还没搞定呢,要是中间再来了一个还怎么得了! 于是,也顾不得自己的老腰会被掰断,齐木白扑腾着扭过脖子,要去看这突然冒出来的小鬼是谁——可是,一看到人他就突然冷静了。 “我不是你哥。”从没这么安心过,他相当和颜悦色:“小弟弟,你认错人了哦。” 没错,翻遍过去所有的记忆,也找不出来哪一世的他是这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弟弟的哥。也不可能是忘了,因为这个棕发少年看着就很有特色,眼睛挺大,有些凌乱的头发软绵绵的,就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所以,绝对认错人了。 “没有认错,”这孩子倒是倔强得很,先还有点湿润的眼睛亮了起来,语气也越发地坚定:“你就是我哥。” 齐木白:“能不能先从我背上起来……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啊,说不定我和你哥只是长得像……” “不对!” 突然一声压抑的低吼,把齐木白和恰巧走过的路人吓了一跳,有些人停下来看热闹,无数道目光都扫了过来。 这孩子低下头,慢慢地握起拳。 “直觉,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你们就是同一个人,这跟外貌没有关系!” “只要灵魂没有变化,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都能……立刻把你认出来!” “十代目!” “你在哪里呀,纲吉君?” 似乎不远处有几人在叫着谁的名字,可正值麻烦当中的几人却都没有注意。 只因为这个根本不认识的小鬼一声发自肺腑的感言,原本皱起眉还想来扶他的木之本桃矢不动了。像是受到了震撼,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恍惚,待到再度清明时,他看向齐木白的眼神立马就不对劲了。 马路对面,还有同样听到这句话的一些人。其中,正好经过这里的女高中生诧异地发现,刚刚还拉着她的手的柯南不知何时不见了。 与此同时,一辆豪车刚好在齐木白的左手边停下,从车上下来的少年面色不佳,随手一甩,车门重重地合上,发出极大的响声。 以及,之前抛弃了表哥的冷酷表弟就在刚好要驶过这条街的公交车上,透过车窗悠悠地望来。 齐木白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完了——他看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生死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泥萌要的修罗场,来啦~接下来,工藤白迹部白木之本白的曾经一个一个地写过来~ 第十三章 没有谁能帮他,除了他自己。 齐木白没有再向过去那样不断呼唤楠雄a梦,人被刺激到了极点,就会陷入相当奇怪的心理状态,而他本来又是最容易自暴自弃。 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迹部景吾和木之本桃矢,还有公交车上露了脸的表弟,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数漏了一个人。不约而同的是,在场的这几个人除了早就知情的齐木楠雄,都是被齐木白装傻当面或间接忽悠过去了的人。 还有一点是,这几个人的智商情商也都不俗。因为本就在心里埋下了痕迹,陌生初中生的那句话只是引子,让他们的怀疑或多或少提了上来,甚至直接转变成绝对的确信——没头没脑冒出来的棕发少年自是最坚定的,只因为似乎子虚乌有的“直觉”就认定了齐木白是他口中的哥哥。另一个就是木之本桃矢,说起来,他也是靠的直觉,不过是从半信半疑转变为彻底相信。 迹部景吾倒仍有些怀疑。 好歹是个三观正常的中学生,即使大世面见得早已习以为常,人死而复生……或者转世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超纲了。然而,若不是今天刚巧路过,碰上和迹部白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被小鬼纠缠,又刚巧听到那番话,迹部景吾说不定就要真把这人当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另一个人了。 ——哥?呵呵。 不止那个少年啊,凭借迹部大少极其敏锐的观察能力,粗略扫了一圈,就找到了还有两个正紧张关注着这里的,虽然贴在人群中,但那眼神中暂时无法平息的情绪如何能轻易掩饰得了,间接证明了,他们所关注的是同一件事。 难道这个“齐木白”,和他们每个人的哥——还是小叔长得都那么像? 之前他就让人调查过齐木家的情况,齐木白根本没有那么多亲戚。 迹部景吾暗中捏了捏拳,竟是没能理智地专研确实就是巧合的可能,阴沉着脸推门下车。在看到先前把齐木白撞倒的少年已经慌慌张张地起身,正对扶着腰满脸漠然的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歉时,迹部景吾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不止滑稽的画面异常地碍眼,光是看到这兄友弟恭的和谐相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都觉得心生了无名之火。 太不华丽了。 怎么能做出这么——软弱的表情呢! 迹部景吾不能忍受这种反差,所以,纵使还没有确认齐木白就是迹部白,他亦无法容忍让齐木白再在这里站着了。第一反应就是把那个看着傻愣愣的家伙抓过来,塞进车里,回去之后再开始追问。 反正总会得到答案的,迹部景吾毫不怀疑。 然而,迹部景吾才无视了还在语无伦次的棕发少年,一把抓住齐木白的胳膊,沉着脸刚想把他拉走,没想到只走出一步,就遇到了极大的阻力。 另一边,有人抓住了迹部白的另一只胳膊。褐色的眸子浮出一层阴翳,木之本桃矢略微偏头,与泪痣少年显现出怒意的目光相对。 “现在的小孩儿都喜欢随便认亲吗。”他语气慵懒地道,眼里却是极具针对性的布满警告,“事先说明一下,这个还在发呆的笨蛋——是我家的。” 迹部景吾虽是不免被这都快摆到明面上的敌意震慑了一下,但这位也是个极其高傲的人,只不着痕迹地挑眉,随后,眼神也冷了下来:“有趣,本大爷倒是觉得,这个笨蛋应该是我迹部家的人。” 两人明明差了几岁,身高却没差多少,就像两块巨石屹立不动,把齐木白夹在中间,形成了敌意纵横的凶狠气场。 齐木白很勉强地插口:“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 “——那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想说……” 齐木白右眼皮一个劲儿地跳,扭头一看:怎么又是你这小子,还不走嫌事情不够乱啊! 没错。 还不知道叫什么的少年已经没了刚见到齐木白时那要哭不哭的样子,虽然还是踌躇,但眉宇间的毅然,任谁都不会忽视。 他看了看木之本桃矢又看了看迹部景吾,明明身材最矮小的就是他,与那两人对视的时候,却一点儿也没落下气势。看得出来,这少年的脾气应当是有些软弱的,只是因为他所坚持的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无比重要—— “他是我的家人,即使不知道为什么……但是……” 他按住了齐木白的肩膀,鼓起勇气时,澄澈的眼中似是闪烁着炙热的执着火焰:“请你们——放手!” “……” 大家都被这个矮个子男生爆发出的气势震惊了。 因为他们几个挡在路边,一旁还停了一辆仿佛闪着明亮光芒的豪车,先前就围了一圈的围观群众的队伍已经扩大了,再滞留一段时间,估计很有可能引来无法控制的关注。 齐木白最怕的就是无法控制的后果。 围着他的三人还在对峙,哪个都不肯后退一步。不过,他们又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之前因为情绪激动才忽略了外界的情况,如今忽然注意到了,自是觉得不妥,就算还要继续扯下去也行,只是得换个地方。 然而,这一次不乐意配合的人,就成了齐木白。 他一直低着头,插口被打断后就没有再说话。只见得喉结缓缓耸动了几下,他抬起脑袋,从额发下显露出的眼眸一片冷静。 也不往前走,齐木白硬是用力甩开了两手间的束缚,往前走了一步,随意——格外自然地推开挡路的棕发少年。他再转过身,便对面前的这三人凝起眉:“我也有话想说,只是始终没办法打断你们——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吧。” 于是,言简意赅:“我们应该都是第一次……唔,或者第二次见面?说实话,街头访谈节目想临时采访一个路人,都要征求那个路人的意见……” 话没说完,头顶不远处似乎正响着飒飒的风声。齐木白一顿,和前弟弟前侄子不约而同望去的目光同时向后边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把他吓得腿软。 离他们没多远的街头突然发生了爆炸,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尖叫与哭喊迭起,其中还掺杂了刺耳的大嗓门,叫着什么快把彭格列指环交出来——一头白色长发的不明男子挥舞着长剑,把挂在高楼中央的巨幅广告牌劈成了几半,其中一块飞得最远,眼见着就要准确无误地砸到齐木白的头…… “唰。” 被吓呆了的人们又惊骇地发现,广告牌在空中直勾勾地拐了个弯,绝对违反了重力规则,竟然临时原路飞了回去,直奔乱劈乱砍的长毛男人。 “……我的意思就是这个。” 他露出了一个稍稍有些僵硬的微笑,只是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个笑容里满是被牵连的困扰。 接着,他就面不改色地跑路了,背景是轰然散开的人群和在天空沿抛物线飞起的不明物体。被自顾自抛下的修罗场三人组却没追上来,或者说,迹部景吾其实是想追的,但却被刚刚还跟他互飙杀气的敌人阻止了。 “不要过去帮倒忙了,大少爷。” “你什么意思——” 他俩还在原地纠缠,被无视的棕发少年却是被远处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同时,他的伙伴也在焦急地找他。 经过激烈地心理斗争,他匆匆地瞥了一眼齐木白闪人的方向,狠狠地咬牙,终是闷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因突来的混乱,受惊的行人四处奔跑,神色皆是惊慌,衬托得在这之中反过来从跑变成缓步行走的少年最为突兀。只不过,大家都没心思去关注他。 紧绷的神经松缓了,心里却又莫名地难受。齐木白慢吞吞地走着,一边给人发短信。 【谢啦。】 【楠雄a梦:?】 【我刚刚看到你了,别不承认啊。】 【楠雄a梦:快点回家。】 他还是低头看着手机,打算再回复一条,可不知怎么,又临时变了主意。 方才有一个小孩子从他旁边走过,他居然注意到了,沉吟了许久,终究还停下了脚步。那个小孩儿也停了。 齐木白倒了回来。 一大一小,都是黑发蓝眼、面容甚至还有些相似的两人互相凝望了片刻,齐木白蹲了下来,摘下了这孩子的黑框眼镜。 “早就看到了?”他问。 对方点头。 “我骗不过你。”齐木白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也骗不过我。” 这是怀着相当晦涩的心情,才能说出来的话。 不能像骗其他人那样骗他,因为这个弟弟最谨慎不过,先前没露面,其实就隐藏在旁边观察。不止聪明,他又是最熟悉他的人,纵使性子变了太多,总还是会从某些转世无数次也变不过来的习惯认出来。 齐木白别的话什么都没说,也没问为什么新一会变小,他或许猜到了,这个小孩儿就是当初他在最后关头救下的那个大胆的小鬼,但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想。 在听到小兰焦急地叫着柯南的声音后,他就把眼镜重新给第一世的弟弟戴上,起身离开了。 一直走到很远之外,齐木白才再拿出手机,给表弟发短信。 【今天我不回家了,替我向姑姑他们说一声,不用担心我。】【对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哦。】 齐木楠雄始终没回复。 反正,当天晚上,齐木家的家长不知道的是,两个小辈的卧室虽然亮着灯,但一个人都没有。 齐木白漫无边际地游荡了许久,实在走不动了,就在公园里找了根长椅坐下。坐到了半夜,终于忍不住困意,垂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相当漫长的、仿佛冗杂了无数次人生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的第一部分就是这样,没有现身的两位,柯南是从头至尾持怀疑态度,听说有个和亲哥长得像的第一反应是黑衣组织的阴谋,所以不会直接露面,观察之后才真的认出来。齐神更不可能主动凑热闹,只会隐藏在现场,看到小白要被砸了就动手帮个忙,所以,他们要真正凑到一起,还有一阵子呢。 第十四章 夜间近九点,从伦敦飞往东京的客机终于抵达。 他拖着行李箱刚上了扶梯,便趁有空拿出手机,给自己那个突然喜欢上失踪的弟弟打电话。然而,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听到的依旧是机械死板的电子女声,让他转入语音信箱留言…… 墨镜下的眼睛眯了眯,隐约透出凌厉的光。 “工、藤、新、一!” 用足够威慑、音量又不至于太夸张的声音磨出了这个名字,他一边对四周投来的疑惑目光露齿微笑,一边继续自己的留言。 “这几天打你电话怎么都不接?爸妈居然都和你统一口径了,瞒着我,肯定正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算了,我趁周末回来了一趟,不管你在哪里折腾,都给我出现见一面,我们面谈——” 前一秒还在气势汹汹地威胁,后一秒把手机往风衣口袋里一揣,他轻轻咳了咳,又成了旁人眼中举手投足尽是优雅的神秘少年。 行李箱的转轮咯吱直响,他从宽敞而漫长的通道中快步走过,路过了墙壁上固定起的大幅广告。那是目前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海报,中央印着主演们青春洋溢的面容,而在偏角落的位置,有一个配角的背影跟还在机场的这个少年格外地像。 走在他后面的一些乘客似乎有的注意到了,稍微有了些小声的议论,那时他已经走到出口了,自是没能听到,不过,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露怯。 没过多久就等到了出租车,把行李箱放到后面,再拉开车门的时候他还在想,等会儿到家了再给父母打电话,来得太急,他也没有事先告诉他们一声自己要回东京…… 车门开了。 他刚坐进去,正打算关门。 “——” ……怎么回事? 明明应该坐在出租车内的他,所处的环境陡然变换,竟是移到了一片广阔的沙滩,不远处便有海浪不断地冲刷岸边,激起雪白的水沫。 而他本人则是处于相当腐朽奢侈的状态,靠着躺椅,阳光被头顶的遮阳伞遮住,躺椅后面还站了一排时刻警惕的保镖,将这片没几个人的沙滩围了一圈……他愣愣地往旁边看,自己手里还卡着一根点燃的烟。 ——我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工藤白从不抽烟喝酒,严格遵循高中生的律己守则。他在这儿怔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他是迹部白啊,其实迹部白也不喜欢抽烟,只是打算把上辈子的自己没尝试过的事情全都试一试,比如对着阳光沙滩大海吐一口烟圈,被呛得半死,然后再在姑娘们的包围下踩着冲浪板进行危险运动。 哦,姑娘们还是算了,他可不能因为重活了一次就彻底堕落。 于是,歪头对隔壁太阳伞下安然任由随行的女仆姐姐涂防晒霜的小鬼喊:“景吾,跟小叔去海边玩。” “不去。”小鬼懒洋洋地道,“我要回去打网球了。” 他不满:“整天都在打网球,难得有空跟你小叔增进感情,怎么就不珍惜呢。” 在女仆姐姐的惊叫声中,自己都还是个小鬼的他一手拎起更小的小鬼,另一只手夹着冲浪板,欢呼着直往海里冲——保镖们追在后面也冲了过来。 正好这时涨潮,一波足有一人高的浪打着卷压了下来,将他们刚好盖了个结实。 不知怎么,他的手忽然松开,景吾也不见了。 咸湿的海水灌进了鼻腔,他在水中漂浮,无形的压力将他包围。又不知从何时起,原本只是轻柔地与他接触的水一下子变得狂暴起来,就像拧成了一根绳,死死地缠住他的脖子。窒息感更强烈了,喘不上气,他只有在空白中痛苦地挣扎。 双手拼命地挥动,似是要向前虚抓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能抓到,束缚反而越来越多,缠住脖子,勾住脚踝,将他拉入深海—— 依稀听到了一个女孩儿的哭喊,好像在抽泣地说,大哥,不要走。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声音,先只是一点,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充斥在脑海里,把他吵得头痛欲裂,心中所感受到的比窒息更为痛苦。 都是不同的、却又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无数人的呼唤。 他又被淹没了。 隐约地察觉到不对,怎么会有这么多不一样的画面,他是工藤白,一会儿又成了迹部白,再一换,又成了另一个…… ——是梦! 紧压身躯的海水与束缚全都消失不见,他的眼前又换了一幕。这一次,才是最为清楚不过地意识到,他所处之地竟是梦境。 他独自一人站在这里,神色麻木,望着将他包围的人们。 应当是认识这些人的,但在梦中分辨不出,只觉得当这些人用憎恨厌恶地眼神死死盯着他,做着戒备进攻的姿势时,他的心先是茫然,随后泛起了一阵刺痛。 “水门,你们在做什么。” 他问。 站在他正对面的金发青年是唯一的一个眼中没有厌恶的人,只是压抑着难以置信,沉声对他道:“白……宇智波白,你一夜间手刃同营的所有忍者,证据就在这里,你——” “束手就擒吧。” 他又是一阵迷茫,然而,与他对视的金发青年表情复杂,欲言又止,但那浮现出阴翳的眸子却在告诉他:我信你,但只有我相信没有用!要么束手就擒,等待日后查明事实洗清冤屈,不然…… 你就走。 只要他想,就算有这么多忍者围攻,也是可以逃走的。 他自然知道,但是,却仿若未闻。目光缓缓地下移,落到他沾满血迹的双手,脚旁的尸体和将沙地染成鲜红的血泊,忽然间,他的眼神变了。 “不是我。” 他喃喃地道,慌张地看向众人,试图让他们相信自己——但他想要得到目光都是冰冷的,他们都认定了,宇智波白是背叛者,一夜之间杀死了与他在战场同生共死的战友,却还不愿承认事实。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他怎么可能……倒下的这些尸体,曾经都是无比鲜活的、他真心相待的朋友,在记忆终止的前一刻,他们还在玩闹着商量明天要给这里最小的小子过十九岁的生日…… 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是真的束手就擒,结局便是死。 他不想死,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就算再晚一点也好,他—— 明明,这么拼命了。 但他又不能逃走。 逃走之后背上叛忍与耻辱的标志,他倒是好了,可留在木叶的朋友和家人因为他,会怎么样? 不能走,他不能…… 于是,向前迈出一步。 时刻警惕着他的曾经的伙伴就要动手,他就像没看见一样,麻木地拔出了刀,刀刃直对自己的胸口。 “我被人控制了,极有可能是幻术,能够迷惑宇智波的人,不容小觑,必须要找到他。” “波风大人,请你——相信。” 刀身穿透了身体,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滴落,滑到他颤抖着的唇角。多么不甘心啊,胸腔满满的都是绝望,此时,他只能用最后的执着的视线看向他的朋友。 “不是我。” “不是……我。” 直到气息断绝,都还在重复这句话,他最终也没来得及得到谁的应和。 太痛苦了,这种痛苦,即使是梦——即使经由岁月的沉淀,再度触碰时也要痛彻心扉。 这是对他影响最彻底的一世。 经历过三次突然终止的生命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陷入诅咒之中,并毅然决定不顾一切地反抗,打破这个诅咒。 可结局就是这样,他拼尽全力,做到了自己能够做的最好的程度,正沉浸在即将胜利的沾沾自喜,就被命运狠狠地捅了一刀。 宇智波白因为一个他自己浑然不知的阴谋而死,本可以活着,却逼不得已选择自杀。微弱的气息消散之时,恰巧迎来了凌晨十二点。 他死在了十九岁的前夕。 …… “啊!!!” 齐木白从噩梦中惊醒,靠着椅子睡了一夜,脖子和身体都僵了,但他突然醒来,却没能立即感受到不适。 脸上多出了湿润,睡着睡着,竟是泪流满面,那种要把人逼疯的绝望还萦绕在心头,让他不住地颤抖。 忽然,感觉身边有点不对。 他吓了一跳,往旁边看去,就见同一根椅子的另一头还坐着一个人。木之本桃矢没偏头,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就只是在那儿坐着,不关齐木白什么事,但他的眼圈倒是黑的,人看着也不怎么精神。 木之本桃矢:“……”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哈欠 齐木白:“……” 僵硬地扭过头,他没有开口,木之本桃矢也不主动说话。两人就这样直挺挺地坐着,不一会儿,有人抱着一个大纸袋子匆匆地从门口跑来,见到他们,赶紧跑过来,一边高兴地叫道。 “桃矢~~啊,还有白~~~” 木之本桃矢这才站起来,扒拉几下这人抱着的纸袋,往里看了看:“谢了,雪兔。买了这么多?” “哈哈,我也没吃早饭呀。” 叫做雪兔的短发年轻人笑眯眯地说,他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五官更是柔和,开口就能讨人喜欢。 “喏,这是桃矢的。这个——给你。”袋子里装的是好几个大包子,让桃矢不客气地拿了一个,雪兔又拿了一个,塞给了愣住的齐木白。随后,他抱着还剩了四个包子的纸袋,坐到了齐木白身边——自然而然地把齐木白挤到了中间。 “我开动啦。” 除了齐木白,一左一右的两人都开始啃起了包子。 齐木白盯着自己手里这个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愣了半晌,才慢慢地垂下眼睑。 张嘴大大地咬了一口,他的腮帮子被塞得满满的,十分努力地咀嚼。至于流下的眼泪,早已经被清晨的风吹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把火影那一世的死因暴露了,这就是小白的性格发生巨大改变的原因,虽然是宇智波,但跟他住在一起的小鬼是卡卡西,原因具体不剧透了,火影部分还在后面,他那一世是怎么背锅的机智的妹子们可以提前猜猜,挺好猜的我觉得。 第十五章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追过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到的——桃矢似乎是在这个公园里熬了一夜,面无表情地啃着包子,眼皮都在不由自主地打架。 齐木白悄悄瞥到他肩头那一小块被不知道是口水还是眼泪浸染的衣料,感到十分尴尬。这么一来,他被这两人夹在中间就显得很坐立不安了。 一个是不久之前还当街扯着胳膊要把他拖回家的前·弟弟。 一个是前·弟弟的好朋友,当初也跟他关系不错的雪兔,应该是被桃矢打电话叫来送早饭的。 如果他们能说点话都还好,可这两人要不是没精神,要不是一脸天然乐呵呵地解决四个大包子,完全没有见到死人复活的正常反应,让齐木白憋了满肚子的话,不禁纠结着,要是他俩要问起……自己是该承认呢还是顽强抗争到底呢? 虽然现在承认和不承认也没什么区别了。 结果,在齐木白纠结出结果之前,桃矢已经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又打了个哈欠。 “我该去打工了。”他说。 身为一个勤奋节俭的好少年,木之本桃矢一直有打工补贴家用的习惯,不过,齐木白还是怔了一下才想起这个设定。看着桃矢和雪兔打算走了,他张了张嘴,心中一时冲动,忽然想要说点什么—— “还有个事差点忘说了。”还没开口就被抢了先,刚刚站起的高个子少年忽又弯腰,单手抓着齐木白的肩,直视他的双眼,敏锐的目光足以洞察人心,其中似乎闪过了压抑着的复杂情感:“有空就回去看看,不想让爱哭鬼小妹哭鼻子的话。当然了,如果你不乐意,我们也不会……” 齐木白先还怅然迟疑着,未曾想到刚打完感情牌的家伙话音一转:“——才怪!” 眼疾手快地顺走从齐木白衣服口袋边儿露出一角的手机,此人毫无愧疚感地用别人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待到看清自己的手机屏幕出现了来电显示,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把手机还给了齐木白。 齐木白:“……” 对方总是不按照他的套路来,闷得他憋了又憋,把那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伤感全都打散,他总算憋不住了,脱口而出:“你给我走!” 顶着黑眼圈的臭小子心情很好:“那再见。”把已经存好通讯录的手机拽进手机,昂头冲齐木白挥了挥,便真的迈开大步走了。 只有真正意义上的好少年冲齐木白微笑,礼貌地告别:“白,我们就先走了。” 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但是,最后望向齐木白的这一眼,却像是瞬间换了一个人似的,除却陡然多出几分冰寒的气质,他的眼中尽是清冷的审视。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还会再见。” 说完这句话,月之魔法使重新变成了雪兔,恍惚了一瞬后,便回身去追桃矢。 齐木白面目呆滞地凝望着前·弟弟和真·不算人的魔法使并肩而去,忽然一把揪住衬衫胸口处的那一块布。 他——心口疼。 揪了半晌,又捂住脑袋。 可恶,头也疼! 被风一吹,他顿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大晚上在公园享受了一夜的凉风照顾,不感冒才怪了。齐木白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煞笔,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在鼻涕落下来之前,气沉丹田,发出最后的呐喊:“楠——雄——a——men……噗!” 还没呼唤完,远方的楠雄a梦竟然听到了他的心声,直接把立在公园里瑟瑟发抖的笨蛋表哥挪移进家门。 由于太猝不及防了,齐木白和家里的姑姑姑父都被突然出现的彼此吓了一跳,随后……齐木白就被发现小孩居然夜不归宿的姑姑收拾了一顿,灌了大碗药,塞进厚厚的棉被里,再顶着冰袋躺着动弹不得。 齐木白还是想挣扎一下的,奄奄一息地喊:“楠雄……楠雄呢?求时间回溯,求不治而愈……”超能力就是要在这个时候用的啊喂! 然而被寄予厚望的表弟居然不在。 “小雄这几天好像很忙呢,每天都要出门,哎呀,肯定是交上更多的新朋友了吧。”姑姑表示喜闻乐见。 齐木白:“……” 他孤独,他寂寞,他感觉被抛弃了,那几个主动找上门的弟弟侄子一点也不能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k: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上报纸了怎么不跟我分享分享,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今天才看到,笑死我了哈哈哈哈。】重感冒请假在家休养的第三天,某损友的慰问短信到了。 因为他,齐木白垂死病中惊坐起,挣扎着翻出了之前几天的报纸。只见得前天的晨报头版新闻,赫然就是熟悉的描述:多名年轻人在路边发生纠缠,由于围观群众过多,引发严重交通堵塞,据了解,被拉扯的少年似与他人有着复杂的情感纠葛。 下方的配图之中,那个被马赛克糊了一脸的无辜少年,不就是抓着报纸怒目圆睁的齐木白吗! 【齐木白:笑个屁!!!】 拉黑。 不管接下来收到了多少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反正内容不约而同都是“我只是开玩笑啊”“喂喂不要这么小气”“啊啊啊好吧我错了快把我从黑名单里拖出来那真的是我自己的手机号码!”,齐木白已生无可恋。 谁跟他们有情感纠葛啊! 后边那抽刀砍人的长毛男不去报道,扯着他们这破事闹哪样? 呃。 等等。 灵光莫名一闪,齐木白隐约意识到,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赶紧上网看了看,他皱起眉。明明引发商业街混乱的应该是另一拨人,但为什么不止报纸新闻……连网络上都没动静? 他忽然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这股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 …… 同一时间,东京某家最普通不过的咖啡厅内。 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超能力者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享受惯例必点的咖啡果冻。 超能力者是一个低调的超能力者,立志泯然众人,避免麻烦缠身,但他的运气显然没那么好。 ——从遇到齐木白那天开始,他的人生就麻烦不断了。 只在发色和头顶插着的控制器以及绿色眼镜上有那么一点特别的“平凡”高中生如是说着。 齐木白此人,就像是麻烦制造机,目前突兀出现的意外与异变全都与他有关。 齐木楠雄是最早发现他所在的世界似乎不动声色地发生变化的人,像是莫名其妙冒出了不少奇怪的家伙,比如突然出现的黑社会,突然多出来的豪门世家,突然遇到的似乎也有超能力的人类…… 这些变化应该是早发生了的,但他之前居然毫无察觉,只在那一天,见到那些奇怪的家伙时才得以发现。 变化就相当于麻烦,齐木楠雄本来不打算插手,或者趟什么浑水。 然而,谁叫他倒霉到随便找个地方吃咖啡果冻,都能遇到奇怪的家伙之一呢。 同一家咖啡店靠里的位置,围坐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学生,其中唯一不吵不闹的那个早熟的男生,心里正在想,被跟踪了,难道拜托灰原调查的事情被对方发现了吗,该死……一定要想办法,至少不能连累这几个孩子。 咖啡店外的街边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轿车,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正关注着这里,心里不屑地嘀咕,什么啊,不过是一个小鬼而已,还不能干脆地杀掉,暗杀部队巴利安居然就做这种小事。 齐木楠雄吃完了果冻,勺子却还没放下。 啊。 忘记带钱包出门了。 超能力者自有不付钱也能脱身的多种方法,但排除掉会造成轰动和此时不方便使用的,就只剩下一种稍微麻烦一点、却很适合现在的情况的办法了。 齐木楠雄选择给在超出心灵感应范围之外的笨蛋表哥发出讯息,让他在十分钟内带上钱包赶到现场,不然就会有流血事件发生。 不提看到这条消息的齐木白如何惊恐地顶着高烧狂奔出门,想着是不是没钱付账的表弟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齐木楠雄依旧淡然地坐着,向服务生招手。 “再来一杯咖啡果冻,至于甜点——” “我要这里最贵的。” 就当做被迫管闲事的谢礼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开始,是愉快欢乐的剧情时间,前期的人物都出来溜了一遍,主要剧情终于上线了 第十六章 齐木白在刚好第十一分钟零一秒的那一刻抵达表弟在短讯中指名的咖啡店……的十米远处。 本来不出意外的话,他确实可以在家离这里不算远的前提下及时在十分钟内到达目的地,但很遗憾的是,他在离这里只隔了两条街的路口遭遇漫长一分钟时间的红灯。在斑马线的一头焦急地徘徊,身为遵守交通规则的良好市民,他绝对干不出横穿马路这种事——当然,也要考虑一下差不多快要烧糊涂的自己横穿马路被车撞飞的可能性,恩,大得惊人。 于是,他在强打精神却还是昏昏糊糊的情况下,看一眼红灯秒数又看一眼手表,恨不得秒针刷一下转到应该在的地方。 啊啊啊,快了,就要到了……好!时间到了! 他终于迈出了充满希望的一步。 然而,就在即将迈出第二步时—— “轰!!!” 突然出现的爆炸巨响就从他的正前方传来,把齐木白吓得一个颤栗,好像瞬间头也不痛烧也不发了,还维持着抬脚的姿势,震惊地望向被对街的高楼遮住轮廓只露出些许边角的袅绕白烟,没过多久,仿佛半边天都要被物体燃烧后散发出的浓烟遮盖了。 随后乍起的便是音调高低不同的尖叫,一大群人忙不迭地远离发生爆炸的危险之地——这个场景是不是有点眼熟?! 齐木白怔了一秒,就重复了上一次的逆流而上,人家基本全往外跑,就他一个跟疯了似的冲到马路对面,撞着路人的肩膀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家咖啡店的前面。 实际上,那里已经不能算是个“店”了。 面向路边的小店如今一片混乱,玻璃和门全都没了,现场只有一个还冒着青烟与火苗的漆黑大洞,爆炸似乎就是在店内发生的。 看到这一切后,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齐木白脑中只有一句话在重复盘旋——完了,表弟真的恼羞成怒炸了咖啡店吗。 他不会怀疑表弟会误伤到人,所以第一反应便是用颤抖的爪子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算算算……那什么,赔偿所有损失的费用大概有多少? 巨、巨款啊! 如何不让齐木白眼前一黑,接着胸口一痛…… “你在看哪里,不要做出这么白痴的表情,不用读心我都知道你在乱想什么。没错,快点往右边看。” ——这,熟悉的吐槽? 齐木白闻声望去,心情顿时阴转晴天。原来他匆匆忙忙跑过来,注意就被那家被炸黑了的前咖啡店牢牢吸引了,连余光都没往路边瞧,此时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站在那儿的正是自家超能力者表弟。 “表弟!没事就好!” 见着表弟没有露出丝毫做贼心虚(废话)的紧张,齐木白大为放心的同时,连忙快步走过去,要给齐木楠雄一个大大的拥抱—— “哼。” 不知道是谁冷冷的哼了一声,就在旁边响起,硬生生阻止了齐木白的关切拥抱。 齐木白的动作突兀地顿了顿。 因这声音实在是太耳熟了,这鄙夷以及暗藏不爽的语气更加耳熟,他从善如流地把刚抬起一半的胳膊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变也没变,扭过头,就见一个戴眼镜的小鬼头正用冷漠的死鱼眼看着他,嘴角要勾不勾的,仿佛在说:哦,这是你表弟啊。 哦。 齐木白:“……” 距离上次的一面之缘还没过多久,这回猝不及防又遇到,他到底还有些不适应,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所幸对方好像跟他还有默契幸存,不仅没有主动开口,还是不约而同地撇过脸,让目光相错。 只是刚刚错开没多久,齐木白又将视线移了回来。 齐木白果然没办法忽略先前注意到的细节,顶着小学生壳子的高中生的长袖似是被什么利器划破了几道,头顶翘起的几根头发丝被火燎卷,最麻烦的是,左边那只胳膊上渗出了血,他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连伤口都不去压,反倒是围着他的三个真·小学生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手忙脚乱地要帮忙包扎。这些孩子肯定是没办法弄好的,齐木白暗叹了一口气,还是只有无奈地插到他们中间,接过临时处理的活儿。 先检查了一下,那伤没有划到重要的血管,齐木白便可以放心地下手了。 这里没有碘酒也没有纱布,没关系,有楠雄a梦就行了,靠着楠雄a梦不着痕迹“变”出来的简单医疗道具,他赶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处理好了伤口。 在小朋友崇拜的目光中,齐木白把绷带剪断,整个过程娴熟无比,还把断开的两边捏在一起打了个漂亮的结——本来应该就此结束,但他或许是太娴熟了,打完结,仍不把人家的胳膊放下,下意识地要顺手往刚刚包好的伤口拍一下。 江户川柯南忽然皱眉。 齐木白拍到一半便临时醒悟,两人都怔了怔,措不及防对视时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愕然,颇为尴尬。 说起来,这还是工藤白的习惯。弟弟从小好动,隔一天隔两天就不知从哪个角落蹭上几处上,工藤白刚开始还耐心地让他下次注意,几次图费口舌后便聪明了,反正在家给小弟擦药的都是他,从此之后擦完药或是包扎完就“不小心”拍上一下,保管让某人的记性多管两天。 可尴尬又能怎么办,两人都没打算戳破,正好此时终于听见了姗姗来迟的警鸣声,齐木白顺势起身,看到正捏着报警的手机蹲在地上痛哭的店主,便略有些不自然地小声问:“怎么回事?” “你认识的人惹上了黑社会,在闹起来之前被阻止了,就是这样。” 齐木楠雄的传心术只针对齐木白,因此旁人听不到他在回答,反倒是那几个小朋友听到了齐木白的话,本来就对这个帮助了好朋友柯南的大哥哥很有好感,一听就热情地给他解释。 “大哥哥,我们遇到了人贩子!” “人贩子想要抓走像我们这样大的小孩儿,他被交警叔叔发现了,结果又冲了进来,柯南就……” 从一人接一句的童言稚语里,齐木白硬是拼凑出了大概的过程:有一个疑似人贩子的混黑人士盯上了这家咖啡馆里的孩子(也就是柯南),却在正式动手前被恰巧路过的交警看到放在车里的枪。然而,这个人贩子胆子出奇的大,被发现后竟然丝毫不畏惧,直接不耐烦地冲进了店内打算抢人。 但不知怎么搞的,在抢到人之前,有一枚小型炸弹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除了把店门口那一块和他自己炸到,竟然没有任何伤亡(听到这里的时候,齐木白用表扬的目光看向表弟)。更神奇的是,把自己炸成炭的人贩子居然除了黑了点亦是毫发无损,这时候就轮到机智勇敢的小学生出场,及时踢出一个旋风般的超级足球,把那大汉踢到了足有十多米远的对街的墙上贴着…… ……神奇。 就在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警车和后面的救护车总算到了。那还贴在墙上生死不明的歹徒被医务人员艰难地抠下来,装到担架上抬走,原先的咖啡店前围上了警戒线,而仍在现场的事件参与者,则要被带回警局做笔录。 其中就有江户川柯南,齐木楠雄,以及事发过后才站在这里的齐木白。 齐木白:“我是不知情者啊,如果不嫌弃的话我表弟一个人就……” 齐木楠雄:“闭嘴。” 齐木白闭上了嘴。 好心的警察见他们这三个都是学生,还来安慰:“没事,就只是问一些问题而已,不会耽误很久的。” “倒不是这个问题啦……” 齐木白所紧张的,其实是坐进警车后神一般的窒息感。 由于空间不足,表弟坐在他左边,仍在抽泣的店主在他右边,身材较小的那个,便直挺挺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齐木白:“……” 齐木楠雄:“……” 江户川柯南:“……”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到了警局,进去之后,这种压抑的感觉竟还没结束。店主先被叫了进去,而留下的他们,则是被另一个警察带到了隔壁的一间审讯室。 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他们了。 “啊,终于来了。” 被黑衣人们簇拥着的青年转过椅子,将脸面向门口。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相当俊美的西方人,黄金颜色的短发,眼眸深邃,他望着他们,即使只是双手合十,轻轻地靠着转椅扶手,无形之中就表现出了领导者的气势。 “很抱歉我们会在这里见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彼此都忍耐一下吧。”金发青年笑了一下,目光不知何时,落到了齐木白身上,“我是迪诺·加百罗涅,彭格列同盟家族的现任boss……你们没听说过也没关系。” “首先,我们需要解清一下误会。” “这里其实是牛郎俱乐部?” “不……” “你们收买了警察打算把我们杀人灭口?” “不……” “那你们——” “能听我把话说完吗?”无奈。 …… “不好意思,我只是在缓和气氛。” 好久没进警察局了,紧张。 第十七章 说起来,跟警察打交道也是工藤白那一世的事情。 父亲是侦探小说家,时不时在凶杀案现场客串侦探,弟弟还有时常撞见各种事件的迷之体质,把事件全程围观下来的工藤白一般都会被作为目击者被带回警局做笔录。可以说在那一世,工藤白确实是警察局的常客,不带贬义的那种。 隔了这么久再“故地重游”,除了有那么一点唏嘘以外,本应该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然而谁叫跟他一起进局子(等等,好像还是有点歧义)的两人都非同一般呢。 超能力者外表看起来比谁都淡定,即使推门见着的不是警察而是被黑衣壮汉们包围的金毛男,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无论从查到的背景资料还是正当面的表现来看,齐木楠雄都只像是最普通的高中生,普通到对面的boss只是粗略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留意了。 自称迪诺·加百罗涅的男人明显是为了江户川柯南而来,就连多看了几眼的齐木白都只是顺带。 在望见迪诺——不,应该说他身后的那群黑衣人——的第一眼,江户川柯南的状态就有些不对。 像是在瞬间瞳孔紧缩,虽然想要控制住周身流露出的紧张与警惕,但效果并不怎么好。齐木白先前截住迪诺的话头还真的是故意开玩笑缓和气氛,就因为他这一打岔,柯南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可那种排斥的意味仍旧没能逃开对方的观察。 真·什么都不知道的齐木白自然也发现了前弟弟的不对劲。他不由内心琢磨,这如临大敌的阵仗是什么情况呢,难道新一认识这个叫迪诺的老大? 有点不可能,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腰间鼓起的绝对是随身携带的武器……弄得他也被凝重的气氛感染,但电光火石之间,他临时想到了办法,试图用心声联系就在身边的超能力者表弟。 ——楠雄,你有没有办法脱身? 可奇怪的是,连续问了几遍,齐木楠雄都没有回应。还不知道表弟已经听不到自己心声的齐木白顿时心下一沉,暗道连楠雄a梦都没办法,情况究竟有多糟糕?! 身后的门关上之后,迪诺的手下给他们搬来了三根椅子,不过他们都没乖乖坐下。齐木白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莫大的勇气,狠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另外两人往自己背后拽了一把,他的个子虽然不算高,但挺直腰板,挡住一个小学生和一个还没来得及窜高的高一男生的脸已经足够了。 被他这顿时变得凶狠的眼神瞪住的迪诺隐约有些尴尬:那什么,正事还没说呢,他没打算做什么恶事啊。 齐木楠雄就没料到齐木白会这么冲动,当即就用传心术道:“你做什么,他们暂时没有恶意,先等对面的人把话说完——笨蛋。” 齐木白:“???” 由于没办法开口,他只能用挑起的眉毛和睁大的眼睛来控诉:你倒是早说啊! 齐木楠雄:“不要看我,看你前面!” 齐木白:靠,被楠雄a梦坑了。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气氛也很尴尬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率先打破沉默的勇者居然没过多久便站了出来,不是他人,正是江户川柯南。他也是没料到齐木白会突然胆子那么大地要当挡箭牌,诧异了一瞬,眼中稍微有些晦暗,但在随后晦涩便被沉稳的理智所取代。 不动声色地甩开齐木白还没放开的手,模样稚嫩的小小少年上前走了一步,仰头注视着这些黑衣人,用装出来的天真语气道:“啊咧咧,叔叔,很奇怪呀,你们和想要把我带走的那个人贩子叔叔——应该不是同一拨人。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也不可能是想保护我们这几个目击者吧?” 迪诺看着这小孩儿毫不畏惧的样子,先是失笑:“果真如情报所说,是个与外表年龄不同的聪明小子啊。不过,聪明的小朋友,你还是猜错了,我和你所指的那个势力也算是同一拨的。” 他放下翘起的腿,随意地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僵站着的三人面前。这个男人的语气还是平和的,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在听者耳中多出了别样的意味。 “之前说过吧,加百罗涅是彭格列的同盟家族,而想要带走这个小朋友的男人,实属于彭格列暗杀部队——巴利安麾下。”男人抬手,搭着齐木白有些僵硬的肩膀,双目直视的是他,仿佛要看清他眼中浮现出的一切疑点,可很可惜,齐木白的眼底除了惊疑不定以外,就只有陌生。 迪诺仿佛有点失望,但还未说完的话到底还是继续了下去,只是将右手从齐木白肩上拿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唔,反正起因就是,他在暗中调查巴利安的过程中,被彭格列方发现,命令巴利安将他活着带回总部。” 听到这里,齐木白的眼皮突兀地跳了一起,不祥的预感越演越烈。不管是加百罗涅、巴利安还是彭格列,对于他来说都是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但这人刚才看着他的眼神莫名地古怪,像是质疑又像是略微欣慰,如同看到了缅怀过的人死而复生?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那个初见时就激动地叫他哥的棕发少年,那个少年的眼神就与此时的迪诺·加百罗涅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这还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齐木白所震惊的是,新一怎么会突然调查起什么巴利安……忽然间,当初他们几个在街边争执的画面跃进了脑中,记得那时出现在商业街、挥剑劈断了广告牌的长发男子的衣着,跟来时匆匆瞥到的“人贩子”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心顿时很塞。 “新……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你们抓他能有什么用,而且既然是什么暗杀部队——”就算担心身份暴露,杀人灭口不应该才是最正常的手段吗? “彭格列抓他有什么意图,这就不是同盟能够知道的了。”迪诺道。 柯南的脸色一下子有些发白:“除非,他们发现了——”他猛地抬首,语气略显尖锐地道,“不对,既然你们是同盟,又怎么会跟我们多说这么多。” “嗯,很敏锐啊,所以说,因为一些复杂的情况,我目前算是站在巴利安的对立面。费力气把你们三个带来,主要是想——见见你而已。” 迪诺笑。 那个“你”是谁,也不言而喻。 又一次被目光炯炯地注视,齐木白已经冷静了。 这家伙废话说了那么多,重要的事情压根没细讲,只在表明因为不便详述的理由他从巴利安手下抢了人,为了三人的安全考虑,烦请暂时接受他们的“保护”啦。话中的威胁任谁都听得出来。 “……” 齐木白完全没料到,他只是出门给表弟送个钱包,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卷入不明邪恶势力的斗争中了。 他自己被卷入就算了,最麻烦的是,同样掺和进来的还有时刻都在旋涡中心的江户川柯南,以及非常讨厌麻烦的低调超能力者。 “没办法,只能跟他们去了。”光听表弟的心声就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但好在没有到达愤怒的边缘。 见齐木白用相当震惊的目光看来,超能力者冷哼一声:“不要看我,如果不是你惹出的麻烦,我现在已经在家把新买的rpg游戏玩通关了。” 齐木白:怎么又是我的锅了?! 表兄弟在这儿对视半晌,突然就被某人不爽的大声咳嗽声打断,齐木白这才醒悟——第一世的弟弟惹出的麻烦还真得让他来背锅啊。 由此,他们三个被“友善”地塞进邪恶势力的豪华轿车的后座,一路开到机场,又被塞上了私人飞机。其间,齐木白终于忍无可忍地打破了跟某假小学生的隔膜,把臭小子按在自己腿上,在他耳边磨牙。 “下飞机之后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假小学生死鱼眼:“什么有用的都没查到。” “我信你才怪。” “切,不信算——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齐木白:“啊?哦,对,我出门之前还是高烧……” 昏迷之前,他隐约还能听到熟悉的一声“笨蛋”,但想反驳肯定是没时间了。也不知最后昏昏沉沉了多久,反正等到齐木白突然醒来,他刷地从宽敞柔软的大床惊坐而起,所处之处已经换了地方。 迪诺把这三人打包带去了另一座小城市。 然而,包括见多识广的齐木白在内,超能力者和名侦探都没听说过日本地图里还有一个“并盛”。 以及,在齐木白昏迷期间,迪诺还让人留下话来,说是等会儿会有人探望他。 听到这话时他一脸茫然,没想到根本没等多久,那个据说特意来探望他的客人就到了——某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棕发少年以风风火火地气势,一头撞飞了他暂居的这间客房的门。 “……那个,听说你生了病,我立马就赶过来了,没控制得住……” “……所以?” “恩……” 诡异地沉默了一阵,站在他床前的少年低下头,也不管有多少木屑从头顶掉下来。 “虽然你失忆了,但是没关系。”他尴尬地摸着后脑勺,眼中隐约有着小期待,“哥,我叫沢田纲吉——你有那么一点点印象没?” 齐木白(秒答):“没有。” 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齐木白:都怪我太帅,走在路上都会被人碰瓷叫哥这里是被月常痛经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勤奋透,看在我要死不活还挣扎着写了三千二的份上,求抚摸…… 第十八章 自称沢田纲吉的少年刚刚露出极其失望的表情,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只是他的话音未出,就化成了虚影——被神出鬼没的婴儿抬脚踹上脑袋,整个人继撞破大门后又撞开了玻璃窗,伴随着啊啊啊的惨叫消失在齐木白的视野里。 齐木白:“……” 等、等等,这里好像是三楼? 才醒来没多久他就被这突然情况吓到了,虽然是真的对沢田纲吉这个人没印象,但楞了一下,还是条件反射地打算下床跑到窗边往下看,从三楼掉下去,运气再好也得受伤。只是,他这里还没来得及起身,方才一脚踹飞沢田纲吉的小婴儿便踩到了他的被子上。 齐木白一时顿住,跟他大眼瞪小眼。 这是个四处都透着诡异的一点也不像婴儿的小婴儿。 一身定制的缩小版西装,戴着的圆边礼帽上还趴着一只懒洋洋的绿壁虎,他在跟齐木白对视的时候,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深浅,并且……谁家的孩子几个月的时候身形如此矫捷! “ciao。”小婴儿说。 “……ciao?” 齐木白听得懂这是意大利语的打招呼,迟疑地回了一句。他莫名地觉得,这个小婴儿给他的感觉就像现在的新一,稚嫩的驱壳里装着一个成熟的灵魂——跟新一的情况还有些不一样,说不定,眼前的灵魂的真实年龄,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他的预感有时异常准确,又一次感觉到小婴儿看他的眼神也像是在审视,不得不让他警觉起来。不过,即使如今很不自在,齐木白噎了一阵,还是道:“刚才掉下去那个——” “哦,蠢纲没死就行了,不用管他。” 回得轻松愉快,仿佛踹出凶狠一脚的人不是他一样。 齐木白:“呃。”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很自然地,冷场了。 他捉摸不透,这个古怪的小婴儿目光尤其幽深,是不是在看到他的第一刻就把他看穿了,四周还萦绕着淡淡冷意——似乎是杀气,齐木白对这个最为敏感。 可是,为什么想杀了他,一边还要犹豫? 他更加确定了,自己正面临着难以言喻的危险,这一世的死劫说不定就出自这里。可要是干脆地死了都还好,齐木白完全摸不着头脑,沢田纲吉,迪诺,还有现在的小婴儿,为什么对他的态度都那么奇怪。 “你是刚刚那个少年……泽田君的朋友吧。”齐木白谨慎地没有触及他们的真实身份问题,只说,“泽田君好像把我误认成了另一个人,坚持说他的直觉没有错,而我很清楚地告诉过他了,我们确实是初次见面。” “既然是蠢纲的直觉,那就错不了了。”小婴儿有些突兀地打断道,也不管齐木白皱起了眉,“虽然我对你的身份还持怀疑态度,但血脉继承的超直感显然更有可信度——哼,到底是死而复生,还是伪装身份后失忆,只能慢慢观察了。” 齐木白越听越不对,这些人怎么自说自话直接认定了他就是那个人,完全不听他的话呢。 这态度太没礼貌,他不禁有些生气,而暂时压下火气,也是因为想到并不在眼前的表弟和新一可能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只能深吸一口气,勉强忍耐。 “不好意思,我想你们肯定查得出来,我是齐木白。”名字刻意加重了语气,“家庭成员就那几个人,即使算上远方亲戚,也没有一个人叫做沢田纲……” 他的眼前顿时出现了漆黑的枪口。 拿枪对准他额头的小婴儿依旧是无比无辜的表情,好像手里握着的只是玩具,或者按下扳机让子弹翁然射出,也只是一件不值得在意的小事。 这样一个心眼黑透的婴儿自然不会顾及齐木白此时的脸色如何惨白,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才用不以为意的语气说:“哦,不是的话也没办法,只有背着蠢纲先杀掉你了哦。” “不管你是齐木白,还是泽田白,你对蠢纲的影响都太大了。” “沢田纲吉是未来的彭格列家族第十代首领,作为他的家庭教师,我有必要在进行指环战的关键时刻,排除一切会动摇蠢纲的不利因素。” 难以置信。 那个少年居然会是黑手党家族的首领?! 齐木白并不只是惧怕正对枪口,他再度深刻意识到,自己真的——遇上的是什么破事! “我表弟和……那个小孩子,他们现在在哪儿?” 脱口而出的不是关于自己的安危,而是对另外两个人的担忧,小婴儿似乎对此稍有惊讶,不过却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依旧随口道:“作为人质,当然要在另处关押了。” 随后,他冷不防收回了手,小巧的手枪重新变回壁虎趴到帽檐。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探病时间结束,接下来是特训时间。” 小婴儿已经到了玻璃碎了大半的窗边,说完,便悠然地跳下窗台。不到一会儿,远远还能听到某个少年凄厉地喊着reborn不要啊——又闻一声轰然巨响,世界安静了。 齐木白:“……” 他在床上呆坐了一秒,接着迅速从僵直状态解除,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扑到没了门的门口准备逃亡。然而,他见到的是在门外走廊静候的黑衣壮汉们,以及路过的护士和白大褂医生。 齐木白的所在之地是并盛医院专门为高级vip准备的特殊病房。 他看着黑衣人,黑衣人也扭头看他。 半晌后,齐木白回到了床上,把被单拉到自己胸口以上。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他冷静地——不,其实一点也不冷静——轻声说:fuck。 我果然命犯黑手党。 在齐木白瞪着眼睛挺尸的同一时间,监控室内,看完一场实时转播的男人叹了口气,对坐在旁边喝咖啡的小婴儿无奈地道:“reborn,这样吓他真的好吗?毕竟纲吉师弟也说就是他了,对着什么都记不得的师兄耍威风,我的压力也挺大呀。” 结果,reborn眼皮都不抬:“少废话,那个齐木白身上的疑点太多,在彻底确定之前还要警惕。” “还有,身为杀手还会被暗杀的蠢货,已经被我逐出师门了。” “哎……” 隐蔽的对话还在继续,只不过监控室的人都没有发现,监控视频里闪过了一些模糊的雪花,待到清晰之时,画面中齐木白所在的那层楼的走廊,便出现了两个人。 推着药车缓缓走过的护士,和差点被白大褂的绊倒的小鬼头。 粉色护士装,粉毛,眼镜,面瘫——赫然就是伪装后潜入并盛医院的齐木楠子。 表情有点扭曲的小鬼,看在除了本人和超能力者的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正常的医生——赫然就是被超能力者开挂浑水摸鱼带进来的江户川柯南。 两人光明正大地通过黑衣人的检查,来到了齐木白的那间病房前。 第十九章 那时齐木白还在床上挺尸。 听到清晰的脚步声靠近,他的睫毛颤了一颤,以为来的又是绑架他的邪恶势力成员,背对着他们,连转身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麻烦帮我修一下门,留一个大洞在那儿我很没有安全感,会做噩梦的。” 他努力表现出冷酷的背影是多么的萧瑟。 “复诊时间到了,这位病人,你把头转过来。” 一个奇怪的声音道,同时传来的似乎还有车轮碾压地板的咯吱响声。 齐木白的耳尖微微动了动,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别扭,心里还在想他的高烧睡一觉就没了,哪里需要什么复诊…… 忽然之间反应了过来,他猛地一掀被子坐起来,刚刚扭过脸,就见有个死小孩儿用看智障的复杂眼神看着他,嘴角隐晦地抽动,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齐木白被他盯得莫名心虚,但还要犟嘴道:“看什么,你没认错人。”现在想不认这个大哥已经晚了。 江户川柯南很敷衍地呵呵两声:“哦,对呢。” 即使已经发现了死而复生后某人性格大变,但纵使是智商超高的名侦探也没料到,这变得也太不靠谱了。 ——哦,死去的人都复活了,还见识到了超能力,这个世界科学得起来? 刚刚被打破了三观的侦探先生内心正在混乱中,暂时没心情跟齐木白多说几句话,因此,齐木白晚了几分钟,才将注意转移到跟柯南一起进来的另一个人身……上? “表、表表表弟?” 吞吞吐吐足以证明在看清楚表弟现在的模样时,他内心有多惊恐。 是的不是震惊,已经是惊恐了! 齐木白险些没坐住从床边摔下来,就算最后勉强扶稳了身子,他也是如遭雷劈。 “楠雄,你——” 穿着小粉红护士装的“女生”正运用超能力,对着漏空的墙面进行时间回溯,走廊里的黑衣人对此浑然不觉。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与被撞破之前一模一样的门板便重新出现在原位,表面没有任何损伤。 不过,重点才不是滥用超能力修门,而是换上护士装出现在齐木白面前的——齐木楠子! 齐木楠子,齐木楠雄性转后的官方形象,在齐木白的这十八年人生中,只在从来没收到过巧克力的某一年情人节受他拜托,烦不胜烦地出现过一次。设定为粉色短发的面瘫女生,标配为pk学院女生制服和透明的平光眼镜,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出现在齐木白眼前的楠子,竟然…… 齐木楠子把挡路的小车推到一边,抬脚,落下,完美地正中终于跌下床的愚蠢表哥的后脑勺。只有这个时候,冷漠的神情虽然没被打破,但她——还是叫“他”?——却是毫不留情地把齐木白碾压在地。 “本来我应该自己回家,还能赶得上今天的午饭,可是如果把你丢在这里当人质,妈妈唠叨起来很麻烦,就只能辛苦我自己了。” “所以,害我变装潜入这里、一路上屏蔽了无数台监视器的罪魁祸首,你对此想要发表什么意见吗?” 话音仍是平淡的,但一口气连贯地说下来,无疑在暗示开口之人内心的不爽。齐木白也从后脑勺得到的压力体会到了这一点,不管他多么想回归宅男本色高呼“可是……制服!”,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 因此,他的意见只能是:“为什么不直接带着他瞬移过来啊……” 简单粗暴,难道不好吗?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声似乎更加不爽的冷哼。 齐木白:“……” 劳烦超能力者抬了脚,齐木白没着急站起来,盘着腿坐在地上,先用手抹干净脸上的灰。 这时齐木楠子又变回了齐木楠雄,粉发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几秒钟,就将视线移开了,刚刚从窗户边走来的柯南也正好抬头,至此,没说过几句话、甚至莫名有些不对付的两人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毫无疑问,这是反科学的超能力者与违反力学原理的名侦探的跨世界传奇对视。 “……窗外三点钟方向,两百米外的楼顶有人正用望远镜监视我们,如果你的——方法不能及时把他也控制住的话,敌人很快就会发觉,把我们抓个正着。” 先开口的还是名侦探。关掉眼镜形状的探测器,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用刻意装嫩扮小鬼的嗓音,而是选择了正常的声线和符合心理年龄的表现,唯一的倔强便是只承认那是技能,而不是超能力。 齐木楠雄往江户川柯南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两百米外,恰巧超出了他现在的能力范围,当然,如果取下控制器,这点范围完全不算事儿,可如今还没到那么棘手的地步。 他又面无表情地转回视线。 “不想被抓到的话,只能碰运气了。” “是的。” 齐木白忍不住了:“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这话一出,两人同时看向了他。 “很简单。”齐木楠雄传心道:“我的超能力好像出了点意外,针对个别人物,有时候会出现特殊情况——” “什么情况?”喉结不禁滚动了一下。 齐木白莫名紧张地发现,向来无所不能的楠雄a梦的眼神隐约有些深沉。 “恩,能力偶尔会失效。”他很冷静。 “个别人……指的是谁?” 齐木白还留有那么一丝希望。 结果,他那不孝的弟弟(并不)苦笑了一声,同样异常冷静地道:“这些人里好像就有我。” “……” 不,虽然陷入了沉默,齐木白忽然意识到,还没到绝望的地步。 只是针对个别人的话,外面那些只能算是打手abcd的路人就算意识到他们要跑路,也绝不是楠雄a梦的对手,而且,“偶尔”的概率算是极小的了。他不敢再犹豫,噌地蹿起,一声令下:“那我们就赶紧走!” 齐木楠雄要用瞬移带他们离开,然而,之前的悲剧再度重演,瞬移的能力又一次对柯南无效,尝试了几次,也没能成功。 齐木白几近抓狂:“不是偶尔吗?偶尔!” 齐木楠雄:“……” 尝试仍在继续,眼看着齐木白越加心急火燎,超能力者额角也似乎蹦出了小小的十字,瞬移总算—— 还是没有成功。 倒是走廊里又响起了咋咋呼呼的声音,像是有几个人光明正大地一路走人,一边嚷嚷着:“身为十代目的左右手,我竟然不知道十代目还有兄长……实在是失职,我愧对十代目!” “嘛,嘛,狱寺君又开始了。” “大家安静一些,病人需要休养哦。” 就这样,陌生的来客逐渐走近,完全没有料到,门内还有三人正在原地僵持。病房的门从外面也能打开,当这扇遮蔽缓缓敞开之时,便是大战开启之际…… ——喂你们两个!一个按着手表一个抓起平底锅是要干什么啊! ……哦,平底锅是给我防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悄悄融合之后,齐神的超能力对其他世界来说太bug,于是自动平衡,超能力对其他世界的主要人物的触发效果砍掉一半。算是一个小伏笔吧,前面他跟桃矢面对面时没说话,就是因为懵了一下——突然听不到这人的心声了不过齐神粉请放心,过了家教这段剧情他的能力又会恢复的。 第二十章 那几个一看就是初中生的少年少女说说闹闹,没过多久便到了近前。其中一个人毫无防备地伸手,就把门——推开了。 因紧张而分泌出的肾上腺素在这一刻达到最高值。 “……” “……” 没有人被手表飞射而出的麻醉针击中晕倒,也没有人被猛地挥舞下来的平底锅拍到正脸,至于惊叫声,很遗憾,也是没有的。 来访者们在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儿,先前推门的白发章鱼头少年诧异地往病房里看了一圈,奇道:“里面怎么没人呢?” 他的同伴也发现了这一点,却没怎么在意:“也许是上厕所去了吧。” “有可能,那我们进去等等。” 一伙人便进了齐木白的病房,打算在里面坐着等待“十代目神秘的兄长大人”现身。这一过程中,他们顶多对那扇破碎的窗户多看了几眼,对其他的全然没有多注目,也就是说,他们看不见齐木白等人。 是的,齐木白三人还在这房间内。 在关键时刻,瞬移依旧没有尝试成功,可齐木楠雄不愧是是楠雄a梦,就算被削了也能机智地化险为夷。他直接使用了自己掌握的另一种超能力,将自己及自己接触的事物透明化,这才让那几人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 ——好样的! 齐木白必须给自家表弟投递一个鼓励的眼神。由于只是身体透明化,他们不能开口,就只能用眼神传递心理活动了。 又因为需要身体接触,三人目前的站位便是:关键人物齐木楠雄居中,习惯抱大腿的齐木白一手还没抛弃齐木楠雄丢给他的“武器”,另一只手自觉地握住了表弟的手,江户川柯南也不是会掉链子的人,拉着少年右手的就是他。 见着那几个一点也不见外的陌生人一窝蜂进来,全都目不斜视,齐木白暗松一口气,定了定神,便打算牵成一排,小心翼翼地从门口逃走。 结果,第一步刚刚落下,那边坐下之后正在和同伴聊天的少年忽然皱起了眉。 “什么人!” 激动地拍案而起,五指之间不知何时夹起了正冒着火星的炸弹,章鱼头少年面色凶狠地抬眼望去,却发现他感觉到异样的地方根本没有人影,不禁愣了一下。 用再灼热的目光去盯,那里都只有空气。 “透明人?还是看不见的杀手!” 章鱼头少年的同伴——还是那位一直开朗脸的爽朗君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站起来,一边往不对劲的地方走去,一边还用开玩笑的口气笑着说:“哈哈哈,说不定是鬼魂哦。” 他胆子也是大,直接抬手去抓。 “……” 当然是不可能抓到什么的。 会让旁人发现他们的踪迹,绝对是超能力者齐木楠雄的一大失误。 鉴于自某一天起同样的失误出现过不少次了,这回依旧没能听到一拥而入的这伙人的心声,也就没想得到这几个初中生居然不是一般人。他被这突然到来的安静弄得超不习惯,不过,把内心出现的些许波动压了下去,恢复正常的齐木楠雄很快就补上了这个漏洞,那少年走过来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到走廊了。 果真,这一次,就连走廊里警惕的黑手党成员都没能察觉到透明人正从他们面前经过。 逃跑计划进行到了一半,说明成功就在眼前了,齐木白屏气凝神,和江户川柯南一起接收大功臣的心里传音。 “透明术有不小的缺点,除了必须跟我接触以外,被别人碰到就会解除能力。一次只能持续十分钟,解除之后也不能立即再次使用,所以你们都小心一下。”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不会那么巧……” 齐木楠雄想说的是,反正不会那么巧,在这里也能遇到像他某个同学那样能看见鬼魂=看得见透明人的家伙,还有他时刻注意着,根本不可能发生被人碰到导致能力失效的情况——可是。 可是。 如果能力自己失效了呢? 超能力者与名侦探的气场似乎真的不合,在其他“个别人”身上只是“偶尔”的概率在侦探先生这里就成了高频率,由此导致了相当尴尬的场面。 透明术半途失效了! 因为原先没有任何反应的黑衣人忽然齐刷刷地向他们这里望来,恰巧从身旁走过的护士小姐还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尖锐的女高音直扎耳膜,仿佛刺进了灵魂深处,齐木白等人才意识到,情况有变。 这一瞬间,齐木白绝对听到了自家淡定的表弟牙齿重重摩擦的响声。 “监视器!” 不愧是侦探,反应神速,柯南立即提醒道。他径直考虑到了最关键之处,不处理掉监视器,超能力暴露出来肯定会引起难以想象的麻烦。 不免高亢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面前就刮起了一阵突来的疾风。 超能力者毫不犹豫地变出一把类似香蕉的记忆修改器,在见到他们凭空出现的每个人后脑勺都敲一下,自会有另一段正常的记忆填充进去。对他而言这么多人的记忆清除就只是刮一阵风的功夫,接下来就要去处理监视器,只是,在齐木楠雄着手之前,已经有人动了。 本来应当放在齐木家厨房里的平底锅——后被齐木白握在手中的那个,在柯南开口之际便飞了出去。 好像只是齐木白下意识地动作,他甚至连监视器的具体位置都没怎么看清,平底锅脱手之后,划过一条极为清晰凌厉的弧度,只听得哐啷脆响,位于头顶角落里的监视器陷进了一把锅,掉下许多碎片。 柯南不由得有些惊疑地看了一眼齐木白。 不止是他,齐木楠雄都被废柴表哥的这一手略微惊到。 嗯…… 齐木白自己也很吃惊呀! 刚刚的感觉出奇地好,实在是难以想象。可这时又没空让他去细想,那一刻到底是表弟保佑还是某一世做忍者丢苦无时的手感还没忘记,总而言之,迅速解决完突发事件,又该跑路啦! 在那些被记忆修改器敲过的人意识还在恍惚之时,齐木楠雄再度尝试瞬移。 这一次气场似乎稍稍合了一点,瞬移总算成功了。瞬间远离医院,下一秒他们的身影同时出现在并盛市的某条的小路边,这里暂时无人经过,也没有车辆驶过,只有攀爬在院墙上方的一根叶枝忽然地随风摇摆。 脚下落到实处后,不管有没有所谓的劫后余生的庆幸,三人互望。 “是我连累了你们。”江户川柯南先道,“我没想到……” 齐木白却摇头,示意不用多说,没有人会觉得被拖累。他只对着齐木楠雄道:“楠雄,你赶紧回家去。” 语气中的不安被齐木楠雄听出来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颇有些不高兴:“你又想做什么?” 齐木白没急着回答,观察了一下周围,见依旧没有人影,才稍微放松了些,只是眉宇间仍有阴翳,低声道:“我们招惹上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要是姑姑和姑父被——只要有你在,就一定没问题了。” 说着,他的目光开始偏移。齐木楠雄越听越是听出了不对,这个外表冷漠的少年倏然皱眉。 “可以,回家再说。”他强调道,“是我们一起。难道你还想一个人在外面游荡?” 齐木白有些敷衍:“反正你先回家啦,跟姑姑他们找个理由圆一圆……”他勉强将视线再转过来,试图说服表弟以大局为重:“我有点事情想弄明白,你就先回去排除掉潜在的危险,然后过几天来找我——这样可以了吧。” “很有道理,但是,不可以。” “……” 最后没有办法了,齐木白指着一边的墙角:“你看那是什么!” 齐木楠雄只往那里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超能力者最讨厌的生物便是虫类,不管什么虫,在露面的第一时间就能把他从日本吓得瞬间移动到巴西。 果不其然,这一招照常奏效,齐木楠雄消失了。 齐木白疲惫地靠着身后的墙壁。 目睹了这一切的柯南嘴角抽搐:“你们在搞什么鬼。”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那些人不会威胁我的亲人,但是……”他含含糊糊地说,颇为苦恼地揉着太阳穴,同时垂下了眼帘。 “如果就这样走了,我肯定没法安心。”齐木白突然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我要——我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能让那个表弟知道的事” “……也不算。” 齐木白打算岔开话题。蹲下之后,他和小学生的目光便居于同一水平线,佯作轻松地笑了笑,问道:“你还没说呢,到底是怎么招惹上危险人物的啊。对了,你也不打算回去?” “嗯,和你差不多的理由,只能暂时让小兰他们担心了。” “抱歉。” 沉默了半晌,江户川柯南沉闷地道。 齐木白什么也没说,只在起身的同时,手掌选在小个子的头顶,想按下去,又犹豫。可迟疑了许久,终还是毫不顾忌地把这小子的发型弄乱。 柯南没好气地拍掉他的爪子。 不愧是曾经的亲兄弟。 “那我们现在,找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待一阵,说说话吧。”齐木白心情好一点了,又苦恼:“只不过,安全的地方有些难找啊。” 说着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滚到他的脚边。他往下一看,顿了顿,便弯腰捡起了一个圆滚滚的橘子,接着转手送到了有些焦急走过来的女人手里。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和善的家庭妇女,手里挎着菜篮,这个橘子便是从菜篮子里溜出来的。 齐木白好心地捡了橘子递给她,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接。 她踌躇地驻足,仰头看着齐木白,看了好久好久,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您怎么了?” 齐木白怔住了,女人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手足无措,更没法承受那目光里一闪而过的惊诧和渐渐泛起的温柔。 “啊啊,不好意思。”女人像是才回过神,赶紧用指尖抹掉眼泪,换上十分热情的笑容,接过他捡起的橘子。 “太感谢你啦,我差点没追得上呢。”她笑着说,“哎呀,你们是兄弟吗~长得真像,真可爱~” 齐木白和江户川柯南:“呃……” “吃晚饭了吗?” “没有……” “好好好!不介意地话,请来我家做客吧,今天是牛排套餐哦!” 齐木白:“哎?等等阿姨,我们——” 还不等他们拒绝,这个偶遇的热心阿姨便已经拉着他们开开心心地换了方向往前走了,也真的把他们带回了家。 齐木白远远地看见了她家的门牌。 ——沢田。 第二十一章 看到“沢田”的时候,齐木白就想到了那个自称沢田纲吉的少年。 居然是同一个姓,难道就那么巧——不,就那么倒霉,刚从医院逃离便又要自投罗网了?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站住脚步,趁被发现之前赶紧离开,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撞到了陷阱。可是,这位沢田阿姨似乎又不像在坑骗他的模样,反而是兴高采烈地,仿佛自己在路上捡回了出乎意料的珍宝,拽着他俩的手就不愿放。 看着她这么高兴,齐木白顿了顿,只好把快到嘴边的话全都咽回去。他机智的弟弟隐晦地看了过来,显然真的发现了哪里不对,想用眼神暗示他找借口告辞,但齐木白只眨了一下眼。 他也很无奈啊。 难道要残忍地拒绝这么温柔的女士的一片心意吗——按理来说是可行的,毕竟他们和沢田阿姨本来就是路上偶遇帮忙捡了个橘子的关系,而且还有这个姓氏代表的潜在危险,就算不那么礼貌地甩手就走也不算过分…… 然而,道理他都懂,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能把话说出口。也许女人的奇怪态度令他莫名地动容,齐木白并不想让她失望。 ——好吧,到时候别后悔啊。 ——不不不……总不会真的那么倒霉吧。 经过了一番迅速的眼神交流,兄弟二人心思各异地被热情的阿姨领进了家门。 她家里此时还安静地很,齐木白和江户川柯南坐在待客的沙发上,目视女人哼着小曲步伐轻盈地进厨房煮茶。确定她不会注意自己等人的小动作后,柯南才在齐木白耳边——由于目前是个小学生的某人头顶还够不到齐木白的下巴,只有不动声色猛地压下他的脖子——小声说道:“这个家里应该住了很多人,年龄分布得还有些奇怪。” 齐木白道:“怎么说?” 江户川柯南习惯性地进入了解说的角色,也不嫌麻烦,挨个给齐木白指了出来。 “先是最近的,桌上没来得及清理的糖果纸皮和小零食碎屑,是某个年纪还小的孩子落在这里的,而且桌角还有被电焦后印下的颜色。客厅的垃圾桶里丢了揉成一团的作业草稿,看上面的痕迹,做作业的是一名初中一年生。厨房的灶台边缘还有散发着诡异气味的不知名物体,猜测是由面粉制作的黑暗料理,很显然,这不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家庭主妇能够做出来的食物……” “打住打住。”齐木白许久没听他推理起来就没个停的长篇大论了,刹时还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不过,必要的时刻他还是要插口打断的:“垃圾桶就算了,你什么时候转到厨房里去的——所以重点呢?” 意犹未尽的侦探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还能有什么重点,没有多大的房子一下子住进了那么多奇怪的人,怎么想都不会正常吧。” 见齐木白凝起眉,一副要为自己的智商据理力争的样子,侦探先生倒像是临时想起了先前遗忘了的事情,脸色黑了一瞬,随后便哼道:“行吧,也算是有重点。” 他抬手向旁一指:“喏,在那里,你自己去看。” 齐木白:“……” 虽然在别人家到处乱看很没礼貌,但齐木白相信新一绝不会没轻没重地开玩笑,而且,他自己的心里也涌出了略显紧张的情绪,既是疑惑又是不安。而这股不安便成了汹涌不断的冲动,催促他真去那边看上一眼。 沢田阿姨泡好了茶,却还在厨房里哼着轻快的歌,似是想要再准备些配茶的点心,她对客厅里的动静毫无所觉。齐木白只犹豫了一下,便遵循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放轻脚步,走到放着电视的那面墙壁前。 电视机旁边,落了一块木制的相框,它像是从高处掉下的,直接扣住了正面。齐木白小心地拿起它,一边狐疑地想新一到底又是什么时候看到人家的相片的,一边将相框翻了过来。 那是一张全家福。 被相框谨慎地保护着,纵使有了些岁月,玻璃下的照片仍如崭新一般,将当时那一家人的样子鲜活地呈现出来。 笑得格外开怀的男人,抱着几岁大的小孩儿同样幸福的女人,还有站在中间的那个—— 那个黑发蓝眼的少年也在微笑。 只是,他笑的弧度很小,嘴角只浅浅地勾起,眼角的余光隐约向下转移。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对,齐木白捏着相框,差点被一种突来的酸楚击溃。很难说明他怎么会那般坚定地认为,照片里的少年其实并不觉得勉强,他肯定也是高兴的,只不过因为压在心底的另一件事太过沉重,要把他压垮—— 他为什么会知道相隔着时间与空间的另一个人的想法? 他们的面容丝毫无差。 这种状况似曾相识,想来不久之前重逢的前几世的亲人在见到齐木白的时候,心里的震惊便与此无差。可现在当事人换成了齐木白本人,只有他,他无比清楚,这个人不可能…… ——你们是兄弟吗?长得真像~ 沢田阿姨之前是这么说的。 至于现在,她端着东西进来,看到看着照片久久没动的齐木白,却一点儿也没生气,依旧用轻松的语气说:“很奇怪吧,我家也有两个亲兄弟,结果,哈哈,就算五官张开了,再怎么看也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像呀。弟弟的长相随我,哥哥谁也不随,就像是,那个什么……” “……隔代遗传。” “对对对!就是这样。” 沢田阿姨将茶水和点心放在沙发前的桌上,盘子底部撞击桌面的轻响只有一小些,却像是足以让齐木白猛地清醒。他转过身,重新走了回来,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问:“照片里被你抱着的棕色头发的小孩子,是叫沢田纲吉吗?” “嗯~纲吉是弟弟哦。” 结果真是那个少年。 齐木白没心情感慨自己有多倒霉了。 他这边暂时沉默,江户川柯南也不顾忌,直接问:“呐,阿姨,照片里的哥哥。” “他叫什么名字?” 女人握着餐盘的手微不可见地紧了一下,随后又放开。 “沢田白。”她柔声道。 “对了,居然还没向客人介绍,太失礼了,我是沢田奈奈……”女人说着,一边屈下膝盖,摸着柯南的头,笑着问:“你们呢,两个小客人?” 不能暴露真实身份的伪小孩迟疑了片刻,只说了柯南这个假名,没有带姓。随后,沢田奈奈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站起的齐木白,柯南也望向他,眼神中隐有告诫提醒之意。 齐木白留意到了。 然而,他如鲠在喉,直到终于能开口时,脱口的仍是那几个字。 “我叫……齐木白。” 他说。 话音落定,女人的泪水也跟着落下。 纵使谁都没有多问,但细节足以说明,叫做沢田白的人已经不在这世间了。 同样的相貌,同样的名字,两个条件叠加在一起,似乎让某一猜测更具可靠性——可齐木白还是坚定不移。 女人落泪之时,他的心一阵揪痛。在情不自禁按住胸膛的那一刻,齐木白明白了,他被泛滥于心的另一种不属于他的情感所操控,没有失忆,记忆没有任何断层,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是沢田白——至少目前为止不是。 难道是,未来吗? 齐木白迷茫了。 后来,他如梦初醒,慌张地四处寻找纸巾,而抽纸就在桌上的角落放着都没能看到。最后还是柯南暗叹一声,掏出帕子递给了沢田奈奈。 也就在这时,平静的门口忽然多了动静。 “我回来了……” 是谁打开门,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第二十二章 沢田纲吉回来了。 认真来说,齐木白与自称自己弟弟的奇怪少年才分别半天,结果兜兜转转,又进了沢田纲吉家的门。 不过,在得知这个意外的那一刻,他倒是没有焦急地去想应该怎么远离这家人,而是临时改变了注意。没错,齐木白下定决心了,他一定要把——泽田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彻底地弄清楚。 至少坐在这儿喝茶,总比逃跑之后时刻提心吊胆好得多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齐木白稍微感觉轻松点了,便看着沢田奈奈匆匆擦干泪水,扭头冲门口的方向应了一声,那时她除了声音还有些沙,又恢复成一如既往活力满满的音调:“欢迎回家~” “小纲,今天家里有重要的客人哦。” “欸?妈妈你怎么不早说,什么客人啊,我还带了朋友……” “哈哈~因为是很突然的邀请呀。” 少年拖着被磋磨后疲惫不堪的身体慢腾腾地挪进门,不止双眼无神,翘起的几簇发丝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沢田奈奈对他说的那句话初时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后真正听见的只剩几个关键词。 哦,客人啊,有客人也没办法,他已经没力气…… 不过抬起千斤重的眼皮,往客厅瞅一瞅还是有力气的。 沢田纲吉的视线从奈奈妈妈身边擦过,从他这个角度,勉强能够看见客厅里的沙发,还有正坐在沙发边缘的那个人的——侧脸。 那个人没有侧目看过来,只将有些袖珍的茶杯捧在手里,完全没往他这个刚进门的主人身上瞧。 可是,就算他没往这边看,光是自己所见到的情景就能成为让脑子炸开的导火线。沢田纲吉足足愣了好几秒,手里拽着门把,身子也挡在半开的门前,让被堵在门后的人根本进不来。 “怎么了十代目?” “阿纲,为什么不进去呀。” 他的朋友们有些诧异地问,却抵不住沢田纲吉仿若未闻,硬邦邦地在原地呆立半晌,才被催促声一下子叫醒。不过,他清醒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立即给同伴让道,而是——神迹一般爆发出出人意料的力量,一巴掌把门拍得向后撞,轰然一声,合上了。 沢田纲吉:“……”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不,”他的话音不免混乱,抵着门慌忙间抬首,让某个熟悉的影子印入眼中,那些语无伦次就消失了。虽然少年仍旧心绪复杂,但至少,能够坚定地表达自己此时的想法了,“不好意思山本君,还有狱寺君,我有点事暂时……明天再过来商量户外活动的事情,可以吗?” 门外的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的茫然。不过,既然阿纲尊敬的十代目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会强求,只带着疑惑各自离去。 沢田纲吉好像还忘记了一件事。 然而,由于现在的他思维混乱,暂时想不起到底忘了什么也是情有可原的。总而言之,他难得态度坚决地把小伙伴赶走后,便借着还未松下的这股气直直冲到了客人的面前—— 砰! 他的脸又一次与墙面亲密接触,不由得发出一声悲鸣:“reborn——” 是了,忘记的就是同样被他关在门外的鬼畜教师reborn啊! 西装小婴儿面不改色地收回把蠢纲踹飞的脚:“接待客人的时候居然这么激动,看来有必要加上礼仪课程了。” “不过,没让狱寺他们进来这件事勉强算你做对了。” 他瞥了一眼从墙上滑落的那一坨。 沢田纲吉面色相当惨淡。 少年撞墙的声响自是没办法忽略,盯着茶杯发呆的齐木白只好抬头,看到那个也是只有半天没见的小婴儿时,眼皮略微跳了跳,再一看,目睹亲儿子如此凄惨的沢田阿姨居然还是笑眯眯的——等等阿姨,那是你儿子啊! “妈妈,客人就由蠢纲来招待,我们先上楼了哦。” “好的好的,我也要准备晚餐啦~” 沢田奈奈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完全没有对两个陌生人应有的戒心,更不会在意他们初来乍到就要进儿子的房间。只不过,在进厨房之前,她特意回身,对齐木白和江户川柯南弯起眉眼:“柯南君,还有,小白君,玩得开心点。” “请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吧。” 听到这话的两人都不禁愣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所幸的是,沢田奈奈并没有期待他们的回答,直到走开之前,只温柔地笑了笑。 “现在就去二楼蠢纲的房间吧。” 小婴儿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肯定有很多疑惑,刚好,我们这边也有事情要问,一起解决就行了。” 他完全没提本来该在医院里的人,以及本应该被充作人质控制的另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态度自然得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齐木白觉得,事实有很大可能就是如此,这个古怪的婴儿从头到脚都写着“我什么都知道”这几个大字,绝对是那种掌控欲爆表的抖s鬼畜—— 他怎么会突然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呢? 齐木白不经意地捏紧了拳。 “是吗,那就走吧。” 走到这一步,齐木白自然是不会再迟疑了。只是,对新一还有些担心,他还没来得及问那小子究竟怎么招惹上黑手党…… 谁知道,reborn却道:“等一下,我先和他谈一谈,躺在那里的蠢纲暂时麻烦你盯着了。” “什么?!” 齐木白猛地扭头,被点名的柯南竟然比他淡定多了,面上没有任何奇异之色,反而更像是早有预料,对方这般说,让他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了。 侦探的脑筋转得飞快,天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齐木白只能在愕然过后,看着这两个外表年龄和实际表现都不相符的小鬼,略微猜到一点苗头……但还是不能完全肯定。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明显了,江户川柯南无所谓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没错,顶多是一场同龄人之间的秘密商谈。”浑身散发危险气息的婴儿也表示,“不出意外的话,或许会达成亲密的合作关系哟。” 齐木白:“……” 你们哪里像是同龄人啊——不对,伪小学生和伪婴儿看似其乐融融一起上楼的画面太刺眼了。 莫名就被抛弃的齐木白很无语。 干站了一阵,无奈之下,他的视线慢慢移到了一旁。 沢田纲吉还倒在墙角没爬得起来,倒不是撞得太重,而是头磕得有些晕,或许还有一点心虚的逃避……他黯然地缩着脖子,似是想要掩饰住在别人面前弄出的狼狈表演。 只是,在磨磨蹭蹭的过程中,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棕发少年瞪大眼睛,再往上一看——齐木白叹了口气,略微躬身,伸手要拉他起来。 沢田纲吉的反应明显盖过了内心的犹豫,迅速抓住了齐木白的手。站起来之后,两人面面相觑。 “……” “……” “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出声,话语又撞到了一起,彼此再度对视一眼,不由得尴尬。 见着他脸都快憋红了,整个手足无措,齐木白便只有当做没看到,让他先说。 沢田纲吉深呼吸。 “那个,抱歉,我知道,让你困扰了。”斟酌了一番言辞,最后说出来便是这样的话。 “但是——我还是坚持自己没有认错人。” “对不起……” 齐木白苦笑,他没有权利否认这孩子的坚毅,同样的,他也不能为了这份决心认下自己无法认定的事,所以,也就只能转移话题:“找地方坐下再说?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事儿。” “……哦!” 沢田纲吉恍然,却没有选择像齐木白之前那样坐到客厅,而是引他上二楼去。但是,同样是上了楼,据说正在进行“同龄人的商谈”的那两个在沢田纲吉的卧室,而此时,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己卧室对面的那扇房门。 这个看起来许久没人住过、却格外整洁的房间,属于这个家庭的另一个成员,是谁不言而喻。 沢田纲吉把齐木白带进来之后,坐立不安了一阵,便埋头错开齐木白晦涩的目光,紧张地说着“我我我我去上个厕所”逃离了现场。 齐木白没想到自己又被抛弃了。 其实,他也觉得坐立不安。 一踏进这里,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又回来了,封闭的四周形成颇大的压力,硬是把他挤在里面,没办法挪移。没过多久,齐木白终是没法忍受,打算出去透口气,谁料还未走到门口,reborn就进来了。 没办法,齐木白只有倒回去。 然而,reborn现身之后,没有如他所想那般想跟他绕圈子,或是说一说和新一谈了什么合作,开口之时,相当简单粗暴。 “这是友情提醒哦,你的朋友——现在是我的合作伙伴,可是被巴利安盯上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就算不能保护他,至少也得拥有自保不拖后腿的实力吧。” “齐木白,要不要体验一下彭格列成员独有的特训福利呀。” 第二十三章 面对reborn这么突然的邀请,齐木白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人话中必有蹊跷! 似乎早上拿枪对着他的事儿还没过去多久吧,当时这小婴儿威胁起人来说得一套一套的,那架势绝不是在唬人。结果到了晚上,就用友情提醒作借口……献起了殷勤? 也不对啊。 态度的转变很大程度都与利益断不了关系,可齐木白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或者说,这也与那个“沢田白”有关吗? 齐木白不喜欢被当做别人的感觉。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压上了不属于自己的沉重感情,最糟糕的是,这会带给他意料之外的麻烦。不知道在如此处境之下会发生什么复杂事情,再加上时间越来越紧迫,他感到非常地不安。 慌忙、急切、难以忍耐地,想要搞清楚真相,齐木白更不想让自己糊糊涂涂地等到结局。 “我只是一个外人,你们家族成员的福利就不用——噗!” 斟酌了片刻,对于那什么特训福利,齐木白还是没打算接受。只不过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婴儿抬脚飞踢,眼看着就要把先前教训蠢纲的动作用到他这个无辜人士身上。他自是大惊,而惊叫却比反应慢了稍许,他下意识地偏头—— 呃,还是没躲得过去。 齐木白直挺挺地轰然倒地,不止额头出现了红彤彤的脚印,后脑勺一下子撞到结实的地板,眼前顿时闪出了金星。reborn倒是踩着他的脸轻巧地落地,回头看了一眼变成蚊香眼的笨蛋,这位世界第一杀手兼现任废柴专用家庭教师的脸上多了一圈阴影,掩盖住极不明显的一丝异样表情。 “看,明明刚才那一瞬间有反应,身体却无法跟随你的反应及时做出想象的动作——这种感觉应该很不舒服吧。” reborn像是无意地说出这句话,也没带上嘲讽的意思,就是在叙述事实。齐木白撑起身子的动作倏然停顿,唇角不禁抿起紧绷的弧度。 “就算是这样没错,又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呢。”抱歉,他的语气不得不直白了点,“你……不,你们那个彭格列家族,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reborn却道:“不是说了吗,这只是我个人的友情提醒而已。” 齐木白很明显不可能相信,随后,就听他话音一转:“不过正如你所见,我是彭格列未来十代目的家庭教师,目的是将那个废柴教导成见得人的合格首领,之前教过的两个学生——尤其是第一个,曾经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废柴,所以……” “我对废柴的容忍度相当地低哦。” 齐木白僵硬地低头,目视这个诡异婴儿用格外纯洁无辜的表情说出这么极具黑泥的台词,只觉背后一阵冷意。 “我废不废跟你更没关系吧……” “是啊,所以只是建议,要不要加入就看你自己了。” 然而,刚刚面不改色地说完,枪声就在齐木白耳边猛然炸起。他目瞪口呆地扭头看向窗边,就见窗玻璃中央赫然多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子弹孔,窗外的树枝晃悠了几下,抖落了几片叶子。 “啊,抱歉,总感觉刚才有人站在那里偷看。”依旧面不改色的小婴儿收了枪,低调地压了压帽檐。 “言归正传——总之,我很少主动向人提出邀请。” “请你务必好好考虑一下。” 齐木白:“……” 他简直惊呆了。 从未见过这种威胁还威胁得理直气壮的家伙! 当然了,道理也很简单,理直气壮是因为人家底气十足,他这种小虾米目瞪口呆之后也只能继续忍气吞声。 不过。 reborn走后,齐木白怔了一阵,慢慢把胡乱蹬开的双腿掰回身前,盘膝坐了起来。 他先把摊开的右手抬到眼前。 能够清晰地看到手掌表面的每一道细纹,他的皮肤格外地白,怎么折腾都晒不黑,手心也是一片白皙,勉强能够看见一些潜藏的细小血管…… 就是没有茧子。 reborn虽然直白不留情,但他所表达的意思却是一点儿也没错。一次又一次的转世没有洗清叠加累积的记忆,也没能冲掉已经融入灵魂深处的本能,在忍者世界生活的那十八年纵使无法回顾,但对他造成的极大影响却不容置疑。 就像原本锐利的刀身慢慢裹上了凝结的铁锈,即使迅疾的反应还在,用起来却连朽木都砍不断。齐木白就是这种情况,缺乏锻炼的身体跟不上意识,硬生生让速度慢了半截。 至少在这一世,齐木白从没想过要捡起过去的身手。排除阴影太深的缘故,还有他觉得没有必要的原因。 那么,现在……有这个必要吗? 在齐木白陷入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次抉择的时候,沢田家百米外的一棵大树忽然轻微摇晃。 很快恢复平静之际,繁茂延伸的叶下,粉发少年神奇地踩在树枝间,一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的指间,竟是夹着一枚子弹。 这枚子弹前一秒才从枪身中脱出,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可他就这样拿在手里,像是完全不觉得烫。 超能力者齐木楠雄,在被路过的一只甲虫憋屈地吓得瞬移到西半球后,怀着让笨蛋表哥付出代价的恼羞成怒,终于回来了。 他重回原地,只花了一秒钟就找到了笨蛋目前所在的位置。由于同时发现有需要警惕的无关人士在场,少年临时靠沢田家窗外的枝繁叶茂隐藏自己,可是,他这边刚刚站稳,迎面就飞来了子弹。 齐木楠雄当然不可能被子弹击中。然而,这枚子弹代表着他居然被人发现了踪迹——于是,迅速从现场撤离,也就是上面出现的情景。 超能力者心里其实隐约有些生气,尤其是在他用千里眼看到某人呆坐了半晌,便下楼和那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之后——完了,更生气了。 很想让某人自生自灭。 就差那么一点点,齐木楠雄真的就让齐木白自生自灭了。 而让他改变想法的至关重要的停顿,并非是临时心软,超能力者自觉自己是个冷漠少年。事实上,他的视线只是稍稍有了些偏移,还没撤去的超能力就让他看到了遥远的另一个地方的情景。 一辆通身灰色的面包车正从街上驶过。 漆黑的车窗升到最高,足以遮挡过路人偶尔投来的视线,很不巧,齐木楠雄刚好能看到车内,也就一不小心看见了那个歪倒在车后座似是昏迷了的灰发少年。 国内知名财团(注:某一天突然凭空冒出来的)的未来继承人迹部少爷,被绑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剧情,先把迹部大爷放出来露一下脸 第二十四章 鉴于那辆面包车超出了两百米的可控范围,齐木楠雄并没有听到绑架者的心理活动,也并不知道那个灰发少年被绑架的事实。 或者说,他认出来了那是跟自家表哥有·点·关·系的几人之一,电光火石间,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但是,齐木楠雄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与他前一刻下的让某人自生自灭的决定并没有关系。 因为就在那之前,有优先度更高的事情发生了。 大树的枝叶投下的阴影依旧那么浓郁,只不过,在阴影随风轻微颤动的那一刻,刚刚还站在树上的少年已没了踪影。 齐木楠雄再现身时,就出现在自己的卧室中,掀起的衣角刚刚落下,他便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妈妈叫他的声音:“小雄,家里来客人了哦~” 所谓的“客人”就是齐木楠雄选择立刻瞬移回家的重要原因。 预知未来的随机技能在当时发动,由于预知“看到”的都是不好的未来或者灾难,他头痛之后,看见自己的亲妈领着两个陌生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家,邀请那两人共进晚餐,并且趁他和表哥都不在家,翻出家里保存的相册给他们看……打住,如何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以及,那两人还不是普通人,自上次见面,超能力者就察觉到,他们身上蕴藏着相当奇怪的力量。 ——今天难道是特别适合到别人家做客的日子吗?天真的家长不要随便就把可能代表着危险的路人领回家行不行。 就因为这个,他及时赶回,并在亲妈热情的呼唤中假装之前还在房间,面无表情地下了楼。 说来也很神奇,同样是天真的亲妈在路上捡回两个路人,客人们得到的待遇确是截然不同。 齐木楠雄还记得那个差点就会成为自己研究对象的“玩偶”,“玩偶”的主人,那个小姑娘羞涩地扯着自己的裙角,同时还要悄悄瞪向自己木头一样的哥哥。 “那、那个,我是木之本樱,冒昧打扰了,请、请多关照!” 棕发的小姑娘倒是很有礼貌,虽然在一眼望见面色淡漠的少年现身时,身子莫名有些僵——被藏在背包里的“玩偶”几乎要抓狂的紧张传染了。 萌妹子小樱和魔法使小可内心是崩溃的。 本来她只是想出门买点蛋糕,但之前约好的好闺蜜知世临时有事没能陪她。小樱还打算自己一个人出门,结果贪吃的小可一听到甜食那两个字,便吵着闹着要跟她一起去,至于多出来的那个坏蛋哥哥——他是莫名其妙硬要跟着的。 不对不对,桃矢那家伙可不是“跟”,而是不由分说把她拎到离家老远的地方,甜品店的影子都没瞧到。更过分的是,坏蛋哥哥毅然地无视了亲妹子的抗议,在某一处住宅区悠闲地晃了几圈,终于撞见了目标人物。 “阿姨好,好久不见,我是上次那个木之本桃矢……对的,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我还记得您之前给我留的地址,正好今天和妹妹到了这附近,就想着顺路过来拜访一下……” 小樱还记得面前这位只是有些惊讶、但一点儿也没表现出疏离的齐木阿姨,前不久去墓园的时候跟齐木家的人打过照面,更因为那个没有魔力却给她恐怖感觉的少年对他们印象深刻。但是,小樱竟然不知道,当时不知怎么提前走掉的哥哥——什么时候跟齐木阿姨再见过?还聊得那么熟,连人家的住址都要到了? 即使是单纯的萌妹子也觉得自家哥哥肚子里一片黑。明显早有预谋,怪不得那么积极,赶到饭点的时间上门拜访……到底想做什么啦。 齐木阿姨惊讶过后,居然特别高兴地邀请他们去家里玩,而小樱眼里腹黑的哥哥自然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于是,按照正常的套路,两人作为初次造访的客人受到齐木阿姨和齐木叔叔的热烈欢迎,并准备留下蹭一顿晚饭。 ……如果后来的发展也这么顺利就好了。 一切友好和睦的气氛,都在那个恐怖少年与哥哥桃矢隔空对视的瞬间戛然而止! 没错。 齐木楠雄远远地直视不速之客,不速之客却在俯视着他,两人皆是面色淡漠。 一米六七与一米八三的差距体现得淋漓尽致。 双方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敌意和冷眼审视。 “哎呀,好难得会有小白的朋友过来玩。”这个时候只有天然呆且神经粗壮的大人会对凝重的气氛丝毫不觉,欣慰地捧脸感慨,“不过太不巧了,小白刚好没在家呢。” 木之本桃矢顺势移开目光:“是吗……咳,他去哪儿了?” “买汽水抽奖时抽中了去隔壁市十日游的券,所以从今天开始出门旅游啦。” 木之本桃矢和木之本樱:“……” 这么敷衍的理由真的有人会信吗!一听就是随口一说的吧。 不过,吐槽只能放在心里。在齐木阿姨的一句“小雄帮忙招待一下表哥的朋友”出口之后,熟悉的冷意再度出现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樱只能惶恐地坐在沙发边缘,迷茫地思考:哥哥有叫做“白”的朋友吗?呜呜呜,这个奇怪的大哥哥又是怎么回事啊。 ……白? 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姑娘不知不觉捏到一起的手指颤了颤,更不由得缠得更紧。 她的异样很快就被敏锐的另外两人发觉,虽然只不过出现了一时的消沉,后来脸上仍然挂着笑,但那精神明显不对了。只是,身为哥哥的少年唯有在心中叹息。 反倒是齐木楠雄向来不靠谱的爸爸意识到了不对,对万能的楠雄a梦猛打眼色。 ——不要看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楠雄a梦自然是拒绝的。 然而,作为主人,就算再嫌麻烦,也不能在心情低落的客人身前干站着——齐木楠雄还是在眼色的催促下给客人端上了茶水杯。 递给木之本樱的时候,小姑娘俏生生道了谢,接着才小心翼翼地捧住杯底。齐木楠雄的手还没完全收回,指尖不经意擦了一下她的手背,就在那时,齐木楠雄猛地意识到,自己又失误了。 他是一个拥有不少被动技能的超能力者。 其中一个被动技能,便是“心灵占卜”,他可以解读到被他的手碰触的物体上所残留的思恋,也就是在那个物体上留下的人的思想和记忆。除了物体,如果碰到的是不断散发着崭新思念的人,他就能够直接感受到那个人所感受到的一切事物。 齐木楠雄并不喜欢这个麻烦还没法控制的能力,因此平日一直戴着透明手套隔绝。但在无意碰到木之本樱的手指之际,他才发现,左手的手套,似乎,在徒手接子弹时破了一个口。 齐木楠雄:“……” 毫无疑问,时间仿若就此停滞。 他顿时僵在了原地。 只因为,在这一刹那,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思念如崩腾之水压垮堤坝,既是汹涌,又无比沉重,将他从头至尾冲了个透彻。 羁绊的记忆也出现在他的脑中,他看到了,那段记忆的中心,那个自模糊变得逐渐清晰的少年的背影—— 齐木白。 不对,他有另一个名字。 …… 从回忆与他人的情绪挣脱出来之后,齐木楠雄心情复杂。纵使早知道齐木白拥有转世的记忆,但直到真正接触到时才能有更直接的感触:“白”所经历的那无数次人生,比自己想象的更要复杂。 关于情人节 工藤新一&齐木楠雄有话要说 关于情人节 1、工藤白的场合 一个从西方传来的节日,在东方引起了令人震惊的血雨腥风,不管有多少人对情人节巧克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执念,对于工藤白来说,巧克力什么的……真是麻烦啊。 抽屉和柜子都塞不下了。 ——可是。 对情人节意见最大的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说,从未见过像工藤白这样脸白腹黑的阴险之人。 因为工藤白从上学开始就不断往家里搬运收到的各种礼物,到了初中便被巧克力和情书占据了空间,甚至还占用了工藤新一用来堆放侦探小说的书架。深觉自己的领地遭受侵占的弟弟立时向他哥表达了强烈不满,工藤白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严肃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让女孩子们伤心是妈妈对我的要求,但新一都这么说了……好吧,我想想办法。” 于是,次年情人节,同样面对着以他身周半米为中心铺天盖地泛滥而出的粉红色泡泡,和把他的课桌压得摇摇欲坠的巧克力山,工藤白拿起最上方的桃心形状的包装盒,却是轻声叹息。 “谢谢大家的心意,可是,很抱歉。”他微垂的眼中着实流露出深深的歉意,既感谢又不免伤感,“之前一直没告诉大家,其实,我弟弟他……” “——对巧克力的气味过敏。” 一脸真诚遗憾的大众男神如此说道,面不红心不跳地把锅甩给了不知情的弟弟。从那以后,工藤新一发现工藤白再也不会往家里搬运巧克力了,只是,他自己每天出现在学校时,总会接收到来自各个方向的怨念的目光。 工藤新一:??? 他的疑惑直到又一次情人节才得到解答。 静静地等待了一天,看着青梅竹马的小兰把友情巧克力发给了整个班的男生,就是不给他,工藤新一不高兴了:“我的呢!” 小兰一脸疑惑:“没有准备新一的那一份啊。” 工藤新一:“……啥?” “去年情人节的时候白大哥悄悄告诉我们,你对巧克力的气味过敏呢。真是的,新一你这个笨蛋,过敏这种事早点告诉我啊,之前就不用送你了。” 工藤新一:“……” 可!恶!的!工!藤!白! 2、齐木白的场合 与第一世的自己相比,齐木白混得相当凄惨。 明明身材身高体重和最重要的脸都没有变,昔日情书巧克力收到手软,今日凉风凄凄,吹得他寂寞地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怕冷就去把窗关上。” 嫌弃他非要赖在自己房间玩游戏的表弟冷酷地说。 “不,楠雄,冷的不是肉体,是我的心。” 齐木白没有选择关窗,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感到寒冷的是苦涩的心。 在情人节当天,齐木白通关了刚买来没多久的后宫向galgame,看着最后刷出的剧情中,看不见脸的男主角拒绝了暗恋他的妹子们的纷纷表白,独自一人迈上了寻找宿命敌人的旅程,结局cg就是男主角潇洒离去和妹子们泪流满面的画面,他——愤怒地摔了psp。 什么玩意儿这是! 说好的后宫呢!左拥右抱呢!男主这是要携手宿敌走进隔壁bl游戏的片场啊! 齐木白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愤怒之余,顺带勾起了埋藏在他心中的过往回忆…… “我后悔了。” 他扑倒在万能表弟的脚前,痛哭流涕:“楠雄a梦!情人节的今天,我也、好想要巧克力啊!” 楠雄a梦:“去超市,随便就能买一堆回来。” “自己买的巧克力还有意义吗?!” “……” 齐木楠雄沉默了。 这并不是意味着他被齐木白说服,而是他忽然想起,让齐木白收不到巧克力和情书的罪魁祸首,好像,似乎,就是自己呢。 哦。 难道要补偿笨蛋表哥吗。 可是催眠哪个妹子给这家伙送巧克力,对方又太无辜了。 嗯…… 笨蛋表哥软磨硬泡,有点心事的齐木楠雄烦不胜烦,最后被烦得实在没办法了,他只能牺牲自己了。 “……” “……” 齐木白和穿着制服裙的粉发女生对视了一秒,接过才从超市买回来连包装都没有的巧克力之后,冷静地移开了目光。 “咖啡果冻,随便吃,想吃多少份吃多少份——表弟,求你以后不要变楠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真·官方性转版女子高中生,我……怕! 莫名心惊胆战,仿佛冒犯了神明…… 齐木白不寒而栗。 最后,恭恭敬敬地交出了自己的钱包。 第二十五章 木之本白。 在木之本樱看来, 那个少年就只是木之本白。 跟老是喜欢欺负她的二哥相比,他就是相当可靠的大哥。小姑娘的记忆一开始基本都是明亮色调,温暖的颜色,柔和的光芒, 晕染出记忆画面中的平和。 对突然被他人的强烈思念所影响的齐木楠雄来说, 这一刻的感觉,像是进入了木之本樱的记忆,他就站在片段记忆呈现出的场景里, 以记忆主人的角度注视着熟悉的人, 不能自由地开口,自由地活动,偏偏能感受到主人变换的所有情绪。 齐木楠雄正是因为不喜欢这种感觉才封印了心灵占卜的能力,可这次纯属是猝不及防地陷进去, 他却并没有在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流露出几分恼怒的情绪,而是真的, 不由得全神贯注地感受下去—— 啊…… 睡过头了。 她——或者说“他”, 伴随着含混不清的嘟囔, 慢吞吞睁开眼的时候,清晨的阳光刚好从窗外照进, 在脸上留下一圈圆圆的光晕,也带来了一阵沁人心脾的暖意。 不过, 虽然算是清醒了,那能让人提不起干劲的困意还未从身上离开,就让她抱着柔软的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 歪歪扭扭撞到墙,就倒转方向,顺势把自己裹成一团夹心,只有软绵绵的棕色发丝在外边儿露出了一点。 好像又睡过去了一阵,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都悄悄向上移了移,她才迷迷糊糊地听见,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她。 “小樱,小樱——赖床的樱姑娘,还不打算起床吗?” 她觉得,这人的嗓音跟阳光一样暖洋洋的,又带着神奇的魔力,只一句话就把她的瞌睡虫赶走了。裹起的棉被茧子最后蠕动了稍许,就一下子裂开了,被棉被一口吞掉的小姑娘张开双臂,雀跃地挂到来到床边的大哥身上。 “起啦!” “大哥早上好~” “很好,不过已经不能算早上了哦。”黑发少年熟稔地拍着她的背,在自己瘦弱的腰板被摇断之前把她放回床上。他的身材不算强壮高大,但对十二岁的小姑娘来说,已足以宽厚了。 “虽然是周末,也别一觉睡到大中午。昨天睡得很晚?” “没有没有,我才没熬夜呢,只是……” “只是?” “唔……” 总不能告诉他,她在夜里感应到魔力的波动起伏,偷偷摸摸地翻窗出去收服库洛牌了吧。所以,就只能含糊地蒙混过去,然后撒着娇让大哥忘掉这件事。 少年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小心思,可唇角轻轻勾了勾,他也就配合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叫醒妹妹后,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只在关上房门之前最后叮嘱一句,让她快点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吃完午饭之后,大家还要一起出门呢。 ——大家一起出门,这就是让她瞬间活力十足的动力源泉。 等到她踮着脚尖下了楼,爸爸已经准备好午餐了。刚好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的二哥抬眼看见她,便拉长声音道:“啊——家里的懒虫终于醒了。” “哼!” 并不想搭理他。 愚蠢的二哥趁她坐到饭桌跟前的时机揉乱了她刚梳好的头发。 然后,英俊的大哥从二哥身后路过,在他也打算坐下的时候顺手拉开了椅子——二哥以蹲马步的姿势稳稳地顿住了。 大哥:“……” 佯作无事地扭过头,“桃矢坐着干什么,进来接着端菜。” 在二哥的嗤笑声中,她也……嗯,很不厚道地捂嘴笑了。 暗自急切地解决完午饭,所谓让大家齐齐出发的重要的事情,终于在她不断地催促下提前进行了。 爸爸,两个哥哥,还有她,一家人都要为今天晚上将要举办的祭奠挑选浴衣。三位男士的浴衣倒是随便一挑就完了,之所以这么大振旗鼓,便是专门省出时间为家里唯一的小女孩儿选一件最适合她的浴衣。 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才终于选定了。 最后忍不住一蹦一跳走在夜间灯火通明的街上的棕发小姑娘,便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浴衣,上面还绣着精致的樱花底纹,稍显不伦不类地背着开着一条缝的小包,她被两个哥哥一左一右牵着还不老实,发间的小兔子发圈也跟着跃动。 今天晚上,他们是拥挤的人群里最普通不过的一家人。 她小心地挪着步子,一路目不转睛地打量变了个模样的狭窄街市。祭奠热闹欢乐的气息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她也不例外。 新奇,激动,见到同样来逛祭奠的朋友时的兴奋……哦,还有把心田填得满满的幸福! 她向来都是很容易得到满足的,但这一刻,烟花在头顶炸起,她竟是舍不得。据说当祭奠的烟火灿烂漫飞的时候许下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这个难得贪心的小姑娘就期盼着,如果时间在这里永远停滞就好了。 “这么快乐,这么满足……想要……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以后,大哥也要一直陪着小樱呀。”她让大哥蹲下,只在他耳边这么说,故意赌气地排除掉某个恶劣的二哥。 “……” “好啊。”少年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如果可以……哈,真的可以吗……” 那时候,既是记忆也是过去的木之本樱没有注意到,烟花之下的少年喃喃自语时,有些黯淡的神色。 可直接感受这一切的齐木楠雄注意到了,这也是震惊的开端。齐木楠雄终于察觉,以前的他只知道齐木白是转世过多次的人,或是刻意所为,那家伙时而流露出的心声并未透露出多少过去的实质经历,以至于他直至现在才间接地,隐约地接触到齐木白的心路历程。 在轮回反复的过程中,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大的转变? 而他,又是怎么变的。 幸好,接下来浮现出的记忆,就给出了一部分答案。 飞散渐逝的烟花似乎变成了流星,迅疾地向下坠落,祭奠的繁华温馨随即破碎——这代表着先前那宁静缠绵的思念陡然变幻,涌现出另一种极端的情感。 倾盆大雨不知何时而起,过于猛烈地击打着地面,排水口处的水声愈加汹涌,就连原本平和的河面也换了张面孔,河水快要与桥底持平,幽深的漩涡将掉入水中的一切事物全都卷入河流的深处。 入眼尽是凄冷的色调,在这满是昏黑的深夜里,破音后无比沙哑的哭喊划破了轰然雨声。 “哥——不要啊!哥哥!!!” 纵使不是亲身经历,齐木楠雄仿佛也能体会到快要到崩溃边缘的痛苦。 女孩儿脸上挂着的早已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魔法杖脱手后掉进了积水的泥坑里,她仿佛没听见小可的阻拦,在那个熟悉的身影跌入水中时,就要不顾一切地跟着跳下去。 可是她的二哥及时拽住了她,把她推开,自己从桥上跳进了浑浊一片的河水…… ——来不及了。 木之本白只是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他的弟弟妹妹却有着强大的魔力,在发现桃矢能够看见鬼魂之后他就明白了,未来注定不会平静。 他早已心理准备,所以,才能在妹妹使用库洛牌却遭遇魔力不足,强大而混乱的力量失控时及时赶来。他也不只是被暴动牵连,同样在场的桃矢才失去了魔力,为了救人,没有魔力的他选择以生命力来代替,用某个魔法师交给他的办法把力量补给了小樱。 随后,就因为乏力衰弱,失足落入汹涌的激流中,死去了。 只有强行陷入这段记忆的齐木楠雄“看”到了木之本白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 记忆的画面因为情绪波动而跌宕模糊,在消失在旋涡中之前,那个少年其实十分平静。 仿若只是轻而缓慢地闭上眼,而在内心深处,之前仅存的那几分侥幸确实被残忍地剥开了。似乎在最终的时刻,他终于确认了某个事实,难以接受,但又不得不在绝望中面对—— 是什么? 通过心灵占卜得到对方的直接感受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快到仅让超能力者眨了一下眼。 当事人小姑娘根本想不到,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这个让她莫名有些怕的面瘫少年已经被动地把她的记忆看了一遍。即使心中难得地荡起了涟漪,齐木楠雄自然也不会表露出异样,尤其是在那个木之本桃矢面前的时候。 无聊,无趣,只有享受甜食时无比幸福,平时就是劳累命地一边吐槽一边给身边的人比如笨蛋表哥收拾烂摊子……这是超能力者齐木楠雄一直以来的生活。他曾经坚信自己未来也会过上这么平淡又充满麻烦的日子,结果,如今临时醒悟,他似乎不能容忍自己再安然下去了。 目前能够确定的目标是,至少要深入了解齐木白—— “那个,齐木君,能不能麻烦你跟白转告一声,今天我和小樱来过。”某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并且态度自然:“上午打他的电话,一直都没人接呢。” 齐木楠雄:“……” 很好,超能力者听出来了,从称呼上故意区分出来的生疏。给客人端完茶后,他又要和木之本桃矢对视了。 齐木楠雄:“哦。” 木之本桃矢:“那就太感激了。” “不用。” “呵呵,还是要的。” 某人爸爸和某人妹妹全程都是懵逼的。然而,最让木之本樱惊讶的是,在这次糊里糊涂的拜访将要结束之前,浑身皆是古怪的少年对她说了一句话。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那两个字确实是—— “谢了。” 回到家后她仍在纠结这个问题,把憋了半天的小可从包里放出来,抱着它小声嘀咕:“那个大哥哥……好奇怪,为什么要谢我呀?” “完了小樱,我们被比库洛里多还可怕的人类盯上了哇啊啊。”小可从小姑娘的怀里挣脱,心如死灰地扑倒在软绵绵的枕头里。 “呃……有那么恐怖嘛……”话虽然这么说,但明显很没有几分底气。 “有哇!” 小可猛地锤起了枕头。 “不是魔力,更像是拥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还用了似乎只针对人类的障眼法?你没看破吗,小樱。”魔法使的声音渐渐地郑重起来,让小姑娘的心情不自禁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少年哟,虽然能听到他说话,但他从头至尾都没开过口啊!” 小樱:“……” “咦???!!!!” 这天晚上,单纯可爱的樱姑娘遭受了近似恐怖片效应的袭击,尖叫声差点掀开了房顶。她都快卷起被子瑟瑟发抖了,偏生可恶的小可还在继续煽风点火:“还有啊,我总感觉那一家人都很不一般,小樱,你很有必要再去侦查侦查,除了今天我们遇见的那个人类少年,剩下那个没露面的……” 说不定是鬼魂呢? 鬼魂…… “阿——嚏!” 刚离开饭桌,齐木白就打了一个惊天大喷嚏。 这是一股忽然顺着背脊向上攀援的寒意,伴随着相当不妙的感觉,让人汗毛竖起,说明很有可能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或者涉及到了某件会带给他强烈危机感的事情。 目前齐木白当然不可能猜到是第二种情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便将这个细节暂时放下了。 就如名侦探的推测,住在沢田家的人年龄分布相当广泛,除了沢田纲吉和沢田奈奈两个主人,借住在这儿的还有外表婴儿内心不知几十岁的家庭教师reborn,两个只有五岁的小朋友蓝波和一平,以及擅长黑暗料理的碧洋琪小姐,果真猜得分毫无差。 齐木白和江户川柯南与这些人共进晚餐,意外地没有感受到多少疏离和排斥,只是,比想象的有些过分热闹了。两个小朋友上了饭桌也不安静,尤其是那个叫做蓝波的奶牛装小男孩儿,齐木白抓着筷子坐在他对面,多次看见他从自己乱腾腾的头发里掏出形状各异的炸弹试图投掷向reborn——喂喂,炸弹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等他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拿着炸弹的小朋友就被reborn准确无误地踢出了门,一秒以后,门外传来爆炸的巨响,连带着整栋房子似乎都震了一下。 齐木白:“……” 江户川柯南:“……” 兄弟二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经过眼神的交流,确定了彼此心生了如此的感慨:全天下的黑手党要是都像这样,世界就要完了。 黑衣组织没这么凶残,真是万幸。 幸好两人的接受能力都很强,还能面不改色地把这顿饭吃完。期间,齐木白接收到无数道暗自观察的目光,有怯生生打量的,有单纯好奇的,当然也少不了显然在琢磨着什么鬼主意的视线……最后,沢田奈奈非常自然地说着,正好有空闲的房间,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齐木白:“欸?等等沢田阿姨,这不太好吧……” 沢田奈奈:“人越多越热闹,多好呀。” 齐木白:“……” 很好,不愧是心大地收留了一屋子黑手党的家庭主妇,不过他不会就这样屈服于软硬兼施的——转眼看向智商担当:“那什么,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 江户川柯南装作没看见,捏着足以让他哥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还抬头露出小学生专属的天真表情:“没事啊,不麻烦的话就拜托您了~谢谢阿姨!” “好~” “嗯、嗯!” 沢田奈奈和沢田纲吉同时应道。 随后,得到满意答复的女人欢欢喜喜,和碧洋琪一起收拾餐具去了,而另一个应得非常迅速的少年则是含含糊糊地吞吐半晌,忽然大叫一声“啊哦哦哦reborn留的课后作业还没写完!”,蹬蹬蹬跑上了楼梯,徒留下齐木白和刚把自己卖掉的队友再度对视。 “江户川君。”齐木白说,“解释的理由不充分的话,我一定会揍你的。” 江户川君当众翻了一个圆润的白眼:“晚上再跟你说。” 撂下话音,他竟然也不搭理齐木白了,重新摆出平易近人的大哥哥姿态,先去跟一平小姑娘聊天,又出去拎回了被炸得浑身漆黑正哇哇大哭的奶牛小鬼,接着绕着弯套话,不时揉着小鬼更蓬松的爆炸头,试图找出这里面能藏起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原因。 是了,所有人都有事,凸显得齐木白的身影多么凄凉。 又因为所有人都不客气,他也客气不起来了,揣着一肚子的憋屈,蹲进了留给他和柯南的那间客房,也就是之前沢田纲吉带他去的地方——说起来,那真的算客房吗? 前面有提到过,沢田家的房子不算大,要住下这么多人,肯定得挤一挤。之前的分配是,沢田奈奈一间主卧,reborn睡在沢田纲吉的房间,蓝波一平和碧洋琪睡在客房。其实,还空了一间屋子,明明时不时就要把那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却始终没有住人……或许,是想保护房间主人留下的仅有的痕迹吧。 现在,齐木白住了进来。 他犹豫了一阵,在床边坐下,谨慎地四处打量,但越是打量,就越不是滋味。心说什么鬼,怎么连布置房间的品味都和他那么像,比如那根粉色的椅子,比如屁股底下这紫色的床单…… 不过,还是有完全不像的地方。 齐木白猛地起身,叉着手在书架前站定。 书架上摆了满满几排文学和科普类书籍,还有不少专业性质很强的厚实砖块书,这是齐木白绝不会涉及的领域。 哼,如果是他,表面这一层就是障眼法,正主其实隐藏在后面,比如这一本。 他随便选了本最厚的“砖块”,用一根手指把它挑了出来。 齐木白:……??? 隐藏得极深的宅向漫画封面呈现在他面前,散发出的圣洁光芒赫然闪瞎了齐木白的双眼—— 齐木白心神皆震,也不知自己怎么鼓捣,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地伸手一拉。 “哐啷哐啷轰!” 待到江户川柯南迈入这里,看到的便是某人被书活埋了的惨状。 “……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不用管我,先说你的事儿。” 江户川柯南:= = 所幸侦探先生饱受摧残的心已接受了某人发生变异的事实,这时还能挺得住。他也真的没去管他,拉开书桌前那粉得亮眼的椅子坐下,把自己所知的来源始末全都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其实很简单,但一说,就说到了深夜。 在几人街头碰面拉拉扯扯的那天,躲在暗处观察的侦探除了看到了他们,也注意到了另一波人。 让工藤新一变成江户川柯南的罪魁祸首是成员以酒名为代号的黑衣组织,他看到的明目张胆出现在街头的一众人也是身着黑衣,气质也与黑衣组织的人十分近似。那时江户川柯南不知道,那群人只是恰巧出现在这里阻止巴利安抢夺彭格列指环的加百罗涅家族成员,也就是迪诺的手下,跟酒厂黑衣组织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柯南并不知道,因为这事儿挂了心,他回去之后便开始调查那天所见的黑衣人,结果查到了意大利第一黑手党彭格列家族,因此也被彭格列的情报人员发现——发现的不止是他这个人,还有他那与真实年龄不符的身体。 很巧的是,暗杀组织巴利安内部也有情况与他相似的人存在,就算是为了研究,也要把他活着抓过来。以及更巧的是,迪诺·加百罗涅提前发现了对方的动作,虽然与彭格列是盟友,但彭格列正在进行首领位置争夺战,参战双方就是巴利安重要人员和以沢田纲吉为首的临时凑齐的队伍。迪诺不能插手,但私底下他站在自家师弟这边,也就半途截了柯南和齐木白。 他们从医院逃跑的时候就不提了,反正柯南与同样身体缩小的reborn的交易内容就是,他提供那个神奇的黑衣组织的线索,而沢田纲吉则要以彭格列十代首领的名义保障他的安全。 “就是这样。” 十分轻松地落下结束语。 齐木白:“……” 在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黑衣人的身影在他脑中无限回放,最终凝结成一个字:靠! 怪不得那天晚上变小后的新一会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那个枪杀他的男人一路追来,主要目标也根本不是他。 他自然不会因为真相竟是如此简单——觉得失落还是什么,毕竟,都过去了,只是有种类似怅然的感觉:哦,是这样,原来新一惹上的是那么恐怖的人吗。 沉淀了许久,他也胡思乱想了许久之后,和他一起平躺在床上的小鬼居然没有睡着。 “……对不起。” 看吧,这小子又来了。 “那时候,我应该告诉你实情,把所有的细节都说出来,至少不会让你……” 不会因为担心他这个任性的弟弟临时回国,也就不会发生随后到来的悲剧了。 也是。 白天伴随着随意与玩笑的相处只是最浅层的表面,在江户川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心里,半年以来将他压得死死喘不过气的由最亲之人的死亡组成的重量,并非是意外再度相逢能够抹去的。 只有在这时候,在夜里,才能吐露出来。 他们都不会侧首看对方的脸。 “别说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齐木白道,“虽然有点记不起来……但是,工藤君,我应该对你说过?” “你不适合跟人道歉,太僵硬了啊。” 江户川柯南轻啧:“不好意思,你的原话是——我这种人情商低到发指,只适合一脸自信地昂首指着犯人说真相只有一个,别扭地道歉或者老老实实跟人坦陈都太勉强我了,还是算了吧。” 齐木白闭眼听着,不禁笑了一声。 “这么看来,我没说错啊。” “切。” 沉默半晌过后。 “除了黑衣组织,这么大胆地跟意大利黑手党合作,你肯定也瞒着小兰他们。没关系么,不是说你现在就住在毛利叔叔家?” “唔,没事,我已经给……老爸老妈打过电话了。”顿了顿,柯南才低声道:“不过,你的事,我还没告诉他们。” 忽然紧张起来的齐木白又一下子放松了:“没告诉就好。” “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现在没有这个必要。” 至于“为什么会没有必要”,齐木白就不愿再说下去了,直接翻过身,背对着柯南。可是,他如此明显的态度哪里逃得过侦探的注意,江户川柯南先是一愣,扭头看向他的后背,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顿时变了。 他不会把自己想到的结果说出来,却不得不面露失望,对于自己的猜测,越是揣摩,心便沉得越深。 最终,也只有僵硬地转移话题。 “呐……”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呃——你,也要留下么?那个小婴儿,说了什么?” “留啊,想走也得看人家放不放我走……”齐木白含糊地说,有些不自在地把被子往脖子那儿拉了拉,同时,两眼睁开了几丝缝隙,眼中也没有丝毫睡意。 “那什么……” 齐木白也顿了许久,才异常艰难地道:“不习惯的话,就按以前的称呼叫吧。我不介意。”他真正会介意的并不是这个。 “……好。” 太别扭了。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又尴尬又沉重。 能多说几句的话题早已经说没了,干睁着眼睛,一个望着另一个人的背影,一个直勾勾盯着看不出颜色的地板,僵持太久也不是事儿。于是,幸好有人及时地说了一句不早了快睡吧有事明天再商量,夜间密谈才算是拉下帷幕。 房间之中终于安静了,只余下极轻的呼吸。 “……” 一开始,不止是因为对身旁有人的感觉不适应,藏着心事的两人都没睡着。 齐木白等了很久,窗外的虫鸣声都渐渐低了,困意才姗姗来迟。他缓缓地合上沉沉的眼皮,没过多久便陷入了梦乡,只不过,失去意识前最后想到的事情便是,所谓的顺其自然。 就这样吧,意外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他实在是太累了。 经过慎重地考虑,齐木白做出了决定。 在柯南寄住在沢田家接受保护顺便偶尔充当侦探外援的这一期间,他作为随行的监护人——其实他有解释过自己和柯南(至少这辈子)并不是亲兄弟,但没人相信……监护人就监护人吧——以及盟友福利的受益人,将享受到和彭格列未来首领一起接受特训的高级待遇。 齐木白(嘴角抽搐):“并不觉得荣幸好嘛。” 他虽然成为了在沢田家借住的庞大队伍里的一员,但时刻体悟到的别扭之感不仅没少,反而随着日常的观察越来越多,快要溢出来了。顺带一提,同样借住于此的江户川君与他相反,这小子非常乐在其中。 原因无他——在这儿的人,除了都有黑手党这个共同身份以外,个个都有根本不科学的特殊能力,光是研究这些,就足以让侦探先生不断刷新常理,然后更加乐此不疲地探究下去。 比如擅长黑暗料理的碧洋琪,她的料理是真的能杀人。 比如看着最正常的一平小姑娘,她会爆炸。 再比如随时都能从头发里掏出糖果炸弹等等的熊孩子蓝波,他有一个叫做“十年后火箭筒”的道具,能把被砸中的人与十年后的自己交换五分钟。 对此持怀疑态度的柯南正在策划什么时候亲自试一试。 幸好对这些古怪事物没多大兴趣的齐木白不用整日感受这个家的热闹,他自然是要特训的。 只是,对他进行特训的人应该是reborn,但reborn表示,沢田纲吉和他的守护者(相当于boss的六个保镖兼打手)要准备与巴利安的指环争夺战,为了保证首领之位确凿无疑,将要对蠢纲进行专门特训。言外之意就是现在没功夫搭理他了,直接把齐木白踢给了二弟子,也就是之前见过的同盟家族首领,英俊帅气的迪诺·加百罗涅先生。 恰好迪诺先生还兼职为沢田纲吉的云之守护者特训,为了方便,把齐木白也拎了过来一起训练。 训练地点是……并盛中学的天台??? 齐木白:“为什么要到学校来——等等迪诺先生,我到底要做谁的陪练啊?” 代表危险的信号灯唰唰亮了五盏,他在楼梯口顿住脚步不肯往前走,总觉得踏上天台的那一刻,估计离又一次转世不远了。 “哎哎哎真的没事,放心吧小白,虽然恭弥脾气不怎么好,我说的话基本没听过……嗯,但他还是能听得进道理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你倒是不要心虚,直视我的双眼啊!” 不管迪诺把那个只闻其名的云雀恭弥夸得有多谦逊有礼和蔼可亲,齐木白打死都不愿意再往前多走一步,到后来直接抱住了楼梯扶手,顽强地屹立不动。而他们所僵持的这个楼梯口恰巧在教学楼的三楼,正是课间上下人流最多的地方,不知不觉时,有些看热闹的学生围成一圈往这儿探头探脑…… ——哐。 齐木白背脊忽然一凉。 ——砰。 围观人群中有人惨叫着飞了出去。 ——踏、踏、踏。 谁的脚步声这么有节奏,清晰脆亮,却又仿佛带着……浓浓的杀气。 “草食动物,谁允许你们课后在这里群聚的。” 齐木白抬眼望去,就见一个穿着并盛中学制服的少年踩过(等一下,踩?!)先前不肯散开的几个学生的“尸体”,那少年的打扮稍有些不同,外套挂在肩上,袖旁別着风纪委员的袖章,他也正往这边看来,凤眼微挑,青蓝色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凌厉之色。 齐木白不禁一抖。 随后就发现,抖的不是他一个人,一副胸有成竹我很厉害模样的迪诺boss也抖了一抖。 少年此时也已经看清了他们。 如果说,在发现楼梯口有人群聚只是让他有点不满,那么,在看到迪诺先生那张脸时,有点不满变成非常不满,非常不满又升级成相当看不顺眼。 他的眼神紧跟着变了。 “——咬杀!” 一刻钟后,被连累的齐木白落下了悲哀的泪水。 “那个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正脸的少年,难道,就是,我以后的陪练吗?” 被揍得青了眼圈肿了脸颊的迪诺沉重地点头。 “好吧,我还想问一句。” “你说……” “迪诺先生,带手下和不带手下的你,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齐木白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相当惊人的事情。 “不用怀疑……就是同一个人……没错……” 迪诺再度沉重地点头,这回眼角终于含了一点泪。 一个真·废柴和手下不带身边自动变成废柴的黑手党老大被十五岁的初中三年生暴打一顿,丢到操场正中央仰望苍穹,只觉得彼此多了一分志同道合的信任感。 “我总算明白,reborn为什么要说学生都是废柴了……不过,迪诺先生。” “嗯?” “他的意思是,除了你和沢田纲吉,还有一个大弟子?” “……啊,没错,我还有一个师兄。怎么,你对他的事迹有兴趣?” “只是有点好奇随口一问,如果不方便说就——” “不不不!告诉你的话没问题。” “呃。” “咳咳,关于师兄,其实我没见过他几面,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了解,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 “他啊——绝对是我的老师reborn,最满意的学生。” 在废柴二人组在并盛中学的大操场躺着谈心的时候,齐木白丢在迪诺车里忘记带走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正在不断闪烁。 来电显示只是一串陌生的数字,显然是没有存在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但是,打这个电话过来的家伙却是齐木白认识的人。 电话铃声因为无人接听响了好久,那边的人却锲而不舍地接着打过来,这样反复打了几次,还是没人接。 原本只是觉得齐木白那么小气过了这么久都不肯接电话的黑羽快斗惊讶了。 惊讶完就不禁皱起眉,暗道奇怪。 他可是好心好意想要告诉损友一件要紧事呢。 因为电话再怎么打也没得到回应,黑羽快斗略微沉吟,便给齐木白发去了一条短信。 【喂喂喂,到底在不在啊?那啥,有空赶紧去看一看你的邮箱,最新的那封信件……好像是某个人的求救信哦。】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齐木白的电子邮箱里有一封求救信……黑羽快斗表示,哈哈哈哈哈哈这一点也不重要啦! 第二十六章 黑羽快斗会发现那封无声无息的求救信实属巧合。 ……真的只是巧合啦。 好吧, 确实不是巧合行了吧,不过黑羽快斗只会(忽略掉某些事实然后)承认自己的好心之举救了人一命。 他其实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兜兜转转地摸到齐木白的邮箱。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某怪盗的私人号码居然还躺在齐木白的手机黑名单里, 实在是让黑羽快斗不得其解。 鉴于他们俩的友(孽)谊(缘)就在拉黑与被拉黑的过程中诞生的, 怪盗先生最开始还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抛开晚上的怪盗身份,黑羽快斗也是个白天生活充实的高中生,凭借高智商临时突击混过了学校的考试, 他忙完了才有时间琢磨, 欸,怎么感觉有点寂寞,好像每天少了点东西?比如挖苦短信什么的…… 哦! 黑羽快斗这时候终于想起齐木白了。 可想起来也不代表黑羽快斗会主动示弱服软,他可是神秘莫测扑克脸的怪盗哦, 让别人捕捉到自己那一丁点想要和好的心思就太逊了……嗯,至少那家伙要先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然而, 就因为他嘲笑他上了报纸头条, 小心眼的齐木君就像是完全把黑羽快斗这个人忘了似的, 连泡都没冒出一个。 黑羽快斗很不高兴。 所以,就算和一个真要说起来根本没见过几次的同龄人互损的乐趣暂时没有了, 稍微有那么一点小落寞,怪盗先生心怀宽广, 悄悄磨了几回牙,自然不会跟幼稚的男子高中生一般见识。 没关系,他还有命中注定的侦探宿敌啊! 日夜交替之后, 深邃暗沉的夜幕划过纯白的痕迹,那就是属于怪盗基德的舞台。 如往常一般将警察们骗得团团转,轻轻松松取到看中的目标,顺带以精美绝伦的魔术表演让拥挤在高楼之下的众多粉丝惊叫连连,而万众瞩目之下的怪盗驾着滑翔翼从高楼跃下,回头看向那群气急败坏却又拿他没办法的警察大叔们,却没能高兴起来。 怎么回事,宿敌君去哪儿了?! 以往无处不在的小学生侦探今天竟没有出现,虽然他就算在也抓不到他,但这种感觉就像今天买来的炸薯条里没有附送的番茄酱,吃到嘴里还算行,但怎么都觉得不带劲儿…… 黑羽快斗一不小心更不高兴了。 他这时候又想起,之前那小侦探跟他问过齐木白的事情,有了这个细节。脑子不用怎么转就灵光一闪,敏锐地感知到小侦探的消失或许与齐木白有关,而且齐木白那家伙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啊! 因此,经过深思熟虑,黑羽快斗决定先去试探个究竟。 至于怎么做呢,很简单,挑最容易的那个下手,他想办法打探到齐木白最近在干什么就行了。 再换个号码打电话发短信还是免了,他只对着电脑捣腾了几下,就挖出了齐木白的邮箱。怪盗掌握黑客的技能也很正常吧,不过这么轻松的原因当然不可能是这个,只能说,某人设置的邮箱就是他的名字加上后缀。 黑羽快斗紧接着就黑了齐木白的帐号,查最近登录的ip地址,还想顺便在邮箱里留个信——他到底还是很有节操,没去乱翻人家的信件。只不过,唯一的意外是,在留完信打算退出的时候,黑羽快斗就那么随意地在收件箱里多瞟了一眼,便看到了除了他留的以外最新的那封邮件。 很奇怪。 他的直觉相当精准,想来不会在这个时候临时犯错。 一眼看去,黑羽快斗就认定了,这应该不是什么垃圾邮件。纵使这封邮件并不是来自之前有过联系的人,内容简洁无比,只有僵硬得像是机器软件自动生成又自动发出的一句话。 【一点也不可爱的侄子在xxx失联,情况紧急,速来支援。】黑羽快斗:“……” 感觉很——很神奇啊。 愣了几秒钟,丢到旮旯角落里的模糊记忆被挖了出来,他才有了那么一点印象。好像前天在学校的时候听了一耳朵隔壁桌女生们的谈话,好像她们在讨论最近针对晚归的女性频发的抢劫案,聊着聊着,就说起了有个适合她们这些女孩子的手机软件,设置好紧急联络人后,要是路上遇到危险让软件程序突然中断,紧急联络人的手机和邮箱就会立即收到预警…… ——齐木那小子有女朋友了?看不出来啊他们还会这么玩…… 不对,他把重点搞错了。 ——呃,如果真的有人遇到了危险,岂不是麻烦了。 这封邮件的收件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天了,在他点开查看之前,状态还处于“未读”。 黑羽快斗原来不应该管闲事的。 他黑进人家邮箱就已经很不对了,不论虚实,还有齐木白的手机其实已经收到消息的可能。没错,就是不应该多管闲事啊! 可是——也还有万一呢? 这人对着电脑屏幕颇为纠结地挠了挠头,最终还是认了。 他果然是个良好市民啊。 想着会设这种东西的人对齐木白来说一定很重要,虽然齐木白拉黑了他,怪盗先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操着一颗劳累的心,黑羽快斗冒着被或许就在旁边的宿敌小侦探逮个正着的危险,给某人发短信,发完短信又打电话——没人回没人接。 黑羽快斗:??? 这就,非常尴尬了。 迪诺先生的手下们在躺操场二人组被人以阻碍体育课为理由赶走之前,终于及时赶到。 为首的罗马诺大叔是迪诺最信任的长辈兼部下,他先是以严肃地态度批评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教育他不要在视野范围内没有家族成员的时候一个人开车带着客人出门。见恢复boss气场的迪诺尴尬地表示下次注意,这位可靠的大叔才将目光转向齐木白。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boss的老毛病……嗯,让您见笑了。” 齐木白接过递来的湿帕子,稍微有些受宠若惊:“没事没事,我还应该感谢迪诺先生呢。” 不过,他一边擦脸,一边忍不住想:奇怪啊,为什么要对我用敬称? 可他就算自己觉得不对劲,面对罗马诺大叔那温和可亲的脸,也说不出“叫我名字就行了”这样的话。 “reborn最满意的大弟子”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但看样子,今天是没办法再继续讲下去了。 齐木白只听完了前言,但仅是开头,所了解到的信息就足以让他的心越来越沉,如今既是意犹未尽又有些不安,只能想着等到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听完所有的内容。 虽然,他很明白,迪诺可不是真的偶尔所感谈起自己的师兄,而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比彭格列家族预定首领沢田纲吉大了五岁的哥哥,沢田白……也就是世界第一杀手的第一任学生。 这个与齐木白无比相似的少年,无数次出现在旁人的口中和眼神里,简直无处不在。 据说他出身于那么不同一般的家庭,流着彭格列初代首领的血脉,却没能得到传承下来的力量。唯一让他泯然众人的一点是,那个少年在暗杀这一领域极有天赋,不仅擅长一些奇特的手段,隐蔽至极的身形亦是难以捕捉—— (齐木白:等等等等,怎么越听越像是在形容忍者?) “不过……传承的力量是什么?” “是的,独特的大空火焰,以及唯有彭格列血脉才能拥有的,看穿一切的超直感。” 迪诺说到这里时看了齐木白一眼,又有些欲言又止。 齐木白这才明白,为什么就因为沢田纲吉相信他就是沢田白,所有人也都深信不疑了。 那种能力就跟开了挂似的,作弊啊! 关于泽田白的内容就说到这里了。有了部下的迪诺重新意气风发,要不计前嫌地去教导先前把他抽风的云雀少年,本来齐木白也要被提着去的,去寻找自家boss停在校门口又不知道被拖去哪儿的罗马诺回来了。 “齐木君,我在车厢里发现了这个……您的手机。” 齐木白一摸裤兜,果真没摸到他的宝贝手机,连忙说着感谢把东西接过。然而,他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被满屏幕的未接来电和短信震撼到了。紧接着,随手点开一条短信,更大的震惊又降临在他头上。 什么邮箱,他买了手机之后就没用过电子邮箱了,熟人也不多,更不会有人不发短信偏偏给他发邮件—— ……求救邮件? 初时只是有些困惑,但在他从无比繁复的记忆里翻出了与此有相关联系的记录时,心头凝起了些许的冰,只一瞬间,他便如坠冰窟,浑身感到刺骨的冷意。 齐木白忽然意识到,世界融合的后遗症不止是熟知的人们依次出现,某些细节也跟着交融了。 在现代的世界,他一直偷懒,注册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邮箱。所以,他的手机号变了,邮箱却是没有变化,也就因为这个巧合,才让那一封求救邮件投递到他那已经废弃的邮箱。 因为一次心血来潮——或者说无聊,他看完一部豪门狗血电视剧,自觉深有所得,用上辈子从隔壁邻居阿笠博士那儿学来的技能编了个简单的程序,硬是安在了侄子的手机里。 简陋又寡淡的图标严重污染了迹部少爷的名牌定制手机,并且,被认定“绝对会被绑架”的豪门继承人对此颇为无语:“多此一举,那些不华丽的电视剧都是乱演的,本大爷是那么好绑的吗。” “别说,我觉得可能性非常大——那以防不备可以了吧?傻小子也不要嫌麻烦,这是小叔我的心意哟。” “……随便你。” “以后出门在外都把它开着,如果程序断了,第一联络人,也就是我,就会立即收到短信,做双重保险,邮箱也加上了。” “我觉得,发给警察比发给你更有用吧。” “哦好,那你别用了。” …… 那可是,很早很早以前的约定啊。 第二十七章 所谓“约定”, 也就是不管那家伙是心血来潮还是早有策划,是多么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亦或不分是生是死,都会在叹息过后依旧要无可奈何地遵守下去的事情啊。 过去所经历的事情, 纵使记得, 齐木白一直都不会刻意去回响。对他来说,那些可以算是温馨或者温暖的回忆,从另一种角度来看, 同样也是午夜梦回时会让他陡然带着冷汗惊醒的片段, 证明着无数次轮回也无法摆脱的死亡和诅咒。 齐木白曾经有一段时间想过一个问题,每次都是那么轻易地死掉了,他在那些不一样的世界活了十八年,到底留下过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没能留下啊……毕竟, 真的就这么短暂。 以前看过一本书,说什么蜉蝣只存朝夕, 夏蝉只留一季, 但若是悠闲度日, 一瞬间或许不会比他人长梦千年差得了多少。 齐木白觉得他如今就是这种“悠闲”的状态了,单论一辈子的话, 他的时间被箍死了,因为早已经完成了欣慰、满足、迷茫、惊恐——再到麻木的全过程, 不甘过,抗争过,体会过将要迎来解脱时自大地狂喜, 自然,最终也彻彻底底地失败过,于是,便不再去浪费时间,他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然而,这个已经连同沉甸甸的回忆被丢弃在最深的角落里的“约定”的出现,就成了又一个证明。 原来,居然真的留下了啊。 这可是比不久之前,与以往相处过的亲人们重新相遇,更要惊奇与无措的…… 手机忽然从掌心松落,正好砸到铺满地面的坚硬的石砖,手机边缘深黑色的壳上出现了一丝扎眼的裂缝。 这一声响不止引得始终关注着齐木白的迪诺投来诧异的目光,更是把齐木白自己也惊醒了,仿若瞬间停滞的沉闷心跳声恰巧与这一下撞击相重合,更让后面的心脏一同跳得慢了半拍。 这一刻,即使宝贝手机受损,也无法让齐木白多分出一点神。他在第一时间把手机捡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登录进他自己的邮箱。 一眼扫过求救邮件投递过来的时间,齐木白心中一颤,随后便感受到一股寒意窜到身前。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而现在也不是自责为什么没有及时查看邮件的时候,本就多了条裂缝的手机被自己的主人捏得发出了咯嘣轻响,紧急时刻便有无数个念头在心中回转,很快,齐木白就去除掉混乱思绪的干扰,迅速有了抉择。 因此,不禁看了看那可怜手机的迪诺先生再将目光转到齐木白这里时,就略有些震惊地发现,面前这个少年的眼神竟是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 手指飞快按动键盘的时候他埋着头,许久没剪显得有些长了的刘海垂落下来,恰巧遮挡了眼眸,直到半晌后抬首,才将瞳孔之中更显得深邃的颜色显露出来。 如果要让迪诺这个标准的意大利人来形容,就像——原本就是将澄空的色彩含纳其中的蓝宝石,只是初见的时候不慎蒙上了尘土,而这一刻,尘雾尽消。 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个少年露出如此毅然的神情……迪诺当然是十分好奇的,不过他也知道,此时此刻,正好就该是他主动出声表态的最佳时机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他适当地表示出自己的善意,又控制在不会刻意得让人反感的范围之内,“就当是为我的学生打伤你做出的赔礼,只要是加百罗涅力所能及,请说吧。” 齐木白果然没有犹豫。 “那就麻烦迪诺先生帮忙查一下迹部家现在的情况。嗯对,就是那个超级有钱的迹部财团,我必须知道,在继承人失踪后,到底有多少人做了小动作。” 对于势力颇大的黑手党家族来说,虽然在日本国内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但单纯调查一个财团内部情况还是没有问题的,迪诺便点头,没有追问他一个外人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地关心别人的家事。然后,他又在等齐木白的下文。 ……欸,下文呢? 就这样?居然没有别的了吗? 迪诺完全没想到齐木白就要他帮这点忙,这种感觉就像是摩拳擦掌半天热血都燃起来一丁点了,结果当事人相当冷静,甚至在半途泼了他一头冷水。 在齐木白转头就要无视他们这一大波人抬腿开跑之前,迪诺忍不住拦了一下:“只有这一件事吗?” 齐木白临时顿住脚,回头看了他一眼,恍然:“哦,那就……” “您的车暂时借我一下,非常感谢!” 齐木白转动还插着没拔的钥匙,只闻发动机一阵轰鸣,他眼神锐利,握着方向盘猛地一踩油门,浩荡的长烟便从轿车后面的排气口中脱出,径直潇洒地远去。 站在马路边被飘了一脸黑烟的迪诺:“……” 没过多久,再抬眼望去时,那辆扎眼的豪华轿车已经消失在街角,连车屁股后面的尾气都不见了。黑手党boss莫名地失落了半晌,倒是很快就释然了。 “话说罗马诺,他应该还没有考驾照吧。” 机智的boss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向身边最信任的下属投去略带紧张的目光。 罗马诺不负众望地点头,然后拍了拍自家boss的肩膀:“没关系,boss,您今天开出来的这辆车不是您的最爱,就算被撞一撞擦一擦也不会心痛的。” “车都不是问题,我只担心他开那么快,在路上会出事啊……”在齐木白不知道的地方,自称是他师弟的迪诺先生长叹一声,便让罗马诺给留守的家族成员报个信,让他们盯着自家boss那辆不知道现在开去哪儿了的座驾。 看着罗马诺挂了电话,原先两手插在裤兜,垂头作忧虑状的金发男子忽然抬起了脑袋。 “不过,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是,让师兄恭恭敬敬地叫着敬称,这种感觉还真是……” 一点儿也不赖。 以及,这么一不小心,迪诺就不禁想起了当初那段艰苦挣扎的日子。 迪诺和师兄的年纪倒是差不多大,甚至他还要年长一些,但很显然,那时候的自己毫无年长者的样子。每天被reborn揍的人是他,每天把自家的庄园弄得鸡飞狗跳的人是他,在各个方面被同龄人打击得惨不忍睹的人还是他……哈,如今想来,说是师兄被他连累可能更准确一些。那段时间光是想想,就按捺不住想要微笑的欲望啊。 ——所以。 就算不知道缘由,可是,正因为珍视之人极其惊骇地再度出现,才更需要将过去没能找到机会解决的事情处理完毕。 即使当事人现在或许忘了一切,但是啊,终究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除了警察局那次“初次见面”,在齐木白面前压根没摆出什么boss气场的男人轻轻捂住嘴角,极为自然地化开了漏出的一丝低笑。离开的时候,他坐进另一辆车里,待车窗缓缓升到顶部之时,这回亲自拨出了一次电话。 “有那个组织的消息了吗?” “唔,很好,虽然也是顺道,不过,到底不枉我专门到日本一趟了……嗯,没错。” “终于捉到他们的尾巴了。” 在迪诺打电话的时候,齐木白驾驶着借来的车,已经开出去了相当远的距离。 他自然没有驾照,家里有姑父开车,平时出门便是搭乘公交车和地铁,根本没有驾照的用武之地,不过,有记忆传承的他肯定是会开车的。 说来也是运气不错,齐木白开车经过的这几段路,今天的车流量都挺小,道路前方也没有临时刹出一辆小车挡他的路,只是因为情况紧急,向来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市民只能对路边的交警和车主迪诺先生道一声歉,然后毅然决然在斑马线上无人但是上方有摄像头的情况下连闯红灯。 没有向迪诺求助让他帮忙寻找迹部景吾的行踪,并非是齐木白不信任他,而是下意识地觉得没有必要。 迹部景吾的家庭环境就不简单,迹部家可不只是有钱而已,在政界也有相当深厚的背景。此时迹部那边的势力肯定已经开始动作了,再加一个意大利来的黑手党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 而且,齐木白之所以如此坚定地驾车开往自己所想到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是猜测着,已经过去了一天,迹部景吾被绑架的事情竟然还没有漏出来,除了有人在背后把这事儿压了下来之外,很有可能还有另外的含义。 像迹部景吾这样的豪门子弟,还有继承人的身份加成,绑匪一般只有两个意图,谋财,或者受人所托的“害命”。如今害命的可能性已经极低了,并且一天时间足以让迹部家的势力翻遍整个东京,如今竟然没找得到人,就只能说明,那群胆大包天的劫匪已经跑出很远了。 齐木白有种无法解释来源的感觉。 他应该去海边,出海,寻找一艘正乘波驶向远方的货船。 当然了,也不只是这种虚无缥缈的预感趋势他坚定信念。齐木白只是觉得,对迹部景吾如此锲而不舍的绑匪,说不定还是“老熟人”呢。 不过,如果真的是他们,如果他的猜测真的对了,他只能表示—— 一群蠢货。 绑了两次人,居然连花样儿都不会换。 齐木白无法避免地又回忆起了曾经的黑历史,情绪稍稍有些波动,但不久之后,他沉下神色,扭转方向盘将整个车身翻转过一百八十度,之前随手揣进兜里的手机便跳了出来,落在副驾驶座上。 很好,正巧能派上用场。 他一边留意着路上的状况,一边腾出手抓起手机,将电话打给通讯录中寥寥无几的几人之一。 “抱歉楠雄,我没时间发短信了,有一件我的私事想要请你帮忙……”同样是跟以往一般求抱楠雄a梦的大腿,但这一次,齐木白的语气格外地严肃。 他在打给表弟的时候心里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表弟扯进这件事里——确实是只跟他有关系的私事,可想到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单挑不知多少个手持武器的绑匪,就只能做出决定了。然而,当齐木白仍旧不禁迟疑着说完前半句话时,他已经听到了表弟的回答。 几乎从不开口说话的超能力者齐木楠雄,真正的声音。 “哼,这时候才求救,竟然比我想象的坚持得还要久一点。直接说吧,这次要给我添什么麻烦?” 如此轻描淡写,和往常一般无二的口吻。齐木楠雄依旧在嫌弃这个笨蛋表哥,但他那必须得转几个弯才能得知的言下之意听在齐木白耳里,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管是什么事,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 让不小心扯成两半的纸币恢复原状也好,修好不知怎么突然坏掉的游戏机也好,或者说,从穷凶极恶的绑匪手里救人也好,都是一样的。 不过是花费的时间多一点而已,一切的出发点是什么……想来也不用说得太明白了吧。 齐木白足足花了一分钟来感动。 良久过后,他的嗓音藏了些难以察觉的沙,语速也稍稍慢了一点:“完了,这次的麻烦挺大的,好像不是一杯咖啡果冻就能贿赂得了你的呀。” “那就两杯。行了不要废话,地点?” 齐木白瞥了一眼窗外,说了一个具体地点和自己开着的这辆车的外观,一秒过后,副驾驶座就稳稳地坐了一个人。 粉发的面瘫少年一丝不苟地系着安全带,暂时将后脑勺对着齐木白,不过传心术倒是重新上线了。 “笨蛋,开车的时候就看着前面,再不打转方向盘,你就要撞上路边的花坛了。” “哦哦哦哦哦!” 轮胎剧烈摩擦过地面,待到刺耳的声响逐渐抛远。临时危机解除。齐木白两眼看向前方,不敢再有任何分神,不过,他嘴里却还是没有空闲。 “话说,楠雄啊……你有跟人打过架吗?” “没有。倒是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人揍成这样。” 齐木白打了个哈哈:“啊呀这是我不小心摔的!” 齐木楠雄(冷漠):“哦。” 他们这轻松愉快(并不)的对话没有继续下去,意外地在半途中断了——尽职尽责的交警发现了这辆连闯红灯外加时不时左右飘移的轿车,正在对他们严加追捕。 然而,齐木白一点也不慌,他将信任的目光投向万能的楠雄a梦。 楠雄a梦看了一眼后视镜。 没过多久,被盯上的那辆轿车终于停下了。 交警大叔满心不悦,快步走到轿车的门前,打算让司机摇下车窗再问话,可是他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车窗压根没摇上去。他顺势透过窗子往里看,只是一眼,就把他的冷汗吓出来了。 主驾和副驾竟然都没有人影! 整个车厢空无一人,在朗朗乾坤之下,竟有幽灵车现身。 ——不不不! 交警大叔哆嗦着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坚定地认为狡猾的司机绝对是悄悄逃走了。 于是,第二日,真正的车主迪诺·加百罗涅才得到自己的爱车被交警大队收押的好消息…… 迪诺:??? 有没有搞错,说好的师兄弟情谊呢?! 迹部景吾醒来时,身处在一个缺乏光亮的地方。 绑架他的人也太有防备心了,不止蒙眼的粗布还没解开,将手腕脚踝磨出血痕的麻绳也还在老位置,清醒过后还算冷静的少年尝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就发现绳子绑得实在太紧,动根手指都很费力,更别说想要碰到挂在腰间的钥匙。 不对,钥匙已经被那些人收走了。 他还能感受到迷药的残留作用,脑子有些昏沉,但勉强还能忍受。迹部景吾不动声色地整理起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信息,但结果非常不乐观,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绑匪的身份。目的或许还能猜个大概,但是…… 砰! 他猝不及防地被人踹到了腰,抵着背后的墙壁倒下,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到有些凹凸不平的木板,踹倒他的男人低声骂骂咧咧,抬脚踩住他的头。 迹部景吾绝对是第一次得到这种待遇,被压在下面的侧脸磨出擦伤,本就有些晕沉的脑袋更晕了也不用多提。他把那一声闷哼咬碎了吞进肚子里,想要凝起精神,思考现在的处境应该做点什么。 他应该是在船上。 贴着地板,能够感受到些微的晃荡,时而又有些颠簸,隐约还能听到上方不断有人在走动。很好,迹部景吾确定了,他被这些人丢进了仓库,这里还留了一个男人看守他。 该如何脱困? 依照目前的状况,靠自己睁开绳索打倒看守者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迹部景吾很不甘心束手就擒,但他又不能冲动,只有安静地躺着,忍受着被人碾压头部的屈辱感,更加急切地寻找得到生机之计—— 只是,忽然间,他的身子往后滑了一点。 还在骂骂咧咧的男人没有察觉。 过了一阵,他又滑下去了一些。 男人莫名其妙地踉跄了一下,朝外面喊了一声。 再过了一阵子…… 迹部景吾:“……!!!” 非常猝不及防的。 船——怎么就翻了呢! 第二十八章 虽然懵逼这种状态十分——地不华丽, 但是面对这神奇的情况,迹部景吾不得不懵逼。 先前还那么嚣张地踩住他脑袋的绑架犯也是如此,之所以如此清楚地感应到船翻了,便是因为那个男人一时猝然, 没站稳不说手里还抓不到支撑物, 直接在船身向上扬起的时候滑了下去,不过多久,就传来了重物撞击声和人夹杂惊慌的惨叫。 说不上迹部景吾算是运气好还是倒霉了, 他倒是没和那男人一样嗖一下栽到后边, 跟不知是墙还是堆起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亲密接触。 捆住双手的粗绳还牢固地拴在与墙面固定的铁环上。绳子因为身体的下坠猛地绷紧,又由于质量实在太好,相当于把他吊起来半天,还硬是没有崩断。 “呃……” 毋庸置疑, 手腕那儿绝对又磨出血了,但随即抵达脑海的疼痛却并不是重点。狼狈的少年也顾不上想象自己身上又是灰又是脚印的模样了, 他的脸还贴着冰凉的地板, 明显地发现船头翘起的弧度越来越高, 并且,还能听见什么东西断裂的脆响—— 水似乎浸进来了, 独属于海洋的咸腥味已经在鼻尖荡漾,同样倾轧而来的还有……死亡的气息。 迹部景吾能够感觉到笼罩全身的冷意了。 最开始发现自己被绑架时, 他还能将自己的安危问题放在一边,因为自信这些人在达到目的之前不会拿他怎么样,他还有时间。但是——面对人为的因素他可以冷静, 那么,如果出现了意外呢?人类自然无法与大自然的杀机四伏抗衡,如果船翻了,他双手双脚都不能动弹,就这样沉入海底…… “啧……开什么玩笑!” 本大爷,难道要给海洋生物做饲料? 这种不华丽的死法简直无法想象。 而且,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群人,怎么可以—— “咚!” 整条船突然剧震了一下。 绷得直直的粗绳忽然间出现了松缓,这是一瞬间的事情,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震动和船头仰起的进程一起停止了。 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地抓住船头抬起来,过了一阵意识到问题所在,手一松,船身又轰然砸了下来,在汹涌的浪水间上下跌宕,许久都未曾平息。 被打断了思绪的迹部景吾:“……” 他完全跟不上意外突发的节奏了。 眼前一片抹黑,他只能靠耳朵去感知外界的情况。如果说先前是聚精会神才能听到一点声音,那么现在,那些模糊的对话声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更加嘈杂混乱的……跟见鬼似的噪音。 迹部景吾又一次懵了。 但是,这回不能怪他的心理素质太差,事实上是相当的好。 他只是从那些乱七八糟的噪音里,艰难地捕获到一些显得格外突兀的声音。 如果不是幻听的话——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使被更大的吼声盖过去了七七八八,光凭借堪堪漏出的那一点端倪,就能让他立刻分辨出来说话之人是谁。 “……原来真是你们……一群智障,已经没救了。” 光是只字片语,就不知为什么满怀鄙夷,还掺杂了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下去的怒气。 凌乱的脚步就在迹部景吾所在的仓库上方不断地踩踏,男人们穷凶极恶又不掩惊恐的嘶吼更是穿透了甲板。 “啊啊啊啊啊啊——鬼!你是鬼!!!” 用机枪疯狂扫射过后,子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在就要碰到那人身体时赫然拐弯,舱门和栏杆已经布满了弹孔,一步一步退后的刀疤脸男人无法用抖成梭子的手臂端起枪了。因为惊恐而圆睁的两眼泛起了血丝,他的枪砸到了脚上,直望着少年,终是受不了了。 从这个崩溃的刀疤和满头是血倒了一片的歹徒的角度看去,突然出现的少年确实宛如幽灵,亦或是更像从海中而来的鬼魂。黑发全被溅起的海水打湿,轻薄的衬衫也贴在身上,几丝乱发贴在额前,凝结的水珠从紧皱的眉宇间滑落,将深蓝的眸子晕染出几近漆黑的颜色。 “是啊,我特么就是死不瞑目,特意来找你们这群人渣索命了。”他说。 “本来有未成年人在场,我一点也不想说脏话的,结果一时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那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五指一松,先前随手抓来做武器的钢管应声落地,又从脚边滑到一边,掉进了海里。 齐木白很疲惫。 这种疲倦的感觉不止体现在他几乎已经握不住东西的手指上,更多的还是隐藏在内心深处。从终于在海上找到那艘有些破旧的货船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沉闷到压抑的晦涩自心间发酵,随后肆无可挡地将他席卷。 有些恍然的感觉。 ‘哦,真的又是这群人。’ 各种意义上的老伙计,虽然来之前就隐约有了点猜测,但在猜测果真应验的时候,还是不由得——非常生气。 这群人啊,是由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组成的,自带了一股狠劲儿,偏生像是背后有不明势力庇护,以至于长久地逍遥法外。如果要说一说齐木白与他们的恩怨,就要追溯到他的几十年前……或者再久一点?当然,对于这群歹徒来说,估计只过去了一点时间吧。 那时候,齐木白还是迹部白。 这里不得不追忆一下,迹部白是“白”的第二世,出生优越的豪门子弟,有钱还能借势浑身轻松,每天都是随心所欲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别提有多自在。 他在贵族学校读完初中就不想浪费时间了,觉得把上辈子学过的东西再学一次很没有意思,便直接收拾行李去世界各地旅游,把过去所有想去却没来得及的地方都亲自走了一遍。由于不是迹部财团的继承人,纵使有人留意到他的身份,也不会多么在意,迹部白得以平平静静又无比潇洒地混到十八岁。 不过,虽然他一年里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肆意人生,某些固定的时候还是回家一趟的,比如侄子迹部景吾的生日。迹部白本身就挺喜欢小孩子,又下意识地将上辈子对弟弟的感情转移到这个侄子身上,因此,他跟迹部景吾的关系很好,每年迹部家继承人的生日派对上必然少不了某人难得一见的身影。 迹部景吾过完十五岁生日那年,迹部白也回来了一趟。但是,这回他没有在家待个几天接着又走,而是多留了一阵。 长大了越来越不可爱的侄子热爱网球,在迹部景吾带领冰帝网球部踏上全国大赛的赛场时,如果他这个最受侄子爱戴(并没有)的长辈不在现场,就太遗憾了。 迹部白因此特意留了下来,坐在观众席最前排欣赏初中生们热血沸腾……呃,别开生面的比赛。 那时的他完全没想到初中生打起网球来居然又是幻觉又是特技。 他就在震惊之下,被破网飞来的超级网球正正好砸中脑门,倒下之后,隐约还在意识涣散的期间,听到了救护车的长鸣…… 结果坐在救护车里的不是正牌的医生,而是找到这个机会把他绑走的绑架犯。 迹部白同样被塞进了出海的货船,这伙人成功躲过一切搜捕——呸!要说这里面没有针对他,或者迹部家的阴谋,他死都不肯信。 反正,迹部白从那漆黑的仓库里一清醒,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了,甚至连谁是幕后黑手都猜到了,他很聪明,只不过是因为一直没有深入了解大家族间的恩怨,更天真地没有把心思放在阴谋上面。 想通之后,他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毕竟上一世有工藤优作和工藤新一耳濡目染,被绑架后如何保全自己有一套一套的办法。 于是,被蒙眼束缚手脚的迹部白耐心地等待绑匪老大的到来。不管需要答应什么条件都可以,目前所期望的只有活着回去,活着就行了。 于是,迹部白等待了一天,终于等到了人。 而对方并没有与他交谈、或是让他开口说出任何话的意思。 他听到了手枪上膛的轻响。 以及,男人不耐烦的冷啧,却是对他的手下说的:“蠢货,居然抓错人了,我们要的是迹部景吾!” “至于他——” “没用了,杀了吧。” ——轰。 枪声被乌云碾压后炸响的雷鸣盖过了。 …… 时间转换。 齐木白把快要脱臼的胳膊搁到身后,踩着刚被他一钢管抽飞的喽啰的身体,走到那个被吓得失魂落魄的二把手身边。 他啊,勉强还记得这家伙的声音,被老大骂了一句蠢货、然后骂骂咧咧将枪口抵住他的头的人,就是这个刀疤没错了。齐木白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会记仇,当然,也有可能是有超能力者开挂保驾护航的缘故,他毫不客气地将正在胸口焚烧的怨气发泄出来。 刀疤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挪不动腿了。 这种人看着又高又壮,实际上遇到超越认知的灵异事件,一秒就能怂成这副模样。他嘴里还在念叨着鬼鬼鬼,看着齐木白过来,这家伙一抖,却又不知从哪儿捡回来了一股子戾气,本就吓人的脸顿显狰狞。 “啊哈哈哈哈,就算是鬼,老子也——也不怕你!你,不敢杀我!” 他哆嗦着大吼,却发现,齐木白根本没看他。只有在话音落下时,才慢慢地顿住脚,低下头来。 “也对,毕竟我不会像你们这些人渣一样,随随便便就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哦不,如果是你们,跟无辜挨不上一点边儿。” “话说回来,别再来惹我。杀人这种事……我曾经,也不是没干过。” 后半句话被风吹散,几乎听不清楚,齐木白确实不想废话,径直往甲板下的仓库走去。在他身后,显出身形的超能力者扫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不着痕迹地皱起眉。 不过,在齐木楠雄一眼看到那个呆滞了半晌仍不死心想要抓枪的刀疤时,他皱起的眉又瞬间舒展了,神情包括眼神一片冷漠。 “不是叫你别再惹他了么,给我安静一点,再过半个小时,你就可以被带进监狱强制安息了。” 居然劳烦了超能力者亲自动手让他闭嘴。然而,顺手做了这件小事的齐木楠雄向下望去,见到齐木白险些被楼梯绊倒,然后逞强地撞开底下仓库的门,却是冷淡地移开了目光。 齐木白终于进去了。 对这个让他死过一次的地方,没有任何感觉,他让门外的光随着自己的脚步透进来,勉强照亮了昏暗的仓库。灰头土脸的少年靠着墙被绑在最里面,虽然看不见被蒙住的双眼,但齐木白可以想象,那小子如今会是什么表情。 站在门边,他那有些迟疑的眼神变得清明,释然地一笑。 “邮件顺利收到,外面的劫匪全部失去战斗力……嗯,确实比警察更有用,没错吧?” 那还在阴影里的少年沉默了半晌,才重重地哼了一声。 “一点也不可爱的侄子”依旧那么挑剔地道:“果然是早该从本大爷的手机里退休的东西,消息传得太慢了!” “哼,不过,勉强还能再忍受一阵子。” 作者有话要说: 看评论说有妹子觉得乱?其实这篇文也没啥主线,前期就是几世的人生挨个写过来,现在就是在讲这个嘛,我个人觉得每一段都写得挺清楚了呀,整个故事轮廓挺大的,要慢慢来。如果还是觉得乱,那我也……摸摸你们,辛苦了qaq 第二十九章 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事先纠结的要不要承认身份的事情也在这垂眼轻笑中自然而然地得到解决。齐木白发现,压在心头的沉重感也在轻描淡写的对话间慢慢消散了。 只不过,还有一少许部分残留了下来,仍有些耿耿于怀…… “他们的老大呢?应该有这个人吧, 我在外边儿怎么没看到。” 齐木白在给迹部景吾解绳子的时候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刀疤脸已经被他吓趴了, 还剩了一个人,那个依然只有声音和冰冷语气留在他记忆里的男人——虽然平时都没有表现出来,但第二世的最后时刻听到的如毒蛇喑哑般的话语, 还有长久地在脑中嗡鸣的枪响, 已经给齐木白留下深深的阴影了。 如果真的在这里遇上了,齐木白在圣父地忘却过往纠葛与无论如何都要发泄愤怒两个选择间,一点也没犹豫。 ——必须要报仇啊!不是谁都能死了一次还能再遇见仇人愚蠢地自投罗网的好不好。 以及,这群人杀了他还不死心, 居然还敢继续对迹部景吾下手…… 被毫无防备地狠狠戳中逆鳞,就算是目前战五渣的废柴男子也必须逮到人渣们来泄泄愤。 迹部景吾手腕上的那几圈粗绳终于解掉了, 他先是揉了几把被粗糙的布料磨得火辣辣发疼的眼角, 之后才抬手往旁边一指:“人在那里。” 齐木白:“什么?就在这儿?!” 他硬是被吓了一跳, 感情那个危险份子就在一旁冷眼看他们叙旧?然而唰地扭头,顺着迹部景吾所指的方向看去过后, 齐木白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 接着不禁抽了抽的就成了嘴角。 抱歉……他忍俊不禁。 先前拾起的紧张一晃眼就都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言的可笑。刚进来的时候他竟然一点儿也没注意, 这时借着还是有些暗淡的光往右手边看,才瞅到一头栽进几大箱啤酒堆里已经出不来了的男人。 据迹部景吾所言,这人在他刚醒的时候就在仓库里, 正在拿他泄愤,但是还没等这男人把他踹翻多踩几脚,船突然间翻了。没有固定住身形的男人一下子跌到后边去,先是狠狠地撞上了墙,后来又被散落的啤酒瓶砸中脑袋,直接晕了。 “活该。” 迹部景吾总结,从说起那家伙就变得阴沉的表情来看,就凭弄乱发型之仇,他也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伙绑架犯的。 齐木白:“……” 他最后把捆住迹部景吾双腿的绳子解开,便站了起来。经由刚才那一番剧烈运动,他的手格外发软,但歇息了这么一会儿……嗯,终于有劲了。 很好,既然人已经晕了,倒还省了一点他的力气。 少年柔软的眉目间忽然闪过一丝锐利的寒光。 在另一个刚刚脱困的少年摸不着头脑的目光注视下,他一边甩着胳膊活动筋骨,一边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没过多久,青睐的工具赫然映入眼帘,他也就顿足,嘴角露出一抹满意——又觉得仿若透着黑气的微笑。 满头都是血的绑匪老大被齐木白用粗麻绳捆了一圈又一圈,一鼓作气从仓库拖上了甲板。不过,拖到一半的时候他脸憋得通红,气喘吁吁,实在是拖不动了,只有高呼一声:“楠雄a梦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绑匪老大应声而起——自觉死者复生都见识过再没什么事能让他动容的迹部少年一僵,完美的表情出现了几丝裂缝,他几乎是瞠目结舌地瞪着那个男人没有任何依托地飞上了天,然后飒地一下落进了海里,绳子的另一头也神乎其技地自动在栏杆边上绕了一圈,打了个死结。 迹部景吾:……这是什么特技??? 不,哪里有这么神的特技。他愣了一下,很快就从齐木白那句楠雄a梦敏锐地捕捉到有用信息。 齐木楠雄……这是之前他在调查齐木白的家庭情况时看到过的名字,也就是齐木白的表弟。迹部景吾这时回想起来,先是不得不为迹部白莫名其妙变成另一个人的表哥这种事——感到很不舒服,但随后又反应过来,他需要在意的是,齐木楠雄这个人,好像并非寥寥几句资料上所写的“普通的高中生”。 齐木白暂时没注意到前侄子稍微慢下来的脚步。 他扒着围栏瞅了瞅重物入水后溅起的水花,有些遗憾这片海域居然没有鲨鱼。当然,他如果想杀了上上上……上辈子的仇人报仇,自己动手便可以了,但是,还是因为同一个顾忌:有未成年人在场,不能污了小孩子们的眼睛。 况且,就算不用他动手,这群人绑架了迹部景吾,手里更是少不了血,定然落不了好下场。 也还是有好事的。 至少他的心,终于平静了。 嗯,然后。 就是迹部景吾与齐木楠雄充满省略号的初次会晤。 ——喂等等!!!心情一下子又不平静了好吗! 此处拥有仍旧黑云压顶,甚至海浪翻卷得更加激烈的背景。迹部景吾上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齐木楠雄。 表弟面无表情没有变化,侄子轻咦一声,蜷起手指轻撘下巴,眼神微敛。 迹部景吾:“……” 那家伙身后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堆壮汉是什么鬼,强迫症? 齐木楠雄:“……” 麻烦,这家伙也是那少部分人之一么,读心失效又被用那种眼神盯着真不爽啊。 饶是齐木白想装得神经粗壮,也无法忽视在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来的诡异气息。在那相对短暂的对视期间,这两个同龄的高中生用沉默和眼神传递了莫名的嫌弃。 齐木白悟了。 这两人,明显是——撞人设了啊! 没有老年痴呆把记忆搞混的话,迹部少爷高傲又有点小自恋,但从他没把那个自己硬塞进他手机里的软件卸载就能看出来,大少爷还有些傲娇。至于表弟,还用说吗?面瘫加傲娇就是楠雄a梦的最大卖点。 由此总结,“傲娇”的设定撞到了一块儿,怪不得这两个年轻气盛(你确定?)的少年人会气场不合。 开解他们的重任只能交给既不傲娇也不中二的长辈了,齐木白深觉任务艰巨。在这一刻,他毅然向前迈出一步的身影是多么高大,以至于刚刚一动,就让挑着眉毛对望的少年们不约而同地盯了过来。 “咳——”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最先望来的侄子离他最近,却是没管他想说啥,视线直勾勾地落到某人一时不慎没藏严实的手心——被绳子磨出血了。 齐木白一噎,讪讪地道:“呃,这个……” “笨蛋。” 超能力者的目光从迹部少年的脸上掠过,直接走过来,抓起齐木白血淋淋的爪子。时间回溯的技能一用,掌心光滑如初,之前被钢管上的铁锈划出的细小伤口全都消失不见。 迹部景吾沉默了。 齐木白:“……不,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 还没等他说完,迹部景吾抬头,竟然笑了。 绝对是最完美的礼节性微笑,不愧是从小受到精英教育的少爷,他将傲慢与礼貌的距离控制得很好,顶多是略微提高了声调的语气还能显露本性。 “迹部景吾。”外表再如何狼狈也掩盖不了这个少年的光彩,他向齐木楠雄伸出右手,话间也没带上习惯性的自称:“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随后,就对哑然的齐木白扬眉:“嗯哼,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啊,哦哦哦,是该介绍介绍。呃怎么说呢,他是……” 然而,齐木楠雄看着对方伸开的手,竟——握了上去。 虽然还是毫无波动的语气,但是,已经足以戳到迹部景吾的痛点。 “齐木楠雄,这笨蛋血缘上的旁系亲属。人情就不用了,因为很麻烦,要还你可以还给他。” 旁系亲属! 连一秒让伤口痊愈的神技都没办法吸引他的目光了,现在连旁系亲属都算不上的迹部大爷感觉无名之气从心头升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天灵盖——所幸,在关键时刻硬是抑制住了自己。 迹部景吾:“呵呵。” 齐木白被他呵得心头一跳。 真是太奇怪了,好像这群亲戚冷不防撞到一起的时候,不管是谁和谁,从来都没有和睦相处的气氛…… 多么令人绝望啊! 不过,至少在此时,齐木白还不打算死心,还有挽救的希望! 他灵机一动,忽然侧首望向远方的海平线。 “楠雄你报了警?我看到有好几艘巡逻艇过来了!” 齐木楠雄点头。 于是,在他说完后,货船上的三人皆将目光投向远处。在目光所能及的海天一线的边缘,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到救援队伍的到来。 “那什么,我们是时候该走……” “不行。” “……啥?” “哦,你可以走,这位齐木君——我还想跟他多聊一聊。” 齐木白:??? 等等景吾,为什么那个“齐木君”指的是我表弟。 我呢?我呢?你不是应该希望跟我彻夜长谈吗?! exo me??? 第三十章 那一天, 齐木白仍旧不知道迹部景吾和齐木楠雄到底背着自己聊了什么。 在巡逻艇靠近之前,不应该出现在货船上的两人得战略性消失了。但是,在齐木楠雄把齐木白拎上岸之后,也没有跟他多说几句的意思, 竟然—— “楠雄!你真的要和景吾聊天?” 赶在需要三分钟时间的瞬移技能冷却完成, 齐木楠雄把他丢在岸边自个儿走人之前,齐木白毅然地阻止了他。他还是无法想象,这两个撞了设定看上去就互相不怎么待见的高中生要如何和谐地交流, 尤其是表弟, 画风完全不对啊! 然而,齐木楠雄竟然只是扫了他一眼,用淡淡嫌弃的眼神:“聊什么天,我要回家了。” 齐木白:“啊?” “果然是笨蛋么, 那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正在被一群人团团包围,自己都没法脱身, 现在怎么可能有机会跟人闲聊。”齐木楠雄再度嘲讽了一番笨蛋表哥, 然后, 转身:“我走了。” “等等等——你不打算带上我吗!” “你不是要留在这里见机行事吗。”齐木楠雄反问。 齐木白:“……” “好吧好吧……”说起这个话题就不禁身心俱疲,齐木白一手扶额, 另一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姑姑和姑父那里我晚上会给他们打电话,就拜托你继续帮我打掩护了啊。” 齐木楠雄啧了一声, 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但是齐木白就直接默认他答应了——哦不对,还是别忙走, 他还有事情想问。 连忙要去抓表弟的胳膊,可是,他还没揪到表弟的衣袖,眼前就是陡然一花。 人已经瞬移走了。 齐木白:“……有这么急吗,奇怪。”不对,怎么感觉某人消失的那一瞬间,用更快的速度把手藏到了身后? 就那么不想跟他握手吗! 毫无缘由又被嫌弃了的少年仰天无言了半晌,终于悻悻地把这个细节抛到脑后。抬眼望向海的那一面,隔得这么远,他自然看不见那艘才离开不久的货船,不过,这时他已然不用担心迹部景吾了。 齐木君勇斗邪恶绑匪的奇幻冒险总算是大获成功!这其中不乏表弟的武力支持与迪诺先生的物质支持,至于他……好像除了借势欺人耍了场还算成功的威风以外,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没做??? 这么一想,他顿时瘪了。 再深入地想了想某个严肃的事情:他要如何在迪诺支援的车不知丢到哪个路边并且身无分文还没带银行卡的情况下,从东京回去并盛。齐木白再次遥望大海的时候,眼里仿佛饱含着沉痛的泪水。 ——楠雄表弟你怎么能就这样抛弃你可怜的表哥!迹部少爷你好歹也载我一程啊! 你们……难道不觉得忘记什么吗! 最终,齐木白靠身上仅有的手机厚着脸皮向迪诺先生寻求了帮助,没办法,他的通讯里才存上迪诺的联系方式,此时能帮上忙的也只有那位boss了。 迪诺先生果然是个热情的好心人,接到电话后,二话不说就派在东京的手下把他捡回了并盛。这时候的迪诺还不知道他那惨遭不幸的爱车的命运,在见到齐木白后,又被他浑身又是红(绑架犯们的血)又是黑(那破货船实在是太脏了)的模样吓了一跳,自是没顾得上询问细节。 当然,齐木白把自己弄成这样的详细过程他也没问,因为早已经吩咐下去调查了,便不由得抱怨道:“你这是怎么搞的啊……” “没事啦,我一点也没伤着。”齐木白也是含糊地混过了这个话题。他敏锐地注意到,迪诺在看到他疑似受伤的样子后,先是皱眉,表情也有些微的变化,纵使恢复得很快,但他那习惯性的关心语气却是做不了假的,就好像同样的话在过去说过无数次了。 什么啊……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了。 又是那个沢田白。 在发现把白色衬衣染成红色的血不是齐木白自己的以后,迪诺稍微放心了一点,只是眉头依旧皱起,专门给齐木白收拾了一个空出的房间,让他先去洗澡换衣服。由于一开始接到人的时候,齐木白这样子不可能直接送到沢田家去,现在所处的地方便是迪诺在并盛租的一套别墅。 齐木白没洗多久就出来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边的衣物,随手拿起摆在最上面的t恤,正是合身的尺码,其他的自然也十分合适,显然准备这些的人很是尽心。 穿戴好之后,他就带着还未散去的水汽,坐在了迪诺在别墅内设置的临时办公室里。还在斟酌即将开口的言辞时,先就在这里帮忙的罗马诺放下手里的文件,竟然走了,退出之后还微笑着关上了门。 随着关门声落定,偌大的房间内就只有拘谨端坐的齐木白,以及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的男人。 巨大的落地窗没有被窗帘遮挡,还未彻底落下的晚阳让余光照射进来,更显得柔和的光线甚至让空气中也游弋着暖意。那个男人恰好背对着光,俊美的面庞罩上一层浅薄的阴影,但,即使如此,他注视着齐木白,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有着与阳光同样的颜色流转。 “怎么了?” 他像是早知道齐木白会来找他,心情似乎挺好,一边笑着,还能冲呆住的少年眨眼:“上次没说完的大师兄的故事,正好可以继续哟。” 齐木白愣了一下,却有些迟疑地道:“这个……就下次再说吧。” “其实,我是来向迪诺先生道谢的。”说到这里,他的语句就通顺了,连带着之前酝酿好的字词也能如愿从嘴边漏出:“还有——向您道歉。” “我给迪诺先生添了不少麻烦,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但是,又因为自己的无能,只能依靠迪诺先生的帮助。”明显看清男人微怔的神色,齐木白终于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心里确实愧疚,但更多的却是彻底地舒畅。 他站了起来。 “请给我报答的机会,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尽力做到。” 齐木白领了他的情,这一切的帮助,也都记在心里。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心安理得地,把别人对“沢田白”的好,当成自己能够毫无压力接受的。 所以在这里说清楚就对了,虽然以没有任何地方能够让黑手党boss看上眼的普通人的身份,说出这种话很是可笑。说是不适宜的高傲也好,说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原则也好,但,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 在第一次毫无动摇地与男人对视的那一刻,他便像是蜕变了——或者说,终于将决心展现了出来。废柴是不可能有利用价值的,所以,他要…… “你说的,都是真实的想法吗?” 有人突兀地开口。 “……欸?” 齐木白又愣了。 在他的视野里,原先唇角还带着浅笑的男人慢慢将笑意收敛了。迪诺审视他,忽然摇头。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 男人也站起来,想从桌边绕开,走到齐木白身边。但是,刚刚抬腿迈出一步,他就这么一不小心,被桌角拌了一下。 “哗啦啦——” “哇啊!” 随着迪诺先生一同倒地的,还有被他胡乱挥动的双手碰到的一桌子文件。 齐木白:=口= “迪迪迪诺先生!” 他忙不迭把迪诺从文件堆里挖了出来,额角被砸出几块青紫的男人不好意思地哈哈哈摸着后脑勺,保持着身上散了不少纸页的姿势坐着,偏头看向半跪在旁的齐木白。 “哎呀呀,罗马诺什么时候走的?别在意啊,我就这么坐着说吧。”他重新笑了起来,只是,这点笑意浮现在眼中时,仍被染上了难得的清冷。 “你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他说,将齐木白错愕的模样映入眼中,忽然抬手。 男人的五指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他的指尖从少年的脸侧拂过,若即若离地擦过耳边,在齐木白以为他要摸到自己的头发的时候,那只手却又轻轻地落下,搭住肩膀。 “我不要你的报答,不止是因为不需要,根本原因是,现在的你,还没有能够报答我的实力。” 这一点与齐木白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从男人的口中说来,竟带上了一丝残酷得戳中人心的意味,也让齐木白心中巨震,嘴角微动,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眼睫颤动之时,倾泻出些许难掩的愧意。 但是,迪诺随后又迅速地换了语气。 “不过——为什么不把你认为的无私帮助,看作是我的投资呢?”他一笑,无比坦陈,指尖若无其事地在少年的肩头轻点,“本来也是reborn的要求,你才会以特训学员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这一点,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至于其他的,等你变强之后,再想如何报答我的事吧。” 齐木白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迪诺的眼眸里恰巧倒映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良久,才有剩余的声音。 “或许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抱歉,我本来不想给你太大的压力,现在看来,还是太心急了。” 齐木白没有接话,只是抬眼,看到这个笑容中没有阴翳的男人又一次抬手。 摸了摸他的头。 “……迪诺先生,你这样好像是在摸宠物狗。” “哈哈哈,会有这种感觉吗?” 迪诺顺势收回手。 “我明白冒失在哪儿了,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会注意的。” “那什么,其实我很不明白——说不定,你们会失望呢。” “是吗,也许会这样……不过啊,只要希望比失望的可能性更大,不管是谁,都会想要坚持吧。” 经由了一番心照不宣,迪诺又问:“那今晚,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要回阿纲家?” 齐木白沉吟了片刻,略显不自然地偏头:“去沢田家吧……这么晚不回去,沢田阿姨她……应该会担心?” “没错,肯定会担心的。” 之后,迪诺便让罗马诺开车送齐木白去沢田家。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要践行才许下没多久的诺言,他没有亲自去送。 而齐木白站在沢田家门口的时候,天色也就彻底暗了。他没急着敲门,在外面看到了屋内还亮起的灯光,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完了,他现在也糊涂了,选择留在这里,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此时的齐木白就站在黑暗之中,看不见前方与归途。他所在之处也是蛛网的中心,无数绵延不知缘处的丝线纠结,在他的脚下打起了结,并且,会随着他的前进,越加缠绕不解。 忽然之间,屋子里的灯光竟是照到了他的脚前。 一把拉开门的棕发少年猝然瞧见他的时候,先是一喜,后来见齐木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又只好有些尴尬地笑笑。 “那个,我是觉得应该有人在门口,所以才……” 在沢田纲吉的身后,还能听见女人满是欣喜的声音。 “啊,小白终于回来啦。” “欢迎回家~” 回家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到底算是在哪里呀。 不过,这么说着,似乎也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 家教那一世里,迪诺也是和沢田白很有羁绊的人呀。大家别只关注27忘了他哦~和其他未成年人相比,迪诺是成熟的成年人,所以与其他人再见到小白后的表达方式不同,很温柔啦 第三十一章 齐木白开始正式的特训了。 他难得地下了决心, 执行起来就像当初立志要将呆毛王所有的手办收集齐全那般毅然坚定。只不过,收集手办相对来说比较简单,而想要变强却格外困难,至少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做到的。 迪诺先生在训练开始的第一天就表示, 齐木白的身体素质完全没达到他的要求。 会有这样的结果也不难理解, 毕竟某人这一世做了十八年的宅男,没有在甜食和整天蹲在家里沉迷游戏的双重夹击下胖成球,已经是天赋异禀了。他套上制服后身材看着倒是十分均匀, 身高也不算矮, 但要想从他身上找出点强健的肌肉——没戏,这是不可能的。 “没办法了,从最基础的锻炼开始吧。” 实在是看不下去的迪诺摇摇头,对齐木白做出了第一步指示。 齐木白捏了捏自己胳膊上软绵绵的肉, 沉痛地认命了。 凌晨五点的并盛街道,就是他挥洒汗水的跑道。 齐木白每日早晨就要绕并盛慢跑三圈, 跑完再回沢田家蹭一顿早饭。但在刚起步的时候, 他只跑完一圈就扑通一声倒下了, 面色发青两眼无神,离累死就差最后几口气。不过, 倒下之后若是有被吓到的路人想来扶,他却又挣扎着活了过来, 在“诈尸啦!”的惊叫声中,拖着灌了一顿铅的双腿,听着胸膛里疯狂拉风箱的粗重喘气声, 摇摇晃晃地继续在天边还没有朝阳的黑暗里前行。 “为了……手办……不对。” “应该是,为了——赶紧还掉让人浑身不舒服的人情啊啊啊啊!” 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垂死挣扎,他总算是能把这漫长的三圈跑完了。 除了绕并盛长跑的日常以外,齐木白整个白天的特训内容自然是排得满满的。排开那些零碎但是把他累得要死不活的训练,还有一项内容,对他来说才算最为艰巨,甚至可以说是,单方面的受虐。 ——挨揍不算受虐才怪了好嘛! 在这里,不得不详细地介绍一下沢田纲吉的云之守护者,上次把他和迪诺先生一拐子打飞的凶残少年人。 云雀恭弥,迪诺加百罗涅目前的学生,一眼看去只觉是个样貌精致稍显冷漠的男生,但实际上,他是被称为并盛凶兽的男人(?),也就是这座小城市的地下掌控者。靠武力征服了并盛市包括街头混混在内的大大小小的势力,一手建立维护纪律的风纪委员会,并且霸占并盛中学初中三年生的岗位,死活不肯升学的——神奇又恐怖的男……少年。 此人果真很神奇,年纪轻轻就这么凶,基本上只对能打架的强者感兴趣,口头禅就是“草食动物”和“咬杀” ,被划为“看都不用看一眼的草食动物”范围的齐木白一听这样的描述,顿时就明白了,这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中二少年啊!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招惹这么棘手的人物的。 然而……料不到他最后还是要心怀悲愤地主动凑上去挨揍啊。 云雀恭弥自然是不屑于对他这个一拐就能抽飞的弱鸡下手的。但没办法,齐木白就是迪诺专门带来给他做陪练的对手。 在天台进行初次对战时,并盛凶兽压根就没动起真格,看不清形状的银光闪过,齐木白就凄惨地扑街了。完全没得到战斗乐趣的黑发少年没有去看对手倒飞出去狠狠跌到地面的身影,冷冷地看向与下属站在一旁的迪诺。 如此显然,他十分不满。 不过,观战的男人却没有理会这个桀骜的学生的挑衅。 “恭弥,可不要太小看他啊。继续下去,说不准会有意外的发现呢。”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迪诺的目光落到不远处已经用手肘抬起上半身的少年那里。 “唔……齐木君,由于我认为这是最快的捷径,就干脆采用这种方式训练你了。只是现在的你,能够坚持吗?” 他的话里还是留有少许的担忧。 “请放心,迪诺先生,我——完全能理解您的用意。”一时用力地撑起身体,所以才造成了字句间陡然延长的停顿。齐木白刚刚站起来的时候,难免会因为腰边的刺痛稍稍呲牙,但很快,多余的情绪就从他认真起来的面庞上消失。 抬手,用袖子随意地擦掉顺着下颚流下的大颗汗水。 “嘛,我也觉得……这确实就是最快最有效果的办法了。” “……哇哦。” 凶兽少年的视线终于被这胆大包天的发言吸引了过来,并且有些微妙地发现,草食动物居然在一瞬之间有了一点肉食动物的气势。 还有那个眼神。 如果说之前齐木白这个人完全没被并盛帝王记在心里,那么现在,他总算能给云雀恭弥留下印象了。 “竟然敢用看草食动物的眼神看我。”再怎么好看的少年露出狰狞的微笑,都会让人一阵心悸,这说的就是云雀恭弥。他那饱尝草食动物血迹的浮萍拐又抬起来了:“咬杀。” 一不小心就激起凶兽兴趣的无辜人士只能说:“看你牙口不怎么好,轻点咬。” 回复他的自然就是气势汹汹的攻击。 整整一个白天,作为观战者的迪诺将对战两人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 正如他之前预言的那样,云雀恭弥在一次又一次把草食动物打趴下的过程中,还真的有了意外之喜——态度从一开始单纯的激怒渐渐掺杂上了一些惊奇,轻咦一声过后,他开始认真了,到了后来,凤眸甚至略微眯起,压不住内心的几分跃跃欲试。 在场众人除了黑手党,就是战斗经验尤其丰富的奇特初中生,就算起初被轻视怠慢,但随着时间推移,如何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 ——与其说齐木白是迪诺为弟子找来的临时陪练,不如说,云雀恭弥扮演的角色更像是…… 磨刀石。 先前就说明过,云雀恭弥的打斗经验相当丰富,不仅如此,他就像是专门为战斗而生,反应速度更是远超常人,最难得的是,这个看似文静的少年身上还带着冰冷的杀意,如刀锋般凌厉。 那么,他所磨的,就是另一把生锈已久的“刀”了。 齐木白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般摧残,期间一声痛也没喊,便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情况最清楚不过。 让这具缺乏锻炼的身体尽快地焕然一新,肯定是重中之重,除了这一点,他其实并不需要迪诺费什么神。 技巧?招式? ——多此一举,当忍者的那一世,那些五花八门的技术他都从小学到死了。 眼神毒辣的reborn就曾说过,他只是身体跟不上反应,某些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忘记的。 所以,想要速成,想要迅速地蜕变,只需要不断地重复一个流程。 沐浴直刺骨髓的杀意,让那股让人发寒的冰冷重新唤起深入灵魂的刻印,让他浑身发麻,熟悉的炽热在胸膛燃烧,嘶鸣,最终,撕裂肋骨,宣泄而出—— 他倒下,起身,再倒下,站起,周而往复。 膝盖重重地撞到地面,他垂下的面上多的是被不小心划出的血痕,那些错乱的血珠便与汗水混到一起,从侧脸与鼻尖滑落。 即使云雀恭弥没有下重手,光是反复受的伤,都能让这具虚弱的躯体不堪重负,但是——齐木白硬是挺了下来,在这一刻,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平时表现出的无能了。 夕阳最后的余韵落下,也是最后一击。 这一次,齐木白没有再被云雀恭弥轻而易举地打飞。他半跪在地,脑袋低垂着,像是没有察觉到随着疾风而来的攻击。可是,当浮萍拐差一点就要碰触到他时,眼睑略微扬起。 “唰——” 风声也在这一刻突兀地终止了。 他抓住了浮萍拐的一端,虽然那只手受到了不轻的震动,还在条件反射地颤抖,但也足以让看到这一幕的人大吃一惊。 云雀恭弥也有些惊讶,但除了惊讶以外,他是真的被挑起了兴趣。 蒙上一层阴翳的双眸映出了近在咫尺的浅影,一时之间,仿若变了个人的少年抬首,深深地注视着云雀恭弥。 一字一顿地道:“你——” “打人,不要,打脸,好吗?” 这可是齐木白在恢复昔日酷炫身手之前,最珍惜也是唯一还能看的卖点啊! (迪诺:不,等等,就算恢复了身手,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变质了的本性好像都不会消失?) 齐木白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挨了大半天的打终于能接住云雀恭弥的攻势了,他又累又痛两耳嗡鸣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入天国,脸朝下啪叽倒地之前,最后的遗言便是:“救……护……车……” 迪诺:“……” 云雀恭弥:“……” 最后,明明没受需要进医院的伤势的齐木白,还是被礼节性地(不)送到了并盛医院。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病房里躺了许久,竟然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这让原本还想邀请他去今晚开始的指环战现场观战的迪诺苦恼了。 “还有那份关于迹部财团的资料没来得及给他啊……” 苦恼的男人在病床边坐了一阵,确定齐木白浑身上下除了皮肉伤没有哪里受了内伤,就不得不离开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忙呢。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个枕着枕头安静得好像就是睡着了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 “哎呀,难道是太累了吗。” “累了的话,多睡一会儿也好。看你的样子,应该做了一个很安宁的梦吧……” ——不! 要是齐木白听到,绝对会大声地反驳。 正困扰着他的梦一点也不安宁,甚至在奇幻之余,莫名其妙地冒出了恐怖的色彩。 他梦到了一个巨型的——蓝色凤梨! 那个凤梨还会说话。 梦境之中。 “kufufufu……似乎一不小心迷路了呢。” 磁性又有些飘忽不定的男声在梦中无比暗淡的空间里悄然响起,打破了这里维持了很久的寂静。 随着声音飘远消散,同时出现在空间之中的异瞳少年站在流淌血色河水的岸边,悠悠地打量这个能让他的精神迷失之处。 他是一名幻术师,意外之下误入这里,抱着无聊之余还能寻点乐子的心思,暂时逗留于此。 哎呀哎呀,这么一打量,倒是发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梦啊。 血水浇灌血色的花。 彼岸之花于漆黑的土壤中生长。 河岸布满了血红的花,密密麻麻延伸至看不见边境的远方。有人踏着花海行走,花中没有道路,他寻不到前方,亦不知哪里是归处。 那个人停下了。 像是意识到岸边出现了突兀的蓝色的影子,他扭头望来。 猝然之间,误入此境的来客原本含着兴意盎然的双眼不禁睁大。 他竟然看到了,正直直望着自己的那人的眼眸。 ——如此赤红,犹如鲜血凝成的颜色。 奇异的图案,正在那双不知充溢的是绝望还是痛苦的眼中缓缓转动。 第三十二章 在某一瞬间, 误入梦境的幻术师还以为晃眼之时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 同样猩红,如同被死者的鲜血浸染的眼睛,流露出了相当危险的气息……还不止如此,最危险的, 恐怕是从眼底深处宛如淤泥的阴影里渗出的东西吧。 很显然, 梦的主人与轮回有关,甚至可以说是关系不浅。这随处都在弥漫的腐朽的味道,怕是已经烂到骨头里了, 充斥在眼前的彼岸花与血河也是最直观的证明, 没有真正死过的人,就算在梦中构建出再如何黑暗的世界,也不会产生如此实质的怨气。 如果要问一句,为什么幻术师像是对所谓的“转生轮回”十分熟悉? 答案也很显而易见。 他是六道骸, 经受诅咒的轮回之眼的宿主。正像他这个名字所拥有的不佳寓意,虽然还是十几岁的少年, 但这具年轻的躯体里承载了无比沉重的、涵盖六道轮回的记忆, 并被轮回过程中数不胜数的阴暗所污染, 心怀对无比黑暗的世界的仇恨,立志要颠覆这一切—— 总结一下, 六道骸其实就是一个被轮回记忆逼得黑化了的中二少年。 目前的情况便是,中二幻术师在颠覆世界之前, 就由于前阵子找了某个未来黑手党老大的麻烦,被人家收拾了一顿之后,又被拖进了监狱限制了人身自由。蹲监狱的期间闲得无聊, 便作弊让精神力脱离身体,悠闲地四处游荡——这么一游荡,就恰巧晃到这里来了。 六道骸对这个做梦的人很感兴趣。 在他看来,自己遇到“同类”了。这世上竟然还有另一个拥有轮回能力的人,不论是敌是友,他都有兴趣跟这人在梦里多聊几句,也是有些好奇,想要看看同样被人世抛弃的家伙,这人的扭曲抵达何种程度了。 于是,怀着这种看热闹的恶意想法,他安然自若地抬脚,就要往远处人影所在的地方走去…… “——你是什么东西。” 忽然有一句非常突兀的话钻进了幻术师的耳里。 什么叫“东西”,真是个没礼貌的同类——不对! 刚觉得不悦的六道骸突然一顿。他抬起来的那只脚还没落到实处,在身周包围着他微微摇曳的花也是猝然间停滞了,仿佛有看不见的气势让整个空间陡然凝结。 细小却不掩锋利的器物几乎就在下一秒刺入血红的土壤中,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划开了所有位于所经之处的花茎,并且,更是打碎了原本也在投射轨道上的蓝色身影——没错,被打碎的仅仅只是影子而已。 同一只过来的苦无在触碰到土地的那一瞬便如泡沫般消失,找不到任何痕迹,破碎的影子很快就在另一处地方重新拼凑成人形,即使早有预料这里的主人并不好惹,但这么不由分说直接动手,还是让六道骸略微惊讶。 不过,此时让他更惊讶、甚至隐约出现了不妙预感的发现却是,梦境之主的力量很不对劲,将一股格格不入并且隐晦地有些厌恶的气息带过来了。 ——毫无疑问,对方用的也是幻术,幻术的来源还是那对红得慎人的眼睛。 这下相似之处更多了,幻术师对上完全不熟的另一个幻术师,总有点水火不容。 这时候,初次试探还未正式开始,受挫的异瞳少年就已有惊疑不定的神色。他的手里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把三叉戟,隐隐起了郑重之意。 要退走吗? 好歹是个底蕴深厚的强悍幻术师,即使精神位于某个看不出深浅的强者的虚拟空间里,想脱身也是没问题的,只是—— ku……kufufu,这时临阵脱逃就太逊了。 发出神奇笑声的少年轻咧嘴角,看向已经转过身来的“同类”,眼神隐现晦暗。 他倒是没有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敌人的想法,只是认为,事到如今,很有再面对面接触一下的必要。毕竟六道骸对这个意外收获的兴趣,确实是越来越大了。 没过多久,站在花海中的人明明才做出险些取人性命的举动,略略沉吟后,就像是临时反悔了。 “啧,没有杀气……那抱歉啊,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这么说着,六道骸自己没动,但他的身体却被忽然出现的黑色线条状的阴影带着飘了起来,直直飘到那人的面前。 这显然又是幻术的作用。 然而奇怪的是,当事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六道骸是怎么飘来的,也没注意到之前他随手丢出的苦无是从哪儿来的,在跟六道骸打照面的第一时间,竟然皱起了眉。 “怎么有幻术的味道——写轮眼?怎么单了一只……哦不对,这不是写轮眼,族里也没有蓝头发的孩子。” 捏着下巴冠冕堂皇打量着六道骸的少年嘀咕了半天,终于,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奇怪的小鬼。” 穿着奇怪的护甲额头拴着奇怪的护额浑身上下衣着都很土气的奇怪的家伙——居然说别人奇怪! 如此有病,让六道骸不禁少kufufu了两声…… “最烦会幻术的人了,切。” 六道骸:“……” 说这种话,你对得起你那两只转着蝌蚪的眼睛吗?!——如果不是会崩人设的话,估计他就该咆哮出声了。不过既然人设没有崩,六道骸就还是那个城府远超身体年龄的伪少年。 他忍了。 并且一秒演技上线,伪装成真单纯少年。 “你要问我什么?” 六道骸道。 “先坐下再说。”外表看起来不比六道骸大几岁的黑发少年眉宇舒展了,一笑过后,竟压着陌生少年的肩膀席地而坐,“对,坐下,不要让我仰视你啊。” 于是,六道骸真的坐了下来,就坐在他身边。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忍村?是间谍还是单纯路过?如果是路过,接下来想要去哪儿?” ——莫名其妙。 六道骸完全没听懂这家伙在问什么。但是,这人完全没理会他的沉默,一直在自说自话,最后一口气说完,还意犹未尽地摇头。 “算了算了,云忍雷忍还是什么忍都无所谓,看在你听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不,看在你小子没敌意还打不过我的份上,就不杀你啦。” “那就只剩一个问题。”依旧是不知所云地说着。 在六道骸眼中,笑得比他还天真的少年转眼看向他,眸子里闪现着锐利的光。 “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只有一条脏兮兮的河,到处都是诡异的花,要把眼睛都晃花的破地方——没有出口,那入口会在哪里?” “……” 直至此时,六道骸才终于不禁动容。 不管正注视着他的目光似是直接地窥探内心,也不管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多么认真——六道骸着实惊讶了。 惊讶过后就是恍然,恍然之后才是由心而生的荒谬感,以及,选择留下来是对的,他果然被这个奇怪的幻术师取悦到了。 “没有入口。”略微斟酌了片刻,他狡猾地模糊了真实情况,“我是无意间闯进来的……或者说,是你在呼唤我。” 少年嗤笑:“胡说八道,难不成我在这儿呆得太寂寞,潜意识想找个人来作伴?就算是这样,水门他们怎么没出现。” 他根本没把那番话当真,可当随性的笑意渐渐淡下去后,目光忽又闪烁。 “喂,你在拿什么眼神看我。还有,笑得太诡异了,就不怕我一生气杀掉你吗。” 他说。 原来六道骸竟在不知不觉中大笑出声。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狡黠的少年偏头,差点没能掩饰住自己过于明显的情绪。 他第一次遇见这么——悲哀?总而言之,是尤其有趣的存在。 恐怕连做梦的人自己都不曾察觉,他为自己构造了一个虚无的,又格外坚固的牢狱,把某一段记忆独立成人格困在里面。那段记忆可以是所经历过的人生中最深刻的片段,也可以是最惨痛的,最绝望的,沾染上了无法轻易抹去的颜色。 从目前发现的细节来看,这个人确实是一个幻术高手,他将自己都骗了过去,让梦里的“他”误以为自己还活着,或者说,让“他”的时间永久停滞在某个关键的节点,始终不能后退,也就意味着,“他”不用向前,迈入潜意识里已知的难以释怀的结局。 而之前六道骸说的也确实没错。虽然没到召唤的程度,但他是被这个梦境与幻境交杂渗漏出的一丝类似同源的力量所牵引,阴差阳错地混了进来,又因为他的出现,才让这个一成无变的“梦”出现了变化。 不过,还有一些值得在意的细节。 这个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会幻术呢——也就是矛盾的所在。 越是矛盾,被勾起了兴致的六道骸就越想知道原因,虽然好奇心对一个理应捉摸不定的幻术师来说是大忌,但是……唔,难得有这个机会不是吗? 他也就仗着自己只是精神体,本体并不在现场,大胆地去感知构建这个大型幻境的施术者残存的气息,运气好的话,完全能够找到一些散落在幻境四处的记忆碎片—— 结果,他的精神力刚刚冒了个尖儿,埋头做深思状的少年就猛地抬头。 这一回,赤裸裸投来的目光才真的算得上刺骨。 “你想用幻术做什么?” 自以为不会幻术的人对幻术的气息有着超强的敏锐感知力,就像如他所说那般,对幻术这种虚无缥缈的力量十分厌烦。 当然,厌烦的具体原因,就不是六道骸所能知道的了。 他猝不及防地——快得简直是对一个自信的幻术师的侮辱——被一股掺杂着某些阴暗情绪的古怪力量糊了一脸,接着就被迅速地踢出了幻境。精神体脱出之前,还能感觉到头顶一凉,然后才回到远在国外的本体里…… 那是一个被关在灌满液体的巨型玻璃器皿里,只靠营养液和氧气存活的少年。蓝色的发丝在透明的水中轻柔飘动,他原本安安静静的,只有这时,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 没有任何人动他,他自己也动不了,但极其惊悚地——少年头顶那几缀修理得跟凤梨头似的头发,像是被锋利的东西一下切开,整整齐齐地断裂了。 细小的碎发开始在水中飘散。 少年的眼皮又颤了一下,忽然间,猛地睁开了,轮回之眼中的数字从一跳到六再从六跳到一—— 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大概就是这样吧。 六道骸不仅失去了他最喜爱的发型,从某人那里得来的些许信息根本就没有价值。 因为他还是听不懂。 从头至尾,那个人的声音只念叨了一个名词。 “宇智波……宇智波……” 宇智波。 宇智波。 宇智波—— …… “他”是一个不合群的宇智波。 天生就与族人们不一样的瞳色,在黑发黑眼的世界里格外突兀。 接受不了族人、乃至忍者这个群体所遵循的观念。 不过,最关键的还有一点。 写轮眼,是传承在血脉之中的血继界限,也是强者与弱者的分界线。 “他”,没有写轮眼。 作者有话要说: 稍稍写一点火影,为后文做铺垫吧。至于为什么没有的写轮眼又有了……嗯,很好猜我觉得今天询问了下,好像不能分结局。那就正文结局1v1,如果有妹子站错cp,就单独番外吧。 第三十三章 齐木白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说来也是奇怪, 排除过去——也就是前几次转世度过的那些日子,到了变成齐木白的这一世,他已经告别了各种光怪陆离且少不了枪声与血的梦魇,很少会做梦了。这次也是如此, 他冷不防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 梦中的画面早已七零八落,无法再组成任何完整的情景。 但,能让他确定自己做的是噩梦的根本原因其实是, 凤梨??? 突然窜到眼前的凤梨, 还是蓝色的,他只记得梦里出现的最后一幕就是蓝色凤梨在自己跟前蹦跶,然后不知怎么,凤梨陡然间变得超大, 接着——唰! 凤梨头被依旧不知道从哪儿破空而出的刀削成了两半。 同声传出的音效清脆又刺耳,自带了惊恐的效果, 直接把齐木白吓醒了。醒来之后, 他摸了一把自己头顶不存在的呆毛, 意识到脑袋被削掉的不是自己,这才镇定地舒了口气。 这时候才有闲心打量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齐木白只粗略地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病房可真眼熟啊!这床,这明显新换上的门, 这刚补过没多久的窗,不就是他前几天刚刚逃离的地方吗? 搞半天又回来了。 他稍稍地感慨了一下宿命,就因为咧嘴之时牵动了脸上的伤而换上了另一种表情。被凶兽少年揍肿了的脸过了半天已经消肿了, 但青紫却没能那么容易消散,轻轻一动就能让他再度回忆起昨日的泪与痛……等等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病号服,齐木白心说,迪诺先生真是人傻钱多(划掉)客气,就这么点小伤何必把他运到医院来啊。他在病房内的柜子里翻到了贴心人放在这里的运动服,便踩着拖鞋进卫生间洗漱了。 水声持续了一阵,没过多久,重新穿上自己的特训作战套装的齐木白推开卫生间的门,当时还想着出去给迪诺打个电话,却没想到,他一抬眼,就望见了某个让他不禁诧异的客人…… 好像他才走开了十分钟,整个病房的样子就变了。 也不能说原本就是医院为vip病人准备的单人病房环境和设施不好,而是齐木白这晃眼一看,出现在他视野之内的变化实在是太让人瞠目结舌。 床前显得宽敞的一块地方,之前放在那儿的桌椅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铺了一层餐布的圆角桌。雪白无污的餐布上整齐地放着精致的甜点和相应的餐具,坐在高背椅里的灰发少年优雅地翘着腿,单手倚着扶手,随意地将最近的一杯红茶拿起,抵在唇边抿了一口,仪态乃至气质都是足以让凡人仰望的完美无缺—— “……景吾你什么时候来的。不,你究竟有多嫌弃这里的桌子椅子……还是不对,你这是打算在病房里吃饭吗?” 齐木白的吐槽都差点抓不住重点了。 没办法,他的眼前尽是银光闪闪,从盘子到刀叉再到做工精美的茶杯边缘都反射出华美的光亮,果然是这位迹部少爷的作风! “五分钟前刚到,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就顺便叫人来收拾。凑合一下,勉强能入本大爷的眼吧。” 迹部景吾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看向齐木白时,唇角挂起了一丝故意露出的假笑:“听说你进了医院,这就是探病的礼物,本大爷没记错的话,嗯哼,你最喜欢的甜腻腻的东西——小叔?” 齐木白:“啊、啊,礼物吗?正好没吃早饭,那我不客气了……” 他被那声意味深长的“小叔”叫得十分心塞,小心翼翼地拉开另一边的椅子坐下,再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式甜点,更觉得一阵胃疼。 但既然是侄子的心意,他再胃疼也得领情。先一口吞了一个最为小巧的蛋糕,差点卡住的时候捞起茶水猛灌下肚,再把头歪到一边拼命咳嗽了半晌,他才悻悻地转过脸,迎接对面的少年嘴角微抽的古怪表情。 “咳……话说,你听谁说的我住院了?” 齐木白抹完嘴,迅速抛出问题。 转移话题的技术太拙劣,迹部景吾无语了一阵,也懒得说什么了,却是道:“一个叫做迪诺·加百罗涅的男人,昨天悄悄派人送给了我一份资料,我觉得奇怪,就跟他联系上了……哼。” 在见到齐木白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神色之时,少年忽然冷哼。 “等一下,先回答本大爷的问题。” 一边说着,他拍手,守在敞开的门口的保镖就带上门,退到了外面。而在齐木白的注视之下,少年紧皱的眉宇给面部增添了凝重,眼角也失去了笑纹。 “你怎么会和意大利的黑手党搭上关系。” 第一个问题就让齐木白一愣,暂时找不出能够立即解释的言语,但紧接其后,还有更加难回答的第二个、第三个……显然压抑在心至此时才能倾泻而出的深深疑惑。 “那个齐木楠雄是怎么回事,他有超能力?” “好吧,他的能力已经暴露得很明显了,本大爷不问废话,那就再说别的。” “迹部白,你……” 他那深色的眸子隐隐浮现出尖锐还是紧张的阴霾,在这里的停顿甚至并非刻意,而是即使早有过准备,。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齐木白?” 这个疑问,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还包括了另一个,最终都没能说出口的问题。 ——复活?重生?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没有任何关系! 迹部景吾死死注视着齐木白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对于这些超自然的现象,他在震惊之后完全都能不顾缘由地接受。但是,他所在意的只有那一点。 为什么——迹部白会变成齐木白。 ——现在,你不是还活着吗?如果是为了躲避灾祸,特意换了个身份做掩护,我更能够理解。但是,目前所知道的信息证明,你已经彻底地抛弃原来的自己了。 迹部景吾还记得,那一天下午在街边网球场的相遇,也就是迹部白死后他们真正意义上的重逢,但这个正在面前目光低垂的人,根本没有与他相认的意思。他甚至可以认定,如果不是出现了自己被绑架的意外,这个人要是没有得知他被绑架的消息,绝对会装下去——装作至始至终都不认识迹部景吾,自己也不是迹部白。 哪怕是齐木白已经承认自己确实是迹部白的如今,迹部景吾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存在,对于现在的齐木白来说,是多余的。 齐木白不仅抛弃了“迹部白”,还抛下了他。 他们之后再见面,依旧可以按照过去的相处方式说话,聊天,看似没有变化,可迹部景吾就是发现了。“齐木白”的世界,增添了另外的亲人,他倒是可以硬插进去——然而,这是以他的高傲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吗? 这就是迹部景吾所无法忍受的了。 “……” 齐木白依旧哑口无言。 他捧着茶杯的手轻晃了一下,才默不作声地把杯子放到桌上。与迹部景吾可能猜测的、他这个时候会无比慌乱不同,齐木白相对来说格外地平静,这是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 只在心里暗暗了然地说,原来如此,景吾他是这样想的。 他的想法一点也没错。 齐木白不会因为这就差把话挑明的质问而惊慌,也就更不会因此产生生气或者恼怒的情绪。他觉得迹部景吾会这样想非常合理,换位思考一下,任谁有一个不久之前惨死的至亲突然又活了,还故意躲着不想再见他,正常人都会不解,从而心生怨艾。 迹部景吾没有错,因为他不了解详情,也就不知道,导致这个令他难以接受的结果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时间。 齐木白稍微出了一会儿的神。 粗略地算了算,每一世都经历了十八年,不算开头,就从迹部白的那一世开始计算,直至今日,究竟过了多少个十八年? 哎呀……算起来太麻烦了,不想算了。 ——不是你的过错,同样也不是我的。 所以,齐木白并没有选择正面回答这些问题,只在压抑的沉默后,顶住莫大的压力,忽然站起身来。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不爱吃甜食了吧。” 他笑着对意识到什么后脸色渐白的少年说,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腮帮,“牙齿不好,蛀牙就糟糕啦。” 对,就是这样,腻死人的甜食早已是过去式,他上——还是上上辈子?反正就是很久之前便不爱吃这些了。口味这种东西格外地多变,他现在回想过来,从工藤白那时继承下来的甜党资格证也不知什么时候丢到哪儿了。 齐木白隐隐有些愧疚,他知道,迹部景吾这么机智的少年人绝对能听懂他的意思。虽然这般委婉的话也格外残忍,但是,也必须要说出口。 “那个啥,我突然想起等会儿还要去找个人,就先走一步了?抱歉啊,等下次再抽时间——” 惯用的找借口脱身的万能方法。结果,抬腿还没走到门口,齐木白就因为背后传来的轻笑停了下来,发出那低得快要听不见的笑声的少年还悠悠地道:“……切,少装了。” 齐木白轻叹,将拔腿就走的念头临时收回来,慢慢地回过头。 “行了吧,难道本大爷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咄咄逼人的?”背对着他看不见正脸的少年随意地摊手,像是全然不放在心上,语气也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原来的华丽音调。 “我被那群绑匪针对上的原因,你想知道么?”迹部景吾问。 齐木白眉头轻跳,莫名其妙地,某种无数次袭击过他又无数次真的应验了的不祥预感再度降临到他这个可怜人身上,微怔之后,便道:“你说。” 迹部景吾倒是没什么迟疑,直接开口,但是他只说了四个字。 且一字一顿,似乎深有顾忌。 “黑、衣、组、织。” 然后才道:“查不到那个组织具体叫什么名字,就这样称呼了,你听说过么?” 齐木白:“……我擦。” 第三十四章 黑衣组织, 难不成是犯罪界的劳模,无处不在,哪里都有那群黑衣人的踪迹?! 齐木白的第一反应却是“不可能!”,黑衣组织不是新一的敌人吗?当然, 也就是当初一枪把工藤白爆头的罪魁祸首。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 现在世界已经融合,黑衣组织的人会出现,还盯上了迹部景吾似乎也很正常…… 正常个鬼啊! 他强烈怀疑黑衣组织跟他八字不合, 不, 简直是命中注定般的孽缘。 那伙一身黑穿到死的不法分子不止干掉了他,差点弄死工藤新一,现在世界融合之后连迹部景吾都险些被坑了……齐木白赶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强行把快要从心底破口而出的火气压了回去, 闭着眼睛冷静了半晌,他定神, 原路返回重新在迹部景吾对面坐下, 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那个黑衣组织的人,怎么会对你下手?” 这也很匪夷所思。 就算之前从新一口中得知, 黑衣组织的人已经侵入到了各个阶层,在商界乃至政界都能发现他们的影子, 但这个组织的人总体来说还是藏得很深,很难想象他们会大费周章做出绑架迹部财团公子这种不可能瞒得住的事——已经被抓走的那群绑匪肯定不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太蠢了, 那就是……幌子? 齐木白在这边胡乱猜测了许多,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迹部景吾开口。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地低沉了下来,隐有忌讳之感。 “前一段时间,就是在街头遇见你的那天之后,我回家便开始私底下调查。” 没想到事情还真与他脱不了干系的齐木白:“呃……” 似是说着就勾起了很不愉悦的回忆,少年的面上闪过些许阴沉,但嘴上还是简略地把来由始末简略地述说了一遍。 确实就是大部分混乱的来源的那一天下午,迹部景吾又见到了那个和“迹部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无视掉包围着那少年的其余闲杂人等,他受到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世界观隐约出现了崩塌的趋势,但到底还是暂时没有破碎。那时的迹部景吾还没有往“人死了又活了”那个最不可能的方向想,最先浮现在脑中的猜测是,可能迹部白其实是假死。 有了这个粗略的猜想,后来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毕竟他并没有真正地看见迹部白的尸体。极大的侥幸由此在心中泛滥,以至于让他将其中所拥有的最大的漏洞都暂时放到了一边儿。于是,迹部景吾继续暗中调查起当初绑架迹部白的匪徒。 为什么是“暗中”,还是“继续”呢? 很简单。 迹部景吾早在半年前就怀疑,绑架加上撕票的事件中,或许少不了某些人动的手脚,并且,应该遭遇那一切的人本应该是他迹部景吾才对。调查的事情本来也是他父亲打算做的,但迹部景吾这次出奇强硬地要求自己来,他父亲看着他沉默却两眼被憎恶染红的模样,叹息一声,也就真的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做了,只叮嘱了一句,“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 他也确实做到了,没有打草惊蛇,甚至谨慎到了拖到半年之后,才开始收集证据。按照正常的进度,从收集证据到真正下手,还应该再经过一段时间,但无意间遇见“迹部白”却成了导火索。迹部景吾不否认他稍微有些心急,在调查绑匪踪迹的时候,无意间得到了那群前雇佣兵正在与另一个神秘的组织——也就是黑衣组织交易的情报。 并且,很不幸的,迹部景吾在调查他们的事情,好像还被发现了。 他察觉到之后就要提前做好被报复的准备,然而没想到的是,手脚还是太慢了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五花大绑丢到了船上。 在齐木白和齐木楠雄组成的救援小分队抵达之前的那一小段时间,迹部景吾被绑匪老大踩住头,恼怒之余,还努力想要听清那个男人嘴里骂骂咧咧说了什么,结果就意外地听到了黑衣组织想要用什么代价来换他这个人——等等还比较莫名其妙的字眼。 “唔……也能理解,你的利用价值太高,直接杀掉就太可惜了。不过到底拿了什么东西来换你有点小好奇啊……”齐木白不由得点评了一句,遭到了迹部景吾顿时凌厉起来的瞪视,才立即改口:“我什么都没说。” 迹部景吾的脸色稍稍好转。 “不过,如果你惹上的真的是我知道的那个黑衣组织……” “你知道他们?” “……算是吧,其实也有过一些交集,我都没想过会从你的口中再听到这个组织的名字。” 但是当迹部景吾惊讶地问起为什么他会知道的时候,齐木白却绝口不再多提,只道:“你现在赶紧回家,再雇上十个八个能一打十的保镖,除了上学和必要的交际别随便出门,时不时在家搜一搜有没有炸弹什么的。” 迹部景吾:“……需要这么麻烦吗?” “需要!” 说起这个话题,齐木白就像是临时变了个人,掩饰不了情绪过分地起伏。他坐也坐不住了,上半身差点就要贴到中间隔着的桌子,两手激动地晃着迹部景吾的肩膀。 “黑衣组织很危险。”他直视少年因为错愕而睁大的眼睛,“那群人为了达成目的,是不会在意人命——” “不用担心,我们彭格列可以为你提供帮助哦。” 齐木白:“!!!哪里来的声音!” 迹部景吾(震惊地偏头):“这……难道是……” 突然出现的显然不是画外之音,而是来自某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小婴儿。有几天没见的reborn似乎在玩什么诡异的cosy,变身成为一个贴着小胡子戴着金边眼镜还拄着手杖的——衣冠禽兽??? 幸好齐木白是见识过这伪婴儿古怪之处的人,呆了几秒钟,就从眼中所见的冲击中清醒过来。他担忧地望向迹部景吾,希望这可怜少年不会被吓到……咳,其实还有一点微妙的小心思。 他用仿若在寻求支持的眼神凝望着迹部景吾,在捕捉到少年在呆滞之后慢慢出现变化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欣慰。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景吾。看吧,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小婴儿…… “你,不,您——这个标志性的胡子和手杖,难道是世界最强安全顾问,传说中难能一见的里包包大师?!” 迹部景吾确实很震惊,但他震惊的点明显和齐木白不大一样。 在齐木白看来变装变得毫无诚意的reborn用手杖推了推眼镜,连声音都懒得压低一下:“咳咳咳,是老夫我没错。” 迹部景吾一听,更加肃然起敬,连忙整整衣着站起来,走到窗台边,与里包包大师握手:“早从家父口中听说过大师,没想到今天还有机会与您见面。” reborn:“嗯,迹部家的小子是吧,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齐木白:“……” 又一次感受到了世界融合对于他的恶意。 太可怕了,完全没有能让他插话的余地——里包包是什么鬼?这明显只是贴上假胡子的真鬼畜杀手吧! 在他目瞪口呆沉迷吐槽的期间,另一边的两人则是相谈甚欢。 reborn:“看在迹部算是老客户的份上,如果担心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可以考虑下我们新推出的赞助商业务哦。” 迹部景吾:“赞助商?” reborn:“没错,赞助对象是正在进行指环争夺战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候补沢田纲吉及其团队,在指环战过程中,所需花费由迹部财团支出,赞助对象将在指环战期间穿上印有赞助商标志的队服,除了会有宣传效果,我们还可以顺带为赞助商提供安全保护——怎么样,很实惠的交易吧?” 迹部景吾(沉思过后):“彭格列?没听说过这个保安公司的名字。不过,既然是里包包大师的推荐……我需要考虑一下。” “没关系,今晚我们会邀请你前往指环战现场实地考察。”reborn说,“相信你在欣赏完他们的表现后,一定会立刻做出决定的。” 迹部景吾颔首,认可了这个建议。达成共识并且各有心思的两人相视一笑,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齐木白。 迹部景吾先开口:“邀请的人数能不能再加一个?他——” “不需要,因为他是我们的内部人员。” 迹部景吾:“……” “内部人员,呵呵。” 齐木白:我现在除了吐槽,还能说什么呢? 不,我已经身心俱疲,连槽都不想吐了。 于是,当天晚上。 只存在于别人话中的指环战在并盛中学举行,夜幕就是这场充满危机的战争的漆黑帷幕,突破包围学校外侧的重重幻术,被“工作人员”带进来的赞助商、包括齐木白和江户川柯南在内的围观群众,终于能够亲眼见到—— 已经提前穿上带有赞助商标志的外套(reborn表示反正早晚都得穿,不差这一会儿)的,懵逼的少年少女们。 为首的沢田纲吉两眼呆滞,胸前用特殊材料缝起的巨大图案在相对阴暗的地方闪闪发光,赫然就是迹部财团名下最出名的品牌:至尊梨子黄手机的经典logo。 第三十五章 在被迫穿上那件不止是色调诡异、图案更是诡异的外套后, 沢田纲吉觉得他十五岁的人生在此刻变得漆黑无比。 他哆嗦着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小伙伴们。 “不止狱寺君,山本君,蓝波……竟然连京子和小春也!” 完蛋了,大家都被威逼利诱给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赞助商打广告了!话说那个赞助商绝对也是被reborn坑蒙过来的吧为什么指环战还需要赞助啊喂!!! 不过, 沢田纲吉很快又发现, 好像除了他以外,大部分人似乎……并没有被“威逼利诱”的意识。 他们,好像, 很开心啊。 “哈哈哈哈, 我还是第一次体验被赞助的感觉呢,要是打棒球也能有这种待遇就好啦。” 山本君,你—— “十代目!据我的研究,这个标志一定拥有神奇的功效。我到底在哪里见过……可恶!” 手机啊手机!狱寺君你刚买的手机不就是最近特别出名的梨子手机吗! “啊呀, 这件外套是送我们的吗?花纹特别好看呢~” 连京子也这么说……等等!灰色的底色加上梨子logo还有下面纹了一圈的妖艳玫瑰花到底哪里好看啊!穿这种东西上场战斗真的不怕被巴利安嘲笑吗?! 沢田纲吉陷入了莫大的哀伤,仿佛他与众不同的审美受到了伙伴们的排斥, 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 更加哀伤的事情还在后面。今晚的战斗还没有正式开始, 候场阶段,当他一不小心瞥见姗姗来迟的reborn陪伴着几个眼熟的人慢步而来时——沢田纲吉的心咯噔一下。 遭受突然打击的玻璃心顿时碎了。 被簇拥在中间的人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赞助商了。 灰色, 末端有些上翘的发尖,透着漠然的眉眼, 还有惊鸿一瞥的泪痣,沢田纲吉这才想起来,他跟赞助商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就是遇到大哥和巴利安的那一天……不,重点是,此时此刻,年轻的赞助商背后闪烁着有钱人专属的金光闪闪,正用挑剔的目光往他们这边看来—— 赞助商(一时没忍住):“噗。” 沢田纲吉:“……” 光是陌生人情不自禁发出的嗤笑还不至于让沢田纲吉心碎,最后一根稻草,却是走在赞助商旁边同样看到他这幅模样的兄长大人! 齐木白:“……”虽然没有笑出声,但从他扭曲的表情来看,为了保护少年的自尊,他忍得相当辛苦。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转过身,突然爆发而出的狂笑才远远地传了过来。 这时还少不了最后的补刀。 借住在沢田家好几天的柯南君,经由沢田纲吉鉴定发言最是犀利的这孩子,遥遥翻了个白眼。 “谁弄的这么浮夸的设计,我说,对手一定会被他们笑死的。” 沢田纲吉,卒。 “给大家介绍一下。”大魔王reborn无视了自己的学生画风突变魂魄飘出肉体的现状,向家族成员招手。 “这位,迹部财团的少爷,迹部景吾,也就是将会为我们提供资金赞助的最大赞助商。” 迹部景吾看着面前这一众明显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初中生,眼角抽了抽,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听说过迹部财团大名的初中生们热情地鼓掌。 “这一位,暂时住在蠢纲家的特邀侦探江户川柯南,你们有一部分人已经见过他了,现在正式认识一下吧。” 侦探君颔首,冷静地拒绝了女孩子们试图摸他脑袋的请求,并且无视了个别人“什么?这个小鬼还是侦探?”的噪音。 “至于最后这个,”reborn君,你的量词是不是悄悄换了,“没错,就是右边这个快要笑死的家伙。” 被点到名的齐木白顿时一震。 他转过身之后,便能察觉到有无数道好奇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这里,让他不由得一阵心虚。心虚的来源便是reborn所谓的介绍,齐木白生怕他眼睛一眨就说出某些会让他十分困扰的话来。 于是,他选择抢先一步占了台词。 “你们好,我是——目前正在迪诺先生手下修行的齐木白,呃,勉勉强强也算是……后勤人员吧。” 他微笑,用充满真挚的蓝眼睛取得大家的信任。 “啊,齐木君,初次见面!” “居然和十代目的兄长大人同名?” “这么说起来,和之前看到过的照片上的人也有些相像啊。” “是么?” 在不知为何出现怀疑的窃窃私语声中,齐木白开始强颜欢笑。正当他打算再强调一下自己只是路人的身份时,沢田纲吉回魂了。 见齐木白和reborn一起过来的时候,虽然因为奇装异服(?)受到打击,但这孩子看上去还挺高兴的。随后听着齐木白自我介绍,顺带委婉地撇开关系,少年的眸色不着痕迹地暗了暗,在不知情的狱寺他们彻底将话题拐到齐木白和十代目的兄长是什么关系上之前,主动插口道:“不好意思——” “大家只是好奇,没有刻意让齐木君困扰的意思。”小声说完这句,话中的气势倒是出奇地足,虽然,没过多久气就泄了大半,他一边浅浅笑着,一边尴尬地道:“那啥,请不要在意……” 关注着他的家庭教师冷冷地哼道:“蠢纲,你就只有在涉及到某人的时候能够强硬一点了。” 沢田纲吉苦兮兮地耷拉下脑袋。 在场的众人中,除了仅有的几个知情者,其他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齐木白面对这种情况,除了保持沉默以外,也没有什么事能做。不是他心狠,而是如果贸然地做出什么会让人误会的暗示,以后就更没办法把事情说清楚了。 以及,就算啥也不说,某些事儿还是逃不掉。 “他也是?” 看吧,冷不防就听见前侄子阴恻恻地询问。 齐木白装傻:“是啥?” 迹部景吾冷笑:“你就装吧,除了齐木楠雄,至少还得有三个,或者——” “或者说,根本不止三个。” 侦探君双手环胸,幽幽地看向前方,但却是及时出言给某人挖了个大坑。 “目前出现过的已经有了五个人,但据我观察,还有数人正在潜伏——喂,还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啧……没错,解释呢?” 齐木白:“……靠,求你们等这事儿完了再说好不好!” 修罗场简直来得猝不及防。 所幸的是,这俩莫名就达成一致的小子也没有在这个不方便的地方逼问他的意思,压低声音嘀咕了一通后,就面色如常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了。 据充当解说人的reborn介绍,目前指环战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场,今晚将在学校体育馆举行双方雾之守护者的战斗。而两边的雾守都是神秘的幻术师,也就是说,将在观战者眼前展现的便是幻术的比拼。 齐木白:“……都第五场了还需要赞助商吗?话说,观众就这么小猫两三只,广告到底做给谁看啊!” 体育馆内空空荡荡,唯一的热闹就来源于沢田纲吉一行人传出的讨论声响。毫无疑问,迹部景吾绝对被欺骗了! “不对哦,只看到表面的你们太肤浅了。” “里包包大师——”本来已经开始神色不对的迹部景吾的心一下子又稳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秒换装的里包包大师用手杖指向身着广告外套的每一个人,乌黑的眼睛里闪过英明的光华,循循善诱:“在你面前的这些人,不止有意大利最大黑手党未来的首领,其余人皆是家族的栋梁精英,有他们做表率,一定能在家族内部乃至全世界的黑手党中掀起购买迹部财团名下产品的潮流!” 然而,沢田纲吉弱弱地表示:“但是,别说未来首领了,我们连巴利安都没打败……噗!” 里包包大师残忍地踹飞了他:“笨蛋,那你就要为了不赔偿巨额违约金拼死打败巴利安啊!” 众人:“……” 其实还没有跟这帮人签合同的赞助商:“……好,理解了。” 观战的几人在体育馆外围观众席坐下,虽然不用上阵、但要为伙伴加油鼓气的几个少年留在了场地旁边。 但是,问题来了。 沢田纲吉的雾之守护者,战斗马上就要开始,她——还是他,迟迟没有现身。 同一时间,坐在观众席上的齐木白竟然无心关注场上的情景。 他的耳边似乎出现了幻听——不,这个飘忽不定的声音是直接传到了他的脑子里,寻不出由来,却又像是有人真真实实地在跟被吓了一跳的他说话。 “kufufufufu……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 “也是彭格列的走狗?真是可惜了我对黑手党毫无好感,就算是能够被我欣赏的你,也无法抵消这种厌恶的情绪呢。” 齐木白一惊,倏然站起来,开始紧张地四处张望,但除了看见坐在左右两边的迹部景吾和柯南脸上的惊疑外,毫无收获。 “不用看了,你找不到我的踪迹……唔,至少如今的你并不能行。” 神秘的男声似乎能捕捉到他跌宕的心声。 ——你是谁?突然冒出来,是想做什么? “请放心。”那个声音含着轻笑说。 “安静地等候十分钟,待到此件事了,我便会出现在你面前。” 话音戛然而止。 而在这飘无不定的话音消失之际,沢田纲吉的雾守终于舍得登场了。 娇小的女孩子手持三叉戟,在众目睽睽下被烟雾包围。待到弥漫的雾气散去,首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便是另一个蓝发少年的身影! 隔壁中学的制服,同一款的三叉戟,少年俊美的面容被异色瞳孔衬托得更显妖异。以及,最受瞩目的却是他那奇怪的发型。 “凤梨头?” 齐木白听到了离他最近的柯南在小声嘀咕。 但是,在他看清楚那个神秘雾守的发型时,却是以为自己看花了焰,死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齐木白迷茫地愣了一下。 他忍不住道:“凤梨?你们真的确定吗?” 为什么他所看到的样子,居然是奇形怪状的——被削了一半的凤梨头??? 第三十六章 六道骸不知道的是, 在他本人以奇异而不掩帅气的方式破开迷雾登场,又说出了几句符合他亦正亦邪气质的台词,正式与巴利安的雾守进行幻术对决之后,并非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为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所震撼—— 那个前一刻还被他特意提前打了个“招呼”的少年——叫什么名字六道骸还不知道, 但是没关系, 只要知道他跟沢田纲吉有关系,得到想知道的信息自然就很方便了——坐在观众席的他被身旁的人夹在中间,幽远的视线在战斗场地中央打了几转, 眼中似是闪过了一丝……懵逼? 是的, 齐木白真的很懵逼。 他觉得自己干坐在这儿,没人注意还好,要是有人留意了一下,绝对会发现他很不合群。 除了他以外, 周围的所有人好像都对正在进行的战斗投以莫大的关注。 观战人群里唯三的(对比起来比较正常的)正常人里,江户川柯南已亲身体验过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超能力者抬手即来的奇特异能, 对于发生在眼皮子的幻术比斗顶多稍稍扬起了眉毛, 总体上是秉承理智观察的态度。 迹部景吾受到的震撼就要多一点了, 他发现眨眼之间体育馆中的木质地板忽然裂开的时候,就不禁捏起了拳, 只是刻进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会那么容易失态,面上倒是没有多少异样。 场景陡然变幻, 显现出宛如地狱深处布满赤红岩浆的恐怖画面,那个从女生一下子变性的凤梨头少年kufufu地笑着,将三叉戟轻松地插入地面, 映入眼中的场景再度切换。而与少年对视的婴儿——等等,那真的是婴儿吗?!——也毫不示弱,在幻术的对撞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无疑是诡谲莫测的众多奇景。 多亏了临时充当了解说员角色的reborn,对情况相当不了解的齐木白等人才从他未曾说完的话中猜到,巴利安的雾守名叫玛蒙,虽然是婴儿的躯体,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性别外加年龄都不详的强大幻术师。也就是说,玛蒙和reborn应该是一路人。 “一路人”倒并非指的是背后所属的势力,而是指他们都是属于被诅咒后返老还童的成年人。 观战期间,连reborn这种见多识广的人物,在观战的过程中,都能很给面子地点评了几句不愧是雾之守护者的最佳人选…… 众人的种种反应虽不尽然相同,但基本上都是被触动到了的,这就衬托得齐木白很尴尬了。 不知道是大家一齐演技爆发,还是单纯的就是他自己瞎——后一种的可能性显然打的太多,好吧,其实就是他瞎,打从那个reborn口中好不容易才忽悠过来给阿纲当守护者的六道君登场开始,齐木白一眼看到的就是六道君顶着被削了一半的凤梨头,若有若无地往他这里轻扫了一眼,又在他以为这一眼是在看自己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轻飘飘撤开了。 之后,六道君说完中二气质爆表的台词,例如他又从地狱回来了什么的,终于和对面巴利安的雾守小婴儿开打了。 别人看到的是地狱岩浆——齐木白无论把两只眼睛瞪得有多大,看见的都只是体育馆完整无缺的地板,顶多地板上多了几道不明显的脚印。 别人看到的是飞舞的藤蔓和莲花散漫——齐木白左顾右盼,在注意到身旁两人的表情时不时变化、瞳孔也有偶尔收缩的现象后,只能摸摸鼻子,假装自己也能看见正在上演的神奇幻境。 最后,离得最近的沢田纲吉等人完全被幻境迷惑了,在他们不由得发出惊叫之时,齐木白——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紧张或是其他急促的情绪,更不是无意间的动作,他只是…… 毫无缘故地,齐木白突然出现了心悸的状况。 因那犹如针尖猛地扎进心口,突然而来的尖锐刺痛一下子泛滥开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揪住胸前的那一块儿衣料——仿佛这样就能间接地扣上心弦。但是,这样做显然无法减轻痛楚。 齐木白发现,这股猝然间出现的刺痛根本无影可循。他抓不住它,只能让莫名生出的惶恐在胸膛蔓延,一如丁点的火星在遇到干燥的可燃物后贪婪地熊熊燃起,在他的心脏炽烈地烧灼,要烧出一个破口,要将被埋没的东西—— “唔……” 到底是没能忍耐得住,这声低鸣仍是漏了出来。不过,齐木白及时地抬手捂住了嘴,盖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纵使是听到声音又分出了神的柯南疑惑地望过来,也看不到他手底下出奇难看的脸色。 他的目光在闪烁,即使聚焦点依旧是对决的场地,但心思显然没有多少放在了上面。 齐木白不明白,自己这是突然间怎么了。 如果说看到超级恐怖的画面被吓得心悸还算有点合理,但他实际上什么都没看到,更不存在受到惊吓的问题。从他的视角看去,场上的两个幻术师简直是来搞笑的,全程除了抬起胳膊转动几下武器,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动几步,嘴上互相挖苦……没了,倒是很有娱乐效果。 只不过他此时肯定没觉得有多好笑。 针尖不断往心口上扎的感觉还未消失,甚至越演越烈,在旁人专注于幻术之景的同一时间,齐木白捂住嘴,没再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可背心渗出的虚汗却是不会少的。 疼得久了,他总算隐约有了点感觉,这是——打心底里冒出来的不舒服。 这种感觉,似乎是从两个幻术师动手的那一刻起,就渐渐浮现在齐木白心中的。 应该怎么形容呢? 有点像……隐约之间,受到了威胁。 本来应当是毫无动静隐藏得极深的东西,却因为前不久某个本源略显相似的同类意外闯入,略微出现了一丝波动。按理来说,如此轻微的影响就算继续放着它不管,它也能保持原状地沉睡下去,可谁都没料到,还没隔多久又撞见那个意外了。 不止是再度类似的同源牵连,同时出现的还有另一种熟悉、却又莫名地让“它”不安的能量波动。 在虚构的场景里,似是只过了转瞬时间,然而,随着试探悄然结束,幻术所散发而出的力量开始扩散。 也就是这一刻,齐木白的眉头不知何时紧皱而起,额角细汗密布,眼里竟也不复清明。 ——被威胁了。 ——谁……竟然…… 明明痛得完全没心情胡思乱想,这样的他居然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心声。 奇怪,整个过程无不透露着诡异。 在这种情况下,随着自己那几句毫无根据的心声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再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另一个人的嗓音仿佛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哦呀哦呀,一会儿不见,就变成这么有趣的情况了。你就这么讨厌幻术吗。” 齐木白没有直接开口,忍耐了一阵,便尝试用心音回复:“你——你是六道骸?” 他听出了这个很有特点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属于出战的我方幻术师。 对方轻笑了一声,算作是默认,但显然,这家伙不专注打架,跑来一个观战路人的脑子里,绝不只是想随便找个人聊天。 “这么看来,是被幻术的波动刺激了么——真是一双奇怪的眼睛,如果可能,我还挺想与当初设下这几层结界的你见上一面,看看与轮回之眼相比……” “乱七八糟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继心口剧痛之后,齐木白的头也开始痛了,连带着语气也变得不耐烦,只是六道骸一点也不在意他这样的态度。 “究竟是迷途知返的羔羊,还是不敢面对现实的蠢货呢?” “说实话,我真有点期待呢。那么——” 自说自话突然终止了片刻。 “门,由你亲自推开。” 犹如梦魇嗟叹的低语顿时消散。 与此同时,只做了“一件小事”的幻术师陡然间驻足。 在除了齐木白以外的其他人眼中,六道骸的这一停顿,让由黑影形成的无数根尖针仿佛在一瞬间撞上了透明的铁板,刹那偏移了方向,直射向观众席间众人所在的位置。 中心相对的地方赫然坐着齐木白。 硬要形容的话,那些尖针并没有凑近,在抵达观众身前几米远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狠厉的气势,迅速疲软了下来,但是—— 突然有人注意到,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开口的黑发少年,他的双眼不知何时有些发红……不,那双眼,确实是变了颜色! 咔,嘣。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不是玻璃,不是体育馆内任何一样东西,可破裂的清脆声响,确确实实传到了每个人耳里。然而,就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所有人——是的,所有人——都被瞬间席卷而出却又不具任何形体的能量所覆盖! 那就是幻术的力量,远远超出六道骸与玛蒙所使出的程度,太过凶猛,以至于久经压抑后终于放出,便已狂躁到无法控制。 嗯……不过用出这力量的当事人完全没有意识,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了。 …… 接到紧急通知后,罗马诺及时赶到并盛中学的体育馆,也就是雾守战的现场。 他没得到哪边胜利的结果,当然,胜负其实根本没有分得出来! ——前所未有的超大事件,莫过于此。 当时在场观战的众人中,巴利安那边有位不得了的人物意外昏迷不醒,另一边,沢田纲吉、迹部景吾、江户川柯南包括reborn居然也失去了意识。 哦,对了,除此之外还有齐木君。 被在场但是没昏迷的剩余几人吵得头疼的罗马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问其他人当时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还要被问起——“跳马(迪诺)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罗马诺:“……” 还用说吗。 当然是——赶来之前,boss他就已经一头栽倒在地,怎么摇都摇不醒了啊! 不提同一时间还有多少不在场的人被牵连了进来。 “意外昏迷”的那几人,其实没有发觉自己昏迷了。他们只知道,自己上一秒还在体育馆/别墅/家里,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一个雾气蒙蒙的地方。而且,出现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的,还有另外几个虽然不曾深入交流、但着实印象深刻的家伙…… 除了六道骸。 “ku、kufufufu。” 不好意思,他又笑不出来了。 谁能想到,自己只是临时起了心思想要看个热闹,结果对方就算封印了记忆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来了个出其不意的大爆发,把这伙肯定跟幻术主人有联系的家伙扯进最深一层的幻境里了不说,还把他也连累了。 六道骸很不愉快。 但他不想说。 第三十七章 “……这是哪里?” 不知道是谁先怔怔地问出了声。 一秒之间“唰——”地瞬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任谁都得愣上几秒钟。再四处打量了一圈,除了将众人包裹的浓厚雾气之外,越往深处望,所见到的便越是找不到尽头的漆黑…… 借着只投在头顶这一片区域的稍显暗沉的光, 同时出现在此处的他们不免互相打量。 从上帝视角来看, 大致上能把这伙人分成五个组。 第一组,成员只有一个,也就是迹部景吾。 他皱着眉用目光扫过其余几个没见过的陌生人, 看不出来心情时好时坏。 第二组, 成员有两个,江户川柯南和……一个和他长得至少有九分相似的少年。 先前还在遥远的江古田高中校门口打算悠着悠着晃回家的黑羽快斗君,突然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同在现场的其他人就不说了,最让黑羽·怪盗君·快斗毛骨悚然的是, 他刚刚诧异地低头,就撞见了他那位格外眼熟熟的不能再熟的宿敌君。 “呐, 大哥哥。”柯南君掐着嗓子说, 眼神却是透漏出让黑羽快斗心虚不已的敏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 黑羽快斗:“……不小弟弟, 我们绝对没见过。”左顾右盼,故作惊恐, 半假半真地饰演了一个完全不知情况的路人,“我在什么地方, 你们都是谁啊?救命!” 殊不知被宿敌君炯炯有神的目光死盯着,他只觉得背后冷汗一阵一阵地冒。再注意到除了宿敌君以外的那些人不同寻常的地方,黑羽快斗一惊, 冷汗确实冒出来了。这时候打破脑袋他都想不出这是什么情况,也就联想不到他是被某个自接到通风报信就没了消息的损友给坑惨了。 第三组,成员为沢田纲吉,reborn,迪诺·加百罗涅,还有一个在场之人——包括齐木白本人——基本上都没大打过照面的一个男人。 并且,此人刚刚显露出身影,就用震耳欲聋的音量摧残了大家的耳膜。 “喂!!!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等等——沢田纲吉?!!” 披散这一头白色长发的男人挥舞着长剑,夸张的表情硬是让自己的脸变得凶神恶煞。在他一眼瞧见沢田纲吉的时候,眉毛一横,满是杀气的眼睛也瞪了起来,直接狞笑着要将怒气冲冲的剑往沢田纲吉脑袋上劈——迪诺眼疾手快地用鞭子缠住他的剑刃,解救了惊呆了的师弟的一条小命。 “冷静一点,斯夸罗,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迪诺劝道。 长发男人一听,反而更加火冒三丈:“内讧?老子什么时候和你们是一伙的了!” 从那身暗杀部队巴利安成员专属制服来看,他也就是巴利安的人。但围观过雾守之战的几人没有在体育馆见到他,则是因为这位巴利安的剑圣斯夸罗在昨天晚上的雨守战中落败,被迪诺从鲨鱼嘴里救出来之后一直躺在医院,直到这时才正式登场。 可以说,这个叫做斯夸罗的男人是这里最突兀的存在。杀气肆意,剑还是手中挥舞,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嚣杂,一声大吼足以吓哭软萌的小姑娘—— “呜呜呜,好可怕!” 结果还真有小姑娘被他吓哭了啊! 木之本樱及时地被关键时刻格外靠谱的二哥拽到身后,挡住。高大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接受接连投来的无数道目光,纵使之中还有犹如寒刺般冰冷的杀气掺杂其中,他顶多只是略微僵了僵,除此之外,连动也没动一下。 “那个留长头发的大叔,声音就不能控制一下吗。”他平淡地说,无视掉那个长毛大叔咯嘣一下从额头窜出的青筋,“我妹妹胆子小,见谅。” 这位勇敢吐槽的兄长和胆小的妹妹便是第四组成员,木之本桃矢和木之本樱。他们被幻境强行拽进来的时候,刚刚在家里吃完晚饭,还没来得及洗完碗,嗖,两人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怪人们包围了,无怪小樱会被吓到。 不过,显而易见,巴利安出身的斯夸罗肯定不会接受这番指责。 他还不是普通的巴利安,而是巴利安首领二十代目(划掉)的左膀右臂,既然是暗、杀者,自然不会对吓哭小女孩产生愧疚之心,或者说,放在平时,让他多看一眼这些弱鸡一般的垃圾都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点更加明显,斯夸罗脾气很不好,再加上看目前是对手昨天还打败过自己的沢田纲吉一众人非常不顺眼,他压根没去深究自己怎么从医院病床转移到这儿,又怎么站得起来的,直接就把锅和怒气全都扣给了沢田纲吉。(沢田纲吉:qaq) 被缠住的剑用力一甩,鞭子脱落,顺带把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没有部下的迪诺凄惨地绊倒。这位斯夸罗先生一点也没控制音量,依旧是中气十足地怒吼,同时还露出了一抹血腥的笑容来:“老子才懒得管垃圾们在搞什么!干脆全部杀掉,省得以后还要来收拾你们。” 这下子本意暴露了,这是要不管不顾地杀人灭口啊! 所幸,在出乎意料被幻境带进来的斯夸罗真的要杀人灭口之前,又有人开口了。 “都不要说废话了。尤其是你,斯夸罗,要想或者从这里出去的话,就给我保持安静。” 低沉的男声刚刚响起,就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有疑惑的,更有——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的震惊。 “re、rererereborn???!” “你你你是谁?怎么跟reborn那么像!” 废柴师兄弟二人组率先发出惊呼,趴在地上的迪诺还好,沢田纲吉简直傻了,瞪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角落里的男人,仿佛自己眼花看见了幻觉。 “蠢货,很值得惊讶么。”宛如从黑暗中走来的男人冷哼一声,抬手压低了帽檐。 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也是跟reborn一模一样。 开口的这个男人,也是穿着整齐的黑色,身躯被精心裁剪的西服所包裹,只在胸前露出橙色的领带。他压下礼帽的帽檐,虽然看不清正脸,但从仅仅显现出的下半张脸来看,毫无疑问,这是个成熟而又隐约显示出冷酷的男人。除了习惯性动作,还能证明他的真实身份的证据则是——耳旁那两根卷曲的鬓角! “是reborn吧,是他吧,这么恶趣味的鬓角估计全世界只有他——” 啪叽。 一不小心说出了大实话的沢田纲吉倒在了他可怜兮兮的师兄身旁,而顺脚踢飞他的男人迈开修长的腿,一手摸着下巴,目不斜视地从两个弟子的“尸体”上踩过。在走到大部队跟前时,他才慢慢抬首,深黑得透不进任何光亮的眼眸深邃,直视向其中一个同样刻意隐藏了气息的家伙,嘴角微微勾起。 “在场的排除个别蠢货,几乎都是聪明人。” “个别蠢货”冷不防一抖。 “我想,对于这么多没有关联、但确实又有所牵连的人同时出现于此的情况,以及有大致的猜测了。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么,这一切都与一个特定之人相关。” “特定之人——这位先生,你指的是谁?”迹部景吾不着痕迹地问。 男人有些似笑非笑,但淡漠地收回目光后,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能猜到答案的问题,而是将疑问轻飘飘地丢给了另一个人。 “解释的任务还是交给你吧,六道骸,你是不是早有预料?” 第五组,也是最后一个分组,成员又是单一,只有六道骸一个人。也确实如男人所说的那般,六道骸是他们之中最清楚真实情况的人。 只不过,这位知情者的心情还在持续不佳中。 “不要把麻烦抛给我,小婴儿,我对担任解说者的角色毫无兴趣。” 可男人又道:“别这样,只靠你一个人没法离开吧。而且,在这里的人,也不全是你所憎恶的黑手党呢,继续合作一次,如何?” 他们看不见六道骸的身影,因为他已被这里的雾气笼上了一次,遮挡住了踪迹。这是他在尝试突破幻境,但结果也很显然,他的声音还在这里,说明单凭自己想要离开,是不可能的事情。 六道骸沉默了半晌,才用随意的语气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当然,他没提是自己临时起意帮人家开了个“门”,直到某人在观战过程中被幻术的波动所刺激,隐藏的力量爆发而出,径直将所有现存的跟他无数次的转世有关的人物“吞”了进去。 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行人,正困在某一个人的幻境里,不想办法打破幻境的话,精神力就别想出去了,外面只剩呼吸的身体也就要死了。 “转世?!” 几乎是异口同声,远比沢田纲吉他们发现小婴儿秒变成年人时的惊呼更为震撼——震撼到意想不到的地步。 不,可能还是有过察觉的。 “转世……原来是转世吗……” 迹部景吾不知自己在自己心里翻涌的是什么滋润,只觉得苦涩之极,对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将自己先前拥有的一切侥幸想法全都推翻了,也逼迫自己必须去面对最不愿意接受、虽然猜到了的事实。 他无言了一阵,把某句丝毫不华丽的暗骂强行掐断,再看向周围这群人,眼里就全是挑剔和审视了。原来如此,那个表弟是真的,他们也是真的,可恶,真是太——不华丽了。 “不对。”其中一个不华丽的家伙突然道,原来是江户川柯南,“时间不对,就算是——转世,半年之内不可能经历那么多次。” 六道骸不以为然:“其中是何缘故,你就要去问他本人了。” “……” “哥哥……那个看不见的大哥哥,在说什么呀?” 在对话仍在进行的时候,之前被吓到的小姑娘抓着桃矢的衣角,突然小声地问道。桃矢没有低头,只用手掌在小姑娘的脑袋上重重地按了几下,目光仍停留在前方。 “没事,小樱,没关系,你不要怕。”他这么说着,不知道在安慰她什么,只压低了嗓音,轻声道:“等一会儿就知道了。不管是他们正在说的话题,还是那个被提到的人——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来到这里之后绝大部分都在沉默聆听的少年打量了一番其他人的表情,倏然插话:“不好意思,我只想问一下——我们应该怎么做?” 因为六道骸也是幻术师,所以众人对他的期望十分厚重。 然而,面对木之本桃矢的问题,备受瞩目的幻术师却冷冷地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很不幸,我只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人,在这里想要反抗比我更强大而陌生的力量,也只是无稽之谈。不过,打破幻境的方法,大概就是要把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丢进这里所拥有的无数个小幻境里,挨个把核心破坏掉,自然也就成功了。” 大家听得莫名其妙。 尤其是斯夸罗,他到现在都没听明白这群人恍然大悟的那个转世的对象究竟是谁,自觉和自己更没有关系。眼角的余光发现身后似有浓郁的雾气向自己这里靠近,他的眼神一冷,抬手就要挥剑把这团灰蒙蒙的气划开。 然而,他不动手还好,这么一激动,雾气不但没有散,向前蔓延的速度反而加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们所在之处填满了。 这下子谁也看不见谁,甚至连惊呼声都没能透过雾团传出——因为在这一瞬间,整个幻境终于苏醒,犹如停滞的齿轮被猝然牵连,破开阻碍前行的铁锈,转动之时,还让连带在一起的无数小齿轮一同转动! 那五组加起来一共九个人被隐藏在雾气里的隐形锁链一拽,全都被丢进了一个一个独立的小幻境里,并且众人全都被打乱,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单独进了一个世界,还是和不认识的家伙进了一个地儿。 总而言之,前路渺茫,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有深入其境后,方才能够知晓。 【第一个小幻境】 木之本桃矢在神秘的雾气缠绕住脚踝的那一刻,就反应迅速地把先前还挡在后面的妹子往前边儿一扯,抱紧了。 桃矢和小樱可以说是被丢进幻境的这几人中最搞不清楚状况的三个人中的两个,只是,比起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连死去的大哥又“活”了过来这件事都不曾发现的木之本樱,听完六道骸的那句话,桃矢还算是醒悟得比较快的。 他那时扫视一圈,没见到那个粉色头发的奇怪少年齐木楠雄,还觉得有些奇怪,但随后就没心思想齐木楠雄为什么不在了。迅疾包围而来的灰蒙蒙雾气只在他们身周转了一圈,就有光透了进来,下一刻,眼前豁然开朗,雾眨眼间消失不见。 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已不再是之前那个除了空白和雾气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之境了。 首先钻进耳朵里的竟然是汽车喇叭的鸣叫。 “嘀——嘀嘀!” 这样叫了好半天,吵得要死。 然而,被针对的两人挪也没挪一下。 “哥、哥哥,我这是在做梦吗……” 小姑娘恍恍惚惚地拽了拽她哥的袖子,眨着蚊香眼,声音都飘起来了。 桃矢冷静地应了一声:“不,听说是幻境——幻境这种东西,被撞一下应该就知道是什么样了。” 说着,他不仅没往前走,反而转了个身,直面向就抵在他们旁边的这辆不耐烦的出租车,同时还试探地伸出手,要去按几下出租车的车盖。 “臭小子!你到底走不走啊!不走也别挡路啊!” 出租车司机突然一声怒吼,不免把兄妹俩吓了一跳,如此具有穿透力的声线,如果真是假的,那这个所谓的幻境还真是…… 在司机还想再呵斥的时候,桃矢不仅没有让道,还再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两手啪地一声重重按住人家的车盖,严肃地问:“不好意思啊大叔,我只是想问一下,请问——这是哪里?东京吗?” 隔着玻璃,司机的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随后,气沉丹田:“神经——” “不是哦,你们在米花市呢。” 坐在后面的乘客说道。 他摇下车窗,探头出来看向那两兄妹,顺手推了推墨镜,笑道:“嗤,怎么问出这么可爱的问题,你们俩是外地人吧,是不是迷路了?” 桃矢偏头,正好就看见少年没被墨镜挡住的下半张脸。 “对,我们迷路了,所以打算问一问路。”他有些迟疑地说,眼中隐约闪过异样的光彩。 那人带着点调笑的意味拖长声音道:“啊……所以就在红灯的时候挡在斑马线前面问路?” 桃矢和小樱:“……不好意思!” “没关系,幸好大晚上的只有我们这一辆车经过。你们要去哪儿?” 小樱一头雾水,又被她人高马大的亲哥挡住了视线,在后面着急地垫脚——欸欸??? 她哥把她拖到了出租车的门边,在乘客与司机疑惑的目光下,施施然拉开了车门。 先把小樱塞了进去,然后自己坐进了前面的副驾驶座。 “我们就是随便逛逛,如果可以的话你在哪儿下我们就去哪儿,顺便带我们一程吧~” 司机:“……”年纪轻轻的,难道真是神经病啊。 乘客少年:“……好啊。”他被碰瓷了么? 然而,不管他俩再怎么惊奇,自来熟还拖家带口的陌生人歪过头,冲后座的乘客微笑:“好心人,请问你贵姓?” 被小姑娘挤到右边的少年诧异了一下,终究还是无奈地笑了,就算是碰瓷也认了吧。 “工藤白——我要去米花路21号,你和小妹妹要是有空,欢迎来我家作客。” 第三十八章 工藤白这个名字一经提起,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桃矢和小樱,居然是前边儿那个脾气暴躁的司机大叔。 他借着堵车的功夫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将之前没注意到的少年的脸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虽然有墨镜挡着还是看不出来这人长啥样,但面上的恍然之色也就可以适当地露出了来:“哦!你不就是最近挺火的一明星——” “不是明星, 只是临时在电视剧里客串了一回, 稍微混了个脸熟。”工藤白笑道。 “那也挺厉害了,你才这么点大,那部剧我陪我老婆看了几集, 演得挺好的。”司机说, 见挡在前面的轿车依旧动也不动,扬手不耐烦地对着喇叭拍了一掌,随后便换上有些激动的神色,四处翻找又摸摸兜, 嘴里还道:“小兄弟,能给个签名不?” 工藤白倒是完全没有勉强算是这阵子的知名人士的架子, 被认出来了态度也十分随意, 好脾气地答应了。司机老半天都没翻出本子和笔, 在那儿急得脸上一阵冒汗,工藤白也没随身携带纸笔, 正僵持着,呆愣愣直到现在的小姑娘摸了摸自己平时出门都会背上的小挎包(天知道小挎包是怎么跟着她出现在这里的), 这才从包里掏出了记号笔和一小本便利贴。 “大哥哥,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甜甜的声音总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埋着头悄悄抬眼往上瞧的时候,也流露出几分恍然若失的感觉。 工藤白与这对兄妹初次见面,自然不知道他们在遇见自己的时候心里想了什么,还以为这个小姑娘软软的十分可爱,又出奇地很合眼缘,剪短了的棕发扎起了两个小辫子,看着特别像只爱撒娇的小兔子——他温和地道了声谢,接过东西的时候顺便瞧了一眼,不禁乐了。 才说起小兔子呢,这不,兔子就真的来了。 便利贴的底色因为戴着墨镜看不出来,形状却是知道的,特意弄成了兔子脑袋的样子,弯出了两条兔耳朵,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粉嫩嫩的颜色没跑了……嗯,果然是小姑娘喜欢的。 由于他盯着这便利贴多瞧了几眼,小樱正襟危坐,两只手捏成拳头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似乎以为他不满意,心里格外地紧张。工藤白很了解小朋友的心思,把兔子耳朵拿在手里捏了捏:“很可爱呀。” “呜,真的?笨蛋哥哥以前还说,这个颜色一点也不好看,只有小樱会喜欢呢!” “嗯……”工藤白看了看坐在副驾驶座上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的少年,稍作沉吟过后,忽然若有所思地点起了头:“我知道了。” 小樱:“呀!” “小妹妹,赌上我那个侦探弟弟的名声,我一定得告诉你这个残酷的真相。” 单纯的小姑娘眨巴眨巴大眼睛,只见到大哥哥郑重其事地弯下腰,要跟她说什么悄悄话。一股熟悉的、特别温暖的气息跟着来到了她的身边,她这时看清了,墨镜下边儿是弧度最为优雅的下颚,他的唇色很淡,垂首在她身前轻声低语时,便跟记忆里的另一个影子渐渐地重合了。 “你哥哥——他是在嫉妒你哟。” “……哈?” “其实他也喜欢粉红色,但是因为他长大了,还是个男孩子,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只有像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才适合粉色呀。” 小樱:“噫!!!”太震惊了,顺带也被这番话绕晕了。 工藤白:“相信我,我可是大侦探的哥哥呢。” 小樱:“……原来是这样啊!哥哥真可怜。”大概是少年的语气太具有说服力,她,为自家亲哥辩驳的挣扎都不曾有过,直接就信了。 把后面那俩自以为音量很小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桃矢:“……” 哦。你们两个高兴就好。 许是这个插曲成功地把名叫工藤白的少年愉悦到了,他的笑声从那时起就几乎没停过,也难为他给司机大叔签名的时候手没有跟着肩膀一起抖。 而且,工藤白似乎挺喜欢小樱,完全没有对才认识十分钟的人产生疏离,或者说,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心胸开阔是天生的,又像是能够自然而然地接纳善意,即使那些善意来自于偶遇的陌生人。小樱就更不用说了,她非常喜欢这个又幽默又温柔的大哥哥,在“揭穿”二哥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后,自然就更亲近了。年龄差了好几岁的一大一小凑在一起聊天,大部分时候是工藤白逗着小姑娘玩,笑声在整个车厢里回荡。 桃矢虽然没有开几次口,显得有些懒散,但目光却是一直通过后视镜默默看着他们。 之前便说过,小樱知道的东西太少了,甚至没有撞进幻境的自觉,以至于就算亲近陌生但是意外地很喜欢的大哥哥,这个大哥哥没露脸,名字却跟他们的大哥一样,这时候也只会觉得是巧合。但桃矢不一样,他在前面静静地听着,眸色不知不觉地暗了。 把“转世”与“幻境”联系在一起,又经过不久的观察,想要追寻的真相也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 工藤白就是木之本白。 不出意外的话,和齐木白的情况一样,相貌相同,身高体重种种细节完全相符,唯一可能不同的仅有性格……虽说这么短的时间里看不出来什么具体,但桃矢的心中已经有了一种近似直觉的预感。 其实,工藤白的性格与桃矢和小樱知晓的木之本白相差不大。 但也仅仅是“不大”了。 他们同样温暖,也有随时都能赋予给他人的包容善良,但就算一样也是包容,也有差异的地方。相比较而言,虽然一点也不甘心、不愿意承认—— 桃矢记得,木之本白对亲人和朋友都是温柔的,从很小就比同龄人早熟,在妈妈去世后主动接过了照顾弟妹和帮助工作忙碌的爸爸分担家务的责任,如今回想起来,他好像从没跟人生过气,也会和旁人说说笑笑……但是,他真正承载的东西却是深入骨髓的,始终没有呈现在表面。 木之本白身上比工藤白多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此时“见”到的工藤白,他的性格是丝毫不用掩饰的,虽说隐隐还透了点狡黠腹黑的性子,却一点不惹人讨厌。单独拿出来还好,一经对比,便显得木之本白死气沉沉。 死气沉沉…… 夸张了一点,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没有错。 桃矢忽然收回了目光。 他不再往后面看了,反正绷着脸的模样别人也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依稀听得见小樱在好奇地问工藤白为什么要在晚上戴墨镜——不会眼前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见路吗?那少年泰然自若,一点也不迟疑地用一大堆科学依据论证晚上戴墨镜对人类的有益之处,成功地再次把他的傻妹子绕晕了,晕了不说,还傻乎乎地拍手,用崇拜的语气表示工藤哥哥太厉害了,居然什么都知道! 工藤白轻轻地笑了一声,仿佛在说真没办法啊。小樱也在笑,可以想象得出那孩子多么灿烂的笑脸。就连司机大叔都被这么温馨的气氛感染了,堵车堵了足足十几分钟还没动静,也没让他把喇叭按烂。只有桃矢没有笑。 他现在是笑不出来了。 没有得知真相的喜悦感,只觉得凭空多出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心脏险些无法跳动。正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工藤白虽然存在过,但他和妹妹遇见工藤白的这件事却是从未存在,他很不安。 脑子拼命运转,思索着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幻境把他们带到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对了,幻境的主人就是那个人,他惊觉曾经咄咄逼人的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他完全不明白大哥的想法……那么,应该怎么做呢。 “嘀——” 终于不耐烦的司机又按了一次喇叭,这回前面的车总算动了,但是也就往前移了一小段,如果向前开的话,他们依旧要堵在分岔路口的左边。 “不如我们从右边走吧,绕到米花路也多不了几分钟。”司机想了想,询问乘客的意见。 工藤白没意见:“行。” 于是,差点被埋在钢铁长龙中的出租车趁机拐上了右边上坡的岔路,这条道对比起左边的拥堵就显得格外冷清了,小樱从左边的窗户往外看:“好多——好多车啊。” “是啊,明明之前遇到你们的时候,路上还没见到几辆。”工藤白随口应道,视线也望向窗外,街灯通明,照亮了从眼前延伸到高楼背后的很长一段接道,不过堵车的原因还是瞧不见,他便没有再看了。 接下来,出租车向前开了一阵,拐过几道弯儿额外绕了一圈,米花路就在前面不远了。前方的路边停了几辆车,本来,坐在出租车内的乘客并不会在意这些车辆,但在就要从车辆旁驶过的那一瞬间,忽然,视线之中窜出了火光。 火光转瞬化作喷射的巨大火焰,犹如巨兽的爪牙,不给人回神的时间便将渺小的出租车淹没了。 剧烈的冲击。 宛若最后哀鸣的震耳炸响。 司机兴高采烈贴在后视镜旁的小兔子便签被烈焰吞噬,连带着车内的人一起化为灰烬…… ——咔嗒、咔嗒、咔嗒…… ——这是……什么声音? 像是直接敲击在沉闷的胸口,喘不过气。 “神经病……挡着……走不走……” ——这又是谁在说话? 桃矢觉得很疲惫。 但即使如此,他也在声响传入耳中的时候,勉强自己睁开眼。 斑马线。 晃眼的车灯。 司机不耐烦的催促。 以及,因为好奇,摇下车窗看向他们的少年。 “怎么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少年问。 桃矢看着他。戴着墨镜的少年歪着头,说话的时候,浮现而出的微笑,弧度都和之前没有半分偏差。 太奇幻了。 或者说……这个发展又是能够理解的。 “哥哥,我们——” “回到之前的时间了。”桃矢接道。 他,牵着小樱,重新站在了刚进入幻境时落到的斑马线上,挡在了同一辆出租车前面,也再次见到了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挺像闯关副本哈~小樱太可爱了,写到他的时候文风都情不自禁地变了233333 第三十九章 黑羽快斗睁开双目之前, 先感受到了贴着额头与脸颊擦过的风。 冰凉的触感不断地摩擦着脸上那一片没有遮挡的皮肤,不禁扎人,眼皮也有种受到针刺睁不开来的错觉……不过,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却理应是习以为常的。 失重感接踵而来, 他在高低不平的楼房间灵敏地穿梭——这不就是怪盗基德经常做的事情嘛。 可是, 当黑羽快斗睁眼看清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脚下不是最常见的直耸云霄的高楼大厦,身上也没有标志性的单片眼睛和白色西装。但甩不掉又追不到他的警察大叔们倒是还在, 把寥寥几辆警车开出了穷追不舍的驾驶, 最前面的那辆警车里,还有个气急败坏的警察举着喇叭冲他咆哮:“站住!怪盗j!可恶的家伙,快把宝石交出来!” 黑羽快斗:“……” 什么意思,是kid好么, j是从哪个小角落冒出来的冒牌怪盗啊! 他对自己的代号惨遭篡改一事很是介怀,但好歹没傻到真的站住不动光凭一张嘴跟警察解释他们追错人了——咦? 机智的怪盗先生突然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了一块硬梆梆的“石头”。 呀, 这就是警察口中的宝石?用怪盗基德专注盗取名贵宝石一百年的专业眼光来看, 这颗宝石虽然也能算在名贵的范围内, 但借着月光还能够看到内部隐约有些不明显的杂质,打磨这块宝石的工匠技术也未到完美, 虽说是瑕不掩瑜,但如果是他本人的话, 绝不会挑这块宝石作目标的。 嗯……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黑羽快斗一边逃跑一边沉重地思考这个问题。 他,自认为自己除了有着双重身份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殊不知在路上走着走着眼前一闪, 就从自己家门口出现在了奇怪的雾蒙蒙的地方。因为一开始搞不清状况,他闭着嘴竖起耳朵低调地听同被困在那儿的其他人噼里啪啦聊了一通,虽然大部分都没听明白,但有一点,他懂了。 自己现在应该在据说是“幻境”的地方。 幻境什么的,就算之前没接触过,天才总能及时地在设身处地之间迅速获得自己想要的讯息。黑羽快斗心道,这就像是在做梦吧?只不过,似乎比梦还要真实得多。 而且他一进来就变成了盗取宝石后正在逃跑的怪盗j,很大可能是因为这个身份与他最为接近,于是幻境选择了最合适的角色来让他代入,就显得不会那么突兀了…… 奇了怪了,幻境还挺贴心的啊。 为什么非要把他融入进去呢?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得到线索之前,显然是没办法找到的。懵逼的感觉淡下去之后,黑羽快斗的心思就不由得活跃了起来,琢磨着接下来应该怎么“通关”才好。 正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将这里纯粹当做游戏来通关也就很正常了。 唔,鉴于优雅的白西装莫名不翼而飞,黑羽快斗用余光瞥了瞥,黑色紧身衣在脖子上围了一圈的长披风宛如从假面舞会偷出来的面具=让怪盗先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完全无法忍受的恶俗搭配。 都是怪盗,品味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尤其是底下的紧身衣。 黑羽快斗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如今一点也不想穿着紧身衣在人家的房顶上蹿下跳,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警方的追捕。但问题来了,除了身形敏捷跑得快以外,黑羽快斗暂时没有找到“怪盗j”随身携带的脱身法宝,他最常用的滑翔翼和魔术道具自然更别想了。 最可怕的是,这里只是一座小镇。 什么概念呢,也就是说,不管横着跑竖着跑斜着跑绕着弯儿跑,顶天了也跑不出半个小时,想找高楼作隐蔽物是不可能的,小镇里只有两层高的民宅。还没等机智的怪盗想出法子来,他已经是气喘吁吁眼前隐隐闪着小星星——也太逊了吧喂,这种身体素质还当什么怪盗呀! 不管黑羽快斗如何内心疯狂吐槽,他还是得甩着两条越来越重的腿拼命地向前窜,无视掉下面的居民的尖叫警察的呵斥,冷汗也在唰唰地冒。 心说别啊,不会吧,怎么可以这样,要是被警察抓到了怪盗基德的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即使知道这是“梦”也不能真被逮到啊。 从上帝视角,夜空之中只挂了几颗稀稀疏疏的星星,视线往下一拉,宁静的小镇硬是被警笛声闹得翻破了天,前边儿的怪盗满头大汗撒丫子狂奔,后边儿的警车在狭窄的街道中弯弯扭扭地追,奔到哪儿追到哪儿哪里就亮起了灯,唰啦啦,不一会儿,大半个镇子居然都亮完了。 怪盗先生还在宁死不屈。 但宁死不屈放到现在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腿软眼花,下一刻就要命不久矣的节奏,这时候能逃跑还得感谢他心中顽强不熄的属于怪盗基德一定不能被笨蛋警察们抓住的自尊。不过,说实话已是强弩之末,还有挣扎的意义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滑翔翼啊!!!” ——某个已经快疯了的怪盗君的痴心妄想。 黑羽快斗很绝望。 这种绝望是早餐午餐晚餐都是全鱼宴也无法比拟的(注:黑羽快斗最害怕的生物就是鱼)。眼看着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警车都要超到他前面去了—— “哇啊啊啊!” “砰!” 伴随着高音,头一辆警车堪堪停在了上坡前,而骑着自行车尖叫着俯冲下来的路人却是停不下来了。一秒钟的事儿,幸好坡度不高,自行车翻人仰,撞的那一下也没有受伤,但因为前面的车忽然停下,后面的几辆警车来了个连环撞,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黑羽快斗:“……” 驻足看了一眼,他就被幻境中或许智商降低了一大截的警察们蠢得无语了片刻,果断开溜——这时候不跑的人才是笨蛋!哦不,只会在房顶间跳跃的怪盗才是真正的笨蛋…… 他本来打算调转个方向往后溜,但是先要从房顶下来,用下方的黑暗作掩护,悄无声息地换一个装束再走。然而,大概是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动作太费体力,保持这个姿势避开其他人的视野鬼鬼祟祟地走了好半晌,就当他高高提起的心好不容易终于落下,眼看着马上就可以跳下房顶翻身跃进一旁漆黑的小巷,很不幸的,他脚下一滑。 这一滑不得了,倒霉的怪盗直接以“=口=”的表情从屋檐边栽了下去。 不幸中的万幸是,黑羽快斗没有直挺挺地砸到人家的院子里。 他在关键时刻——或者说真是上天助了他一臂之力——抓住了障碍物支撑自己。二楼某房间的主人刚把窗户推开一半,就有个黑影倏地从眼前晃过,一秒之后,只剩一只爪子顽强地扒着自己的窗沿。 主人:“……” 黑影:“……” 多、多么尴尬的情况,难道要强作正经道一声……晚上好? 然而,真实情况却是,打招呼就不用了。 扒着窗沿的那只手根本撑不起身体,五根手指尖抠得发白,骨头都要崩断——只挺了最多五秒钟,手顿时松开,他整个人也瞬间往下落…… 不过居然还是没砸到下面去。 有人眼疾手快地把他抓住了。 就拽住他先前扒窗的那只胳膊,先用力往上拖了一下,半途停住,许是在酝酿。 “你——不好意思,能把另一只手也给我吗?” “……可以啊。” 黑羽快斗抬起了另一只胳膊。 说实话,两只手时比一只手被拼命拖的感觉舒服多了,也没那么痛。他沉默着被那人拉到窗前,那人往后退了一步,他便刚好能坐在窗沿上。 “太感谢了,额,还有抱歉,好像把你们家的房——” 顶…… 只说到一半,黑羽快斗自然地抬头,也就自然而然地看见了他的“救命恩人”。 话音也就因此戛然而止了。 穿着熊猫色睡衣的黑发少年被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久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眼里也带上了警惕。 “没关系,快点离开吧,不想走也请考虑一下,我已经报警了。”他生疏地道。 黑羽快斗(惊):“等等,你什么时候报的警啊!” 少年:“当然是在小偷掉下来之前。” 黑羽快斗:“……” 再看仔细一点,从那人背在身后的拳头里伸出来的明晃晃的那根,似乎是从桌上顺手抄来的圆规尖脚—— “不,在离开之前,我想多问一句。”黑羽快斗说着,直直地注视着那人蓝色的眼睛,忽然摘掉了碍事的面具,“你不认识我吗?你,不认识我的脸?” “不认识。” “……那,最后一件事。能不能借一下镜子?” 少年被黑羽快斗这淡定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没再说话,只侧身让了让,露出之前挡住的镶嵌在衣柜上的穿衣镜。 黑羽快斗往镜子看去。 “哦……果然是这样。” 他轻声道。 此时此刻,黑羽快斗终于明白怪盗kid为什么会变成怪盗j了。 幻境里的他硬是被改了模样,变成和在这里遇见的某人没有一点相似的样子,也难怪不认识了——但是,就算不改,对方应当也不认识他,那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只因为他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吗? 这个“梦”不让齐木白认出他来。 真是……说起来,这里的齐木白,叫不叫那个名字还说不定呢。 第四十章 事实证明人家一点也没骗人, 确实是早就报警让警察来抓小偷了。 此小偷是彼怪盗的事情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反正,黑羽快斗在跟他大眼瞪小眼的过程中猛然从纠结与震惊中醒悟,赶在警察上门前灰溜溜地逃跑了。 批注, 成功逃脱, 没有被逮到,他戏耍警察的丰富经验放在这里还是挺有用的。 对怪盗先生如何在这个特别真实的虚拟小镇里找到安全的落脚之处的经历不多加阐述,总而言之, 安详地度过了这一夜, 他也查了一晚上的情报,对自己目前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首先,这里是友枝町,位于东京的一座宁静的小镇。但显然, 对黑羽快斗而言,他所知道的东京市内压根没有“友枝町”这个地方。 其次, 他看到了第二天的新闻, 由此得知他在幻境中的虚假身份是专盗宝石并让警方头疼不已的神秘怪盗j, 除了长相不同、他绝不会选择那么诡异的紧身衣、这个世界的警察好像更容易被忽悠……等等等等区别以外,怪盗j便是怪盗基德的盗版, 而且是简单粗暴得十分敷衍的盗版。 另外还有更敷衍的。怪盗j偷走的那块宝石——没有类似海洋之心月光石这种高端上档次的名字,就叫“宝石”——这周恰好运到友枝町参加珠宝展览, 刚展出一天,当天晚上就被得到消息的怪盗(用在专业怪盗看来相当难以置信的手段)盗走。 辛辛苦苦折腾了半天,到底图啥呢? 中途取代怪盗j帮他逃跑的黑羽快斗很心累。照完镜子, 难以直视镜子里映出的鼻子眼睛眉毛没有哪个地方跟自己像的那张脸,他疲惫地栽进旅馆并不柔软的窄床,目光无神地望了许久天花板,最后撇了撇嘴,反手露出了掌心里的那块宝石。 他将宝石对准顶上的光源,眯着眼看了看,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 “完全没法深究,其实这些都是故意设计出来的桥段吧。” 因为只是幻境,逻辑缺失细节敷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毕竟,一切都要为最终的结果服务——“怪盗j”要出现在友枝町,与特定的某个人相遇。 遇见了啊。 和损友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少年。 初时瞧见他长什么样,黑羽快斗险些把心声说出口,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可是这个疑问迅速地又被咽了回去,黑羽快斗在电光火时间意识到他所认识的齐木白与眼前此人的差异。该怎么说好呢,不像相貌也是一模一样的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的情况,还是觉得他们应当是同一个人,但就是感觉……不大一样。 “转世”——这个词他被丢到幻境来之前听人说起过,但那时只觉得奇怪,还没将整个事件串上。那么事到如今,关键词便是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 他漫不经心把玩宝石的动作倏地顿住。 “嗷!” 因着这一停顿,五指松开,没了依托的宝石径直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中他的鼻梁。 一时失策犯了蠢的怪盗先生捂着鼻子在床上翻滚了两圈,终究黑着脸坚强地爬了起来。他还没有忘记一个非常紧要的问题。 ——钱!没钱怎么办! 旅馆的住宿费还是他凭借绝妙的口才费尽口水才劝服老板娘答应让他赊账的啊。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黑羽快斗即使已经知道自己身处之地只是幻术的产物,但他还是相当认真,可以纠结如何解决住宿费,纠结自己接下来要去干嘛,而更为认真的对象,也就是同在幻境之中的人。 最后,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找这家小旅馆的老板娘借了几样东西,带着这些道具出了门。 友枝町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刻,大抵就是吃完午饭后太阳稍稍向下滑了那么一点点的时候,友枝小学大门对面的那条街紧邻着商业街,人来人往从不断绝。 好像就是从前几天开始,还是小学对面的那个路口,似乎变得更热闹了。 不是说从这儿路过的人更多了,指的是拥挤的程度。就是从中午到下午的这几个小时的时间,总有人堵在路口那儿,紧紧密密地围起了里外的两层,皆是翘首以盼的架势,不仅不肯挪动尊歩,昂着脑袋往包围圈的中心聚精会神地看了半天,还会冷不防地拍起手来,同时嘴里大声叫好,脸上更是少不了瞧着有趣的神情。 也是巧了,这两天不少人确实听朋友邻居同事家人等等说过,友枝町来了一个神奇的魔术师——估摸着,就是他了。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魔术师。 翘起来的棕发有些蓬松,却把一看就是随意搭配的衬衫牛仔裤穿得像个模特——唔,说是模特好像有些不对?可是,想准确地描述他身上矛盾的气质又着实是个难题。 塞着各种道具的大包就丢在脚边,被好奇的路人围着也不怯场,不慌不乱地忙着手里的动作。他是专注的,谨慎的,却又是分外张扬的,因为眉宇间彰显出的尽是自信满满,少年直接把嘈杂的街头变成了供给他一个人表演的华丽舞台,宛如最常拥有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感觉—— “那个小伙子是个厉害的魔术师啊。” 旁边看出了些门道的人小声说道。 魔术表演的场地虽然简陋了点,但精彩的实质绝对能吸引到众人的目光,很快,驻足观赏的路人不免多了起来,不断有新来的人加入,将包围圈扩大了一番面积。 这时候,恰好有一对兄妹路过,当哥哥的少年见妹妹望着人群所在,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便体贴地提出反正时间还早,可以去看看。那活泼的小姑娘自然是开心极了,拽着自家无奈的哥哥小心翼翼地往里挤,也是多亏了她个子小,很容易就挤到了最前面,那少年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只不过他本身对魔术表演没有多大兴趣,便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站定了。 他们刚刚挤进来,却是发现,年轻的魔术师已经在做最后的表演了。 借着俯身的姿势,他的指缝里多出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瑰。 “送给这位最可爱的小姐。” 仿若予以爱人最细腻的呢喃从魔术师的口中说出,却不带任何会让人恼羞的色彩,他优雅地单膝跪地,眉眼弯弯:“能否告诉您卑微的骑士,您的芳名?” 才挤到最前排的小姑娘捂住嘴,稚嫩的少女心直接被这不分年龄通杀的技巧击中了,脑袋直接被高温热晕,语无伦次:“小、小樱……” 犹带露珠的玫瑰就这样送到了小樱的手里,魔术师深藏功与名。然而,这朵玫瑰并没在小姑娘手里待上十秒钟,另有一只手不辞辛苦地伸了过来。 还未起身的魔术师投首,就见拿着花的少年向他微笑:“谢谢你的花,不过,舍妹还没到收玫瑰花的正当年龄——予以收缴。” 小樱:“大哥好讨厌!” 少年:“讨厌也得收缴哟。” “哼哼!” 魔术师打量了这兄妹两人片刻,站起身,也露齿笑了:“没关系,这朵花送给你也是一样的。” 少年挑眉,很明显,觉得他这番话以及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格外唐突,不过,魔术师全然不在意,笑得反而更加灿烂了。 “赠予救·命·恩·人的礼物,请放心地收下吧。” 没有在少年的任何记忆里出现过的魔术师耸肩,若有所指地说着。接下来,他就没再跟兄妹两人搭话,背对着他们,挂着笑意向观众们致敬,也再没对他们多看几眼。 后来,回家的路上,小樱还沉浸在刚才的意外事件中,顺带一提,小姑娘的兴趣竟完全被魔术师的那句“救命恩人”勾起了。 “大哥,你认识那个魔术师哥哥吗?” 少年淡淡道:“没见过,他认错人了。” “欸,是这样吗……” 虽是这么跟妹妹说的,但真实想法却是,他并非不是没有些许的线索。 他隐约有了点猜测,可也就在心里刮起了很浅的涟漪,并未有多大的触动,因为那件事对他而言,没有足以让他特别在意的价值,以后估计也不会再和那个“魔术师”见面了。 ——结果刚这么想着,这天夜里,他房间的窗户又打开了。 起先只是灌进来了些许的风,那微风与窗帘一同妖娆地起舞,影子落在墙角,又缓缓滑落在他点起灯的书桌边缘。 接着从窗户进来的,竟然还是一个特殊的——不请自来的客人。 白鸽扑扇着翅膀,以绝不像客人的架势落到他的桌上,小爪从没干的墨迹上踩过,矜持地抬起,又放下,后半页空白的页面便多出了数道精妙的爪印。 木之本白盯着这只大胆的鸽子破坏掉自己没写完的日子,终于有了动作:慢吞吞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上鸽子晃动的小脑袋。一戳,傻鸽子被啪叽戳倒,扑腾翅膀。 “会把鸽子变成人的魔术?” “当然不了。”有人在窗外道。 “不介意我进来的话——它也是谢礼。” 第四十一章 那蠢愣愣的鸽子被戳倒后就起不来了, 两只小爪在半空中扑腾,顺带还在木之本白的笔记本上落了几根羽毛。 在另一个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之时,他却是并没有立即往窗边看,连过多的惊讶也不曾有, 淡淡地注视着还在捣乱的小玩意儿, 及时抬手,扶住了差点就要从桌角掉下去的墨水瓶。 “再不管管你的鸽子,弄坏的东西就要照价赔偿了。” “抱歉抱歉, 毕竟是才训练没多久的小可爱, 稍微有那么一点调皮呢。” 说着,之前大大咧咧坐在窗台上的人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把腿跨了进来,在主人开口之前,自觉地坐在了人家的床边:“啊不好意思, 没看见有多余的椅子,坐地上更没礼貌——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在意的。” 黑羽快斗一进来, 先前还赖在木之本白日记上装死的鸽子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 咕咕咕嘀咕着, 扑扇羽翼飞到少年摊开的手心,又竖起了一边翅膀, 歪着脑袋用尖嘴给自己梳理羽毛。 木之本白还是没有多看那个格外自来熟的家伙,只不过, 在鸽子飞走以后,他没有捡起笔把写日记的行为再继续下去,而是选择拿起放置在台灯灯座旁边的手机—— “喂, 不会真要报警吧?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黑羽快斗紧张地道。 “请问一下,身为上过头条新闻的怪盗,觉得自己不会被识破你真面目的群众举报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木之本白接了一句。 黑羽快斗:“……你认出来了哦,真厉害。不过,重点是——”他语速翻得很快,“报警也没用,警察抓不到我,而且……” “非常麻烦,我知道。”背对着他的少年不咸不淡地说:“所以我没打算再骚扰已经够辛苦了的警察。难道怪盗还要管我给谁打电话吗?” 黑羽快斗:“……” 他顿时就很尴尬,一时哑然,唯有那只蠢鸽子梳完毛后还挺着胸脯迈爪散步,把怪盗的手掌心当成了舞台来走秀。 木之本白之后就没理他了,把手机拿起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屏幕中显示的时间,看完,便握笔,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最为清晰的声音,也只是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摩擦声。 如果用打算这个方式让不速之客闭嘴的话——太失败了,殊不知这位客人最擅长自己给自己找话题,又有满心的困惑需要得到解答,自然不会畏惧如此之小的挫折。 他开门见山:“那什么,你真的要一直无视我?不,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是不是有点敌意啊。” 木之本白的笔尖一顿,浸出的墨水不得不在纯白的纸面糊出碍眼的一团印迹。并且,出乎意料的是,他也挺直白的:“是啊。” “……这么干脆?!” “也可以委婉一点,但没有那个必要。”木之本白把钢笔重重地一搁,直接转过身来。黑羽快斗被他倏然间投来的视线盯得浑身一震,不禁暗暗惊奇,心说太诡异了,明明和齐木白是同一张脸,之前见他带着小妹妹的时候还是温温柔柔的,怎么这时候——气势突然就大了呢。 “我自己也挺奇怪的,明明之前根本没见过你,更不可能结下什么愁怨,为什么总是觉得你很讨厌。因为长相?声音?还是哪个动作惹起了反感?好像也都不是。” 说实话,木之本白确实深陷进这个猝然浮现于心的烦恼之中。 在黑羽快斗再度出现以前,他觉得莫名其妙,就算看出来了在街头表演的魔术师是前几天有过一面之缘的怪盗j,他也不可能因为那件事对完全是陌生人的少年产生恶感……可是,这个疑惑在“怪盗j”又一次现身之时终于得到了解答。 他默不作声地抿起唇,眼里似是闪过了晦暗的幽光。 “原来是你的眼神太让人不舒服了。”木之本白竟是没有掩饰他的不喜,眉宇间也出现了烦躁的纹路:“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你的出现,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提醒……” 不知道原因,可他确实在用探究的、奇怪的眼神看他,仿佛注视的这个人与他关系不一般,他们很熟,甚至彼此之间还有着不必用言语形容的默契联系,那此时的这番注视,就是从一个人的身上看向另一个人的影子——这就是他所探寻的? 顺带,“提醒”的含义也相当匪夷所思。木之本白说不清楚在心头翻涌的究竟是什么情绪,他只知道,“怪盗j”出现在他眼前时,他面上还能微笑,但那笑容却是勉强的。犹如内心深处有个细小的声音在告诉他,不知道是哪一点,反正这个人勾起了某些他原本刻意去遗忘的记忆,促使他去深思那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但猜测却是早早埋进心底的——或许是即将到来的结果。 所以他才有短暂的时间控制不了情绪……也好,语气冲了一点,很快又平静了。 这里的木之本白自然想不到,怪盗还有另一张面孔,还来自相当于“他的未来”的时间。黑羽快斗则是被这一席近乎自言自语的话震撼到了,敏锐且直率的木之本白与那叫做齐木白的笨蛋居然会是同一个人——他的思绪隐有发散,却又顾不得细想。 “我还想再问一遍之前问过的问题,不过要稍微修改一点。” 鸽子钻进了他的袖子,咕咕咕的叫声消失了。怪盗如今的表情无比郑重。 “你认识我吗?呃……换个方式,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的感觉有些熟悉?” 木之本白看着他,表情毫无波澜。 “怪盗j——为什么要这样叫你。”他没回答,反问了一句。 黑羽快斗心道这我哪儿知道,幻境里我叫怪盗k怪盗l怪盗m都有可能,不过,真正开口的时候,出于额外的考虑,他面色如常地说:“哦,这个啊。其实全名是jid,顺带一提,我平时更喜欢西装和滑翔翼,而不是紧身衣和金属假面。” 说着的时候,黑羽快斗没忘记不着痕迹地观察木之本白的面部表情,但遗憾的是,这回少年连眼皮都不曾多抬一点,淡然得好像完全没被他所说之言触动……这不应该啊。 只能归咎于,他掩饰得太好了。 等待了半晌之后,黑羽快斗才得到对方的回应。 “哦。” 就……一个“哦”字??? 同时,黑羽快斗还失落地注意到,木之本白聆听的态度相当不认真,在他大发言论的过程中,甚至抽空看了一阵手机。 “说完了?” 似乎捕捉到不明生物散发出的浓浓怨气淡定的少年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珍贵的眼神。 “完了。” “十二点半了,那你怎么还不消失。” “……” “我还有个问题。” 黑羽快斗道。 他忽然站起来,神色隐约笼上了一层冷淡,也不等木之本白应承或是斩钉截铁地拒绝—— “既然这样,我也直接问了。” 即使幻境里的人反应肯定会非常大,嗯,原谅我吧。 “白,现在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工藤白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咚—— 是倏然间宛如凝固的心跳,也是尘埃落定的响声。 黑羽快斗从少年陡然收缩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似乎从未有过的肃然神情,甚至,他还有些慌乱。 他深知自己在问什么,更明白自己将会认清的是何等事实,自然是难以接受,完全不曾想到的。然而,不管真相为何,他的选择依旧是“接受”。 毕竟……因难而退可不是怪盗基德的作风啊。 “我——” 少年一片空白后终于再度显现出几丝情绪波动的话音被惊雷打断了。 雷声来得毫无征兆,而未过多久,暴雨便倾盆而落,飞溅的雨水打湿了窗帘,外界的一切都被雨幕冲刷得模糊不清。 木之本白莫名愣住后,竟像是忘了黑羽快斗这个人一般,抓过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结果,他一直等到忙音结束,电话都没有人接。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没错,已经是深夜快到一点的时候了。 可他房间里的灯亮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的短信或者电话,竟然迟迟没有到达。 木之本白的弟妹不是普通人,而是拥有魔力的特殊人物,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并且还知道,每天夜里,身为魔法使的妹妹都会偷偷摸摸带上装玩偶的魔法生物溜出门,拯救世界还是怎么——这就只有每天晚上跟在妹妹后面保护她的二弟桃矢知道了。 他虽然装作自己毫不知情,但每晚却也是没办法安心睡觉,只让桃矢多留意,处理完事情后在回来的路上给他报个平安。平时报平安的短信最迟十一点就该到了,但今天到现在还没信息,外面还下起了暴雨,无论如何,木之本白都不能放心。 他要去找人。 挡了路的黑羽快斗冷不防被推开,好不容易站稳,刚起了头的埋怨又在看见木之本白跨过窗台时一下子消失,他叫道:“你要去哪儿?” “你可以在这里躲雨,但是麻烦天亮前离开,不要吵醒……” “等等!!!” 他真的是不知所措了。 是的,他猜不出木之本白突然间是怎么了,但这不妨碍他发现什么端倪,以及,被突然而来的不祥预感弄得非常不安。 就像提前看到了结局——关于死亡的结局。 “别去,会死——” 你会死的。 天,他怎么会这么觉得? 然而,已经被飞溅的暴雨打湿了半边身体的少年最后扫了他一眼,许是因为那雨水的缘故,他看不清对方是何表情。 只听到他低声说:“也好。” “早就想确定了,那不是侥幸,不是多出来的一条命……” 而是纠缠不休的诅咒——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木之本白是第三世,那时候的他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带记忆转世、活不过十八岁,但是因为这个时间很温馨和平,心中留有了侥幸,临死时才终于醒悟…… 第四十二章 天知道这幻境……究竟是怎么回事! 迹部景吾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被幻术牵连只是麻烦的开始,眼前所见唰唰唰一变,他觉得自己还没站得稳——就竟然,变!成!了!一!只!猫! 稍微能让他感到不那么难以接受的是, 以华丽为人生标准的迹部大爷就算变成了一只猫, 也不可能会是一只脏兮兮的傻猫,他——或者它,有着一身光滑纯粹的灰色皮毛, 没有一点杂色, 胡须翘起的弧度也是那么恰到好处……很好,他暂时就忍了吧。 与迹部景吾一起变成猫的倒霉蛋还有另一个人。 工藤新一,继被目睹黑衣组织交易现场被坏人灌下毒药身体缩水变成上小学的小鬼江户川柯南之后,这次居然变得连人都不是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 黑猫睁圆了它的猫眼,瞪着自己抬起来的两只在爪端渐变成白色的猫爪, 利爪一下伸出一下收缩, 硬是添起了几分乐趣。一般来说, 是很难从面部神经缺乏的冷漠猫脸上看出什么别的表情的,但这个时候打量这只黑猫, 似乎真的能看出点名堂。 不过,同样是从人跨越成其他物种, 变成猫的工藤新一要比变成猫的迹部景吾更能接受自己现在的模样。在迹部猫拼命扒拉短毛似是想要拍死所有不华丽的跳蚤的时候,工藤猫(以后为了方便,就简称他们为迹部猫和工藤猫了)尝试着把前爪抵住地面, 柔韧的猫身慢慢向后躬起,成功地让有些僵硬的小身子骨咔嘣咔嘣过后好用多了。 “不用费力气了,迹部君,你身上没有跳蚤,虱子也没有。”工藤猫伸完懒腰后,终于将关注分给了自己目前唯一的队友。不愧是眼神锐利的侦探,只用了一秒就认出了跟前这只要被想象出来的跳蚤逼疯的猫绝对是那群人中最讲究的大少爷,好像是叫迹部景吾? 嗯,也好,至少队友不是那几个麻烦的黑手党。而且看得出来迹部景吾本人的智商在线能够沟通,遇到事情反应迅速当机立断,一般不会拖后腿,除了品味诡异了点,也没有人性傲慢的脾气,实属最佳队友,工藤猫还是挺满意的。 虽然工藤猫现在开口就是猫叫,人类分辨不出猫的叫声所代表的含义,但迹部猫显然可以听得懂他的话。 “你是……” 一听没有虱子没有跳蚤,迹部猫顿时冷静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法透过严肃的猫脸看出队友的灵魂属于谁,只有谨慎地询问。 工藤猫告诉他的还是那个暂用名:“江户川柯南。” “那个奇怪的小学生?”迹部猫显然有些惊讶。 他跟被丢进幻境的那群人基本都没多少接触,顶多是害齐木白上报纸的那一天跟木之本桃矢和沢田纲吉发生过短暂的纠葛,最近和迪诺打过电话,被reborn忽悠做了投资商所以说,迹部景吾只是在晚上观战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江户川柯南,知道有这个人跟齐木白关系匪浅,至于更多的东西就不清楚了。 他看出江户川柯南有些奇怪,但却没发现奇怪在了哪里……那么现在,江户川柯南一开口他就清楚了,这个小孩儿比成年人还要逻辑分明。 “我们不能在路边多待,至少得在晚上之前找到庇身之所,或者被合适的人领养。”工藤猫的智商不减,习惯性地开始分析目前处于劣势的情形。 迹部猫没有因为“小学生”在对他发号施令而生气,相反的,经工藤猫这么一提醒,它也迅速回过味来,猫眼飞快地扫过四周,立即接道:“先往前走。” 两只猫一落地就是在马路边,这儿没多少路人经过,显得颇有几分冷清。风将飘在路边的破旧塑料袋卷起又抛下,渐渐地吹得远了,虽说没有几个过路人,但离它俩不远处的路灯附近,还是有目光闪烁的家伙在那儿虎视眈眈,明显是盯上它们了。 迹部猫光看样子就知道是一只名贵的猫,这样的猫一般都被好吃好喝养在家里当宠物,很少有流落街头的。那被勾起偸猫心思的人又觉得,迹部猫身上不见一点脏,毛发也整整齐齐,抱走正好可以直接卖掉,能赚上好一笔钱呢。 然而,不等那人琢磨着去哪儿找个袋子或者大兜,视线刚刚转移了一点,余光里就蹿出了两道倏地拉长的闪光。他大惊,抬眼看去,就见那两只猫迈爪狂奔,神似后边儿有只猛兽在追的迅疾,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消失在最前的街头了。 (快要)到手的钞票飞了,这人当然不死心啊,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可他这速度跟猫比起来就太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奔出了两条街,四下张望时,连一根猫毛都没看得到…… 等等,看到了。 猫不就在前面嘛! 可不幸的是,就算钞票近在咫尺,这人的表情变幻半晌,终究还是没能再追过去,狠狠地一跺脚,唾了声倒霉,只有扫兴地往回走了。 谁知道那两只猫聪明得跟成了精似的,那么会——那么会碰瓷? 才多久的功夫,一辆跑车刚巧停在路边,开车的富家少爷推开车门下来,倚着车子刚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还没来得及抽,身上噌噌蹿上来两只猫。一只猫扒着他的衣服,把他最喜欢的衬衣划拉出两道明晃晃的口子,另一只猫身形矫健,又尤其大胆,直接在他肩头蹲下,高傲地昂起了猫下巴。 只是临时靠边打算抽根烟放松放松的富家少爷迹部白:“……” 在上半身平白多出两坨负重的那一刹那,迹部白思考了很多。 他心想,自己虽说还算是个讨小动物们喜欢的人,但过去在别人家逗逗狗玩玩猫的时候,也时常不受待见。但是今天是什么情况,猫大爷主动送上门来了?还一次送了两只? 骨子里真·猫控·无误的少年心中微动,悄无声息间,那扇猫控的大门被柔软的肉垫狠狠拍开了。 不过,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夹在手指间刚冒出些许火星的烟突然掉了下去。 是被一只爪出其不意拍掉的。 “唔,不喜欢我抽烟?” 迹部白愣了一下,看着拍掉烟后便蹲在他另一边肩膀上的黑猫,眼里渐渐浮起了笑意。黑猫喵了一声,在迹部白快要勾唇微笑的时候,忽然撇过脑袋,一副相当嫌弃的样子。 迹部白:“……” 这时候,那一只矜持的猫似是有些不乐意自己被冷淡,迹部白刚刚转过头,就有猫爪迎面而来,啪叽,径直糊了他一脸。 之所以说它矜持,便在于这只猫不止是仪态出奇地优雅,脑袋高高昂起,一声也不叫,只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这样低沉的声音。不知为何,迹部白从这咕噜声里听出了猫的恼怒,但为什么会恼怒呢? “哎,我错了,不抽烟啦。” 他态度格外端正地认了错,完全没有身为尊贵的两脚兽竟然向猫科动物低下头颅的自觉。经由这个举动,两只猫大人终于显露出满意之色,撇开的脑袋转了回来,肉垫也没再糊他一脸了。 迹部白又道:“你们想跟我回家吗?”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真是极为奇妙,他不知道缘由,只知道一见着这两个小家伙,心里除了熨帖,竟还觉得雀跃,说不出此时泛起了多大的欢喜。他毫无犹豫地卸下了防备,心思放飞千里,已经想到回家之后要准备什么猫窝什么猫粮了。 因为亲近之感太过强烈,他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小家伙们不愿意跟他回家的可能性——都把他当猫爬架了,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呢? 只不过,虽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在两只猫自觉地从他身上跳下,爬进车内的时候,迹部白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眼神说不出的柔和。 他不曾知晓前一阵还有人在窥视他的猫,只觉得神清气爽,弯腰拾起已经灭了火星的烟丢进几步外的垃圾桶,倒回来之后,哼着听不出调子的小曲上了车。 迹部白这边兴高采烈,却不知待在副驾驶座上的两只猫对视一眼。 ——计划通。 进展一切顺利,甚至还免了他们想办法与目标人物见上面的麻烦。这时工藤猫还不清楚这个少年究竟是哪一个“白”——转世的事情,一想也就通透了,只不过还没有深刻的认知。可迹部猫不一样,它钻进这辆跑车后,只打量了几眼,猫的瞳孔便收缩成细细的一条。 认出来了,他是迹部白。 放在座椅上的精致礼物盒,是迹部景吾的十五岁生日礼物。迹部景吾还记得那个礼物,因为那是他从迹部白那里收到的最后一次礼物,金色玫瑰的胸针至今都还挂在他胸前,再也没换过。 这时的迹部猫还没意识到自己进入的是哪一段深刻地难以忘怀的剧情——他怔怔地碰了碰礼物盒,在盒子差点掉下的危急时刻,迹部白及时把盒子捞了起来,没责怪猫咪乱动,而是将精心准备的礼物放到后座去。 他开车,前往带着猫往在此地旅游期间临时租住的住所。 这一期间,迹部白还接到了一个电话。 多亏了猫的耳朵灵敏,迹部猫和工藤猫都听到了那个打来电话的人的声音。 那嗓音,那腔调…… 工藤猫:“喵喵喵?”不就是你吗迹部君。 迹部猫:“……喵。” 迹部白正跟自家侄子说着话,猝不及防间,先前还安安静静的灰猫莫名暴动,一爪挠掉了他的耳机。迹部白大惊,连忙把车停靠在路边,摸摸灰猫的脑袋安抚它,可猫还是不肯平静,不依不挠地,不知道想要阻止什么—— 耳机虽然掉了,但迹部白顾不得再去戴,按了手机外放。在安抚猫咪的同时,侄子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什么时候回来?” 迹部白说:“快啦。”忽又一笑,“你要是想要我早点回来,我就买明天的机票。” 那边的迹部景吾敷衍地道:“随便,反正在生日晚会前你总要到家。好了,本大爷要去训练了。” “好,日本见。” 通话就此中断。 迹部猫的挣扎也在这一刻凝固,不再动弹了。 “喵,喵喵!”迹部! “怎么了呀?” 迹部白继续揉它的脑袋,过了一阵,他发现突然又安静下来的灰猫慢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很难想象。 猫也会有那么悲伤的眼神。 第四十三章 身为一个刚获得两只猫大爷青睐的幸福人类, 迹部白托着腮,歪坐在沙发上等待温柔的兽医小姐姐给猫咪检查修毛剪指甲。这一系列弄下来,整个下午的时间都和唰唰一叠钞票一齐如流水般溜走,但结果自然是喜人的, 迹部白一点儿也不心痛。 以前听家里养过宠物的朋友说过, 猫咪不喜欢水,想给它们洗澡就跟伺候娇纵的主子沐浴似的,非得进行一番艰苦的抗争, 可自家这两只猫很难得, 根本不怕水,尤其是那只灰猫,不用指示直接跳进水里,倒像是巴不得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小姐姐夸着:“它们是我遇到过的最听话的猫咪, 打针和洗澡的时候都乖乖的,最难得的是, 很亲近您呢。” 迹部白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却对这番话十分受用:“是呀, 小家伙们跟我特别投缘。”投缘到猫咪洗完澡出来湿漉漉的,却忽然冷酷地不让兽医小姐姐碰, 迹部白便接受现场指导,捞起袖子蹲下来, 用柔软的毛巾给大爷们擦毛。 “两只猫咪都没成年,黑色的小可爱要稍微大一点……取名字了吗?” “还没来得及。我是第一次养猫,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说一说注意事项?哦, 方便的话最好再来一份纸质版。” “当然没问题。”小姐姐显然很有经验,唇边的真诚不差一丝一毫,顺便稍稍委婉地暗示了一番:“我们店里新进了一款经过研究认证最受猫咪喜欢的猫爬架,配套的还有猫窝、猫碗、逗猫草……” “很好,全买了!” 交易成功。 大家都很满意。 迹部白没有注意到来自猫咪的宛如看笨蛋的目光——又一个被喵星人的萌物外表掏空了智商的弱智两脚兽……啊不对差点忘了,喵物壳子里藏着的是人的灵魂! 迹部猫还潜伏在对它目前的身体来说过于庞大的浴缸之中,犀利的竖瞳越过水面,不满地对着工藤猫眯起了眼。 工藤猫被毛巾盖住了大半,迹部白正想方设法把它擦干,神情肃穆,严阵以待,仿佛手里捧着的是地雷而不是毛巾,暂时没办法搭理迹部猫。 当然,不管是迹部猫还是迹部景吾,都不会明着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哼,喜形不显于色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不)的课程可不是白上的。 它仍然在水下潜伏,屏气凝神,只为寻找那一瞬的契机—— 找到了! “哗啦啦——” 刚从毛巾下露出头的工藤猫被从天而降的一泼水淋了个正着,很好,毛白擦了。 迹部白也被误伤,才换的第二喜欢的衬衣湿了一大片。 迹部白:“……” “变成猫会影响智商?”工藤猫的重点在另一件事上。它沉吟片刻,得出了相当合逻辑的结论:“看来会分人,迹部已经被猫同化了,我自己还跟以前一样——喵。” 迹部猫:“……” 那个尾音骗谁啊,你自己也被同化了吧喵! 这显然是一种不妙的征兆,预示了人类屈服于猫身本能的绝望未来——迹部猫隐隐看到了这一点。然而,还未来得及细想,它就被一双手抱了起来,接着大块毛巾铺天盖地落下,一番蹂躏后,浴室内只余愤怒的猫叫。 多么感天动地(划掉)其乐融融的场景。 迹部白(单方面)度过了一段愉快但是稍微有点腿麻腰酸的时光。 嗯,除了两只猫打死不肯吃高档猫粮、对他当天购买当天送达的猫窝不屑一顾非要往床上窜这两点以外,确实挺愉快的。 他着实有些困扰,刚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回到卧室就见自己的奢华大床被猫咪霸占,总该想出点解决办法。 把猫咪赶下床……这个决策刚刚想起就被无情否决了。其后再苦思冥想也想不出解决办法,只因那猫们两爪俯着软绵绵的褥,再搭起了圆润的颚,如玻璃珠般透亮的眼直往他这儿看——迹部白硬是从它俩眼里看出了威胁。 “……” “再见,我的原则。” 少年张开双臂,陶醉状地往床上倒,倒下之时被压陷的床垫弹起了两只猫,正好方便了已经靠着枕头的少年一手捞过来一只,舒舒服服地躺好。 “哎呀,忙活了这么久,你们俩的名字还没取呢。”他用指腹轻轻磨蹭猫的下巴,看着猫咪们不由自主地眯起眼,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床头的灯散发着橙黄色的光,让少年的黑发多了一抹温暖的颜色。他的眸子里也映上了同样的色彩,阳光下明媚的湛蓝在这时与暖色的光线融合,变得深了,悄然浮现出了一些平常不会轻易展露的东西。 “首先,你——小黑?然后,你——小灰?” 喵! 迹部白立即改口:“说笑的,我怎么可能会取这么没品味的名字。” 工藤猫and迹部猫心音:你就是这么没品位的人不要辩解了。 不知道自己被嫌弃得十分彻底的少年内心倒是毫不气馁,打起精神认真地端详两只猫,他想着,自己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主人啊,这会儿一定要根据猫们的特点取出既好听又有寓意的名字来。 唔…… 嗯…… 呃…… 好困难啊。 结果不知为何,端详着端详着,他的眼睑略微收敛,竟出了神。 过了半晌,飘远的思绪才被低声的猫叫唤回来,迹部白眨眼,正好撞见了陡然放大的属于猫的竖瞳。与人类有着明显不同的瞳孔晕染着一片干净的蓝,他瞧着它,莫名地觉得就像是在瞧着自己的眼睛——也不对,应该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记忆中的某个人正在看着他吧。 “新一……” 当这个名字不知不觉地从嘴边吐露而出时,迹部白自己便愣了,摩挲黑猫下颚的手指猛地顿住,却不知这一下有没有把它弄痛。 迹部白好像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再想起过前世的弟弟了。起初确实时刻都在挂念,但他又不是沉浸过去始终走不出来的人,虽然遗憾,但更多的是心怀感激,为这不易的新生。于是,整理心情,开启新的生活,持有积极的心态。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忘了。 正相反的是,迹部白会由于记忆被触动而欣喜——他很高兴,因为他珍惜所拥有的、记载了过去曾拥有的一切的记忆。 “怪不得觉得那么投缘——原来如此。”似是想起了什么特别让人愉悦的事情,少年大笑,“和新一简直一模一样啊,眼睛,还有脑袋后面怎么按都按不下去的一小根呆毛……嗯,脾气也很像。” 用毛巾把黑猫身上的水擦干的时候,他顺手拍了拍猫脑袋,手背得到的就是条件反射的一爪子。跟小时候……上辈子的小时候,他奉母命给弟弟洗澡的情景如出一辙,自觉已经过了需要人帮忙擦头发的年龄的男孩儿张牙舞爪地想顽抗,却被兄长大人摁在小板凳上憋屈地坐着。等到擦干头发的进程到达尾声,便不耐烦地翻着白眼,把还按在头顶的手拍开。 “新一,你以后就是新一啦。”黑猫的名字干净利落地定下,不容更改,就是这么坚定。迹部白满意地点头,又将魔爪伸向灰猫—— 眉毛忽然高高地挑起来。 “哦,真是怪不得啊怪不得。一只是新一,另一只……明显是景吾啊!” 恍然大悟的灯泡亮了起来,迹部白一锤定音。 灰猫简直就是迹部景吾在猫界的化身,毕竟挑剔到这种程度的生物很少见。 他放开猫,背过身锤起了枕头,笑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迹部猫正在考虑要不要用某人的被子磨爪。 工藤猫:“冷静,他不知道你就是——” “哈哈哈哈哈,景吾和新一……太像了!不行了,工藤新一,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工藤猫唰地伸出爪子。 迹部猫:“……你也冷静吧。” 等迹部白终于笑够,抱着枕头再转过来,又是一个自持温和的完美形象。 快被他的笑声气死的猫还想跳下床远离这家伙,他却掀开被子,一手一只把它们也捞进来。稍显黯淡的光线下,某人的双眼亮晶晶的。 “都别闹啦,现在是睡觉时间。”他用下巴蹭着猫咪毛茸茸的头顶,发出延长的嗟叹,“不过,睡前故事……不知道你们喜欢吗?” 所谓的睡前故事,其实就是由迹部白碎碎叨叨地描述工藤新一和迹部景吾是怎样怎样的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着两只猫说这么多话,像是要将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所有话语都倾述出来。也对,他只能对听不懂也不会说话的猫咪唠叨。 念叨到后面,迹部白已经记不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了。 好像说过,景吾那小子呀,最近忙着打他的网球,连一个电话都没主动给他打过,真是太不可爱了,明明小时候那么黏他这个小叔的。 好像又说,新一,唔,新一,不知道新一在那个世界怎么样了。从小到大走到哪儿哪里就会发生案件,自己又是个自信得要死的性格,以前有他时不时打击,性子倒是慢慢地在改了,后来他不在,就只有靠小兰了。 好像还说了…… ——不省心的孩子。 ——两个都是。 纵使如此啊…… ——十分想念。 这份想念,这份并着深深期盼的心情,能够跨越时间与地点,更能穿破空间……大概,能够传递到对方那里吧。 “你们是提前送到的,我的十九岁生日礼物,对吗?” 台灯的光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少年慢慢地闭上眼,声音也渐渐轻了。 ——晚安。 最后的低声喃语也静静地消散了。 …… 许久之后的深夜,迹部白早已睡熟,两个模糊的影子从床边跃下。 “以猫的形态出现在这里,一定有深意。很有可能是因为不能以原来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一是会与幻境本来就有的人物冲突,其二……” “我们要阻止关键点的触发。” “我懂你的意思。”另一团影子道。 “那个关键点指的是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了。” 离开幻境的关键,应该就是阻止迹部白的死亡。 但是,这对迹部景吾来说,并不只是让自己能够脱身而已。 即使这里的改变影响不了真正的结果,却也意义非凡——他深知这一点。 第四十四章 因为参战一方的boss外加boss的家庭教师突然陷入昏迷, 指环战被迫终止了。 如果说是和平中断还算好,倒也弄不出多少麻烦,但问题就在于巴利安那边可不是说停就停那么好说话的,沢田纲吉这边损失了最关键的战斗力沢田纲吉本人, 观战席上的reborn和迪诺·加百罗涅也无法出面, 巴利安自然不会顾及什么公平公正,就差没直接动手从监督方手里抢戒指了——他们还没发现自己那边也有个队员被牵连进了同一个事件,也很正常, 毕竟, 那家伙本来就晕着嘛。 场面一度出现险些控制不住的情况,沢田纲吉的守护者们全都是初中生,要跟杀人如麻的暗杀部队对峙实在是太勉强了,对方boss更不是好说话听得进道理的人。 最后, 还是沢田纲吉的父亲,彭格列门外顾问首领沢田家光站了出来, 不知他和巴利安谈了什么条件, 总而言之, 最后的结果就是,巴利安同意将比赛时间推移两天, 如果两天之后沢田纲吉还没醒,那彭格列指环的归属为谁便不再受任何质疑。 也算是目前来说对他们这边最有利的形势吧……毕竟没有别的选择了。 勉勉强强收拾了烂摊子的沢田家光觉得十分头大, 摆在他面前的,还不止这一件烂摊子啊。 他才依靠自己手中的势力查出彭格列九代目疑似失踪的消息,又要赶来这边, 用三言两语激励担心阿纲的小朋友们继续训练不要偷懒,再马不停蹄地奔去医院处理众人昏迷事件,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据靠谱的幻术师所说,昏迷的众人身上残留着明显的幻术痕迹,但却不是当时在现场的六道骸和玛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所为…… 无能为力,只能等了。 两日之后是最后的期限。 纵使沢田家光对自己的儿子及时破除绝境很有信心——不,尤其说有信心,还不如坦白承认那是期盼,他表面没有多少异样,还能冷静地接收因为意外而突发的事务,心里其实还是没有多少谱的。 昏迷的几人皆被及时送往并盛医院。 由于他们是被幻术所困,科学的医疗设备检查不出什么,也排不上用场,只能让“病人”安静地躺着。为了方便照料,也是为了能够防备异变发生,那几人没有被送到单独的房间,而是全部都在同一间宽敞却并排放满床的病房,房间之外有重重人员严加护卫,一刻不予松懈,沢田家光没有掩饰他防的就是巴利安这一点。 他穿过严密的守卫走进那间病房时,已是众人昏迷后的第二天下午,意味着约定期限的第一日过去了大半。陪伴他一同进来的罗马诺先过去拉拢窗帘,做完这件事后,再回头一看,中年男人已经站在了其中一人的床边。 沢田家光走进来之后,其实躺着的每一个人他都仔细地观察过,只是,真正让他驻足的却只有两人。 罗马诺回头时他看的正是自己的儿子沢田纲吉。陷入幻境似乎与入梦时的模样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少年双目紧闭,平日组合成内向怯懦的神色此时已不见踪影,眉毛紧蹙着,掩在被子下面的两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床单,哪怕是梦,也梦得极不安稳。 沢田家光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万分抱歉,罗马诺,完全没料到指环战期间会出现这种情况。”男人捏着眉头,沧桑的面容间不免浮现出疲倦之色,还带有些许歉意:“竟然还连累了同盟家族,实在是太忏愧了。” 罗马诺微微摇头:“意外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沢田先生,我相信boss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 沢田家光心领,但嘴角的苦笑还是没能淡去,他看起来依旧心事重重:“连reborn这等人物也中了招,六道骸那边据说也失去了联系……” 隐去随后压低了音量的不和谐词汇,房间之中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驻足在这里的两个男人迟迟都没有再开口。 直等到——大概十多分钟以后,罗马诺的声音才忽然响起。 “不去看看他吗?” “那孩子在最里面。” 沢田家光自然垂放在裤缝边的食指似是无缘无故地颤动了一下,接着,就被拇指重重地压在了掌心里。 他沉默了片刻,也没有多说什么,却是真的依言走到了最内侧的床边。这个地方,是他之前或是有意无意忽视的,不止没有多看,甚至连靠近都带有深深地迟疑——但他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 垂眼看去,别的什么都没看见,最先注意到的居然是没能压好的被角。 沢田家光把那翘出来的一角被子塞回了它应该在的地方,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便突兀地停顿了下来,一时间没能再动。男人游移的目光终于集中在少年苍白的脸上,他在这时就不禁想到,这傻小子是怎么回事,脸色这么不好看,还瘦得连颚骨都凸了出来。 在很短的时间内想了很多,正是来自一个不负责任的中年男人兼父亲的啰里啰嗦,也是这个年纪自以为长大了的小鬼最讨厌的腔调……咳。 反正,也就是世界上最不靠谱也最不对盘的父子的再相遇了。 沢田家光禁不住又回忆起他先前离家时的情景。 时隔多年以邋遢工人的形象回家,圆了“在遥远的地方挖石油谋生”的蹩脚谎言,他的奈奈一点也没有怀疑,或者说,他知道,她是最温柔的女人,即使早就猜到了自己的隐瞒,也一如既往地相信他。 在接到催他去处理麻烦的电话之前,沢田家光还坐在摆满美食的餐桌前和妻子说说笑笑—— 奈奈坐在对面,微笑地看着他。 “一切还好吗?” “嗯~纲吉有了很多朋友,家里也热热闹闹的。” “哦哦,不错嘛。那……” 就这样一句接一句聊了一阵,奈奈给他夹菜。 “亲爱的。” “嗯?” “你知道吗,我啊~遇见了一个,特别像小白的孩子哦。” 沢田家光的筷子一顿。 “像他,特别像他。那孩子现在就在家里住下了,很高兴……我很高兴呢。可惜他和纲吉,还有纲吉的朋友们一起去参加相扑大赛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奈奈……啊啊额,我接个电话。” “又要走了吗?” “嗯——不过,马上还会回来的,对,我这段时间都要待在家里!” “好~” 最后,跨出家门,他远远地回首。 奈奈依旧是温柔地笑着的。 沢田家光也就是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自心底而生的刺痛。 他说,对不起,奈奈。 “如果顺路的话,去看看孩子们的相扑比赛吧。” “我……肯定会去看,看完之后,再把他们带回家。” “真的?” 当然,一定,不能再食言。 要将两个孩子都安全地带回来,而不是像几年前那般,只带回来一个。 ——这是沢田家光在见到那个名叫齐木白的少年时许下的诺言。 身为门外顾问,他相当成功,但身为丈夫,身为父亲,他却太过失责。 还没能收回的右手迟疑着,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默然地收回了。沢田家光没有再在这里逗留多久,很快就跟罗马诺一起离开了这间病房。 门外以及分布在医院任何角落的守卫仍在尽职尽责地观察四周一切潜在的危险,但显然,目前还是安全的——只除了一个特例。 摄像头画面诡异地晃了半秒,紧接着,房间里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刚放学不久就瞬移到病房里来的日本最普通高中生——齐木楠雄,在众望所归之下闪亮登场。 “不要误会,我只是来看看笨蛋表哥是不是还存活在这个人间。”齐木君对自己的行动进行了一番简短的解释,“果然不出所料,没有我在,他就只能剩下一口气了。” 顺带一提,齐木君的手里还提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物体:粉红色的筒状物,有些眼熟,好像是某个爱穿奶牛装的小鬼的所有物…… 别多想,这是从天而降差点扣到他头上——他顺手捡的。 鉴于这东西的用处一不小心通过心声知道了,齐木楠雄对此持怀疑态度。在想办法把某个笨蛋喊醒之前……他瞥了十年后火箭筒一眼。 先做一次试验吧。 顺便,验证他的想法? 齐木楠雄直走到齐木白的床前,干脆利落地把十年后火箭筒扣上了他的脑袋。没有出错,昏迷的齐木白消失了,同时还溅起了无数白雾。 他默默地数了五秒。 一, 二, 三, 四, 十年后的齐木白是什么样子——这不是重点,他只是想问一问…… ——五。 显得十分漫长的五秒钟,姗姗来迟。 可是。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白雾散去,床上没有人影。 十年后的齐木白并没有出现。 第四十五章 在爆发的导火线即将燃到最顶点、也没个人跟自己解释来龙去脉的情况下, 忽然间情景变化,迎面破空砍下来来一把大刀——此时此刻,该怎么办? 斯夸罗选择目光凶狠,狞笑着抽剑把挡路还挡了他视线的大块头横着劈成两大块儿。 这一剑没有半分犹豫, 迸溅出的血弄脏了他的衣服, 还有不少粘在了那头拖到腰间的白色长发上,男人也只是不屑地骂了一声,压根没把这个细节放在心上。 不足为提, 因为斩杀、鲜血、死亡, 都是斯夸罗最熟悉不过的事,重重砸在脚边的尸体皆是剑圣修炼史中的踏脚石。他也确实冷漠地抬起靴子,踩着刚刚倒下还有余温尚存的尸体越过了在昏黑土壤上蔓延而出的血泊。 走出一步,不属于方才那个蠢货的血滚动到他要前进的路中央。 走出两步,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变得清晰了,一股脑全灌进男人的耳朵里, 令他的眉宇间也起了深深的褶皱。 走出三步, 四步, 五步…… ——烦死人了!!! 四周多出了一个不大的圈,男人被围在圈内, 而构成这个血腥味蔓延还附带浓稠杀机的圈子的,却是紧密而来的敌人——用“人”来称呼他们似是还有些不妥?因为这些“人”显然并不属于人类, 有着远比人类壮硕的躯体,还有一个像是动物却又像是看不出种类的怪兽的头颅,獠牙从厚嘴唇边翘出, 巨兽的眼瞳里印出微微晃动的人影,也县露出最为贪婪的狰意。 他们想要杀了他,毫不疑问,顺带,还为这个大胆的人类设想出了一个快捷但是残忍的死法…… 想得可真美。 巴利安的剑圣显然被顺利地激怒了:冷眼扫去,在目光收拢的那一刻,嘴角勾起比怪物们的蔑视笑容更加狰狞的夸张大笑! “垃圾!都给老子去死!” 男人中气十足的大嗓门足够与在这儿喧嚣放肆的嘶吼声相抗衡(等等,这很值得骄傲吗?),他的长剑把最先把脚抬起的那几个怪物的脑袋砍下,身子在下一瞬间扭转,长发顺势飘散在半空之中,与血珠一同翻飞。 ——这家伙,果然还是老样子啊。 某个存在感十分突兀的围观人士在心中感慨道。 然而,正因为围观人士实在是太突兀了,整个战场的色调都是以黑与红以及诸如此类的暗色调为主,这中间突然多出来了金光闪闪,绝对是最吸引人眼球的靶子。 这也导致了斯夸罗需要砍的脑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 男人虽然很享受这种尽情厮杀的乐趣,但好歹智商在线,记性也没有差到把最关键的问题忘得一干二净的程度。 巴利安队服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又红又黄偶尔还绿的神奇颜色,盖因怪物们品种不同,流出的血的颜色也不统一,保养得极好的白发自然也被迫染了色,烦不胜烦最后炸药桶终于爆炸了的男人在横剑给对面的大个子开肠破肚的间隙,很难察觉地,凶狠地磨了磨牙。 “喂!!!!!!!” 仿佛密密麻麻扑来的怪物也会受到超强音波的攻击,捂住耳朵后退半步,面上呈现出迷茫的惊恐状。 “混账迪诺,你这个垃圾!!!这个鬼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喂!!!” 男人继续怒吼,同时反手一剑戳死不要命想要偷袭的家伙。 迪诺在受到这一声吼的波及前及时捂住了耳朵,但显然,效果不怎么好。等待被震出的那几秒空白过去,他苦笑着松开耳朵,冲斯夸罗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好歹也得先离开战场,我那时候才能好好跟你解释啊斯夸罗。” “少啰嗦,尽给老子拖后腿,废物!” 迪诺:“……好好好我是废物,我不拖后腿……让我找找我的鞭子……” 很好,他成功地找到了鞭子,并且成功地没受任何干扰把鞭子握在了手里——但问题来了。 经过事实验证,没有手下在场的迪诺·加百罗涅是个走路都能左脚踩右脚摔倒的废柴,这回也不例外。 把长鞭甩出的起手姿势很帅,很潇洒,有着闪闪金发的男人摆着poss英俊优雅,衬托得周围一圈都是灰头土脸的歪瓜裂枣。但是,等到鞭子真的甩出去之后,就临时出现了一点问题…… 本应当如蛇躯般紧紧缠到敌人身上的鞭子诡异地拐了个弯儿,把自己的主人给绊了一跤,迪诺先生凄惨地在原地摔倒,摔下去的同时还没忘记给战友挖个坑——那边斯夸罗刚举起剑,面部表情维持得很好,很有威慑与恐怖的效果,但最终这一剑居然没砍得下来。 又飞出去的鞭子尾巴把他的剑挂住了。 斯夸罗:“……” “没长进的混账,你就自生自灭吧垃圾!” 迪诺(强颜欢笑):“别这样,加百罗涅和彭格列目前还是同盟呢……” 斯夸罗:“呸,你他x不是沢田纲吉的后援么!!!” 别说,斯夸罗不管是明面还是心里都对废柴状态的迪诺唾弃得要死,但看在这蠢货是同盟家族的boss的份上,他还是不会让人自生自灭的——嗯,不过就算不是同盟,大概也不会让迪诺自生自灭。 虽然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无法否认,少年时期的迪诺·加百罗涅和少年时期的斯贝尔比·斯夸罗,是同一所黑手党学校的同班同学,并且,交情颇深。 即使从迪诺继承父业成为加百罗涅的现任首领,斯夸罗遇见xanxus后便进入巴利安追随他认定的boss之后,两人没怎么再联系,但情谊肯定还是在的,这一点从迪诺前两天刚从鲨鱼嘴里把斯夸罗挖出来就能看出。 这个插曲过去之后,带着个拖油瓶的斯夸罗继续凶残地挥舞着长剑砍人,来一个砍一个,他附近已经堆起了老高一众尸山,却丝毫不见疲色,反而越战越勇。倒是源源不断冲着他来的敌人迟疑了,拽着形状各式各样的武器,围着他俩不敢轻举妄动。 迪诺也就趁着这个机会跟斯夸罗小声说话。 “我们现在正处于某个人过去的转世中的某一世——根据那时的场景构建出的幻境里,想要离开,就要找到这个幻境的关键点,再想办法破……” “跟老子有关系?!” “……” 迪诺沉默了一阵,正想继续跟他解释。却不想无意间抬头向天空多看了一眼,起初只瞧见了一片黑,但正当他的目光打算撤离之际,那片黑忽然晕上了宛如落霞的橙黄偏紫的颜色。 云层原本便是半闭半开,但此刻,却是被彻底地破开了。由凄冷金属构建而成的舰艇宛如钢铁的天空之城,倾轧在所有人的头顶,下方的炮台绽放出猛烈的火色,那却是象征即将迎来的死亡的地狱之火,炮声落地,砸入地表厮杀的人群中,同时,有更多奇形异状身披盔甲的怪物从舰艇来到地面,加入这场战斗之中。 太……奇怪了。 想来,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 侥幸的是,火炮没有落到他们所在之地,但包围着他俩的圈越来越大,最终,不知那群怪物大声吼了些什么玩意儿,竟是一下子勇敢了起来,举着大刀大斧齐齐冲上前来。 “白夜叉——那个男人一定就是白夜叉!杀了他!取下他的头颅!大人会给我们赏赐!!!” “啊啊啊啊啊哦哦哦哦哦哦!白夜叉!” “白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唰啦—— 伴随着癫狂般肆意的冷笑,在敌对方眼中,所见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沐浴血色宛如恶鬼的白发男人放大了的脸,以及自眼前陡然绽开的剑光。 斯夸罗砍死了所有叫着喊着“哦哦哦白夜叉”的倒霉鬼,傲然地踩着他们凉透了的脑袋哈哈大笑:“居然敢叫老子夜叉哈哈哈哈哈哈!” 迪诺:“那什么,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叫的另一个人,认错了吧……” 斯夸罗没听到他的嘀咕,在敌人又一次不敢上前的空闲时间,不屑地甩掉快要在剑上凝成血斑的液体,横起眉毛回头看过来:“对了,你说的‘某个人’是谁,老子认识?” 迪诺无奈:“肯定认识啊,只不过……” “说完!” 迪诺稍顿,深深地看了斯夸罗一眼。 “斯贝尔比。”他换了一个称呼,就像当年在学校的时候那样,“你没忘吧,我想你也不会忘的。” “那个人,其实就是——” 不知怎么,这时又突兀地停顿了一下,还半晌都没接上。 斯夸罗:“???” 正要追问,却不曾想还没开口,他就被迪诺那小子重重地扯了一把。 “来了!你看那里!” “啥?” 将目光望过去的时候,斯夸罗还是极不耐烦又漫不经心的,然而,等他看清楚出现在迪诺所指方向的那一道身影时,眼神顿时就变了。 他猛地拽住了迪诺的衣领。 “是……是他?!” “是他。” “他不是已经——” 话音忽止。 远处,同样是嘶吼相搏的人群,在炮火声的中心,同样也有一片堆积的尸山血海。而在那由血海构成了狭小空隙之间,亦有一道影子游弋。 他用的也是剑,身形却格外轻盈。 每一缕剑芒都带起了血花,与扬起的黑发互相应和,他俯身,从残留血痕飞起的臂与膀留出的缝隙间露出的泛起冷意的眼瞳,也在偏移之时落下两抹拉长的深蓝色的寒光。 不到一会儿,那人就清理完了附近一圈的敌人,向斯夸罗和迪诺这里掠来。只是,在离他们还有几米的地方,又驻足。 少年提着剑,袍角和剑尖一起正滴着血。 “生面孔,你们是临场加入前来助战的?”见到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两人时,少年明显有些意外,问题就在于这两人的长相,五官属于异邦人的深邃,形象也与地球的武士搭不上任何的边。 目前来看,应当不是敌人,但也需要持有必要的怀疑。 “如果是误入地球的旅客,奉劝你们一句,要是不想惹上麻烦,就赶紧离开,这只是地球人与外敌的抗争——” “白!” 好似他这一番劝告没人听得进去,反倒是他自己被这一声“白”惊到了。 出声的金发男人冲他露出最温柔的微笑。 “没想到你留长发的样子,很好看啊——是吧,斯贝尔比?” 把过长的黑发用绳子绑起随意地丢在胸前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误以为被调戏):控制不住,想杀人(举剑) 哈哈哈哈之前没提起的银魂副本哦~~~ 第四十六章 由于从异邦的金发男口中说出的开场白有点不对劲, 场面一度很尴尬。 少年的嘴角绝对出现了一瞬的抽搐,剑尖不由自主地向上挑了挑——要不是这人从表情到眼神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调笑的意味,还能够理解成文化差异,这一剑就该把他穿胸了。 看得出来, 他还是一个很有涵养的好少年。 除了嘴角实在忍不住抽了几下以外, 面上就没了别的异样,只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冷淡地把先前还不完整的话说完:“我是误以为战友在这里才会过来, 不多说了, 告——辞。” 最后一个字音莫名地延长,在消散在充满硝烟的空气中之前,就被乍起的脆响一下子盖了过去。 锵! 尖锐。 刺耳。 寒光反射进隐现深蓝色的眸中,眼眸的主人在短暂的诧异后目光转为凛冽。 两柄长剑激烈地撞击在一起, 剑身摩擦时似是还崩裂出了转瞬即逝的火花,背景音是男人更加错愕的惊叫:“等等斯夸罗!你在做什么!” 斯夸罗并没有回答迪诺。 他从来都不是有闲情给别人解释自己的言行举止的人, 但行举又并非都是全凭心情——至少这一回突然地拔剑总是有着理由。 男人的杀气是真实的, 出手便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 他一剑挥出,那少年即使在猝不及防间也及时抬手挡住了这一击。两人在这一瞬间的停滞中猛然对视, 男人的眼前飘下了几缕近乎透明的白色发丝,那是他在锵鸣响起的瞬时被砍断的头发, 而少年束发的发带也在这一刻陡然断裂,轻而缓地跌落到脏污的泥土表面。 随后,就被重重地踩进泥里。 按迪诺的话说, 斯夸罗式的嘴角大大咧开又搭配怒目圆睁的笑容很有吓哭小孩子的恐怖效果,不过,好在被他用杀气锁定的少年已经脱离了小孩子的年龄范围。 男人这次的笑里增添了些许真实的笑意。 唔,抛开嗜血的程度,或许能够算是褒义的。 “沢、田、白。”叫名字的时候,还是危险的一字一顿,“是真的还是假的垃圾,让老子来试试就知道了。” 不管懵逼的少年怎么“???”,巴利安的剑圣不由分说就动起了手,他步步紧逼毫不留情,甚至动起了之前清理杂鱼时都不曾想过的真格。少年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咬着牙跟他打了起来,起初搞不清楚情况,只是挡剑,但没挡几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没听见么。” “我说,我,没空在这儿浪!费!时!间!” 斯夸罗既然有“剑圣”之名,在剑术上的造诣自然不是常人可及,但在他与少年交手的这段时间里,竟一直没有显现出占据上风的趋势。 那少年有多生气,他就有多尽兴,连四周又围上来的那些怪物都没心思搭理了,无视得彻彻底底。同样很懵逼的迪诺困于废柴体质无处插手,只能苦兮兮地在旁边绕着圈不停地劝说。 “别打了别打了,都说了是他本人没错你还确认什么呀……” “抱歉抱歉,斯夸罗他就是这个脾气,我们没有恶意,白你一定不要误会!”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斯夸罗:…… 少年:= = 某人的苦口婆心在这时显然独具让人狂暴的奇效,不约而同的,正打得激烈的两人齐刷刷停手。 “太聒噪了垃圾!” “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有病!” 被逼急了的少年在怒吼出声后,正好抬脚把晃悠到自己跟前的障碍物踹飞。迪诺倒在了斯夸罗的脚前,阻碍了男人前进的路线,以至于让他慢了一步——匆忙间再抬眼时,少年已经借着踹人的那一股劲道反身跃出,只踏着怪物的众多尸体奔回来时的方向,没多久就淹没在众多的人影里。 他背过身还未远去的时候,没了束缚的一头长发正好在半空中划过轻盈的轨迹,黑发混着汗水与从别处粘来的血污,染红了背后原是雪白的外袍。 扑腾了好几下才爬起来的迪诺望着他的背影傻眼了。 与他成对比,导致了这一结局的斯夸罗先生异常潇洒地把剑抗到了肩上,切了一声,一脸的意犹未尽。 迪诺:“……我知道了,你只是想趁这个机会跟他打一场吧。”是他的错,他竟然忽略了斯夸罗是这样的斯夸罗。 斯夸罗毫不羞愧地承认了。 “凭老子的眼力,难道还认不出来那家伙的剑术?”男人冷笑了一声,冰冷的目光扫过还在对他们两人虎视眈眈的敌人,硬生生让那群胆小的垃圾吓得倒退了两步。他的声音难得地低了些许,眼神有些晦暗:“招式没有变化,但是——那个垃圾!!!” 理所应当的,迪诺被他这突然的一声大吼吓了一大跳。 “又怎么了啊?” “滚!” “喂,我说……斯贝尔比,忽然想起来,我们那时候的相处模式,就跟刚才一模一样呢。” “……” 这回倒是隔了半晌才远远地传来那声熟悉的“滚过来”。 在这儿只能抱大腿的拖油瓶摸摸鼻子,依言滚了过去。 斯夸罗在前面开道,人挡杀人鬼挡杀鬼的震慑让他所在的附近多出了一圈诡异的空地,没有怕死的家伙敢上前送死。不过,不主动上来,不代表杀神会放过他们。 他们俩走的是先前少年离去的路线,将要深入整个战场的中心,也是敌人最多、炮火最集中的区域,可谓是最为危险的地雷区。只是,斯夸罗在将要冲进中心区域之前中途停下了。 他倏地抬头,瞪向遮蔽了大半边天空还在不断投射炮火的巨型舰艇。 碍事! 这是斯夸罗对那巨型铁疙瘩的评价。 让他不爽的结果便是,他决定去解决掉那块铁疙瘩。简单粗暴,听起来宛如自不量力,但究竟能不能成——毋庸置疑。 至于划水到现在的迪诺,他觉得再划水下去,就算没有左脚踩右脚摔倒被从天而降的炮火轰飞,斯夸罗也要咆哮着把他掐死了。怀着自救的心情左顾右盼,还真被他找到了解决这一窘境的绝佳办法。 不远处,伤痕累累的武士已快到身体的极限,他勉强用破碎的刀抗下怪物的斧头,但还未僵持下去,刀身便轰然破碎。 有着一颗狼首的敌人得意地一笑,就要用斧头砍掉这个弱小人类的脑袋,却不曾想,他自己的脖子忽地一凉——脑袋掉了。 “呜啊啊啊啊——我、我还活着?” 武士闭紧双眼,等了半晌都没等到预想的疼痛,颤颤巍巍睁开眼皮,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金发褐眼的俊美男子。 他从没见过这幅模样的男人,茫然间,嘴唇蠕动着,竟不知眼前是敌是友。所幸这个奇怪的男人冲他伸手,笑着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哎呀哎呀,运气太好了,大叔,谢谢你跟罗马诺长得那么像,”笑了两声,他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咳道:“嗯,你就是罗马诺你就是罗马诺——好,罗马诺,紧跟我的脚步,我们这就出发吧!” 武士用一半紧张一半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哆嗦地问:“去……去哪里?” 男人指了指天。 武士抬手往上看,除了天人(地球人对这些来自宇宙其他星球的怪物们的统称)的飞船以外,啥也没看见。 等等,刚从死后余生的心悸中缓过来一小些的中年武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目瞪口呆。莫大的恐慌在他看见微笑时仿佛如黄金般发光的男人扬手甩出鞭子,勒掉这一圈天人的脑袋,顺带还拖来了不知哪个冤大头骑来的战马之时,陡然间在心中迸发。 马儿嘶叫,载着背上两个人类拼死狂奔,被拎上马的武士大叔落下的宽带面泪在空中长长地飘扬。他们的目标是靠近山崖的那一艘飞船,而在攀上山崖的那一刻,已经有另一艘飞船突然爆炸,在众目睽睽之下裂成了两半,着火的铁块顿时砸落下来。 “放心,作为你的临时boss,我迪诺·加百罗涅,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已经慢了斯夸罗一步了啊,我们得赶紧了——走!” 飞船砸落下来的巨响任现在的谁都无法忽略,在地面溅起了巨大的火浪,直接吞噬了最近的天人部队。十分幸运,与天人进行誓死抗争的人类军队及时避开,指挥者发觉了天空的异样,让自己的下属向后退去。 “高杉大人!” “白、白大人!前方有情况!” “报!有两名不像武士的男子闯入战场,击沉了天人的舰队!高杉大人,难道他们是幕府派来的支援?!可是……明明……” 作为庇护物的岩石后,少年听完属官的汇报,却不急着开口。 他的黑发还是散乱着的,零碎的几缕被汗水凝结,胡乱地贴在额前,但在这种的情况下,他的眼神依旧出奇地平静——就用这样的目光,依次看过面前所有人的面孔。 同样的狼狈。同样是布满血与伤痕,因天人的飞船被击落几艘后敌军暂时撤退,武士们得以喘息的余地。他先前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们,但能看见的皆是一片麻木,眼中失去了希望与曙光,可这时候,他终于看见了光亮。 人类总是可悲的。 纵使早就知道结果,也要对不该信任的恶徒寄予希望。但是,作为领导者,他不能残忍地漠视这些希望,只能避而不谈。 “清点剩余人数,还有力气动弹的人背上重伤员,我们现在先撤回营地。” 他似乎在这群年纪普遍都比他大的壮年中极有威望,一言说出,纵使他人再有疑虑也不会再多说,全都麻利地按照他的命令行动。 说是要“清点”,但剩下来的人光靠眼来看都能数得出个数。一行人沉默着遁入战场边缘的茂密森林,能动的男人几乎都背着受了重伤的战友,少年也是如此。就在他们艰难地绕过弯弯曲曲的山路,抵达森林背后山脉之中的一处隐蔽洞穴之前,又有人小心翼翼地前来汇报:“大人……那两个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是不是……” “不用管他们,也不要让人放他们进营地。” “呃……” 少年的侧颜依旧透着漠然,率先迈开步伐,背着比他壮硕得多的男人,一步一步地继续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副本就是火影哦,么么扎。顺带一提,银魂是在火影的前一世,也是一个……悲剧呢【望天】 第四十七章 一下子从相对和平的现代社会“穿越”到刀剑翻飞的血战战场, 给人带来的反差感和刺激有多大,可想而知。 沢田纲吉此时便正好处于还没搞明白情况的懵逼状态中。 不、不止是“哗!”地一下闪现进了天知道在哪儿的战场,他看到的情景还是震撼得足以撼动常理的——哪怕他所在的世界里的人也有空之火焰云之火焰雾之火焰等等类似于超能力的力量,眼中所见都完美地颠覆了这个可怜少年的三观。 哇啊啊啊——这里的人也会喷火!呃不对, 他们是不是还会操纵土和水或者更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沢田纲吉无法准确地用语言来形容他所看到的这一切。总而言之, 就是稀奇古怪的:快要将这片不算宽阔的野外填满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个头不高的小孩儿。他们大抵分成了两拨人, 但古怪又染上污渍的装扮又看不出来各自是哪一边, 唯有从束在额前的护额上刻着的不同标志来分辨。 说得没错,他们的力量比装束还要奇怪。 众目睽睽之下,有的人双手合十,似是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结了一个印, 紧接着,双掌猛击地面, 原本平静的地表突然躁动, 泥土凝结成一条深褐色的巨龙, 它突破由低矮杂草组成的屏障咆哮而出,瞬时间将先前站在地面的渺小的人类连带着惨叫尽数吞噬。有的人能够吐出巨大的火球, 有的人甚至会忽然间如水雾般隐去身形,待到他再现身时, 率先溅起的便是属于另一个人——他的对手的血珠…… “什么……” 棕发少年愣愣地站在原地,喉咙发干,一时忘了挪动脚步, 不知是不是受到迎面扑来的既是压抑又是冷凝的气息影响,让他的心脏顿时不堪重负。 ——这里是哪儿。 ——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幻境? “……reborn?你在吗reborn!” 请谅解,目前还没接触到世界的真实阴暗面的少年对此感到难以接受,他忍住近乎让人窒息的呕吐感,看着刀光剑影还有火光土崩在自己眼前唰唰唰晃荡,实在是不知所措,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自己信任的家庭教师的名字。 但不幸的是,他在这儿连连用颤抖的声音叫了好几声,不止四周打得正欢的人们没有搭理他,期待的回应自然也是没有的——只有下一秒就要戳到他天灵盖的苦无出现了。 “哇啊啊!” 瞬间怂的废柴少年一屁股跌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瞧着那枚苦无贴着自己的鼻尖擦过去,隐入后方的小树丛,失去了踪影。 他两眼发直。 腿是软的,人是傻的。 “刚刚刚刚那是啥,苦苦苦苦无?那那那那不是传说中忍者的武器吗?”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着,沢田纲吉又要开始纠结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了:这到底是哪儿,他是谁,他要做什—— “除了蠢货,你还能是什么。” 突然间,有个声音冷冷地在他脑子里说道。 沢田纲吉:“……?!!!” 即使迟钝如他,受到危急时刻肾上腺素的刺激,也能足够迅速地反应过来这个冷得快要掉冰渣子的男声似乎、好像、大概……就是reborn(莫名其妙变成大人的版本)的声音没错! 在这一时刻,话中的“蠢货”儿子完全可以忽略,废柴少年眼泪汪汪,充满激动地叫了一声reborn,然后顿了顿,才疑惑地问了一句:“reborn,你在哪里啊?” 然而,这个问题一出,家庭教师的心情极为明显地变得糟糕了起来。 “呵,我知道了。”家庭教师冷不防地说。 “哈?”沢田纲吉表示不解。 “没有身体,让我待在你空得只能灌水的脑子里,原来就是为了——” 哐! 沢田纲吉的身体忽然僵硬,犹如向四肢灌了铅,浑身上下的零件立即无法运转。 但这样的停滞只持续了一瞬的时间。 他几乎是瞠目结舌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没错,就是他这原装的壳子——顿时失去了控制,脑子里传出要直直灌进耳里的震颤嗡鸣后,手脚奇特地灵活了起来。可是,这种灵活却不是他本人能够熟稔地掌控的,盖因在异变突生的刹那,另有一个意识强制性地夺走了他这副躯壳的掌控权,并且,活动自如。 用愚蠢弟子的身体及时躲过又一波飞射过来的苦无雨之后,家庭教师的后半句话才冷漠地响起来:“为了让你死得不那么快。” “你也不用怀疑,要是我能动,你现在绝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沢田纲吉:“……” 咯嘣咯嘣,玻璃心碎了一地,人家还不给黏。 reborn才不管自己这废柴弟子经此内心有多受伤。 上文提到,男人的心情很不好。不仅仅是因为受这奇怪幻境的束缚没了身体无法自由活动,这之中还有别的重要因素——这里不做过多的阐述。 自直接拿走弟子身体的控制权后,他就没有再还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排排苦无如同密雨遮蔽天日般倾撒而下,这种武器十分精巧,但放在激烈作战的战场上,却闪烁着代表死亡的寒芒,还别说紧随利器之后的还有更为奇异的招数,这种程度的战斗,绝不是连修习都还未走上正途的沢田纲吉能够应付的。 同样的情况,reborn也不知道这个幻境所属的世界观有多神奇,竟然一进来就遭遇危险,但他好歹是世界第一杀手,没搞清楚状况不要紧,先躲闪开,把命保住才是正途。同时,他还敏锐地注意到,一直在攻击他的那一众人似乎擅长与水有关的招数,所佩戴的护额刻印的标志类似两道波浪,而疑似友方的这一队人马,护额的标志像是旋涡状的树叶。 很好,分清楚了敌我。他不动声色地向着战场的后方撤离,明知道处于劣势还要傻愣愣地冲到前去不是他的做法,而且,他也看出来了,整场战斗已经快要迎来终结,他这方占据了明显的优势。这里人员混杂,各自都在专心致志地战斗,一有不慎就是与死神擦肩,也没有人刻意分神来关注一个小鬼的行径。 就是小鬼没错。 在躲避苦无的过程中,reborn扫了一眼落在脚边的水泊,水泊照出了他的影子——除了乱蓬蓬的棕发和年龄以外,没有半点和沢田纲吉相似,显而易见,他们都不是以真面目陷入幻境之中的。 …… ……失策。 他的猜测居然出现了些微的意外。 事实证明,还真的有人不怕死,在如此激烈的对决中还能想起来去关注别人的安危。 面对面就是一个—— “阿纲!你的背后!” 某一个人发出的提醒从不远处传来,在除了厮杀吼叫就是大幅喘气的喧闹背景中显得格外地突兀。 reborn自然听见了这人的声音。 沢田纲吉也听见了。 正因为听过这个声线叫过无数次这个名字,少年隐藏在躯壳中心的灵魂不由自主地发出震动,心神顿时不宁。也因这突然而来的共鸣,reborn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力度不禁弱了几分,这就导致了,在外人看来,与布满血腥的战场格格不入的稚嫩忍者像是被没有发觉的偷袭吓到了,短刀从手中脱落,也忘记了应当如何躲闪。 他只来得及转头,犹如慢镜头拉放,瞳孔在回身的过程中缓慢地扩散,略显空洞的乌黑眼仁里,却是印入了行云流水般流畅的身影。 最先吸引人目光的,是剑。 并不是说那把剑本身有多神奇,只作为武器,它锋利,沾血即过,也就足够了。让旁观者的视线如被引诱般紧黏上去的原因是,它的存在是最为纯粹的白,劈开了漫天血雨,在飞散的血珠随残留的风势零落之际,纤长的、苍白的手,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剑柄。 少年的黑衣不知道染上了多少人的血,原来的鲜血早已发干,又被新的血液覆盖,衣角翩跹。 他的脚尖落下的地点恰巧就是方才所见的水泊,踏入正中,水花因而四溅,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出,透过这些凌乱的水珠,隐隐能够看见反射在其中的诡谲的阴影! 须臾之间,剑就穿过了纷落的水花,忽显一阵透明的波纹,随后便就近传来男人的惨叫,先前运用秘法隐蔽起来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却是以失去生息、尸体轰然落地的方式。 沢田纲吉已然看呆了,呆得即使有人在耳边问:“傻小子,你没受伤吧?”都没听到,噎了好一阵,才晃了晃头。 “没、没受伤……我……”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能说话了——reborn一言不发地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他。 “说过多少次了,战斗的时候不要分神,就算这次的敌人很蠢也不行啊。” 少年用没有握剑的那只手揉了揉沢田纲吉的脑袋。沢田纲吉努力睁大眼睛,用仰视的视角望着少年略微撇开一些的侧脸,他没有看他,但却是浅浅地笑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沢田纲吉的眼角又有些事。在那只手眼看着就要收回之前,他忍不住叫道:“——哥!” “……欸?” 少年明显被吓到了。略微诧异过后,又像是有点高兴:“好哇,现在后悔没认我做大哥也晚了,队里一群小子吵着要做我的小弟呢。” 由于敌人已经被我方压制,出现了撤退的趋势,两人也就放心地在这儿聊了几句天。可是,似乎在这里作为领队的少年,虽然表现得很轻松,但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的意思。 沢田纲吉正想开口,就被少年的自语打断了。 “时间差不多了,水门他们……哦,刚说到,人就来了。” 此时,临时来了另一支队伍,以破竹之势击溃了还没来得及撤离的敌人。为首的是一名金发蓝眼的青年,他刚刚出现在战场,隔着中间足有数百米的距离,便对另一头的少年挥手。 少年也对他扬手。 “哟!波风上忍,你不是金色闪光么,怎么这次来得慢死了!” “哈哈哈,这不是担心抢了宇智波上忍的风头吗?” 沢田纲吉在这时,只是旁观者。他——只是众多幸存的木叶忍者的一员,混杂在激动、欣慰、崇拜的种种目光中间,注视着那两人在战场中间会合,再度扬手,默契地击掌。 第四十八章 金发的青年带领支援部队及时赶到, 加速了胜负的落定。 经过一番清点,木叶(沢田纲吉终于从别人的交谈中得知“自己”所属的势力名叫木叶了)一方除了有几人重伤或是轻伤以外,十分幸运地没有出现伤亡。领队的两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皆是松了口气,随后便开始清理战场, 就近寻找合适的地点驻扎营地。 少年救下沢田纲吉以后, 就暂时没时间跟他说话了。他很忙,稍稍闲下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跟那个金发青年站在一起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间还有人正用苦兮兮的眼神盯着自己…… 沢田纲吉耸拉着脑袋混在大部队中间, 跟他们一起来到扎营的区域, 因着这群人里面有行动不便的伤员,能够飞快踩着树枝穿梭前进的忍者们没有跃上树,正好让这里面的伪忍者没有露馅。但是等一会儿到了地方,避不开的麻烦就接连出现了—— 扎营扎营扎营扎营……怎么扎??? 他只在幼稚园的时候戴着小黄帽跟同学们去过公园远足啊, 在草坪上铺一块餐布,从背包里拿出妈妈给准备的便当, 整整齐齐地摆好……就是这样的程度! 看着“自己”的战友们麻利地用几根结实的木条捆出营帐的雏形, 又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翻出各式各样的工具, 弄得简直是风生水起,野外生存能力完美等于零的废柴少年在风中瑟瑟发抖, 整个人都快掉了色。 “话说,reborn, 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不是本人,我……” “哦,你当然会死得很惨。” “……” 毫无疑问, 试图向鬼畜家庭教师寻求心理安慰绝对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沢田纲吉在心中挥泪,但为了自己不会惨死当场,表面上必须得坚强地演下去。少年悄悄咽了口唾沫,随后,眼神一下子坚毅了起来! 他从树林里捡来了两根木头,把其中一根立在地上,然后毅然地抽出“自己”的武器短刀,眼睛一闭—— “嚯!” ……砍、砍歪了,木头碎屑都没削得出来。 沢田纲吉哀叹了一声,却也没气馁,抬起胳膊正准备再接再厉。可是,他的两手还没挥得下去,后背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真的是够“重”啊,这一巴掌差点把他拍飞了。 “哟纲仔,怎么回事呢,躲在这儿偷懒?” 嗓门堪比斯夸罗的壮汉用全是肌肉疙瘩的手臂勾起沢田纲吉的脖子,手随便一抬,就把这瘦弱的少年提了起来。 沢田纲吉的脸整个都被摁进了这位壮硕大叔的胸肌里,他拼死挣扎:“呜呜呜——我……等……没有……” “说啥?” 宛如惊雷放大无数倍的噪音直往少年耳朵里灌,真的——要窒息了! “阿庆,快把小纲放下啦。” 及时响起的女声,在沢田纲吉的心中顿时成了天使之音。因为壮硕大叔真的把他放开了,还是以相当迅疾的速度。 好不容易得到珍贵的空气,少年先是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咳了好半晌,才揉了揉冒出了泪花的眼睛,感激地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正巧,他的救命恩人也在这时垂头看向他。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虽被一身劲装衬托出飒爽之气,但依旧看得出来,她的本质十分温柔。 “呃,谢谢。” 直觉告诉他,这两人认识“他”——被叫做纲仔和小纲的少年,而且很有可能是有些亲近的关系。也正因如此,沢田纲吉才不敢多说话,唯有低声道了谢。 “阿庆老是没轻没重的,你别放在心上。”女人微笑着,手肘向后。正中阿庆的腹部。沢田纲吉不由张大了嘴,他这时才惊觉,刚刚用“大叔”来形容人家明显是错误的,因为名叫阿庆的男人只是肌肉发达块头大,把下巴围了一圈的胡子底下,是一张满是朝气的年轻的面庞。 “痛痛痛!”阿庆叫道,“你这女人真是暴力,我干嘛了?不就是看这小子心不在焉的,特意来安慰他啊。” “你安慰人的方式太愚蠢,驳回。” “切!” “闭嘴。” “……” 沢田纲吉:“……” 不过,女人很快又将注意转了回来。 “不舒服,还是受伤了?” “没、没受伤。” “别说啦,让我来检查一下。” 她似乎用有一种特殊的治愈能力,沢田纲吉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女人拉着他的手,指尖接触到手臂的肌肤时,便出现了相当柔和的力量传输到体内的感觉。随着这股力量的蔓延,身体渐渐变得轻松,他完全没注意到的落在胳膊外侧的一道划伤,竟然转瞬间便痊愈了。 “……好厉害!” “哈哈,谢谢夸奖,这只是医忍的基本功哦。”她的手还没收回,只是,垂下眼睫的同时,嘴角的轻笑稍有些收敛。 接着,沢田纲吉又是一愣。 女人对他道:“之前很害怕吧?没关系,这是正常现象,休息一会儿,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阿庆在旁边插口:“所以我才说他是没长大的小子啊,啧啧啧,我当初第一次上战场——” “哦?”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那这样,纲仔!这些事儿你就别做了,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一定要完成!” 沢田纲吉(呆滞):“……啊?” 男人不知从哪儿抱出一个大木桶,往沢田纲吉怀里一塞,就把他拽起来,往森林那边推,嘴里嚷嚷道:“直走,里面有条小河,你就去帮忙打水吧。白大人现在应该还在河边——喂,那个计划没忘吧?你去试探他一下,看消息走漏了没。” “计划……我我我好像忘了。” “唉笨蛋!真拿你没办法,再给你说一次啊。” 于是,阿庆在他耳边用自以为小声的音量说明“那个计划”的具体内容,由于声音没控制好,让附近的其他人也听见了,便有人从已经扎好的营帐里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喊:“我担心最先露馅的就是小纲啊。” “对呀,他不是最崇拜宇智波上忍吗,到时候一激动,什么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停停停!都别说啦,小纲已经够紧张了。” 在众人一片不带恶意的笑声中,沢田纲吉抱着空木桶,莫名其妙地就踏上了去河边打水的路。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还是晕乎乎的。可是,内心的慌张早在不知何时消弭了,有些温暖,还有些……迷茫。 “reborn。”他对家庭教师道,话音显示出此时他内心的犹豫,“这个世界好奇怪,有忍者,有超乎想象的能力……奇幻,又太真实了。” “不止是给我的感觉,还有遇到的这些人,明明只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我却觉得,他们就像是——” 就像是真实地活在他面前,有血有肉,拥有最为丰富的情感,将他这个不属于这里的人的情绪也拽了进来。他们说说笑笑,还筹划着,明天晚上要给过十九岁生日的战友和朋友准备一次庆祝的宴会。 “reborn,这个地方,真的是幻境吗?” ——是,又不是。 被问到的家庭教师现在心里回答。 他明白,现在的沢田纲吉还没真正意识到幻境——与六道骸所说的“转世”,两者之间的关联,亦或是,沢田纲吉连所处之境包含的意义也未曾想到。 便道:“你可以当它是假的。” 沢田纲吉张了张嘴,停顿了好久,又闭口不言。 就这样沉默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河边。 因为一路上都在发呆,他在看到那个少年的第一眼时,竟有些猝不及防,最先出现的反应还不是鼓起勇气走上前,而是慌张地找个地方躲一躲。结果躲是没法躲了,不提他这儿弄出的动静有多大,在他还没靠近的时候,对方便有了动静。 少年——宇智波白坐在岸边的一块巨石上,回头见着那个抱着木桶的人是沢田纲吉,远远地便冲他一笑。 “我……我来打水!” 不知怎么,沢田纲吉一下子就说得出话来了。 “嗯。” 宇智波白点头,目视棕发的小弟同手同脚地走过来,到河边时手一松,木桶砸进水里,差点被还算湍急的河水冲走——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桶拖回来,流了一头的汗。 许是因为丢了丑的缘故,沢田纲吉没敢说话,就在一旁的少年也没有开口。他一边埋怨自己是不是又搞砸了事,一边不由自主地让心神漫游天际,双手扶着木桶,流水直往桶里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水声……最后惊醒他的是“哗啦!”的声音,就在河中央响起,鱼儿跳跃起来,又落进水中,尾巴一甩,把水花甩到了沢田纲吉脸上。 多么忧伤。 然而,有人却笑出了声。 笑出声的人还调侃道:“木桶已经满了,你还准备等多久?” 沢田纲吉:“……”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他总算艰难地把沉重的木桶搬上了岸。刚想松口气——脚一不小心碰了木桶一下,桶翻了,水泼了。 沢田纲吉:“……啊啊啊啊!” 宇智波白:“噗。” 因为这声情不自禁的笑,两人在这么尴尬的时刻对上了视线。又因为少年下一秒就要给他哭出来的表情太可怜,宇智波白顿了一会儿,摇头:“打水的事情缓一缓,先过来和我一起坐会儿,聊聊天?” 他又笑:“正觉得没人聊天很寂寞呢。” 沢田纲吉久久才哦了一声,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却是以最快的速度跳上宇智波白坐着的那块石头,没有学他的样子单抱着一条腿,而是将双腿都垂了下去。 虽然说要聊天,但一开始,还是没人说话。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 河水承受着余晖的温度,从他们所在的地方,能看到闪烁的鳞鳞金黄,勾勒出白色的边儿,时而又有小鱼从水下跃起,激起寸寸黄金雪。而悬挂在天边的太阳,也已经有一半消失在树林的顶部,万缕光芒缓慢地变化,随着阳光的转移,林间的光线也发生了偏转。他们坐着的这块石头倏然没了光亮,而河对岸的树林却亮了起来,仿佛一切都在向他们微笑。 “这样的夕阳,很美呢。” “是啊。” 至此才算是打开了话题。 “阿纲,你害怕吗?” 忽然就这么问了。 “怕……怕什么?对不起,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宇智波白轻声道。 “记得今天是你第一次正式与敌人厮杀,之前只做过后勤任务,突然间见到这么多的血,被四处蔓延的杀气刺激,感受到恐惧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一时的不适应没有关系,你啊,为什么要逃避呢?” “我其实一直有留意……当然不止是你啦,大家的表现都有关注。”他顿了顿,才接着道:“虽然现在对你说这种话,似乎有些残忍,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从你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简单来说,就算是为了活到最后,你也不能逃避。” 沢田纲吉愣住了。 身旁的宇智波白要劝告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只知道名字是“纲”的少年,但同样的话语—— 被说中了。 “那个,我——” “嗯?” “我其实,早就发现了。”沢田纲吉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在逃避被压到自己身上的责任,因为觉得那……太重了,我认为自己不行,我无能为力!但是,没办法后悔,即使是为了我的家人,被我连累的朋友们……”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声,莫名其妙成了黑手党的首领候选,还要豁出命来战斗。不堪重负,甚至感觉到痛苦。 “怎么办,我——我这么没用,又这么软弱……” “——你认为什么叫做软弱,什么又叫做勇敢呢?”宇智波白或许是听懂了,或许又没有,径直开口打断了他。 “有的人会出于一己私欲而豁出性命,这叫勇敢吗?我觉得不是。真正勇敢的人,应该是……能够为了守护自己珍惜的一切,拼死抗争吧。” “这么说起来,我曾经也有过逃避的想法呢。”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也是一个普通人啊。只不过,那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哈哈,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不甘心,越不甘心,就越想要得到这场游戏的胜利。” 沢田纲吉没听懂他的意思,但他有种直觉—— “所以呢,你……赢了吗?” 宇智波白看着他,忽然摊手:“目前还没有。” “不过,也就是明天的事了。” 这个时候的他,还如此坚定地相信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齐神和齐木白正式上线。开始过副本咯~也要把男神堕落成废柴的过程揭开了我爆字数了啊今天!!!骄傲脸挺胸,所以就不要怪我又晚更新了好咩qq爱你们!!! 第四十九章 能坐在河边上闲聊的时间向来格外短暂,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宇智波白就结束了话题,笑着跟他道了声别,自行往回走了。 水还没重新打起来, 沢田纲吉自然没理由跟着人家一起回去, 而且,他此时的心也已经乱成了一团糟,还不仅仅是因为宇智波白对他说的那番话起到了相当震撼的效果。他望着那少年提着剑, 很快就消失在树林的遮掩里, 在心里道:“就是他没错吧,我果然……没有认错人。” 不止相貌、习惯这些外在的影响因素,在跟那个人相处的时候,沢田纲吉就能清楚地感受到, 与他交谈的人的本质始终没有变化,就像记忆里兄弟两人相处的时候…… 沢田纲吉摸不清“纲”对于宇智波白来说是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可以隐约猜测, 可能就只是需要照料的小孩子, 跟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一视同仁——这样的感觉吧。嗯,虽然很理解这个定位, 但他就是,莫名地, 有些心酸。 待在他脑子里的家庭教师隔了半晌才接话:“蠢纲,六道骸说的话你白听了吗?” “呃,我听到了啊, 骸他说我们在幻境里,还是……” “——转世。这才是重点。” 在愚蠢的弟子再度被一言叫醒梦中人陷入痴呆状态之际,reborn继续用不咸不淡的语气给他火上浇油——其实是在实话实说,天知道他自己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还不明白么,无论是我们所知道的沢田白,后来遇到的齐木白,还是出现在这个幻境里的宇智波白,都是某一个人的无数次转世中的一道短暂出现的影子。” “我们进入的是哪一段时间点,目前还毫无头绪,你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搞明白幻境的关键点在哪里,以后就永远留在这里别回去了。” “接受不了也没有办法,这就是事实。沢田纲吉,难道说,你又想退缩? ” “……” “不,等等,我只是有点乱……不会的,我不会逃避了。” 被这么一刺激,对沢田纲吉来说,正常的反应或许就是缩起脑袋苦着脸忍受家庭教师的毒舌嘲讽,但这一回,出奇的,他的声音先还是极低的,到后来,竟一下子放大,像是要将攒动的心音彻底表达出来。 “我不知道,我确实还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的,可是,不管沢田白是谁,我只知道他还是他——就行了!” 少年总是柔和的眼眸在这一刻忽然亮了起来,仿佛瞳孔深处燃烧起了最为灿烂的火焰,他借着势头,一鼓作气将盛满水的木桶提起来,一步一步往营地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还越来越快,到后来,像是连手中颇沉的重量都尽数遗忘了。 就像宇智波白刚才所说的,真正勇敢的人往往可以为了自己所珍视的人豁出一切,甚至战胜自己的恐惧,沢田纲吉就是这样的人。他一边儿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加油,一定要活着回家啊!妈妈可能还不知情,狱寺君他们肯定会很担心……最重要的是,回去之后,沢田纲吉想要询问齐木白一些事情。 到时候就能明白了,关于转世,还有他所经历的一切…… 想知道。 迫不及待。 沢田纲吉提着木桶回到营地,一片热血的少年心立马就被万箭戳穿。 宇智波白……他没在!据说是去送别刚到这儿解了围就要立即前往另一个地方的波风上忍了。 可怜的沢田少年保持着“=口=”的表情,被先前怂恿他去打探消息的阿庆拖到了营帐里,一众还未洗去血腥味道的忍者围坐了一圈,啃着又硬又冷又难吃的干粮,讨论得却是热火朝天。 “还是水门聪明啊,居然这么简单就帮我们留守小分队把目标人物引走,来来来,大家商量一下要怎么制造惊喜。” “他不会临时回来吧?要是我们讨论的声音太大,被听到就没惊喜了。” “放心放心,波风上忍之前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一定会把白大人拖住一个小时。趁这个机会,大家快点啊!” 被夹在中间的沢田纲吉:“……” 太可怕了,这群人,真的是忍者吗? 他在这儿坐了半个多小时,已经将来由始末听明白了。 木叶是一个忍者村落的名字,这段时间整个忍者大陆非常不安宁,忍村之间的战争四处滋生,“纲”所在的由十几人组成的忍者队伍便是由木叶上忍宇智波白所带领的,驻守在木叶最为紧要的边境区域桔梗山附近,抵抗雾隐村忍者的入侵。 至于话中被提起的波风上忍波风水门,那个金发的青年是和宇智波白同期在这场战争中打响名头的天才忍者,也是宇智波白最好的朋友。就是这群打着仗还很跳脱的忍者,与自家老大的好朋友勾结,试图用这宝贵的一个小时时间在营帐里布置好简陋的生日宴会场景,等到凌晨十二点一到,再将惊喜暴露出来。 “呜呜呜,太感人了。”某个情感丰富的大老爷们被自己感动哭了,“你们说,白大人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 “……” 迷之沉默了半晌过后,才有人说:“不会哭的吧……说不定还会以浪费物资的名义把我们揍一顿。话说,你们觉得,他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要给他庆祝生日啊。” 互相对视一番,阿庆猛捅沢田纲吉:“纲仔!你打探的结果呢!” 沢田纲吉:“呃……” 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 好像在他陷入单方面的混乱望着人家的背影发呆的时候,宇智波白走进林子里之前,还特意回了一次头。 “我早就知道你们背着我想搞什么鬼了。”他微笑,“不过,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对啦,阿纲,你肯定不会偷偷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吧?” 继续微笑。 回忆结束,沢田纲吉在众多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抖了一抖。 “没、没,他完全没发现。”昧着良心说。 天真的大家齐齐舒了口气。 确认“安全”以后,就该全员行动起来了。 阿庆在同队女医忍的瞪视下贡献出了自己私藏还没来得及喝的一小瓶酒,沢田纲吉现在才知道他俩的名字,田村庆和泽园素。还有的人拜托波风小队的朋友帮忙从这最近的小镇捎来一块蛋糕,受条件限制,这块缺了一角还看着像块儿饼的“蛋糕”也没人会嫌弃了……匆匆忙忙,但每个人都很高兴,沢田纲吉也在帮忙,悄悄打量这些对他来说相当陌生的人们,他不由得想,都是一些温柔的人呐。 就这样,一个小时差不多就要到了。 热闹的气氛还未彻底消失,忽然听见有人小声道:“停,外面有脚步声!” 宇智波白回来了? 这可糟糕了,布置好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盖好呢。大家用眼神和口型交流过后,决定派一个代表掀开帐子出去,跟宇智波白随便扯几句,拖延一下时间,然后众人再一起出去,不让关键人物进营帐里来。 于是,阿庆走上前去,将帐布掀开了一个角。 外面明明已经黑了,但是,却有狭窄的光从那个角投射进来,明晃晃的,从每个人的脸色划过—— “嗤。” 再看见的,便是从阿庆的后背冒出的红色的剑尖。 血正从剑穿过的地方不停地冒出,染红了同样有着木叶标志的绿色背心,一滴,一滴,落到地里。 阿庆倒下了。 在在场之人的声音发出之前,剑光飞闪,依次又有数人倒下。沢田纲吉站在最里面,他的脚底像是被地面黏住了一般,没法移动,甚至于脸上的表情,都在看见那个提着剑缓步走进的人的面容时,顿时凝固! “蠢纲!” “给我醒醒,沢田纲吉!” reborn的声音他也听不见了。 沢田纲吉就这样愣着,直至那把剑穿破了他的胸口。但是,他仿佛不觉得痛——再大的痛苦都被不敢置信盖过了。 他抓着剑身,用被血丝布满的双目看着那个人,血沫子从嘴角不断地滑落。 “为……” “为什……”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齐木白不明白,他此时本应当坐在体育馆的观众席,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手里不该有剑。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握过剑了。没错,以前他最擅长的武器便是剑,学过的剑术全都刻在脑子里,一点也没忘记,可是,从某一天开始,他就是没有再用过! 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是哪儿? 他再清楚不过。 倒在血泊中的每一张脸,就算被阴影和血污所覆盖,他认得出来,因为这些人的面容在相当漫长的时间,都不间断不停歇地出现在有着血色弯月的梦里。 他杀了他们。 粘稠而又带了点温热的液体还在脸上缓慢滑动。 但是——杀死他们的真的是他吗? 齐木白混乱了,如今的他只觉得理智被前所未有的疯狂所吞噬,满耳都是临死之人不甘的嘶吼。他太痛苦了,心脏不住地抽搐,仿佛要将寥寥无几还未流尽的血液榨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自己也在绝望地哀鸣,但是,哀鸣之声只能在空旷的内心世界回响,因为他现在的状态十分奇怪,并非切身实地站在这里,而像是灵魂依附在了曾经的自己身上。 他能看,能听,能感受到血的温度,就是不能控制这具身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营帐内所有的人杀死。 被碰掉的蜡烛将帐布点燃,“他”挥剑将这密闭的空间劈断,随后,就站在硝烟之中,等到很久之后终于有人赶到。 对话,逼问,像是终于清醒了的“他”的否认……最后也是跟记忆一样,“他”自裁,临死之前,还说着提醒他们的愚蠢的话。 ——还没有结束。 又回来了。 重新回到了他握着滴血的长剑,站在尸体之前的那个时间,这一次,齐木白能够控制身体,但他却一动不动。 “宇智波大人……宇智波白!你疯了吗?” 还活着的一个男人喊着,声音里同样是绝望。这一下,便将齐木白的注意吸引了过去。他走过去,按住那人的肩膀。 “日向——杀了我吧。” “对不起,我不敢、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脸了。如果这样就能结束的话……杀了我!” 愤怒的男人真的掐住了齐木白的脖子。 男人没有留情,咬着牙,额角和手背都激起了青筋。只差一点,齐木白就要被窒息感淹没。但就在这最后时刻,男人咬紧的牙松了,苦涩的泪滑到了颤抖的嘴唇边儿。 “发疯的是你,你哭什么?”男人不知道他自己也哭了,“我要杀了你这个疯子,为大家报仇,但是——妈的,老子——” 齐木白跪倒在地,他双眼无神,听不见男人崩溃的声音,脖颈间的剧痛也感受不到了。最终,他怔怔地在粘稠的血泊里摸索,捡起了先前从手里脱落的剑。 剑身划破喉管,血顿时一阵飞溅。 他选择了自刎。 然而,终结还没有到来。 一次又一次,齐木白陷入了死亡的轮回。 那个时候,他已经分不清楚所处之境是真是假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不断地重复宇智波白临死前的最后那段时间呢。 难道是潜意识里想要重新回到那个地方,找到当初用幻术控制了他的罪魁祸首? 不会的。 不可以。 他怕了啊。 正如他说的那样,已经不敢了……没有勇气再去重温那个过程了。齐木白同时回忆了起来,当初的他好像也是这样,身体被控制,但意识仍是清醒的。他将自己所做的一切尽收在目,以至于当场崩溃,将痛苦至极的记忆封锁。 不能再继续了。 他想要离开——离开这里! 于是,每一次重复的开始,他都站在尸体前,不敢向地面多看一眼,只麻木地挥剑,自己了结掉“自己”的性命。 心里不断祈祷着,快点结束吧,他不畏惧死亡,只想让这一切……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轮回开始,“宇智波白”抬手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有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他慢慢地低头,透过一片狼狈,看见了一双瞳孔正在涣散、但却依旧澄澈的眼睛。 “沢田……纲吉?” 光凭似曾相识的目光,他便认出来了。那个孩子说不出话来,挣扎着颔首,然后便失去了气息。 他的嘴角微动,脸上挂起了似哭非哭的表情。 同一时间。 在他用迟钝的脑筋犹豫要不要再自杀逃避的时候,又有人出现了。 从背后,以不容置疑的态度按下了他拿着剑的手。 “表哥。” “你现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tbc 【前面虐吗,悄悄放一个甜番外,笔芯爱我哦!】 【番外-米花市奇妙物语 01】 米花市,工藤宅。 工藤白(沉默许久之后,给在国外取材的工藤优作打电话):“老爹?你老实告诉我,你跟老妈是不是背着我和新一又生了三个……” “想也知道不可能啊又不是四胞胎!” 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一号坐在他的床上吐槽,翘着腿霸占了他的转椅的则是宛如打批发生产的少年二号,至于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少年三号——白光一闪,工藤白的手机碎成了两半,而他淡然地收剑,看着应声落地的手机,轻吁了一声。 “完美。” 不多不少,绝对切成了完全相同的两半。 工藤白:“……” 经过短暂的内心纠结,他淡定地捡起了破碎的三观,拼好,面对这三个画风各不一致的家伙居然还能微笑得出来。 “嗯,我明白了。” “意思就是,你们其实可以算是未来的我——迹部白,宇智波白……还有齐木白对吧。” 对面三人颔首。 “很好。”工藤白原先是扶着门框迟迟没敢抬脚,这时候终于可以往前走一步,把门给关上了。他抱着手,仔细打量着那三个人,“很难以接受,不过看到你们的样子,我信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请问一下,我到底是怎么从一个正常人,基因突变成了……” “——在别人卧室里抽烟的不良少年。” “——随意破坏私人物品的强迫症狂魔。” “——死鱼眼阿宅标配的吐槽役?” 这个总结一出,立马激起了一系列反驳的声音。 “错,我不是不良少年。”迹部白顺手掐了烟头,教育他:“是你太不会享受人生了,少年人,不抽烟不喝酒提前过上老年生活多浪费青春啊。” 宇智波白左顾右盼,发现床和椅子都没了地方后,选择以单脚踩着窗沿的潇洒姿势坐上窗台。瞧见工藤白似乎隐隐有些胃疼的样子,他用相同的脸做出无辜的表情:“我也不是强迫症狂魔哦。” 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的剑,少年露齿微笑,眼里闪过某种危险的暗芒。 “杀人狂魔——才对呀。” 停顿几秒钟。 “哈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啦。” ——这人有病。 ——哦不,说他有病不就是在骂自己有病吗。 工藤白和迹部白的眼皮抽了抽。 “死鱼眼阿宅吐槽役我都没有意见。”真·最淡定的过来人摊手,显然,这里只有他最了解其他三个白都是什么德性,他隐藏在废柴外壳下的机智也在此时展现了出来:“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第一世的家里,又该怎么回去啊。” “我的游戏还没通关,很急,求速度。”齐木白如此说道。 “对哦,我还挂记着才下单订购的游轮呢。” “有道理,不快点回去做饭,家里的两个傻小子估计会把自己饿死。” 工藤白:“你们三个过的还真是丰富多彩的生活啊……” “死鱼眼阿宅吐槽役我都没有意见。”真·最淡定的过来人摊手,显然,这里只有他最了解其他三个白都是什么德性,他隐藏在废柴外壳下的机智也在此时展现了出来:“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第一世的家里,又该怎么回去啊。” “我的游戏还没通关,很急,求速度。”齐木白如此说道。 “对哦,我还挂记着才下单订购的游轮呢。” “有道理,不快点回去做饭,家里的两个傻小子估计会把自己饿死。” 工藤白:“你们三个过的还真是丰富多彩的生活啊……” 于是,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的三人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最终得出了结论。 他们应当是还有未了的遗愿(工藤白:遗愿???),才在如此强烈的愿望引导下来到了这里,等到达成心愿,就能够回去了。 “好吧,那你们的心愿是?” 迹部白沉吟许久,才艰难地想到了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那……我就去看看新一吧。日子过得太舒服,差点把他给忘了。” 宇智波白则是想了想,道:“我想四处逛逛。”说完,又笑,“久违了啊,这么和平的世界。” 至于齐木白,他的态度很随便,只说:“我记得米花街尽头好像有一家甜点店,去那儿重温一下招牌冰淇淋的味道就行了。” “都很简单啊。”工藤白稍稍有点惊讶,确定他们就是这样打算的之后,便干脆地挥手:“那么,事不宜迟,今天就挨个把你们的心愿达成吧!” 他先给这里唯一衣着奇怪的宇智波白翻出了一套日常服让他换上,又找出了四副墨镜。墨镜的颜色都不一样,正好给未来的三个自己一人一副遮住脸。至于多出来的那一副——哈哈,他自己戴上了。 四人同时出门,一排站出来,除了墨镜和衣着以外完全没区别,别提有多酷炫。 作者有话要说: 只不过,在正式行动之前。 工藤家隔壁是邻居阿笠博士的研究所。 这天,阿笠博士敞开着门,正在院子里实验他的最新产品。 哼哧哼哧敲打机器,抬头,瞧见从门口路过的少年:“哟,小白要出门啊。” “是呀,博士上午好。” 哼哧哼哧敲打机器,过了一阵,抬头,“小白?怎么又回来了?” “哈哈,我忘了东西。” “哦哦哦。” 继续敲打机器,过了一阵…… 阿笠博士:“???难道是眼睛度数又增加了?” 连着看到四只“小白”挂着微妙的笑容从门前飘过,阿笠博士忽然抖了一抖,不寒而栗。 隔壁,齐木白无语地望着哈哈大笑的两个白:“我说你们,轮着逗人家博士有这么好玩吗?” 由此可见,工藤白和迹部白在恶趣味方面最是同出一辙。 “哈哈哈,我一看到你们,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个……难道不像影分身?” 这时候,宇智波白居然插口:“影分身之术啊,我真的会哦。” 工藤白:“!!!” 迹部白:“试试?” “好啊。”爽快地答应了。 齐木白(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试图阻止):“等等,别闹啊——” 来不及了。 宇智波白已经愉悦地结起了印。 “砰砰砰——” 顿时间,凭空冒出的无数个身影把工藤宅所有的空间都填满了! 齐木白痛苦地在名为宇智波白的噩梦之海中拼死挣扎。他被挤得差点翻起了白眼,还要忍受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混蛋们的惊奇的笑声,一时间生无可恋。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恕我直言,在场诸人除了我以外都不是正常人!绝对!!不是!!! 番外tbc 第五十章 他的剑, 原是一把纤细的铁器,宛如薄薄的一层云片。然而,此时此刻,纯白的颜色已被污浊的血痕所覆盖。握紧剑柄的手指微不可见的颤抖, 慢慢地, 五指终于松开了。 已被污染了的凶器直直下坠,斜插进同样污秽的土地。他的指尖还滴着血,出现在身后的少年抓着它, 表情淡淡的, 这次竟是难得地没有嫌弃。 ——也很难得地…… 呆立了好半晌,他才像是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终于改口叫我表哥了啊。” “你听错了。” “……没有。” “听错了。” “没有。” 如此重复多次以后。 “笨蛋就是笨蛋。”只承认自己口误了的表弟坚定地说道,“想让我改口,等你哪天不废柴了再说吧——虽然这个可能性已经相当地低了。” 听到这话, 他默了默,最后, 方才低低地笑了一下。 而这轻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气声, 便是让他晦暗的眼底增添起些许光亮的功臣。 “所以, 再问你一次。” “笨蛋表哥,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你, 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说实话,差点就忘了。”他说, 直到这个时候,才转过身,面向询问的人。 “我是宇智波白, 但现在,我是住在姑姑家,有一个超能力者表弟,悠闲地过着日子,只在偶尔的时候烦恼存款还够不够用的齐木白。” 差一点,差一点点,就要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了啊。 齐木白……他想着,自己的承受能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差,真论起来,应该说相当强大。只是,他花费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才把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勉强掩埋,竟然又毫无防备地重回到“过去”,再毫不停歇地经历反复的同一件事……崩溃,陷入这个轮回无法脱身,也是难免的事。 这个过程,多么巧合地勾出了他自以为并不存在的——永无止境的孤寂。 孤独吗? 是的,他很孤独。 只是因为每一世都有陪伴在身边的亲人,朋友,才凸显出“至少现在的我还活着”这样的事实。那只能算是“那个时候并不觉得寂寞”,每每抵达最终的时刻,他才会猛然醒悟:在既漫长又短暂的生命里,遇到的每个人都是过客。 ——啊,原来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唔……好险啊。 至少,在这个不知道为何会重复过去的世界里,有人能够拉他一把。 躲藏在体内的灵魂仿佛忽然变得轻了,像是之前一点一点、不断把心神涂抹成深黑颜色的沉重悄然间被剥离。与之相反的是,齐木白感到身体被排山倒海般压下来的疲惫拖得越来越重,想闭上眼,顺着自然的趋势让自己轻飘飘地倒下,将背负的一切都丢弃下来。 他也真的轻轻地闭上了眼。 身体向前倾倒,却没有沉沉地跌到地上。齐木白仍垂着眼睑,当自身的重量被比自己还要矮上一些的少年接住时,下巴似是若有若无地擦过了对方的肩头。 “对啦,我以前有没有说过……楠雄你真可靠,这样的话?” 他用略微发颤的气声,在少年的耳边说道。 齐木楠雄沉默了稍许,才道:“说过太多次了,特别啰嗦。” “哦,那再啰嗦一次,也没关系吧。”齐木白好像笑了笑,同时喘了口气,“表弟,尤其是现在,你太可靠了。” “但是,我一直想着的却是,希望你能不那么可靠。能力越强,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多,你啊……小时候不爱撒娇,长大了也从不跟表哥抢游戏机……和电视遥控器,真是个……” “——不可爱的表弟。我已经知道了,这句话你也说过无数次了。”齐木楠雄垂眼,看到的便是齐木白的头顶。凌乱的黑发几乎全都凝成了一缕一缕,汗水——还是溅到齐木白脸上的别人的血,全都被不自觉地蹭到他的脖颈间,他的衬衫衣领上。 “你可以全部靠上来,这种姿势不觉得更累么。”他说,“既然知道我是超能力者,那也应该知道吧,你的体重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 “不,就休息这一会儿,已经足够了。” 即使再如何想要不顾一起地放下所有的重压,齐木白也只是将一小部分重量,经由下颚轻抵在齐木楠雄肩头时的那点接触缓缓落下。 他的双腿还在竭力支撑住身体。 这样就行了。 “这么沉重的……成年人的重量,可不是要靠未成年人来承担的啊。” 终于能够靠自己站直的齐木白,稍有些踉跄的后退一步,便慢慢蹲下去,握着还陷进土壤深处的剑。用它来支撑身体的同时,他抬头,向神色略微出现了变化的少年露出一个微笑。 从满是血污看不出来真实面容的脸上绽放的笑,视觉效果上应是多么扭曲。但是,对齐木楠雄而言,这个笑容所代表的却是足以让他彻底震撼的意义。 ——一直都贴着废柴标签的表哥。 ——总是打不起精神懒懒散散的笨蛋表哥。 ——惹了麻烦永远咋呼呼呼叫楠雄a梦的齐木白。 曾经让齐木楠雄困惑过的某个疑问再度浮现而出,他过去想不明白,从木之本樱、迹部景吾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同样叫做白的少年,跟自己的表哥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他稍微有点接受无能,因为除了外表,其他方面他们太不像了。 结果,直到如今齐木楠雄才恍然,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根本,不了解齐木白。 独属于这个人的特质根植于灵魂,令他即使换了面貌换了身份都不会改变。 “对了,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吗……哦,原来是——幻境啊。” 听完并不清晰的说明,齐木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还不知道幻境是怎么弄出来的,只隐约发觉这与自己有关。 齐木楠雄随后就说明道:“你和另外几个人都莫名陷入昏迷,我找过来,才发现有点不对。” “至于‘幻境’是什么东西,我又是怎么想办法进来找到你的——是一个蓝色的凤梨头把情况告诉我,顺便给我指了‘路’。” “啊……所以说,其他人都被丢到别的小幻境里去了?还都是由我的记忆组成的世界?” 齐木白回过神来后,顿时觉得这就麻烦了,有种老底都被人给揭完了的尴尬感觉——但事已至此,没办法,照这个情形,有很大的可能,他还得去那些个小幻境把人给救出来。 ……怎么过去也是个问题,不过,现在先不管那么多。 他已经听见了正在靠近的动静,按照不变的轨迹,水门他们也该到了。 “楠雄,你一直都能找到我吗?” 他突然这么问道。 “可以。”虽是这么说,齐木楠雄不着痕迹地皱起眉,不知道齐木白为什么会这么说——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 齐木白用了点力,把剑从土里抽了出来,横在了自己的脖子边。 他的眼神出奇地平静,平静得在注视着面露错愕的齐木楠雄的时,眼里甚至隐隐显现出了几许温柔之色。 笑着说:“别呀,你生气了?好可怕,可惜没有相机,不然我真想把你现在的表情照下来。” “看,现在已经晚了,沢田他……我想他也跟我一样,会不断地重复这个时间。所以,只是为了让时间再回溯一次而已,到时候,等人到齐了,我们才可以一起商量,要怎么结束这个世界。” “应该只有这个办法吧。没关系,一瞬间就完了。” “不要阻止我,不要看我。” “表弟,一会儿见。” 这么说着的人,怀着轻松的心情把剑横着划下。事实也正如他所说的那般,时间再度回溯了。 只是,齐木白没来得及看见,当沸腾的血箭喷射到身上时,表弟自冷漠开始变幻的表情。 ——愤怒? 又不算。 似乎,很像是将恼怒与其他复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的神情。 齐木白回来了。 与之前数十次形成条件反射的单调行动不同,这一次,他依旧提着武器,站在还未烧着的营帐里,却没有麻木又利落地捅死自己。 他把剑插回剑鞘——这个动作倒是利落的——然后,几步跨上前,把掉落在地上、还没被鞋底踩得粉碎的蛋糕(还是馅饼?只有买的家伙才知道)捡起来,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塞进自己嘴里。 匆忙得都没怎么咀嚼,齐木白把这么大块蛋糕直接咽了,差点噎到了自己。不过,蛋糕的滋味他却是尝到了。 很甜。 甜得腻死人。 这些笨蛋,谁告诉他们宇智波都喜欢吃甜的? 但是…… “谢谢。” “对不起。” 低下头,无视掉幻境里的噪音:“沢田纲吉?” “啊!是!!!” “好,我们走。” 说完,提起这回还活得好好的附身版沢田纲吉,他第一次冲出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上下蹦跶):将这颗正在真诚跳动的亲妈的心,倾情展现给大家!亲儿子,不掺假,嘿! 小白:滚 第五十一章 一离开那个地方, 齐木白便明白了幻境的破解方法。 只要阻止他的死亡——也就是说,让每一个幻境里的“他”避开死亡的结局,离开的道路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在陷落者的面前了。 齐木白拉着沢田纲吉向前跑,身后还传来了染上苦痛绝望的声响:呼唤, 不停地呼喊。而这些似是来自熟悉之人的声音, 并不能让他们停下脚步。 自两人的脚步落入森林范围的那一刻起,被他们踏过的路便被无形地虚化,后方的一切景象也被不知从何而起的暗雾包裹, 就像是一排由雾气构成的帘帐, 现在,当误入之人远离了游戏场地,帐子便悄然合拢了。 沢田纲吉一开始差点没跟得上前方的少年的脚步。 精神还有些恍惚,因为对他来说, 上一秒还是自己凄惨地被一剑捅了个对穿,除了剧痛和“不敢相信”, 满心就只剩下自己实在是死不瞑目了。结果下一秒还没缓得过来, 他又回到了刚才在的地方, 而且,之前还和他说说笑笑的大家都还活着, 以至于再看见同样是提着剑出现在面前的同一个人时,他一窒, 差点忽略了“宇智波白”这次不复冷漠的表情。 然后,他被拽走,跌跌撞撞的穿过迷雾一般的树林…… “——是你吗?” 最终, 到底是猛然醒悟。 那个时候,他们再往后看,已经看不见森林的影子,血腥味儿也彻底地消失不见了。宇智波白也重新变成了齐木白,也恢复成那天晚上去并盛中学时的装束,齐木白回头,总算能够有时间看向同样恢复原本样貌的沢田纲吉。 当然,还有多出的那个危险的男人。 “已经没事了。” 齐木白相当于默认了沢田纲吉的问话。说实在的,莫管他先前做出决断时气势有多犀利,等到现在,面对棕发少年执着的目光时,禁不住就稍稍有了些……不自在吧,说道:“你们再往前走,走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我们……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沢田纲吉愣了一下,却是立即就捕捉到话中隐藏的关键点。 齐木白顿了顿,才稍稍移开视线道:“我不行。”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所以,我暂时还不能离开。”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 “蠢纲,不要问了。” 这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沢田纲吉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还有齐木白,都不得不将目光集中在此时突然出言的男人身上。 reborn——至少已知的是这个名字,男人的神色淡漠,没有多余的情绪,可是,在他轻轻地瞥向自己吊车尾的弟子时,从暗色的眼眸里流露出的,虽然还是冷漠,但也还有别的,居然会是类似于早已看清结果的压抑。 “我对你的教导还没走上正轨,暂时漏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还没有多大的影响。不过,沢田纲吉,如果你一直自欺欺人下去——赶紧滚去三途川吧。” “真是够了,快点给我接受现实。” 至于,那是什么样的现实…… “他不是你认识的沢田白,应该说,他只是齐木白而已。” “……我很抱歉。” 接着男人冷酷的揭露,被他们提及的当事人注意到了棕发少年一瞬间的呆愣,怔住之后,又是隐隐有些发抖的模样,只能在心中叹息。 “本来想要等到都到齐了……其他人都在的时候,再说这件事的。”齐木白再将视线转回来,让自己用最认真的态度面对眼前的沢田纲吉,“但现在想想,趁这个机会,在这里把我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在最初见到你,名为沢田纲吉的少年时,我就隐约察觉到——” 有一段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记忆与情感,正在与他相融。 之所以说它“陌生”,是因为那段记忆的内容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新的人生,新的父母,亲人,朋友,还有老师。 而“熟悉”的原因是,那个走上与过去无数次的选择截然不同的道路的人,也就是——他自己。 那段记忆的中心是沢田白。 结束了“齐木白”的人生,转世后让生命再度延续的“产物”。他们是同一个人,只不过造成唯一的不同的,便是世界莫名地融合,让时间线跟着错乱。 正因为世界融合,已经死去的沢田白是还活在这个时间的齐木白的未来,不属于齐木白的记忆以及其他的一切都突兀地添加进了他的脑海。这个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最开始齐木白只把沢田纲吉当做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那么过了一段时间,他就会因为沢田白的母亲落泪而心生酸楚,随后便慢慢地,慢慢地…… 加深。 彻底相融。 只是——就算记忆再深刻,再如何逼真,都不能改变一个结果。 齐木白,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沢田纲吉、迪诺、reborn……他们所认知的沢田白。 “切。” ——对此,听完整个讲述的reborn只丢下了一声充满讽刺的冷哼。 “虽然之前就有了猜测,但确认了的时候,还是——真不爽。” 齐木白只能装作自己没听见,轻咳道:“那个,到底是什么时候确认的?” “刚才。” “啊?” “哼。”又是这么意义不明的声音,不过,男人意外地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只突兀地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您……请说?” “你的剑术。” 不知为何,reborn在意的会是这个。齐木白总觉得这个人不管是婴儿还是成年人,被那双黑得渗人的眼角注视着,总会让人觉得心思被彻底看透。然而,他严阵以待等了好一阵,reborn迟迟没有开口。 “算了。” “啊……欸?” “那个问题,问你也没有意义。” 齐木白实在是很懵逼。 可是,不管他怎么想的,人家都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没头没脑地结束话题后,reborn就拖着已经浑身掉色了的弟子,大步走去了齐木白给他们指过的方向,他也没有回头。 对于男人来说,在确定齐木白不是沢田白之后,那个问题确实就没有意义了。 之所以会有那个疑问,全是由于先前在幻境中一闪而过的契机。 宇智波白擅长用剑。 刚好,沢田白也最擅长剑术。 还记得当初,沢田家光磨了他好长一段时间,再加上九代目说的人情,才让世界第一杀手勉强同意收一个记名弟子打发时间——打发时间是重点,其次,还要看看对象是还能看得上眼的天才还是无药可救的废柴。 结果,被沢田家光领到他跟前的小鬼,表现得不像天才也不像废柴。他不在意未来老师竟然是一个胸前挂着奶嘴的小婴儿,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被亲生父亲带进了火坑,只问:“你能教我什么呢?” “杀人?那挺好的。用枪?我不喜欢枪,剑吧,我最熟悉,用剑就行了。” “为什么用剑?当然不可能是保护珍重之人这种理由啊。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老师,我站在这里,只是为了请求您——” “让我……呵,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说来也巧,另一边,齐木白也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剑术……为什么会那么问呢? 他着实看不破别人的想法,只是被那句话勾起了一点回忆。 用剑做武器来战斗的人,最初是高杉白。 高杉白所处的世界,应该说是他经历得最早的相对危险的世界。有点像一段架空的江户历史,有幕府,有将军,还有类似新选组的真选组,以及与他所知道的历史人物姓名近似的名人,但这之中,横空出现了侵略地球的外星势力——天人。 天人的飞船降临被誉为武士之国的江户,最初之时,由不甘于顺服的武士掀起了对抗天人众的攘夷战争。高杉白便在攘夷的后期加入了战争,和他同在一家私塾学习的同学和弟弟一起。 他的剑术,便是跟那个私塾的老师学的,经过战斗与鲜血的洗礼越加精粹,并且还将剑术保留到了下一世——然后弃之不用,直到过了很久之后,才以沢田白的身份重新拾起…… 好吧,挺复杂的。 目送那两人消失之后,齐木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见着表弟出现,便琢磨着,他是不是应该先进别的幻境再说? 于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眼前忽然一片抹黑,刹那间,又有刺眼的光投射了下来。 那个时候,他已经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了。 睁开眼,就见到了——相当昏暗的山洞的内部。 再一瞧,他此时的姿势,竟然是抱着剑坐下,背靠着洞壁。 齐木白:“……” 这个地方…… 完了。 才说到高杉白,他就真的变回高杉白了! 第五十二章 在转世后的漫长时间里, 高杉白这一世,并没有占据多少回忆的内容。 这之中自然也有他没有刻意去想的缘故,但总的来说……存在感不算太强烈的那段十八年,实际上对他来说相当重要。 很重要。 因为那是让某些念头在心中萌生而出的源头, 经过了之前的数次挫难, 终于被引导着,升起了“一定要靠自己改变这一切”的想法,并对未来的发展产生了一系列深远影响。 不过, 那一世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个内容还要等到稍后再说。 齐木白睁眼后瞪着那黝黑的山洞顶部愣了几秒,便被就在身边响起的喧杂的声音打断了思路,连忙转头看过去。先时只望见那几个歪歪扭扭绑着护甲的武士正勾着腰,围在洞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放低了音量的议论声远远传了过来,其中还掺杂了类似“哪儿来的……”的嘀咕。结果没等他们讨论出结果, 就有一个影子极为灵巧地突破了人类的包围圈, 从他们的脚边一掠而过, 只留下了一个拉长的影子—— “喵。” 那一小团“影子”光明正大地跳上了齐木白的膝盖。 齐木白:“……” “高杉大人,这只猫太奇怪了!”追着猫赶过来的武士之一在齐木白面前直刹车, 指着趴在少年膝头便懒洋洋地不再动弹的猫,双目圆睁:“明明是从山沟里窜出来的, 身上居然一点也不脏。大人,我怀疑它是——” “我的。” “天人的……什么?!” 齐木白把猫提起来,往衣服里一塞, 正色道:“猫是我养的。” “您、您确定?” “确定,非常确定,我在家养的,它追到这里来了。” “!!!” 犹如一道惊雷,把(曾经的)他的这些部下劈呆了。先不说养在家里的猫怎么可能翻山越岭横穿野外追到这儿来,从男人们游离不定的眼神还能看出,他们或许觉得高杉大人只是浅眠了半个钟头,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但是要说哪里不对劲,又有点说不上来。 他们肯定不会想到,“高杉大人”虽然还是本人,但醒来的这个与当时的性格差异稍微那么一点大……结果齐木白塞到一半也猛然意识到,那时候的高杉白是不会做这么愚蠢的动作的。 于是,只好临机应变。 他硬生生停滞一秒的动作忽又被自然地承接,转成了用外套去擦拭粘在猫咪脑袋上的泥球。齐木白若是把脸板起来,长发散乱,浅浅地遮了眸色,而神色尽是淡然,隐约还能看出血色的长剑搁在腿前,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上去还是很有气场的。以至于不知情的部下们看着仿佛没什么变化的他,完全忽略了他用被全是血污的外套只会把猫的皮毛越擦越脏—— 齐木白目光一扫,心中暗道糟糕。 在还没人注意到之前,他将就着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外衣把猫裹住,面不改色地站起来。 “你们都休息吧,我守夜——先去外面透透气,一会儿回来。” 说完,便抱着猫一溜烟儿消失了。 众人:“……” 才觉得高杉大人恢复正常了,这才多久,就又不对劲了? 视角转到匆匆避开其他人视线的齐木白这边。 虽说想要避人耳目说点重要的事,但他到底是不敢走得太远,索性躲到了洞穴附近的一处隆起的山岩后面,足够隐蔽,又能在万一出现突发情况的时候及时折返。 在他停下脚步的同时,之前还老老实实蹲着的猫就窸窸窣窣地钻出了他的臂弯。齐木白小心翼翼地蹲下,打量它一阵:“呃……楠雄?” “是我。”猫竟然说话了! “真的是你啊,我就知道。”齐木白松了口气,但是,话音里不知怎么似乎有了些试探:“不过,为什么没变成毛茸茸的圆球,有摸上去软趴趴的肉垫的那种……” 齐木楠雄:“想也别想。” 齐木白深表遗憾。 齐木楠雄变成的猫完美地保留了他的特点。 白色的短毛猫,颈部拴着他人形时戴在头顶的超能力抑制器项圈,本应当是只软萌小猫,岂料正面看来,四个字有三个字都不沾边儿。当然,最大的槽点是它的眼镜——猫化身也要用绿色镜片遮住犀利睿智的双眼哦! 不过,再怎么不可爱的猫,在自带滤镜的人眼里也可爱得不行。齐木白只盯着猫表弟瞧了一小会儿,就按捺不住骨子里的猫控本性,伸爪撸起了猫:摸摸猫脑袋,搓搓一本正经的猫脸,发展到后面就成了挠挠猫下巴,慢慢地又得寸进尺,试图去揉捏瑰宝之肉垫…… 啪! 还没摸到,恢复本性的某人就被心心念念的肉垫残忍地糊了一脸。 “啊啊痛!” 齐木白捂着多出整整齐齐三道爪印的脸哭述:“为什么啊,你一定伸指甲了对不对,对不对!” 如果猫有丰富的面部表情,那么现在,猫表弟的胡须之下一定会浮现出计划通的满意微笑——也太过分了吧喂! 齐木白表示自己绝对有一个假表弟,心里不平之下,强行把白猫抱起来,揉进胸口。 “话说。”虽然表现得像是有点生气的样子,但他手下的力道却是相反的,格外地柔和。 一边琢磨着怎么把表弟毛上弄脏的地方清理干净,走着神,一边低声道:“我刚送走了沢田纲吉和他的老师,那时候没见到你,不免有些担心。还好,你果然找到我了。” “只是为什么要变成猫?人形不是更方便吗。” 大概是因为先前挠到了人,猫表弟现在格外地安静。 他肯定不会像真正的猫咪发出粘人或者尖利的叫声,眼皮耷拉着,鼻尖偶尔动一动,却是因为铁锈味扑鼻而来,熏得难受。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立即表达不满。 “方便,用什么形态都无所谓,不会引人注目就行了。” 这是齐木楠雄给他的理由,但很显然,理由并不充分。齐木白或许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然而,怀里多出了这一团虽然不重、可隔着布料都能深刻感受到的温暖,不知怎么,他先时还绷紧的神经慢慢地松了下来,嘴角勾出了一点笑。 齐木楠雄看不见少年的脸,不过,或许能从轻柔围绕在他身周的变化的情绪捕获到一些端倪,毕竟猫的感官尤其敏锐,治愈人心的效果也那么明显。 早就发现了笨蛋表哥很喜欢小动物这件事——他肯定不会承认的。 就这样静静地度过了好一阵,齐木白才再度开口。 “时间有些紧了。” “目前还不知道谁滞留在这个世界,有几个人,他们会在哪里。不过,很大可能就在这附近吧。楠雄,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找人的事情就只有拜托你了。找到他们以后,就把他们带过来……” 齐木楠雄淡淡地哦了一声。 齐木白拍拍他的头。 “忍了你好久了,不要用对待宠物的态度来拍我。” “啊抱歉哦。” 毫无诚意,但是,又沉默了稍许时间,齐木白喃喃地道:“我还在犹豫。” “犹豫什么?” “就是,虽然说这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可没想到,再度身历其境,心里仍然有点——不甘心。” 破除幻境,只要让关键人物避开死亡的结局就行了。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轻松地达成这个目的,最快最容易的一种,就是附身于高杉白的齐木白什么也不管,现在就远离这僻静的山洞。 但是,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这跟上一个世界的情况不一样,他……能够心安吗? “……” 齐木楠雄顿了顿,才道:“那就把你没做完的事情,在这里做完。” “万一失败了呢?” “还能怎么样,再来一遍,直到成功为止。还有,失败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已经为零了。” “表弟啊,你可真会自己夸自己。”齐木白说。 “我有说过自己会帮忙吗?”楠雄a梦忽又冷酷。 “等等,难道,你——” 猫又从他怀里钻出,轻盈地落地,迈着优雅的步子头也不回。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表弟跑哪儿去了。 齐木白:“喂!” 他的表弟果然是个假的! ……算啦。 收回手,齐木白叹了口气,起身之时拍拍腿上的灰,这就打算回去了。 ——时间紧迫。 这是他对表弟提过的话,事实也正是如此。 没有比切实经历过这一切的他更清楚未来的发展。没记错的话(记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幻境的时间点,都停留在那一世的他临死之前的最终时刻,这里也不例外。 高杉白的死期…… 他仰头,望着同样将余晖倾倒向四方的夕阳彩霞。 这么一想,每次的时间竟然也差不多啊。 快了,就在夜幕降临之后。 他应该如何避开既定的死局呢? 不,不止是他。还有他正在靠近的、即将映入眼中的那些活生生的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 给没看懂的妹子梳理下时间线,按照每一世的顺序来工藤白 迹部白 木之本白 …… 高杉白 宇智波白 …… 齐木白(目前) 沢田白(被融合抵消的未来) 批注:沢田白是世界融合以前,齐木白死后转生的“未来”。但由于世界线融合了,对齐木白而言还没拥有的记忆和情感强行与他融合,也造成沢田白所在的未来消失,相当于成为了独立且没有后续的平行世界。 主线的齐木白也不是说就不会死了(不要打我),只是他死后不会再转生成为沢田白。 谢谢小宝贝们~亲=3= 第五十三章 齐木白回到那充作营地的山洞, 刚走到洞口,从后投映而下的影子似是倏然微不可见地摇曳了几下,他顿了顿,才继续往里走去。 由眼前的景象可知, 这是一支仅有十几人的残存队伍。 里面用破烂的毯子并着铺了两排, 也就是简陋的病床,奄奄一息的人们躺在上面,或是腿受了伤, 周身哪里遭到重创动弹不得, 又或是肚子被刀尖挑出了一个洞,血咕噜咕噜流着,把粗糙的绷带浸得通红。 还能动的,或者说受的伤没那么重的人临时充当了看护的角色, 分布开来手忙脚乱地照顾他们的正在低声痛苦呻吟的战友。由于死去行动能力的人占了大多数,这就让场面变得慌乱起来, 不管动作有多麻利, 都无法避免顾不上所有人的情况……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麻烦的是, 这个山洞里没有任何军用物资,没有足够的药物, 没有掌握基本抢救知识的医务人员……由满心热血想要守护这个国家的武士组成的冲锋队,就剩下这些苟延残喘的幸运儿了。 不过, 这已经很好了。 比他记忆里的……要好上很多。 齐木白先向坐在洞口警惕危险的几人轻轻颔首,每一个伤者的脸他都认真地打量了一遍,依次与有些模糊的印象对上号, 再重新记在心里,最后,才在睡在靠里靠墙的一张毯子上的武士身边停住脚步。 才刚刚俯身,原本紧闭着的武士眼睑忽然颤动了起来,就像是清晰地察觉到他来到了身边一般,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吟,竟是挣扎着抬起了眼皮,展露出浑浊而又无神的眼球。 “我们……损失惨重。” 从夹了痰的嗓子里吐出的话音,就像是生了厚厚一层铁锈还要艰难转动的机械发出的刺耳声响,他的胸膛也像是不断鼓起的风箱,喘一口气,都要费极大的力气:“尖兵队,五十四人,包括自愿留下的他队人员,共有四十一人战死,八人重伤……” 断断续续地报告完现下的糟糕情况,武士深深地呼了口气,又因为这一下牵动了被刀扎在胸口的伤势身体不由得颤动。但是,当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转动眼球,注视着单膝跪下的少年时,他的面上似是笼上了一层相当柔和的气质。 “高杉大人,我——咳、咳咳,很高兴,你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 “我也很高兴还能活着再见到你们。不过,武藤先生,”齐木白放在膝上的左手暗自攥紧,嘴里却是格外轻松的语气,“汇报就好好汇报,你能不能别给我立奇怪的g?顺口也给你自己也立了一个啊。” 老是喜欢在战前战后立各式死亡g的武藤君——是的,这位从人设到长相都很路人的中年大叔,就是高杉白找来的任劳任怨的副手。 “错了错了,让大叔我教教你,活着回家吃到老婆做的爱心便当——这才是g。”这时候忽然精神起来的武藤先生说,甚至还眨了一下眼,“好了,我选择把这句话留到这个时候说,时间刚刚好。” 齐木白:“……您开心就好。” 看武藤先生现在的样子,他确实挺开心的,原本灰败的脸都在闪闪发光——那是从洞外斜斜透进来的阳光。 不过,即使用着调侃的语气也无法抹去心中皆是沉重的事实。 过了许久,武士喘匀了气。 “幸不辱命,我们的任务、咳,已经……完成了。” “嗯,多亏了你们……成功了。” 又沉默了一阵。 不知何时起,他们的身边已经默默地围上了人。齐木白的姿势也从单膝变成了双膝倚靠地面,深深地弯下腰,他将昔日副手的手掌抓在手里,顺势从耳旁垂下的发丝也挡住了他的脸。 “过去的我,实在是太狂妄了。” 齐木白,他用高杉白的身份说道。 狂妄,背负了这么多人的信任,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那时的高杉白太年轻,好不容易克服心理因素“学”会了杀人,他要在混乱的世界自保,也要为守护自己珍视的事物而战——直到这里都是正确的,错就错在,从和平的现代社会带来的天真显然不能够用在这里。 高杉白出生自武士家族。 那时,已经转世过几次的他意识到了“诅咒”的存在,正处于不知未来的迷茫期。他对成为武士没什么兴趣,或者说,那个时期对任何事都提不上心,活在不安之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哦,能让他有点兴趣的,就只有那一世的弟弟了。 高杉晋助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孩子,不喜家族的束缚和教育,面上老是端着,逗起来很好玩儿——咳,再用高杉白的话来说,就是早熟,但是又没成熟到能够找到前进方向的小鬼头,小时候的属性还是傲娇,并且,在迷茫的这一方面,跟他的状态十分相像。 于是,不知哪一天,弟弟不吭不响地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从武馆退学,自己跑到山里的小私塾就此长住不回了。高杉白一瞧,这个家里唯一像个正常人的弟弟跑了,也不迷茫了,很好很好,他得去观察一下,也收拾了包裹愉快地跟了过去。 原本确实只是想看一看,驯服他那个骨子里相当傲的弟弟的老师是何人物,没想到,高杉白跟过去后才发现,那位老师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吉田松阳,来历不明的男人,悄悄地在这偏远的山里开了一间私塾,收了一群小屁孩做弟子。男人讲课的声音总是轻柔的,嘴角带着笑,可如果就这样以为他本性也很温柔的话就是大错特错——吉田松阳几乎不生气,但要是惹到了他……下场很凄惨。 他教他们识字,教他们剑术,还教了他们一些无法流于表面的东西。一视同仁,连带着只能算是免费蹭课的高杉白也算上了。 一把剑,大抵是才从铁匠的铁锤下锻出来的货,手指轻轻地触上去,似乎还能感受到蕴藏在剑身中央的滚烫的温度,就这样没有提醒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给我的?” “我的剑送给了银时,除了这个以外,也没有其他适合你用的剑了。来,收下吧。” “可是,我并不打算学……” “——是吗?” 这么一回忆,高杉白其实不记得那时吉田松阳是什么表情了,仅有的印象只有男人的眼睛,看似平静得毫无波澜,却又像是一派无尽的深渊。 忽然间有种感觉,这个男人的经历有着难以想象的浩瀚,他什么都知晓,他洞察人心,并且——他的生命无比漫长。 “你的眼神并不是这么说的呀。” “想要改变,可是,没有站起身的力量,又怎么能够脱离淤泥呢。” 他和他是相似的。高杉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他为自己那一眼所见感到触目惊心,却又难以言喻,仿佛自己早就被看穿了,吉田松阳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看了出来,关于“他们可以算得上同类”的事实。 以及,无法否认。高杉白确实受到了触动。 “……剑啊,好麻烦,没有别的选择吗,比如枪什么的……” 咚——高杉白的头顶多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包,下了狠手的男人笑眯眯地拂了拂袖子。 “别痴心妄想了,为师我只会用剑哦。” “好吧,学!” 从那以后,高杉白正式投入吉田松阳门下,并在私塾度过了几年的安详岁月——直到安宁犹如世外桃源的生活被炮火声打破,他的老师突然被已经与天人勾结起来的幕府以莫名罪名逮捕。为了救老师,高杉白和包括亲弟弟在内的几个同门,在武士们因为幕府倒戈而人心四散的关键时刻站了出来,一起参加了攘夷战争,并且都在这场战争里打响了名号。 毕竟他们是吉田松阳的学生。 最为理想的结局是,松阳的弟子救回老师,攘夷战争也以武士一方的胜利作为终结。然而,很遗憾…… 高杉白其实不知道这两个理想有没有达成,因为他在看到结果之前就死在了战场上,但在临死之前,他已经有了预感。 “咳,咳……至少,挺过今天就好。” 武藤先生用气声坚持着把想说的话说完。他的双眼稍稍增添了一点明亮,挺过了这一战,在他看来,前方便能依稀看到希望:“按照之前幕府方传来的消息……他们已有重新与我们联手,抵抗天人的想法……援军,不出意外,援军明天就该到了。” “是啊。” “我们终于……就接着这势头,打倒天人!” 提起这个话题,其余诸人亦接起了话,脸上似乎都多了些光彩。 只有齐木白沉默不语。 没有援军了——他不能在这时告诉他们这个事实。 攘夷部队里的情况十分复杂,虽然大多都是单纯希望打倒天人守护家园的热血武士,但武士群体里却划分为两个不同的派别。 一方是激进派,仇视沦为天人走狗针对攘夷的幕府,坚决反对与幕府合作,另一方则是缓和派,提出可以尝试与幕府合作,至少在还算前途光明的眼下,如果能和幕府军队联手,胜算将会扩大好几分。高杉白算是偏向缓和派的中立方,提出可以看情况与幕府联络,而弟弟高杉晋助却是激进派的首要人物,因为这个缘故,两人还闹了不愉快。 今日的战役,其实就是一次尝试。 经过一番争论,缓和派压过了激进派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决定试着跟幕府联手,策划一场针对天人的突袭。计划本应该是先由幕府方暗中透露天人的武器部队的运输路线,中途由埋伏的攘夷志士偷袭清缴,打头阵的便是高杉白率领的尖兵队,指挥自然也是他。 然而,在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来之际,高杉白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熟悉的,死亡将要来临的压抑感觉。只是,因为太相信与幕府联系的情报人员——临死之际证明是叛徒的人,他还是决定按照计划行事。 结果也就摆在面前了。 他们这几十个人,等来的是天人装载充足火力的飞艇,至于所谓的支援,到死都没有看见人影。 “怎么了,高杉大人,好像你有点奇怪?” “今天这么沉默,还说什么太狂妄了——这么不自信,一点也不像你呀。” 齐木白失笑:“我说的是实话啊。” “好啦,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纠结这个。” “你们确定,有两个奇怪的男人摧毁了天人的飞艇,就跟在我们的队伍后边儿对吧?” “好,刚才说让我守夜的话收回。交给你们了,我出去一趟。” “高杉大人?” 齐木白松开武藤的手,从围在身后的部下身边走过时,随手拍拍他们的肩膀。 既然决定要在幻境中扭转尖兵队剩余人员的结局,那么,现在该做正事了。 齐木白走出去,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不远不近吊在后面的迪诺和斯夸罗,当然,还有恢复人形的表弟。 一边走,一边随手把外套撕成布条,把剑捆到背后,他也不说废话。 “我要去杀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潜入敌营,干掉那个应该还在饮酒作乐的大臣。” 连迪诺都不免被他这直截了当且杀气四溢的话惊了一惊,唯有抱着手百般无聊坐着的白发男人闻言挑眉,显然,这话相当合他的心意。 “潜入?哈哈哈——太无聊了,敢不敢直接杀进去!” 齐木白看他:“你敢吗?” 听到这话,斯夸罗笑了。 ——答案,不言而喻。 第五十四章 翻越过正中间被炮火轰成平地的这片群山, 在不远处,有一座城镇。 那座城不算大,定然比不上繁华的江户,但在这个遍布田野与乡间小河的区域, 已算得上最热闹的了。因为, 这附近的别的村落要么和翻飞的山石一起消失在炮火之中,要么全村的人就在很早以前就在恐惧之下收拾寥寥家当四散奔逃。 只有这城里还能有人气。 不过,大多是惶惶不安的女人和孩童, 连老人都很少得见。 陪酒的艺伎匆忙在人群聚集的区域进出, 有笑声,虽然其中一部分都是强颜欢笑。让室内情景变得虚实相连的竹帘垂下,雅致的庭院中,响起的却又是高声的粗鲁喧哗, 其间,隐约还有某些人在阿谀地奉承, 时不时说起一些自以为能够讨好这些大人物的话题, 以此试图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恭喜大人, 这次……嘿嘿,您又立了一件大功啊。” 一名瘦得两腮凹陷下去的男人率先打开话茬, 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的臂弯儿里向旁探过头,被酒色熏得又发青又发白的脸上显现出了献媚之色。 这话一出, 他那些一起在这里寻欢作乐的同僚顿时投来了愤愤的目光,仿佛在说你小子真是狡猾竟然先拍了马屁,互相对了个了然的眼色, 接着,一句接一句的奉承话就拥着过来了。 “不愧是山田大人!竟借用天人之力解决了让将军大人头疼不已的尖兵队,除掉攘夷志士中的一大患!” “虽然没有将鬼兵队一同打尽,但只要除去高杉兄弟中的一人,便是莫大的功劳了,将军定会嘉奖与您……” 一张张胀红了的脸极力探出来,近乎完全相似的表情全都混在了一起,变成千篇一律的模糊,反而衬托得艺伎惨白的面庞上神色僵硬。 位于正中被更多的女人包围着的大腹便便的男人,也就是他们所奉承的中心。从嘴角微勾、眉宇舒展的细节来看,他显然对这些献媚之言相当满意,但听在耳里,晃晃脑袋,口中还要装模作样地谦虚几句:“嗯~也不至于这般——还没收到奥兹玛大人的消息,不过,我想结果也——” 奥兹玛是他所暗中联络的天人军官的名字,也就是那个开着飞艇去征讨“蚂蚁”的指挥官。 小巧的酒杯被随手掷在小案上,还没饮尽的酒水便随着酒杯的晃动洒了一圈,离得最近的艺伎赶紧拾起,端起酒盏将其斟满,娇笑而柔媚地又将杯沿送到大人的嘴边。 山田调笑她几句,眯着眼一饮而尽。 “不管是尖兵队,还是整个攘夷志士,都是成不了气候的乌合之众!” “大人说的是,都是一群愚民,碾不死的跳蚤似的跟幕府作对,却不知道与天人合作能有多大的好处。死得好,都死了好啊,哈哈哈。” 觥筹交错,响声清脆。 酒水喝尽了一瓶又一瓶,带着越来越浓厚酒气的吵闹依旧没有停歇的趋势。这群人里,有幕府派来与天人沟通的大臣,也有刻意赶来阿谀奉承的乡绅。乡绅来此,是为了从大臣口中探知点“上头的消息”,以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大臣已被迷晕了头脑,不大一会儿就浑身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哪里还记得那些被他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卖掉的无辜的武士? 他或许还记得一点,只不过,全然没放在心上。从一开始就将他们提前看作了尸体,武士手中只有一把缠着白布破破烂烂的剑,又是一群不屑一顾的蠢人,怎么敌得过天人们能够摧毁高山的炮火攻势? 其实,大臣会有这种想法是正常现象,结果也确实是那样的。 在飞艇抵达那片天域的当日,与鬼兵队齐名的攘夷军最锋利之刃几乎全军覆没,队长高杉白侥幸活到了最后,但敌人出动那么大的阵势,只为把他们逼上绝路。最后的一幕,便是身负重伤的高杉白被天人——还有幕府方的军队堵在了悬空的万丈绝壁之前。 他死了,就算意识到自己遭到了同为人类的那一方的背叛,死人也没办法报仇——但是,谁能料到,“死人”还能再回来呢? 齐木白没想过,再度拿起剑时,自己竟是这样的心情。 不算愉快,心里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但也不算糟糕,只能说……十分奇妙吧。 在从“未来”得到的记忆里,他应当是在沢田白那一世才重新握住剑的,理由与今日截然不同,心中更无激动,反倒是麻木不断地蔓延,就像有个语气没有起伏的声音平静地说,他不愿再去顾忌别的,只是想为自己找到点活着的意义,比如,借由这个机会远离这一世的家人,不会产生太多太复杂的感情,到时候死了也不会牵连到他们了。 齐木白能够理解沢田白的选择,毕竟他能对那时的情绪产生感同身受的共鸣,但……不一样,还是不一样。 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忽然偶遇,对视,微笑,将陌生一扫而空,然后深深为在心间泛起的熟稔和信任而触动。 这是他的最初之剑,从恩师吉田松阳那儿得来,一直陪伴到高杉白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死,剑折。再度与它“相遇”时,齐木白的心一下子沉稳了,他明明有那么多年没再用过剑,但在身形动起来时,一切记忆都尽数归拢,甚至包括了——杀人的感觉。 高杉白从来都不嗜杀,却不会避讳该杀之人。 当剑身不急不缓地穿破一个人的身体时,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放慢了。夸张的慢动作就此呈现,血花迟钝地在眼前飞舞,旋转,险险地擦过低垂的睫毛,最终悄无声息地压弯了野草。 绿叶里先只有一小片异样的颜色,慢慢地,只闻接二连三传来的利器穿过肉体的轻哧,血珠洒落在叶间,污染了一片,很快,又是一片。 还未被脚步踏碎的草地便被血污玷污了。 一踏入这个院子,齐木白便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是重新变成了高杉白。没有任何障碍,没有多余的感情,身心皆被“报仇”这个念头所填满,他的眼神早已变了。 来之前他就猜出,山田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军营里,只不过,他那等贪生怕死的家伙,就算外出寻乐子,也是要带上几队人马包围住酒馆以保安全。 按理来说,很难单枪匹马地闯破重重的包围圈,要么力竭,要么就在靠近院子之前被乱枪打死。然而,这回闯来的可不是一般人物。 他们一行虽然只有四个人,但真正动手的只有两人。 “你、你们是……啊啊!” ——高杉白。 不知是谁先用颤抖的声调喊出这个名字,齐木白自是连那人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就见那人的脖颈间飙射出一道血箭,面容模糊地倒在了变为血色的石地中央。 归根究底,斯夸罗只是来帮忙的,但他显然十分地沉浸其中。像他这样的人,似乎并不需要有人与他并肩作战,但在这一刻,齐木白与他同在一个战场。 两人的余光都没往地上瞥。 回身,抬手,再以狠厉之势沉下手腕,血液四溢,挡在面前的守卫倒下了,下一刻便接着调转方向,面对面擦身而过,再度让剑尖高高地仰起。错身的时候,齐木白听到了男人肆意的大笑。 不远处,另外两人还没迈入战场,不止是因为里面血腥味太重。 迪诺(羞愧):“早知道就该把罗马诺带过来的……齐木君,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齐木楠雄:“……无所谓了。” 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够看好这个老是出状况的成年男子不出意外猝死了,所幸,前边儿一切顺利,并不需要他们俩插手。 两人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在这期间,迪诺还暗自观察了一下身旁的粉发少年。 他有些惊讶,同时又不得不了然,原来这个叫做齐木楠雄的少年才是隐藏得最深的能力者,而且——太平静了,仿佛那个正在浴血奋战的人并不是自己的表哥。 “唔,斯夸罗就不管了,师兄——我是说你表哥,他的话,趁这个机会发泄一下也好。”迪诺隐有些坦然。 齐木楠雄不置可否。 “话说,齐木君,不觉得吗,”他忽然说,“师兄啊,他在我们眼里的样子,总是不真实的。” “他在想什么,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以前我以为自己已经很清楚了,然而,如今才发现,我——” 哐。 齐木白无视掉衣衫不整的女人,径直走进室内。他什么话都没说,又像是听不见喧杂的哀嚎与哆哆嗦嗦的求饶。在那个肥胖得挪动不得的男人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深蓝色的眸中反射出冷漠的剑芒。 “你——高杉白、不、高杉大人!请请请求你不——你不能——” 头颅顿时与躯体分家。 杀戮暂时休止了。 但是,在门口注视着他的背影的三人,却是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眉。 迪诺叹了口气,拉住了想要上前的斯夸罗。 站于污浊的血污中,垂首不知多久的少年终于回头看向了他们。 “能不能,请你们帮我最后一个忙?” 尖兵队的幸存人员等待一夜未归的队长,已等得焦头烂额,正在他们不顾一切想出去寻人的时候,他们等来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马车和医生? 但是,同时还等来了不好的消息。 “你们走吧,趁幕府的人还没有发现,赶紧离开,追上先前离开的大军,和银时他们说明情况。留下继续战斗,还是隐藏身份作为普通人活下去,都可以。” “……高杉大人?!” “别叫我大人了,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出于任性抛下了你们的家伙。好了,尖兵队——就此解散。”他把擦拭干净的剑插在地上,退后一步,不顾目瞪口呆的部下们的呼喊,径自离开了。 齐木白站在了森林深处的山崖上。 下方只有枯黄色的干涸开裂的土地,荒芜无边,似乎还能看见出现在那片土地上的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类的枯骨。 夜晚已经过去了。 他远眺,望见了山后隐约泛出的金线,心声这么说道。 高杉白是在已经过去的夜间死去的,还没等到天亮。现在想来,实在有些遗憾,因为,在这里所眺望到的日出,别有一番美好。 先是万道金线向四方射出,劈开天空,越过边界,让金光灿灿的云彩憧憧而来。他抬手,将被破布包住的头颅从山崖丢下—— 就像当初,他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个下属、朋友死在枪击之下,就倒在他的脚前。因为对面都想活捉高杉白,他那时才能勉强地站到最后,可是…… 已经没有意义了。 于是,他把剑丢下,纵身跃下山崖。 ——像是同样发出了幽远而沉重的闷响。 …… 咚。 平静的茶水莫名地出现了涟漪。 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他在窗旁坐着,烟雾从手中持着的烟斗缭绕升起,让窗外能看见的湖畔夜景变得模糊不清。 “……晋助大人,晋助大人?” 仅仅过了稍许时间,男人眼中浅浅的恍惚就已迅速地消失不见。 “无事。” 只是稍稍走了神。 第五十五章 “看上去……小白, 你现在的心情不错?” 终于,在朝阳升起的那一刻,幻境便可以破解了。望着那少年背对着柔和而明媚的光芒缓步向这边走来,迪诺的眸子里似是也浮动着同样柔软的色彩, 不由得笑着对他说道。 “其实……”齐木白走到他们身前, 拨弄了一下有些不习惯的长发,不过,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他也笑:“对, 好像浑身轻松了不少。” “那就是好事了。”迪诺说。 认真算来,他们在这幻境里度过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有停下来多聊几句的时间。迪诺他们自然看得出来,他们最初遇到的是没有后世记忆的高杉白, 那么后来主动找来的这个少年,就是他们所认识的齐木白了。 不知怎么回事, 总觉得有些遗憾呀, 跟这里的高杉白就说了两句话, 好像说的是—— 啊,对了。 “你留长发的样子, 真的很好看哦。” 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这句台词再说一遍的迪诺先生满意地颔了颔首,只是, 他很快就发现,竖起的大拇指和自以为毫无问题的纯夸赞似乎又起到了反效果。 面瘫表弟表现得很直接:“割了吧,不用找刀, 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把头发割掉。” 一脸无辜的迪诺则是被斯夸罗(注,同样也是长发的男性)抬脚踹开,真的踹,一点也没留情的那种。 “碍眼!” 齐木白:“……” 由于这时候说什么都很尴尬,他干脆就当做没听到了——很好,三人同时无视了迪诺先生“等等你们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真的不是变态啊!”的苦兮兮的申辩。 从齐木白离开那片山崖之后,向前走了几步,缓缓攀升的朝阳便消失了,绵延的山峦也没了踪影,熟悉的迷雾重新从不知来源的地方渗漏而出,将他们所走的道路包围。 “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就能离开啦。”齐木白照样要目送他俩离去,他顿了顿,再看向对面的两人时,笑容稍稍收敛:“真的,很抱歉。” “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们无端地陷入幻境……” “老子对这些啰里啰嗦的话没兴趣。”不羁的男人拖着陷入废柴模式的同伴的一条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被那双锐利如刀刃的双眸紧锁着,齐木白险些有种自己被某种凶恶猛兽盯上的阴冷错觉……好像又不是错觉。斯贝尔比·斯夸罗,这个人也是在沢田白的记忆里出现过、并且占据了颇大比例的角色,对他来说,这是初次相见,但靠着作弊,他能大概了解到这位是怎样的人,以及,他那相当有特色的行事方式。 “——你。” “姓沢田还是齐木还是别的什么,都跟老子无关。” 空出的那只手臂倏然抬起,剑尖直直印入齐木白的瞳孔。 “不会忘了吧,那个用剑一决胜负的约定。敢爽老子的约,你就死定了!垃圾!” 被如此挑衅地用剑指着,齐木白并没有生气或者退缩,在微怔过后,他便释然。某种意义上确实是“他”欠下的承诺,替沢田白还了,也是应当的。 “怎么敢呢。” “只不过——决斗的话,能等我把以前的剑术捡起来了再说吗?” 现实的齐木白,还是一个经验值满点而还没出新手村的真·小号啊。 斯夸罗:“……” 啊,不管怎么说,决斗事项经由双方友好(不)地协商,总算达成了统一的结论。齐木白答应尽快升级,而斯夸罗…… 迪诺:“那个,斯贝尔比,你的身体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呢,先出院再……” 被戳到痛处一下子恼羞成怒的斯夸罗:“滚!” “我说的明明都是——噗!” 如此这般,最终让齐木白看到的画面,就是斯夸罗骂骂咧咧地抓着迪诺先生的腿,一路把他拖着走,直至消失在看不清的迷雾深处。 他们也回去了。 最后还站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了表弟齐木楠雄。 “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哦。” “呃……”顿在这里,临时又打开了话茬,“楠雄,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他们”指的是哪些人,完全不用说明了。 “全都不是普通人。”先是一针见血的评价,随后接的才是吐槽,“拆开放在动漫里每个都够格做主角,人设这么鲜明,是来抢戏份的么?” 齐木白:“……突然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不过,表弟你大可以放心,你的人设也鲜明得可以做主角啊,楠雄a梦!” 齐木楠雄(冷漠):“错了,按照动画的剧情,老是给多xx梦添麻烦的废柴才是主角。” “哈,我竟然无法反驳……” 你一句我一句接完了这个梗,齐木白仰了仰脖子,偏头之时,竟有些感慨地想,和表弟互相吐槽的日常真是久违了。 齐木白看着少年像是神色也柔和了一点点的脸,心里似乎被抹上了少许甜味。 “我们一会儿见?” “稍后就来。” “这次还要变成猫吗?我推荐肉垫粉嫩嫩的毛团儿——” “都说了,想也别想。” “切……那么,我先走了,在那边等你。” 如此轻声地说着,明明唇角的纹路仍旧平整,但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出,他应当是笑着的。 再见——很快就会再见。 度过短暂的漆黑后,齐木白从一张完全符合某些言情小说描写的总裁专用豪华大床上醒来。 哪怕是他,也不得不被这番阵势震慑住足足十秒,随后才反应过来,哦,这确实是他的床。 再补充说明一下,虽然并不是总裁,但这应该是迹部白的床。 理由很简单,所处的房间很眼熟,抬眼仔细打量,这里赫然就是他的卧室——一切布置和记忆里的装饰基本没差,只除了……这张夸张得不能更夸张的床。 不过很快,齐木白就知道这张床霸占了他卧室里大半空间的原因何在了。 他现在是猛地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的姿势,借着从厚重窗帘的边儿透进来的明亮光线,他低下头一看,就发现了床铺的不对劲之处。 恰好是一左一右,他的身旁盘踞着两只猫,一只黑的一只灰的,看起来睡得正香,耳朵耷拉,胡子随着呼吸频率一颤一颤,爪子却还紧紧地扒着他的睡衣不肯放。 齐木白:“……” 靠!!! 猫控之心顿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暴击,他捂着胸口直挺挺地倒下去。由于一时激动未能准确估量自己上半身长的距离,这么一栽,后脑勺没挨到软绵绵的枕头,而是直接撞上了床头。 哐——痛痛痛痛啊。 但是,猫,猫,猫,还是……两只! 他顿时理解了这张足够容纳十个人并排睡的大床的存在意义,再惨烈的疼痛都不在话下,他的心中毫无畏惧,双手合十盖在胸前,闭紧双眼,神情无比地安详…… 然而,这一声巨响没吓到他自己,却是把猫吓到了。 齐木白这边还沉浸在幸福之中,一时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忽然间胸口突沉,一瞬之间压上来千斤重。原来是猫爪齐齐跃到了他身上,耳旁还有稍显尖利的猫叫伴奏,如果齐木白听得懂猫叫,便能知晓此时此刻小黑和小灰(他花了一秒钟为它们取出来的名字)神经比他还紧绷。 “枪声,绑匪呢?!”这是明显还没睡醒的迹部猫。 “黑衣组织?!”这是同样还没睡醒的工藤猫。 正因为被噩梦所困扰,他俩的第一反应就是挡在此刻最关心的人身前,结果一跳就齐刷刷跳到了某人的胸口上,实在是一个悲剧。 嗯,没关系,齐木白痛并快乐着。 他又用了一秒钟怀疑了一下猫咪是不是表弟变的,很遗憾,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小。但是,迹部白肯定是没养过猫的,那这两只小可爱从哪里来?是不是蝴蝶效应,跟陷入这个幻境的人有关?哎呀,这可真是…… 管他有没有蝴蝶效应。 当下最紧要的事情,难道不是——先撸猫吗?!! …… 许久之后,有人站在了迹部白的卧室门口。 叩叩叩,叩叩叩。 他在这儿站了有多久,就敲了多久的门,然而,里面的人不知道是睡死了还是耳聋了,竟然一直没有过来开门的意思。敲门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亮,最终——灰发少年听到了自己的理智之弦猝然断裂的声响。 就算已经非常生气了,也要压着火扯着嘴角音量不高不低地说话,但是,这不影响迟迟没等到回应的少年迅速推开了没锁的房门,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用冷眼扫视抱着猫在床上来回翻滚的笨蛋小叔。 “……太不华丽了。” “迹部白,我亲爱的小叔。”少年的手指拂过他的泪痣,真实上演皮笑肉不笑的最高境界,一字一顿地道:“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翻滚的人影突兀地停顿了。 没有剧本的齐木白:那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欸……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回一串充满歉意和疑惑的省略号。 迹部·幻境里的投影·景吾:“……” 怎么办,很想把这个给家族抹黑的笨蛋从窗户那儿丢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还想把那只看见他就呲牙炸毛的灰猫也一起丢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愚人节?好的,在这美好一天的最后的时刻,我给大家说一说心里话! 小白其实是妹子,她一直女扮男装潜伏在同耽频道,只为在结局之时给天真的你们强烈暴击!作者胸怀壮志,策划着真相暴露的那天被愤怒的读者拉黑挂墙头,从而达成黑到深处自然粉的目的,求你们让我火! 第五十六章 迹部景吾与迹部白带回来的猫, 似乎有着相当神奇的不解之缘……算了, 还是说孽缘吧。 他们家是一栋超大的别墅, 建筑物之外, 还有面积颇大的园林庭院,从家门口到铁栅大门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几乎每一个来过迹部家的客人,都不自禁地对此发出过称赞——具体怎么称赞的不重要, 这只是根本前提。 迹部白回国, 是迹部景吾先去机场接的, 那天他居然没有在社团活动结束后没有留在学校和部员们一起加训, 引起了网球部内部人员的一片惊奇之声, 只有少数几个知道点内情的人暗自点头, 心里也很肯定地想着,迹部的小叔原来是今天回来啊。 迹部景吾不管是审美还是自己做事, 都讲究极致的完美。提前研究了迹部白搭乘的那架飞机的起飞时间和着陆时间,还顺便查了查天气预报预估可能的晚点情况, 总之,前期准备十分完美, 他相当满意。 因此,在策划好的时间内,迹部景吾乘坐的豪车顺利地停在了机场出口。推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的人群黑压压一片, 形色各异的无数张脸混杂在一起,光是一眼扫过都觉得眼花,但少年坐在临窗的位置, 微微偏头,目光穿过黑窗摇下来的空隙,脸上摆着的明显是自信的神情。 嗯,迹部景吾很有信心,从密密麻麻的人堆里找出自家小叔那张脸来,根本就是十分轻松的事儿——因为这个自信,他事先没有再给迹部白打电话,也就没有告诉他自己会来接机。 于是…… 自信的迹部少年坐在车里等了一波又一波人出来又走远,迹部白都不在他们之中。就这样,他的坐姿从随意不知不觉变成了不耐烦地翘起了腿,手指不断地敲着车窗玻璃,终于!在超过预计时间两个多小时后,看到了迹部白的身影。 ——提着宠物箱,神采飞扬的迹部白。 迹部景吾:“……” “景吾,你怎么来了?” 殊不知彼此会面,最先表达惊讶的还是迹部白。说实话,他真没想到自家侄子会一声不吭跑来接人,毕竟这个点……嗯,一般都是迹部景吾待在网球场的训练时间。 迹部景吾还没开口,迹部白就抱着宠物箱钻进了车里,和迹部景吾坐到一块儿。转过头,抬眼就看到了少年满脸的“本大爷非常不爽”,迹部白稍稍一想就猜到了来龙去脉。 噗……不行不行,可不能笑出声。 为了不给侄子难堪,迹部白咳了一声,控制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调出惋惜的神色,才拍了拍侄子的肩膀。 “不好意思啊景吾,我在那边机场办了宠物托运,耽误了一阵时间,就干脆换了下一趟的航班。”解释完延时的理由后,迹部白打开宠物箱,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抱出来……两只猫?! 其中一只黑猫从迹部白手中挣脱,神一般跳到了旁边空出的椅面,扒着窗支起身体,竟摇头摆脑地向外面打望。(迹部景吾:这猫成精了?!)然而,还有一只被迹部白托着两爪抱了起来,迹部景吾看过来时,猝不及防地瞥到了猫脸上近乎实质化的不屑。 迹部景吾:“……给本大爷解释一下,这两只猫是怎么回事。” 迹部白抓着猫爪做挥手状,他的角度只能瞧见灰猫头顶的毛发,因此,完全不理解迹部景吾为什么会出现嘴角隐约抽搐的状况。 “回国前一天在街上捡来的猫。”少年专心致志地捏猫爪,“黑猫的名字是新一,至于这只灰色的小可爱——它叫景吾,来景吾,给小景哥哥打个招呼~” 猫爪又被捏着挥了一挥。 迹部景吾:“……” 迹部猫:“……” 按理来说,由可爱的猫咪做出的可爱动作往往有着萌刹人心的效果,可对于直面这一攻势的迹部景吾来说,不好意思,他完全!不觉得自己被萌刹了。反倒是有另一种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无形之力猛然间戳中了他的心脏。 一下子变得面无表情的灰发少年与面无表情的灰猫对视。 很好,他/它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无形的敌意,还有相当强烈的突兀感在触及到一起变得电闪雷鸣的视线中蔓延,仿佛彼此心底里都有个声音在激动地叫嚣:有我没他/它!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迹部景吾从一只猫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危机感。 迹部景吾(气炸):“你叫它什么?迹!部!白!你居然把我的名字给一只猫???” 迹部白(面不改色):“不能怪我呀,仔细看看,你们俩那么像。” 被毫无愧疚甚至还有些得意的小叔这么说,迹部景吾噎住,但是拒绝再多看迹部猫一眼。不过,当他扭过头去的那一刻,不知怎么,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格外可怕的猜测: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就是让他在这儿干坐了两个多小时的罪魁祸首,很有可能是这只…… 不管想象力有多丰富,迹部景吾都不可能想到,他的猜测其实是正确的。灰猫景吾的身体里同样是迹部景吾,而且,还是有着过去记忆的迹部景吾。 在现实世界里,他也来了机场接人,具体时间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于是,干脆就出于莫名不爽的心情临时捣点乱,让“过去”的自己多等一会儿了。 迹部猫(冷漠):“喵,喵喵。”(凑近了看,本大爷居然会显得这么蠢么。) 听了全程对白的工藤猫:“……”(喂,你们是同一个人没错吧。) 迹部白不知道两猫一人丰富的心理活动,他如今正沉浸在终于又回到东京的感慨之中,怀着轻松的心情告诉司机大叔可以把车开走了。 当不就过后,轿车驶入庄园大门,迹部白为喜欢跑到他床上睡觉的猫咪们提前预订的加宽版大床也已经送到了地方。在随后的一个多小时里,迹部景吾面色阴沉地抱着手,盯着迹部白风风火火地为已然翻身做主的猫咪们布置专属的宠物小天地,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以及,还有一个悲伤的现实:除了他以外,全家人——包括女仆,都在几分钟内彻底沦陷了。 最过分的是他那向来优雅雍容的母亲大人,在他将要开口质问之前,用一个不以为然的手势示意他安静。 “看啊,亲爱的,这孩子跟景吾可真像。”母亲一边给黑猫顺毛,一边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傲然霸占了沙发正中央的灰猫。 而最有威严的迹部家主,他的父亲大人,居然点头了。 “嗯,一模一样。” 迹部景吾:“???” 从小到大都享受着众星捧月待遇的迹部少爷顿时发现,有一个前所未有强劲的宿敌出现在了他的人生之中。 猫这种生物,远比人类更为阴险,迹部景吾自是不可能跟猫咪一般见识(虽然他相当确定那只灰猫绝对成了精,并且对他有着同出一辙的敌意),他——忍。就这样,一直忍了好几天,经历了人类与阴险猫的数次明争暗斗后,终于忍到了那一天。 今天晚上,将要在这栋别墅举办迹部景吾的十五岁庆生宴会。 主角是迹部财团未来继承人,接到邀请函的客人皆是各方名流,可以想象,夜间将会何等的奢华。 迹部白这次回国,就是来给侄子庆生的。只不过,参加那充满应酬与束缚的宴会只是次要,重点是,他还要多待一阵,去全国初中生网球大赛的现场,看迹部景吾的比赛。 然而……唉,宴会什么的,总还是要去呀。 迹部景吾生日这天,迹部白却是一觉醒来变成了齐木白。齐木白发现,“自己”昨天似乎睡得有点晚,起床打理好自己出来,瞥到窗外格外明媚的阳光,这才恍然,已经是正午了。 直至坐到餐桌前吃完饭,和迹部白那一世的大哥大嫂聊了几句,他才明白过来,自己身处于什么时间点,也怪不得先前看见的迹部景吾那么生气了。 于情于理,好不容易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的迹部白也算迹部家的主人,在宴会上是要接待那些非尊即贵的客人的。 可他的衣柜里除了休闲装就是在柜子底压了一年都没碰过的衣服,订做正装已经来不及了,迹部景吾又深知某人的审美异于常人,让迹部白下午自己晃悠去买等于浪费时间,于是,手一挥——预先包下了各类品牌尺寸的西装,挨个试去吧! 齐木白已经忘记当年有没有这一出了,不重要的细节老早就遗忘得一干二净,他对那次生日晚宴的记忆也没剩多少,没想到时隔多年,又要把那个晚上重新经历一次呢。 算了,也挺好的,就当做…… 接下来的试衣时间。 “这一套?我觉得不错……不行吗?好吧,那就这一套……” “不行。不行。换。再换——ok,就这件了。” 迹部景吾作为拥有一票否决权的评判人员,无视那两只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椅子边儿的猫,经过一番审视,总算有了勉强满意的表情。 他微微地颔首,目光停留在换上西装重新站在面前的少年身上,眼神微动。 “白色——白色啊,总觉得我穿白西服有点奇怪。” 齐木白觉得,同样是经由迹部景吾选定,迹部白当初不知道穿的是哪一套西服,黑的……吧?但肯定不是这套。镜中的少年身着与发色相反的白色西装,双眸如蓝宝石般纯粹,纽扣扣起中间的即可,更显出他纤细的腰部曲线,身姿也同样修长。 人靠衣装,这样的他,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怎么觉得……那么像某个人呢? 齐木白的想法和后方观察到这一点的工藤猫不谋而合。 另一个幻境,黑羽·怪盗君·快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忽然不寒而栗。 第五十七章 服装准备完毕后, 齐木白原本还想腾出空来跟不知道在哪儿的表弟接头, 顺便寻找一下跌进这个幻境的倒霉娃, 但事实却证明了, 他的想法实在是相当天真…… 完!全没!有!时!间!啊! 隔了这么久,他已经完全忘记有钱人的世界是怎样的了, 这番重新体验了一回曾经奢华又极度麻烦的所谓“上层人士的生活”,到底还是非常不习惯。齐木白没过多久就被实在看不下去的侄子抓去打理头发(其实只是稍微有点乱有点卷, 按照齐木白的标准, 这样子哪里有问题?), 一排顶级发型师专门为他一个人服务, 只求达成迹部少爷口中“把他那不华丽的发型收拾成能见人的样子!”。 齐木白:“……”吐魂。 于是, 整个下午就在浑浑噩噩中过去了——随即便迎来了最为关键的, 夜晚时分。 视角暂先转移到另一边,两个小时前, 迹部家的别墅。 两只猫被恋恋不舍的主人留在了家里,临走之时颇有一步三回头的架势。可当齐木白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的同一时刻, 他的“猫”却一点也没有思念他的意思,反而庆幸地表示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刚刚那种强烈的既视感……怪盗……” 工藤猫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在思考的过程中,他就在房间里不断地转圈,猫脸不自觉地浮现出睿智的肃然神情—— “江户川, 我们该行动了吧。”迹部猫不得不出言提醒他。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计划。 在遇到迹部白的第一天,智商皆超出普通人类平均水平的两人就意识到迹部白应该就是他们离开幻境的契机,而阻止迹部白的死亡=破除幻境的关键这一点, 还停留在猜测的范围内,但这并不影响计划的实施——在确定幻境的时间节点后,迹部猫就立即做出了决定。 即使只是幻境,不管成功与否,他都要试一试。现实他没有及时察觉,间接害死了迹部白,那么这一次,总该扭转那个已形成心结的不甘结局了。 工藤猫对此没有意见,因为,他与迹部猫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感受。 于是,两只猫便开始策划起了迹部白营救计划。 认真说来,想要让迹部白避开死亡的结局,不用在荡荡的海面与绑匪搏斗,也不用煞费苦心阻止他在事发当日外出,只需要将最初的根源切断在襁褓之中就能完美解决了。 迹部猫还记得他从迪诺·加百罗涅那里得到的情报上,用深黑色的字体写着什么内容。除开那次绑架并非单纯的谋财而是有针对性的阴谋外,幕后主使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其中。那个混蛋是财团的股东之一,也是分家的人,表面对迹部景吾人向来和蔼可亲,实际上背地里早就有所预谋,全然辜负了迹部父亲的信任。 然而,幻境中的迹部父并不知晓以后会发生什么,还对既有血缘又有利益关系的阴险之辈未加防范,幻境中的迹部景吾更是什么也没发现。这大概就是迹部猫和工藤猫会变成猫的根本原因了,冥冥之中,无形的规则试图阻止他们破坏未来的轨迹。 但——要是这么轻易就放弃,就不是迹部景吾和工藤新一了。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先“逃离”这个房间。 为了晚上的宴会,迹部家雇佣的管家和女仆同样渡过了一个忙碌的下午,正快步走过三楼的走廊的女仆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她手里抱着一叠整整齐齐的餐布,低着头从紧闭的房门前路过,连往旁边多看一眼的空闲时间都没有。眼看着就要抱着餐布顺着楼梯下去,忽然间,她的脚步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咔噔。 好像背后响起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不止是那声短促的脆响,随后还伴随了绵长的嘎吱嘎吱的动静。像是有人在窥探,黑暗中伸出漆黑一片的触手,从慢慢地、慢慢地推开的门内显出诡谲的身形。 ——唰! 有什么东西撞开了女仆小姐的裙角,犹如闪电般骤然飞驰而过,拉起了两道一黑一灰的长线,带起的疾风又将她的裙角刮起,只是一瞬间,眼里便捕捉不到任何踪影…… “呀呀呀呀!!!” 伴随着直冲屋顶的尖叫,女仆小姐手里的餐布全都遭受了跌落在地的悲惨命运。过了几分钟,楼下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慌的叫声,并且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连着折腾了好一阵,总算有眼神够好的人发现罪魁祸首是迹部白带回来的两只猫,但刚酝酿出的火气顿时没办法释放了,无辜的路人们只能暂时发下手里的事情,捞起袖子去捉猫,捉的同时还得采取柔和手段,注意不要把猫伤到。 难啊,真是难! 原因无他,盖因猫的敏捷程度是人类远远达不到的,那两只猫还聪明得不行,完美闪避了所有愚蠢人类摆出的陷阱,跳上窗台踹翻花瓶,把宴会现场弄得一团糟不说,还没人抓得到它们。 眼看着负责人焦头烂额,就快要一边吐着血一边亲自下场捉猫了,那两只猫就像是突然间良心发现了一般,从圆桌轻盈地跳下,钻进了垂到地面的桌布之内,一个没注意,它们就凭空消失了,整个会场都没再看到猫的影子。 众人:“??!” 有谁知道它们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夜幕降临之时,浑身上下都被收拾了一通的齐木白总算回来了。 他直接赶去了会场,待会儿就要作为迹部财团现成的引路标杵在大门口,与依次抵达的各路人士换着话题谈笑风生。而这对于同样许久没有进行过这么高端的交际的现·宅男来说,着实是个难题,但为了不崩掉迹部白的人设,齐木白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他很紧张。 似是从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璀璨的光源便从头顶打下,将脚下的阴影浓缩成最为谨慎的一团。齐木白僵着胳膊僵着腿,连脸上固定不变的微笑都是僵硬的,他记不全与自己说话的其他人的脸,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转瞬便忘,眼里已经被闪得一片花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苦差事,他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对象是曾经的自己——喂,你当初怎么会对这种麻烦事情游刃有余的啊! 他这里很忙,迹部景吾那边更是忙得见不到人,作为宴会的主角和当之无愧的贵公子,迹部景吾很少需要主动去问候谁,大多时候,他只要端着酒杯站在一个地方,就有一波接一波的客人凑上前去将他包围。 所幸,当接到邀请的宾客都来了之后,齐木白顿时便轻松了,避开密集的中心,躲去了休息区。他随手端起一杯香槟,视线暗暗在人群中扫视,总算可以寻觅表弟和目前未知的目标人物的身影了。但是,他在这儿看了半天,都没瞧见熟悉的面孔,反倒是瞥到了好几次缝隙里的侄子的脸。 迹部景吾的礼节自是无可挑剔的。 不管围在身前的是什么人,他都能恰当地寒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既然是生日宴,客人都带来了礼物,用精致的外壳包装,和千篇一律的祝福语一起送上来,被无数视线聚焦的灰发少年便是万众瞩目,精致面容上挂着面具般的笑容,目前收到的昂贵礼物全放在一块儿,估计都能抵到天花板了。 齐木白远远望着他,这时才想起了,自己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礼物自是“迹部白”早就准备好了的,还是那个特意定制的玫瑰胸针,这一点没有变化。他的香槟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又拿起了盛了几块水果的盘子,正想着等人少一些了就过去把胸针送出去,却不想前面的迹部景吾跟周围的人说了几句,点了点头,便转身,往齐木白在的方向来了。 “你今天果然很奇怪。”开场白就是如此惊人之语,皱着眉的大少爷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齐木白这张毫无变化的脸,“居然一个人躲在这里吃东西,而不是跟你那些不务正业的狐朋狗友聊天?” 齐木白倒是没想到侄子会这么敏锐,但无语之际,他还是得为与自己兴趣相投(比如都喜欢极限运动和旅游)的“狐朋狗友”辩解:“他们只是爱好稍微偏门了一点,还没到不务正业的程度吧。哦,我今天想安静一下。” 迹部景吾依旧皱眉盯着他。 齐木白茫然地与迹部景吾对视——对视了半晌,他从侄子那越来越幽深的眼神里看懂了对方想表达但又不能明说的深意。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指间便捎带出了一个很小的盒子。附近没有人注意到他俩,齐木白打开盒子,拿出那枚胸针,玫瑰的边缘镶着碎钻,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出点点星芒。把那胸针别在了少年的胸前,他稍稍打量了一下,果然完美。 迹部景吾也低头看了看。 他穿的是灰色的正装,比他的发色要深一点,玫瑰的深红为这稍显得成熟的底色做了亮眼的点缀,出现在那儿,很衬他的气质。 “嗯哼,还算不错。”迹部景吾道。 齐木白一笑,因为这句话也没变:“不过去那边,没关系?” 迹部景吾往他所说的方向瞥了一眼,隐晦地哼了一声:“跟他们没什么可说的,应酬起来很烦……我也在这儿待一阵,过会儿再回去。” 两人便光明正大地待在没几个人的休息区,看着不远处的包围中心从迹部景吾变成了迹部父。 迹部父毕竟是现在的财团主人,恭维他的人自然比先前更多。齐木白瞧着,忽然就从人堆里瞧见了一个人。 他对那个一脸富态、笑眯眯的中年人有印象,不止是因为那人也算是迹部财团中说得上话的大股东,还是因为,他从迹部景吾口中得知了,害死迹部白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人。也就是说,他这一眼,直接看见他的仇人了。 仇人的真面目可没表现出的那么和蔼。这时,他正和迹部父说着话,看上去还是相谈甚欢,两人端着红酒杯,时不时大笑两声,气氛相当地和谐。 “喂!” 迹部景吾顿时就被近在咫尺的动静吓了一跳。 齐木白面不改色地拔出被他一时激动稳稳插入瓷盘中央的叉子,把分成两半的残骸放到桌上,抬脚便要往那边去。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走近,要说什么也没酝酿好,异变就突生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 先前还在说说笑笑看上去一切正常的男子,没错,就是他的仇人,忽然间发出宛如被人掐住脖子的尖利嚎叫,面部立时扭曲得不成原因,在场诸人不由得面露惊骇,与这人面对面的迹部父更是被下了一跳,因为那人竟是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手掌扭曲得就像厉鬼的爪,眼看着要掐住迹部父的脖子——齐木白两步并做一步冲上去,用力把他推开了。 然而,仇人男倒下,在厚地毯上剧烈地抖了几下,嘴里发出最后两声干叫,眼睛突出,一下子就不动了。 全场沉寂了一秒,忽然间尽是尖叫。 护住了大哥的齐木白:“……我去!” 这是什么展开?! 第五十八章 之前没有提到过, 迹部白那一世, 他是迹部财团前任总裁的老来子, 与那时已是财团继承人的迹部景吾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大哥, 年龄相差了二十岁。父母因为车祸早亡,迹部白就是从小在他大哥家长大的。 因为年龄差得太大, 迹部白又有着前世的记忆,兄弟二人并不算亲近, 但迹部白确实是相当尊敬并且感谢他的大哥的, 能够容忍一个初中毕业就不读书天南海北到处乱跑的浪荡子弟的弟弟还不打死他, 大哥着实是不容易。 于是, 这就导致了纵使现在在迹部白身体里的是轮回了数次的齐木白, 在注意到迹部父有可能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 也条件反射地立马冲了上去。不过,当他维持着推开人的姿势, 瞪着那个倒地后就没了气息的前世仇人时,满心都是放大加粗版的问号。 有没有搞错, 现实可没有这一出好吗! 与齐木白的错愕相比,被齐木白挡在后面的迹部父不愧是阅历丰富, 微怔之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赶快报警!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要离开。”他当机立断地吩咐分布在会场周边的安保人员封锁住出入口,迹部母也冷静了下来,将这些受惊的客人带去休息区安抚。 迹部景吾这时候已经来到了父亲和小叔身边, 大少爷第一次见着死人,死的还是自家的股东,这得有相当优秀的心理素质, 才能在看了尸体一眼后还能说得出话来。 “死……死了?” 脱口的第一句话还有些慌乱,但他调整得很快,捏着拳头扭头,咬牙切齿:“这是怎么回事!” 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死了人,这件事不管传出去会有什么影响,光是迹部景吾本人以后回想起来,都会有种如鲠在喉的膈应感。因此,少年此时的愤怒也是理所应当,愤怒的还不止是他一个,迹部父也异常生气。 “别看了,尸体有什么好看的。”齐木白却是突然道,“大哥,你和景吾一起过去,等警察来了说明情况。” 迹部景吾先前只是晃眼瞥到了地上男人发青的脸,压根没看清楚,正是因为齐木白把他的视线给挡了。齐木白催促完两人,自己也没待在原地,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死者那布满异样颜色的眼球,还要那最明显不过的表现,症状全都指向了中毒这一条。 但问题就是,谁给这个人下了毒,又是用什么方式投毒的呢? 嗯…… ——等等。 ——等等等等。 为什么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不对,应该说,有一种过去无数次目击过凶杀现场的…… 突然间,齐木白的脑中闪过一道象征真相的白光! 还未走回休息区,他倏然停下脚步,脸上流露出难掩的诧异之色,不由得向四处张望。目光在人群中飞快地扫描,略过了一张张或是冷漠或是恐惧的面孔,他试图从中寻找到自己所想的那个人影。 齐木白心道,他可能猜到会是谁落入这个幻境了。 这个猜测来源于直觉,来源于曾经切身经历过的一幕幕画面,来源于兄弟之间的默契——还是其他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总之,电光火石之际,齐木白明白了,工藤新一,他,绝对!肯定!在这里! 尚还记得,工藤白曾对自己的弟弟工藤新一有过一次严谨且不包含任何情感因素影响的研究。 研究历时九年,涵盖了工藤新一从小学到初中的漫长时间,最终得出了一个相当震撼人心的结论,批注,这个结论只有工藤白自己知道:新一君他,似乎身负了诡异的诅咒。他所到之处,不管是婚礼现场还是同学聚会还是外出旅游,基本都会出现案件! 工藤白作为工藤新一的亲哥,与他的行动轨迹有着相当大一部分的重合,这就导致了工藤白的童年拜其弟所赐,作为恰好在案发现场出现的路人过得相当丰富多彩,各种各样死法看了个遍,还都不带重样的。 然而,话题转回来,虽然已经如此肯定过去的工藤新一现在的江户川柯南就在这儿,但齐木白匆忙环视一圈,竟然没瞧见人。 这就不得不让他震惊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离开,难道新一凭空蒸发了,还是躲到了哪个角落?这又太不合理了,新一如果看到了他,定然认得出来,不会躲的。 齐木白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深深陷入纠结的时候,闻讯的警方赶到了。他们的速度不慢,甚至可以说来得飞快,大抵与报案与涉案人士都不是普通人有关吧。 黄色的警戒线长长地拉起,救护车和警车同时抵达迹部家的别墅。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原地只留下了画出的人体的大概轮廓,现场的警察也开始了紧张的工作,而最首要的步骤,便是与涉案人员调查情况,同时,还要确定嫌疑人—— 嫌疑人目前有四个。 第一,与死者有金钱纠纷的前妻。 第二,事发前一个小时,与死者有过争吵的商业伙伴。 第三,死者的司机。 至于第四—— 也就是,在死者倒下之前推了他一下的迹部白。 齐木白:“……???” 你们这些警察??敢去查一查谁下的毒、毒从哪里来吗?我真的就只是推了一把啊! ……虽然说确实有仇在身,他还不至于直接弄死一个人吧。 不提无辜中枪的齐木白此时有多无语,迹部家的人就先被这群智障警察的话惹恼了。 “烦请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辜的人身上。”迹部景吾最先冷冷地道,顿时没了兴趣应付这些没脑子的警察。 迹部父只淡淡地看了负责这一案件的警部一眼,语气相当地不容置疑:“看来,我需要向贵局的局长提一提建议,在找到能够信服于人的证据以前,你们凭空做出的质疑,很让我们困扰。” 那位只想赶紧结案的警部顿时哑口无言。 原先挡在那两人身前的齐木白,这次便被他们用气势庇护在身后,他不禁愣了一下。本来对接受警察的问询觉得无所谓,但是,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 齐木白冲正瞪着他的警部摊了摊手。 不知是从哪儿起了一阵玩心(也可能是不爽),他嘴角一勾,叉着手站在迹部家两个男人后边儿,昂起下巴,挤出了一副写满了本少爷就是趾高气昂的表情。 警部:“……” 这位警部的内心很有可能在大骂他们仗势欺人,但显然,他怎么想,对方都毫不在乎。由于迹部白这边不打算配合,警察只能调查其他的三个嫌疑人,就当他们打算将嫌疑人带回警局之时,似乎又有人来了。 虽然是临时赶到,但这人的架势倒还颇为不凡…… “那不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名侦探福尔喵斯吗!” “福尔喵斯……他竟然来了?好啊,这个案件在这里就能结束了!” 不知道最初的惊呼是从警察内部响起还是从宾客中传来,总而言之,在那位姗姗来迟的“名侦探”出现在众人的视野范围内时,几乎所有人都欢喜地鼓起了掌,纷纷用期待的目光望向粉发面瘫头戴抑制器的传说中的名侦探——福尔喵斯。 福尔喵斯,顾名思义,他是近期才出现、为警方侦破数起疑难案件的名侦探。辨识身份的标识是,他随时都会抱着一只黑猫。据说福尔喵斯能听得懂猫语,真正破案的侦探其实是那只猫,而他,只是猫语的转述者…… 齐木白:“……” 这到底是花了几秒钟想出来的设定啊!敢不敢再认真严肃一点!!! 不知道在何处的表弟此时终于现身,但齐木白并不觉得惊喜。相反,他坚强地用最后的理智让自己背过身起,颤抖的爪子按住迹部景吾的肩膀,生怕再晚一秒、再多看一眼,他就要在不合时宜的地方破功笑场了。 出现了,即神奇的护士装齐木楠子,表弟又以实力进行了毫无耻感的cosy。哈哈哈哈cos就cos为什么还要抱一只—— “事先说明,我只是转述。”福尔喵斯开口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面无表情的名侦探福尔摩斯抬起右手,伸出的那一根手指,伴随着凌厉的目光,直指向人群之中的某人。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番外米花市奇妙物语 02】 经过讨论,白们为心愿的难度排了个序,从难到易,在一天之内依次完成。 “不,其实都很容易吧,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工藤白说。 先去瞧一瞧工藤新一,路上随便逛逛,最后在去齐木白指定的甜点店买冰淇淋——三个人的心愿就这样解决了,正如工藤白所说,这仨真好将就。 那么,事不宜迟,现在便行动起来! 作为任务目标的工藤新一早上不在,他把一心一意关心着他的哥哥残忍地抛弃在家,跟青梅竹马的毛利兰到新开业的水族馆玩去了。 “不错不错,水族馆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呀。”迹部白认为上辈子的傻弟弟终于开窍了,不由得十分欣慰。 齐木白却泼冷水:“太天真了,新一的智商有多高情商就有多低。”开窍?哼哼,不给他点刺激,女朋友还是等下辈子吧! 工藤白拦了一辆出租车,宛如四胞胎的少年们在路人们惊叹的目光中挤进了车里。他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还没来得及回头,车内的后视镜上便闪过了一道突兀的白光。 司机:“……” 工藤白:“……” 司机猛转方向盘,把车停靠在路边。工藤白拼命阻止被吓出一头冷汗的司机哆嗦着试图打电话报警的举动,后排一左一右把宇智波白夹在中间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出手,一个唰地把宇智波白膝盖上出了半截鞘的剑拍回去,一个打开车门后先行跃出,再把宇智波白拖了出来。 “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擦一擦。”目送那辆出租车开得跟飞起来似的远离了他们,宇智波白长叹一声,心疼地抚摸爱剑,“未经擦拭的剑若是再粘上鲜血,太辛苦了。” 工藤白:“……我们去的是水族馆,不会粘上血的,放心吧。” 由于先前打到的出租已经跑得没影儿了,四人顶着大太阳站在马路边,此时正好是中午的繁忙时间,等了十多分钟都没有看到空着的出租车,他们只能坐公交过去了。 然而,公交车显然是一个凶残的战场。 好不容易挤上去,四人立马就被随后杀入战场的乘客冲散,分布在公交车的各个角落。工藤白还好,他抓着栏杆站在车门边,勉强还能嗅到点新鲜空气,最惨的是迹部白,他先时还在感慨自己好久没坐过公交车,体验稍感新奇,下一秒就被气势惊人的大部队撞到车窗前,脸贴着玻璃,直接被拍成了一条饼。 “我……你们……” 可怜的少年在弥留之际,还关切着他的同班。然而,当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探起头时,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到的竟然是—— “呐呐,你在玩cosy吗?” “好帅好帅~这是道具刀?能不能摸一摸呀。” 公交车的后半部分,宛如时间凝滞的仙境。剑不离身的宇智波白被坐在后排的两个少女娇羞地搭讪,他也笑眯眯的:“可以啊,这是剑哦。” “那……要不然,我们挤一挤?” 少女被他的微笑击中跳动的小心脏,顿时捧心,飘乎乎地说道。 宇智波白(注:毫不羞愧):“好啊好啊。” 迹部白:“……不要脸!” 对了。 怎么只有三个人? 关于没了影子的齐木白—— 齐木白:呵呵呵呵呵。 体力废宅男压根就没挤得上车。 第五十九章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这是齐木白熟得不能再熟的台词。 又是一道惊雷正正好劈到头顶, 他顿时惊呆,唰地转过头,不由得睁大的双眼瞪向站立于众人视线焦点之处的齐木楠雄a梦福尔喵斯——抱在手里的黑猫。 黑猫:“喵喵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木白硬是从这几声喵里听出了抑扬顿挫的腔调。 他发现, 自己貌似犯下了一个错误。 正因为捕获到了点真相的尾巴, 现在再远远地打量,光是那露出来的玻璃般深蓝色眼珠都显得格外熟悉,如果再给猫脖子下边儿套上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超强的既视感便直冲眼前。这时候要是他还不知道黑猫的真实身份是谁,那他就是真傻了。 不过, 现在并不需要着急与表弟和前弟弟认亲。 齐木白想起了今早见到的另一只猫,灰色的毛, 猫眼下有一颗位置不偏不移的痣,还有那就算变成猫也改不掉的习惯…… ——不用说了,迹部景吾也在这里。 齐木白:“……没毛病。” 他这下子恍然了, 之前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 还奇怪呢, 结果要寻找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人”! 好吧, 新一也不知怎么和表弟混一块儿去了, 可以先不管。关键就是, 侄子猫怎么没跟他们在一起? 福尔喵斯的登场,着实是众望所归。 齐木楠雄用这个身份成功地得到了相当大一部分人的信任,就连已经用事实证明他们就是智障的警方也不多话,期待的目光多过于质疑, 大家都在等待这位突然到来的名侦探将会作出怎样的推理。 一有案件发生,工藤喵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了状态。 他按照往常的习惯开始了一番侃侃而谈,这次有超能力者做翻译,不需要动用麻醉针躲在隐蔽物后边儿用变声器说话,倒是轻松了不少。 而工藤猫进行的推理并非是为了合理现身——让齐木白发现自己的身份——而临时拟出的台词。在案发之前,两只猫从迹部白的房间逃离,路途之中便闯进了还未布置完成的会场,在这里凑巧发现了些许的端倪。 他信心满满,名侦探的气场彻底地迸发而出。 “今晚十九点,死者与在场诸位同时身处于迹部公子的生日宴现场,但是,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在隐藏得极深的阴影之中……” “凶手,也就是——” 省略讲述作案手法的过程。 福尔喵斯同步转述了真·福尔摩斯的话,面上不带明显的表情,冷静的语气正与本应激情昂扬的台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木楠雄的心声不用多猜,差不多就是:烦死了,我为什么会突然脑子一抽,跑来玩这种大庭广众下进行的羞耻y。 虽然幻境中的人的目光对他来说并不用在意,麻烦早已经蹚了,想中途下贼船也已来不及,但齐木楠雄还是要为自己越来越反常的行为进行一番理智的反思。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很难想象,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竟然难倒了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 在所有的设定里,齐木楠雄都是喜欢低调、希望避免各种麻烦缠身的人。他最基本的心愿,大概就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十五岁高中生,把平淡的生活凑凑活活过下去吧。只不过,在努力达成心愿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一部分意外来自于脑子都有坑的朋友,一部分意外来自同样不靠谱但实际上格外单纯的家人,至于多出的……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单独列出来的那一部分意外,则来自于那单独的同一个人。 齐木白扑倒在地抱大腿的速度总是最快。 他时常觉得齐木白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没错,无药可救,还有谁能就得了他?给他收拾残局已是习以为常的事,但是,齐木楠雄不止一次再想,他的耐心一点也不好,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再被叫到楠雄a梦,不能再搭理他,这是为了让不成熟的家伙迅速成熟起来的最快方式—— 然而,为什么还会这样,怎么总是没办法放手呢?明明按照最为习惯的方式,漠视就可以了。 唔……齐木楠雄想了想,关于原因,论起最近的,可能就是那个引导他进入幻境、还自称是“齐木白的同类”的蓝色的家伙说的令人不爽的话。 “kufufufu……原来如此,竟然有你这样的人护着他啊。”蓝色人影的笑声中似乎掺杂了些许不屑,但除了不屑,所察觉到的宛如居高临下的怜悯——是在搞笑么? “只不过,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对于那个人来说,你的出现还是晚了呢。拥有异常强大力量的少年啊,算是过来人的忠告吧,”轻声调笑中显而易见的恶意,浮现了,亦是仿若看热闹前的嗟叹。 不管是我还是他,被轮回所诅咒的人,都会被人世抛弃。 没有姓名,没有故所,亦没有归处。 所有人都会遗忘他,所有人都会憎恨他,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结果无法改变。他最终的结局只会和我一样,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除了带路以外,别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做旁白讲解谢谢。” “哧,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你说什么都对我毫无意义。”在还没有见到被自己设下的幻境埋没的那个笨蛋之前,齐木楠雄什么也不相信,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对方这一句并不被相信的话,却是隐晦地起了些效果。 少年冷淡的面容下心绪稍显不平。 什么叫做“一切都是徒劳”,又是什么“结果无法改变”—— 怎么可能? 就算光凭这莫名堵在胸口的郁气,都要真正地做出这件事来,还要做得尽善尽美。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加快了。 蓝色的影子在说完那番话后,就不知道飘去了哪儿,只留下类似拭目以待的挑衅还在耳边响起。少年毫不犹豫地穿透无数重浓雾,他要在雾中寻找到正确的方向,要跨越阻挡在面前的所有、任何的阻碍,还要想着,除开争口气的因素,他还追寻着什么? 继续前行,继续前行。 直到,直到—— 破开雾气,豁然开朗,直直地望见那双隐约蒙上一层阴翳的眼睛。 思绪回笼,时间倏地回溯到正在进行时的现在。 齐木楠雄的目光稍转,不动声色间,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面的齐木白。 那人看起来很是焦虑,因为前面有高个子挡着,只能在后边儿垫垫脚。好不容易,他的目光成功地穿越了障碍物,与所想要交流的目标对上了视线。那一霎那,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他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冲着那边扯开嘴角,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景吾呢,他在哪儿?’ 只用手悄悄指了指这里的迹部景吾,他没说话,连口型都没做,就用闪亮亮的眼神传递过去这个信息。 行吧,这个笨蛋还是没发现,他已经听不到他的心声了。 不过没关系,齐木楠雄极有默契地捕获到眼神所传递的信息。按照以往的规律,就算知道笨蛋表哥正抓耳挠腮惦记着什么,他在第一时间也是不会搭理的,但这一次……嗯,破了个例。 齐木楠雄心说,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讨厌麻烦的自己会对笨蛋的事情耿耿于怀了。 ——笑得这么傻,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笑容吧,虽然已经看了不知多少次,但每每看到一回,都不得不让心情好上不少。 所以,只是为了自己难得的好心情。 齐木白望眼欲穿了半晌,终于瞧见表弟的下巴微微地点了一点——好啦,这就是对他的回应啦! 他顿时舒了口气,心里喜滋滋地想,不愧是最靠谱的楠雄a梦,一点也不需要让人挂心。 果然,就在齐木楠雄示意过后,齐木白的脚边忽然多了点动静。他低下头一看,便不禁笑了,一边笑着,一边俯下身,稍稍用力,就抱起了跑到自己脚下的灰猫。 “抱歉呀,没有立刻认出你们。”唇便凑在猫耳旁边,他小声说着,轻手揉着迹部猫的小脑袋:“不过,我还没做好自救的准备呢,怎么就这样结束了?” 导致迹部白死亡的罪魁祸首或许阴差阳错下死在了开始设计之前,不管凶手是谁,也不管那是不是受了名侦探自带的死亡光环影响,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未来的轨迹也就因此改变了。 如果迹部猫能说话,他在嫌弃地抖抖耳朵转过脑袋之后,一定会重重地哼一声,说,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 迹部少爷可是策划了好几种在亲爹面前揭穿仇人真面孔的反感呢。 齐木白才不管他,继续摸秃猫脑门,视线停留在不远处,揭开真相的福尔喵斯显然大出了一派风头。 像是有一声极轻的嗟叹从心底荡出来,又很快消散无影。 嗯——这个世界也解决了。 话说回来,能不能在这儿再多待几天? 他在这里想着,还要再去全国大赛的现场欣赏迹部景吾的比赛,看热血少年们挥动网球拍,在惊天动地的特效中挥洒汗水,这一次,要从头坐到尾,把当初没能看完的结果全部看完。 第六十章 可能是因为幻境也会受到主人心愿的影响, 齐木白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在迹部白的世界多待了一段时间。 这次他照样坐在了全国初中生网球大赛的看台中央,但谨慎地吸取了教训,坐的位置比当初稍微要偏上一点点——那颗网球破开铁栏直冲过来,终于没砸到人了。 没有意外,绑架的事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看台上, 戴着帽子的少年抱着猫, 和身旁不禁开始怀疑这群打网球的初中生也有毁灭世界的超能力的表弟一起, 看完了迹部景吾参加的整场比赛。 迹部喵以旁观者的角度再看一遍自己最终落败的场景,心情是相当复杂的,这种复杂心绪在所有人都为他那时候虽败犹荣的潇洒举动所感动之时,正式上升为了尴尬—— 齐木白:“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为什么要自己把自己剃成寸头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场比赛看得真是值了!” 迹部猫:“……”不要问他, 他什么也不想说。 因为当时究竟在赛场上是何心情, 早已经被遗忘了,在现实的世界,压根就没有给他品尝失败滋味的时间, 迹部景吾没过多久就得知了迹部白被绑架的消息,那之后的几天时间,身心都被焦虑与不安所充盈, 网球与胜负……不重要了。 在这种情况下,更不要说好不容易熬过了未得到结果的漫长数日,随后便迎来了多么沉重的打击,那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所以, 果然还是看不顺眼——说的就是幻境里这个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输了比赛以后慢吞吞地抬眼望向观众席,还能在期望的地方看到期待的人的微笑的迹部景吾。 “所以说,接下来还会去工藤白的世界么。” 齐木楠雄帮忙翻译了一下工藤猫的话。 “嗯……也许?有可能会,也可能不一定呢。”齐木白说。他忽然就明白了工藤猫的意思,神色微动,却只是稍稍仰头,缓声道:“你也知道是假的,还会在意吗?” “切,怎么都不会完全不在意吧……” 江户川柯南有一瞬间确实想过,希望这里是自己的世界,但这个想法就这么一闪而过,带起的涟漪平息得更快。 通过幻境回到“过去”弥补遗憾,就算只能达成一定的心理慰藉,对于曾经失去过的人来说,也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只是,江户川柯南归根究底是无法被眼前虚假的圆满结局所安抚的人,纵使不甘,纵使悔恨,也要固执地向前行。 可以说,这次事件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某个信念,也算是有了收获。 迹部景吾的比赛结束后,这个幻境也就告一段落,到达崩溃的边缘了。 齐木白跟前两次一样送走了恢复人形的迹部景吾和江户川柯南,在进入下一个幻境前,他颇为纠结地掰着手指念叨:“沢田、reborn、迪诺……还有楠雄说的那个凤梨……” “啊啊啊,到底还有多少个人没找得到啊!”他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神色也是崩溃的。 齐木楠雄却道:“再多去几次我也不介意。” 正当齐木白感动地看过来时,他的话音一转,赫然勾出了一个让齐木白渗得慌的微笑:“就当做rpg游戏,一个个通关打发时间好了。” “喂喂,这话说得就很过分了哦!” 不管怎么纠结,人总得去找。由于这一次的经历实在很平淡温馨,罪魁祸首出局得格外迅速,纯当做放松心态的旅行也没差,齐木白擦了把汗,真诚地希望,下一个世界还能延续这里的和平…… 结果是,世界是个温馨的世界,但对于几个关键人物来说,他们正在经历的事情,却和“温馨”一点儿也沾不上边。 黑羽快斗正在拼了老命地与暴风雨抗击。 天知道他来时还无比平静的天空是如何被乌云所席卷的,深夜,本应漆黑之中带着点零碎星光的夜幕潜伏着涌动的雷光,除此之外,还有尚未完全倾泻而下的雨水正在缓缓地酝酿。他在雨里奔跑,浑身上下都被打湿了,鸽子从袖口钻进衣服里瑟瑟发抖,缩着没一处干的翅膀躲在他的胸前,咕咕的叫声中都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惊恐。 他突然鼻子有些痒,不由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肯定不止是隔了个空间有人正在惦记他的缘故,还有他疑似被雨水淋感冒的原因深在其中。 “不要跑啊不要跑啊这么大的雨!” 扯开嗓子大喊,黑羽快斗睁开眼都很费力,更别说想要看清楚前面已被雨幕侵蚀得一片模糊的人影:“要打雷了!往树下跑会被雷劈的啊啊啊!” 然而,他的音量都这么撕心裂肺了,与快要把大地击穿的雨声和闷雷声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自然被压得死死的,只剩下那么一丁点微弱的尾音穿过厚厚数层水珠传到了前方。 木之本白跳窗跳得太快,动作还干脆利落一点没有拖泥带水,让黑羽快斗一愣过后就条件反射跟着往外面的大雨里跳,连把伞也没拿……好吧这么大的雨打伞也没用。 同样的,由于慢了这么几秒钟,眼花还不怎么熟悉路,黑羽快斗紧紧坠在木之本白后边儿,竟是没能追得上去,他喊的那几声也相当于石沉大海,完全没得到回应。 ——可恶哇,欺负他用不了魔术还跑不快吗! 黑羽快斗拖着浸了水之后就像灌了铅一样的两条裤管,在满脸水的情况下狠狠地磨牙。 但是磨牙也没用。 他还是辛辛苦苦地在雨中追着人跑。 只不过……黑羽快斗方才的某一句话似是被愤怒的天公听进了耳里,暗沉的天边雷鸣忽闪,突然间,有一道横跨大半边天空的粗长雷光划开了连成一片的云朵,向着陆地劈来。这道粗壮的雷电又在降临到地面之前裂出了几条较细的分支,其中有一条独独飞往了右侧,眼看着就要击到下方城镇中直达河边的林荫小道—— 险而又险地砸在了道路中央一个不明显的黑点的身前。 黑羽快斗及时地瞧见了那道细雷,也不知是不是被危机激发了潜力,在关键时刻向前奋力一扑,便将那个同样湿透了的人影从原先的位置上撞开。后背重重地抵着硬邦邦的石地,两人结结实实撞在一起的时候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闷哼,而这极低的声音,又被近在咫尺的炸响盖了过去。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雨水仍在不留情地拍打地面,水沟早已经满溢,下水道里更是有着湍急的水流在不停歇地流淌。 原本还在最前边的少年不由得被撞得跌到地上时,也溅起了一地的水花。黑羽快斗昏了一下,两只手还死死抓着少年的袖子,他的鼻子磕到了全是骨头没有肉的肩,眼角又被对方湿漉漉的下巴撞了一下,那股晕眩的感觉才算是过了去。 因此,他的反应要比被撞得更狠的那个快上一些。 “你不要命了吗!” 黑羽快斗直接坐在了还没起身的木之本白身上,两手又抓着他彻底湿透的衬衫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了一半。他们两人都是一副狼狈得不行的样子,头发湿了,乱七八糟地贴到一块儿,衣服也变成了皱巴巴的紧身型,一路一路的细小水流从额角落下,滴进眼里,把几乎都是愤怒的情绪全部晕染开了。 “找人?可是连你想找的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漫无边际地乱跑有什么用!” 被他激动地晃着领子的少年却是咬着唇,紧缩着的眉头下,凝起的眸子里看不出未经水色遮掩之前的颜色,正在酝酿的却是最外一层的怒意。 木之本白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自说自话的怪盗十分莫名其妙。他不认识他,唯一的交流大概就是那天晚上以及在街头没有刻意进行的对话,但这人就是主动凑上来,也不担心他真的报警,自来熟得仿佛他们早就认识了一样…… 好像确实有一点“他很熟悉”的感觉,但事实没法改变,他和这个怪盗只能算是陌生人。 任何人都会对陌生人不由分说硬要干涉自己言行举止的行为产生排斥,木之本白也不例外,但他虽是愤怒,却也不会说出些过分的话——就在刚才,怪盗帮了他一次也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所以,他的选择便是,忍住火气,什么话都不多说。不用多加解释他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也不需要说明他其实能够隐约感受到弟妹所在之处,木之本白深吸一口气,用力拽开就像是要扼住他脖子的胳膊,仍旧朝着雨幕的深处跑去。 黑羽快斗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一屁股坐进水声哗哗的坑洼里,整个人都有些呆了。 他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加快,冥冥之中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木之本白这一去,要是不抓住他,方才触碰到的温度就会悄无声息地消散。 奇怪。 太奇怪了。 他怔怔地按着自己心跳的地方,连着又从袖口跳出来的蠢鸽子一起淋成了落汤鸡。 要做点什么。 这么想着,黑羽快斗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从杂货铺门内隐隐透出的灯光。 那——就是这个了。 第六十一章 雨忽然下得更大了, 抨击陆地的声响在身周、在脚下踏过的每一步附近唰唰回荡,颇有一种震撼人心的阵仗。 被暴雨所笼罩的小镇似乎陷入了魔法造成的昏昏欲睡,木之本白已经将镇子中心的街区抛在了身后,经过的店铺虽然还亮着灯,但看店的老板却趴在堆着一滩杂物的桌上发出了不停的鼾声。 这个世界的木之本白还不知道, 自己面前是一条名为“命运”的越行越狭窄的路。 河边就在距离他不到百米的地方了, 他已经看到了那座跨过了两岸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石桥。他的眼睛快要被压得睁不开了, 显得颇为激烈的水流不知往眼角和嘴边灌了多少, 跑得太急,在路上还滑了一跤,但这些都不重要。 最先入目的并非急于看到的那两人的身影,竟然是隔了老远都能看清的……汹涌的河水与雨水交融, 形成了一卷足有数人环抱那般大小的从河中席卷攀援而起的巨大水龙, 因为视线早已模糊了, 望不见水龙的高度,但乍眼看去,宛如直接勾连着阴沉的天。 其间还有湍急之流交杂攒动, 这条“龙”摆明了是使用魔法这类超越常识认知束缚的力量创造出来的,并且,似是还有着自我意识。水龙凝聚出利爪与狰狞的尖牙, 呼啸着俯冲而下,正在攻击某个随时移动着的目标—— 注意到这一幕,木之本白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隐隐约约能从背景是深黑色的雨幕里瞧见一点点不一样的影子,那个小点儿飞在空中, 在大雨的倾轧下,飞行的轨迹毫无规律,忽下忽上,时而又突兀地猛地一坠,显然有些无法控制。龙头正向那个模糊的影子扑去,只见得那影子晃晃悠悠地,刚刚才险而又险地避开一次撞击,紧接着再要躲开时,动作就变得凝滞。 是了。 就是她,木之本樱,还有他,木之本桃矢。 几乎不用犹豫,少年立即就明白了现在是何等糟糕的情况。飞在雨里眼看着过不了多久就要栽下来的是他的傻妹子,至于他向来靠谱但这次似乎失误了的傻弟弟,不要命地杵在桥前大声喊着什么的那个就是了。 他心里焦急,就要像之前那样迈开脚步。 按照现实世界的发展,接下来确实应该是木之本白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在发现弟妹二人魔力失控之后,毅然将自己的生命力充当魔力传送过去。 然后,被还未彻底平复的水流卷住脚——跌入河中——死亡。 就是这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过程。 但……在幻境里,某个同样未被人注意到的细节悄悄地岔到了这一过程之中,引起了微不可查的连锁反应。 木之本白到达河边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点。 以及,他在路上还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怪盗。 唰—— 一道刺目的光柱忽然间从后方平房的顶部打了过来,印在地面的圆形光圈完美地闪避了还飞着没落地的小姑娘,直直把木之本白罩了个正着。 木之本白:“……?” 由于这光实在是来得突然,又格外晃眼,身在其中的少年动作不由得停滞了,诧异地扭头,满是水渍的脸上全是错愕。 然而,突然出现的还不止是这道远远投来的光柱。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出奇猛烈的大风,以无可抵挡之势向着大雨倾盆的区域尖啸者席卷过来,风势实在是太大了,不止将一旁尚能承受暴雨拍打的树木吹得不禁弯下腰,新长出的叶子一时间拔出了无数,还让先前还垂直砸向地面的水珠硬生生拐了个大弯儿,嗖嗖嗖宛如炮弹,卷着树叶一起全往目瞪口呆的人身上糊来。 猝不及防间,木之本白只来得及抬手挡着自己的脸,相当于正对着迎接了狂风掺杂障碍物的洗礼,脚还没站得稳,不得不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膝盖直接撞到了结实的地上。 当然,狂风的作用可不只这一点。那风着实古怪得很,明面上是正对着少年所在的方向气势汹汹地冲来,实际上却像是也会拐弯,木之本白只被风的尾巴波及了一下,真正受到冲击的竟是由水组成的巨龙。 先前还那般张狂的水龙在狂风的面前,被衬托得无比脆弱,还来不及挣扎,便被冲出了无数处空洞,不等其再度聚拢,水纹剧烈抖动一下,整条骇人的长龙便在瞬间支离破碎! 哐——哗啦! 破碎后飞散的水流大部分一下子砸到了河面,激起了此起彼伏的巨响,剩下的一部分在桥面炸起了已经可以忽略的水花。 原本惊慌失措的小姑娘紧紧握着魔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在挂在脖子上的魔法使小可的惊叫声中身体一轻,使用飞牌变出的翅膀陡然间消失,她也被风的尾巴扫了一扫,顿时间掉了下去——幸好她那时飞得不算高,木之本桃矢顾不得抹开溅到面上的水珠,计算好大概位置扑上去,刚巧用自己坐肉垫,把妹妹接住了。 有惊无险。可是,刚刚那是巧合? 木之本白回头看到妹妹掉下来,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所幸运气就是这么好,谁都没出意外…… 不对。不对不对。 结果他还是出意外了。 虽说这个“意外”出现得让当事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找到怪盗j了!发现目标,发现目标,目标果然就在河边!” “很好,束手就擒吧怪盗!你已经——无处可逃了!哈哈哈哈。” 在光柱投过来的地方,好像是有人正举着扩音喇叭高声冲这边喊话,语气之中充盈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与得意。话音落下没多久,阴暗的天边忽然多出了闪烁的些许红光,那是警灯映出来的光。 很好,这下子想认为喊话的对象不是自己都不行了。 雨似乎小了一点,隐约有了停歇的趋势,在一排接一排的警车把整片河畔堵满之前,二弟木之本桃矢摇摇晃晃地挪过来,妹妹就抱在怀里,他额外抬起了胳膊,把她的脑袋压到胸口前面埋着。 闪了腰(被妹子压的)和瘸了腿(路上摔的)的兄弟二人对视,一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解释,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询问木之本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什么时候发现的,又太…… 所以,最终斟酌出来的台词便是: 木之本桃矢:“……谁报的警?” 木之本白:“……不知道啊。” “……怪盗j又是谁。” “反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什么情况,喂,他们找错人了吧!!!” 木之本白整个人是懵逼的。 懵逼的程度在他——还有桃矢和小樱都被塞进警车带回警察局时扩大了数倍,他不得不在连前因后果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费尽口舌向一众亢奋的警察解释自己确实不是什么怪盗。 警察们开始并不相信木之本白。 他们表示,半个小时前接到了报案电话,有人发现了可能是怪盗j的可疑人士,报案的是一个杂货店老板,据老板说,他先前正在店里打瞌睡,就是因为睡着了,才延迟了关门时间。最后一个——也就是在半夜进店的客人,无意间漏出了装在口袋里的闪闪发光的宝石,老板的瞌睡被宝石的光辉驱赶走了,他凭借记忆回想起这颗宝石似乎就是电视上播的被怪盗偷走的那一颗,便赶忙来举报了。 店老板绘声绘色地描绘了怪盗j的身材身高衣着,正脸不知怎么没看到,但光是这些线索已经很难得了!值班的警察一扫先前的昏昏欲睡(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好像所有人都在打瞌睡),摩拳擦掌要去抓怪盗。警方还表示,怪盗j是有史以来出现过的最为狡猾的怪盗,他擅长易容,身份变化多样,无数次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通过变装与超强的演技顺利脱身,实在是可恶!可恨!狡猾!绝不能听信片面之词! 木之本白:“……” 结果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木之本白才洗清了嫌疑。报警的老板见到他本人后,推推老花眼镜瞅了老半天,才一言断定——不是他不是他!我遇到的怪盗j……嗯!还要比这小伙子高一点! 木之本白:“谢谢您……不过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真的。” 他和弟妹被白忙了的警察叔叔开车送到了家门口,临别前还接受了一番唾沫横飞的思想教育:小学生晚上不好好睡觉,还下雨呢,跑到小河边瞎玩什么!高中生也是,熬夜长不高啊小孩子们……哦不,你已经够高了,我说你!对!就是你! 一天之内被戳了好几次痛处的少年微笑着与好心的警察叔叔挥手告别,背在后面的另一只手捏成了拳头,手指头正在咯嘣地响。 末了,他转身,幽幽地盯着试图垫着脚尖溜进屋的愚蠢弟妹。 木之本桃矢(迅速住脚,把都快要钻进门内的亲妹子提了回来):“小樱,别想逃避责任。” 木之本樱(抖):“……” “呜呜呜,大哥……” “叫爸也没用。”木之本白微笑,“爸爸出差没在家,很好,很好。” 不收拾收拾你们,我以后就不姓木之本! 他张口,深呼一口气,想要攒起怒气值来一次暴击—— “……阿嚏!” “阿嚏!阿嚏!阿……阿嚏!” 第六十二章 木之本白突发重感冒, 在家卧病不起。 明明兄妹三人都在那场大暴雨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谁都没打伞没遮雨,但最终生病的还是只有木之本家身体素质并不算差的大哥。木之本桃矢给他请了几天假,顺便也给自己请了,除了自知理亏以外, 他总不放心让病糊涂的亲哥一个人待在家。至于木之本樱……小姑娘再怎么抱着二哥的大长腿耍赖都无法改变必须去学校上课的现实。 于是, 小樱起了个大早, 先踏踏踏跑到木之本白的房间里, 拧了几把热毛巾给大哥擦汗,擦完扒着床沿望眼欲穿地守了半天,见木之本白一直都没醒,才垫着脚尖下楼吃二哥做的早饭——吃到一半猛抬头, 便瞧见了墙壁上时钟显示出来的点儿。 “呜呀呀呀我去上学了!” 小姑娘提着书包飞奔出门。 而木之本桃矢收拾完碗筷从厨房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被遗忘在沙发上的某狮子模样的玩偶。 木之本桃矢(面无表情):盯—— “玩偶”(背后的冷汗唰唰地流):…… 一个盯一个抖, 只僵持了几分钟,伪装成玩偶且已经暴露了身份的小可内心的忧伤已泛滥成海。它想说,这一家人都是怪物啊啊啊眼神好可怕!即使是伟大的魔法使也扛不住这种眼神! 它也豁出去了, “嗷”地一声迅速飞出家门,挂着宽带面泪投奔居然把它抛弃了的小樱同学。 偌大的房子一下子就安静了。 木之本桃矢转回厨房洗碗,等他把洗干净的碗和盘子归类放好, 转头看来,水槽里满满当当的水还没有放完。咕噜咕噜的声音一直在响,出水口前形成了浅浅的漩涡,水流转着圈, 慢腾腾地往底下钻。不知怎么,他盯着那个漩涡看了许久,一直到水彻底流尽,漩涡也跟着消失不见,方才回过神来。 这大概是……那天晚上的后遗症。 如今回想起来,木之本桃矢仍觉得莫名地后怕。拥有魔力、魔力还相当强大的人类,在某些时刻可能会出现将要在未来实现成真的预感,那晚他没想到木之本白会在雨中出现,而在木之本白出现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或许不久、或者就是现在,将会有令他后悔莫及的事情发生。 汹涌咆哮的河水中央也有漩涡,还比水槽里的小沟壑夸张得多。木之本桃矢隐约觉得,那一晚他倏然回头后,似乎望到了一条极细的水流,那水流悄无声息地沿着地面蜿蜒,眼看着就要勾连到踉跄着奔跑过来的少年的脚踝——要把他拖进河里。 那个瞬间血液仿佛顿时失去温度,冰冷得要将血管冲破,幸好,也是幸好,那道光柱从天而降,水龙被狂风吹开了,雨也慢慢停了下来。 相较于在木之本桃矢想象之中出现了一瞬的那个结果,木之本白只是得了重感冒病倒……嗯,已经算是很庆幸的了。 收拾完厨房,木之本桃矢紧接着上了楼。推开门,一眼就瞥到了隆起的被子。他暂时把杯子放上书桌,搬过椅子坐到房间主人的床边。 木之本白睡得仍是很沉。 他的病来得猝然,最初的那一个白天还烧得特别剧烈,整个人的意识混混沌沌的。不过,还没过多久,那炙热如火烧的势态就如来时那般匆匆消去,仿若在预示什么,又仿若有何物在不甘。若不是现在摸着额头还有点烫,裹着被子的少年就像只是安静地睡着了一般。 木之本桃矢把迷糊的大哥扶起来,先灌了一点易吞咽的流食,过了一会儿才就着热水让他把药吞下去。接下来的时间,木之本白还睡着,木之本桃矢在他的床边坐着看书,只不过,书到底有没有看进去就只有本人知道了。 看书看到早上十点半,木之本桃矢注意了一下时间,起身,准备带上钱包出门买菜——中午饭的食材要新鲜的才好。 他早把时间计算好了,买完菜回家大概十一点一十,从那时候开始做饭,十二点左右就能把木之本白叫起来吃午餐了。然而,当细心稳重的少年路过厨房,不经意地往里扫了一眼,才注意到搁置在菜板旁边的便当盒。 木之本桃矢:“……小樱那个笨蛋。” 去上学的那个跑得太快,连中午的便当都忘记拿走了。 当哥的在心里嫌弃了一番粗心大意的妹子,但嫌弃也没办法,他还是一脸高深莫测地把那盒便当塞进了自行车的篮子,决定过会儿买完菜,顺路去给小樱送东西。 也就是稍微多走了一段路,费不了多少功夫,午饭还是来得及的——木之本桃矢这么一想,便放心了。 高大的少年很快便踏着自行车出了门,也就是说,现在木之本家只有躺在床上的木之本白…… 木之本桃矢刚一走远就鬼鬼祟祟翻上人家窗户的某人伸出大拇指:计划通= =+“嘿咻——” 怪盗先生沿着上一次潜入木之本白房间的路径故地重游,稍稍用力撑起身子坐到窗沿,他还算有心,在跳下去之前没忘脱掉鞋。 好歹是到别人家“拜访”,拜访的对象还是病人,黑羽快斗带来了一束花。 小声、但是故意拖长尾音说了一声“打扰啦~”,却又毫无擅闯民宅的自觉,他把精神抖擞的百合花郑重地塞进摆在桌边的闲置花瓶里,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方才满意地点点头。之后再挪到木之本白的床边,黑羽快斗笑嘻嘻地在之前木之本桃矢的位置坐下,抬手,戳了戳那一团被窝。 “醒一醒,木之本君~时间有限呢,把握机会赶紧看我一眼~” “木之本?白君?嘿嘿,小白君?大白君?” 一声接一声,聒噪又唠叨。 在这样的伴奏之下,木之本白他——把脑袋一起包住的被子忽然被掀开,两只胳膊先伸出来压住被角,腾地一下,少年直挺挺地坐起。 一道无神却又仿若凝聚了千般怨气的目光淡漠地扫来。 黑羽快斗(惊):“……呃!”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的脖子忽然被一只胳膊拐死死箍住,怪盗君再怎么张牙舞爪地挣扎都摆脱不了,天知道生病的人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最终的结果就是,黑羽快斗翻着白眼被起床气大魔王箍住脖子,大魔王噗通一声重新倒上床铺,他也被连累得侧身倒下。 重新闭目的少年平躺,抱着怪盗君的脑袋继续安睡,颇有任你风吹雨打我就是不动的架势。 黑羽快斗:“呜哇放——开我!” 木之本白:zzzzzzzzz 黑羽快斗:“……” 糟、糟糕……脖子……要断了! 怪盗苦兮兮地把别扭的姿势维持了大概十多分钟,也不知道是起床气大魔王良心发现,还是他终于睡醒了,黑羽快斗的脖子总算在断裂之前得到拯救,呼吸也舒畅了起来。 不过,他仍是侧着身,躺在房间主人身边,抬眼看到的也是对方波澜不禁的侧颜。 木之本白没有睁眼,但能够察觉出来,他果然是醒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 也许是自言自语,也许确实是在跟他搭话,黑羽快斗自己便认定是后者了。他听完,就自然而然地接道:“梦到了什么?” “雨,路过的杂货店,河边……前几天刚经历过的事情。”木之本白望着天花板,语气不平不淡。 “几乎一样,但是又不完全一样。” “比如说?” “结局。梦里的我没遇到你来捣乱,掉进河里,死了。”他说着,这时候才稍稍施舍给“捣乱”的某人一个眼神:“多亏了你,我连干衣服都没换就在警察局吹了一晚凉风,真是谢谢啊。” 黑羽快斗奇道:“这么说,我不是救了你吗?喂喂,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嘛?” 木之本白:“我有说谢谢。” 黑羽快斗:“完全——没诚意,我拒绝接受!” “我到现在还没报警揭发你,这还叫没诚意?” “……哦,那我也谢谢你啊。” 黑羽快斗很受伤,总觉得损友换了个姓,脾气也跟着换了,一点也不好玩。 他在旁边一直盯着木之本白的脸,没看出花儿来,却看见了他脸上仍有些不正常的通红颜色,说话的时候偶尔还会咳一声,显然感冒还没痊愈。 过了一会儿,木之本白又开口。 “怪盗j,你究竟是什么人?很奇怪,我老是觉得你的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我过去从未见过……” “见过哦。”黑羽快斗打断道。他敏锐地留意到,自己似乎不能在木之本白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不能直说自己是谁,但,也是有空子可钻的。 他狡黠地一笑:“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我是怪盗,而你,我也说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话说回来,难道你已经忘了,那天晚上我问过你——” ——工藤白,是怎么死的。 木之本白顿时一愣。 但很快,他像是从记忆中提取出那一个关键,神色先是一滞,随后,有大震惊,有大欢喜,亦有说不出的情绪闪现。 他扭过头来,直视黑羽快斗的双眼。 “哦,怪盗……不过,你怎么没有想象中的怪盗应有的模样呢,至少出场阵仗什么的——都完全比不过啊。” “因为舞台不够宽敞。”黑羽快斗重点强调,“我可是月夜下神秘莫测的怪盗哦,随随便便露个影子,都能让东京署的警车一辆接一辆连成飞机场的灯光,在这个小镇表演……哎呀,没意思啦。” 见木之本白似乎不置可否的样子,黑羽快斗眉毛轻挑,啧道:“别不相信啊,等着等着,以后有机会——给你留一个专属vip席位,亲眼来看看。” 木之本白神色不定地直视他半晌,渐渐地,眸色忽然有些动摇。 “没机会了,我……”轻声说,“大概回不去了吧。” 黑羽快斗一下子翻身坐起。 “谁说的。可以,一定可以。”他重复了两次,握了握拳,仿若也是在加强自己的信心。 “我会来到这里,肯定是为了把你——” 木之本白没来得及接话。 唰啦! 卧室门被猛地拉开了。 出现在门后的,是一名黑着脸、眼中隐隐显露寒光的名为木之本桃矢的隐·兄控高中生。 “呵。”这名可怕的高中生正在冷笑,“我就说怎么感觉不对劲,原来是——家里进!了!小!偷!” 木之本桃矢面无表情地高举起上楼之前从厨房顺来的扫帚,手一晃,扫帚顿时化为无影的剑,直砸向目瞪口呆的黑羽快斗。 “冤啊,等等——我和你——等等、都说等——” 黑羽快斗反应迅速地从床上跃起,开始狼狈地在木之本白的房间里上蹿下跳躲扫帚。至于木之本白——很抱歉,他仿佛接收不到任何求救光波,淡然地起床,叠好被子,完美地闪避弟弟与怪盗的战争,绕到桌边端起多出了一束百合的花瓶,面不改色地下楼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少年的心情十分不错。 悠悠地哼着欢快的小调,他无视掉楼上的噼里啪啦,顺手把花瓶摆到了饭桌的中央。 木之本桃矢大概是刚到家门口就发觉了不对,自行车直接丢在门口,连门都没来得及馆。木之本白径直去玄关,打算把自行车搬到院子里去,没想到的是,他刚走到门口,门外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原来是木之本樱回来了。 木之本白拉开门,就瞧见了自家妹子:“怎么中午就回来了?” 木之本樱不好意思地揉着自己的衣角:“我……还是很担心哥哥,就提前回家啦……” 木之本白点头,心中挺暖,没有对此说她什么的。但——但他转眼,看到和妹子一起站在自家门口的另一个小鬼的那一刻,愉快的心情一瞬间烟消云散。 “……初、初次见面!我、我是李小狼。老师让我送、送木、木之本同学回、回……” 这个小男生仿若一秒从四季如春的海岛投入冰寒刺骨的西伯利亚,结巴的原因一半是紧张,一半是被暗恋的妹子的大哥瞬间变得阴森的眼神吓的。 木之本白扫了李小狼一眼,在妹子不禁担忧起来的目光注视下,忽然露出温暖人心的微笑:“哦,是小樱的同学啊,谢谢你送我妹妹回家。” 李小狼(松了口气):“不用……” 李小狼同学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但其实十分会撩不懂事小女生的男孩子,这一点阅历丰富(实际上并没有谈过恋爱)的木之本白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还看出来,小樱就是不懂事的小女生,两个小学生在他拉开门之前还偷偷摸摸想勾手指呢! 不允许,决不允许! 做哥哥的怎么能让乖巧可爱的妹妹这么早就被拐跑呢? 木之本白:“啊,时间不早了,小狼同学赶紧回学校吧,为了不耽误你下午的课程,我们就不留你吃饭了。” 李小狼:“……” 砰! 大门顿时重重地关上了,就甩在李小狼同学的鼻尖前。 作者有话要说: 木之本白:早恋什么的,大哥我绝不允许! 于是应要求,今天这章是欢乐日常,今天这章很粗吧!小白(本尊)是来了的,但是来晚了,下章出来。 第六十三章 不提被(未来)大舅子拒于门外的纯情小少年如何一个激灵继而意识到了什么, 炸红了脸狼狈而逃,木之本白在关门之前及时把不在状态内的傻妹子拎进来,盯着前方时目光仿佛要把门板戳穿,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转过脸来对着木之本樱的时候, 神情便如春风化雨般温暖了。 小姑娘在情感方面的反应显然比较迟钝, 估计连自己先前差点和李小狼同学勾勾手指时为什么会脸红都不怎么明白, 以及, 至少在目前,亲大哥还是要比同班同学更加重要的。 “大哥,中午好~”一秒之内就忘记了某同学,木之本樱闪着星星眼伸出双手, 轻轻一跳, 便勾着木之本白的脖子晃起了脚尖。 木之本白顺势托住小姑娘的腰, 免得她力气不够手一滑就掉了下去。 “不烫了呀。”蹭蹭大哥的额头,感觉到已经没今早摸起来那么烫了,木之本樱顿时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在大哥耳边嘀咕:“就算不发烧了也要注意保暖,别再生病啦。” 木之本白也笑:“好,好, 谢谢小樱的关心,大哥遵命。” “嘻嘻嘻~” 兄妹俩又欢欢乐乐地蹭了一会儿。 “话说大哥,那天晚上的事情,你不生气……” “放心吧, 还在生气哦。” 木之本樱:“……噫!!!” 木之本白抱着妹子往里走,微笑的幅度稍稍扬起了一点点:“先养精蓄锐,等我病好了再来收拾你们。” 木之本樱:“嘤嘤嘤哥……qwq” 木之本白:“不是说过了吗,叫爸也没用。” 木之本白走到客厅以后,就把木之本樱放下了。他们在玄关磨蹭的那一阵儿,足以让楼上那俩在狭窄空间内你追我逃的年轻人确定彼此谁也奈何不了谁——怪盗的敏捷值是点满了的,但面色冷淡还手持武器的桃矢也不是吃素的。 噼里啪啦仿佛要拆了房子的阵仗一直到木之本樱捧着果汁喝喝喝的时候都还没消停。 “是二哥在楼上吗,唔,好像还有……客人?” 小樱心惊胆战地抬头望,天花板悠悠然飘下来了一樶灰。 “是啊,有客人……算是我朋友吧,桃矢正在招待他呢。不用管他们。” 木之本白随口应着,这时候他倒回家门外边儿,先把桃矢的自行车扶到院子里,再把车篮里放着的一大袋子菜提进厨房。此时显然不能指望桃矢来做饭了,他还忙着呢,木之本白想着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这顿饭就由自己来做吧。 木之本家的三个孩子都会做饭,只不过平时二哥桃矢做得多一点,其次就是大哥白,他的厨艺经过家人的公认,不算特别好,但也可以称得上不错了。 “我看看……除了鸡蛋以外全是素菜,也行,中午吃得清淡点。” 他大概翻了翻食材有些什么,经过短暂的思量,脑子里便浮现出了一系列菜单。小樱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便哒哒哒跑进厨房来给大哥搭把手,木之本白欣然接受。 让小樱帮忙去择菜以后,他转过头,开始给一颗土豆削皮,虽微微低着头,神情却是格外专注,唇边竟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 水龙头半晌都没关掉,在惊呼响起之时,水槽里的水眼看着就要从边缘溢出,溅到他的拖鞋表面。 “……大哥?哥!哥!你怎么突然发呆了呀?” 小姑娘疑惑地凑到他身边,轻手推了一推他突兀滞住的右手。 木之本白——此时已经变成了齐木白,犹如这时才回神一般,有些慌乱地应了两声,收敛起很容易露馅儿的神色,赶忙把快洗得脱皮的番茄捞进一旁空着的篮子里。 木之本樱还是有些不解,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发呆的这一会儿功夫,身体里的灵魂就换了一个——也不能说换了一个灵魂吧,只能说,现在的“木之本白”并不是那个纯粹的木之本白。所以,她还以为大哥是因为还有些不舒服才会出现异样,可悄悄在旁观察了许久,却没再瞧见他有哪里不对劲……也就暂时把这件事揭过了。 齐木白在木之本樱的注视下镇定地继续做饭。 在发现自己的处境与预想的有一点不一样之后,他的反应也是迅速,只顿了一下,就将行云流水的动作接着保持了下去。幸好他在齐木家虽然很少下厨,但这个技能还算没有丢弃,按照记忆的流程来,倒不会出错。 齐木白估量着他这次应该是回到了第三世的死前几日,但回忆起来,那几天他好像没有做过饭啊,难道又是蝴蝶效应…… 但是,正这么想着,他一心二用把煮好的菜盛盘,端着盘子刚出厨房,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饭桌前、面色尤其沉静的两个少年人。 木之本桃矢:“……” 并没有被齐木白立马认出来的黑羽快斗:“……” “啊呀,他们终于安静了。”小樱捂住了嘴。 虽然安静,但无形之中,亦然有股凝滞得让人几乎喘不上气的气场萦绕着他们身周。 齐木白:“……” 什么鬼,那个路人脸又是谁啊? 心里虽是这么想,他这般处事不惊,面上自然还能稳住表情,赶忙把热腾腾的饭菜都摆上桌。 然后,四人都坐下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木之本樱和木之本桃矢坐在一边,而齐木白坐到了那个不认识的路人身旁。他刚一坐下,就接到了该路人宛如眼皮抽筋般的猛打眼色。 齐木白:“???” 恕他愚钝,他们的脑电波实在是对不上。 而且,齐木白没过多久便发现,餐桌上的气氛也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木之本桃矢先动了筷子。 他没再额外关注黑羽快斗,仿若坐在对面的压根就是一坨空气,就这样面不改色地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桃矢的表情本来是淡淡的,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无所谓,但是,当他咀嚼了几下,脸上的神色确实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先是两眼稍稍地睁大了,将错愕的情愫压在眼底。木之本桃矢的手动了动,不知心中闪过什么情绪,他再有动作,便是默不作声地把筷子放到了碗边。 齐木白只注意到他停了,还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筷子也停了一下,在这莫名有些古怪的氛围下,想要开口套套话,至少要知道现在是哪个时间点,却没想到木之本樱也扒拉了几口饭菜,小姑娘的反应和她沉默的二哥竟还有些相似,只不过,由于她没有想到太多,表现反而要明显一点。 “——好咸。” 小巧的眉头皱起,木之本樱似是无意间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她那纯粹澄澈的大眼睛望着齐木白,眨了眨,有些迟疑地道:“大哥……你,心情不好吗?” 木之本桃矢也看着他,但是,与单纯的妹妹想比,他的眼里还有着陌生的怀疑。 齐木白不禁愣了。 心情不好——当然跟这个没关系。他做出来的饭他们尝了会觉得咸——是了,这个细节他竟是完全没注意到。 还是木之本白的时候,他还沿袭了第一世的口味,喜欢吃甜食,连带着做的饭菜里味道也会不由自主地偏甜。而现在他是早已经不爱吃甜食的齐木白,不自觉地,由他做出来的菜的味道也就改变。 这些变化确实很容易被忽略,然而,他本人没有察觉,桃矢和小樱却发现了…… 他的心里忽然有些没来由地发酸。 在这时,还能正常吃饭的就只剩下那个“路人脸”。 旁若无人地夹菜扒饭,好不热闹,黑羽快斗最终自顾自地填饱了肚子,把筷子一搁,嘴角还挂着一颗饭粒。他也像是忽视了对面的木之本桃矢此人,轻快地双手合十道了声“谢谢招待!”,随后便偏头看向齐木白。 只眯着眼打量了一小会儿,怪盗的心中便一片了然了。 直接挑明了:“切,怎么这时候换人啊。” “抱歉……你说什么?”齐木白下意识否认。 黑羽快斗不以为意地一笑:“都那么明显了,我还认不出你是哪一位吗——不对,难道是你没认出来我?” 齐木白无言地瞪着他,直过了许久,才从那似曾相识——反正就是极为欠揍的笑脸上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是——你?” “是我啊。” 黑羽快斗拖开椅子站起身,也把齐木白拽了起来。他往玄关那处走,嘴里还不断念叨:“本来还有重要的事情想问,但既然你来了,嘛,我要找的人本来就应该是你吧,那就行了,那个问题等回去以后直接问你也一样。” “喂,等……” 齐木白想要打断他,但不知为何,脚步却是没法再停。 他怔怔地回头,便见那两兄妹还坐在那儿,不开口,也不追来——只不约而同地望他,望着他离开,望着他走远,并且,再也无法回来。 这一刹那,熟悉的迷雾再度浮现于眼前,将身后的景象全都混淆。 齐木白这才明白过来,不等进入幻境的自己有什么举动,幻境就结束了。很大的可能,是待在这儿的怪盗先生自己给“通关”的。 省了一回力气啊,但是…… 很意外。 他并不觉得……轻松,或者庆幸什么的,反而,有点说不出的怅然。 更或者——由于这次幻境是自行通关的缘故,齐木白被步伐矫健的黑羽快斗拉着走,在与那雾气擦肩而过时,脑中忽然多出了一段模糊的画面。 就像是在方才只待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木之本家…… 他和另一个自己面对面站在一起。 齐木白,还有木之本白。 木之本白的面容应当是模糊的,因为齐木白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只觉得——他是这么认为,这个存在于过去的自己似乎是笑着的,那笑容是惆怅,是感慨,是遗憾,也是淡淡的释怀。 他们什么也没说。 木之本白拍了拍他的肩,便迈步向前而行。 齐木白的前方是雾,雾外有着隐隐的光。木之本白的前方是夜,漆黑不见尽头。但是,两人之间却是连着一条巡回的线,木之本白先前走,走过无数黑暗的夜晚,最终,他会被那条线牵引着,走到齐木白所在的——“明天”。 第六十四章 这一次的“营救”活动出奇顺利, 齐木白才在那儿待了一个小时就出来了,连不知道进来没有的表弟楠雄a梦都没机会瞧见。 没印象的路人脸后来就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模样,果然是他后来认出来的那个家伙,连坑了他好几次的怪盗kid黑羽快斗。 黑羽君似乎对于自己这么快脱困稍稍感到了遗憾,原因不明, 齐木白问起来也不说, 只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是我和他的秘密哦秘密~” “我和你口中的他不就是一个人么, 告诉本人怎么不行啊。”齐木白无语了。 “错误, 我还是认为不一样。”黑羽快斗在雾团里大大方方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话说齐木君啊,你不觉得——” “什么?” 两人一阵面面相觑后。 黑羽快斗摸着下巴, 似是叹息着摇摇头。 “我本来想举例列出你所有的优点。” “说。” “嗯, 结果没发现。” “……” 齐木白用眼神鄙视这个摇头晃脑的怪盗, 心说这家伙的真人果然要比短信吸引仇恨多了。话说回来,除了意外和带有目的性(拿回宝石)的前几次相遇,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用真实的身份接触, 有点像聊了许久的笔友终于在现实中见面。 没有什么尴尬感或是隔阂,真正见到了,齐木白这边也就觉得这家伙果然和新一长得一模一样, 稍微有一些惊奇——然后就是,这人不愧是负有盛名的国际怪盗,不仅靠他自己解决了问题,对超科学现象的接受能力着实比普通人更…… “对了, 上次我给你报的信挺及时的吧。结果你倒好,不接电话不回短信,连句谢谢都不说,也太不够意思了。” 齐木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里了? 不过,虽然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维节奏,但说起这个问题,齐木白还是有点忏愧的。刚看到消息的那时他急得要死,风风火火猛踩油门要去码头救人,哪里还腾得出空回个电话还是短信,等到人救出来了,又被其他的重要的事情把注意吸引了过去,加入迪诺先生的特训每天累成一滩泥巴,更是把道歉的事情忘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齐木白决定知错就改:“那现在就补上。”握住黑羽快斗的手,重重地上下晃了晃,神色无比严肃:“太感谢你了黑羽君,我是我坚实的后盾,我代表被营救的迹部公子、迹部公子他父亲迹部总裁和迹部财团上下几千号员工向你致以最真诚的谢意!” 黑羽快斗:“……公子?总裁?给我等一下,重点不是这个啊喂!” 齐木白:“那你想说的重点是什么?” 黑羽快斗顿时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指尖悠悠地搭上了下嘴唇。他那神情摆明了就是狡黠,不出预料的话,绝对有所预谋—— “下周东京会有一场珍宝展览,就是迹部财团赞助的……你刚刚是不是说了这个迹部?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就是那个展览,我会发出预告函。” 齐木白迟疑:“所以……” 某怪盗忽然打了个响指。 “所以——我会将那场表演的入场券预留给你,哼哼哼,好好欣赏怪盗kid的英姿吧!” 齐木白:“……” “并不想看到你好吗!” 某人阴险一笑:“一定要来哦~” “今天就这样吧,哎呀——好累好累,我要回家睡觉了……走这边?那齐木君再见咯,拜拜~” 潇洒地挥挥手,黑羽快斗东张西望了一番,便随意挑了个方向,一摇一晃地往那边去了。齐木白错愕了半晌,瞪着他走远,眼看着那方向应该没错,到底没有迈步上前去追。 齐木白怎么猜也猜不出,黑羽快斗这个看似玩笑话的决定实际上是一个约定——与木之本白那般说时也并非临时起意,而是相当认真的,只不过,当初作下约定的对象从某种意义来说已经见不到了。 黑羽快斗回去了。 打了一场酱油的齐木白纠结了一阵,就干脆把这件事儿抛到脑后。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些心急了,总想要快点离开幻境,因为隐隐约约觉得,在这里面待的时间越久,他就会慢慢地受到幻境的影响……不过那个影响会是什么,他也不清楚,只觉得应该是现在的他不会喜欢的那一种结果。 所以,为了暂时还算光明的未来。 他捏了捏拳头,憋着一口气,继续去往下一个幻境——当然,实际上那也就是最后一个幻境。 齐木白还没睁眼,身子就因为重力的影响猛地往前一晃,额角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哪个坚硬的东西。 “啊呀!” 他吃痛,抬手捂住被撞了的地方之前先下意识地扶住挡在身前的——座椅背?这下才算是稳住了身体的平衡。而他刚刚扶稳,那股让人不得不前倾的力道也就跟着消失了。 齐木白这时候才能挪一挪位置,一边揉着大约是青了的额角一边打量,这才发现他坐在出租车的后排靠右边窗户的地方,先前那一磕,便是因为出租车开着开着突然瞧见前方明晃晃立着两个人,见到车来动也不动,反而不怕死地抬脚迎了上来,司机大吃一惊,赶忙踩了刹车,便让猝不及防的齐木白一下没坐稳,脑门磕车窗上了。 “两个小鬼不要命了啊!” 幸好刹车刹得及时,没撞到不偏不倚迎来的人影,但司机还是虚惊一场,出了一身的冷汗,嘴里也不由得出声骂道。 车头前不远的地方就是斑马线,旁边的指示灯中红灯闪烁了几下,很快就变成了让行人通行的绿灯。可是,那两个一大一小的影子并不是想急着过马路,看上去似乎又不像是在故意找来往车辆碰瓷,而是目标极其明确,就是专注着冲他们这辆出租车来的。 暴脾气司机的叫骂声他们仿佛听不见,步伐坚定还十分地迅速,影子一晃就到了车前。其中那个高大得多的人影一言不发,先是无视了司机,绕到后座的车门边上,一举拉开了车门——齐木白怔怔地坐在那儿,尚还未搞清楚情况,那高挑的影子似是弯了腰,准确地探手抓住他的手腕,在齐木白诧异之时,径直把他给拉了出来。 拉出来之后,还顺便给司机关了下车门。 齐木白:“……” 司机:“……” 至于同行的另一个矮小一些的人影,自然是这个把齐木白从出租车上拽下来的高挑少年的“同伙”,居然还是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在同伙拽人的时候,目不斜视地转到了车尾,费力地打开车后的后备箱。还坐在前面驾驶座的司机脑子没能转得及时,正扭着脖子努力往后看呢,先是眼睛一花,自己的乘客没了,隔着玻璃眼睛再一花……咦!!! 乘客的行李箱被气喘吁吁的小姑娘垫着脚从后备箱里取了下来,咚地一下砸到了石油路面。 (大概是警匪片看多了的)司机:“……绑架???” 看这俩小鬼一个是娇小姑娘一个是俊俏小伙,没想到还是猖狂到敢当街拦车绑人的绑架犯啊! 一时间,这位热血汉子豪气顿时涌上心头,眼看着那小子已经拖着乘客拔腿跑远了,他便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嚯!小伙子别怕!大叔马上就帮你报警!” 然后手忙脚乱摸出手机,戳戳戳按起了号码。 齐木白那时还能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大喊,实在按捺不住吐槽的欲望:如果真是绑架,司机大叔你直接下车追都比报警快啊!这脑回路真是不一样的曲折…… 不过,也幸好没有追上来。 因为他在被拉下车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那两人可不是“绑匪”,而是熟人——以及他进入幻境的目标。 一高一矮,一个拽人一个不忘帮他带走行李箱,正好是木之本兄妹。 他们似乎对接完人后的路线早有规划,夜色正浓,只因为被街边的灯光驱散才显得光明,那就往路灯少的地方跑。没管偶然撞见这一幕的路人如何惊讶,两人面色皆是格外地肃穆。 木之本樱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在这时候,却显得突破了极限,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小手紧紧握着魔法杖(是魔法少女的装备没错,但是,什么时候变出来的?!),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跑得飞快,居然能够跟上大长腿哥哥的步伐。 木之本桃矢则是拖着齐木白跑在最前边儿。 “我们不是坏人。” “嗯,嗯!不是坏人!” “不好意思,事情发生得突然,先跟我们离开再说,路上跟你解释。” “嗯!很突然,路上解释!” “那个,不好意思……” “嗯嗯,不好意思!” “你跑得太慢了,我需要……”顿下几秒,用力一下,在齐木白的呆滞中猛地用抗麻袋的同种方式把他扛起来,甩在了肩上,然后接着跑,“好了,这样就可以开始解释了——请原谅,那个应声虫是我妹妹,脑袋瓜有点笨,不用刻意去搭理她。” “那个应……噫!我只是因为激动才这样的!” 兄妹日常斗嘴。 身处危急都还要斗嘴。 齐木白:“……” 画风转得太快,他才在上一个幻境见到了这俩兄妹,没想到只过了一会儿…… 求告知,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六十五章 撇去齐木白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的这一点, 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不能让这俩一本正经做着逗比事情的兄妹再继续狂奔了!这得狂奔到什么时候,话都没空说了啊! 所以,最紧要的是,先得跟他们表明身份。 于是, 差点没被桃矢给颠晕了的齐木白拍拍木之本桃矢的肩膀, 赶忙道:“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知道你们是谁!换人了, 先把我放下再说啊!” 此言一出, 木之本桃矢的脚步倏然慢下,他没料到齐木白会这么开口,轻轻地咦了一声,显然不免有些诧异。齐木白没法硬扭着腰看到桃矢是什么表情, 但他可以看到慢了一步的木之本樱, 一瞧她的神色, 他就看出来了,桃矢和小樱绝对都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什么。 “行李箱、那个行李箱,不用拖着了, 就扔那儿吧。”齐木白急着冲木之本樱喊道。 他被木之本桃矢从出租车后座拽出来的时候,鼻子上还架着墨镜呢,这会儿颠簸了半晌, 墨镜早就不知道被抖到哪儿去了。 不过,齐木白倒不是在意那副墨镜——他只是从“墨镜”和“行李箱”这两个关键词联想到某些刻进脑子里的东西,初步确定了现在的身份,仅剩下来的那些稍许的迟疑很快就在晃眼看到一闪而过的还没忘记的街道名时, 彻底地抛下了。 他在这个幻境里的名字……就是工藤白没错。 与工藤白相关的记忆挨个牵连着浮现,齐木白想起了那辆出租车,还有如今正身处的这个夜晚,这条街道,虽然在当时并没有多么留意,但他知道,出租车沿着这条路再往前开出一截,在到达米花街附近之际,不出意外的话,便会撞到突然而起的连串爆炸。 事发当时,爆炸险而又险地侥幸没有波及到工藤白所在的那辆车,只被猛烈的气浪掀翻了急转,人只受了点轻伤,不过与他们相比,之前行驶在他们前方的车辆却是遭了秧。 工藤白逃出变形的车厢,再艰难地把昏迷了的司机拖出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报警,然后救人,但凶恶的火焰已经冲到了眼前。发生在米花街的是一场停靠在路边的车辆的突然连环爆炸,整条街道的商铺都被浓浓大火包围,同时响起的还有四方传来的哭喊声。 恰巧路过、幸运地活了下来的行人大部分都在尖叫着奔逃,还有少部分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吓得腿软,眼睁睁看着火苗就要蔓延到自己身前。工藤白一手拖着司机,另外还拖了一个走不动路的姑娘,好不容易把他们送到安全区域,他的心中又莫名地慌乱。 想打电话给新一,问他现在在哪里。没有原因,就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他背对着漫天火光,在无比冗杂的空间中下意识地摸向衣兜。但摸空了,他的手机可能是掉在了车里,还是一不小心掉在了路上…… 心中那股不安愈加泛滥了。 就算是已经是齐木白的他再度回忆,也能在短暂的恍惚后清晰地与工藤白当初的心境达成近乎完美的统一。 慌,还难以平息,不知怎么就被密密麻麻的逃难的行人拥在了里面,漫无目的地跟着他们走着,跑着。但是目光却还有意无意地往人群中扫,像是还再追寻着什么人的踪影。 只一错愕。 有个并不怎么起眼的路人从视野中一晃而过,只留下了淡淡的影子。那是个逆流而行的人,步伐还尤为匆忙,他在眨眼之际就消失了,似是躲进了街旁的小巷—— “砰!” 从不远处,应当就是爆炸最初出现的地方,传来了震撼人心的枪响。 而这并不是突兀地唯一一声动静,紧接着,竟然完全不给众人反应与惊慌的时间,一连串更加激烈的枪响震破天际,像是要给将这本就染上刺眼血色的天空彻底撕裂! 危机四伏周围的这篇区域顿时因这火上浇油的趋势变得更加混乱,不知为何,警车和救护车还没有赶到,只能听见模糊的鸣笛声还在相对遥远的距离之外。 工藤白却是没有被枪响吓住。在突然更加吵嚷拥挤的人群中站着未动的他显得格外突兀,他望向先前所关注到的那人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可是,迟疑也就到此为止了,少年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也跟着逆流前行。 “喂!”似乎有个好心的人注意到了他,诧异之外,连忙想要叫住他。 然而,他的声音是传了过去,却没有把人叫回来。那不要命的年轻人听到了,临时回了头,因为场景嘈杂,又因为光线混乱,只看见那个年轻人冲他这边一笑,便毅然决然地转头,再也没有停下步来…… ——这些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回忆得这么清楚,只是为了理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齐木白通关了这么多次幻境,已经完全掌握了解决一切的关键:他只要跑,跑得离米花街越远越好,这样就没事了。 但,还是有个老问题。 他要是不回到现场,首先某个被追杀的怪盗不用说了,估计那家伙在幻境里就得死一次,当然,还有工藤新一,工藤白那变成小学生的弟弟也是黑衣组织的目标。 不过,上面的理由其实只是最表面的,齐木白心中一动,还有一个想法。 经过了几次幻境,尤其是变成高杉白“改变”了结局之后,齐木白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重凝了锐气——具体的改变还不明显,目前的体现的话,也就是他现在的态度变得积极了。 “……大致就是这样,所以正在跟你们说话的是齐木白。” 好不容易被木之本桃矢放下,省略赘诉,齐木白用最快的语速解释了一下情况。他估算了一番,发现已经没有多说几句话的时间,只紧张地问:“你们,是不是已经重复了几次?” 木之本桃矢稍愣,很快还是点了点头。 “嗯……” 齐木白心说果然猜对了,他们那股焦虑的表现可没办法忽视。一说起这个事儿,兄妹两人怔完,便不由得有些瘪了,尤其是小姑娘,没过几秒钟漂亮的大眼睛里便涌出了泪花,拼命抿着唇,直往齐木白身上扑。 “不哭。”齐木白说。 他的腰被小姑娘抱得死死的,颇有硬扯都扯不下来的倔强姿势。齐木白的指尖抖了抖,本来想说事不宜迟我们边走边说,但已经成这样了,他也说不出那番话来,却是略微敛眸,用先前抖了几下的手抚了抚小樱头顶的发丝。 “有要紧的事?”结果木之本桃矢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 说实话,跟小樱一样,桃矢此时的内心并没有面上那么平静,只是他习惯性地把心思藏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在齐木白解释的时候,他攥起了拳,捏紧了,又默不作声地放开了,也没说他们在这反复的几次折腾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反正都是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齐木白道:“啊,是的,我得倒回去一趟……” 木之本桃矢连原因都没问,也没等他说完,就伸手把他的亲妹子从齐木白的腰上撕了下来:“那就走。小樱快点过来,要把鼻涕眼泪蹭到他衣服上了。” “人家才没有!!!”泪花还没干掉的小姑娘立马羞红了脸,大声反驳无良二哥的污蔑,反驳之余还红着脸打量齐木白,如果看到齐木白在这时候露出嫌弃的表情,她立马又得哭出来了。 幸好齐木白没有。 齐木白:“……好,我们走。” 不得不说,这么干脆利落——或者说不必多费口舌的完全信任,是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齐木白也就不能辜负这份心意,也果断地做出了决断。 现在立刻赶去米花街,肯定不能靠双腿走过去。 他还想着能不能赶在震荡爆发之前阻止爆炸发生,但又要有时间来不及阻止不了的考虑,那就不能打车去了。 正在纠结时,忽然从旁边的路口驶来了一辆车,颜色低调,普普通通,不刻意关注就会被轻易忽略的那种。 出奇的是,那辆车开来,竟是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的身边。 然后,车门主动打开了。 齐木白惊讶地往车里瞧,这一瞧,便不禁笑了。 不过,虽然笑得很开心,但从他嘴里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楠雄,你无证驾驶啊!” 齐木楠雄:“……” 刚打开的车门砰地一声又自动关上,齐木楠雄目不斜视地踩下油门。 齐木白(挥手):“我就开个玩笑啊!别走别走别走!喂表弟!表弟啊!!!” 第六十六章 最终齐木白还是欢欢喜喜地领着木之本兄妹坐上了车。 哎呀, 这可是经验之谈, 表弟这种傲娇的生物, 本质早就被他看穿了。嘴里情不自禁跑了几句火车也没关系, 驾照什么的纯粹开玩笑,某人可是幼崽期就能开摩托的超能力者!哈哈哈, 反正楠雄a梦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他介意的…… “走起走起, 我来给你指路!” 齐木白没发现他一跟齐木楠雄成功会师话就多了起来, 先前在小姑娘面前的沉稳靠谱仿佛只是一闪而逝的幻觉。他坐到副驾驶座上, 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给齐木楠雄指路, 而是——慎重地系上安全带, 再扭头对木之本桃矢和木之本樱叮嘱道:“抓好固定物, 一定要抓稳了。” 木之本樱:“欸?” 她只认出来开车过来的这个粉色头发的少年是曾经见过的人,她和二哥前不久才去拜访的齐木家的大哥哥, 名字是齐木楠雄,齐木哥哥的打扮(咳)很特别, 她印象特别深。小樱不知道齐木楠雄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儿,这之前怎么没看见他。 单纯的小姑娘没有想太多, 只觉得高兴,又有点小失落。因为死而复生的大哥看到齐木哥哥的时候好像很开心——啊,真好, 齐木哥哥一定能帮得上忙,不像她这么没用。 木之本樱鼓着脸胡思乱想了许久,然而就是把齐木白转过头来专门对他们作出的提醒忽略了。还好, 在关键时刻,她二哥可不是吃素的。木之本桃矢忽然眉头一皱,电光火石间,迅速抓紧了车窗上方的把手,再把坐在旁边还东张西望着的傻妹子一巴掌按在了自己腿上。 就在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时,身体忽然不由得向后仰,狠狠地砸上了椅背,并且胸前就像是凭空压上了一块厚重的大石,把他压得死死贴着椅背,怎么都挺不起身子。 这辆普普通通的车以超级不普通的速度风驰电掣起来,宛如一阵风,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顿时以骇人体态杀入街边一行连着的路灯的势力范围之内,在变得宽敞的大道中撒轮子狂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车内不得不爆发出来的噪音。 “什什什什么……那个开车的混蛋有病啊!” 这是同样开在这条路上的其他司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眼角的余光里一下子晃过了拉长的模糊虚影,真是不约而同地被吓出了一背的汗。 那辆“幽灵”车在大马路上开出了骇人听闻的车速,而且居然完美闪避了路上所有挡道的车辆及时不时会突然杀出的行人,除此之外,更是无比安定地连闯了数次红灯,留给了后方一长条黝黑的尾气。 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后面还激起了骂声一片。 这一路飞驰,将十多分钟的路程直接压缩到了五分钟,在十字路口前,已经能看到“米花街”的街名了。 不提一时疏忽忘记升上窗户的齐木白在这五分钟内被唰唰唰的狂风吹得有多崩溃,在将要驶入米花街街区的那一刻,他的脑子格外清醒,分秒不停地在心中计算:赶上了吗?爆炸发生的地方应该是米花银行斜前方,那就离我们还有一百米…… 赶上了? 赶上……不!并没有! 就差了一点点,大概十秒钟的差距。正当齐木白以为他这次可以阻止爆炸发生,他的视线便被正前方悄然绽放的一丝红色深深吸引。 那抹色彩本应当是多么艳丽,但在此时,却化身为即将绽放的死亡之花,势如破竹般向它所能侵犯到的一切地方伸出凶恶的利爪。 光比声音的传播速度更快,所以,在看到那抹火光的下一刻,爆炸的轰鸣声才慢了一步传到众人的耳里。行驶在他们这辆车前面不远的私家车已然被刹那膨胀而发的火龙吞噬了,顺带也叫本应扩散的惨叫尽数抹灭。 当瞬间的消亡结束,幸免于难的人们经过几近空白的呆滞,终于有了反应,开始四散奔逃。方向可能不同,但唯一相同的,就是退!远离火焰,远离爆炸,远离死亡的现场! ……等等,在如此情形下,竟然还有一个例外。 一辆不起眼的、在火光映射下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车竟是没有倒转方向,它载着车内的人,不停顿,不犹豫,径直闯入了火焰的深处! 这自然就是齐木白等人所在的车辆。 并且,此时此刻,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已经从齐木楠雄,变成了齐木白。 少年深蓝色的眸子深处仿佛闪烁着与阻挡他前行的火焰一般的灼热光芒。 有一种稍微有些不合时宜……嗯,中二的想法,就像是——他握紧了方向盘,便成了无可阻挡的勇者,破开火的屏障,破开咆哮的气浪,破开万物,直击向前方!等待他的,将是屏障后的瞬间敞开的满眼狼藉。 似乎很久没有这么能够面对一切的勇敢了,他重新找回了它,只因为在身边的、在身后的、即将寻找到的,都是能够支援着他的力量源泉。 “坐稳!桃矢捂住小樱的眼睛!” 又一次大声提醒,他的视线却是紧紧地黏在前方——穿过火焰,忽略掉正在熊熊燃烧的车辆遗骸以及被冲击得不成原样的街道两旁的店铺,米花银行的标志已经清晰可见。 仿若刻意避开了这里,银行的外玻璃碎了一地,内部却是没有多少损害。在银行门口停了一辆运钞车,但正往车上搬运装满钞票的包装袋的那几人,绝对不是银行的相关人员。 黑色风衣,黑色墨镜——毫无疑问,是黑衣组织的成员。 齐木白面无表情地控制车辆猛地向前冲去,只一瞬,便将站在车外完全想不到这时还有人敢往里面冲的黑衣人碾到了车轮底下。随后,也不打转方向盘将车头转到后面,看看被碾中的混蛋们是死是活,他毫不犹豫地将继续前行。 怪盗基德坚定地认为,今晚一定是他人生中最流年不利的一天。 也是他自己太过大意。 盗走目标宝石的过程毫无意外,把追踪的警察大叔们骗得团团转也是日常,他从警方的封锁中脱身后,便轻轻松松地扯去了伪装,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在东京繁华的街道上溜达。 本来应该立马回家去的,但怪盗先生临时起意,想着某个带领警察追着他跑的宿敌今晚居然没有出现,实在是太意外了。他知道宿敌就住在米花街的毛利侦探事务所,正想晃去那儿看一眼——然后就倒霉地撞上一个可怕的组织成员正在抢银行,他还被发现了。 而且,最倒霉的是,追来的黑衣人不仅穷追不舍,枪法还格外精准,一点也不怕枪声会引来他人,好几人追捕他,竟然让怪盗连逃窜都格外狼狈。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 腾不出手又暂时想不出办法,倒了大霉的怪盗真实地感受到了死神来袭。不过,越是如此越要冷静,他一咬牙,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只能拐去一旁不知通往哪里的长长巷道。 只要时间充足,只要能够稳住,他肯定能想出脱身的办法。冷汗满头的怪盗如此激励自己,捂住被子弹射中的胳膊顽强地继续躲闪。 但是……希望的曙光却是越来越暗了。 怪盗隐隐有了绝望的预感,但他还不愿意放弃!然而,杂乱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让他的心也突兀地沉下。 可恶啊,难道…… “轰隆隆!” 突然插进来的刺耳摩擦声吓了黑羽快斗一跳——还真的把他吓得跳到墙边贴着了。 不能怪他。 因为在这接连不断的摩擦声中,还压下了一阵呼痛的惨叫,声音还特别熟,像是之前追他的黑衣人……? 怪盗基德抬头一看,恰巧就看到了最关键的一幕。 一辆被刮得惨不忍睹的车——用电影里常演的姿势冲进了不算宽敞的巷子,车身的右侧倾斜起来,右侧的车轮便在右边的墙上驶动,在巨大的推动力下碾压了一众黑衣组织的炮灰。 怪盗基德:“……” “英雄慢慢慢!好歹下车露个脸让我表达一下感谢啊!” 他这般叫道。 然而,英雄救怪盗的正主压根没停,只让一句话悠悠地抛了出来。 “我不想再和你认识了,再见!” 怪盗基德:“……” 不想交个朋友就算了,那个“再”是什么情况,我们根本就没认识过好嘛! 不提某不知情的怪盗如何莫名其妙,齐木白已经凭借依稀的记忆,直冲向当初找到江户川柯南的地方。 由于后面的巷子太窄,开挂也不能让车辆通过,楠雄a梦便将其变成了能坐四个人的超级摩托车。这次,打头操作的又换成了齐木楠雄。 因为齐木白只会开四轮车和三轮车,两个轮子的不擅长,速度快了可能会连人带车一起翻。 这些细节也不用管了,反正,有楠雄a梦出马,收拾掉最危险的那个黑衣人完全不是问题。摩托车的车轮再度碾压了男人的后脑勺,先前黑衣人射出的子弹也落了空,就这样,带给齐木白深深阴影的——当初杀死工藤白的凶手,就这样在幻境中被打倒了。 但是,齐木白并没有立即产生类似如释重负的情绪。 他被许多相似的、又不相似的画面迷惑了。 脑中一片空白,翻身下去,冲向不远处那个呆愣愣的小鬼,一把将他抱住。 “你是傻子吗工藤新一!” 好像是工藤白在说话,又好像是齐木白。 “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会死吗,变成小学生难道我还会嘲笑你不成?” “看吧,今天要不是我恰巧回来了——你小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某处特定的位置似乎冒着火,可声音却有些颤。 被拦住的少年愣了半晌,才抬手,许久以来,头一次不那么别扭地回抱了他的兄长。 “对不起……是我错了。” “但是工藤白,你也是傻子吗!这么危险,你还往这边闯!” “废话,你才傻。”缓过来的齐木白说。 “往后看,这次我有帮手啊。” “魔法少女魔法少男超能力者什么的,一个可以打你十个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齐木白式狐假虎威.jpg(不,我开玩笑的) 幻境副本结束了!最终回到起点,以工藤白的伪·完美he结束。下章开始日常哦~~ 第六十七章 牵涉到数人又无比漫长的幻境, 总算是到此为止。 隐隐约约, 似乎听到什么东西悄然破碎的声音, 幻境崩塌了, 曾出现在幻境中的景象也随之溃散,再不复存在——但也不需要惋惜, 齐木白说,他的根本目的已经达到了。 收拾自己无意间惹出来的烂摊子, 把人找到, 送回去……这样就行了吧。 总的来说, 他总算又回到了(至少表面上)安详且平淡的生活。 幻境里的时间与现实并不连通, 所以, 当所有人都醒来时, 也就刚刚过去了两天而已,要上学的高中生和小学生该回学校了, 沢田纲吉还能赶得上他的指环战。 齐木白之前虽然说的是要跟他们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但这个计划并没有如愿达成, 大概是因为这之中大部分都有紧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暂时没有时间……明面上是这么说的, 但大家都知道,真实原因可没有这么简单。 尤其是沢田纲吉这边,要接受沢田白一下子“不存在”了这个现实, 实在是太残酷了。这就意味着,与沢田白相识的人们都将面对同一个结果:那个少年,从此只能“活”在他们的过去, 他们如今也只能见到他的“过去”。 这算是……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接受。 所幸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当初陷入幻境的少数几人,reborn只把这件事告诉了沢田家光,沢田奈奈对此全无所知。偶尔会脱线的女人一如既往的温柔,在齐木白带着江户川柯南私底下向她告别之时,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笑着向只在家里住了一小阵的少年们说着再见,下次一定要再来玩哦。 “有你们在,家里好像更热闹呢。”虽然现在家里已经够热闹了,女人还是这么说。 “嗯,有机会的话,我们再来拜访。”齐木白顿了顿,才道。 在他们在门口说话的时候,沢田家光就站在沢田奈奈身后,却是远远地站着,隔了一段距离。不知是不是被妻子不那么明显的愁绪所感染,男人的眼底淬着淡淡的晦暗,目光向前方扫来,落在了沢田奈奈面对着的那个少年身上。 齐木白稍稍一怔。 有沢田白的记忆,他自然知道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是谁,只是,男人没有说话,他也犹豫了一下。 “那么……我们这就告辞了。” 最终,犹豫的结果是,他还是按在心中的想法做了。张开双臂,试探性地将揽住女人的肩,轻手拍了拍。 “我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每一天很开心。” “谢谢,沢田阿姨,你们一家都是非常温柔的人。” “你——你……也是好孩子。” 有一个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抢在了沢田奈奈开口前。 齐木白与话音的主人对上了视线,目光相触时,他一下子就读懂了那个沧桑的男人眼神中的深意。一时间,心中似是涌起了额外的酸楚——齐木白明白,那是不属于他的情绪,因此,再如何苦涩,他也只能把这份异样的情感压回心底,故作镇定地再次向沢田白的父母告别,匆匆离开了沢田家。 “你不会要哭了吧。” 先前没说话的江户川同学总算可以不用保持沉默了。 齐木白否决:“哭什么哭,这是不能受我本人控制的生理反应。” “哦……话说。” “唔?” 似乎嗓音低沉下来的江户川柯南偏头盯着路对面的红绿灯:“我想知道,你有跟爸妈见一面的打算么?他们两个,啧,你应该也猜得到,深受打击更不愿意回国,老妈她,已经因为那件事病倒了。” 而且一病就病了半年,到现在都没痊愈。 齐木白沉默了半晌:“他们以前也不常回来吧……算了,我还要想一想。” 江户川柯南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虽然是和江户川柯南一起出来,但两人并不是都要离开并盛。江户川柯南和彭格列的交易还在进行,因此还不能回去,只是换了个住处,而这个住处,就由同盟方迪诺·加百罗涅先生友情提供了。 至于齐木白——还是同一个原因,他觉得在沢田白的旧识们缓过来之前,自己还是不要老在他们眼前晃悠比较好。 这一天,迪诺竟然是亲自来接人的。 不用管他带来的那一众下属,举手投足皆是首领范的金发男人在他们还没走近之前便下了车,单手扶着车门,勾出了一个勉强看不出内心纠结的微笑。 排除不得不进行的客套,最终齐木白还是没和迪诺说上几句话。他目送江户川柯南坚定地上车,再目送自眼前飞扬起来的尾气以不慢的速度驶向看不见的远方,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下该他回齐木家,可以稍微高兴起来了。 齐木白没有行李,只带走了当初迪诺送给他练习的剑。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斯夸罗要跟他决斗——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得知他不是沢田白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只要没反悔,已经答应了的约定还是要遵守的。 但是,刀具不能带上飞机。 没关系,齐木白还有招数。 他郑重地把闲置了半天的手机重新开机,并且将自己的手速运用到极致,飞快地在手机被爆炸一般涌进来的短信挤瘫痪之前按开了通讯录,给表弟打了求助电话。 “嘀——” 电话尚未接通,还没听到对方的声音,齐木白的眼前就是突兀地一花。 ——天呐,难道表弟跟我如此心有灵犀?! 手机还按在耳朵边儿,却已经被瞬间移动到齐木家的客厅,发现了这一点的齐木白大为震撼。 然而,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齐木白抬眼一看,把他从并盛移到东京的楠雄a梦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游戏机片刻不离手,化为虚影的手指飞快闪动,超能力者操纵rpg游戏的像素人主角疯狂暴打可怜的boss,目光也正与电视机屏幕分秒不愿分离。 齐木白:“那个,楠雄啊。” 齐木楠雄全神贯注继续啪嗒啪嗒啪嗒:“……” 齐木白:“你有听到我说话吗?肯定听到了吧,不可能没听到吧。” 齐木楠雄眉头凶残地一凝,在游戏机报废之前打死了一只干扰他打boss的小怪:“……” 齐木白:“……冷酷!无情!那个闯幻境救表哥的表弟才是我的好表弟!你是谁把我家楠雄a梦变到哪儿去了好可恶巴拉巴拉巴拉——” 齐木楠雄任他愤愤地巴拉巴拉,仿佛这也是游戏的背景音乐,只不过稍稍聒噪了一点。 齐木白:“……” 这就,心很痛了。 完全没有自己回家了的幸福感。 因为遭受表弟的冷酷放置,心痛的齐木白深知在姑姑姑父都没回家的齐木宅,自己毫无地位可言,只能疲惫地转身,打算晃荡上楼,回到自己久违了的房间修复受伤的心灵。 然而,他刚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脚,居然得到了齐木楠雄的传声。 “十分钟前有人敲门,你可以去开门了。” “啥?”齐木白一愣,随后忽然机智地察觉到不妥之处:“十分钟前——等等,难道你把我拽回来是因为你自己想打游戏不愿意动弹吧!” 齐木楠雄面不改色地继续打游戏。 齐木白:“好的,你不用解释了,我已经看透你了齐木楠雄。” 话虽这么说,齐木白还是只有依言去给不知道是客人还是推销员的来访者开门。他在内心吐槽,都过去十分钟了,楠雄a梦绝对故意拖时间的可能性很大啊,难道门外边的那个谁惹到他了?很可疑啊,会是谁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齐木白走到玄关,扭转把手,一下把家门拉开了大半—— 齐木白:“……” 齐木白:“……” 实际上,在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关门。 但由于受到的震撼不亚于表弟与他心有灵犀,齐木白的反应慢了太多,力道也轻飘飘地,轻而易举地被来访者之一迅速抬手撑着门沿,又被来访者之二以熊抱之势撞击脆弱的腹部——夸张了点,其实也就是扑上来挂他腰上了。 齐木白顿时就明白齐木楠雄为什么会晾着他们了。 不走寻常路线的木之本兄妹,在大部队都表示需要缓一缓接受现实的情况下,脸皮厚的程度超乎想象。 “哟。”木之本桃矢气定神闲地招手。 “中午好哦~”木之本樱噌噌噌,暗自狠狠地踩了要把她挤开的愚蠢二哥一脚。 然而,让齐木白反应迟钝没关得上门的原因,不止有以上这些。 他的嘴唇似是动了动,目光向着前方,有些愣。 在两兄妹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面容和兄妹俩有几分相似,与真实年龄不符,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但与年轻人相比,多的是沉稳,和随着时间融入那温润眼眸里的柔和。 “哈哈,请不要在意我们的冒昧来访。” “我、不……呃,不会……” 正当他有些语无伦次之时,后边儿又传来了些许喧嚣。 “咦?有客人吗?” 这个声音—— 好巧不巧。 齐木白的姑姑,天然呆的齐木久留美女士,买完菜回家了! 第六十八章 齐木妈妈提着小菜篮, 在自己家门前纳闷地停下了步子。 待她的目光扫过拥挤在门前的那几个人, 最先注意到的竟然不是客人, 而是—— “小白, 回家之前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呀?应该把午餐准备得丰盛点呢。” 虽然并没有多少天,但齐木妈妈觉得自己已经有很久很久没看到齐木白了。 齐木白嘴角微动, 下意识地接道:“没事儿姑姑,不用那么麻烦啦。” 经过一番简短的对话, 齐木妈妈这才注意到堵在门口的三人, 其中两个小孩子她前一阵就见过, 唯一的陌生人, 就是那个微笑着、一点儿也没觉得被慢待的男人了, 他在适当的时机为自己的不请自来表示歉意。 “初次见面, 齐木夫人,我是木之本藤隆, 这两个冒失孩子的父亲……” 结果道歉的字词还没说出来,“齐木夫人”愣了一愣, 忽然拍手,身后仿佛多出了闪着粉红小花的背景, 笑眯眯地说:“啊~好高兴,可真是难得的客人呀,里面请, 快请进吧~” 也不问清楚就见了这一面的陌生男子有何来意想干啥,直接欢欢喜喜地招呼着大家进家门了,反应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齐木白在瞧见姑姑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不久之后会是这个结果。 他认命地让了道, 桃矢君和小樱妹子跟久留美阿姨打了声招呼,率先不客气地钻进来,下一个就是木之本腾隆。不知道是刻意做了准备前来拜访,还是在出差的途中被临时拉来的,男人一身标准的正装,褐色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即使这样的打扮与到别人家作客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但同样可以从他踏入门后的一举一动看出,先前的第二个选项被排除了,他很看重这次拜访。 齐木白打开鞋柜,为客人们拿出了新的拖鞋。木之本藤隆弯腰,穿上拖鞋之后,缓声说了一句谢谢。齐木白能察觉到,在这个短暂的擦身之际,他们的目光有过一次对撞,然而,对方的视线中并没有任何他所预想的东西,不会让他紧张,不会让他忐忑,唯有无比包容,他弯了带着些许皱纹的眼角,笑着颔首示意。 “……我去泡茶。” 恍惚了一瞬后,齐木白等齐木久留美也进来之后,连忙道。 说完,他正想往厨房钻,忽然就被姑姑的惊疑声叫住了:“哎呀,我走之前才拖干净的地板怎么又脏了?” 齐木白(迷之沉默了半晌):“……不好意思,我回来的时候忘记换鞋了!姑姑你去泡茶吧,地板我来擦!” 齐木妈妈却道:“小白去招呼客人就行啦,让小雄来帮帮忙。小雄~小雄~”这就开开心心地呼唤了起来。 在他们进门之后就转移到楼上自己房间里打游戏的齐木楠雄:“……” 很想当做没听到,但是,某种程度上又相当不愿意被楼下那个叫木之本桃矢的人嘲笑——经过权衡,深藏不露的超能力者不爽地下楼了。 由于有外人在,齐木楠雄不能像以前那样简单省事地用超能力一秒弄干净地板,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式。擦地的帕子浸进水盆里,过了几秒钟提起来,正湿漉漉地滴着水,然后,面无表情的少年抓着帕子的两头,用了一点点力——拧紧! 掉落的水声哗啦哗啦。 总觉得身边有杀气的齐木白汗水似乎也哗啦哗啦。 他现在正身处于相当尴尬的境地里。 地板有表弟擦了,还没踩到厨房的地儿就被姑姑赶了出来,齐木白回到了客厅,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招呼客人。 客人们占据了齐木家并不算宽敞的中央那一排沙发,虽然旁边还有两个独立的单人沙发,但若是坐到那里,就显得太刻意了。然而,他站在那儿只迟疑了一小会儿,就已经足够引人注意。木之本樱连忙往旁边挪一挪,与二哥隔开了能够坐一个人的位置,木之本桃矢便悠悠然地冲他招手。 齐木白迟疑着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被桃矢按住肩膀坐下去了,就坐在兄妹的中间。 木之本藤隆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唇边的笑意一点儿也没有散,就像是——曾经,他也是这样注视着孩子们说说笑笑,小的两个或是天真或是别扭,都是一左一右地挤在最大的那个孩子两旁,他这个做父亲的,便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 有过相同回忆的几人或多或少都被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触动了些许,但是,对齐木白来说,如果要他在这时候硬挤点话出来,实在有点为难。他完全没想过会再见到木之本藤隆——木之本白最尊敬的父亲,猝不及防,更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幸好在他不得不开口之前,齐木妈妈端着茶水过来了,齐木楠雄也(手动)擦完了地板。 两位家长一交流起来,竟是相谈甚欢。木之本藤隆本来就是相当有魅力的男人,而且近乎完美,身为大学教授,擅长料理,性情温柔,仿佛世界上没有他不会做的事,他和齐木妈妈先是针对孩子们的教育问题浅谈了几句,然后话题就彻底刹不住了,从料理怎么做更好吃一直说到外出野营应当准备什么样的餐布,又从餐布说到最近的天气变化得是不是有些反常。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小辈之间冷凝般的气氛。 齐木白:“……” 齐木楠雄:“……” 木之本桃矢:“……” 木之本樱:“……” 完全——不想说话。 这个配置正好就是最后一个幻境里出现过的人员配置,可以说,大家都知道一部分彼此的底细。而且,在得知齐木白是木之本白的转世之后,两兄妹都不知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齐木白这一世的表弟。 总觉得有些不甘心,还有些别扭,这也是人之常情。 沉默了好一阵,那边家长组和睦的交流终于暂时中断了。身为主人,齐木妈妈想起自己该去做饭了,在欢快地转进厨房前,她盛情邀请温和帅气的木之本先生及其子女留下来吃饭,木之本先生自然欣然同意。于是,齐木妈妈进了厨房,齐木白倏地站起来,表示自己要去帮忙,便用这个借口脱了身,也不管自己走了,表弟一个人坐在那儿会不会让气氛更冷。 他只想趁这个机会冷静一下。 “不和朋友们聊天吗?我这里自己可以的。”齐木久留美说。 齐木白垂下头,佯作专注地给姑姑搭把手:“坐着也是坐着,就让我来帮忙吧。” 这么说着的齐木白,面上正经,实际魂不守舍地扯掉了一棵大白菜的大半叶子,削皮的时候一举把胡萝卜削掉了三分之二,又一不小心摔了一个碗。 餐具撞落在地,碎裂的声响总算让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了。 “太不小心啦。” 齐木妈妈的速度比他快了一点,先一步蹲下,去打扫散了一地的碎片。齐木白一怔,连忙也蹲了下去,这次绝对是聚精会神,没有再给姑姑帮倒忙。 两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收拾好了狼藉。不过,在起身之前,齐木妈妈还是埋着脑袋,审视着地板上可能会有的未被清扫干净的小碎块,极轻的声音却是传到了齐木白耳边。 “我们家啊,已经有一个超能力者了……也不怕再多一个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的孩子哦。” 齐木白猛地抬头。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理智又清楚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会听错。姑姑她怎么会—— 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心被一下子揪住了,但是,在那股力道猛然加重,让他的心脏彻底疼痛起来甚至带来慌乱之前,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女人满是真诚的笑颜。 当然,直到最后齐木妈妈都没有解释她说出那句话的原因,下一秒又恢复成脱线笑呵呵的样子。 齐木白被她赶出了厨房,理由是“小白过去坐着就已经是帮忙了”。这一次溜进厨房的是木之本桃矢,那小子在齐木阿姨面前格外自来熟,还展现了自己与齐木白不同、格外贤惠(不)的一面,在厨房混得风生水起,深得齐木阿姨的欢心。 被哥哥撇下的木之本樱也没有老老实实地坐着。小姑娘似是下了大决心,同手同脚地——紧张的——立在了给她以莫大压力的粉发大哥哥面前,他一过来,就不禁抖成了冬雪下瑟瑟的小秧苗,但是,小苗有着极大的毅力。 “大、大大大哥哥!” 齐木楠雄:“……”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就算坐在这儿都能有麻烦找上来。 探听心声的能力又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失灵了,但是失灵是间歇性,他还能听到一点断断续续的心声,将这些心声拼凑在一起,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了。 真是…… 齐木楠雄大概是这屋子里唯一掌控所有真相的明白人。 他猜得出小姑娘和那个木之本(单指木之本桃矢)在不约而同地谋划着什么,还听到了他俩的父亲的心声,以及,他妈妈与表哥的对话他也听见了。 笨蛋。这个词是送给小时候经常做噩梦还说出了不少惊人梦话的某人的。 应该说,全家都知道某人不是正常的小孩子,不止是梦话漏了陷,没有哪个小孩儿像他这么早熟,也没有哪个小孩儿会有那么宛如一滩死水不起涟漪的眼神……哦,除了超能力者,他是例外。 由此可得,按照正常情况,齐木楠雄很大可能会装作自己完全get不到木之本兄妹的暗示,安然淡定地继续坐在这儿纹丝不动,等到客人们走了之后,再针对笨蛋表哥的迟钝观察力进行一番嘲讽。 可是,犹豫只出现了一瞬。 没人知道面色不变的少年心中想了什么。 反正,他最后还是站起来了,领着那个一下子高兴起来的小妹妹上了楼。 这么一回避,沙发上还坐着的就只有两个人了。 齐木白,和,木之本藤隆。 齐木白身子有些僵硬,两眼隐约无神地直视前方——电视上正在播送午间新闻,沉浸数日的怪盗kid又一次发出预告函,目标竟是迹部财团巴拉巴拉…… 男人不急不缓的温和嗓音,也就是在这时轻轻荡起的。 “我是听家里的孩子说,遇见了他们都很喜欢的孩子,还在危险的时刻得到了那孩子的帮助,因此才有了特意上门拜访的打算。” “……是吗。”齐木白匆忙地应道。 他开始有点如坐针毡。 先前姑姑的话还在脑中盘旋,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现在的心情,甚至又出现了出神的状况。还不由得在想,对方会说什么呢,他应该认出来了吧,他肯定认得出来。后面会说什么呢,如果要戳破的话,该怎么—— “——你过得开心吗?” “……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齐木白不禁偏头,不过,他只望见了男人毫无异样的侧脸。 仿佛只是用关切的语气,随口一问。 “你开心吗?” 这次真的听清楚了。 齐木白愣了许久许久。双手揉在膝盖上,不知何时才慢慢松开。他将目光转了回来。 “嗯……很开心。” 得到答案的男人一笑。 “哈哈,就是要开开心心的啊。” 这样的话,大概就能放心了。 第六十九章 吃过午饭后, 木之本藤隆不便久留, 带着儿女先一步告辞了。 齐木妈妈倒是非常热情地挽留了他们,然而挽留未果,便继续热情地改口成邀请他们以后常来玩——这个提议正中某两人的下怀,木知本家的两个小孩也不用对视, 异口同声地直接答应了。 就这样,只过了一会儿,客人们离开之后, 齐木家又安静了下来。 齐木白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坐在电视机前正大光明地出神想着事情。 齐木楠雄就在他旁边接着打游戏。 两人即使挨着坐在一起,都是目不斜视,也难得地没有进行交流。结果又过了一阵子,做完家务的齐木妈妈过来了, 她的目标自然是电视,于是,齐木白和齐木楠雄都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一挪, 让齐木妈妈坐到沙发的正中间, 看她追了半个月都没追完的电视剧。 那电视剧正是工藤白出演的那一部, 今天恰好重播到结局了。 齐木白本来没注意电视上演的是什么。 但是, 倏然间有一张眼熟的脸一晃而过, 不得不吸引走他的目光……好吧, 透过屏幕看到工藤白饰演的豪门大少最后一次靠脸打酱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羞耻。 最可怕的是,他姑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一边还认真地点头。 齐木白:“……” 这就不是羞耻的感觉了,他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久留美女士看着电视里的工藤白,就是在对他齐木白进行暗示—— 老底早就露完了哟~ ……果然知道了吧,但是到底为什么会被发现啊! 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坐成一排,各干各的事情,也各有各的心思。期间,又由莫名心虚的齐木白找了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小心翼翼地试探,然而,他的功力显然没有天然呆的姑姑高,竟然还被反将了一军。 “哎呀,放在茶几上的那是什么东西?” “呃!我刚买回来的……(艰难地找了借口)玩具剑。姑姑,我这段时间,可能会在院子里用这玩具练练……” 齐木妈妈(突然精神抖擞):“锻炼身体?” 齐木白(呆):“……对。” “那挺好的呀,小白就是应该多锻炼。我在电视上就看到有人用剑刷刷刷——干掉对手呢,你要好好学,练好了玩给我们看哦!” 齐木白:“……” 那个姑姑,你是不是有点误解……不!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惊吓吗! 好吧,他早该明白齐木家的两个家长脑回路不同寻常了。果不其然,下午齐木爸爸催完稿子回家,也对齐木白要锻炼身体的这一行为进行了高度赞赏,并对“表演”表示了深深的期待。 有一点需要额外注意的是,两位大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对齐木白的“旅游”经历多问什么,如同他只不过出门逛了一趟街,然后回家了,一切都理所应当。 若是在察觉到某些端倪之前,齐木白或许会感到庆幸,不用编一些谎话来欺骗他们了。但在如今,他感受着齐木家一如既往温馨欢乐的氛围,却是不着痕迹地,轻轻叹息一声。 气音悄然消失之时,不知是不是巧合,齐木楠雄刚巧向这边看了一眼。 齐木白正说着:“我……有一件事,想征求你们的意见。” 听到这话,齐木家的其余三人都看了过来。 而被目光所聚焦的少年,却是终于抚平了先前在心头蔓延的忐忑。 齐木白咽了口唾沫,然后抬眼,正视向他们。 “我想申请退学。” 他言简意赅。 “……” “……” 许是此话太过令人震惊,客厅里一下子便没了别的声音了。 齐木白心中不禁一紧。 虽说这个决定是他经久斟酌后作出的,已经下了莫大的决心,所面临的问题无外乎就是需要花费多少口舌来取得家人们的同意。是的,他很清楚,高中都要毕业了,居然还会在高考之前说出“想要现在就退学不上了”这种话,任性,匪夷所思——但确实是齐木白必须要做的。 因为时间紧迫。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那个诅咒的阴影愈加扩大,在他头顶滋生着无数未知的危机。以前是破罐子破摔,想着这一次的十八年就随随便便地混过去吧,可现在不一样,恰好敢在了最后的时刻,他改变了想法。 ——应该还有机会再做点有意义的事吧?哪怕只是用这些时间多跟家人们相处,让日后自己的遗憾再少一些……反正,总比继续浑浑噩噩下去更好。 齐木白想了一些说辞,根本原因不能说出来,但总得要找出话来说服姑姑和姑父。他一眼扫去,发现大人们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仿佛先是欲言又止,然后缓过神,又忍不住…… “啪。” 姑姑齐木留美子忽然拍手,吓得齐木白条件反射挺直了腰板。 姑父也突然站了起来,神色无比郑重。 “糟糕了亲爱的,这可是一件大事。” “是呢,大事不妙呢。” 两人一唱一和,让齐木白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猝然间,竟又话音一转。 “小白退学的事一定得瞒着父亲大人(指齐木爸爸的岳父大人,齐木白的爷爷),被他知道的话——啊啊啊,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姑父仰头长啸,挂在姑姑的腿上痛哭流涕。姑姑则是先安慰了老公一番,然后毅然握拳:“没关系,小白,大胆地去创造你的人生吧!有姑姑……不,有小雄在,一定不会让你创业失败流落街头的。是吧小雄?” 齐木楠雄:“喂,这跟我有一分米一厘米一毫米的关系吗。” 齐木白:“……” 他应该感、感动吗? 嗯,确实挺该感动的,但这个氛围…… 与其说会让人感动得落泪,倒更容易,让人情不自禁地在这吵吵嚷嚷的声音里扑哧笑出声吧。 总而言之,结果非常完美,直接超乎了齐木白之前的设想。 他得到了充分的权限,可以在凌晨五点出门绕自家附近慢跑一个多小时再回家,到院子里练习剑术,顺便在全家人刚刚起床的那个时间点,为他们准备好早餐。待到姑父上班、表弟上学,他再继续训练。 看吧,跟以前比起来,齐木白如今的势头可谓是相当强劲。他悄悄办了退学手续,也没对原来的班级、学校造成任何影响,顶多落下一个在学生们口中流传的带有更多讽刺意味的“奇葩”称号。 只有少数人知道,从幻境离开后,齐木白有多拼命。拼命不止是体现于他的行动上,更能从他时刻紧绷着的神经看得出来,然而,拼命的缘由却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还记得那个叫做六道骸的家伙吗? 自称与齐木白是“同类”的幻术师,同样被扯进幻境,却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深陷其中,而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找到了空荡,精神力在幻术空间内的破绽处停留,还能跟自己闯进来的齐木楠雄解说前因后果。 齐木白那时候一直没有遇见过六道骸,但是,在幻术世界彻底崩塌的那一刻,他总算是“见”到他了。 对方似乎是故意趁这个机会主动寻来的,却不真的露面,只送来一丝力量来传讯。 “曾经所拥有的力量还能带到其后的转世,真是难得一见的例子——不过,力量的主人竟然毫无觉察,这就更是难得了。” 齐木白不知道这神神叨叨的凤梨头为什么喜欢说废话:“有事?没事麻烦快点消失。” 六道骸不在意他这有些不耐烦的态度,依旧自说自话。 不过,他接着就说出重点,他的目的了。 “哦呀哦呀,空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你还不能掌控它吧。” “需要我帮忙么?放心,这并非虚伪的慈善行为,而是你我都能接受的互利互惠。怎么样,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呢……” 回忆戛然而止,这些便足够了。 简单来说,先有六道骸抛出的“交易”诱惑,齐木白后才决定答应下来。不管六道骸想要从他身上谋取什么,齐木白只知道,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确实是互利互惠。 每一次转世,其实都有力量随着他的灵魂一同融入新的去体,只不过他之前从未发现,或者说,去刻意地忽略了。然而,齐木白有所醒悟,他所拥有的这些能力,总有一天,会派得上用场。 ——只是,他却不知道,所谓的那一天,竟然来得那般迅速。 期待已久,黑衣组织终于有了消息。 头一个电话是迹部景吾打来的,非常急切,手机铃声吵得齐木白差点手抖一剑劈歪,把姑姑的晾衣杆划成两半截。 第二个电话只比迹部景吾晚了一小会儿,连着打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在齐木白刚刚挂掉上一个电话的后一秒钟接进来了。 “我说,你们知道现在几点吗?天都还没亮呢。”齐木白抬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天。 电话里的那人无语:“又没打扰你睡觉,你不是醒着么?”说到这里,又道:“你们?已经有人赶在我之前告诉你了?” 齐木白道:“没错,害你变成小学生的黑衣组织成员被挨个抓住,只除了幕后大boss和代号琴酒的男人。解药的情报也到手,不久就会制造出成品——恭喜啊工藤君,你要苦尽甘来了。” 被调侃了一句的工藤君呵呵:“少来。既然有人代劳,那我就不重复了,只想问你件事。” “你说。”齐木白道。 “……老爸老妈知道了,明天一早就到日本。你——你回来吗?” “……” 齐木白沉默了半晌,才再度开口。 “回。” 第七十章 米花市距离东京不算远, 齐木白便定了第二天早上开往东京的列车票。 他没带什么行李, 连箱子都没提, 只随身带了手机和装着必要证件银行卡的钱包, 就这样轻松地出了门。家里人没来送他,因为齐木白用“需要独自一人去外地”的理由拒绝了, 当然,这种理由估计也只有齐木妈妈和齐木爸爸能够接受。 不过——他在上车之前, 真的以为没有人会来送。 结果来的还是可能性最低的那个人。 齐木楠雄意外地没有在家享受没有表哥骚扰的宁静的周末清晨。 他事先没有表露出任何想要去车站的意思, 却在齐木白即将随着人流通过进站口之前, 从后方淡淡地叫了他一声。 “咦?” 齐木白回头, 便看见穿着件格子衬衫的少年正站在他的身后。他很诧异:“你怎么来了?” 不止是为表弟来送他这件事惊讶, 而是他想起, 表弟齐木楠雄最不喜欢去人多嘈杂的地方。超能力者拥有听到周围人心声的被动技能,一到类似车站这种人特别多的地方, 就像是有数百台喇叭齐齐在他耳边奏响乱七八糟的噪音,实在是烦不胜烦。 而这种噪音——显然是耳机没办法阻挡的。但齐木白抬眼看着, 却发现齐木楠雄还戴着耳机,只不过, 眉头皱得很紧,连带着面上的神色都比平时要更冷一小些。 “不用担心啦,我应该过不了一个星期就回来了。”齐木白在齐木楠雄开口前又补了一句, 明显是带着故意开玩笑的意味。 齐木楠雄果然如他所料直言不讳:“想太多,从来没担心过你。” “啊啊,难过。”齐木白夸张地捂住胸口, 开始绘声绘色地控诉表弟的无情:“万一我在米花市出了什么意外呢,临时呼叫你来得及吗?” “来不及,听不见。” “扎心了哦!” 没营养的对话说了几句,齐木白就主动收敛了过于欢脱的笑意。 “那,临别赠言,有吗?” 车站内的广播开始传响,东京开往米花的列车已经开始检票登车,人流逐渐往入口处涌动。在不起眼的角落,两个少年还站着未动。 这一次,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齐木楠雄抬眼看他,透过超能力者随时都要戴着的镜片,似乎有异样的光彩在瞳仁间闪动。 “下定决心了?”结果并非什么“赠言”,而是没头没脑的询问。 但,齐木白听懂了。 “算是吧,毕竟问题总要去解决。”他的视线稍稍有些偏转,无奈地挠挠头,又将僵硬的肩头轻轻耸了下来。 “而且,我不能因为自己想要逃避,自私地把痛苦抛给在意我的人。反正就……先从重新见面开始吧,处理得好的话,说不定——” “楠雄你还能多出好几个表哥表妹哦!”齐木白朝瞬间脸色大变的少年竖起了大拇指。 齐木楠雄:“……” “快滚!” 动作比话音倒是来得更快,虚影一闪,齐木白的脑袋便是突兀地一重。不是被揍了一记也不是被什么暗器砸中了头顶,而是—— 耳朵边多了一副头戴式耳机的齐木白睁大了眼,错愕之意尽显。 “这……还有临别礼物,也太客气了吧。”他受宠若惊,觉得还挺不好意思的。 然而,映入眼中的却是表弟更加一言难尽的表情。 齐木白:“……”细细品味了一下,他的脑中忽然有灵光闪过,“难不成!这是——” 生!日!礼!物! 上次他十八岁生日,表弟还没送礼物表示表示呢。 考虑到表弟是个傲娇表弟,齐木白试探地说:“是不是我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听不见,不知道。” “不会吧,真听不见还是假听不见?” “呵呵。” 齐木楠雄才不想跟这幼稚的笨蛋纠缠不休。 他们头顶显示着时间的电子表呈现出红色的数字,前一刻还是07:29,最后的两位数字在转瞬过后,却是跳转成了30。少年的视线刚从电子表的数字转移回来。 “别啰嗦了,你该走了吧。” “啊?……对哦对哦,再不走就要错过这班车了。” 齐木白连忙跟表弟告别,然后迈开长腿往已经没几个人影的进站口跑。齐木楠雄还站在原地,看着某人急匆匆的背影很快远去,极轻地啧了一声。 他正欲转身离去。 可是——“等一下啊表弟!” 扑! 按照理论,超能力者就算背过身、脑袋后面没长眼睛,也绝对能稳稳地躲过背后的“偷袭”。然而,他或许是脑子里在想着事情,反应稍微慢了0.0000001秒,才让居然倒了回来的少年得了手。 齐木白熊抱住这个可爱的程度大于冷漠的超能力少年。 “谢啦表弟,礼物我很喜欢~” 他只抱了这一下就松开胳膊,因这耽误的一会儿,接下来必须马力全开狂奔向快要关闭的进站口。只不过,齐木白在迈开腿狂奔之前,胆子颇大地反着跑了几步,也就顺理地看到了表弟转身后的正脸。 齐木白忍不住咧嘴。 齐木楠雄冷哼,目光再度停留在远去的人身上,不知为何——也许是角度原因?他的嘴角也勾起了浅浅的、大概可以归类于“微笑”的弧度。 运气还算好,齐木白在最后时刻气喘吁吁地上了列车。 等他找到自己恰巧靠窗的位置,再坐下,窗外的景象已经越过了车站,驶入了平坦的田野。 虽然时间还算早,但车厢里仍是有些吵,大人们低声的对话声,趴在窗前的小孩子时不时发出激动的尖叫,餐车的车轮咕噜咕噜滚动…… 可不管这里有多热闹,一切都没有影响到倒数第三排最左窗边的那个少年。 唔哼~哼~哼~ 脚尖还不自觉地随着音乐的节奏轻点。 “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坐在他旁边的老爷爷和蔼地问。 “嘿嘿,刚刚收到了礼物哦!” 有一个不足为道的小秘密:其实啊,齐木白——或者是齐木白之前的所有“白”,都喜欢收礼物,什么东西都好,收到有趣的小玩意儿更高兴。 多亏了这份礼物的福,好像即将去往的未知的前方,也显得满是期待了。 于是,他托着腮,悠悠地望向窗外一晃而过的稻苗,心里也哼着歌。 有第一黑手党彭格列出手,过去埋藏得极深的黑衣组织自是没有抵抗之力。 除开卧底和提供了情报的反水人员,黑衣组织的主要干部尽数被逮了出来。然而,就像齐木白在电话里所说的,黑衣组织的最大boss和boss的头号手下,代号为琴酒的男子(当初杀死工藤白的组织成员)却是隐藏得极深,至今没有抓到他们的尾巴。 哦不,琴酒的尾巴现在是抓到了的,据彭格列那边的消息,他们已经掌握到黑衣人的具体踪迹,只要需要,立马就能把他挖出来—— 为什么没有像其他成员那样,直接把琴酒解决掉? 齐木白在最初得知消息后也想到过这个问题。 也不需要再去多问,他想了想,只能猜到这可能是江户川柯南增加的交易内容,或者……干脆就是对方特意留的人情? 虽然说是“彭格列”,但真正的交易对象却是reborn所代表的未来首领沢田纲吉——啊,听说沢田纲吉已经赢了巴利安,正式成为彭格列的准十代首领了。 自离开沢田家以后,齐木白便没有再跟那群黑手党打过交道,情报也是从别人那儿得来的,这之中或许有reborn的刻意而为,看来,他们是想到一块儿了。 但还有一点齐木白不明白。如果真是他所想的,彭格列那边故意留下琴酒,又透露消息给他……奇怪了,reborn他们怎么知道他和琴酒有牵扯? 虽然很快“可能是新一透露的”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但齐木白隐约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不过。 是否有隐情,对他来说暂时不那么重要。 距离怪盗kid预告函上的日期还有一天,这日天色渐暗之时,齐木白果然接到了电话。 “是谁让你转告我的,reborn?迪诺先生?还是沢田纲吉?” 听完对方的话后,齐木白沉默了稍许时间,忽然问道。 迹部景吾:“……” 那边的话音也迟疑了一阵,似是想说点什么,但又经过斟酌,终究选择了不再多言。只是,电话里仍有声音响起,却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ciao。” 果然是稚嫩的婴儿音。 “啊,ciao。” 齐木白也打招呼。 毕竟都算是对彼此知根知底的人,就算隔着电话,他们也默契地选择了言简意赅,直击正题。 “不错不错,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敏锐直觉嘛。猜对了哟,确实是我刻意吩咐他们留下那个叫琴酒的男人。之前说好了由我们对你进行特训,但特训因为意外在半途终结,这就算是毁约的补偿吧。” “有这么好的事儿?费心思把猎物赶进狩猎网,只等着猎人来捕捉吗。” “当然——没那么轻松咯。”reborn笑。 “黑衣组织是由彭格列的暗杀部队全程负责清缴,但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巴利安居然放出了漏网之鱼,真是太丢人了。”让漏网之鱼从巴利安手底下出现的此人说起这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算算时间,应该有人追踪过来了吧。嗯,为公平起见,你们收到的目标情报都只有模糊的范围,找人还需要再花一点时间。” “不快一点的话,你可就赶不上了哦。” ……恶趣味得太明显了。 齐木白对此什么都不想说。 “怎么样,觉得棘手?也对,这可是与专业暗杀者的比试呢。” 齐木白打断:“不用刺激我。” 他就要动身了。 在动身前的这一迟疑,只是在思量:论身手,时间不够啊,还是勉强了点。不过,幸好他还有别的筹码,以及…… 白天刚刚收到的,打包了他的剑的快递。 管他什么专业不专业的巴利安,这次的猎物—— “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啾咪~巴拉巴拉卡!下章大概是暗杀者与暗杀者的对决(伪) 第七十一章 “今天的天气不错哦。” 抬手, 利落地拉开落地窗帘, 当灿烂如黄金的数缕光芒尽数落入眼中, 又狡猾地擦身而过,将整个房间罩上明亮的光晕时, 女人不禁这样感叹着。 她闭着眼感受了一阵照在身上格外温暖的阳光,只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披散下来的棕发也平添了些许热量。 “早。”走到她身后的男人道:“两个小子都去哪儿了?” “一大早就走啦。” 女人歪头作思考状, 她带着大波浪卷的长发也就连带着如瀑布水流倾泻, 少有几缕格外调皮的,还倚着肩头滑落到胸前。 “小的那个去隔壁找阿笠博士了, 大的那个留言说要跟朋友在外边儿玩一天。真是的,居然抛弃了难得回家一趟的父母……”她转身,手指绕着耳边的一缕发, 眼里闪烁的分明就是比阳光更要灵动的光。 “工藤先生,你的儿子长大之后一点也不可爱了!等等,混小子们长大了就说明我老了——” “不, 亲爱的, 请放心,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美丽啊。” 工藤先生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奈。 说这话时, 他也走到了女人的身边。 两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窗外。 “天气确实不错。”看了半晌,沉默了一阵的男人才定定地落下了话音。 而女人却是瞥见了他有过飘远的视线, 抓住机会调侃他:“今天即使是个阴天,你还是会觉得天气不错,我猜得对吧?” 男人坦率地承认了:“那是自然。” 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会受到心情的影响。因为失而复得, 虽然还有遗憾无法彻底消去,但心中充斥得更多的是喜悦,看阳光,会觉得温暖明媚,看阴云,亦会觉得阴凉驱散了燥热。 与他感同身受的女人目的达成,很是满意。 除了当事人和少数的几个知情者,旁人看到这一幕,绝对想不到这对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夫妻曾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经历,而如今,他们又如何心怀感激。 工藤有希子将窗帘彻底拉开,让更多的光线能够进来。做完这一件事,她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自己接下来可以做什么。 她藏不住心满意足的笑,打开手机,找到通讯录里排得最前的其中一个名字。在“大可爱”的名字下面,意外地存着不同的两个号码。第一个号码是不是空号,但从半年前开始便无人接听,第二个号码则是新存进来的,就在昨天。 特别批注——而且,新的电话号码随时都能打通。 工藤有希子本来想着不急一时,发短信问一问就行了,但却临时改变主意,觉得还是亲耳听听声音更好。 果不其然,电话刚拨出去没过几秒,短暂的停顿后,手机里便传出了少年的声音,似乎有些淡淡的无奈,跟他爹一个德行。 “我在呢。” “宝贝~~~~~~~~” “……嗯,怎么啦。” “呜呜呜,宝贝你对妈妈好冷淡哦!” “哪有冷淡啊。”少年又好像叹了口气,很大可能还在那边捂了一下额头,“五分钟前你就打了一次电话,十分钟前有一次,二十分钟前还有一次……还有,能不能不要叫……宝贝……” 虽然在做父母的群体里算年轻,但年龄确实不适合撒娇的有希子女士照样喜欢掐着嗓子说话:“哼~~~想你了啦。” “嗯,啊,还有?” “玩到多久呀,晚上回家吗?” “回,赶得及的话我可以顺路买好菜,再把新一拎回家,一起吃晚饭吧。” “好哒~对了,快快快,你爸爸也有话要说哦。” 其实并没打算说话的工藤优作立马就被硬塞了手机。 不过,事发突然也难不倒他,男人稍作沉吟,便用跟过去一般无二的平静的声调,说道:“注意安全。” “好。”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有这四个字的叮嘱。 电话也就挂断了。 通话结束得非常凑巧,齐木白刚刚把手机塞进挂在身后的腰包里,便有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从远方传来,并且还在接近——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所在的位置驶来。 从上帝视角来看,他现在的处境似乎有些危险。 他换了身轻便还不容易弄脏的深色衣服,躲在破开偌大山脉的隧道入口的侧面。因为身体素质还没锻炼到可以单手扒拉在凹凸不平的壁面的程度,齐木白不敢勉强自己耍帅,反正这个荒郊野外也没人能看到他在这儿像壁虎一样张牙舞爪地扒着。 他在等待。 之前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幸好那时无事,才能腾出空来接工藤有希子女士一个又一个欢快的呼叫电话。只是,接下来如果她再打来电话,齐木白就算有心也接不了了。 因为来电铃声会被剧烈的轰鸣声盖过,而他面前,也出现了最为紧要的事情。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视野若是陡然间上升拉开,定然能够看到那道伴着轰鸣而来的白色长龙!那是在山林与幽深隧道中快速穿梭的列车,从别的城市开往大阪,期间经过了这里。 齐木白也就是事前知道了这路列车的行驶轨迹,才会守在这儿静静等候,顺便喂蚊子。 代号为琴酒的黑衣组织头号成员,前些时日在突然插手搅局的黑手党势力的名为追捕实为追赶之下,狼狈地隐藏自己的踪迹。据可靠消息,琴酒此时应当就在这行驶的列车上的某个角落。 他为了躲避追踪,可谓是十分谨慎。 远离米花市,也不选择东京,而是去了繁华程度与人流拥挤程度同样排的上号的大阪,自是想要大隐于市,但有一点他却是忽略了。 黑衣组织所拥有的超前情报网已经被摧毁,琴酒能当上仅次于boss的第二号人物,本身能力必然不凡,他只靠自己一个人,能够避开彭格列派来的普通级别成员的追捕,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了,但在暗杀与追踪方面绝对是专业的巴利安面前,他的隐匿技术还是差了一点。 以及,在追捕路上还不止巴利安。这儿还有最近刚点亮幻术技能的齐木白守着呢。 这个隧道是列车的必经之路。 而且,也是能够作为拦截点的几处地点之中,距离齐木白那时所在的米花市最近的地方。 齐木白没直接赶往大阪,一是担心狡猾的黑衣人在中途耍花招跳车跑了,二是怕巴利安的家伙比他的速度更快,提前抢了人头。 目前空悬着的脚下,发黑的铁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剧烈地颤动,象征着列车越来越近,车首前面的灯已经清晰可见。齐木白不着痕迹地再往旁边挪了挪,避免自己被可能会眼尖的列车长和往窗外望的乘客发现。 描述到这里,齐木白的打算应当十分明显了。 他——决定把电视电影里经常上演的危险情节真实上演一次。 等待列车头几节车厢没入隧道的那个时机,便松开手,直接跳到车厢的顶部。然后化身为神秘莫测的“刺客”,借住幻术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车厢内部,找到人,拖出来,跳车,咔擦,就这样完事了。 嗯,计划大概如此,齐木白觉得非常完美。就是到时候跳下去的时候要找好落脚点,估计他现在还不能潇洒利落地着地,还要抓着什么东西把稳身子,别刚下去就被风刮飞了,那可就尴尬……咳咳。 很快。 非常快。 迎面已经吹来了险些迷了眼睛的飓风。 齐木白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手滑摔下去,也是运气好,关键时刻踩到了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块——这是意外,不能算数啊! 十,九,八,七,六……三,二…… 虽然出了点差错,但在这时,齐木白的内心出奇地冷静。他开始在心中默数。 最后—— “……” 本来该数出最后一个关键的数字,但是,齐木白没有料到,他自己没出意外,却还是有人为的“意外”主动出现在他眼前。 头一节车厢已经没入了隧道的阴影,一瞬间过后便是第二节、第三节,几乎没有过渡的时间。然而,齐木白之所以会愣那么一下,便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在最后一节车厢的顶部,赫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银白色长发,在烈风中肆意飘动,就像他这人一样嚣张。 巴利安派来追杀黑衣组织仅存成员的队员竟然是齐木白的熟人,他唯一认识的长毛聒噪剑圣斯贝尔比·斯夸罗。 齐木白:“……” 擦。 真是狭路相逢啊。 虽说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熟人,总比陌生人更好交涉,说不定还能好声好气打个商量各退一步。但问题是…… 他,一点也不想打商量! 大大咧咧跳到车顶的斯夸罗眼力极好,很快就发现了齐木白。他或许还要惊讶一下,奇怪这家伙不好好躲在家里磨练剑术(准备和他的决斗),跑到这儿来扒着干嘛? 列成还在嗖嗖地穿梭,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最后一节车厢,已经来到了隧道入口之前! 他俩大概就是在这时对上了视线。 斯夸罗是不明所以的,齐木白还挂在洞口上方。 然而,两人目光交汇,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准备友好打招呼然后各干各的事。 斯夸罗刚刚张了一下嘴—— 齐木白突然间松开手,跃身而下,却是没有如计划那般寻找合适的落脚地。他的方向故意偏了偏,而且,在脚上用了更多的力气。 轰隆轰隆轰隆,列车彻底地进入了隧道,可人却没有跟着进去。齐木白那一跳,算准了时间算准了机会,正好砸中了斯夸罗。 两人齐齐飞了出去,被甩到了铁轨中央。 斯夸罗:“……喂!!!!” 第七十二章 斯夸罗实在是猝不及防。 好歹他俩还算是有过交情——虽然交情这种东西对巴利安剑圣的影响效果约等于零, 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 会有一坨重物迎面毫不留情地砸来??? 对方来得还稳准狠, 一看就掐好了点儿早有预谋。 若不是之前一眼瞥见那人不得不愣了一秒, 斯夸罗绝对不会遭此暗算,但最终的结果证实, 他就是遭了暗算,对于巴利安来说, 这绝对是奇耻大辱啊! 脾气本就不好的男人直接就气炸了。 两人从车厢顶部翻滚下来, 又被偌大的力道推出了老远, 后才重重地摔到仍在颤动的铁轨上。 斯夸罗是被当做人肉垫子垫到了最底下, 非自愿地给齐木白缓冲了一下, 他在这一瞬间受到的冲击与压力自然是不小, 但疼痛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在痛感传入脑神经之前, 男人的手便已经握住了剑柄,收缩的瞳孔中央, 顿时反射出剑刃的白光。 唰—— 他扬手向身前斜划,动作丝毫不显得犹豫, 此间更是带起了最不陌生的杀意。 可是,这一剑落了空,却是只慢了稍许。齐木白似是早就料到了斯夸罗会有什么反应, 他的反应自然也快,单手撑到男人身侧的实地,借力让身体倾斜, 便麻利地翻身滚到了旁边。咳,他这躲闪的姿势虽然稍微难看了一点点,但还是那个道理,实用就行。 不过…… 躲开之后,齐木白顺势捡起了被他提前丢下来恰巧滚到铁轨边的剑,再拍拍灰站起来。他面上的表情是轻松的,但在做着起身动作的同一时刻,还隐晦地侧首,看了一眼自己少了一个角的袖口。 不行呀,现在还是跟不上反应,看来训练还要抓紧了。 齐木白在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却挂起了“啊天气真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哦”的微笑:“斯夸罗先生,你也要去大阪旅游吗?” 斯夸罗:“旅游个屁!!!” 齐木白:“莫激动,让我们心平气和地……” ——聊聊天,拉拉家常? 怎么可能! 斯夸罗可不傻,从齐木白干的事儿和他拿着的武器就看出了来者不善——“不善”的对象不是他,那就只能说明,他们应该是冲同一个目标来的了。 想要独占猎物,所以打算抢先解决掉竞争的猎手么? 斯夸罗冷笑。 “估计你已经猜出来我想干什么了。”齐木白耸肩,语气很是无奈:“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这么早就跟你对上的,但是,利益冲突了也没有办法。” 他也拔剑,剑鞘脆声砸落到脚边裸露出的铁条,手指间挑出了剑花,而剑尖,则是直指向斯夸罗的胸口,摆明了的挑衅意味:“约好的决斗,不如提前?” “哦?想早点找死么。” “不啊。” 齐木白顿了顿,笑着说:“我赶时间。” “……” “不过先让我深呼吸几次,毕竟是跟你决斗,我有点紧张。” “……” 深呼吸了大概十多次,等得斯夸罗马上就要不耐烦了,齐木白才最后伸了伸腰,收敛表情。 “我准备好了,来吧,速战速决!” “呵。” 斯夸罗挑眉,满是狠意的神色稍缓,渐渐浮现出了几丝凝重。他的眼神说明他心里有点不相信,不信的是齐木白十多天前还是个弱鸡,现在就有信心跟他抗衡了?但以剑圣的眼光去看,这小子挑剑还有那几分架势,光凭这一眼看不出有什么错……倒有点期待了。 对于斯夸罗来说,干掉一个不怎么麻烦的目标和与感兴趣的对手决斗两个选择摆在一起,肯定是后者更具吸引力。所以,即使心中仍旧存疑,他还是兴致盎然地决定信这小子一回——管他恢没恢复水平,先打了再说! “垃圾!要是让老子失望,你就死定了!” 不过,恶狠狠的威胁还是必要的。 听到这句话,齐木白连眼皮都没颤一下,一副气定神清丝毫不虚的样子。 斯夸罗注意到这一点,对齐木白的信心仿佛又多了一些。 他就不废话了,冲到近前来便猛地挥剑。寒芒弥散,铮鸣顿起,那一剑中途顿住,被人硬生生接了下来。 这只是第一次试探,所以就算攻击被接住也不奇怪。在此之后,斯夸罗本应该露出更加狂热的狞笑,开始一连串犀利又如骤雨密布的强劲攻势,但意外的是,突然间,他细长的眉莫名皱紧。 只过了短暂的时间,眉宇间褶皱未消,反倒突生怒容! “喂!!!!!!” 霸占了列车前进道路的男人冷不防愤怒地大喝,再度抬手一剑斩下。 这一剑没有再被挡下,然而,仍是落了空。 剑身从少年的头顶倏然落下,却像是划破了虚无的幻影,只带起了空气流动,人影被穿透的部位边缘泛起了些许不明显的起伏,随后,起伏陡然放大,起了跌宕涟漪的人影便如泡沫般失色,消散。 “齐木白”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把剑,齐木白的剑。 “……妈的,什么时候!” 面对空气的斯夸罗噌地转身,对着早已经没有列车影子的隧道怒目圆睁,长剑泄愤似的劈断了铺垫轨道的几颗鹅卵石,气得张口大骂。 然而,骂也没用。 不止是齐木白本尊听不到,他这时候想追上开远了的列车也来不及了。 可恶的幻术师,无一例外都是奸诈狡猾的混蛋! 这可能是明白过来齐木白何时用了幻术的斯夸罗的心声。 使用幻术的时间点便是齐木白看见斯夸罗的那一刻。 他心里自有衡量,自己现在这水平绝对打不过斯夸罗,也就幻术还能用用。也幸好巴利安派来的人是斯夸罗,他又开挂了解了这个男人的性子,有决斗这个诱惑在,就算斯夸罗过不了多久就会察觉到那个不算多高明的幻术所在,但他一开始肯定会被骗…… 齐木白:计划通=w= 此时此刻,列车早已穿过漫长的隧道,进入了下一个稍短一些的隧道口。 黑暗是对万物最为宽容的庇护,这万物中,自然也包括见不得人的一切污秽。 每节车厢里虽然都开了灯,但在此时见不得有多明亮,列车上的某些地方光线还要黯淡,比如车厢的连接口,一般是卫生间的位置。 某一个隐蔽的角落,一个浑身都裹在黑衣里的男人从自己的位置离开,走向后方的卫生间。列车的卫生间肯定简陋,门把手生着锈,打开时还发出了刺耳的嘎哒声。 他走了进去。 想要背过身去关门——男人掩在帽下的双眼呈出阴霾的颜色,几乎让人毛骨悚然。 门没关得上,但他的身子却是转过来了。 枪口黝黑,正对着黑衣男人的心脏所在。 四目相对,深埋在眼底的有不屑,有漠然,也有少不了的——“恨”。 齐木白正在打量这个男人的脸。 说实在的,他已经忘记出现在那个巷子里的黑衣人那时是什么模样,有黑夜的因素,他看不太清杀死自己的人的面容,但也有零星月光投映,他只记得对方的眼睛。 “工藤新一?” 同样在打量他的男人忽然勾唇。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点轻微的嘲笑:“哼,只是有点像而已。” 齐木白的手指扣着扳机,此时的他,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抱歉,他暂时感受不出来。 只在想,嗯,这就对了。 就是这双眼睛。 冰冷,不可一世…… 哪怕穷途末路,也毫无悔意。 他也察觉到,男人想要接近他,估计在脑中已经构想出无数种靠近——夺枪——反手杀人的方法,但他怎么可以让他成功呢。 齐木白之前以为,在见到琴酒之后,自己会有不少话想说。 这个男人可谓是诅咒的源头。 他曾在数次转世陷入绝望时被勾起了对那人的恨意,他不可能不恨他。但是,这一刻,齐木白什么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赶时间。 ——不能被仇恨所控制失去理智,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就此,按下扳机,就如当初黑衣人对他所做的那样。 “——” 轨道两旁的树间,飞鸟被列车驶出隧道的巨响惊得飞起。 下午四点整,东京市。 由迹部财团投资建成的奢侈品展览馆正式落成,并面向所有市民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展览活动。 此时,展览馆正门口,迹部财团年轻的继承人迹部景吾作为代表出席了开幕式,并与市长一同剪彩。 有这两位现身,所在之处定然被闪光灯包围。记者们一马当先围在了拉起的警戒线之前,凑热闹的市民则是挤在了后面,人影密密麻麻。 迹部景吾站在搭起的平台中间,比下方的人高了些许。在众目睽睽下,他的表现没有任何破绽,还能礼貌地与身边的人交流,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表面的淡然实为掩饰内心的焦虑。迹部景吾的视线不断扫过人群,似是想从诸多人中找到熟悉的人的面孔。 焦急地等待,终于,他等到了。 人群的后方,纵使隔了好些距离,迹部景吾还是在第一时间看见了。 黑发的少年冲前方挥手。 别人不知道他在向谁示意,可迹部景吾知道。只因为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灰发少年微不可见紧绷起的嘴角慢慢地缓和下来,又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些。 心情一下子变得不错,以至于就算齐木白身边还有别人,唔,木之本樱,另外那个是叫木之本桃矢吧——也暂时觉得没那么糟心了。 齐木白的这一天过得就是这么匆忙。 首先了却完过去的恩怨,然后搭着那路列车顺道去了东京,去木之本家吃了一顿由木之本藤隆掌厨的延时了的午饭,下午跟两兄妹四处闲逛,逛到了几乎人山人海的展览馆门口,遵守了和迹部景吾的约定。 最后,他没再坐几个小时列车去米花市,而是搭乘了表弟牌顺风车。又带着临时买来的菜,从毛利侦探事务所拎回了还没变回高中生的江户川柯南,跟他一起回了工藤家。 “比预计的时间回来得晚了一点……抱歉。” “才没有~” “只要说好了会回家,那么,多晚都没关系。” 齐木白笑。 ——这就是他不得不匆忙、更匆忙的原因。 第七十三章 这些日子, 齐木白唯一没再见过的就是沢田纲吉了。 之前便提到过, 起初是因为尴尬, 也是不知道应当如何和沢田白的亲人相处, 才在与reborn的默契之下两方同时选择了回避。齐木白本来想过一段时间再说,等年纪还小的少年理清思绪, 也在等一个可以略过尴尬正常与他们交往的契机。但是,这个等待的过程中竟是出现了从未预料到的意外。 沢田纲吉失踪了。 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居然会凭空消失在并盛的街头。而且, 最麻烦的是, 失踪的还不止是他, 其实最早消失的是被十年后火箭筒砸中却没了踪迹的reborn, 随后是沢田纲吉, 不等多久,再之后才是沢田纲吉的守护者们、相熟的女生和小孩子。 对于彭格列来说, 未来十代目与其守护者的突然消失绝对是一个引起极大震撼的事件,他们的技术人员完全查不出原因, 唯一的情报是,每一人的失踪都与当时都在现场的红发少年与十年后火箭筒有关。 而这个事件就算再匪夷所思, 也只能传入相关人士的耳里,对沢田纲吉的母亲都要保密,自然就不可能传到根本不是彭格列成员、与沢田家(表面上)也没有关系的齐木白这里来, 以至于他完全不知道早上才给自己打了电话透露琴酒消息的reborn当天中午就不见了。 齐木白只觉得奇怪,就是中午,他解决完私人恩怨, 打电话给reborn想要拜托他传话——让斯夸罗把掉地上的他的剑寄还给他,结果电话意外地没有人接听。他那时没想太多,黑手党boss的家庭教师肯定公务繁忙,漏一个电话也正常,犹豫了一番,便转而打给了迪诺。 迪诺那边倒是很快就接了。 开头是两人不约而同的短暂沉默,不过,随后这段凝滞的时间就像是不存在一般,两人开始如常地交谈。 齐木白先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语气稍稍还有些犹豫。斯夸罗的关系显然和迪诺更近,想联系到那位气炸了的剑圣先生找迪诺才是的捷径,但他一开始没想要打这个电话,就是怕迪诺心中还对沢田白被他否认介怀。虽然说的是事实,但齐木白还是有难免的愧疚。 结果,迪诺只咦了一声,便干脆地答应了。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白。”随后,男人的声音悄然低了些许,似是带上了不明显的犹豫,含混道:“你经历的事情我们大概都知道了,真的,完全能够理解。所以你也放下心吧,就算是阿纲那边也能够……” 齐木白:“???” 等等,这话说得,他怎么有些听不懂? 他隐约察觉到了点不对劲,连忙打断迪诺的话,插口问道:“迪诺先生——等一下,你说的大概都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这回愣住的换成了迪诺,男人毫不掩饰他的诧异:“欸?你不知道?” 齐木白:“我就是不知道我到底应该知道什么啊!” 说到这里,他临时想起了早上reborn话中同样让他觉得不对的地方,一下子同如今的线索勾连在一起——完了,好像有点不妙! 迪诺接下来的话便正式落实了齐木白的猜测。 “呃……我自己的话,离开你的幻境后,没过多久就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些画面……”迪诺努力委婉。“那些画面里不只有形象不同的你,我还看到了阿纲,reborn,斯夸罗和其他人也在呢。” 齐木白:“……” 迪诺在少年诡异的沉默中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补充:“事后问了问,好像同样得到这些画面的人,不止我一个。” 齐木白:“……” 齐木白:“谢谢你迪诺先生,麻烦转告斯夸罗先生,快递请寄到xxxxxxx这个地址,等会儿我发短息给你。好的,情况我了解了,这……原来如此啊。” 彻底地明白了。 接下来,虽然被晴天一道惊雷劈得正中,齐木白表现正常地道了声别,挂断电话,又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完成计划中的行程。 齐木白掩饰得非常好,下午与他同行的木之本兄妹完全没察觉到他内心如何汹涌澎湃,而齐木白瞧着他俩,再远远望一眼在闪光灯下华丽丽的迹部景吾,回家时拎着面不改色还抱怨他的江户川君,还在心中感慨,好哇你们这些人,演技都挺不俗的。 要不是有人说漏了嘴(故意的可能性很高),他竟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又被掀了——这次是真的掀完了!一点儿也没剩的那种! 齐木白:……心很累。算了算了,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由于身心俱疲(也算是久违的逃避心理),他非常自然地决定把这些麻烦事儿暂时往日后推一推。 齐木白目前的未来还是光明的。 即使放在旁人眼里,他们很可能不理解他的行为——整天忙得跟不停歇的陀螺似的,这里转了又去那里,恨不得把一天二十四小时掰成四十八小时来用。 他却感到无比满足。 忙碌起来,才能有“活在当下”的感觉,他更珍惜与所爱之人的每分每秒的相处,不嫌多,还想着要是时间过得再慢些才好。 就是这样每日匆忙又安心地过着,他推开窗,仰望布满繁星的夜空时,才能觉得他的内心还充满着希望。那希望是甜的,被感激与期盼慢慢地浸没,也是激励他走下去——坚持下去的真正原因。 于是,夜深了。 于是,天亮了。 经过昼夜轮转,朝阳最初的弧线悄悄隐藏在城市高楼的背后,忽然间一跃而起,便将统治了一夜苍穹的黑夜撕扯开大半,最终将黑暗驱散到更加遥远的水平线外。 今天虽然是个普通的日子,齐木白稍微闲了一些,但还是没能安安心心地待在工藤宅跟昔日亲人联络感情,睡醒之后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吃了顿饭,他便不紧不慢地出了门,又去了东京。 嗯,又是东京。 昨天虽然跟迹部景吾远远对望了一眼,但碍于隔了这么大堆人,某公子还是时刻吸引记者的知名人物,当众之下不好接触,私底下又没时间再碰面,齐木白只好先走了。今日过去,打的主意便是接受迹部景吾的邀请,去那报纸新闻连翻上了半个多月的奢侈品展览会玩一玩。 当然,也不只是为了去玩。 相关人物还有那个曝光率极高还始终没被抓到的怪盗。 怪盗先生当初在幻境里说的那番话居然不是开玩笑,他认真得很,说要给齐木白准备vip席位就绝不食言,提前两天就开始了短信电话轰炸,把齐木白烦得不行,只有勉为其难过来凑热闹了。 怪盗的预告函发给了迹部财团,警方破解预告函上的谜题费了好大力气,才猜出怪盗基德的目标是迹部财团所举办的奢侈品展览会中的镇展之宝,时间则是晚上九点整。 迹部财团貌似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有个性的怪盗,鉴于他们不像铃木集团那样经验丰富,也没铃木老爷子那样对怪盗基德耿耿于怀。迹部父看到预告函时笑了笑,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那一天就在东京的迹部景吾表示他要留下来看看那怪盗要耍什么花招,态度之坚决,是不是有私人原因,那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总而言之,等到距离预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晚上八点,展览馆早已经被警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时刻警惕着任何试图靠近门口的路人。 然而,即使此时展览馆禁止让游人入内,还是有数不胜数的人拥挤在警方的包围线前,或是高声叫喊基德加油基德你最帅,或是举着标语示爱,一时间显得热闹非凡——嗯,这些都是怪盗基德的狂热粉丝。 展览馆的最顶层,便是怪盗基德想要盗取的珍贵宝石的所在。迹部景吾双手环胸站在运用最新防盗技术的展示柜前,虽然没有多么紧张的样子,但左半边脸却是有点异样。 那儿红了一块。 被掐的。 负责怪盗基德案子的中森警部义正言辞地表示,怪盗基德最擅长易容成内部人员蒙混进来,为了保证这里面没有狡猾的怪盗,他要挨个用最原始的办法来验证各人员的身份。无一例外,迹部公子也不能幸免。 所以他心情才不太好。 “那个不华丽的怪盗最好别被我抓到,”看吧,因为华丽丽的脸一下子多了不华丽的指痕,都气得丢狠话了,“本大爷要让他知道,迹部财团投资的展览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小贼混进来的花园!” 同样被狠狠掐了一把的齐木白安慰他:“没事,脸色红一点显得健康……你昨晚是不是熬夜了,那是什么,黑眼圈?” 迹部景吾一秒清醒:“什么?!” 齐木白能够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被迹部景吾顺便带进来的。 他避开所有紧绷着神经的警察,和侄子走到一边儿去说话,慢慢就将迹部景吾的心情安抚起来了。齐木白情绪稳定,他不像其他人,对警方束手无策的国际怪盗既不崇拜也不厌恶,权当做自己是来单纯欣赏魔术表演的。 怪盗基德是一名魔术师,他偷取宝石的手段充满美学的因素,完全可以用“表演”来形容。 这么一想,齐木白对那家伙在电话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要让他惊呆的“表演”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期待了。 分钟一下又一下地前行。 咔嗒,咔嗒,咔嗒…… 不知多久以后,焦虑地来回走动的中森警部忽然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顿时睁大双眼,喝道:“时间到了!警戒——” 话音未落,所有人头顶明亮的吊灯却是倏然熄灭! 一时间,众人身处于黑暗中,起初不免有些慌乱,但中森警部显然对此早有防备,立即让人用备用电源开灯。但是,在灯光再度亮起的这段间隙里,原本站在窗前远离展示柜的齐木白,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景吾?” 齐木白以为是迹部景吾,正想反手握住他,示意不用担心。可刚刚张口,就用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了他的唇前。 “嘘……” 跟迹部景吾不一样的声音用气声道。 “我记得,你是不是恐高?” 齐木白道:“有一点。” “唔哼,那就没办法了。”对方似是轻笑了一声。 “不用担心” “我会……在你身后。” 哗啦啦! 巨大的玻璃窗忽然如雪花破碎,而原本站在窗前的两人,却在警察们震惊的目光中,从足有七层高的地方向后倒—— 有风吹来了。 白色的羽翼在风中展开,先是一沉,随后,便在风的带领下,朝着高处飞去。东京塔的影子,便在眼前越来越显。 第七十四章 滑翔翼犹如飘扬在夜空之下的洁白片羽,轻盈地乘着风向上攀援, 在散发着幽光的漆黑幕布里拉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滑过一栋栋高楼的顶部, 正向着散发淡淡光华的圆月与月前的塔顶飞去。 “基德!那是基德啊, 怪盗基德出现了!” “哇, 果然又被他成功了吗?” “啊啊啊基德大人!!!” 下方拥挤在展览馆门口的kid粉丝顿时一阵欢呼, 他们在那儿不听招呼地欢声笑语, 冲着只看得见很小的一片白影连连尖叫挥手, 便衬托得围在警戒线前的警方面色格外僵硬, 僵硬得还有些铁青。展馆的六楼, 当灯光终于亮起, 手忙脚乱了一阵的警察们对着那一地玻璃渣目瞪口呆,中森警部一眼扫去, 更是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被布下重重屏障严加看管的镇展之宝还好好地待在展示柜里, 连个角都没破, 从灯光熄灭到灯光重新亮起的这段时间内,紧密围在展示柜旁边的安保人员也是好好地站在原地, 彼此间四目相对,看到的皆是茫然与错愕。 什么情况, 怪盗基德不是来偷宝石的么???人呢???搞半天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只绑走了两个人质……啥,人质?! 中森警部噎到一半,忽然觉得胸口顿时剧痛,有一口老血直涌上喉管险些喷出。 是啊, 人质! 之前站在窗前的不就是有两个人吗!还有一个是迹部财团的大少爷啊! 然而,中森警部的第一反应是“这绝对是怪盗基德弄来迷惑他们的花招”,但出于警察的职责,他更不可能忽略被怪盗基德带走的无辜的人,顿时当机立断地大吼:“派直升机去追!在场的所有人原地不动,那混蛋肯定还会再回来,都给我打起精神……” “出什么事了?” 突然有人插口。 中森警部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面色凝重的灰发少年正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来,在他身后,还紧跟着一批明显身手不凡的荷枪实弹保镖团。 “这不是迹部少爷——等等,那被带走的那个是谁?”中森警部大惊,电光火石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倏然猛地醒悟:原来,他的思维完全走入误区了! 因为之前把所有人都捏了脸,直接认定了在一层楼的所有人中没有易容的基德,而在短暂的黑暗中一起消失的齐木白和“迹部景吾”,两人都被基德带走。结果没过多久,这儿又出现了一个迹部景吾,眼前这一个迹部公子…… 中森警部扑过去要验证这个迹部公子的真身,很可惜,他被迹部景吾的保镖拦下了。 迹部景吾本人皱眉道:“我只是去外面打了个电话而已,脸你刚刚不是已经掐过了么。”不管从说话语气还是表情来看都没有破绽,他的脸旁也确实还有被掐出来的还没彻底消下去的红印子。 “什么!” 中森警部这下完全傻了。他脑子有些混乱,瞪着一脸疑惑的迹部景吾,嘴里不由得道:“你……等等,你的同伴……” 迹部景吾的眉又是一蹙:“什么同伴?” “你不是带了一个同伴进来吗!” 迹部景吾下意识地否认,他本来是想多带一个人进来凑热闹,但那家伙不知怎么放了他的鸽子不说,手机还关机,亏得他临时到走廊外边儿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怎么可能,我只带了保镖——” 中森警部心头一震,但是还未完全死心。他匆忙描述了那个“同伴”的样貌:黑发,蓝眼,大概这么这么高,喜欢笑,又特别安静…… 还没形容完他从脑子里挤出来的所有形象,中森警部就突兀地停住话音。 已经不需要再赘诉,因为,只看面前的少年一下子突变的表情,他就能够得到答案了。 齐木白不知道他的离开引起了多大的混乱。彼时滑翔翼已被收敛,他站在东京塔的顶端,脚踩着露在空气中的钢筋,稍稍垂眸,映入眼中的便是足以让人晕眩的惊人画面。 “怕吗?” 坐在他身边的怪盗问。 齐木白斟酌了一下,道:“嗯……比我想象的要好点。”他按着怪盗的肩膀,学着这人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坐下。 再垂眼望下看时,视角稍微低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五颜六色交错的霓虹灯的光芒更近了,近在咫尺,仿佛在他脚下,又仿佛落在了他不禁伸出的指尖。 “话说,你不去偷宝石了?干坐在这儿发呆?” “什么叫发呆啊。”怪盗不满,“你不觉得,这里是看夜景的最佳场所吗。” 齐木白颔首:“有道理,高度合适,还安静。如果那些抓你的直升机能慢点赶过来就更好了。” 怪盗切了一声,倒还是不以为意。穿着优雅白西服的怪盗与照常体恤牛仔裤的齐木白坐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我给你变一个魔术吧。” “好啊。” 于是,怪盗就真的变起了魔术。 纯白色的手套将这一双手衬得更加修长,指节宛如翩跹飞舞,正灵巧地翻动。被冠以怪盗之名的少年神采飞扬,高处的风将他身后的披风卷起,肆意地流转,礼帽被他取下来放在膝上,双手合十,猛地一擦—— “喏,这才是我今天的目标。” 齐木白先还持着随意的态度,可当他定睛看过来时,视线却是暂时移不开了。 怪盗把手摊开,右手的掌心静静躺着一块宝石。 “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当然。” 齐木白便拿起了那颗不算大、却难以想象有多珍贵的石头,放在眼前细细地打量。他忍不住惊叹,根本无法掩饰内心对它的喜爱。 这时,怪盗又感慨:“中森大叔真是太笨了,没有那小子帮忙,连谜题的真正答案都解不出来。”江户川同学忙于折腾变回原来身体的解药,暂时没空来与怪盗宿敌缠缠绵绵。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就这么走了。”齐木白这才了然。 应该如何形容这颗宝石呢? 颜色是蓝,却又不是调色盘里那种死板的蓝。在月光的抚摸下,晶体之中宛若流萤,又如群星,漫步于璀璨的天河……不够,似乎还不够。 又应该用什么东西来类比呢? 少年不由得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沉醉,有些失神,没有察觉到怪盗的右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后背。 “nufufufu……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温柔的低语便在他的耳边响起,声音轻得像是最为亲密的私语。 “多么漂亮的蓝宝石啊。” 又感叹—— “请相信,它就是你另一双的眼睛。” 随着他的话音消散,齐木白的身子在瞬间的僵硬后,慢慢地松软了。他向旁倒下,正好被身边的人轻柔地接住,头便枕在那人的膝间。 那人将之前置于膝上的白色礼帽重新放下,遮住自少年胸口绽放而出的血花,很快,礼帽的边缘也染上了红色。而所作所为这般温柔的人,却是含笑低头,直视少年那双才被他称赞过的眼眸。 齐木白的眼睑正缓缓地下落。 他不知道——对方正兴致盎然地想从他的眼中寻找到一丝愤怒,一丝憎恨,或是一丝惶恐的难以置信,事实上,这些情绪在他那逐渐闭合的眸子里从来都没出现过。 只是,曾经跃动的代表希望的光芒,就此彻底地熄灭了。 “唔?” 控制了黑羽快斗身体的不知名幻术师看清了这个少年的死亡,心中是有些遗憾,但转瞬过后,他稍稍挑了挑眉。 最后的最后,居然捕获到了幻术的气息。但这幻术意外地没有攻击性,亦没有作为顽抗的手段,而是——用给了少年自己。 毫无意义的行为。 幻术师只能这么轻蔑地一锤定音。 幻术师只是一抹幽魂,或是自百年前为无法释怀的心愿残喘至今的深深执念。 他要杀死名为齐木白的少年,是因为此人的存在将会妨碍到他不久之后将要实施的最终计划。不过,他没有实体,之后控制少年所熟悉之人的身体,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然后——轻而易举地划上句号。 多亏了如此深厚的信任啊。 那么,接下来需要做的,就只有…… 就在此时,螺旋桨的声响越来越清晰。 齐木楠雄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并不是“齐木楠雄是超能力者”这件事!而是…… 在三年前——也可以说无数个三年之前,天气格外燥热的夏天,他改变了整个世界。 改变的起因是,齐木白身上似乎真的有诅咒。 即使有一个超能力者表弟在身边,他也活不过十九岁。 最开始发现这个事情,齐木楠雄头一次在戴着抑制器的情况下超能力失控,炸掉了那条街所有的路灯,单手掀开了刹车失灵的大卡车,脸色漠然地低头,看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样的尸体。 他很冷静,只是手不知为什么会不停地颤。 没关系,回溯时间就行了。 一天——不行? 十天——还是不行。 一年……那就三年吧。 回溯到三年前,前两年都没再出意外,但到了最终的第三年,诅咒还是阴魂不散。在这之前,齐木楠雄从没想过会有自己办不到的事,他能够用一个意念改变世界,为什么就不能救下一个人? 回溯。 回溯。 不停地回溯。 重复的次数太多,多得让齐木楠雄自己都混乱了,不过,他还在坚持,仿佛在跟自己——也在跟那所谓的诅咒较劲。 之前,齐木白和那些人一起昏迷的时候,齐木楠雄对齐木白用过十年后火箭筒,没有见到未来的齐木白。 他的目的并不是跟十年后的齐木白见面,而是十分简单的:十年后的齐木白没有出现,那就说明这个世界还是没有未来,间接说明了不久后的他还是回溯了时间,那么,他所担心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世界突然和他们所在的世界融合会影响他的能力,就此可以证实为无效的担忧。 这就可以放心了,齐木楠雄满意地想。 齐木白每一次的死亡时间都不一样,出事的原因也各不相同,这段时间,齐木楠雄几乎都有关注齐木白的一举一动,务必保证那个笨蛋不会突然不小心又死掉。 ——这一次绝对可以成功。 齐木楠雄很有信心。 只不过,齐木楠雄忽略了,这之中还是隐藏着些许错漏。他的能力在某些人物身上有一半失效的可能,如果齐木白和那些人待在一起,说不定就会让他错过什么关键。 就比如…… 只跟齐木白分开了一天,第二日晚上,齐木楠雄就在电视上看到了他。 少年从东京塔顶坠下,正好被跟着直升机追来的记者拍摄到他落下的身影。刹那间仿佛回到了数月前,齐木白的十八岁生日,他便是说着要像这样从塔顶跳下—— 【找不到了。】 齐木楠雄发现,他无法回溯时间了,不管是一天,十天,还是三年…… 不管是关机后再也无法打通的电话、事前带着笑轻声许下的约定—— 【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重要,所以写得稍微久了点qwq1,没看过家教不知道控制快斗身体的那个幻术师是谁的妹子,不用多在意,只要知道他是因为小白和纲吉的关系才下手的就行了2,之前提到过的十年后火箭筒的伏笔就在这儿啦! 3,请你们不要打我……我好可爱的!是亲妈呢! 4,这一部分完结不是全文完结啦……还有坑没填,火影和银魂的盆友该出来了,以及,下一位登场的选手是——k,十束多多良的哥哥,十束白~ 第七十五章 ——他从小就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家住在隔壁的邻居时常看见他,便会放低声音跟身边的人这样嘀咕着。 明明看起来格外可爱, 长到耳边的黑发柔软地贴在脸旁, 刘海下露出的眼睛大又湛蓝, 五官即使年龄尚小也看得出精致……但是, 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孩子, 却让人打心里头觉得古怪。 最明显的, 应该就是他的长相吧。发色, 瞳色, 五官,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他的亲生父母, 更不像是会出生在贫民区的孩子——哦, 奇怪的还有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透露着不愿与人亲近的冷淡。 他的父亲厌恶他, 很早之前勉强接受了这确实是他亲生儿子没错的事实后, 敷衍地尝试了几次接触,却觉得这还没懂事只有一岁的小孩儿不知好歹, 怎么看怎么讨厌,不愿再多看一眼。 他的母亲畏惧他, 同样也对他心生厌恶。因为这个孩子,她和丈夫爆发过无数次争吵,让原本还算幸福的家庭彻底变了模样。有的时候,她带着新添的伤痕跌跌撞撞逃出家门,躲在好心的邻居家里捂着脸哭诉:“哪怕只有一点……只有一点相似都行啊, 可是,那个孩子——他真的是我生下来的吗?不!他太可怕了,我……” 用粗劣木头做成的门板并不能隔绝多少声音,更何况门没有关死,里面歇斯底里的哭声那般清晰,他们没有注意到,女人逃进来还没有多久就响起的敲门声忽然停顿,之后也没有再度响起。 门被推开了,女人颤颤地扭头,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的的男孩儿。他的脸上确实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正处于痛苦中的女人也无暇注意到那些隐藏在眼里的细节,只知道他慢吞吞地走进来,站在瘫软的女人面前,抬手,露出捏在掌心里好久了的皱巴巴的纸巾。 接下来,女人拍开了他伸出的手臂,让那块纸巾落在了地上,她放声哭泣,哭声中那些难听露骨的咒骂更是当着孩子的面说了出来。大人要带着埋怨的心去安慰她,这个时候,只有领居家的女儿怯生生地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很疼吧。”她小声说着,鼓起勇气,把胡乱塞进了止血贴绷带还有伤药的纸盒塞给了这个比她瘦小得多的孩子手里。 在这样的幻境里,似乎只有这个小女孩儿看见了他额头上明显被重物砸出的包,还有过短的袖子外面裸露出的乌青。 “……” 结果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包括谢谢。 当然,那个纸盒最终也没有被人带走。 他长到五岁的那一年,突然生了一场重病。 染病的原因不重要,毕竟根本没人会在意他为什么会得病,只要看到他气息奄奄地蜷缩在小床上,面色一片死灰,被他“折磨”了这么久的父母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了。 医院肯定是不会去的,没钱,也没必要。他的父亲简直欣喜若狂,连慢慢等他病死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去孤儿院领来了一个健康还很活泼的孩子,也是个男孩儿,甚至当天就为那个领养的男孩儿登记了名字——十束多多良,比那个不耐烦地随口一提的十束白用心多了。 不过,这对可怜的夫妇并没有迎来期盼的幸福。 不止是那个看着就活不过今年的亲生儿子残喘了好些日子,竟然没有咽气,反而挣扎着活过来了。还有一个莫大的灾难,做父亲的男人没过多久就染上了赌瘾,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存款全赔在了赌场,做母亲的女人实在忍受不了男人嗜赌和赌输后动不动就打人的毛病,毅然选择了跟他离婚。 离开这个家的那一天,她带走了零碎的很多东西,却硬是狠心地没去管这时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亲儿。同样是这一天,颓唐的男人在外面喝了很多酒,在浑身酒气摇摇晃晃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抢救无效,连一句遗言也没说得出口,便去世了。 灾难简直是接二连三地降临,到最后,这个家里,居然只剩下两个还未自立的孩童。 五岁的十束白,三岁的十束多多良。 这天像是在与所有不习惯随身携带雨伞出门的人作对,明明早上出门时还是阳光普照大地,才刚过午饭的时间,乌云便陡然替换了晴空,把来势汹汹的雨水尽数泼洒而下。 十束白就属于不会带伞出门的那大部分人之一。 不过,他现在正待在室内,很幸运地不会像街头那些在雨水的敲打下四散奔逃的路人那般狼狈。 只隔了一张长桌,明明有椅子却宁愿站着的男子面相颇为些年轻小帅,但头顶却显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中年危机,他却没有过多地关注自己发量稀疏的问题,此时,正飞快地翻着堆在桌上的白花花的剧本,嘴边唾沫横飞。 “看看,瞧瞧看,这些可都是我为你精心挑选出来的剧本。这个,时代剧,名导演指导,投资方从不小气,就是角色戏份少了一点,没关系嘛!你可以随便演演就当做积淀嘛。啥情况,一点也不动心?好吧,那看看这个——最吸粉的青春电影!我向你保证,演了这个到时候全国爱哭的小姑娘都会爱上你!听我说啊十束,你也到了向大屏幕冲刺的时候了,年轻人就是要有冲劲儿呀……” 他在这儿热情激昂地说了大半天,自己都被自己勾勒出的宏图伟业激励到了,不由得落下感动的泪水。可是,当他终于舍得低头,看一眼劝说的正主时,却震惊地发现——对方的内心毫无波动,只在他的话音落下时,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哦,好。” “所以呢,时代剧和青春电影,挑哪个?”男人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 十束白伸手,在剧本堆里扒了扒,男人寄予厚望的两个剧本都没有挑,反而扒出了男人故意放在最底下的薄薄几页纸组成的小剧本。 给演员开出的价位最高、但是剧情最烂的无脑向恋爱偶像剧。 “我演这一部。” “靠!” 男人顿时悲鸣,一屁股砸下,转椅可怜兮兮地也跟着他发出了惨叫。 “不再考虑一下?” “不了,千岁先生,麻烦你就给我接这个吧。” 千岁辞安,三流演员十束白的三流 经纪人,实在控制不住自己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十束,你为什么这么倔呢?你……经济困难的时候早就过了吧,前期接烂片攒钱我能够理解,可是,现在正是你更进一步的最佳时期,以你的资质,本来可以——” 本来可以成为一名最好、最出名的演员。 “嗯,我知道,但是……非常抱歉。”被他干巴巴望着的少年已经打算收拾东西起身了,“我只是觉得,还不够。” “不够?难道你——你把片酬全给你弟弟了?!” “没,他不要,我先存着。” “那怎么会……” “有一种大概很糟糕的预感,所以我要提前准备起来。” “啥?”千岁不解。 十束白却没有解释。 他把放在桌边的笨重的黑框眼镜架在了鼻子上,站起来的同时,又将围巾绕了脖子几圈,把眼睛以下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便要以这等尊容走出经纪人的办公室。千岁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连忙道:“等等啊,公司要给你配的助理你还没看呢!” “不看了,你随便挑一个就行。” “……我开车送你!” “你忙,我可以走回去,反正没几个人认识我。” 千岁:“……” 他快被这臭小子气死了,心里又开始不知道多少回的反思:当初怎么就那么天真,以为在街上发掘到了天生就适合当演员的人才呢? 想着就算演技不好靠脸当个明星也不错,结果把人签回来之后才发现,演技倒是妥妥的没问题,就是倔!而且实在是太淡泊名利了,连带着让他成为一流经纪人的心愿破灭得凄惨。 至少目前来看是没戏的。 然而,千岁经纪人很有刀子嘴豆腐心的趋势。刚在心底骂完,抬眼一看窗外,便随手抓起一把伞冲出了办公室。 “好歹给我带把伞啊臭小子!” 这回十束白没有拒绝,道完谢,便撑着伞走进了雨幕里。千岁瞪起眼睛看着他彻底走远,方才疲倦地敲着太阳穴,慢吞吞地上了楼。 等到十束白失去高大建筑的庇护时,外面的雨已经大得出奇,即使打着伞,衣服裤子也都会被打湿。 他把同样湿了一大片的围巾向上拉了拉,然后不以为意地继续在没有几个人的路上行走。 本来应该按照以往不变的路线,从公司出来后,沿大路直走五分钟后右拐,再直走十分钟,就可以来到他租住的公寓楼下。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十束白忽然想起,自己应该去买一副耳机,便在应该右拐的地方左拐,换了个方向。 这种突来的念头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而是经常性的。 比如耳机,从很久以前就有过莫名的感觉,他好像丢过一副耳机,还特别执着于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就算找不到,换一个新的一模一样的耳机也可以。只是,他在不同的店里都看过,网上也搜了不少,都没有能够让自己满意的。 奇怪了,明明只是一副耳机而已。 还比如另一种感觉,这是从他诞生意识的那时便有了的,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可以正常地生活下去,但就是感觉到,他与同样普普通通生活着的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总而言之,这些很像是幻觉的臆想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十束白的生活,让他很是苦恼。 左拐之后走十分钟,还要再过一道马路,才能到达他想要去的那家店。许是雨声太大的缘故,十束白并没有听到某些不一样的声响,一直等到他快要走到过马路的地方,脚步才突然顿住。 咔噔。 “……” 十束白皱眉,向四周打量,却并没有看到什么能够发出这种奇怪声音的东西,可那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像是正在缓慢地向他靠近…… “哗!!!” 明晃晃的车灯忽然间打到他的身前。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前方的路口刹出了一辆似是失控的车。那辆车穿过斑马线,竟是直直地冲向还站在人行道中的十束白。 少年惊愕的表情就要凝固在面上。 咔噔。 咔噔。 咔噔。 又是这个声音。 仿若缓慢转动的齿轮,在他即将被罩上厚厚一层死亡的阴影之时,猛然间定格! 十束白的身周浮现出夺目的青色火焰,纵使不算炽热,但在这浅色系的雨幕里,却与雨水交映,陡然释放,犹如在向世人宣告—— 被德累斯顿石板选中的第四王权者,空置多年的青之王,终于现身了。 而这位新生的王权者却还不知道从自己身上冒出来的火焰究竟是什么。 伞从手中脱出,被雨水冲到了颇远的地方,十束白跌在积了层泥水的地上,呆坐了半晌,才不冷静地掐了自己一把。 真疼。 好像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齐木白最后的幻术用给他自己,还是把记忆封印了,但这次更彻底。他在最后时刻感到很累,也没有心思去想杀死他的人是不是快斗本人,是与不是都对他来说是相当沉重的打击了,所以想着,转世后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可能对他更好这一次应该是小白第一次遇到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父母吧,所以,他悲剧了客串人士1号先登场23333。 第七十六章 青之王……那是什么? 十束白听着面前这个自称是黄金之王的白发老者一脸严肃地说了半天高深莫测的话, 却依旧没搞得明白。 当然,最主要的影响因素是他根本没仔细听, 虽然表面上挺直背脊端坐,神情也随着对方说到似乎是重点的地方愈加郑重, 但——装得还是挺像的。 他的重点暂时没有放在老者的话上。从被一伙兔子面具带到这个古怪的地方来之后,十束白便在冷静地观察,观察环境, 观察老者,并试图自己先理清头绪。 十束白自认为自己是平凡至极的普通人,但现实在一个小时前摆在了眼前, 没有哪个普通人会在差点被车撞飞之前浑身发光。 好,自己不是普通人类这一点他信了,但是, 他对强制性把自己带走的人还持着怀疑态度。 在这明眼人都看得出奢侈不凡的宽敞房间里, 老者告诉十束白, 你是德累斯顿石板选中的第四王权者,老夫已等候你多时了—— 之后的内容无比繁复, 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总结一下:这个世上, 一共有七位受到德累斯顿石盘的影响产生特异能力的强大超能力者, 他们拥有各自的称号,还能将自己的力量赋予给本身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而这些获得王权者力量的人们将聚集在他身边, 成为“王”的氏族。 王权者之间拥有明确的领地、职责划分,其中,黄金之王是地上的支配者, 甚至能支配国家的晋级,而正做着讲解的黄金之王口中的“青之王”,便是scepter4——专责处理与王权者和超能力者相关事件的官方特殊部队的领导者。 需要一提的是,由于前任青王陨落后,迟迟没有新任青王诞生,在这段时间里,scepter4暂时由黄金之王代为管理。 不过,代管将会在今日结束,因为青之王终于出现了。 “青王,这是你的责任。” 落下话音之时,老者正视向面前的年轻人,即使须发斑白,但并不浑浊的两眼蕴含着极为锐利的神采。仿佛简单的一道目光,就能将对方心中所想尽数看穿。 十束白的指尖猛地一颤。 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反驳:简直莫名其妙,我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没搞清楚,凭什么突然间就被扣下了这么大的责任,而且,听这个意思,不仅只有这份责任,似乎还有更多人的身家性命都一起丢给我了? 开什么玩笑啊。 “我只是一个小演员而已,突然要我给偌大的部门做领导,这恐怕……”十束白顶着压力执拗地道。 “老夫在成为黄金之王以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官。”黄金之王很谦虚。 “不,难道你不担心什么都不会的新手刚起步,就把那s4管得四分五裂了么?”十束白继续挣扎,“我还有可能控制不好刚刚得到的力量,一不小心拆了房子,毁了街道……” 黄金之王(毫无反应):“呵呵,那以后可就热闹了。” 十束白:“……” 黄金之王喝了口茶。 “老夫言已至此,青王,要是没有别的问题,你可以离去了——哦,有需要的话,老夫先为你代付合同的违约金也是可以的。” 说的十束白与娱乐公司签约的合同,言下之意便是,你要去履行青王的职责,就不用当什么演员了。 十束白又被这老头噎到。很明显,这个黄金之王的势力果然很大,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所有情报似乎都已经在黄金之王的掌控之中。 潜意识里,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可是,却又没有任何立场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谢谢好意,我自己可以解决!”最后只能僵硬地丢下这一句,不用主人家再暗示,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只不过,他走得再快,还是听到了黄金之王在他背后感慨:“年轻人啊,冲动。” “冲动的年轻人”很有骨气地拒绝了黄金之王的手下想要用车送他离开的提议,先前湿透的衣服过了这半个下午早已经干了,可外面的雨还在下,只是小了不少。十束白便拉上兜帽,两手揣在口袋里,走在路上直面风雨了。 道路两旁还是没有几个人,显得不紧不慢挪动脚步的十束白的身影孤零零的,格外渺小。他心想,这一个下午发生的事情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好像需要再花一段时间吸收……对了,肚子好饿,饭居然也没有吃。 身心都受到磋磨的少年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决定奢侈一回,抬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不过,出租车最终停下来的地方并不是十束白租住的公寓楼下,而是……附近的某家音像店的门口。 没错,兜兜转转了一圈,还是回来了。十束白的固执可不是仅仅体现在拼命赚钱这一点上,他既然想好了今天要去挑耳机,只要不临时出现不可抗因素(比如之前差点就落到他身上的车祸),那一定就是风雨无阻,非要把耳机挑到。 ——用专业名词来解释,应该就是“强迫症”? 自动门开启,在外面嘀嗒的雨水溅到店内干净的地板之前,就迅速合上了。 十束白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十分自然地摘下帽子,拍了拍厚厚一层水珠,便在店主一言难尽的嫌弃目光中往里走。店内靠右的墙壁上挂着的都是耳机,颜色不一,还是五花八门的品牌,看起来颇为花眼。 虽说是要“挑”,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精挑细选的意思,十束白一眼看去,对扫过了的那些耳机也没有留恋。他像是在比着某个模糊不清的模子挨个寻找,试图找到能感觉有些熟悉的影子,但问题却是,真要说的话,他完全形容不出那副耳机应是什么样儿,大概款式有些简单?通体大致是白色,其间少少地掺了一点蓝? 因为浑身基本没有干的地方,十束白也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伸手去碰未开封的商品,倒让店主的警觉白费了。他挨个看过去,全神贯注,连后来有人站在了他身边都没有察觉,只在屏气凝神之时忽然间目光一顿,随后,原本有些木然的脸色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好像……找到了? 此时此刻,心中有多信息难以用言语来表述,十束白急切地伸手,要取下那副蓝白相间的耳机去前台结账。可是,他的指尖刚刚碰到透明塑料的外壳,眼角的余光便瞧见,还有另一只手也碰到了它。 时间完全相同,不分先后。 十束白动作顿下,对方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偏头看了过来。 而这一看,双方又是微怔——看清楚彼此的正脸后,立马就反应过来,原来同时选中这一副耳机的两人居然认识。 “十束?” 之所以最开始是疑问的语气,还得怪十束白湿哒哒遮住大半张脸的围巾还没取,让人多花了几秒钟来辨认。只是,在话音落下后,这位身姿修长的少年接着又道:“我换这个。” 说完,他的手移到了旁边,取下了另一幅耳机。 “谢谢。”十束白稍稍诧异了一下,没有跟他客气。 “不用。”在这儿偶遇的少年礼貌地颔首,便先一步去了前台。 两人的交流就仅限于一共加起来刚刚十个字的对话,还有短暂的视线交接。十束白也没讲这次偶遇放在心上,除了耳机以外,他还在店里转了一圈,选了一张被丢在最角落的唱片专辑,和耳机一起付了账。 那时候先付了钱的少年已经不在店里了。 但是,当自动门再度开启,十束白踏出门外,却又看到了他。 他看起来,是一位相当消瘦的少年。 与十束白同龄,戴着细边眼镜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显而易见的青涩。他撑着伞站在屋檐下,脊背是挺直的,给人的感觉也是格外地挺拔。 见十束白出来,少年侧身,握着伞柄的右手没有丝毫晃动。 “反正顺路,我们可以同行一段。” 十束白本来想要拒绝,可是,突然想起他在店里就迫不及待拆开的耳机此时还戴在自己耳边,便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好,谢谢。” “不用。” 又是这番几乎没有任何变动的对话,但两个当事人都没什么反应。他们又都不是善谈的人,直接将沉默贯穿到底,十束白走到少年的左手边,和他一路走到公寓楼下——直到这一刻都没有分离。 少年收伞,在电梯口停了一会儿,十束白按着电梯的开门键,等少年进来以后才松手。他们又一起上了十楼,一起出电梯,然后,一个在1001室门口驻足,一个拿出了1002室的钥匙准备开门。 住在1001室的房客名为宗像礼司,也就是十束白的邻居。 然而,虽然比邻而居,两人又算同龄,但搬到这儿来的半年里,他们也只是知道彼此的名字、偶尔碰到便点头示意的关系。 十束白不常见到宗像礼司,因为宗像与小学都没读完的他不同,似乎是好学校的优等生,两人的生活轨迹基本对不上。唯一说得上亲近的一次接触,大概是宗像礼司才搬来那一天,礼貌性地来领居家拜访,送了他一盒和食,十束白尝了,味道还算不错,就是太甜了,他吃不惯。 不过这么一说,亲近接触或许可以再加上今天这一次了。 先前才同行一段路的两人各自回家不提,闭门声落下后,十束白走进自己家,目光却是一下子落到玄关之前。 那里本应该整洁一片,可此时,却不整齐地丢了三双鞋。 有人进来了。 十束白不可能邀请人来家里作客。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 “哥,你回来啦!” 激动的声音突然传出,说话之人显然相当活泼开朗。不过,活泼倒是没有活泼多久,很快,气势便悄悄地弱了几分。 一颗浅褐色的脑袋磨磨蹭蹭地从墙边儿探出来,脑袋的主人还挂着讨好而又小心翼翼的笑。 “那什么,我带着朋友过来避避雨,顺便玩了一会儿……” 说到这里,他口中的“朋友”似是也有些局促,先有一个看着就像是不良少年的家伙匆匆忙从客厅赶到这儿来,要跟事先没打过招呼的主人说明情况,随后,他们的另一个同伴也慢吞吞地过来了。 这一位,上扬的红发,凶狠的眼神,比前一个更像不良少年! 十束白忽然后退了一步。 请注意,他后退的原因并不是被超级不良少年吓的。因为,那位红发的少年在望见他的第一眼,同样也不禁后退一步,眉头猛地皱起。 轰!!! 不久后,消防车来了。 某公寓十层的某家住户因为做饭时错误点燃了燃气,引发了强烈爆炸。至于为什么这么强烈的爆炸略过了厨房和人,精准无误地炸掉了防盗门和玄关…… 因为新晋升的青之王在自家玄关撞见了同样新晋升的赤之王,不稳定的力量就这么一冲—— 被采访的十束白(冷漠):“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赤王:“……” 第七十七章 十束多多良, 十束白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万万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带朋友回家, 就害得哥哥的家门被轰飞了。 他来时还有些小小的心虚,不是因为没事先说一声就带着朋友过来, 而是因为……瞒着他哥给自己挑了个“王”,还非常开心地成为了赤王的氏族,从此就要常驻基地为王出生入死(不)了。 他带来的两个朋友, 红发看着很凶的那个就是赤之王周防尊,另一个是他打工的酒吧的老板草薙出云,和他一样, 因为跟周防尊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也欣然加入了赤的氏族。 不过,周防尊虽然跟十束白差不多, 也是突然间从普通人晋升为拥有强大力量的王权者, 但他俩的具体情况还是有点不一样。 十束白虽然被赶鸭子上架, 要去接管那东京什么司什么室,但也算是有事业有员工的编制内公务员了。可周防尊在成为赤王之前, 还是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 而且, 目前他的氏族加上他自己,也就只有三个人。 这就意味着, 他—— 并没有余钱赔偿房屋建筑修理费与十束白的医疗费。 “万分抱歉!!!” “没关系。” “实在是对不起!!!” “真的没事。” “请一定不要责怪多多良,这不是他的错!!!我们愿意——呃……” 在三人团队里定位约等于保姆的草薙出云带头深鞠躬,不知为什么, 他的道歉里夹带了非常明显的紧张,仿佛道歉的对象是何等的洪荒野兽,会因为这件事勃然大怒吞掉可怜的多多良…… “别说啦出云哥。”可怜的多多良哭笑不得地把他的腰扳直,小声道:“我哥不会生气的,但是你要是再客气下去,他就真的要生气了。” “是的。”十束白道。 他正以两膝分开的姿势坐在临时的病床边儿,神情平静如常,面色红润,唯一的不同之处便在于他的左手:由白绷带缠成了圆润的一团,还被吊在了脖子上。 “这只是意外事件,事先谁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我自己身上也有原因,所以,没关系。”十束白再度强调了自己不会责怪任何人,也不会收取任何赔偿。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这确实只是意外。 王权者的力量除了一个特例,其他六人都是两两相对。这之中,赤王与青王的力量便是水火不容的典型代表,十束白在看到那个赤发少年的第一时间便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感知,不用犹豫便已经知晓,多多良带来的“朋友”与他合不来。 此后,由现任青王与赤王初次见面引发的悲剧可知,他俩真的非常合不来。 此时,合不来的那一位正憋屈地站在病房门口——与坐在床边的十束白离了至少五米的直线距离。 不能靠近,不然,这间病房估计也逃不了被炸飞的下场。 “……抱歉。” 年纪轻轻却自带难以接近气场的赤王此时浑身都罩着低气压,一部分原因是确实心怀愧意,还有一部分原因,很有可能是第一步迈进医院就被凶巴巴的护士小姐掐灭了烟蒂。 但即使如此,周防尊还是开了口,额前两根零散的发丝跟他的脸一般无精打采。 十束白看了他一眼。 沉默了一阵,他才道:“不过是在轰飞了我的大门之后条件反射把我的胳膊扭断了而已,我一点也不介意。” 周防尊:“……” 草薙出云:“咦?刚刚不是还说没关系不追究吗?” 不明真相的年轻人啊,完全不理解属性相冲对王权者的心态有多大影响。 周防尊刚才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十束白就想起他了。这么一想起,即使他性子淡泊,向来不爱纠结什么恩怨人情,还是免不得心头不爽。 之前说什么了?好了,说什么都不作数。 “手受伤没办法工作,还要在医院住半个月,很苦恼。” “……要我做什么?” “留个联系方式,有事儿我会找你的。” “好。” 在两名围观人士的目瞪口呆之下,两个王飞快地确定了欠债人与债主的关系,彼此都没有半句废话,可谓是言简意赅…… “等等,尊???”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了声“走了”,便真的抬脚——走人了。 十束多多良迅速跟上,同时眼疾手快地推走了他一头雾水的出云哥。只不过,在病房的门关上之前,他又从门外探进来脑袋,笑嘻嘻地对十束白说:“哥,我先送他们回去,送完就来看你!” 十束白这时已经躺倒床上去了,闻声头也未抬:“不用,你跟他们走吧,过会儿我经纪人会来。” “哦……那行吧,你好好休息啊。” 十束多多良轻手合上了门,继而转身快步追上去,与站在走廊前面等他的两人会合。 回去的路上,三人针对今天发生的事情自然有过一番讨论(虽然周防尊几乎没说话,都是在听),其中,草雉出云问出了他最疑惑的一个问题。 “多多良,你跟你哥不是关系不好吗?” 十束多多良一脸诧异:“谁说的?” 草薙出云摸了摸鼻子,咳道:“这个嘛,虽然我们早知道你有个哥哥,但是没听你怎么说起过他,你这些年好像也没见过他几面……”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草雉出云和周防尊都知道,多多良和那个十束白并非亲生兄弟,多多良是被收养的,而在收养没多久,由于各种变故,那个收养人的家庭就只剩下这两个兄弟。 按照常人的思路,在这种情况下,多多良应该会很不受那个名义上的哥哥的待见吧。 结果居然完全相反? “唉……不见面是因为我哥他很忙啦,也为了方便工作,没和我住在一起。” 多多良故作深沉地长叹一声,忽然又加重语气,认真地强调:“他人很好,特别好!我这些年没有流落街头全靠的他呢,只是……” 周防尊看了过来,草薙出云嘴角微抽:“只是——” “……好像一年加起来都没跟他说够一百句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亲近起来,啊啊啊,好挫败!” 草薙出云:“……” 周防尊:“你这家伙也有挫败的时候啊。” 十束多多良:“king!!!”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尊不是才欠了你哥一个人情嘛。”这里看得最透彻的人来出谋划策了,“你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机会多往他那儿跑……” “以后可能不得不常来往了。”这里最沉默的人居然说话了,一开口还这么惊人。 “什么意思?”十束多多良问。 周防尊驻足,回首望去,当还未缩小多少的医院出现在视野之中时,他的两眼微敛,似是闪过了一丝赤红的颜色。 “切,那个十束白,是青之王。” 沉默。 沉默。 “……啥?!!!” 赤组的人前脚刚走,千岁经纪人便后脚风风火火地拍门而入。 “某十七线男星在家引发厨房事故,炸掉房子后被紧急送入医院,疑似毁容——恭喜你十束君!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以这个标题上新闻头条!天呐这个写稿子的小子是新手吗?十八线就十八线,十七线是在嘲笑我们么可恶!” 还躺在床上的十束白面对疯癫咆哮的经纪人,难得有些欲言又止。 “你说!”接着就被经纪人看到了。 十束白:“容我申辩一下,只炸了玄关,房子大体还幸存着,我也没有毁容,只是胳膊断了一只,以上。” 千岁辞安:“这跟你炸了房子毁了容造成的后果比起来有任何不同吗?” “好像没有。” “那不就对了。” 身心俱疲的经纪人颓然地把自己瘫进椅子里:“很好,这下不用接新戏了,你就趁这个空档休一段时间的假吧。幸好你小子的智商没掉线,还知道待在vip病房不让那群苍蝇似的记者把你团团包围。好,好,休假就休假,好,太好了。” 十束白:“……” 千岁先生受到了刺激,已经思绪混乱了。十束白看出了这一点,虽然还有话想说,但此时此刻,似乎只能把那件事暂时搁置。 他原本想要趁这个机会,跟千岁先生谈一谈终止合约的事情。而这件事的重要性无须多言,若是依十束白平常的处事原则,他不会特意顾忌经纪人的心情,只会就事论事把问题快些解决……是的,他原以为自己并不会受私人情绪的影响。 十束白在这个世上没有朋友,能算是亲近的人,只有名义上的弟弟,还有法律关系上的经纪人,要是再放宽点范围,隔壁聊过几次天的宗像礼司也勉强能够算到“熟人”的范围。 他自己倒是没觉得有打破维持了多年的现状的必要,就这样挺好的,能够正常地与人沟通,对工作没有任何障碍,看上去亦没有异于他人的怪癖。只不过,稍微了解他的人——譬如十束多多良——一定有所察觉,这个人太有所保留了,或者说,就像是潜意识里为自己与他人之间划了一道屏障,他自己不会多进一步,在与人来往之时想抽身而退更加简单,可要是别人想要进来,却又进不了。 只是—— “千岁先生,你想哭就哭吧,当我不存在就行。” 死气沉沉的经纪人先生立马从椅子上跃起:“哭个毛啊,我是要被你小子气死了!” 千岁辞安恢复元气后,精神抖擞地撕碎印着某十七线男星打码侧脸的报纸,就要去给手底下愚蠢的艺人挽回形象了。 临走之前,他还特意叮嘱十束白,不要乱跑,老实待着,你这十七线艺人的设定还算是往谦虚里说的,演了那么多烂剧偶像剧,恨铁不成钢的颜粉总还是有一旮旯,小心被狂热分子逮着糊你一脸菜刀。 十束白说好。 千岁辞安不放心地离开了。 随后,十束白如经纪人期盼的那般,吃过晚饭后看了会儿电视,一觉睡到第二天。又吃完午饭,等到护士小姐给他的左手换了药再捆上心满意足离开之后,算下来安静了整整一天的少年十束白,忽然动了。 他先艰难地扯掉绷带,慢吞吞地在卫生间换了衣服,借着走到窗边——借着窗外高大树木的遮掩,从楼上跳了下去。 好歹有超能力了,还是个听起来很厉害的“王”,安然无损跳个楼简直小菜一碟。 顺利离开医院的十束白出现在出租车上,他的终端机里存了一个地址。 那就是黄金之王专门给他的,青之王所掌控的东京什么司什么部……哦,scepter4总部的所在地。 十束白虽然不喜欢“这就是你的责任”这种口气的话,但在他找到正确处理突来事项的方法之前,还是很有必要先去那个部门看一看。 黄金之王告诉他的是,s4明面上只是一个挂靠政府部门的小分室,但实际权限甚至超越了警方。有这个似乎很厉害的印象先入为主,十束白便天真地以为,他即将看到的总部会无比恢弘,高楼数栋,气势恢宏,还有专门配置的车库和停机场,其中四处都是训练有素的人员。 然而,当他真的站在s4的正门口……十束白沉默了。 高楼——好的,确实有高楼,还是很有格调的欧式建筑,但高楼的外窗玻璃不知道多少年没擦过了,抬眼只能看到一片灰。 车库和停机场——车库没瞧见在哪儿,停机场倒是进门就看见了。只是,那一大块地面早被太阳暴晒出了好几道长长的裂痕,缝里还长满了杂草。 至于训练有素的…… 十束白压根没看到人。 守门的是一个临时工大爷,看到有人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然后就接着睡了。 据说,scepter4由于多年没有直系上司出现,同样很久没有加入过新生血脉。目前青组的所有成员——约等于零。 仅存的光头司令:“呵、呵呵……” 今天的太阳似是十分灼热,晒得他也有些晕眩。不过,这只是小事。 十束白面不改色——用隐约有点发抖(被气的)的右手拿出可以当做通讯工具用的终端机,给新加入没多久的一个联系人发去了消息。 几乎同一时间,某即将成为赤之氏族根据地的酒吧,叼着烟的少年收到了来信。 【青王:xx区xx街xx号,带上你的人,速来。】 周防尊眉毛微挑,这句话很有挑衅人干架的既视感。 不过,虽然脑子里闪过这么一道好笑的念头,年轻的赤王没有磨蹭什么,碾灭烟头,起身,带上唯二的两个氏族来到了青王的指定地点。 …… “非常完美!不愧是赤王,这一招用来清理杂草很有效率。” 十束白审视完火焰烧过之后干干净净的地面,出自真心地为他鼓掌。 “很好,接下来是那里……顺便帮我把那一面玻璃全敲了,我要换新的。” 周防尊:“……” 在赤之王沉默着用火烧玻璃的深沉背影旁边,他的小弟也不例外,都在辛苦地挥洒汗水,而那个将要入住此处的真·主人,却是安然地指挥他们。 什么?你说青王和赤王不应该互相看不顺眼,怎么会相处得这么和谐? 太天真了,十束白说。 等他们打完工,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 呵,最多给包个车费,看在多多良的面子上。 第七十八章 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 面向广大人民群众招公务员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虽然我们只是管理特殊外国人户籍的小分室, 但对公务员的待遇可以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名号哟。每月工资丰厚, 标配制服加上佩刀英姿飒爽超显身材,走在路上时刻吸引路人的目光, 专车直升机随叫随到,坐着跟玩儿似的, 没工作的时候完全可以在配备点心电脑无线网的玻璃房休息室晒太阳……简直就是天堂有没有? 啊, 真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 可能就是那些“特殊外国人”比想象中还要特殊一点吧。也不说有多特别, 人家长得都很正常, 只不过可以徒手拆钢筋, 用音波震碎百米外的玻璃,窥探人的思想之类的…… 哎等等, 不要怕啊,我们每一个公务员都有最高额度的保险, 要是出勤受了伤还能公费报账呢——喂喂喂! 以上虽然是虚拟场景,但事实上, 与实际情况并没有多少差别。 某小分室想要招齐人手,困难程度直接点到满值。 原因之一,管理特殊外国人户籍只是明面上的工作, 这个组织实乃青之王将要打下烙印的直属部队,不可能将实情透露给外界,能够在选择范围的人选不仅是精英中的精英, 还要仔细审查人生经历,最终才由青之王本人亲自挑选。 原因之二,青王本人他很龟毛。 原因之三,青王本人他很挑剔。 原因之四,青王本人他…… 十束白:“我就消极怠工怎么了?” 多年失修的s4总部大楼最先修整出来的是办公室,但是,这里还保留着前任青王的痕迹,十束白只挑了一张舒适的转椅搬进来,没有破坏办公室原本保持的简洁大方的风格。 此时此刻,他就坐在自带的椅子上,两手交叠,搭在优雅翘起的腿间。虽坐姿如此随意,但他的目光却是无形之中给人以莫大的压力。 被这般视线锁住的三人不自觉地抬头挺胸。 不管有什么不同的特长,他们皆是人中佼佼,所以才能被挑选出来,站在这个眼神锐利的少年面前。但是,这三个精英虽然大部分都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心理素质按理来说也应该不错,可在这个时候,他们却是屏住呼吸,一副在凌冽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惊悚模样。 造成这一局面的根源,便是五分钟前——三人之中某个不着调的妹子一进门,望见十束白的脸,愣了半秒,忽然唰地落了一脸泪。 “你怎么了?”十束白问。 妹子(眼泪还在唰唰地流):“我……我昨天看完‘我的刁蛮悍妻’的结局了。” 什么刁蛮什么妻? 明显没关注过狗血电视剧的其余两人面面相觑,没听懂这跟泪流满面有什么干洗,同时也没注意到,当那个古怪的剧名一出来,他们未来领导的眉毛一抖,差点没绷住严肃的表情。 十束白(隐有不妙预感):“……所以?” 妹子眼泪汪汪地瞅了瞅他的正脸,突然悲从心中来,汪声大哭。 “总裁大大!我是你的脑残粉呢!你昨天死得可惨了呜呜呜,那个女人没长眼睛不要你,我好伤心啊哇啊啊啊啊啊!” 十束白:“……” 不明真相二人组:“……” 事情是这样的。 十束白他……他不是钱来快烂剧专业户嘛。刚巧,上一部连剧本都没细看就接下来的狗血烂剧的剧名,就叫“我的刁蛮悍妻”,他在这部剧里演了一个戏份还算多的男二号。 脸谱化的霸道总裁,是刁蛮女主角的头号追求者,不管这剧怎么稀里糊涂拍了几十集,反正在最后,编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便大笔一挥,直接大结局,让对女主角痴情不改的男二号挺身挡下了撞向女主的车,还没当场被撞死,挣扎着爬起来接着为女主挡枪,这之后才壮烈而死。 很惨很狗血对吧。 十束白原本觉得还好,权当做是工作,没有太在意他到底演了个什么鬼玩意儿。结果没料到会被新来的下属(似乎是他的粉丝)认出正主来,还哭唧唧地为他打抱不平…… 这就,很,尴尬了。 十束白居然体会到了耻感。 他在抬手的时候,差点一时不慎把手指头往放在桌边的仙人掌上戳——仙人掌是多多良非要放到这儿的,说是防辐射。幸好他的演技在这时也可以派上用场,在紧急时刻临时拐弯,脸上还没有半分异样。 “我是十束白,一周前刚成为scepter 4的新任室长。”把前一个尴尬的话题强制岔过,“你们三个之中,两人是头一次听说scepter 4的名字,也是刚刚才得知今后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职责,没关系,我跟你们一样,也是初来乍到的新人,一起努力吧,希望能够相处愉快。” 说起这种官话,他倒是没有多少压力,还有那种威严的架势——只要不去想几分钟前发生的意外。 “是!” 不管之前各自心中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在面前这个比他们还要年轻的少年开口之时,三人顿时齐声应道。 那个冒失的姑娘反应过来喜欢的十七线演员是自己现在的上司之后,早就没敢哭了,此时并拢的双腿蹦成了两条僵硬的直线,就差没懊恼得一头撞地了。 十束白颔首,心里却是暗想,要是还不能让他们遗忘掉刁蛮悍妻自己就太失败了。 他从桌后走出,停在并肩站成一排的三人身前。 两女一男。 其中,唯一的男性雨生奈奈良,前青王留下的后勤人员,留着利落的蓝色短发,他的眼神最为明亮,仿若盛满激情,身姿也最为挺直。 由于之前的几年,青组暂由黄金之王掌控,青王的主力部队死的死卸任的卸任,无人领导的青组后勤部队也被强行归于黄金之王的势力,直到新的青王出现,后勤部队才在昨天归队。雨生奈奈良在最初加入青组时,只是年龄最小的成员,并未得到多少关注,只不过,时隔多年,虽然还是籍籍无名,他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普通的毛头小子了,重新回到青组,自是带着踌躇满志。 剩下的两位女性,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新人,虽是初次见面,但从这十几分钟里,还是能看出她们大致的性格。 百枝赤铃,从其他部门手里临时挖来的电脑专家,性子十分淡定的姑娘。 至于最后那个年轻女性,早间清沼,年方十八岁,知名武术世家的幺女,绝对的武力派……咳,关于性格,已经很明显了。 十束白的目光慢慢看过他们每一人的面容,不免会看到紧张和青涩——正如他所说的,没关系,他自己也是新人。 可是,总体来说,他能看到的,更多是“朝气”。 积极与希望,对一个最初集结而起的团队而言,定然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个配置是他仔细考虑过才决定的。两个后勤,包括经验丰富还留有冲劲儿的老人,以后可以掌管情报与信息部门的沉稳新人,一个武力派,虽然有些一根筋,但好在性格不错。 已经有三人了,预期之中,还缺一个关键的角色。十束白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副手,不仅有足够的领导力,还应有绝对的冷静,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后,这个关键角色,很有可能便是他未来的接班人…… ——才上任没多久,为什么这么快就开始准备起了后路? 十束白意识到了,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做演员时的未雨绸缪似乎同样带到了这里,他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逼得很急。亦或是潜意识在不断地催促,快点,还要快一点,抓紧时间,因为……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谁知道呢。 反正现在的十束白不会去细想这个问题,他正有要紧的事情要做。 大概就是,“信任”这件事吧。 面前的三人,将是他身边最近的下属,也将是最近的友人。要接下青王的责任,就意味着十束白不能再依照他的行事准则,对他们冷眼旁观。 要接纳,要相信,将事先从未谋面之人视为亲信—— “不用实习,没有考察期。” 突然开口的少年明明神色未变,但在微怔望来的三人看来,他抿唇,双眸似是淬进了深蓝色的珠宝,冰寒如雾,又炽热如雷霆。 “现在,我要刻下烙印。”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锋刃,利剑,亦是我的左膀右臂,。” 这种感觉……倒比预料的要好些。 他在难以察觉的间隙里轻呼出一口气。 在这色调单一的办公室内,终于乍起了青色的光芒。虽无赤色那般滚烫,那般炽热,却足够耀眼。 年轻的青之王,拥有了他的氏族。 至于他所想寻觅的关键的副手,也在半个月后顺利找到了。 在全新青组所执行的第一次权外者(不受管束的超能力者)暴动任务之中,青之王救下了险些被害的那名少年,又被他难能可贵的品质所触动,诚挚地发出了邀请。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不读大学,直接来当待遇丰厚的公务员?” “那么,你们这个组织,讲究什么原则?” “原则啊……对了奈奈良,我们青组的原则是什么?哦,秩序——没错,就是秩序。” “秩序?” “是的,破坏秩序的不法分子,全部铲除。” “……有意思。” “所以?” “悉听尊便。” 就这样,住在十束白隔壁的邻居,有过耳机和一伞之缘的眼镜少年宗像礼司,在所谓命运的引导下成为了他的副手。 一切都顺理成章。 只不过,唯有十束白自己知道,在宗像礼司正式加入青组的那一刻,按照惯例,王权者要在追随者身上留下自己的力量,他亦是如此,如过去那般在宗像礼司身上刻下青之氏族的印记。但在那时,他透过镜片注视着少年淡漠的眼睛。 身体最深处,代表青王力量本源的“剑”似是猛地震颤了一下。 那时候他便意识到,自己真的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了。 不仅是最合适的副手,还是最合适的——继承者。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室长来了。他还是青王,不用担心下章放火影,该开始主线了 这章三个客串角色的主人快来认领~ 第七十九章 十束白起初以为自己在做梦。 先前意识是迷糊的, 像是整个人坠入了摸不着底的深渊,一直都在下落,可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从某个方向突然探出了一个非常大的力道,把他的灵魂猛地一扯—— 他顿时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却不是自己放着电脑和仙人掌的办公桌, 而是……漆黑的一片。 不过, 很快,他的视野就亮了起来。 ——所看到的一切, 相当莫名其妙。 棺材……他躺在棺材里, 所以之前才那么黑?如今棺材的盖子不用他推, 就自动移开了,外界的光亮自然透了进来, 正以极为扎人的效果侵蚀他似乎许久未曾见过光的眼睛。 十束白本来想眯一眯眼,避过这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他惊讶地发现, 自己竟然连眯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这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或是任何关于他自身的问题,而是有着足以令他动容的外因。 他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没能眨眼, 但却没有感觉到眼内的干涩——什么感觉都没有,仿佛直挺挺躺在棺材里的就是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 随后, 他坐起身了——请注意,他自己完全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身体便诡异地动了。 再然后, 他站起来,抬脚,把僵硬的、大概也不可能有温度的身体挪出了棺材——他用没法转动的眼珠看见了从自己胳膊肘落下的泥土,亦或是干得没有半点水分的灰。 十束白心说,我的胳膊怎么可能掉灰。 是梦?有点像,再观察看看。 这个念头在心头晃了晃,便被他不着痕迹地暂时收敛起来,想来同样开始噗嗤掉起灰的脸上不会露出什么端倪。 十束白发现,棺材是摆在一个幽深的山洞里的,能看得见通往外界的出口,但那通道似是很深,一点儿也透不进来光,只有架在洞壁的火把充当着不算明亮的光源。火把投下的影子比原型放大了无数倍,落在地上,活似张牙舞爪的巨人。 目前的他一动不动地站着,顺便浑身掉灰,双眼估计十分无神,很有吓人的效果。但站在他面前的长得像蛇一样的眼镜男并没有被他吓到,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嘴角便含着笑意点了点头,似乎十分满意。 之后眼镜男暂时没搭理他了,十束白默不作声地看着此人点完头后,开始在洞穴里面兜起圈子,一副就是在等人的架势,好,他也站着等。 大概等了还是有些久,具体时间十束白不知道,毕竟他现在只会掉灰,腿站多久都不会发酸……总而言之,眼镜男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这人不愧是眼镜男要等的,画风都差不多奇怪。不过,来人倒是没戴眼镜,而是压根就没把脸露出来,直接扣了一张漩涡模样的面具,只在左眼还是右眼的位置开了个孔,显出其下那只像是一圈又一圈线条串起来的古怪眼睛。 十束白开始相信这就是梦了。因为只有在梦里,他的想象力才会这么丰富,创造出这些个很有特色的配角来。 只是,虽然确信自己身处于梦境,十束白还是没有恍然过来后,迅速结束这个稀奇古怪的梦的打算。他很有职业操守,要是把每一个梦都当做剧本,那么在剧情走完之前,都得配合把自己的角色演下去。 于是,他一边继续饰演“尸体”,一边冷眼旁观另外两个演员的戏份。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一份见面礼……”眼镜男不止长得像蛇,说话的声音也像是眼镜蛇在嘶嘶嘶,他说着,似乎很是得意。 十束白后知后觉地发现,眼镜男口中的“见面礼”貌似是指的自己。 太没礼貌了。 十束白突然间想起了他当演员时遇到的潜规则,也是接受过隐晦的暗示,想红就要被当做礼物送过来送过去,现在想起都觉得非常不愉快。 理所应当的,十束白生气了,决定在自己的梦里上位导演,亲自削减眼镜男的戏份。 然而,在他暗自琢磨出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法子之前,有人竟是抢先替他报仇了——是面具男。 不知道为什么,面具男表现得比当事人十束白还要愤怒。眼镜男话还没说完,就一下子悬空向后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最深处的洞穴墙壁,飞出去的同时,下颚还被一拳砸歪,鼻血流了一脸。 “自以为是的蠢货——你怎么敢!!!” 只这一拳,显然不能让怒吼的面具男消气。他从原地消失,几乎卡在眼镜男吐着血从洞壁滑下的那一瞬间再度出现在眼镜男身前,从一地碎土块之中掐住眼镜男的脖子,硬生生把他提起来,杀气毕露。 “我……等……” 眼镜男明显没想到面具男会如此暴怒,估计在他心里,准备了这么一件“礼物”,对于他将要提出的交易来说,绝对是莫大的助力呢。 连懊恼的时间都没能有,面具男显然是真的动了杀意,眼镜男被掐得泛起了白眼。在最紧要的关头,求生的意识陡然间爆发,他的手指终于颤动了几下。 嗖—— 十束白的身体又自己动了,也是瞬移到了那两人的身边,抬起胳膊,非常容易地把面具男掀到了一边儿去。 容易的根本原因是面具男完全没有抵抗或是反击的意思。男人被推开时,身体似乎在隐约地颤抖,他猛然间抬首看向十束白,仅露出的那只奇怪的眼睛仿佛出现了裂痕,里面浮现出的是痛苦,是难以置信,又像是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窃喜。 小命得救的眼镜男终于能够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他这边动静颇大,但并没有人会搭理。 面具男和十束白对视了好一阵,直盯得十束白感觉更加莫名其妙了,才见他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隔着面具传出的声音有着隐晦的不安。 “他……他不能说话?” 质问的对象是终于喘过气来的眼镜男。 眼镜男沙哑着嗓子,神色不定道:“当然能,咳、咳,只要他想说。” 面具男一愣,视线再转过来,十束白发现,他的眼神变了,直视着自己,一下子多出了抹不去的阴沉。 十束白心说,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说话。 他自是不知道此时此刻面前这个男人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觉得无趣,不想继续待在这黑漆漆的山洞里看面具男殴打眼镜男了。十束白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头,发现自己似乎以及能够自由活动了之后,自然大喜。 由于心情好了起来,他也就懒得再跟先前戳到他恶心的回忆的眼镜男一般见识了,同样,也没管莫名就陷入阴影中的面具男,抬脚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儿!” 面具男突然喊道。 十束白扫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现下倒是看出来了,十束白现在的身体受眼镜男所控制,但是,当他一脸冷漠地往外走,而眼镜男急着想再度控制他时,面具男却阻止了眼镜男。 “要去找卡卡西?” 他似是冷笑着这么说。 十束白更不知道卡卡西是谁,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那两个心情复杂的男人抛在身后,自己满心轻松地出了洞穴。 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逛逛呢? 对十束白来说,这个世界是“梦”,一切都属于未知的范畴,以至于挺有探知的兴致。他便随便挑了个方向,悠闲地一直向前行。 这下感觉到了,身体好像格外沉重,还有些活动不顺的凝滞感。那时十束白刚巧路过了一处湖泊,他走到湖边,好奇地往清澈的湖水里望了一眼。 黑发的少年脸上布满碎土般的裂痕,原本应是蓝色的眸子,此时却在难看的浑浊土色中混着扎眼的红。那少年以同样的姿势看着他,死气沉沉。 十束白顿时就失望了。 心里似乎还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不舒服。 在梦里,情绪起伏出奇地大,十束白一下子停住脚步,不想再往前晃荡,也没了“探索新世界”的兴趣。 他挑了个附近最高的山顶坐下,从那儿往下看,是被四周高耸而起的山壁围在中间的土黄色的荒漠沙地。他在这儿坐了很久,面具男一直跟着他,却不上前,只远远地跟在后面,十束白坐了多久,他就沉默地站了有多久。 无聊。 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奇怪的梦呢。 在他静静等待“梦醒”的这一期间,目光所能及的地方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影。他们将他和面具男所在的地方紧紧包围,敌视的、厌恶的……什么目光都有。 ——宇智波白。 有一部分憎恶地注视着他的家伙,嘴里叫着的好像是这个名字。 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被十束白真正地注意到。那个戴着面罩的白毛用让十束白分外不舒服的语气——或者,还有声音——说,你怎么会回来,你当初,为什么不留下来。 十束白下意识地感到不喜,甚至被激起了怒气。 他突然站起,居高临下地俯视那些人。 “你们都是什么人,我必须认识么?” “没意思,我要走了。” 随后,由秽土组成的躯体便悄然间溃散,一下子在风中失去了人形…… 十束白如愿以偿地“醒来”,本来以为醒后会忘记梦中的事情,变得神清气爽。可遗憾的是,并没有这么简单。 清沼大声向小憩后还有些低气压的老大汇报:报告!接到通知,今天下午赤王和他的氏族又烧掉了半条街的路灯,店铺最外层的玻璃门,以及,损毁建筑物若干…… 十束白:“……” 怒气值正在上升。 淡然的副手少年顺手在他面前摆了一杯茶。 十束白拿起茶杯,一口全部喝完。 “……好苦。” “正常,清热消火。” 作者有话要说: 并不是梦,因为宇智波白已经不存在,但是十束白的灵魂与宇智波白相同,所以兜秽土出来的就成了十束白,下章还是火影,银魂慢一点 第八十章 喝完茶消了那么一点点的火之后, 十束白带领他才组成没多久的全新青组全员出动,前往破坏现场,阻止赤组的人继续给他增加工作量。 需要一提的是,不止是青之王的氏族得到了壮大, 赤之王那边也是一个接一个蹦出了新成员。以及,赤色的家伙与青组的严谨制服控风格大不相同, 用副手宗像礼司的话来说, 就是“除了赤王以外,全员都相当聒噪”, 由此可知, 赤王的氏族总体来看都是一群活力十足的年轻人, 精力旺盛,破坏力强了点好像也很正常…… “正常个鬼。” “哥!qaq” 十束白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把某个叫做十束多多良的人也鄙视进去了。 唔,就算用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眼光来看,十束多多良大抵都是公认的赤组之中最好沟通的正常人——这么说就行了吧,不要再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我了! 十束多多良(开心):“嘿嘿嘿~说得对, king不要生气哦~”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躺了一枪的周防尊:“……啧。” 赤王觉得,自从出于人情给蓝色制服修了房子之后, 他那本应该慵懒、悠闲、无拘无束的王权者生活已经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了。 按照正常情况,青王和赤王一般不想撞在一起, 如果运气那么不好真的撞到了,就算没有火星四溅大打出手,至少也要冷冷淡淡地互怼几句。 但十束白并不是正常青王的画风, 周防尊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别看那家伙板着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实际上,心里肯定是轻松愉快的。 ——赤组的人又送上门来给他当打手了,呵呵。 蓝制服都是一群精明得烦人的家伙。 尤其是面前这个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唰唰唰还在勾唇轻笑的宗像礼司。 “虽然赤王阁下为scepter 4增加了大量繁琐工作,但我们查实情况后,了解到主要责任是在被你们暴力制服的权外者身上,至于你们——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麻烦分予适当的人手将其恢复如初。” 宗像礼司合上本子,镜片中央似乎闪过了一道光:“万分感谢,不过,你们应该也已经习惯了吧。” 赤组上下对此人怒目相视。 周防尊沉默地抬手,拦住就要冲上去挑衅制服们的小弟。 而青王与赤王共同的小弟——没错!说的就是两边都混得风生水起笑哈哈的那个拿着摄像机的家伙!——十束多多良立马热情地举手附和:“好啊好啊,我们来帮忙~” 在一边看着的草薙出云默默扶额:“真是的,好歹有点处于不和阵营的自觉啊……” 他们最早见到青王的时候,只知道青王是多多良的哥哥,对青赤的渊源并无了解。可是,等到他们了解到青赤两方的纠葛究竟有多深时,心中却并没有多少膈应。 只能说,在不知不觉间,两个本应该势如水火的阵营以十束多多良为契机,用着诡异的模式和睦相处了这么久,虽然还是有的人觉得不爽,但总体来说,彼此都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赤组的成员默默给辛劳执勤的蓝制服搭了把手,原本因为没有经验、尚且有些手忙脚乱的新手顿时松了口气。有的蓝制服早已经跟赤组的人互相熟识了,见着脸色怪不好看的熟人走过来,便笑嘻嘻地打起了招呼,总之,场面十分和谐,完全能用难以置信来形容。 而在最前方,被破坏得最厉害的那栋建筑物还冒着浓浓的黑烟,火焰剧烈烧灼,尚未发现有熄灭的趋势。 这些火自然就是赤王放的,用普通的手段肯定灭不掉,可十束白抬腿跨进这栋楼早就被轰开的大门,却是没有去管身周格外炽热的火焰。他只在那楼里待了一小会儿时间就出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有几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率先从楼里滚到外面的路上——被周身泛着冷气的青王毫不客气地踢飞的。 青组赶来时,被赤组抢先了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这并不是说赤组的人实力不济,或者赤王周防尊今天没吃午饭走神放了水,而是刻意留了一手。 这几个家伙才获得超能力没多久,就胆大包天地想要抢劫,结果很不幸地,正好抢到了打算到s4总部找哥哥交流感情的十束多多良身上,理所应当地被赤王暴揍,最后留了几口气,交给青王来收拾。 这算是分寸,也算是默契,他们两边正因如此,关系才如此亲近——虽然青王和赤王本人都不承认他们关系很好。 见到自家王把危险分子像踢球似的踢出来,守在外面的蓝制服纷纷发表感想。 “哇!被揍得好惨。” “室长下手一点也没留情啊。” “啊啊啊啊啊男神真的好帅啊啊!” ——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辛苦了。” 这是从不凑这种热闹的宗像礼司。在他开口之前,目光从那些瞎起哄的下属脸上扫过,立马就让他们闭嘴立正,无一例外。 在威严这方面,宗像礼司做得比十束白好得多,毕竟十束白虽然是老大,看上去同样挺冷,但其实很好说话,宗像礼司可不属于好说话的那类人,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对他人同样如此。 对此十束白并没有觉得被越俎代庖,相反,他颇有几分欣慰,这就说明了他的选择果然没错。 “请恕我直言,”宗像礼司道,“室长,你用慈父般的眼神看我的次数近日越来越多了。” 十束白反问:“有吗?”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拥有这么生动鲜活的眼神。 宗像礼司道:“很明显。” “不要在意。”十束白说,“这说明你越来越让我满意了,礼司。” 宗像礼司偏头,看着十束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从他身边走过,眉头微微皱起,到底是没有说出自己心底的那丝猜测。 十束白本来打算去跟多多良(也许还有赤王)说几句话。 但是,在他走过去之前,随身携带的终端机忽然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十束白拿出终端机看了一眼,嘴角扯了扯,自以为并不生动的眼中立马浮现出了清晰的无可奈何。 他临时改了主意,只遥遥地冲赤组那边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倒回到自己的下属身边,对他们叮嘱了几句,便作势要离去了。 然而,不管是赤组还是青组,都对他这带头“玩忽职守”的行为没有任何错愕,反倒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十束多多良冲他的背影喊道:“哥!加油工作啊!等你有了海报,我一定买一百张全贴房间里!” 隐藏在s4的迷妹清沼小姐不甘示弱地跳出:“还有我我我我!我买两百张!” “啊呀,我三百!” “四百!!!总部所有的墙壁都被我承包了!” 众人:“……” 十束白:“……不怕做噩梦你们就买吧。” 他钻进出租车里,面不改色地将那些逗比甩在大街上不管了。 演员的合同还没有单方面撕毁,离时限结束还有一年,十束白干脆两边工作一起干了。这时候,演员倒过来成了他的副业,只偶尔在经纪人疯狂呼叫催促的时候会去露个脸,他不在的时候s4有礼司在,他完全可以放心。 尽职尽责的经纪人千岁辞安先生,至今都不知道自家十七线艺人已不动声色成了超能力者的老大。 他此时正处于被馅饼砸中的欢喜兼晕眩的神奇状态,就算十束白来了也没恢复正常。 “你小子虽然死活红不了,但想过得舒坦还是很容易的啊……” 十束白:“广告?” 千岁辞安猛一拍腿:“对!猜得真准!” “不过这次可不是简单的广告。我的天,十束白你运气太不得了了,某某财大气粗投资商不知怎么眼瞎看上你了,指名要你去私人海岛拍房地产广告——包机票包吃住,喏,还能带家属!” “我没什么家……” “靠!白贴你的福利不用白不用!没家属总有朋友吧,这是三张机票,随便你给谁,都给你了!” 白拿了三张机票的十束白:“……” 头疼。 依他的真实想法,是不想带所谓的家属的。 但经纪人这副全方位担心他身心健康社交关系的样子,好像不带人压根说不过去。 “……嗯,好吧。” 一共三张票,他自己一张,还剩下两张。 本来设想的是,这里面有一张给十束多多良,还有一张预留给青组的内部人员。然而宗像礼司婉言拒绝了,青王这一走就是一礼拜,要是他这个二把手也跟过去,整个组织就乱了。 那这多余的一张机票也被十束白随手塞给了十束多多良,让他随便找个熟人到时候陪他玩,反正到时候自己应该没时间——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十束白都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顺手”。 十束多多良惊奇了一阵后,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在出发的那一天,出现在十束白的面前的那一位…… 青王与赤王对视一眼。 赤王撇过了头。 青王:“十!束!多!多!良!!!” 作者有话要说: 失策,居然没写到火影,下章来! 第八十一章 不管十束白怎么不满意这同行的人选, 事已至此,他总不可能让人家回去。 赤组那俩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来机场的,临上飞机前,还有一众小伙伴们簇拥着一路跟过来替king和多多良送行, 除却恋恋不舍,还纷纷表示了对他们旅途的羡慕与祝福之意。 “好好放松一周吧, 那可是有钱人买的度假海岛, 说不定会住豪华别墅哦!” “那儿有特产么,椰子或者贝壳什么的带点回来作纪念?” “哎, 一定要玩得愉快呀。” 多么温馨, 多么融洽, 充满了赤组特色的同伴爱。然而,他们这边吵吵嚷嚷格外热闹, 便衬托得十束白格外寂寞冷清—— s4的成员在工作时间内都是大忙人,没空给他送行,就算心里确实殷切地想过来,也要考虑一下后果。由于这是工作, 十束白的经纪人千岁先生最应当与十束白同行,机票也额外给了他一张, 但很不巧的是,千岁辞安手下另外的艺人临时出了问题, 必须要他赶到隔壁城市调剂,不得不晚一天再到十束白这儿来。 于是,相当于今天青组只有一个人“孤军奋战”, 赤组2:1胜出一分! 十束白:“……” 省略掉赤组全员长久依依惜别的场景,仅有的三位乘客总算登上飞往某不知名海岛的飞机了。 前面有提到,这个找到十七线小演员拍广告的投资商财大气粗,但实际效果却表示,投资商还不是一般的有钱。由于是私人海岛,自然不可能有对外公开的航线,那投资商直接派出了一架专机专门来接他们。 这架专机虽然空间没有民航飞机那般宽敞,但内部的设施却是费了大功夫修整,要是不看外边儿,只会以为这就是一间布置得相当舒适的房间,从沙发、冰箱、电视到储酒柜等等,简直应有尽有。 只不过,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机舱的这一段空间就只有才上来没多久的十束白三人,空乘在他们刚坐到沙发上时过来露了个脸,介绍了一番注意事项后,便在飞机起飞前离开,并且关上了客舱房间的门。 所幸这三人对这并不热情的服务态度没什么不满,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飞机开始滑行,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机身猛地仰起,向天空攀行。 十束多多良没坐多久就不老实了,即使腰部还箍着安全带,他还不住地挪动身体,往飞机的窗户那边瞅。 “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耶。”看到他们所居住的城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缩小,十束多多良先是新奇,随后便情不自禁地发散起了好奇心,“啊~~~我们能飞到多高?” “长航线的话,8000米到12600米。”十束白随口回道。他还戴着之前买到的蓝白色耳机,眼睛盯着拿在手里的杂志,对逐渐变化的失重无感,一副相当安然的模样。 至于另一边的周防尊,红发的少年刚坐下时就戴上了眼罩,两个狭路相逢(不)的王一个靠左一个靠右离得最远,中间隔着活力四射的十束多多良。 “哇!厉害!” 活力少年顿时惊叹。 十束白面色淡然地翻开了杂志的下一页。 可是,下一页印着的跨页大图还没看得清楚,十束多多良再度不懂就问。 他举手,一脸严肃:“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十束白:“问。” 十束多多良:“要是飞机在一万米的高空突然掉下来——万一!万一发生了这种状况,我们能不能活着落地啊?” “……” 十束白的手突兀地一抖,差点把脆弱的杂志从中扯成两半。多多良的话音落下,戴着眼罩的那个家伙不动声色地把眼罩拉上去了一点儿,没有多余睡意的视线朝旁边看了过来,表情亦是相差无几的微妙。 多多良还夹在中间,两个王的目光就不小心地撞在了一块儿,然后又嫌弃似的飞快移开。 某人的直属老大先幽幽叹了口气:“不知道。” 某人的家属随后才接上,猛地合上打发时间才看的杂志,冷酷地揭开了事实:“我们倒是可以——多多良,这个‘我们’不包括你。” 王权者的力量何其恐怖,掉个剑就能毁掉一座城,从万米高空呈直线坠落自然有办法保命。嗯,说的是王权者没错,至于在座的唯一不是王权者的那个…… 十束多多良:“这是歧视!我抗议!” “抗议无效。” 在他们瞎扯的时候,飞机已经穿越了厚厚的云层,终于稳固了现有的高度。十束白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安全带,打算去酒柜旁边的书架上瞧一瞧有没有感兴趣的书,讲解世界未解之谜的杂志实在戳不中他的兴趣,“所以说,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禁止乌鸦嘴。” “唉,哥你一点也不爱我……” 十束多多良缩在沙发垫子里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阵,便唰地抬起脑袋,对拿了本书走回来的哥显示他雪白发亮的牙齿:“嘿嘿,我才不怕~要是真出了意外,king肯定会拽住我的啦。如果king拽不住,还有哥你呢!” 十束白(果断转头):“你的氏族,自己管好。” 周防尊(手指动了动,有点想叼烟,但是想起这里不能抽烟,忍了):“他还是你兄弟。” “他现在离你更近。” “手够不到。” “哦。” “切。” …… “……我说,你们真的很过分欸!” 年仅十五岁的十束多多良,头一次深切感受到来自king和大哥这两个最亲近之人的恶意。 他很生气,差点气得鼓成了球。 于是,年龄最小、脾气最好的十束多多良他——居!然!爆!发!了! “赌上尊严,来一决胜负吧!愚蠢的king哟,还有我愚蠢的哥哥!” 说实话,王权者们都被好脾气突然来一次的气势大爆发镇到了。 “你这句台词我好像有点耳熟。”十束白迟疑。 “那是自然,你拍的第一部电视剧里反派的经典台词呢,”十束多多良把一副扑克牌赫然拍在了桌上,“但那不是重点!来玩牌吧,要在输的人脸上贴小纸条!” 实在是,太有气势了。 镇得十束白和周防尊不知道该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十束多多良兴致勃勃地捞袖子:“来吧来吧,我先撕纸条。”后又瞧见两人很无语的样子,他眼睛眨了眨,忽然心生一计,哈哈哈大笑。 “这应该是我们吠舞罗(赤组的代号)和他们s4的第一次对抗赛?好!赤王和青王带头上场,决定未来的关键就在于这次的胜负结果了哟!” 十束白:“……” 周防尊:“……” 不得不说,原本他两人对多多良的提议都没什么兴趣的。但多多良这小子,用一句话同时戳中了两个王的痛点。 “呵,不就是牌吗,虽然我没玩过,但要赢他还是没问题。” “哦,原来蓝制服的自大都是跟你学的。” “赤王。” “青王。” 平稳的飞机上,青王与赤王这番对视,仿佛有电闪雷鸣。 耳机摘了,眼罩丢了,两人立即以生死决斗般的觉悟,玩起来! 如此厮杀了半晌,在罪魁祸首十束多多良的震惊之下,十束白的脸已经惨不忍睹,而他的敌人也与他相差无几,脸上没有能再贴一张纸条的空隙了。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好神奇,难道扑克牌对决时的虚拟声效实体化了? 十束多多良正忙着洗牌,为两位王者准备下一场大战。然而,不知怎么搞的,他手似是颤了一下,把几张牌掉在了足以让脚踝陷到深处去的厚地毯上。 他赶紧弯腰去捡,可是,指尖本来要触碰到纸牌的边缘了,那张牌却是陡然从指边滑开—— 这不是多多良的问题。 而是……飞机一下子倾斜了! 变故刚出现了端倪,脸上全是纸条的两人便立即察觉到了。但仅仅是察觉,还不足以扭转局势,驾驶舱内似乎传来了一声恐惧的尖叫,而尖叫的尾音还未消散之时,这架飞机的躯体便以猝然之时剧烈地抖动,甚至在反应那般迅速的两人赶往驾驶舱之前,整体趋势确定朝下,在不止一万米的地方猛然栽落。 像是从下方伸来了一只巨手,抓着飞机用力下拽,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 十束多多良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不久前随口一说的玩笑竟然还成真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倏然包围上来,还夹杂着由心而生的慌乱与恐惧——不过,这些负面情绪只影响了多多良很短的时间,他没过多久就镇定了。 原因很简单,就跟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信任正在身边的那两个人,有他们在,他……不会有事。 果然,差点就要滑倒的十束多多良紧接着就飞了起来。 十束白在第一时间抓过他的胳膊,稍加用力,便毫不犹豫地把他丢给了周防尊。而周防尊也着实没让他失望,在抓紧十束多多良的同时,少年的眸子有赤焰闪烁,宛如愤怒的雄狮,在此陡然苏醒。 赤王将汹涌的能量扩散开,试图把倒栽葱似的往下掉的飞机稳住。与此同时,十束白直奔驾驶舱,抬脚就踹开了闭紧的门。 他的猜测是,可能飞机自身出了意外的故障,或者根据空乘的那声尖叫推测机长也许发生了意外——可能性太多,要亲眼目睹实情才能确定。是的,十束白脑中一瞬之间闪过多种猜测,可当他真的闯入驾驶室时,却发现,哪一种猜测都不对! 驾驶室空无一人,方才路过时瞥见洗手间的门也是敞开着。 不仅如此,连先前确确实实发出过声音的空乘都没见到她的人影,反倒是驾驶室内十束白说不上名字的各式仪器亮着乱七八糟的红灯,并发出尖利的鸣叫。 “人呢?!” 十束白错愕无比。 可是,不管他心头一股脑涌上多么惊悚的感觉,现下都不是站着发呆的时候。赤王的力量他几乎瞬间便感知到了,他还发现,光凭赤王一个人,尚且没法完美控制住这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疾栽落的飞机。 他们可以逃离出去,这很简单,但要考虑到下方陆地可能会遭受到的危险,就不能逃。十束白狠狠咬牙,抓住驾驶室的舱门稳住身形,同时闭上了眼。 青色的能量波纹顿时散发而出! 若是此时地面有人抬头仰望,便能看见一块被青色与红色的光芒紧紧包裹的“陨石”划破天际正在逼近。 “陨石”的形状越来越清晰。 渐渐地,渐渐地——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 却不是那“陨石”砸落在地的声响。 在着陆之前,那巨物便在无人烟的森林上空先行炸裂,只有些许还在燃烧的残骸落入森林之中,在地表砸出零星沟壑。 除了残骸以外,还有三个人影也跟着落下了。只不过,他们着陆的方位稍微偏了一点,直接落到了森林的外围…… 而那外围的不远处,恰好有一座现代化的村落。 爆炸发生之时,如此惊人的动静早已被村中的人发现。当那三人狼狈地从黑烟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抬眼,就发现他们被包围了。 包围他们的是一行装束十分奇怪的家伙。 绿色马甲,手腕脚腕绑着绷带,额头处绑了一块划着类似树叶形状的护额。 第八十二章 从坠毁飞机逃出的三人倒是暂时没有出现什么危机感。 虽然平安着陆, 但紧张之时顾及不上的意外总还是会有的, 就比如…… 他们仨身上都落了一层成分不明的黑灰, 鼻端还笼罩着一层浓烈的烟味儿,实在是呛得不行。 十束白率先受不了,扶着树干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脸色一片黑:“可恶,力量还是没控制好。” 飞机上的两人成为王权者的时间连两个月都没超,说是修行尚未结束的半吊子王也不为过。若是把日后全盛时期的他们丢在同样的位置,那飞机估计就不会坠毁,而是在落地前就被抬起来了。 周防尊的心态似乎比十束白要好得多——也是, 赤王从来都是凶神恶煞(不)一脸没睡醒的模样, 天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少年啧了一声, 把一直提在手里的十束多多良放在地面,没去擦一擦粘上灰的脸,却是扬手, 甩出了什么。 “无所谓了。接着, 你的东西。” 十束白接住,是他的宝贝耳机。 之前为了玩牌, 他把耳机取下之后就搁在了沙发边儿, 后来情况紧急, 一时忘干净了要去拿,没想到赤王竟然帮他带走了。 “多谢。话说起来,你的发型现在看着要比以前顺眼多了呢。” “哼,我就把这话当夸奖了。” “停停停停!你们先等一下。”终于经历完惊险蹦极的人形挂件心情刚一平复, 便不由得插话进来,“快点看前面,我们是不是……被这个地方的住民当做危险分子了?” “是么。” “我瞧瞧。” 两人这才算是正式将注意投到了远处由人组成的包围圈。 这种行为并不是意味着他俩太大意,傲慢地轻视了对方。而是那些人刚才还离得挺远,发出的声响还被身后飞机残骸的爆鸣声盖了过去。 十束白原本以为他们从高空坠落,是一头撞进了某个临海国家的领土,下来就算看到的不是被惊吓到的民众,也会是严阵以待的军队。但是,此时他所看见的这些——绿马甲?好像并不是军人? 而且,不知为何,在目光扫过那些人头顶戴着的奇怪护额时,他先时还算平静的心跳忽然快了几分,凭空滋生了莫名、且难以形容的复杂心绪…… 怎么觉得这个情景在什么时候见到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甚至,有些行动不受控地往前迈出了一步。 哐—— 也就因为这一步,原先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敌意的绿马甲们忽然神色大变,脸上笼上厚厚一层阴影,像是慌张与警惕混杂在了一起,紧绷的神经,顿时被这个契机勾断。 “目标疑似侵略者!警备,警备!七代目还没到吗?” “不要轻举妄动!对方之前使用的忍术看起来就不是我们能抵抗的——” “少废话,先制住他们再说!” 三人组这边只动了一下,对方那边就混乱成了一团。那“哐”的脆响来自于对方人手都有的武器,看那个形状,很像历史剧中经常会出现的…… 忍者的武器? 名为苦无的利器在三人还搞不清状况之时破空而来。 任谁在懵逼的时候被突然袭击,心情都不会有多美妙。周防尊的眉头皱起,也迈出一步,与十束白站在了同一条平行线上。这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却是以同样的行动将武力值最低的十束多多良挡在了身后。 “情况有点古怪。”十束白捡了一根掉在脚旁的碎树枝,树枝被王权者的能量灌注,瞬间便成了一柄利剑,轻描淡写地扫开了要往他们身上扎的苦无。 “嗯,发现了。”周防尊没有像十束白那样随手找一个武器,他的战斗方式向来都是粗暴直接,两手插在裤兜里,只让无可阻挡之火肆虐铺开,便能摧毁面前的任何阻碍。不过,在这时,他的力量要比平日战斗时收敛得多,似是多了几分考量。 “嗯,嗯,我也发现了。” 有了两个全方位挡箭牌的小弟也是有事儿做的。他自觉不能冒头出去给人添乱,便自觉地躲在后边儿,手里倒是托着个老旧的摄像机——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十束多多良一边录着像,一边时不时惊叹两声。 “我们好像把他们吓到了,可是为什么呀,我和哥看起来这么和善,不好意思啊king,你还是凶了一点点……哦哦哦!那是什么,影分身?啊啊啊,还有那个——喷火球了,还有从地上一下子冒出来的土坡!他们也有能力啊,好厉害。” 不停地嘀嘀咕咕,一点儿自家哥哥和boss都在奋战的压力都没有。唔,也很正常,以十束多多良的眼力完全能看出来,两个老大都没认真,而对方——说实话,虽然一开始的手段诡异了点,速度嗖嗖嗖快了一点,弄得他俩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就起不了什么波澜了。 青王与赤王联手,显然不是这几个一看就知不是精英高手的守卫人员能够抵御的,挨个被十束白的木棍和周防尊的火赶得乱窜。 十束白是带着审视的眼光来暗自研究这些人用的手段。 已有了估量,大概就是“忍者”没错了。层出不穷的术法完全是自成了体系,或者说,体内根本的能量都和他们不一样,他观察到,忍者在做出攻击前,两手先要飞快地掐动什么印。 浮现于心的疑惑顺利地解决了一个,但还有至今没找到头绪的。 很古怪。 十束白应该和周防尊一样,是第一次遇见这般诡谲的攻击手段,起初总要有适应的时间。但现实却是,他就像开了外挂似的,一眼扫去,就能找到一齐冲到面前的数个完全相同的人影中哪个是真身,再多看一眼,还能清晰地看见“敌人”体内宛如鲜活流动的“线”。 他的眼球隐隐还在发热,烫得眼眶感受到了难言的灼热。 然而,十束白越来越浓的疑虑未能持续得长久。 只因为——经过了这番时间实际上十分短暂的试探,忍者的那一边,他们口中期盼已久的那位“七代目”,及时赶到了。 似乎仅是一道虚影闪过,又有数人出现在了这座森林之前。其中,有一名男子身处于首位,一看便知。 一头金色的短发,神采奕奕的双眼与天空同色,脸颊边虽有几道胡须般的细纹,但瑕不掩瑜,这名男子自身的气质便彰显着不凡。 印有红色焰纹的披风在身后扬起,其上“七代目火影”的字样亦在随风飘扬。金发男人到了现场,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当机立断:“都住手!” 属于他这方的几人先停手,也是如释重负,迅速退了下来,只不过,还是虎视眈眈地望着前方。而十束白三人听到这声大喝,也停手,心说,终于有分量重的人来了。 看这个人的态度,还是可以融洽交流的。于是,十束白与周防尊对视一眼,忽然动作一致,把十束多多良从后边儿拽过来,一齐把他推了上去—— 说明情况顺便再套近乎缓和气氛这种事,交给多多良准没错。 十束多多良:“欸???” 好吧好吧…… “你们好啊!我们乘坐的飞机因为意外才坠毁在这里,真的是意外,我们并没有恶意呀。”十束多多良说,眼里尽是真诚。 为首的金发男人的神色一直都很缓和,似是早就看出了这三个不是所谓的入侵者,而先前还那么紧张的那几位,或许是终于发现十束多多良一看就像好人,也渐渐没那么紧张了。不过,在多多良说起某个字眼时,他和他身后的那些人居然不约而同地显露出了一丝茫然。 “飞机?是那个在半空中爆炸的巨大物体的名字吗?” 这回换成十束多多良吃惊了。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追问之时,却像是临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把准备好的话语咽回去,接着跟对方打哈哈。 “哈哈,我们是误入啦,打扰到你们真的很抱歉哦!嗯,不多留,我们马上就走。” 本来就是一场意外,反正十束白他们不想在这儿逗留观光,在造成更大的误会前,还是赶紧走比较好。 显而易见,对方也是差不多的态度,谈话结束之后,就该各自闪人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到底还是没走得成。 十束白的小木棍已经成了灰,他拍了拍手上的残渣,顺带还擦了一把脸。而当他抬头时,与十束多多良客套的金发男人刚巧投来了目光。 这时才看清了对方真正面容的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金发男子一怔,随即眼睛顿时瞪大。 十束白的身子莫名地轻晃了一下,像是有一条极细的针猛地扎进他的太阳穴,剧痛突如其来,让他的眼前都开始泛黑。 短促的黑暗过后,景象陡然清晰了。 好像很早很早以前,曾经见过的…… 金发——‘太闪了,能不能像我这样低调一点啊。’ 澄蓝的眸子——‘有这么相似的眼睛,波风君请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还有他的脸—— 不,不是这张脸。 十束白猛地惊醒,已是浑身冷汗。 清醒过来发现,他的衣领却是被赤王拽着,很有再不清醒就要人工招魂的架势。 周防尊:“哦,清醒了。” 似乎还有点遗憾。 十束白:“再不松手我会忍不住揍你的,绝对。” 周防尊松手。 这就是十束白这边的动静,然而,相较于另一边,已经算是普通的了。 不止是金发男人的反应大,跟他一起过来的几人中也有人一脸见了鬼的神色。 “大蛇丸呢?大蛇丸在哪里!” “难道那个家伙又把亡者秽土出来了?!” “等等,冷静一下,好像不是秽土。” “总而言之——现在应该找的人是六代吧,六代去温泉旅行还没回来吗?” “没错,不管怎么样,先去通知卡卡西老师!” 一阵兵荒马乱后,让十束白魔怔了的金发男子已是闪现在三人面前,与之前所表现的成熟截然相反,他的情绪波动实在太明显了,言语激动,目光炯炯。 “能不能麻烦你们留下一段时间?” “拜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jpg 邪恶一笑,这剧情估计你们猝不及防 第八十三章 十束白一行人原本只是倒霉地遇到了空难, 根本没想过要在这疑似忍者聚集地的村子留下,至于那个突来的请求, 本来也只会找借口推脱掉。 结果, 因为无意间多问了一句, 得到的回答才让他们临时改变了主意。 “能不能告诉我们, 这里属于哪个国家?” “火之国。” “不好意思, 你说的——什么?” 许是面前这三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金发男人与他的随行人员短暂交换了一番莫名的眼神,用肯定、却又捎带疑惑的语气道:“我们是木叶的忍者……而木叶村,则是位于火之国的境内。” 火之国的木叶,在忍者大陆的名号一定无人不晓。 在战国时期, 木叶便是由当时最强大的两名忍者共同建立的世界上第一座忍村, 并影响了后来其他势力所掌控的忍者村落的崛起。它一共经历了四次忍界大战和七任火影, 却仍然充斥着新生的蓬勃活力, 如今木叶的守护者兼领导者,便是在四战中战功显赫、为木叶的发展做出极大贡献的七代火影, 漩涡鸣人。 这个村子已经安享了十多年的和平安稳,虽然繁荣更胜以往,但相对过去来说,还是有一些弊端。 比如孩子们太过浮躁,忍者至上的思想开始淡薄,新上任的年轻忍者无论是心态还是经验都远不如曾经十一二岁就上战场的老一辈等等。这就导致了这一天,村人亲眼望见有一块发着光的“巨大石头”突然从天而落,还轰然间炸裂, 那阵仗简直惊天动地,一时间吓到了不少从没见过这么大动静的大人和小孩儿。 幸好七代目和鹿丸大人他们及时出来安抚众人,随后便赶去了动静出现之处。 接下来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再然后…… 七代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但是,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三个没见过的外来人。 外来人没被围观,反倒是他们先被这村子的内景给惊讶到了。 木叶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村子,但和通常想象中较为落后的小村落完全不一样! 即使没到摩天大厦的程度,但修建得十分现代化的高楼四处皆可见,道路宽阔平整,路旁紧挨着各类商铺,其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甚至,在楼与楼之间,还有轰隆轰隆的声响纵横穿越—— “还有电车呢!” 十束多多良坐进环绕村子行驶的电车车厢之后,还忍不住惊叹,同时,神色还是有些古怪。 由于七代火影“还有紧急事务处理先行一步”,陪同他们一起上来的火影幕僚奈良鹿丸先生介绍道:“这是我们才引入不久的‘雷车’,虽说因为颠覆了传统的交通方式受到了一些反对,但效果还是不错……不过,你们那里叫做‘电车’?” 这是一只老狐狸,似乎从多多良的一句惊叹就看出了点什么。 “哈哈是呀是呀。” 然而,老狐狸的天敌是天然白,即使这个天然白的壳子底下实际上还是有点腹黑,但实际效果不变。十束多多良很是自然地应了一声,便扒着透明的玻璃窗挪到了视野更好的位置,刚好就是周防尊坐着的那个角落,没有漏下半点破绽。 很有默契地,他和他的king都透过窗户望着很快闪过的外界。 在一闪而过的世界里,绝对出现过电器店的影子。 这个地方,有电车,有家用电器,有电脑,行人的手中似是还拿着通讯器游戏机之类的玩意儿…… 可是,居然会对他们爆炸的那架飞机那么震惊? 太奇怪了,与这儿呈现出的科技水平并不相符,简直不合情理。 两人心中如是想着。 不过,最奇怪的应该是…… ——单独坐在对面发呆的那一位啊。 十束白在发呆,虽然不怎么明显,但这一点大家都看得出来。 他从上车那一刻开始,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这倒算得上正常,因为他平时也是这样冷淡。而他所坐下的这个位置,恰巧正对着村子,抬眼就能看见木叶村的大半场景。 十束多多良没有把话题扯到他哥那儿去,周防尊自然更不可能主动搭话,那位奈良先生对此居然也没有反应——很像是故意的,自个儿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这样心照不宣的忽略持续了许久,直到“雷车”绕到木叶的另一个方向时,奈良鹿丸才开口。 “那是我们木叶的标志,火影岩。刻在岩石上的是历任火影的头像” “最右边的当然就是现在的七代火影,再往左——” “六代火影,旗木卡卡西。” …… “四代火影,波风水门,顺带一提,他是七代目的父亲呢。” 先前始终面无表情的那个人,这时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把胳膊放下。 继续面无表情。 奈良鹿丸:“……”这反应跟预料的不一样啊。 电车的前行不受人的思绪影响,没在火影岩附近逗留多久,很快就将那块在建筑群落前显得格格不入的岩壁甩在了后面,而那时,他们也该下车了。 奈良鹿丸亲自把他们领进了木叶的招待所,很大方地分了一人一房间。由于他也是个大忙人,此时也该告辞了,便言简意赅地表示,让客人们先休息,隔一阵会有专人带他们在村子里四处逛逛。 “好的,谢谢啦。” 十束多多良说,然后当着奈良鹿丸的面把门关上,他们三个暂时全留在了一个房间里。等他送完人迫不及待地转身看过来,就见那两位已经不可以地各自霸占了房间里仅有的两把椅子,把床沿留给了多多良。 “我们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十束白说。 周防尊道:“理由呢。” “多多良,找找纸和笔。” “哦哦。” 从墙面扯下来的拉面馆海报被翻了个面压在了桌上,抽屉里的羽毛笔也找到了。 “已经确认,我们的终端机有信号,能收到消息,但是——” “发不出去?” “没错。” 瞬时寂静。 过了半晌,十束白才接着道:“这可以证明一点:至少,我们还在认知之中的世界。你们两个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当上青王之后得到的所有情报里,都没有出现过火之国、木叶、忍者这些字眼。” 十束多多良一怔,下意识地转眼看向周防尊,还算欣慰地发现,他的king反应十分镇定,像是这里的三个人之中,只有他还懵懵懂懂,猜也只猜到了一小部分。 周防尊嘴里已经叼上了烟,虽是这般随意的作态,但他的眼神,却比先前郑重得多了:“听你的意思,另外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十束白:“不。” 周防尊吐了口烟圈。 十束白:“不是线索,我想起了之前就听说过的一件事——当然,是青组内部享有的机密内容,在公共场合让人吸二手烟的赤王阁下肯定不会知道就是了。” 周防尊:“……” 习惯性怼赤王的日常完成后,十束白才正式说起他所知道的那个“机密”:“这个世界上,存在相当多的未知事物。这之中,就包括了一块神秘的大陆。” “任何高科技仪器都勘测不到那块大陆的存在,肉眼也搜寻不到,但它确确实实就在偌大的海域之中。我们时常会见新闻上说,飞机在某片海域上空神秘失踪、飞机上的乘客时隔多年后出现在跨海另一边的陆地,听起来像是虚构的故事,可这其实是有人亲身经历过的……” “等等等等,哥,”十束多多良突然打断,“这不是你在飞机上看的那本科普杂志上写过的文章吗?!” 十束白点头:“是啊。” “为什么——” “这确实是广为流传的世界未解之谜中的一个,事实上,在异能者的世界也有几乎相同的说法,只是你们之前不知道而已。” 十束白原本拿起了多多良找到的笔,但刚抓了一把,笔就不自然地从指缝漏下,所幸注意力全在他话上的两人没有发现。 飞快地在海报空包的背面勾画,虽然只有大概的轮廓,但周防尊和十束多多良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十束白画的是地图的简易版。 他把最早上飞机时,在显示屏中出现过的飞机航行路线的图记下来了。画完之后,仔细审视了一番,便在如今看起来太过空旷的海洋区域中画了个圈,动作格外潇洒利落。 “我完全懵了。”十束多多良两眼发直。 “正常,我们的心情应该都一样。” 十束白把羽毛笔放下,“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这事情比我预想的还要……” 话还没有说话,他便突兀地收了音。 “啧,走一步算一步吧。” “只能这样了。” “对了,青王。” “什么?” “你的状态很不对劲。” “有吗?” 周防尊拒绝回答这个弱智般的问题。 有,简直是太有了,就差往脸上写一个大大的“焦躁”。 隔日,之前奈良鹿丸提到过的“向导”来了。 风尘仆仆,匆忙得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似是前脚刚回村子后脚就到了招待所门口。 “上午好啊。” 大半张脸都在面罩下的男人只穿了一身灰色的浴衣,看上去跟村子里任何一个普通村民没有区别。 男人已经不年轻了,眼皮耷拉,眼角也有皱纹,但他站在这儿,却没有人会忽略他。 “这村子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还是说得出几个地方可以去看看。” 他用带着狭长疤痕的那只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三人中的那一个少年,声音不经察觉地,慢慢低沉了下来。 “嗯……比如,慰灵碑什么的。” 第八十四章 十束多多良握着终端机, 一路走着走着, 视线还时不时地往下瞟。 这个小机器也算是命途多舛, 从空难现场到伴随主人万米坠地的这一期间,竟然没受到明显的损伤,此时此刻还顽强地闪着灯。只不过, 表面的信号灯虽然在闪烁,但一直尝试发送出去的消息仍旧显示着“连接中”的状态,反倒是在尝试的过程中还收到了外来的信息。 【宗像礼司:到了吗?抵达速回复。】 十束多多良:“哎呀。” 他也很想回复,关键是把求救信号传送出去,但是, 根本没办法呀, 只能把他哥走之前丢过来的终端机拿在手里晃过来晃过去, 顺便再叹叹气。 不过,对于向来乐观的少年来说,那点误入谜一般的未知区域的焦虑压根没往心里去, 反而是这个叫做木叶的忍村处处都能吸引他的兴趣。十束多多良一步一跳走在前面, 他的king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两人中间还多了一个熟悉地方的中忍导游, 一边走一边热情地为他们介绍—— 是不是觉得少了个人? 嗯, 十束白不在, 没跟他们一起。 不在的原因其实很容易想到。与他同行的两人都是聪明人,早看出十束白似乎有着心事,而这心事,与目前所在的“木叶”很有关联, 至于他与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渊源,目前却是不得而知。 毕竟都看出来了,今早出现在门口的那个白发男人,真正想找的人肯定不包括他俩就是了——不然怎么会在他们自觉表示单独行动后,什么都没说,就又来了一个向导呢? “不要多想。” 夹杂了些沙哑的嗓音自后方响起,十束多多良一顿,正好被加快步伐赶上来的赤发少年随手把他的头发揉乱,“反正出来的目的就是旅游,在哪里玩儿都一样。” 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个笼罩着世界未解之谜恐怖色彩的地方跟十束白拍广告的海岛没什么区别似的。 十束多多良笑,知道king是在安慰他,但柔和下来的眼眸还是有些闪动:“我不是担心安全问题,而是……king,我哥他……” “——怎么了?”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走到前边儿去的忍者小哥赶忙倒回来,看到的却是六代目交给他的两位客人很不对劲的表情。 他的心里咯噔:“糟糕,难道你们不喜欢吃拉面?” 一乐的拉面可是从火影到村民人人皆赞的美食兼著名观光点啊! “没没没,我们很喜欢。” “真的?” “真的真的,哈哈哈,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吃吧!” 很少有这样的导游,带人观光去往的第一站不是风景区,而是平常几乎没有人迹的墓园。 ——说是“墓园”应该没有问题吧?因为,这个地方被清寂的树丛包围,虽然没有重重的墓碑,但确实是亡者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慰灵碑,顾名思义,最先映入少年隐隐黯淡下来的眸子里的,便是一块高大的石碑。 形状并不均匀,深色而又纯粹的边角折射出锋利的锐光,太阳不知何时游走在了头顶的正上方,本应躁动的光线触碰到石碑的表面,却没有让冰冷的色调软化,亦或是让它沾染上任何属于温暖的味道。 石碑上刻着很多名字,密密麻麻,从最上方一直填到了过半还多出不少的位置,他猜测,这个长度很有可能会随着时间流逝愈加变化,直到蔓延到最底端——这是后话了。 十束白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却是蹲下,视线再这之中的某两个名字上方流连。 并非是说他对这两个名字的主人有什么特别的关注,而是……仅说名字而言,它们与其他的字迹相比,都显得太突出了。 第一个人,宇智波带土。 原本是被夹在中间不甚起眼的位置,不小心就会略过,但此时来看,这个名字似是被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划了好几下,只留下了依稀能够分辨的大概字形。 第二个人,宇智波白。 突出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个名字的印记是最新的,像是隔了很久很久,才被刻字的人郑重地加在了最后,还是落到了单独的一列。 ‘两个人的姓都是宇智波啊……’ ‘而且,这块碑上,还有不少宇智波。’ 十束白在不知不觉间摸到了那个被划掉的名字。碑面比他想象的还要冰凉,险些冷到心头,他这番仔细观察,顿时得出了结论:把名字划掉的人,对宇智波带土似乎有着很深的恨意。 不然下手不会这么重,当时手也不会不住地发颤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十束白问。 “同族的人。”男人道。 “更深的关系呢?” “你知道点什么,怎么会这么说?”男人居然反问。 十束白道:“不知道,凭感觉随便问问。” 说到这儿,他偏头,瞧见先还在身后深沉站立的男人不知何时溜到了旁边,用老大爷的姿势懒洋洋地坐在了慰灵碑前的台阶上。 便多说了一句:“在你们的英雄面前,这么随意没关系么?” “老年人站太久对身体不好,”也是,男人几乎两只脚都跨进了老年人的范围,只是十束白觉得,这人弯起眼角笑起来时,忽略掉皱纹和死鱼眼,还是很有年轻时候的感觉。 “以前,每隔一周两周,还是一个月两个月,都要来这里看看。那时候每次都是沉重地站着,真是累啊,这一次不想站了,就让我坐着唠叨吧。” “你也坐?” “不了。” 十束白站了起来,忽然稍稍有些后悔自己来时没有买花,他刚刚又多看了一阵,结果扫到了几个莫名有点让他心里不舒服的名字。田村庆,泽园素……波风水门,漩涡玖辛奈。 在他们来之前,慰灵碑一周被放满了花束,虽说有些瘪了,但远远看去,仍是一道风景。 “你对这两个人……宇智波带土,还有宇智波白,他们的事情感兴趣?” “有点。没兴趣我就不会问了。” “唔,我讲故事的水平可不怎么样啊。” 十束白:“哦。” 他转身要走。 男人:“哎哎哎回来回来!没说不讲啊,年轻人真是太浮躁了。” 十束白又退回来。 等等这已经揭露开厚脸皮外加为老不尊真面目的男人说完废话,他的目光也落到那两个名字之上。 那个情节跌宕起伏的故事便被他平铺直叙地讲出来了。 很久很久以前——讲故事的固定开场白,不用太在意——几十年前那么久吧,故事贯穿了整个第三次忍界大战。 木叶村有一个强大的宇智波家族,每一个宇智波族人都有开启血继界限写轮眼的潜力,所以,这一族涌现了许许多多的天才人物。 这之中,有一个比较突出的天才,名叫宇智波白。 宇智波白在早期其实并不引入注目,因为他没表现出能够开眼的天赋,还“性格孤僻”。父母早逝之后,还是个五岁的小鬼,就死活不愿意接受族内的安排去忍校上学,也不知怎么让他跑到当时赫赫有名的精英忍者木叶白牙面前拜了师,从此就是白牙旗木塑茂的弟子了,族长和长老们没精力多管他,便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旗木塑茂和他的刀法声名远扬,若不是因为一次任务失败被流言逼得自杀,定能为木叶在三战中的形势起到不少的影响。他自杀没过多久,顶着白牙弟子名号的宇智波白便在颇多的关注下上了战场,虽然不被看好,但还是被当时的三代火影塞到了未来四代火影波风水门所在的小队。 很震惊的是,白牙的弟子用的不是刀,而是剑。更震惊的是,隔着几岁年龄差,没有写轮眼的宇智波实力与上忍不分上下,他和金色闪光波风水门这一对绝佳搭档凭空出世,闪到了多少人的眼睛。 旗木塑茂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儿子。 自那时起,宇智波白便不顾族内的反对,硬是把本来就没多少的行李一收拾,搬到了空荡荡的旗木宅去住,和行李一起带过去的,还有他那个同样父母双亡不受重视的表弟宇智波带土。 宇智波带土与旗木卡卡西同龄,被迫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一开始很是不习惯,两人的性格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家里那个大了好几岁的兄长一出门,就是死里打架掀房顶。 然后,等过阵子宇智波白回家,俩小鬼一起被揍。宇智波白又出门,继续打架掀房顶,宇智波白回家,再揍。如此反复,慢慢地,日子还过出了开心的滋味。 开心啊…… 那时候的两个小子虽然口头不承认,心里着实是这么觉得的,还想着,如果这样的生活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结果,并不能。 某一天,从忍校一路吵架吵到家里的小孩们突然得知—— “宇智波白叛变了。” 他杀死了小队所有的队员,站在血泊中与闻讯赶来的金色闪光对峙,口中漏洞百出,最终无法辩解下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畏罪自裁。 叛变,畏罪……自裁。 后面那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倒不用说得太多,真正的重点情节发生在他们长大成人——已经三十多岁的时候。 被公认为战死的战争英雄其实没死,并且怀着恨意接受了某个幕后操纵者的理想,亲手掀起了第四次忍者大战,背负诸多死亡留在木叶的上忍时隔多年再见到他,心情自是难以平复。然而,在无法避免的战斗开始之前,令他们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先一步发生了。 死去的宇智波白被秽土转生,重新回到这世间,临至消散也不想跟他们说话。 最后,谋划了这一切的最终boss亲口在所有人——包括被秽土出来的历代火影——面前说出了真相:宇智波白并没有背叛。 他只是在宇智波带土之前被选定的那个计划执行者,被宇智波斑控制,才杀死了他最信任的队友。按照计划,他也不应该自杀,而是逃亡。随后,在逃亡过程中与宇智波斑“偶遇”…… “出场的人物有点多。” 十束白平静地评价。 “没办法的事呀。那么,故事听得懂吗?” “大致明白了。” “那就好。” 男人,也就是旗木卡卡西,似乎过了很久才将目光从渐变模糊的字迹上收回。 半晌后,他突然出声。 “四代大人的灵魂在离开之前说,他很后悔。” “后悔什么?” “没有来得及阻止宇智波白自裁……我猜是这样。” “说不定呢,你说的四代大人,当时应该完全没料到宇智波白会自杀吧。”十束白说,“我觉得,宇智波白可能一点也不想死,但是出于迫不得己的原因,只能在为自己申辩后自杀——为了不给那两个还在家里的孩子留下被针对的话柄?” 旗木卡卡西沉默了许久,才回道:“我想,也是这样。” “只不过,他太相信这个村子了。那两个孩子被蒙在鼓里,根本不曾理解他,除了四代,没有人想到要为一个背负叛徒之名的死人伸冤,而四代到死也没有查到真相。” “不是相信,而是在最后还留了一丝期望而已——对不起,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十束白为自己突然的脱口而出抱歉。 旗木卡卡西没放在心上:“也有道理。” “说起来,四代大人除了后悔以外,还留了一句话。” “嗯?” 可是,刚提了一句,这个狡猾的男人就转过话头,“哈哈,这可不能由我来说——对了,你怕狗吗?” 十束白不明所以,但还是道:“不怕。” “虽然有可能已经认不出来了,但还是……” 旗木卡卡西点点头,竟是抬手拉下面罩,咬破了指尖,结出了一个奇怪的印。 “通灵之术——” 砰地一声响,地面冒出白烟,而当白烟散去之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居然出现了一只动物。 一只……狗? 而且还是一只,很老很老的狗。 旗木卡卡西把它抱了起来,走到十束白身边。 “哦……好久不见啊,卡卡西。临死之前,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真是不错。” 这只浑身的皮肉都松得不成样子的狗过了许久才抬起眼皮,慢悠悠地看了男人一眼。它会说话,说话的声音与老年时期的人类一般无二。 “抱歉,帕克,打扰了你和子孙们最后的团聚。” 男人的手臂很稳,一点儿也没抖。像以往那般轻松地唠嗑家常,他又说:“你的鼻子还好吗?” 帕克慢吞吞地道:“废话,我再老……嗯,也是最出色的忍犬啊。” 十束白注视着被送到眼前的这只苍老的忍犬,不知为何,心间不止泛起了刺痛,就连眼睛,也在剧痛之后变得干涩酸楚。 “它是——” “陪伴了我几十年的通灵兽。”旗木卡卡西说。 男人低头,深深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眉眼隐有疲惫,声音也越发轻了:“通灵之术,是宇智波白教我的第一个忍术,帕克,也就是我的第一只忍犬。” 十束白把帕克接到怀里,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然而,狗没有骗人,它的鼻子真的很好。虽然视力渐渐退化,早已经看不清人类的面孔,但它的鼻尖微动了一下,不用卡卡西解释,它已经知道他在这个时候召唤它的用意了。 “啊啊,好久不见。” 狗说着,伸出了它昔日最引以为豪的肉垫。 “虽然灰了点,也没以前那么软……嗯,也不差。” 十束白抱着它,没有办法腾出手,就只是愣愣地低下头,脸颊恰好蹭过了据说不再像曾经那般柔软粉嫩的肉垫。 他眨了一下眼,就有一滴湿润的水顺着睫毛落下,不知为何。 第八十五章 十束白从慰灵碑那儿离开, 过了一会儿在商业街找到多多良他们的时候, 正好错过了午饭。 旗木卡卡西便顺势发出了邀请:“去我家做客?还能顺便吃个饭。” “你家?” 十束白对此持迟疑的态度。就他个人而言, 一点也不想去别人家, 而且,从之前的描述中可得, 这个男人应当很久没去真正意义上的“家”住过了。 “是啊。”旗木卡卡西望天,“虽然一直没住……应该有人在帮忙打扫吧。” 十束白:“……” 这么一说就更想拒绝了。 在听了那么长的“故事”后, 他心里本就有了些莫名的疙瘩, 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人群——包括认识的人也不想看见。 “我就不——” “好啊好啊。” by才吃完拉面拍着肚子的十束多多良。 这傻小子的注意力迅速从村子这个大范围转移到旗木卡卡西这个人上, 围着他转了一圈, 瞅了瞅男人戴着面罩的脸, 忽然眼睛大亮, 猛地拍手:“哇!大叔你不就是后面岩壁上刻着的头像之一吗?火……火影?好像是叫火影耶。king!快来看火影!” 周防尊无奈地踱着步子过来,还真的顺了多多良的话看了几眼活生生的火影。 十束白:“……” 旗木卡卡西:“……” 然而火影不愧是火影, 还有明显的年龄优势,面对尴尬也只是噎了几秒, 索性面罩遮着看不清表情,相当自然地便把话题截过, 转移目标忽悠少年们迈开步伐向前进。 他只用说服十束多多良就可以了。 而十束多多良这小子又完全不用他说服。 两人一唱一和说了一阵(十束白怀疑他们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十束多多良再度欣然答应邀请,带着两个顶头boss就要去六代火影家拜访了。 没办法之下, 十束白的脚步总是比他们慢了一些,全程保持沉默。于是,他们便在旗木卡卡西的带领下, 来到了似是被尘封了许久的旗木宅。 “咳咳,随意坐坐吧。” 作为盛情邀请客人来家里做客的主人,男人咳了两声,居然表现得有点尴尬。 ——嗯,尴尬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这典型的日式宅院虽然大,还能从细节处处窥见昔日的考究……但屋子再大再讲究,若是外表灰扑扑、屋子里的家具一看就是许多年没用过了,厨房里既没有食材也没有热水,怎么都会让主人家觉得尴尬。 不过,幸好来他家的客人一点也不讲究。 在许久没做过家务的男人试图去厨房弄出点热水的时候,模范客人十束多多良自告奋勇出去买菜给火影和哥哥做饭,而被他们丢在还算是干净整洁的客厅里的那两人,便被迫占据了两个挨在一起的坐垫,一个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个似是想掏出烟盒,但目光一瞥到旁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忍了一忍,还是把烟盒塞回裤兜里了。 再度同居一室的赤王与青王“……”着盘腿坐了好半晌,这一回,居然是向来冷静的青王先受不了了。 “我出去走走。”丢下这一句,身影莫名有些沉重的黑发少年忽然站起来,要拉开纸门往外走。 赤王习惯性怼他:“啧,会汇报行程了。” 十束白:“有病。” 才拉开一瞬的纸门立马砰地被摔了回来,余音绕梁。 把周防尊丢在独立房间里的少年一开始还有些怒气冲冲的架势,步伐加快,自黑暗中行过,脸色也不免罩上黯淡的灰色。可是,他才走出一段距离,复又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这郁气来得莫名其妙,很不可理喻。 平日里的他很少有这么多情绪波动,一到了这儿,好像什么乱七八糟酸甜苦辣的东西全都往心头塞,嘴里尝到的却全是苦味儿。 十束白深呼吸了几回,感觉情绪差不多平复了,步子也慢了下来。 他之前只顾着“出去走走”,本来想去之前看到过的院子透透气,但一时憋闷没注意反向,竟是不知不觉往宅子深处走了。旗木宅有那么大的空间,他停下,像是被关在由纸门围成的迷宫的某个角落,这么混乱,连回去的路也…… ——找不到……吗? ——不。 又是这种突然而来的感觉。 他站在这儿,向沟壑一般的走廊深处望去,脑中便隐隐地出现了某些奇怪的画面。仿佛他知道每一个房间都代表着什么,他知道这里所有迷雾般的道路都通向哪里,甚至,他还能知道—— 十束白鬼斧神差地拉开了某一扇门。 这似乎是曾经属于某一个人的卧房。 或者,连“曾经”的痕迹从明眼上都看不大出来。因为,这间卧房与十束白之前所看到过的这里任何一个房间都不一样,那些房间虽然也有人偶尔过来打扫,但角落里或多或少都有灰尘。可是这里不一样,阳光恰好能从没关严的窗外透进来,将铺得无比整齐的被子染上暖洋洋的温度,摆着相框的柜子顶端一尘不染,仿佛这卧室的主人只离开了一小会儿,他一直都在。 可十束白仍是知道,那个“他”早已经不在了。 他的眼睑微垂,沉默地跨过很低的门槛,没去多看卧房中其他的布置,而是直接走到榻榻米旁边的柜子前,拿起了那两个相框。 几十年前的照片还是彩色,能将那时多么绚烂的色彩全都一点不剩地保留下来。 有一张的主角属于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黑发,蓝眼,对着镜头露齿一笑,同时还大大咧咧地一手按了一个小鬼的脑袋,把那俩明显堵着气的小鬼弄得互相瞪眼。 另外一张照片则是在木叶名胜火影岩前遥遥拍的,还是那个黑发的少年,不过他身边的人却是换了一个,他便和那个金发碧眼比他笑得还要闪亮的青年乐呵呵地勾肩搭背。 每张老照片的主角都在笑,笑容时隔多年也未曾褪色,从清澈的眼眸,从灵魂深处透露出来的光亮,让十束白不禁产生了类似羡慕,又类似怜悯的情绪。 他为何会羡慕,为何会怜悯? 又为何会觉得,照片里的金发青年像是在自己晦暗的目光中活了过来:他搂过黑发少年的肩头,没过多久就把手放下了,再看向镜头所在之时,他挥了挥手,像是在跟镜头后面的人打招呼,同时维持着灿烂的笑容,张口说—— …… “老爸拜托我带的话,总算能够帮他带到了。” 火影——年轻的那个——嗟叹了一声,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他的老师旗木卡卡西家里面向挺远的长廊边儿,正好也是十束白身旁。 “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过,我可是一点——一点也不敢忘,忘记的话老爸一定会揍死我的。” 漩涡鸣人笑着说。 他的话音满是感慨,透着深深的回忆,在夕阳西下的情景之中倒是显得十分地恰当。然而,十束白的回应却一点儿没顺应如此温馨的气氛。 “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他平静地反问。 “就那么确定需要带话的对象就是一个从未踏足于此的过客,为了满足自己没有实现的缺憾,自说自话地将陌生的负担压给无辜的人?” 说实话,十束白的语气很不客气,或许还掺杂了自己都未曾感觉到的愤懑。可是,被他针对的男人仅仅是将之前的笑容收敛,只剩浅浅的稍许还挂在唇边,转头望向漫天彩色的晚霞。 “没错,我之前也有同样的困惑,甚至觉得干脆忘了这件事别传话算了。可是谁让老爸他说得那么肯定,自信得我都没办法找借口拒绝呢——真的不听听吗?” “……说吧,反正也不差这一句了。” “哈哈,抱歉啦。” 传话的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再度将视线转回。 他的眼睛真的很蓝,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仿佛在纯洁无暇的色彩里,能够传递出最深远的意义。 “老爸他,波风水门留下的最后的话是——” 【没有在死者的世界见到你,对我来说,这是一件能让我欣慰的好事,又是一件不能让我释怀的坏事,不过总的来说,好事总比坏事来得要好,哈哈。】【如果可以——在我无法参与到你的人生的未来,务必,照顾好自己。】纵使再不甘心,夕阳仍是沉重地跌落地平线之下。光影交替,响起最初的夜的奏鸣曲。 在远方—— 忽然间,如同流星坠下,有一个奇特的发光点突兀地穿破云层,带着最显眼的火光,一下子坠落于森林的边缘。 这个坠落的方式,以及那火光,都有些似曾相识。 巧了,这“流星”竟然是一艘……飞船?! “啊哈哈哈哈哈,陆奥啊,知道我们临时降落到哪个星球上了吗?” “蠢货船长!原来你连着陆地点都没看清楚么!” 就在森林里的吵吵嚷嚷响起之时,木叶村内,十束多多良忽然惊疑地低头。 他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声音,而那尖锐声短促地传出后,被他放在手边、沉默了将近一天的终端机亮起了绿光。 之前尝试过无数次都没成功发出的消息,终于显出了—— 【re:宗像礼司,发送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银魂来了,四代的话也来了。 第八十六章 若是能够公开去评选, 今年的五月已经是这个世界——这个星球自诞生而起最神奇的五月, 估计一点儿也没有夸张。 先是流传数年的世界未解之谜之一竟然得到了破解, 传说中的神秘大陆在一瞬之间失去了迷雾般的屏障, 毫无征兆地将其真实面目展露在各个国家的卫星镜头下。并且,这块大陆远比科学家们所想象的还要特殊:这是属于忍者的大陆, 每一个忍者,都有着普通人类难以抵抗的力量。 与忍者大陆同时出现的还有另一个更加意想不到的事实, 用通俗的话来说, 便是:外星人的飞船居然降临在这颗蓝色星球上了。 嗯, 确实是外星人, 飞船也是确确实实砸在了忍者大陆的某一个知名忍村的村口不远处。 这两个消息无论单独漏出哪一个, 都会引起世界范围内的震动乃至于恐慌,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忍者的出现。所幸忍者大陆外的现代世界一直都有超能力者的存在,恰巧, 超能力者便能成为对忍者群体的牵制。 由青之王带领的特殊行动部门在混乱发生之前率先与黄金之王联手,将忍者的情报暂时压下, 抓紧时间与忍者大陆各个国家的大名、忍村的领导进行秘密接洽,迅速签订了关于忍者们和平融入现代社会的友好条约。 这份条约有涉及到两方的合作关系的确认, 当然,也有与真正的关键相关的事项,比如进入外大陆的忍者必须手持政府批准的通行证, 进入城市后需要遵循相关规则等等。具体内容相当复杂,其中也有着针对两方皆有的限制与可得利益,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面对这种突然状况,不仅是对忍者的存在一无所知的外大陆人猝不及防,忍者大陆的住民亦处于错愕的阶段。 总的来说,这件事情可算在磨合后顺利解决了。忍者大陆浮出水面的消息不会立马放出,还需要一段相对较长的过渡期,但消息最终肯定会由有心人控制着传播出去就是了。在过渡时期,定然有少部分惊觉异变的忍者自恃实力,悄悄混入外大陆兴风作浪。 没关系,青王和他的氏族就等着这些杂鱼冒头呢。 至于“外星人”…… 犹豫都不用了,宇宙飞船从天而降这事儿怎么都不可能往外捅——至少在确认所谓的外星来客存在的危险性有多高之前,绝不会在普通民众之中漏出风声。 十束白三人在木叶多待了一个月,直到和平条约顺利签成后,才正好搭着青组专门开来的飞机回去。 不用想也知道,(被宗像大人压迫得十分惨痛的)小的们终于见到了消失足足一个月余的室长,在心中充盈的情感有多么汹涌。 因为事前知道青王本人就在忍者大陆,严格执行压阵任务的宗像礼司便没有动身,只让早间清沼带着人把十束白接回来。 清沼妹子一见到十束白,哇地一声就哭了。 “室长!我好想你啊呜呜呜!你没事就好,太好了,宗像大人好凶,老是嫌弃我话多。qaq” 十束白:“我也觉得你话挺多的……没什么,不哭。” “嗯嗯!” 好歹是挂着政府名号其实超有钱的特殊部门,青组特派的飞机不比十束白他们来时乘坐的私人飞机差多少,只不过机舱内的舒适程度稍差,放满的都是各种即使在飞行过程中都能使用的通讯工具、信号接收器以及武器。 十束白把赤组那两个蹭飞机的丢下不管,先打开了接通总比的视频,没过多久,悬空荧幕之中就显出了宗像礼司一如往常冷静又不隐晦自信的脸。 “辛苦了。”十束白开口。 他压根没有询问副手自己不在期间是否有错漏发生,因为毫无必要,那可是宗像礼司。 少年微微颔首:“不负期望。” 接下来,便是没有半句废话的公事时间,十束白迅速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如常,跟宗像礼司大致说了一下忍者大陆的情况,以及条约签订后可能很快会产生的影响,宗像礼司认真听完,表示自己都了解了。 十束白:“那就先这样,有事联络。” 宗像礼司:“明白。” 只是,应完这一声,宗像礼司的视线微移,却是刚好看到了从十束白身后露出来的赤色的影子。 “抱歉,还有一件事忘了汇报。” 十束白稍惊。 荧幕中的少年推了推眼镜,不知是不是错觉,十束白看着,礼司的表情好像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宗像礼司:“赤王和十束多多良也在吧。他们跟您一起消失以后,赤组的人就集体在我们总部的一楼大厅打地铺了。” 十束白:“什么?!” 他背后,某个被提到名字耳朵还很尖的王身子一僵,表情也凝固了。 宗像礼司:“他们声称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得到你们的消息,又不好意思抢我们的宿舍……” 周防尊(被呛到):“咳、咳咳咳!” “king你没事吧,出错牌了也不用这么急呀!” 周防尊咳得更厉害了。 十束白开始思考自己应不应该找赤王要住宿费和公务干扰费。 宗像礼司神情不变,很是安然。 “礼司。” “嗯?” “你心情好像很不错。” “这么明显?” “是的,很明显。”十束白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副手也是个隐藏得很深的腹黑眼镜,不由提醒,“我看见你在笑了。” “原来如此,我下次会注意的。” 被揭穿的人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应该说,他本来就是故意的。于是,未来青王朝着看过来的现任赤王矜持地颔首,轻笑很是意义不明:“不得不说,他们虽然占了不少地方,但支使起来还是很有用处。” 周防尊:“……” 话少还耿直的赤王本来打算为自己的氏族辩驳一下,却没料到青组的眼镜不以为意地将话锋一转,直接拐到他的顶头上司这儿了。 “不过,打地铺的不止赤组的人。” “还有一个名为千岁辞安的男人——室长?” 十束白:“……” 还没来得及嘲笑赤王的青王,顿时发现自家副手的心情,似乎更好了几分。 千岁辞安本以为,当上经纪人的这十年来,他遇过车祸、遭过电闪雷鸣突袭、被狂热粉寄过刀片泼过硫酸,经历如此丰富都还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吓到他了。 然而,在他自己手下最看好的演员搭乘的飞机神秘消失、事后三天飞机上的乘务员和机长安然无恙地在地面被发现、演员和他的两个朋友却是尸骨无存、那机长和乘务员还都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出现在这里之后,千岁辞安差点疯了。 “这tm是在拍电影吗?!” 他根本不相信这是个灵异事件,第一反应就是让十束白拍广告的投资商骗了他,没有广告,没有飞机,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小演员遭受打击不愿意告诉他,躲到哪个角落暗自伤神了。 千岁辞安下意识忽略掉十束白人设被他的幻想崩得一塌糊涂,第一时间冲去了十束白在公司附近租的公寓。是的,先找人,把人找到了再说别的——他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慌得把疑似骗了合同的投资商给忘了。 结果,那公寓里没人。 十束白早就没在这儿住了。 这个发现千岁辞安更慌了,但关键时刻他还是很机智,竟然开了公寓里没搬走的电脑,找到同步在网络上的网购记录中的收货地址,果真见得是个陌生地址。 他心说,好小子胆子挺大啊,换住址说也不说一声,肯定是悄悄谈恋爱了!这么一想更为火大,于是,气势惊人的经纪人便杀气腾腾地奔赴而去—— 地址上写着的是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宿舍楼11-5,而当千岁辞安终于站在那“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的正门口时,他的终端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下巴也掉下来了。 随后,神志恍惚走进大门的经纪人得到热情接待,并得知,和他签了合同的演员其实是一个超能力者,还是超能力者中的大佬,大佬带上飞机的那两个朋友中也有一个大佬。 目前的情况是,包括两个大佬在内的三个人连带着飞机一起失踪了,原因不明。 经纪人表示他已疯——不行!还不能疯! 发挥他坚强意志的时刻终究到了,千岁辞安虽然只是战斗力约等于0的普通人,但他好歹也是大佬的经纪人!他当机立断,直接找公司请了一个月的假,就蹲在这“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等着十束白回来。 没错,他还是没有考虑过十束白回不来的可能性。幸好同样在人家总部大厅蹲守的还有一拨人,他威风凛凛地凭借关系户的身份得到了一间空宿舍,倒是没有真的去打地铺…… 五月,对千岁辞安来说基本什么事都没做的五月,就这样一晃而过。 十束白也真的回来了。 而邋遢得一个月没刮胡子的男人与清清爽爽完全没受罪的少年这次在总部相见,却是没有热泪盈眶,没有抒发真情实感。 “臭小子!把欠我的电视剧拍完了再给我滚!” 十束白:“……剧本拿我啊。” 千岁辞安:“没有剧本!” “啊?” “还没找到合适的!” “……” “等我找到了再说!” “好好好。” “最后一次谢幕演出还火不起来你就死定了!” 十束白注视着男人那明明气愤、却红了一片的眼睛,先是沉默,后来,竟然笑了起来——破天荒的,不是冷漠或者敷衍。 “行啊,必须火。” 两个月后。 经纪人精挑细选的剧本终于送来了。 十束白扫了一眼剧本的名字,《银魂》,从字面上看不出什么名堂。他本想着称热打铁先把剧本内容看一遍,却不曾料到千岁辞安眼疾手快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剧本我挑的你还不放心?绝对好好好,超级适合你,先跟我去见见导演和投资人。” “这么急?” “不是我急,对方更急,连等会儿吃饭的酒店都挑好了。”千岁辞安做起事来照旧风风火火,“快走快走,去晚了要是让投资方不满,这么合适的男主角就没你的份了!” “啧……” “几乎等于量身打造,不骗你!” “好吧。” 十束白只有跟着去了。 到市区内比较出名的一家豪华酒店后,十束白才发现,千岁先生没骗他,对方确实更着急。 他们俩一进提前对方预定好的包厢,便看见等候于此的几人。 千岁辞安先向十束白介绍这里最重要的导演和投资商。 “这位是导演,桂小太郎先生。这两位是《银魂》的投资商,新晋企业家坂本辰马先生,以及这位——” “著名实业家,高杉晋助先生。” 话音尚未落下,原本坐着的导演和投资商都站了起来。这之中,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紫发男人率先抬眼看过来,不提这个男人不同寻常的气质,他竟然只有一只眼睛。 十束白微顿,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目光却是从千岁辞安提到过的三人脸上扫过。 “后面那位呢?” “哦,他是……” “阿银我当然是男主角啊,没错吧假发。” 当众挖鼻孔的死鱼眼银发男子懒洋洋地说。 前一秒还成熟稳重的导演:“不是假发,是桂!!!” 作者有话要说: 银魂正式出场,没想到吧.jpg 第八十七章 最多三秒就能成功地判定, 《银魂》是一个神奇的剧组。 从投资商到导演再到所谓的男主角, 全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投资商导演演员, 也就只有天真可爱的千岁先生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只当这些人人傻钱多(不),就是他攒一股劲把十束白捧红的最后一根稻草。 十束白倒是进门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很好,一屋子外星人啊。 “新晋企业家”就是砸到木叶门口的那艘飞船的船长, 最早来到这颗星球的外星人。“导演”和“著名实业家”则是被船长一前一后分拨带来的, 当时负责接待他们的正是十束白。至于四人中唯一事先没见过的“男主角”, 肯定也是他们的同伴。 “呃, 事先没听说《银魂》是双男主啊……”千岁辞安被那句义正言辞的男主角和导演的语出不凡震惊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主角只有一个只有一个。”投资方之一的坂本辰马先生赶紧打圆场, 扭过头对那两人道:“金时不要乱开玩笑啊,假发也冷静一点不要吓到我们的……” 话还没说完, 哈哈哈的男人就被话中提到的两人每人一拳砸中了眼睛,惨叫着飞了出去。 “纠正了多少遍还叫不对名字的蠢货还是去死吧!” “都说了不是假发, 是桂!” 十束白:“……” 千岁辞安:“……” 坂本先生的墨镜随着他的倒下,默默地滚落在还僵立在门口的经纪人脚前。 千岁辞安一个激灵后, 突然意识到剧方人员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太危险了,太神经质了。出于对自己及十束白的安全考虑, 他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在脚后跟不动声色挪到门后之前,四人组中最后一个疑似正常人的男人向他们走来, 站定。 这个男人…… 似乎更危险。 千岁辞安不知道被他下意识挡在身后的十束白是什么感受,反正当高杉先生站在他面前时,他瞪着男人未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硬是在这一瞬间,从那青碧的底色中瞧出了令人胆寒的威胁—— 虽然男人本身没有任何威胁或者恐吓的意思,但他只要站在这儿,哪怕一句话都没有说,仍是宛如掩锋的刀,只将埋在骨头与灵魂之重的晦暗暂且隐藏。 十束白把顿时说不出话来的经纪人拉到身后,直接面对高杉晋助。他比包厢里的所有人都要年轻,可气势却是一点儿也没弱小,十分坦然地进行正常交流。 “你好。” 十束白向高杉先生伸出手,对方垂眼看了看,也伸手与他相握。 “在抽烟?” 手还没松开,心念微动,他竟是说出了与此次见面无关的话题。 “快十年了。”高杉晋助竟也答了他。 随后便松手,千岁辞安张大嘴望着他俩一齐往包厢内走,又自行落座。 那个时候,导演桂小太郎和自称男主角的神秘男子坂田银时早已经坐好开始唰唰唰点菜了,被打飞的那位先生自觉地爬起来,要过来捡墨镜。千岁辞安帮他捡了,坂本辰马很高兴地向他道谢,接着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哈哈哈,别害怕。” “习惯就好。” 习惯个p。 经纪人对此无言以对。 已经不知道该吐槽他在室内戴墨镜还是这伙人很像黑社会了。 于是,退堂鼓打不成了,饭还得吃。 不提经纪人夹在这群人中间有多不安,十束白倒是适应良好,或者说,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跟在木叶时一样,一见到这四人,总觉得陌生却又熟悉。 他直接旁若无人地翻起了顺手从公司带来的剧本,无视掉导演在旁边一副邀功的模样:“这剧本可是我一个星期废寝忘食写出来的哟!” 翻开第一页,只有两个大字,银魂。 再翻开第二页,终于有真正的内容了。 但这个内容…… 十束白眉头皱起。 说实话,《银魂》这个故事还真的不错。主角有卖点,配角人设各个鲜明,战争题材,整体氛围沉重却又不失欢乐,情节也是跌宕起伏,有冲突有泪点,最后结局以悲剧收场,完全能够激起观众的共鸣,拍得好的话,确实火得起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剧本没有缺点,相反,缺点还很大! “请问,随处都可见的省略和‘演员自由发挥’是什么意思?” 本应该有一大段动作神情细节描写的地方都被自由发挥给概括了,十束白第一次见到这么随意的剧本。 导演(理所应当):“自由发挥就是自由发挥啊。” 坂本辰马:“放心放心,我们请的演员一定发挥得很好,就跟请原型过来演没区别。” 坂田银时(死鱼眼):“对哦,尤其是演白夜叉的那个,绝对演技惊人不帅不要钱——现在把银桑改成男一号还来得及哦。” 十束白:= = 配角的名字就有坂田银时桂小太郎高杉晋助坂本辰马,主角名字还是高杉白,还反应不过来这所谓的剧本是怎么回事他就太傻了。 画风跟他的同伴们完全不同的高杉先生,便在最后充当了将此事拍板定下的重要角色。(经纪人:??我呢???) “事先说明,我跟这些蠢货可不是一路人”开口第一句话都很强势。 十束白把剧本放下,抬眼看他:“既然不是一路人,又为什么要勉强凑在一起。” 紫发的男人似笑非笑:“除了共同利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们再次合作呢。” 他们曾是战友,曾是朋友,现在却是敌人。 分道扬镳的仇人阔别十年再度聚首…… 真是值得纪念。 六月初的时候,《银魂》低调地开拍了。 本来倒是可以高调,但被金钱与黑恶势力双重洗脑的经纪人清醒过来后发现,这个剧组,除从未火过的男主角外全组新人,导演也是新人,重要配角还是导演加投资方全体下场出演的,唯一需要选角的重要角色只一天就被内定给了男主角的弟弟,其余演员全要的是龙套,可谓是史上第一奇葩剧组。 潜规则无处不在,他表示自己没脸去宣传。 《银魂》大致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被幕府统治的武士之国,忽然有一天被来自宇宙的天人军队袭击,国家与人民都陷入恐慌与战火之中。在这危难时刻,隐士吉田松阳的弟子纷纷站了出来,领导由武士自发组成攘夷军队,与天人和黑暗幕府拼死抗争。 总结起来简单,但剧情其实相当复杂,第一幕先要从主要角色的幼年时期,被恩师吉田松阳认真培养的私塾生活拍起,所以没有十束白他们的戏份。 戏份大概只有几集的小演员不说演技有多好,单看小朋友在缺根筋导演的声嘶力竭下努力捣乱就很有意思了——然而,这却不是公务繁忙的主角兼青王会浪费宝贵的休息时间驻扎片场的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是十束多多良。 没错,十束多多良,因为一次无意间的拜访,被剧组老大一眼看中,纷纷认定他只要戴上长假发换上戏服往台上一站,再把眼睛眯起来,就跟重要人物吉田松阳人似神也似了。 也正因为十束多多良的演员初尝试,赤组的单细胞顿时热情高涨,要来片场为“吠舞罗的骄傲”加油打气。 赤王当然也来了。 所以青王也要到现场来盯着。 当然,这之中有没有青王本人也想瞧瞧看多多良演技如何的因素……谁知道呢。 午时,阳光正烈。 这个奇葩剧组的所有人皆是满头大汗,待在外景场地小山村的僻静角落也不解热,一场幼年坂田银时与幼年高杉白比剑的戏一拍就拍了好几个小时。 不过,在其他人热得眼冒金星的时候,却有两个无关人员躲在临时搭起的私塾背后的阴凉处,一个闷声抽烟,一个举着电动小风扇把自己的头发全吹到了耳后。 赤王每一次在青王身周一米的范围内抽烟,都被青王嘲讽了。 可今天却是例外,周防尊的烟抽了半根,坐在他旁边的少年连眼皮都没颤一下,只有扇叶拼命飞奔的嗡鸣声一直在叨扰耳朵。 鉴于出现了如此不符常理的现象,周防尊抽完了这根烟,决定看在多多良的面子提醒一下。他向来不是多话的人,但对方的异常,似乎只有他这个算是对手的人注意到。 “你最近有些危险。” “不想死的话,还是早点调节比较好。” 周防尊可没有任何诅咒人的意思。 他实话实说,对于王权者而言,情绪起伏过于剧烈,每一个王权者都有的那把“剑”万一坠落,确实会有死亡的危险。 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的死亡,如果一时不慎,整座城市百万人口都会做这位王的陪葬。 然而,他的话音落下了很久,都没听见回应。周防尊微微皱眉,将带着疑惑的视线往一旁转去。 “……” 原来如此,十束白戴着他那分秒不离身的宝贝耳机,似乎还随着音乐节点摇着头掰着手指,压根就没听见赤王难得有一回的真诚建议。反倒是在注意到周防尊的目光时偏过头来,用眼神询问:有何贵干? 周防尊扭头,接着抽烟。 十束白也没说话。 耳机里传来极轻的声音,像是曲调轻快的钢琴声,又像是掺杂了更轻的人的低语。 十束白其实听到了周防尊的话,与正循环播放着的音乐没有关系,他只是在短暂的迟疑后认定,自己不需要回应。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情况,自然不知道此时能说什么好。 向赤王剖析心路历程什么的……不可能,还是免了吧。 于是便看似心安理得地当做乐音嘈杂没听见。 乐音还在跳动。 但频率似是不知不觉间慢了不少。 在这个曲子临到终结,一切声音全部淡去之时,十束白正直视向不远处绿色调的灌木丛。 他的神色忽然微动。 轻微振动着的耳机里仍然有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就好像……有人隔着很远的距离,遥遥发来了信息,令他不自禁地猛然站起。 【找到了。】 那个藏在耳机里——更遥远之地的人突然说。 【一会儿就到。】 第八十八章 大抵就是从那个炎热的午时起, 十束白的身边似乎多了一个看不见的身影。 其实也不能说是看不见, 那个“他”十分奇特, 像是能从周围的任何一个地方感受到“他”的存在, 可你却无法窥得“他”的真容。若要具体地来描述,便可得知, 那个影子的出现几乎没有什么规律,有可能在路过窗边时无意间望到的那盆花上感应到些许端倪, 也有可能凝神细看, 从迎面走来的剧组工作人员面上瞧见有些不一样的神色。 十束白起初只在耳机里听到过“他”的声音。很模糊, 勉强才能分辨出话音的内容, 谁能想到那是奇异事件发生的提前宣告。 一开始“他”只能附在最脆弱的植物上, 时间还持续得格外短暂, 往往在十束白察觉到隐约的目光回头去看时,那股微弱的气息便在他转身之时无声无息地消散。所幸这影子执着得很, 这会儿消失了,再过一会儿又来了。 从树下经过的少年被不知何时垂下的枝条固执地勾住了发, 仿佛它想竭尽全力把他拦下,抓住他, 不让他漠然地离开,但结果却不尽如意,十束白诧异地转头, 那根光秃秃没有半点绿意的枝条就不甘地颤了一下,弹回到原先的位置。 然后他接着往前走,行至山路的尽头, 长久占据视野各方角落的绿叶枝丫皆被抛在身后,眼下正是一片更显盎然的山坡。又往山坡下走,到靠近坡尾稍显得平缓些的地方时,差着烂漫色彩的花儿们在深蓝色的制服边缘晃悠,其中有一朵攀得最高,竟是直接绕住了他挂在腰间的剑。 十束白这才停下。 他注意到了,本应对这围绕着自己发生的不寻常现象先要生疑,随后才压着不满或是恼火耐心地探寻——然而,出乎意料,连怀疑似乎都不曾有过,就像这一切都很正常,他理所应当地接受了。 这一点才是最奇怪的,十束白心想。完全没有被奇怪的东西骚扰的感觉,反而将这段时间乱七八糟又真正会惹人心烦的压力不知不觉间缓和了好些。 至少在这一刻,他的心情挺不错,甚至还有闲心稍稍弯腰往底下看。 “你叫什么?” 白得如玉石质地的指尖轻轻碰了花瓣一下,很是自然地把它推开,解救了自己的剑鞘。然而那花只仰倒了一秒,就直挺挺地立回来了,十束白俯视下来,神色很是若有所思。 嗯,怎么觉得这朵花好像特别生气呢? 于是,等到十分钟后,寻了个安静且空气清新的地方透气的周防尊过来,远远就看见某个蓝制服居然闲了没事勾着腰欺负花玩儿,挂在嘴角的微笑看在他眼里别提有多突兀。 不管花儿有没有被吓到,反正赤王是被吓到了。 两个对头又一次“无意间”撞在了一起,不用说,必有并不友善的问候。 “烟哪里不能抽,你就不能离我远一点吗?” “谁知道自称公务繁忙的青王还在这里玩忽职守呢。” “真遗憾,我好歹还是公务员,比某个无业游民好上那么一点。” “呵。” 问候完毕。 十束白突然问:“多多良叫你来的?” 周防尊停在山坡最上方,淡淡地啧了一声:“怎么可能。” “那就是你自己跟过来的?算了,被你安慰这种事还是免了吧。”十束白不客气地说,同一时间看见赤色的家伙当着他的面席地而坐,而后就在上坡柔软的草坪里舒舒服服地躺下。 很好,这个态度很周防尊。 少年最后看了一眼那仍贴着自己指尖的花,低低地笑了笑,便没再留恋地直起腰,抬脚开始向上坡去了。原本,满山花海是姹紫嫣红晃眼的一片,而他自漫无边际的花丛中行进,被他触碰过的那朵花不动了,却像是追了过来,将各色的花瓣全染成了与它一般的色彩。 从高处俯瞰,犹如最绚丽的金色一下子铺开,跟随在少年的身后,又在他最终停下时,最前方的一朵花儿便锲而不舍地绽放在他的脚边。 十束白驻足时,躺在温柔阳光底下的赤发少年指缝里夹着一根烟,正要往唇边送。 结果并没有成功送到,那根烟在半途被另一个人截胡了。而且还不止如此,周防尊隔了半晌慢吞吞地眨眼,烟头还在他视野范围里动也没动。 他很是无语,却又懒得跟对方计较,用最简单干脆的方式帮人点了烟。 “谢谢。”十束白说,“顺便恭喜,你已经能够做出用超能力点烟这种细致的操控了。” 周防尊用鼻音表示了他的不以为意。 “既然抢了你的烟,我也不好占便宜,这样吧,送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如何。” “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十束白把那根点着了的烟仔细端详了一番,神色淡然,“前任赤王不是被前任青王杀掉的吗,为了防止赤王掉剑。” “如果未来我也会掉剑,那么,赤王阁下就可以为你的前任报仇了。” 周防尊忽然瞠目,眼里除了震惊以外,还有着更明显的恼怒。 不过,在他开口前,说出这番话的少年又迅速改口了:“开玩笑的。” 可周防尊的怒意丝毫未减,他们俩其实都明白,这可不是什么“玩笑”,少年借着这个机会,隐晦,却又认真地向他提议。 而他—— “行啊,到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解决掉。” “啧,希望下场不会是我们同归于尽。” 十束白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赤王,下一秒就不再搭理还躺着的这人了。 追过来的花早没了灵气,说明那个“他”已经离开了,只留下花海中央形成一条长线的金黄色的花影。十束白把没掉灰的烟随手塞给周防尊,弯腰,再起身时,怀里便搂着一大捧金灿灿的野花,接着便自顾自地离开了,把赤王一个人丢在山坡那儿。 周防尊瞅了瞅被人从香烟替换成恶搞专用的香烟棒棒糖,眉头紧皱着,却还是把棒棒糖塞进嘴里。他撑起身子坐起来,目光还停留在少年的背影上。 所凝望的,深藏在那副躯壳之下的,是一道最为孤独的灵魂。 即使从抗拒交流慢慢变得能够亲近,仍旧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所想的是什么,他的过去与未来,亦无处探寻。 谁能与他同行? 他的归处又有谁能得知。 大概只有现在,他抱着花远去的时候,轮廓柔和,步履轻快。 十束白逗留在银魂剧组并非玩忽职守,因他暂时有空,便帮忙去后山摘了些花做等会儿能排得上用场的道具。带着花回来后,就要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去更衣室换戏服,准备拍主角成年后的第一幕戏了。 正是个大热天,他却要戴上厚厚一层头套,只因为主角“高杉白”的设定是长发扎辫子,连辫子扎上面一点儿都不行,必须要用一根头绳绑在耳后,让黑亮的长发稍斜一点披散在身前。 与他同时上场的,还有亲自出马的投资方、导演及自称男主角的银发男子(银发男子:“喂!!”)。这个被相当随意地拼凑起来的剧组内部,其他工作人员还以为有钱人们只是图开心随便拍个电视剧,原本对此剧——以及导演等人的演技毫无期待,结果等主演们换完衣服出来,眼睛都要瞪圆了。 不仅完全没有违和感,男人们连妆都没化,亮相之时,极其强大的气场便扑头盖脸地压来,全然如同那些个人物走出了剧本,就站在众人视线之中。 在一派惊叹声中,长发的十束白走到那四人面前。 目光交触,似有感慨,似有怀念。 “现在开始就是大人们的表演了吧。”难得沉稳下来的坂本辰马低声说。 “哦哦哦,都给我全力以赴哦!” 把长剑抗在肩头的白夜叉懒洋洋地道:“真把自己当导演了,你现在的设定是逃跑小太郎,不要给自己加戏啊混蛋。” “攘夷战争……吗。” 十束白轻声低语。 他抬首,视线恰与高杉晋助撞在一起。 男人把眼罩解开了,露出瞳色没有光泽那一只眼睛,眼下还留有经年的伤疤。但这样的他,仿佛正是用完好无损的双目直视向十束白——还是,高杉白。 “知道最后的结局吗?” “我看过剧本,是一个悲剧。” “对。” 男人忽然勾唇。 是悲剧没错。 但是—— 历时三个月余,《银魂》拍完了除落幕那几分钟的所有剧情,而这部剧,终于将在今日下午彻底结束。 黄昏,晚霞,悬空的山崖。 最后一幕的画面理应停留在“高杉白”被天人与幕府军队必入绝境,在最后一名随从战死后,于崖边绝望跳下。 十束白此时便站在山崖前,控制表情从麻木变得苍白,说完最后一句台词。 跳是真跳,导演还丧心病狂地选择了一处真正的山崖作为拍摄地,只在崖底铺了很厚一层气垫,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不知情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有的人甚至做好了随时呼叫救护车的准备,可十束白却没放在心上,从飞机上跳下来都没死,怎么可能还怕这么点高度。 因此,心态格外平稳,卡准了时机,满是血浆的道具剑从颤抖的手中脱落,他后退一步,心中倒数最后三秒,数到一时,就要从崖边坠落—— 等等,没有跳成。 “哇啊啊啊——”反倒是那一圈洋洋得意的“敌人”中突然传出了嗷嗷惨叫,不一会儿,群演们夸张地倒地,竟是全军覆没了。 ……全军覆没?! 饶是十束白心理素质再好,遇到这种事儿都得愣一下。但好在他还绷得住,立马想到是不是剧本出了问题。 或者说,他拿到的剧本是与众不同的独一份。 没有跳崖成功的原因是,有人拉住了他。 本应该远在千里外的高杉晋助率领他的鬼兵队,与及时调头赶回的大部队一起,在关键时刻阻止了高杉白。 攘夷战争局势很快一边倒,他们赢得了这场艰难的胜利,也救回了重要的人。 ——故事真正的结局,就这样被最后的“临时发挥”更改。 “这下该证明了吧,幕府并不值得你相信,我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拉住“高杉白”的人是高杉晋助。 在这时,他是在幕府问题与兄长起过争执、如今终于能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的,十年前的,骄傲的高杉晋助。 “……” “高杉白”沉默了一阵,仰头看向天边愈加晕染上深红颜色的霞光。 “嗯,我承认了,你才是对的。只是……接下来,你们要留下吗?” “不会。” 这是真正的高杉晋助。 “这个世界,只属于你。” ——卡。 全剧终。 在《银魂》剪辑完毕正式上映前,不管是实业家、企业家、导演还是演员,皆是销声匿迹,不知其去向。 据少数天文爱好者私下表示,他们在某天晚上,看到了飞船驶出云层。 作者有话要说: 银魂的戏份不会多,因为他们都还要回去干他们的大事业hhhhh 我真的觉得这章超甜,虽然齐神没有露脸但是!你们不觉得很甜吗?!! 第八十九章 虽然从不向外人提及, 自己表现得也如全然无事的样子, 但事实上, 与那个“他”相差不了多久出现的, 还有另外一个并不受欢迎的…… 噩梦,大概吧。 噩梦的起因几乎可以确认是对十束白来说相当重要的那一个事件。 那时《银魂》还没有拍完, 还浅浅地吊着暑假的尾巴,正值忙碌期, 可身为主角的十束白却不得不请了几天假, 从拍外景的山里回到城市中心。青王短时间不在的青组仍在正常运作, 一般不需要十束白分神, 但即使如此, 也会有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 例如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神秘势力或者超能力者又开始静悄悄搞事,让青王临时回来镇场子。 于是, 就在那次“镇场子”的过程中,十束白杀了人。 在成为青之王、凭空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的第一日, 才成年没多久的少年没有被强大冲晕头脑,反倒是相当冷静地思考了一番他从今以后的未来。在接管s4后, 便自然而然地考虑到了日后会不会沾染人命的事情。而思索的答案也很显然,他那时就明白,自己总会有手里粘上血的一天, 日期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 那么如今那应该还算比较晚的日期终于到来,十束白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当他那把始终干净无比的剑身受潜意识的操控精准的划破敌人的咽喉, 血瞬间飙射出来,有相当大一部分的血污溅到他冰冷的脸上,还有一些洒在满是污渍的地面。 当时还在人前的他似乎没怎么动容,还能镇定地安抚同样在这出奇惨烈的战斗中沾了血的下属们,从表情到动作,都并无不妥。 只有宗像礼司说:“室长,您需要休息。” 类似的话好像周防尊也说过,语气不同,但根本目的却是完全一致的。然而,面对这一句话里隐含着的担忧,十束白点了点头。 “好。” 他也意识到自己状态的不对劲之处,默认了应该回去休息。与此同时,他还奇怪着,为什么会对早就做好准备的事——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残忍了一些——反应那般地大。 就仿佛在对方的生命悄然消逝的那一刻,有无数道透明的影子猛地撞进他的身体里,连带着汹涌起伏的记忆洋流一起,直把灵魂都撞得摇摇欲坠。 回去以后,当天晚上十束白就做起了噩梦,那便是开端。自此,各种支离破碎光怪陆离、又隐约觉得紧密相关的梦便不断地骚扰着他。 纠缠不休,似是执着于借这梦境向他传递某些重要的信息——十束白只一瞬就将这是外人影响的可能性排除了,他完全没忘最近经常出现的诡异的感觉,这些梦同样有着莫名熟悉之感,仿若来自同源,并没有恶意。 大概就是他不知为何“丢弃”掉的记忆终于不甘落寞地找上门来了。 十束白见到过高杉白,嗯,就是他正在演的那个高杉白。 在梦中,高杉白的模样就和他完全相同,导演等人对主角造型精确到头发丝的执着总算是找到了缘由。那个少年比剧本里苍白的形象鲜活了太多,十束白看他,都不禁意识到自己从演员角度对角色进行的解读,与真人相较,之前还自觉得满意,现在看着才知道哪里哪里缺了什么味道,总之就是不一样。 高杉白的经历他没能看全,也无所谓,因为剧本上都写得清清楚楚。而真正让十束白震撼的是,对于那时的他来说,便是提前了一个月——亲眼“看见”了高杉白的死亡。 那晚他中途就被吓醒了,醒来之后身上全是冷汗,不由得要去摸摸后脑,再缓慢地揉两下手肘和膝盖,梦中粉身碎骨的疼痛仿佛蔓延到了现实,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后面待在剧组的那一个月,梦还在继续。 十束白依次见到了许多个跟他有着同一面貌、同一个名字的“白”,也堪比感同身受般目睹了那些人生命的终结。没错,梦的重点都是死亡。 有的“白”是死于意外,冷清的十字路口突然间冲出的卡车,亦或是莫名掉落的巨幅广告牌……什么都有。 有的“白”是被人杀害,恰好是为了救重要的亲人朋友而死。有的又是自杀,自己为自己落下终点的滋味儿痛苦又绝望,这一切他都感受到了。 于是,十束白逐渐确认了他与梦中的少年之间有着怎样荒诞的联系,因为必须背负陌生人装载给他的情感而变得焦躁的心更加躁动,青王的力量开始不稳,在强行压制后,又更加猛烈地冲击他设下的防线,为将来最糟糕的后果提前做了铺垫。 离崩溃的最后期限似乎不远了。 他从未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从他成为青王的那日算起,也不过半年。 不甘心。 因此愈加焦躁,从而形成了如此恶劣的循环。 不过,在这一期间,还是出现过着色温暖的一丝转机—— “不开心为什么要憋着,把负面情绪发泄出来,情况应该会好转吧。” 一夜,某个不请自来的金发男子强势地把“白”们挤开,在原本是昏暗色调的梦里铺了一片洁净的区域,抱着手还挑着眉,忧心忡忡。 十束白挑了块顺眼的地方盘腿坐下,之后才抬头看他。这个男人最应当出现的地方是火影岩,是六代火影乃至七代火影都会摆在家中的老照片,谁知道逝者的灵魂怎么会突然入梦——漩涡鸣人曾说,他老爸的魂魄心愿已了,早就升天了。 “鸣人说我心愿已了?哈哈,我骗他的。”波风水门微笑,“只了掉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要等厚着脸皮见了你之后才能圆满啊。” 他不等十束白说话就又问了,非常自觉地进入知心哥哥的角色:“怎么了,心情为什么不好?” 十束白道:“没有。” 波风水门:“嗯?” “……有些困惑。” “说吧,理由呢。” 十束白再侧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在男人温柔的目光下开口。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过努力,也曾逐渐强大起来,却依然无法改变结局。”对着这个灵魂,有些话总算能够轻松地说出来了。 “不仅没能改变,还会让原本还算安稳的生活越变越糟。我不明白,真的能从挣扎的过程中得到什么吗?” 男人静静地听完这番带起了情绪的质问,也经过了沉吟,才缓声说道:“我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从你所说的就能判定,有的,肯定有所收获。” 波风水门蹲下,火影标志的披风垂落在地,手指恰好戳到了十束白的心口。 他忽然冲微怔的少年眨眼,笑意盈盈。 “真正强大起来的是你的心。所以说呀,不管之前遭受了多少次低谷,总会有那份韧劲促使你重新站起,那时候,对所谓的‘挣扎’的态度,肯定和过去截然不同了。白,难道你不信任自己?” 十束白瞪着他,见男人笑得开怀,突然哼了一声,把那根手指头拍开。 “这个类型的心灵鸡汤我不知道看过多少了。” 波风水门笑:“现在拿出来说一说也很有用。” “那么,心愿已了的鬼魂,恕不远送。” “欸?就这样?好无情啊!” “不然我还要留你吃饭吗。”十束白面无表情,“欠你一顿饭的人是宇智波白,不是我。” 这话未经反应就脱口,他不着痕迹地惊了一下,方才发现,自己竟是能够毫无芥蒂地说起与那些人有关的事情了。 波风水门叹息:“没有机会了啊,不过,还是挺好的。” “话说回来,白。” “最后的最后,我只想知道,你的身边,是否存在一个——” 能够陪伴你。 能够相信你——那样的人吗? …… 十束白又从这个梦中醒来了。 他在背后垫了个抱枕,懒散地靠在床头。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进来的却不只是风,还有一只……奇怪的猫。 “你来了啊。” 一眼就认出来了,根本无须分辨。 那个神秘的“他”似是经过了一番努力,终于摆脱了花花草草,能够俯身在动物的身上。这只猫就是“他”的化身,径直跳下窗台,迈着小步来到十束白床边时,便被他伸手捞了起来,往腿上一放。 可是猫咪并不想老老实实待在他腿上,抬爪便挠住了十束白的睡衣—— 十束白屈指,在它脑门弹了个脑嘣。 猫肚皮朝上倒在了他的被套上。 十束白:“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说,猫非常生气。 十束白也不再去抱他,因为摆在枕头边儿的手机铃声响了。不过,他一边去拿手机,一边还抽空对猫进行了鼓励。 “加油,再修炼一段时间,附到人类身上就能和我聊天了。” 猫好像气得要死。 他抓紧时间哈哈哈了几声,接通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朋友,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吗。” 千岁先生深沉却又有点失真的声音传来。 十束白:“知道啊。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性最低,你会一边哭一边告诉我《银魂》收视率暴死,第二种可能性高,你会说我终于——” “停!!!你把话都抢完了我还说啥,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 “好吧,我闭嘴。” “咳咳。” 千岁辞安清了清嗓子,嗓音再度一沉。 “十束白,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在你忙着拯救世界不接通告不接访谈几乎等于人间蒸发的这小半个月里,你这人气始终要死不活的混小子——” “终于红了!耶!” 十束白虚伪地跟着他耶了一声。 千岁辞安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世界拯救完了吧现在立刻马上出来跟我开一个庆功宴——不你别出门我来接你!你要叫朋友过来赶紧叫,今天我请客!” “好好好,能叫多少人?” “随你随你多少人我都包了!” 十束白斟酌了一番,决定顺了经纪人的好意。 在热烈庆祝某十七线演员咸鱼翻身的宴会之中,s4上下全员到齐,除了他们,演员的家属及家属所在的社会组织也一个不齐地到了。 千岁辞安:“……” 那一天,在一大波热泪盈眶的人里,他哭得最真情实感。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给四代加了戏情绪低落时就是需要这种温柔好男人开导呀哈哈哈。 第九十章 每年的11月26日, 是十束白的生日。 这个日期原先只有十束白、十束多多良, 以及掌握了他详细信息的经纪人千岁先生知道, 目前却是由知情者在小范围内扩散开来, 暗中有所图谋。 十束白这次要过的是十九岁的生日,去年的十八岁生日本来意义更加重大, 却因为去外地拍戏,没有被多多良得到来一个suprise的机会, 而他本人也向来认为过生日这种群体性活动对他来说毫无趣味, 不如把时间用来补觉。 十束多多良:“睡觉就太没意义啦, 不好好庆祝一下怎么可以?!” 于是, 在自家king的支持下(周防尊:“我什么时候支持了?”), 临时特工多多良悄悄潜入青王不在的青组, 并用极具煽动性的言语得到青组约等于全员的赞同与配合。 任务目标最信任的心腹在众人大着胆子软磨硬泡后,终于表态了。 “对于你们密谋的这种幼稚活动, 我先不予以评价。”宗像礼司说,“不过, 如果能起到预期效果的话……不要闹得太过火,我可不会帮你们收拾烂摊子的。” 话音落定, 顿时一片欢呼。 “耶!宗像大人答应入伙了!” “嘿嘿嘿,室长生日是11月的26号?哇,射手座啊。” “星座性格果然是假的, 室长他哪里热情哪里活泼可爱噗——对不起我什么都没说……” 忽略掉某些插曲,一场极具特色、且前所未有的生日会,便风风火火地开始策划。 出于大家都懂的小心思, 没人会把这件事提前告诉十束白。 如果十束白早一步知道,那一天,他根本不会出门。 他会联想到在噩梦中出现过的,曾经历过的一次死亡。在自刎之前,也有这么一些可爱的人为他筹备着老是会被遗忘的生日。 同样是十九岁。 可他,所能允许庆祝的最后一个生日,早已经过去了。 11月25日当天,上午九点五十三分十六秒,十束白正在他签约的公司,对本打算用更高级的合同与他续约的公司老总说明,他不会再续约。 说出那句足以让人如释重负,又平添几分感慨的话时,千岁辞安停在办公室外没有进来,背靠着墙,一声不吭地闷着抽烟。 s4总部,幸好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超能力者在这时跳出来搞事,大家都没有出勤,正忙碌着布置一个超大的惊喜,静候目标回来。 十束多多良把十束白办公桌上那盆摆了大半年的仙人掌换成了一盆多肉植物,颜色蓝得晶莹,肯定与常坐在这儿的人更搭。 做完这一切后,满心愉快的少年抱着仙人掌的小花盆,一边哼着歌,一边步伐轻盈地向门外走,他想把仙人掌放到另一个地方去—— 哐当。 本不算明显的脆响,却仿佛在一瞬之间震荡在耳边。破碎的不止是从手中松落的花盆,裹带一团泥土的仙人球只滚了半圈,便被从上方坠下的巨石碾成了泥。 天花板突然间坍塌。 所接触到的地面也在坍塌。 大块的碎石不仅砸中了仙人球,还将来不及反应的十束多多良埋没在了里面……不,被埋没的不止是他们! 整座城市都在破碎。 毫无征兆,毫无预警,仿若有一只来自地底的巨兽咆哮着撕裂大地,带着凶恶之意破土而出。 就那么短短的数秒,所有的灯光尽数熄灭,高楼大厦先是随地皮起伏震颤,随后就如豆腐块一般哗然碎裂。“积木”一连串的倒下,与积木之万千条鲜活生命一同,被逐渐扩大的裂缝吞噬进去。 地震袭击了这座超能力者众多的城市,然而,即使是超能力者,在这足以撕裂一切的灾难面前,也近乎无能为力。 只不过,在灾难最初显露端倪的那一刻,正处于城市中心的十束白突然心脏剧烈跳动。 喘不过气,像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压得他不禁弯腰,双手勉强地撑住桌沿。 谁都没有发现,他那满是阴翳的眼中,竟是浮现出了奇怪的图案。像是不规范的菱形,被瞳孔边缘的血色包围。 最后,当大地开始震颤,菱形陡然间扩散—— 废墟的上空,静静悬立着一把巨大的剑。 这本是相当精致的剑,无处不透着华丽,亦有青色光华萦绕。可如今看来,剑身竟然残破不堪,不断有碎片落下,属于青之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即将坠落。 地震扩散开的第一时刻,位于此处的王权者几乎同一时间释放强悍的力量庇护自己的氏族,并竭力守护他们所能护住的最大范围。幸好如此,才能让大片废墟中仍有幸存之处。 这之中,却不包括青之王的氏族。 因为,事发当时,青王没能待在他的氏族身边。 他来迟了。 周防尊为了寻找十束多多良的踪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昔日青之氏族的总部,看到的却是由钢筋水泥堆积成的巨型残骸,以及跪倒在残骸前的那个人的背影。 在狼藉之前,人类的影子被衬托得分外渺小。 他感觉到喉管被说不出来的话音噎住,双目皆嗔,十指险些捏不拢。 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去,要去废墟之中把多多良找到,抑制不住愤怒之火,就用这猛烈的火焰将阻挡他的所有障碍全都烧去。 可是,在周防尊做出行动之前,有人淡淡地说道: “来得正好。没有忘记答应我的事吧。” “现在,赤王,你可以动手了。” 周防尊猛地一顿。 缓缓转头,入目的竟是从未想过的,这般淡然的表情! “怎么会……” 一时间,周防尊愤怒至极。 失去朋友的人,失去亲人的兄长,失去氏族的王,怎么会有如此平静的面容?!周防尊无法理解,在怒火的影响下,他毫不犹豫地大步跨过去,抓着青王的衣领,把他猛地提了起来。 “没问题,我立刻就杀了你!” 只差一点,愤怒的赤王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和在血管中咆哮的力量,他的眼瞳满是火焰的赤色,仿若正在熊熊燃烧。 制止他的先是青王依旧平静的一句话。 “冷静,要是你也气得掉剑,那就什么都完了。” 此时此刻,十束白的心境确实很平和。 没有憎恶,没有后悔,也没有自我厌恶,他像是圆满了夙愿,即使被赤王提着领口呼吸有些困难,眼里依旧一片澄澈。 如果不是担心周防尊真的被气得掉剑,他更想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先听我解释,后来的事情就交给……咦?” 周防尊发现,十束白莫名地停了一下,接下来,在他看来冷静得令人烦躁的蓝色眸子深处忽然泛起了从未见过的柔和。 “你来了呀。” 十束白轻声道。 周防尊不知道他在对谁说,可随后就惊讶地察觉到,原本充斥在体内每一处角落的怒火神奇地得到缓和。 他也冷静了,冷静得像是另有一个人的思维进入了他的脑海,并对他的所作所为潜移默化——或者说,干脆就操纵了他。 “你……不会,死。” 似是有人竭尽全力,才借他的口说出了这不连贯的四个音节,字字分明。 “谢谢。”十束白终于笑了,“不过,今天是来不及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周防尊用自己的声音问道。 十束白说:“因为我做到了过去失败无数次都没能完成的事。” “我凭借自己改变了剧本,就像那几个原型角色最终也擅自更改了结局一样。虽然还不算完美,但那已经是目前的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了。” “我还得到了一个最为重要的答案。” 齐木白为下一世的自己封印的记忆在地震发生之时全部恢复了。 十束白想,他应当感谢齐木白,即使封印并不能改变内心,只能得到一时的喘息。但好就好在,他运气不错,趁这个喘息的机会,终于有了“重生”的勇气。 “快一点,剑就要掉了,如果不是只能让别的王权者动手,我早就不等你了。” 这个奇怪的青王,这个完全不明白到底在想什么的讨人厌的家伙,又一次催促起来。他还直视着那双红得骇人的眼睛,仿佛透过它们,在注视着另一个人。 周防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拔起了十束白插在尘土中的剑,又怎么用尽全力握紧它,咬紧牙关,面色扭曲。 之前控制过他的那股力量试图阻止他,他自己的情感也在阻止他动手,可是—— 可恶!!! 脑中也有一个满是隐忍的声音。 最后,周防尊还是动手了,那股力量没能再阻止。 年轻的青王在剑从胸口抽出后便不禁软倒,又被垂下眼睑的赤王拽过,全靠自己的力量扶着他,不让他倒下。 即使这样,他还是渐渐失了力气,连温度也一同散去。 当他即使有人支撑也站不住时,同样年轻的赤王脸上闪过了一丝迷茫。迷茫过后,又被无法言喻的悲伤填满。 血染红了脚下灰白色的地面。 然而,就在这一刻…… 四周的景象全都变了! 胡乱重叠在一起的断裂钢筋忽然悬空而起,一条又一条重新搭成最基础的框架,又被混凝土包裹在内。 碎得不成形的残渣也开始凝结,构成家具、装饰、从房顶垂落下来的灯…… 深不见底的沟壑宛如被无形的手一下子抓拢,接道恢复成起初的模样,掉落进地缝中的汽车、树木,乃至于人,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历历在目的奇特情景,就像冥冥之中的神明先按下了暂停键,接着按下了回放键。当被摧毁的所有事物重回原状之后,终于按下了“开始”。 这就是十束白自记忆恢复后同时觉醒的能力,从宇智波白那一世带来的万花筒写轮眼,具体能力为,虚实转换,能将自己构造出的幻境与实地强制转换。 这个能力太强大,需要的代价肯定不小。 于是,他选择用自己的命来献祭。 十束多多良刚好抱着花盆路过到窗边,突然间听到楼下传来了谁的怒吼。 他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得走到窗前,探出头往下看。 与他同时往楼下看的还有很多人。 他们所望见的,却是不知何时出现在s4总部门口的赤王。 那个在众多青组成员眼中脾气不好的少年,正双手抱着他们血已流干的青王,孤零零地站着,仰头望向乌云尽数散去的天空。 真是该死的蓝。 【十束白本来还有些话没说完,但最后的时刻没法再多吐露几个字,只能遗憾。 开始想劝某个人别这么耿耿于怀,但后一想,还是算了。 那就让他继续追着吧,只不过,下次最好早点过来。 如果晚了……倒也没关系。他不需要谁来救,也不会再颓然地畏惧死亡,畏惧未来。 总有一天,哪怕离得再远,他也会回来。 谁也别敢拦他。】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就是倒数第二部分的结局,潜水的宝贝们不不出来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嘛! 顺带一提,个志分上下两本,上册的封面已经做好啦~有兴趣的妹子来微博看!超好看! 这章的重点不知道大家有没有get到……来个简单说明。 1,十束白和宇智波白的结局相似又不似。也是生日,也是重要的人死去,宇智波白受不了这种打击,被迫自杀了,这一次的遭遇影响了后面几次转世的心态【男神变废柴的根源】。十束白用宇智波白留下来的万花筒改变了结局,虽然自己还是要死,但他高兴呀,心结也没了,等着下一世自己搞事,你们谁也别来救我我白日天一人足矣!【不】 2,11月26日就设定成小白的生日啦~星座性格其实是对的,1126最早是工藤白的生日,工藤白热情活泼乐观没毛病hhhh3,好的请你们不要打我也不要发刀片,下一个世界钢炼!我要写谈恋爱了!我要开车了!嗯开车之前先让我去看银河护卫队……【遁走】 第九十一章 据说,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对艾尔利克兄弟。 修改一下。 在这个炼金术盛行的世界, 炼金术师的地位极高, 他们能够利用在遵循等价交换原则的基础上, 将一种物质改变构造与外形,从而制造出另一种物质, 可谓十分强大。 艾尔利克兄弟就是极有天赋的天才炼金术师,可以说, 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一个相当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故事的开头便是兄弟二人为挽回病故的母亲进行禁忌的人体炼成, 一个失去了身体, 一个失去了腿和胳膊, 两人从此踏上了找回失去的部分、同时阻止隐藏在这个国家背后的巨大阴谋的旅程…… ——等等等等!时间点挑错啦! 咳咳, 艾尔利克兄弟惊心动魄的旅程暂时不用描写, 赶紧把时间线往前拉。今天要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兄弟两人尚未尝试人体炼成的那个平静的时期。 里森堡的很多人都知道, 可怜的爱德华·艾尔利克有一个非常不负责任的生父。 那个叫做冯·霍因海姆的金发金瞳浓眉大眼的男人,等到特丽莎生下了孩子也只是和她同居, 没有结婚的意思,以至于孩子们都跟着母亲姓。然而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霍因海姆在他的孩子还很年幼的时候就提着皮箱离开了里森堡,也离开了他的妻子和家庭,即使是特丽莎因为流行性疾病去世的那一天, 都没有回来。 不止如此,男人这一去就是数年,连封信都没寄回家过, 消息全无,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知道了吗,梅丽,你以后可不能找这种不负责的男人做丈夫。”有忧患意识的母亲悄悄用这个事例教育自己还没到腰高的女儿,说着说着就不由得唏嘘,“爱德华和阿尔才那么小,幸好有一个比他们大一些的哥哥,不至于没人照顾……” 唏嘘完没几天,这位母亲就从邻居那儿听来了八卦:艾尔利克家那个大儿子——好像叫白·艾尔利克吧?——也提着箱子出远门了! 谁也不知道那孩子要去哪里,又到什么时候能回来。 “就剩那两个小的了?” “可不是吗。” 有人用同情的语气说:“当父亲的几年没消息,现在能做点事的那个也走了,可怜啊……” “真糟糕,”被隐晦打了脸的女人只好换了个角度来庆幸,“幸好——阿尔冯斯已经懂事了,多少能给家里帮上点忙。” 阿尔冯斯·艾尔利克是爱德华·艾尔利克小一岁的弟弟。 在大哥离开的两年后,懂事的阿尔正在家里安抚自己被气得辫子都要蹿在呆毛上头的二哥爱德华:“哥哥,别气啦,大哥不是说了下个月会回家吗?” “我才不管他回不回家呢!”九岁的爱德华气鼓鼓地往板凳上一坐,立马就嚷嚷开了。 阿尔拍拍爱德华的背,得到二哥赌气的一声哼。性子温和得多的小朋友暗暗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阵,才小心地问:“是不是你去镇上的时候,又听到大人们开玩笑……” 一言即中。 先时还黑着脸不说话的金发小孩儿一下子炸了,猛地跳起来,两手都捏成了拳头,牙关也不禁咬得嘎嘣响。 “那叫什么玩笑啊,根本就是——” 爱德华最讨厌这样的“玩笑”。 他们的家位于里森堡的一个宁静且僻远的小镇附近,这里地广人稀,彼此相邻的屋子尚能隔着挺远的距离,平时采买生活物品需要走一段路前往镇上的集市。按理来说,这样的地方民风淳朴,人们相处起来没什么心眼。 即使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可是,从这些挂着笑脸的人口中说出的—— “你哥哥是不是跟你父亲一样,不打算回来了?” “果然是亲父子,一个接一个的一走了之了。” “可怜的小爱德华,你和阿尔以后可怎么办啊。” 一开始被人这么说,小爱德华还可以不服气地跟他们辩驳几句,白·艾尔扎克跟那个男人才不一样!但同样的玩笑仍然在开,解释的次数越来越多,却完全没得到预期的效果,久而久之,爱德华便沉默了,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话,只埋着头憋着一股火跑回家,关上门再自己生闷气。 什么叫“跟你父亲一样不回来了”啊……可恶! 阿尔将哥哥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里,有心想要继续安慰他,但在开口之前,门铃却是忽然响了。 “!” 还气着的爱德华表情一凝,呆毛天线不动声色地立了起来。 阿尔大喜,把二哥丢下,迈着小短腿高兴地去开门。等在门外的是镇上的信差,他似乎常来艾尔利克家,见到阿尔冯斯,先对他和蔼地笑了笑。 “收下吧,这是你们的信。” “谢谢克里叔叔!” 个头比普通信封大了两圈的信很快就被阿尔拿了进来,这时候爱德华也不生气了,兄弟两人开了灯,再一齐围在桌前。信平躺在桌面,被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在拆开之前,爱德华戳了戳信封,戳到了塞在里面的什么坚硬的东西。 有礼物哇。 他们很满意。 于是,三下两下迅速把信封拆开,首先取出了两张信纸,随后,才抖出夹带在里面的两块小玩意儿,写着【收信人:爱德华、阿尔冯斯,寄信人:白·艾尔利克】的信封顺势被胳膊肘压在底下。 爱德华拿出年长者的风范,把信纸拿在手里,一脸严肃地把信里的内容念给阿尔听。 “爱德华,阿尔,这应该是……我回来之前的最后一封信……” 事实上,说白·艾尔扎克与他们的父亲一样,也有一定的道理。 最了解艾尔扎克一家的婆婆曾经说过,白是霍因海姆的三个孩子里,最像霍因海姆的那个。不是指他过于成熟的那一部分原因,而是这个孩子的内心深处,藏着霍因海姆相同的东西,这个小地方肯定困不住他。所以,虽说这孩子十岁时就毅然打算离开这儿,婆婆没有阻止。 不过,白比霍因海姆好了不知多少倍的一点是,他出去以后,不管去了什么地方,都会记得寄信回来,说明自己目前的情况,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在回来之前,又要在信里给两个弟弟讲述自己经历过的有趣好完的事——这一行为一定程度上讨好了起初很是气愤他抛下自己和阿尔的爱德华。 记得在上一次收到的信里,白·艾尔利克说到他打算横跨沙漠,去东方的新国看一看,那么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的信中就会提到新国的故事。 两个小朋友非常期待,爱德华也读得很有激情。 然而,等信的内容差不多都读完之后—— 远在天边的大哥首先描述了一番他的机智,用布条遮住眼睛伪装盲哑人,完美融入黑发黑眼的新国百姓之中,接着在新国因为人生地不熟遇到了尴尬的事情,参加了新国贵族举办的“比武招亲”(比武招亲的真正含义他参加之后才知道),结果招亲的贵族居然是个男人…… 巴拉巴拉写到这里,笔锋猝不及防地一转。 “回国后不小心迷失方向,无法在约定时间回家,延时一个星期……给你们带了特产,收着随便玩儿。” 所以说,随信的礼物就是新国出产的两枚在这里用都用不出去的铜币。 阿尔:“啊,还要多等一个星期呢……” 爱德华:“……” “啊啊啊啊,那个笨蛋大哥!!!” 同一时间,亚美斯多利斯东方边境少数民族聚集区域,伊斯巴尔。 通过一个喷嚏,白·艾尔扎克意识到了有人在遥远的里森堡骂他。 因为这喷嚏来得突兀,把面前这些本就心惊胆战的人们吓了一大跳,他不得不多说两句:“不好意思,我大概着凉了——别害怕,上面的军队不会发现你们的。” 他如今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封闭的地窖,虽然黑暗,没有灯,也没有光线能够透进来,这里却是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村子的人,幸好空间还算大,呼吸起来倒没有窒息的感觉。 然而,视野之中,他还是能够看清即使隐藏在漆黑中仍然醒目的一双双赤色的眼眸,此时,这些眼睛的主人正满心紧张。既紧张,又恐惧,还带有更深的感激。 “艾尔扎克兄弟,我们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这个村子的长老在旁人的搀扶下,还要挣扎着向少年表示感激。白自然不能让老人家这么辛苦,抢先把他扶起来:“我还要多谢你们的收留呢。” 明明少年才十几岁,说起这么老成的话,却有十足的信服感。他笑了笑,极轻的声音刚巧被上方轰隆隆的巨响盖了过去。 位于地窖上方的地面,有一场惨烈的战争爆发。 白迷路迷得十分凑巧,竟被他闯进了目前正被亚美斯多利斯军队围剿的伊斯巴尔人的居住地。他之前只是听说过军部的行动,却不知道这场针对伊斯巴尔人的歼灭战爆发的原因,结果在来到这座伊斯巴尔人的小村庄的第二天,他就隐约察觉到不对。 参与进来的不止是普通士兵所组成的军队,还有炼金术师的身影。炼金术师的参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战斗的胜负变得一边倒,从两方的拼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白·艾尔扎克在了解到真相之前,便已经决定插一次手。他把全村的伊斯巴尔人都藏进地窖,任由地上的军队对着空气和房屋轰轰隆隆——没错,轰的就是空气。他早用幻术围住了整个村子,构造出全村人四散奔逃的假象,让士兵误以为他们的子弹真的打中了人,炼金术师压碎了一栋栋房子,房子里其实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接下来只需要待在地窖里等着就行了。 白带头靠着墙坐下,顺手点了一盏油灯。 有了这点光,他看着离他最近的几个伊斯巴尔小孩儿黝黑的脸,从他们的小眼神里看出了仍未平息的不安。 他不动声色地勾唇,在快把自己全身都裹进去的斗篷里翻了翻,等到右手再拿出来时,变魔术似的摸出了一副扑克牌——自制的。 “来,教你们玩个游戏。” 在昏暗黄光的照耀下,少年的微笑隐约有些恶趣味的深意。 “规则是这样这样……有纸吗?要在输的人脸上贴纸条。” 作者有话要说: 猜测没看过钢炼的妹子比较多,开头改了叙述方式,大家看看能不能看懂?k的番外正文完结后写,到时候就直接he了 第九十二章 白在地窖里坐着和黑皮肤红眼睛的小朋友们玩了好几个小时的牌, 可以说是大杀四方, 制作惩罚道具的原料都不够用了, 他脸上干干净净, 衬托得被纸条贴得眼快睁不开的几个孩子很是懵逼。 不过,事实证明, 弄出这么个乐子,很大程度上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他们玩得热火朝天, 其他被头顶巨大的动静吓得不敢动的成年人也禁不住好奇, 围过来看了起来。白顺势慷慨地教会了他们扑克的玩法, 打完最后一把, 他把牌重新整理成一叠, 站起身时随手拍了拍黏在披风后边儿的灰。 “这个就送给你们了,”他庄重地把做工不算精致的纸牌放在长老的手心, “我先上去看一看,如果我隔了许久还没回来, 就等到晚上,趁着夜色赶紧离开这里。” 长老明显十分犹豫:“可是, 外面那么危险……” 白明白他的意思,不是担心他们的村人晚上离开时会再遇到危险,而是担心此时说要到上面去的白·艾尔扎克的安危。 不愧是淳朴的偏远地区少数民族, 正好啊,他就是喜欢这些善良的人。 少年把斗篷的帽子戴上,整个人都裹在黯淡的灰色之中, 只是,他还在帽檐下露出了些淡淡的微笑:“不用担心,我是要去善后呢,不然你们晚点可走不了了。” 许是这番话的语气太过让人信服,在场的伊斯巴尔人微怔后,神色皆是慢慢舒缓。在最年长者颤颤巍巍的带领下,不管是满脸沧桑的中年人,还是懵懂不知事的孩子,都做出了同一个奇异的动作——大概是他们的民族所特有的礼节。 “白·艾尔扎克,你会是伊斯巴尔人永远的朋友。你所赠予的信物,我们一定会珍惜保存……” “哈,信物算不上,说是礼物就对了。” 他最后揉了一把拉着自己斗篷一角的小孩子的脑袋,接着,便攀上了通往外界的小楼梯,掀开盖在上方充作隐蔽物的盖子,干净利落地钻了出去。 白的心情真是不错。 没有什么能比旅途之中遇到一群不糟心还热情的好人更让人身心愉悦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很乐意在这儿多留一个晚上蹭一顿饭…… 然而这个“如果”完全不成立。 导致其不成立的罪魁祸首就在空落落的村子里。 所以,这么一想,他就开始有点不开心了。 ——事先说明,这里面绝对没有伊斯巴尔人做的饭菜很合他口味的因素存在。 裹着披风的白就这样漫不经心地从塌了一大半的石屋里绕了出来。 只往前多走了一步,就嗅到了浓得刺鼻的硝烟味儿,灰白色的地面不知落下了多少枚弹壳,有一枚就被他踩在靴子底下。白顿时就皱起了眉,他很讨厌这种味道,当然,更讨厌的是,如果昨天没有他迷路迷到这儿来,碾压于此的正规军队将会如何残忍地杀死这些无辜的伊斯巴尔人。 他出来的时候,枪声已经停了。 白坐在地面仅存的楼房中最高的那栋楼的某个破破烂烂的窗沿,只将一条腿搭上来,维持的是侧坐的姿势,这个位置,正好能将村落的全貌尽收眼里。他便注视着不少穿着蓝色军装的军官或是士兵从隐蔽物中走出,先警惕地巡视了一番战场,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回走,他们的军用车就停在村外,清扫了一个村子,回营地修整一晚上,大概就要转移去另一个地方了。 他所在的这栋楼也有人埋伏。往外看了一阵,他就偏过头,目送一个金色短发的年轻女人顺着楼梯从顶楼下来,魂不守舍地往下走。 从她的装备来看,这是一位狙击手,战场上最狠辣的角色。但狠辣角色竟然露出了这般迷茫还是麻木的表情,令白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几眼足以让他瞧出不少东西了——嗯,心理素质还不够好。 还有一个,这场来势汹汹的战争爆发的原因,说不定很有几分深意呢。 不过,到底这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暂且不在所关心的范围,这次是正好遇到,他不会贸然把自己卷进去搅混水——毕竟,白·艾尔利克可是一个将两个幼弟的期望坚强地扛在自己肩上的伟大兄长。 他又在斗篷里扒了扒,扒出了一张受伤惨重的地图,对着地图聚精会神地研究了一阵,终于如释重负地得出了“再外西走一个晚上就能搭上火车,火车大概也许可能在一周内抵达里森堡”的结论。 非常完美。 把地图塞好,少年悠悠踩着窗沿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一边将视线放远,等着那些军人迅速滚远,他就能收了幻术如约踏上归程了。 等啊等啊等。 等啊等啊…… 一晃就等了好一阵,残破村落里仍有人在晃荡。等得非常不耐烦的少年定睛一看,不曾想眉宇间的褶皱又多了些,他就看了一会儿地图的功夫,留在村里的就换了一拨人。 还是亚美斯多利斯的军人,这一点无需质疑。可是,虽然穿着打扮没有任何区别,白仍是发现了,这些人绝对没有参与作战,来自另一个部队。 此时,又有数辆军用货车摇摇晃晃地驶了进来。后来的这一拨军士似乎在村子里做了奇怪的事——他们把自己眼中的“尸体”,白·艾尔利克眼中的空气抬了起来,一具接着一具全丢进了军用车里。等到幻觉中所有的“尸体”都被搬完了,这些人才锁上车库门,再用深黑色的布一遮,司机猛踩油门,这几辆车就来无声去无声地开走了。 白:“……” 不得不说,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超乎了他的预料。 军队要尸体做什么? 肯定不会是出于环境保护的长远思考将尸体带走集中焚烧。 他愣了一下,一时又没想出来其中究竟有什么意图。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等那几辆军车开到目的地,有人打开库门,里面什么都没有,说不定还能因此流传出恐怖的灵异事件…… 极有成为灵异事件真正推手的白·幻术师·艾尔扎克,不禁陷入了深思。 在“为吓死一片人的未来大笑十秒”与“再抛弃可怜的弟弟们一到两个星期”间犹豫了足足一分钟,他忽然眼神微变。 “不行。” 跳下楼后向着军车离去方向追去的少年如是说。 “还是再给爱德华和阿尔带一份特产吧。” 白还有一个问题没想到:抛弃弟弟们的时间不止一到两个星期。 从他敏捷地跳到军车顶上搭了一路顺风车那时开始计算,越来越多真正载着尸体的军车与其会合,他又和被严密保存的尸体一起通过军部设下的秘密铁路,来到了亚美斯多利斯的首都中心市,到此就已用时两周。 而他最终所到的地方,疑似军方设立的不对外研究中心。 在“被运输”的过程中,白敲晕了一个随行的看管士兵,霸占他位于绿皮火车第一节的卧铺。那时候,他便躺在床上整理同一时间从士兵嘴里打听到的消息,顺便整理思路。 已知,亚美斯多利斯是一个由武力强行统一多个小国家形成的军事国家,伊斯巴尔虽然属于这个国家的一部分,但伊斯巴尔人的相貌与信仰都与中央截然不同,因而产生了极大冲突。 战争爆发的起因,是中央的士兵误杀了一名伊斯巴尔的小孩,并且,中央与伊斯巴尔的战争到目前为止已持续了七年。 从明面上看,中央派出军队,就是为了平复伊斯巴尔的内乱,而这场内乱在炼金术师加入战斗后,已呈现了以伊斯巴尔人的覆灭为结束的趋势。 唔…… 没这么简单吧。 至少,仅仅是平复内乱的话,不可能会暗中保留如此多的伊斯巴尔人的尸体。 想到这里,一探究竟的兴趣就越加浓厚了。 因此,白依旧凭借幻术作弊,顺利潜入研究中心。 没有人发现这里多出了一个侵入者,这个侵入者便跟着一无所知的工作人员进入了研究所的内部。 面前出现了一道巨门,血腥味隔着厚厚的石板都能传出来。 白屏住呼吸,从密封的包装箱上跳下来,没发出丁点声音。他往前走了几步,直等到有人替他打开这道门,就能窥见内部的情景。 嘎吱—— 不知前面的人做了什么,门缝稍稍打开了。 白又往前挪了一步。 然而,正当里面的一丝光抵达他的鞋尖,挂在门旁的蜡炬投下的影子突兀一晃—— 他猛然转头,瞳孔在同一时间缩紧,倒映出一道近在咫尺的阴影! “轰!” 少年先前所站的地面被轰出了一个偌大的窟窿。 出手攻击的人隐藏在阴影里,只在那打算开门的男人发着颤询问“大人,发发发生什么了?”之时,极其冷淡地回应了一句,从声音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少年:“有入侵者。” 另一个地方又被扎穿。 可还是没有人影。 这会儿,那个阴影里的人才多补了一句。 “逃掉了。” …… 在第二下攻击来临时没能避得开,白的肩胛骨如今多了一个窟窿。 他捂着伤口,任由血止不住地往外渗,面上浮现出的却不是疑惑或者震惊,而是——显而易见的恼怒。 “齐木楠雄你在搞什么鬼!” 嗯,认出来了。 所以才猝不及防被捅了个穿。 曾想过或许会在这个世界遇到追过来的某人,但他实在没想到,对方搞出的意外状况还挺不少。 如今的白·艾尔扎克很想把上面那句话当面吼出来。 但,很遗憾。 对方似乎不认人了。 而他又打不过他。 好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没看过钢炼的妹子当原创看啊~结局卷的重点就是甜甜甜然后谈恋爱啦 #此时的齐神并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第九十三章 整整一个月, 中心市的神秘研究所几乎每隔一日都要暗中上演一场试探性的追逃活动。 逃的那个是来之前还依靠着幻术悠然自得的白·艾尔扎克, 追的那个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的疑似齐木楠雄的家伙。 不管从武力高下还是利弊权衡等等方面考虑, 白都不应该在此地久留。这个被源源不断运入尸体的破地方已经通过诡异的表现证明它隐藏着极深的机密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强大无比的护卫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儿, 显然知晓这个秘密的人考虑得十分周全。 然而,对于如今的他来说, 研究所的秘密虽然仍是想要探寻, 但优先度临时被另一件事插了队。 第一次受伤后, 白在中心市内找了个酒馆住下, 自此打下了长期作战的基础。他每晚都不依不挠地往研究所跑, 刚留意到尸体还在悄悄运送进来, 就又在混进地底下的正门之前被敏锐得过分的守卫发现,被攻击, 受伤闪避,最后迅速逃走, 回酒馆蹲守到第二日夜,再将上述过程重复一个轮回。 白这么折腾, 可不是为了受虐。 起初他以为,真的追着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曾经的表弟,可能是因为出现意外失忆才没能认得出来人, 心中还稍稍维持着安定。但随着后面几次试探,他却是察觉出了不对。 情况比先想象的糟糕得多。 那人不止是失忆,似乎连自身都出了问题……应该怎么形容呢……迷失?不对, 这更像是…… 地底的守卫向来是孤身一人隐藏在阴暗处,除了本来就在的研究人员外,没有别的看守,仿佛在明目张胆地宣告,这个地方只留下他一个就够了。 这个人的能力也相当地诡异,白确认,他的幻术绝对起到了效果,可是,对方就是由幻术迷惑的前提下果断地突破,像是凭借直觉发起攻击,毫不犹豫,出手便是足以夺人性命的狠招。白无法进入研究所内部,所能做的除了狼狈地逃离此地之外,就是尝试着——一步步靠近。 到结束夜间试探行为的前一天,他正巧达到了最近距离。 冒着心脏被无形的风刃彻底贯穿的危险,浑身笼上深灰色阴影的少年身体向前倾倒,因这个动作被风掀起的兜帽还未颤抖起来,便发出了刺耳的刺啦声,宛如一瞬间被一道尖锐细长的利器穿过,又在下一瞬顺势冲下,穿过了唯一同一条线上的左脚脚踝。 “啧——” 踝骨自然被扎穿了,就像是被那根东西连着地板串到了一起,如若此时往下看,定能瞧见血花如玻璃器皿破碎般飞溅的情景。 夜色里,白的表情有过短暂的变化,但这个细节并不足以为道。就借着这个机会,他在身子向下滑落的同时,左手极为精准地按住了守卫心脏上方的胸腔。 【没有心跳。】 暗骂一声,他的神色又出现了变化。 没曾想的是,头顶原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也变了,许是乌云被风刮远了些,得以显露的弯月投给大地些许白光,从上往下,恰好能将某些人的模样揭露开来。 对方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在那深紫色瞳孔中掠长的冰冷的光。 这个人比现在的他年纪更长。即使不到二十,也有十七十八,甚至,比他隐约有些模糊的记忆里的形象成熟了更多—— 仿佛还有一瞬间,他们彼此的视线发生了对撞。不知怎么,守卫的反应似乎不明显地慢了那么一秒,而白就不客气地借用这一秒钟的空隙,在脸朝下倒地之前抬起双臂用力一撑,便灵巧地翻出了研究所的外墙。 按照固定规律,守卫的活动范围就只是研究所,只要白站在墙以外的任何位置,他都不会追来,就像一台完美执行已知程序的机器——说他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偷懒似乎也没有问题? 白对他那个“程序”十分满意,逃离危险区域后,曾多次表达过自己的赞赏。 不过,从这次离去开始,他不需要再赞赏了。 潜入研究所的夜间活动到此终结。 关于终结的原因,并不是久经挫败后选择放弃,亦或者懒得再管失忆的家伙让他自生自灭算了……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身体已不能支持他下一次的潜入,所以,在危机感的促使下,需要回避。 只不过,理智与情感发生过冲突,他内心深处并不乐意就是了。 白没有再回酒馆,他仍旧把自己裹在灰色的斗篷里(此时斗篷还缺了半截),扶着墙,动作缓慢地走到火车站,由于没了余钱,他只好厚着脸皮逃票,爬上开往里森堡的火车。 并且,为了不弄脏火车车厢里的座位和地板,他干脆坐在了倒数第一节车厢的顶部,把还在流血的左腿用绷带裹好,看着洁白的布条没过一会儿就被血浸湿,只能皱着眉,不管不顾地枕着胳膊躺在车顶遥望夜空。 肩胛,腹部,脚踝…… 这些部位就是这一个月来他受的创伤。 在这里,需要提及的是,白·艾尔利克在这一世的伊始就发觉到的事实。 炼金术师需要依靠等价交换,才能得到他想拥有的东西,而这个“等价交换”的原则,就相当于这个世界的根源、依托,所有诞生于此的——不管是不是人类,都要遵循等价交换这一法则。 白也不例外。 然而,等价交换之于他而言,贯彻得更为苛刻。因为他并非懵懂无知的新生儿,作为一个“外来者”,想要将近乎珍贵财宝的记忆和藏在灵魂里的写轮眼携带进来,这个世界的“神”便让他付出了代价来交换。 因为他拥有自己独特的能力,所以这一世没有任何使用炼金术的潜能,也就不可能成为炼金术师。 后又推测,正由于他的万花筒的能力是虚实交替,白·艾尔利克就付出了与之正好相反的代价。他受过的伤无法依靠炼金术或是任何药物愈合,只能拖着,熬到一定时间后才能渐渐痊愈。在这一期间,伤痛造成的负面影响全部都有,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导致死亡,所以,会出现血源源不断留了一个月两个月、而他却还没变成干尸的情况。 这么一想,确实就是等价交换的道理。 “神”对万物都秉持同样的公平,也正因如此,那些外来的、能量可能会打破平衡的事物,一样会付出…… ——那家伙,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白被伤痛时刻骚扰,心中却不住地思索另一个问题。 没有记忆,没有心跳,有种感觉,似乎还存在情感缺失的问题…… 不由得被弄得心烦了。 这还是白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受到明显的影响,内心这么烦乱。 绿皮火车轰隆轰隆吼着穿破被铁轨圈出的黑暗,也带着最上边儿一团灰的少年远离了中心市。 在火车驶出平原之前,他坐了起来,望向正前方那座即使灯火通明也显得密不透风的都市。 稍晚时候,中心市,总统府。 早已夜深人静了,除了在府邸周围巡视的护卫,其他人本应沉入睡眠。然而,大总统的办公室仍亮着灯。 里面隐隐传来低沉的人声。 “……这个月来,研究所多次遭到入侵,入侵者的身份尚未查明。这件事情,为什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最先传来的声音更沉,属于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而另一个声音则是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连多说几句都不屑的真正含义是,他的任务只限于守卫研究所,其他的事情与他无关。 “好吧,辛苦了。”男人似是拿他没办法,不咸不淡地说完,便将之前的话题略过,换了一个问法:“别不耐烦,最后一个问题。关于那个神秘的入侵者——” “赛奇,你没有抓到他么?” 寂静持续了短暂的时间,很快,回应的嗓音就出现了。 “死了。” “哦?” “我杀了他——没留下尸体。” 话音里仍没有情绪起伏,平淡得仿佛杀人只是最平凡不过的小事。 时隔多年,爱德华和阿尔领居家的小姑娘温莉,终于等回了自己被拉上战场做军医的父母。 他们幸运地活到了伊斯巴尔歼灭战结束,得以风尘仆仆地赶回家。载着大人们爬上小山坡的是一辆马拉的板车,年轻夫妇就坐在板车上,一路摇摇晃晃,终于隔着老远看见了从半山腰跑下来的金发小姑娘,以及被小姑娘甩了老远的两个小子。 温莉是艾尔利克兄弟的好朋友,好朋友的父母过去对孩子们也十分照顾,如今他们回来,爱德华和阿尔便和温莉一起去了。 当然,心里还是有点小别扭。 因为三个月前说着要回家的某个大哥至今未归,信也断了。 爱德华起初还生了一阵闷气,被好弟弟阿尔安抚也没起到作用,只想着再等一周,等到白·艾尔扎克回家,一定要给他脸色看看。结果等了一周又一周都没见人,气不知不觉消了,取而代之的就成了心慌。 难道遇上了……不可能不可能,不能想…… 总之就是慌。 而这时,两个小男孩从山腰下来,跑到停下的板车前时,却发现温莉并没有如预想那般抱着父母大哭。 相反,小姑娘似是听到了动静,回头看到他们,表情竟然有些奇怪。 爱德华一僵,阿尔已经紧张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是爱德华和阿尔啊,都长这么高了……” 温莉的父亲温和地说,却没引起艾尔利克兄弟的注意。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兄弟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两个大人中间露出的板车之上,那一块地方,最底下铺的应该是一层稻草,而此时,最先看到的是一大块黑布。 黑布有着明显的弧度,勾勒出人体的形状。而在黑布没有遮住的地方,苍白的手腕,还有血…… 微风又来了,将黑布吹起了两个角,露出底下那张闭紧双目的熟悉的脸。 爱德华:“……” 阿尔:“……”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大哥……呜呜呜……” 因为失血过多有点晕才在半路上睡了一觉的白·艾尔利克:怎么回事,我到底要不要把眼睛睁开。 咳,关于那块黑布。 遮住太阳光才睡得着啊。 第九十四章 白不可能不睁眼证明自己还活着, 那俩被自己的脑补弄得大哭的弟弟也发现了他还有呼吸, 所以, 当哥哥的随即就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他其实觉得自己很无辜)。 不过遗憾的是, 弟弟们并没有借此对好不容易归家的白·艾尔利克采取冷暴力。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机会。 白长叹一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身体坐起来——他的动作已经算得上是格外小心了, 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轻微的动作牵动了衣料下依然没能长拢的皮肉, 噗嗤几声…… 又血崩了。 艾尔利克兄弟:=口= “伤口又裂开了, 到家里再给你包扎一次吧。” 温莉的父亲说着, 和妻子一起搭着白的胳膊把他从车上托下来, 准备接着把伤员扶回家。他伤得最重的地方就是左脚的脚踝, 估计跟腱被结结实实扎穿了, 所以没穿鞋,整只脚都裹成了木乃伊腿。才刚刚碰到草地, 就有血沫子从绷带下的窟窿里冒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脚、大哥的脚……”最小的弟弟一下子懵了。 “看着吓人, 实际上没什么大碍。”白先给温柔的夫妇俩道谢,随后才语气轻松地说:“温莉, 帮我看着他俩,别又当场哭鼻子了。” “到底谁哭了啊!” “当然是你呀。” 说不准现在哭没哭的二弟爱德华被一句话撩得跳脚,小弟阿尔也不禁被逗得破涕为笑, 白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他在火车停在中转站的那一天碰巧遇到离开军队回家的领居家的医生夫妇,也就顺路一起走了。这一路上,出于医生的责任感和一点点好奇心, 白这没见到好转的伤口着实被人好生研究了一番,然而,不管医生怎么研究,都找不出伤口无法痊愈的原因。 白心说,当然找不出了,这可是“代价”啊。 不过,也还是要感谢他们的热心。白一步带一点血地被扶回家,又被换上新的药,折腾了好半晌,长途跋涉后本就疲倦的医生夫妇才不怎么放心地告辞。 由于自己在床上不方便动,白就让家里的两个小子去送别客人。本来也就是十多分钟的事情,然而,等到爱德华和阿尔怀着沉重的心情送完客人回来,直奔白·艾尔扎克空了好久的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 “唔,人体炼成?” 哗啦,随着话音飘落,古旧的书往后翻了一页。 爱德华(突然心虚):“……” “哦,笔记也做得挺认真的,虽然我完全看不懂……但是,你们似乎对这个很懂的样子呢。” 阿尔悄悄戳了一下二哥硬邦邦的腰板。 啪。 书和笔记都被少年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地合上,他把东西往床边一方,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自然而然地往门口望了过来。 “躺在床上就不要随便下地走来走去啊笨蛋哥哥!” 来自依旧在心虚的爱德华,这小子最不坦率,同时,也相当单纯,这时候还想着依靠蹩脚的演技试图在曾经的职业演员面前蒙混过关。 ——天真。 白微微一笑,招手把阿尔冯斯叫到身前来,直接就问了:“有人教你们炼金术了?” “我和哥哥几个月前拜了一个老师,老师教了我们很多东西呢……不过,老师现在已经离开了。” “哦……” 话头一转。 “你们老师还会教你们人体炼成?” “……没有。” “嗯,那我就明白了。” 他又微笑着向一脸警惕的呆毛小子勾勾手指。 爱德华一惊,强行拖足了十秒钟,才不情不愿地抬脚挪过去。 头上自然被拳头蒸出了一个热腾腾的大包。 “嘶——好痛!!!” “痛就对了,给你涨涨记性。” “一点也不公平,明明阿尔也有参与!” “这主意肯定是你出的,择重处罚。” “……” 此时已经爬上床沿贴着自家大哥乖巧坐的小男孩对上另一个哥哥投来的怨念目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随后便当机立断地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们错了。” 白满意:“知错就改,原谅你们了。” 那捂着包龇牙咧嘴的小鬼也往他的床边一坐,用后脑勺对着他,视线却不知不觉地落到了被白放在一边儿的旧书上。 人体炼成是炼金术师的禁忌。 人类由肉体、灵魂、精神三种东西构成,而不靠母体直接制造出这些东西,完全违背了大自然法则和社会伦理,理论上是无法成功的,不仅无法成功,触犯禁忌的炼金术师本人还会付出相当惨烈的代价——这一条是等价交换的体现。 很少有炼金术师会尝试这么危险的行为,对于艾尔利克兄弟来说,他们有绝对的天赋支持他们在如此年幼之时破解人体炼成的秘密,并得到尝试的机会。白完全能够想到,他们打算干什么:通过人体炼成,复活病故的母亲。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是,这么小的孩子太过冲动,显然没有想到过他们成功的概率,以及将会付出的代价。 幸好,他们不明白,初来乍到就亲身体会过法则公平性的白却是非常清楚。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抬手,把两个弟弟全都圈进胳膊所能圈住的范围里,金色的脑袋也就紧紧地贴在他仍带有血腥味的胸膛前。 白沉吟了片刻,忽然道:“决定了。” “什么?” “我不走啦,留在家里养养伤,休息休息。” 爱德华大震:“以后都?!” 白:“等你们俩长大了再走。” “哼。” 这孩子自然不可能知道,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白作出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大抵就是之前规划好的所有计划全都一下子推翻,等到爱德华和阿尔长大成人,现在的白是否还在世上目前都是一个问号。 也没什么大不了。 经过十束白在最后时刻的豁然醒悟,他现在对诅咒也好未来也好看得很开,所做的任何选择,都要遵循真正的心意。 唔……不过还是有一个问题呀。 失忆的那个谁应该怎么办? 白正在有些头疼地思考这个问题应当如何解决,就听见有人来敲门。阿尔跑去开门,发现敲门的人就是温莉。 温莉是来邀请艾尔利克家的三兄弟过些日子去家里吃饭的。 “当然可以啊,叔叔他们回家,是要好好庆祝。” 白没有异议,两个小的自然更不可能反对,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然而,也正因为邀请突然来到,打断了白的思绪,也就让他不小心把自己刚刚思索的问题往脑后一丢,暂时没想的起来。 毕竟真的很麻烦,只能……拖,拖一拖再说吧。 隔了几天,艾尔扎克的隔壁领居家难得热闹非凡,几乎住在附近的所有人家都来了,在山上平坦的地方弄了一次篝火舞会,年轻人和上了年纪的人都围着篝火跳起热情的舞蹈,火苗悄悄地在每个人的眼中闪烁。 白虽然没去跳舞(他本来就没怎么跳过,正好用脚伤作借口躲过了),坐在一旁也不觉得无聊,相反,还挺开心的。 底下两个弟弟正值活泼躁动的年龄,不可能和他这老年人乖乖地坐在一起,早不知道拉着温莉跑到哪儿玩去了。他正在认真地指导一个不认识的小妹妹烤肉,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把肉块串上木条,又紧张地往火苗上伸。 “你叫什么名字,蕊恩?哦,看好了小蕊恩,手不要抖,拿着这一头,瞧着火候慢慢翻转……” 蕊恩咽了口唾沫,依着他的话转着木条,插在顶头的肉块滋滋冒着油,很快就变了颜色,这时候便赶紧把它翻了个面。 熟肉的香味已经慢慢传开了。 “哇,好厉害……大哥哥,你好厉害啊。” “厉害的是你呢,真聪明,一点就通——快拿出来,肉就要糊了。” “啊啊啊!” 他们在这小角落里嘀嘀咕咕,过了好半晌,才依稀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 白抬头看了一眼,似乎这时又来了几个人,不是镇上来的,是医生请来的客人,据说是受托帮忙把主人家落在军营里的失物送回来的士官。他本来对来人没多大兴趣,结果刚巧就看到被围过去的人群挡了小半的蓝色军装。 “……罗伊·马斯坦上校,还有他的副手莉莎·霍克艾中尉……至于,呃……” 应答的男声越过人群,落入沉默的少年耳中,竟是变得清晰了不少。 “他是我的同僚,我们共同执行一项任务,这才让他顺路跟我们一同过来。” “哦,那这一位——” “十分抱歉,我这位同僚并不喜与人交流……” “等等,赛奇上校?” 话题的中心,那位不喜与人交流的上校竟是突然穿过围着他们的人墙,目光毫无斜视地向前,最终,慢慢地停在篝火旁边。 火焰的弧度突兀地扩大,又诡异地一下子蜷缩起来。 白抬眼,手里还拿着蕊恩刚给他的一串烤肉。 内心有点怅然,正面意义的。 ——来得正好。 他冲这个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就站在这儿不动的军官微笑,抬了抬手。 “要吃吗?” 在对方开口之前,又放下,一口咬掉烤肉。 用眼神表示:不好意思。 就是不给。 第九十五章 罗伊·马斯坦上校很无奈。 他是从军校毕业的优秀学员, 享有特殊待遇的国家炼金术师, 年纪轻轻, 英姿勃发, 最近又刚从伊修巴尔的战场回来得到了上校军衔,怎么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然而, 这位意气风发的精英人士刚刚走上能够实现梦想的升职之路,就有一个出乎意料的巨大阻碍从天而降, 差点砸了他的脑袋。 那个“天外陨石”自然就是他的同僚, 面前需要共同执行一项任务的同事, 神秘的赛奇上校。 神秘二字绝对是赛奇上校身上最显而易见的标签。 姓氏不祥, “赛奇”这个名字也更像是简单的一个代号。来历不祥, 军部的内部信息库里找不到赛奇上校的任何资料, 这个人的身份认证仿佛是凭空地出现在士官名单里。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有赛奇这个上校存在,罗伊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并不觉得幸运,只会暗中产生极深的忌惮。 能够将资料隐藏得这么深, 就说明了赛奇的真实身份非同一般,至少能说明他的背后站着军方的强大势力。 当然, 除了背景,赛奇的神秘还体现在他这个人本身。 ——强悍。 就在这次任务里,罗伊亲眼见到了赛奇出手。超乎想象的实力, 速度快得简直难以置信,那应该不是炼金术师的手段,但要说究竟是什么, 罗伊毫无头绪,只将初次窥见那一场景时不禁流露而出的震撼感觉铭记于心。 ——冷漠。 真要说的话,冷漠应当是人类群体中很常见的性格因素,不苟言笑的人也是不少。但那些人表现出的,和罗伊从他的同事那儿感受到的,却根本不是同一类。 初次见面时,有那么一瞬间,罗伊怀疑过赛奇不是人类。 在这位年轻的上校身上,所谓的冷漠已经不止是“不苟言笑”的程度了。如果说灵魂便是留存于人心中的火焰,带着一定的温度,那么,赛奇的灵魂就没有那种温度。 最明显的是他的眼睛。不敢相信,有谁能在第一时间直直地与那双紫色的眼眸对视,对方眼中的冰冷似是要浸入骨头里,同样没有温度,也没有事物原本的颜色能够投映进那双眼睛的深处。执行任务的期间,赛奇并非没有跟他们说过话,但那只是因为简短的交流是无可避免的程序,程序结束后,任务也就跟着结束。 赛奇这样的人——罗伊在心中琢磨,觉得这个世上应当是没有任何东西能让那个赛奇挂心,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心都是一个问题。 正因如此,当赛奇同意和他俩一起绕道去里森堡时,罗伊才那么惊讶。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甚有先见之明的马斯坦上校暗地里这么对他的副手说道,“这不是赛奇的作风。他是不是沉默了十分钟才答应,答应的时候脸上是不是多了一点表情?我没看错吧,莉莎?” 副手小姐冷静地回答:“很遗憾,是您看错了,赛奇上校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化。” 不过,好像是有点变化——用肉眼看不出来,能捕获到这一点,来自虚无缥缈的女性的直觉。鉴于直觉不是可以当做依据的实证,霍克艾中尉没有上报,只接道:“既然赛奇上校答应了,不就正好合了上校您的本意吗?” 罗伊:“……”他其实只是礼貌性的邀请,以为赛奇上校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啊。 这种隐藏内容定然不能让霍克艾中尉知道,于是,马斯坦上校提起了八分警惕,才带着副手和同事去了位于里森堡的前军医夫妇家中。 到篝火晚会开始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很快地,不正常的事情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罗伊正在跟热情的人们寒暄,才说了几句,头一转,就瞧见自带一米范围内寸草不生气场的赛奇上校旁若无人地走到了篝火旁边。被堆砌得有半米高的柴架上方的火焰都被这气场影响得矮了半头,被赛奇上校直面的那个少年却很有胆色地佁然不动。 注意到这一点,马斯坦上校的眉头跳了跳,突然发现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然后,生人勿进的赛奇上校在那少年面前站了很久,他依旧没有动,那已然退化成可怜兮兮小火苗的篝火却是终于不堪重负,怀着恐慌自行熄灭,只留下一长溜黑烟直冲天空。 再然后,赛奇上校就决定留在里森堡了。 罗伊不知道原因,因为赛奇压根没想过告知他自己不打算走了这件事,也没有考虑过不回去汇报任务会导致什么结果。甚至,罗伊都没能找到私下和那个被赛奇找上门的少年说几句话的机会——就是在这时候,他捕获到了来自赛奇的厌恶之情。 这又是怎么回事。 简直违背常理,为什么讨厌得这么突然? 无辜的马斯坦上校还是摸不着头脑。 嗯…… ——关于马斯坦上校的这个疑惑,白表示他大致能猜到原因。 被讨厌的不是罗伊·马斯坦本人,而是“火”吧。只是因为罗伊的外号是焰之炼金术师,最擅长操纵火焰,才会惨遭连累。 至于为什么会讨厌火,白好像也能猜到一点:还是被连累的,真正的“犯人”就是前世某个同样能够控制火焰的赤王,那个时候,齐木楠雄的意识就附在赤王身上,间接看见了十束白的死亡。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还真是小气啊……” 他小小地感慨了一下。 说到这里,时间暂时回到昨晚的篝火之夜。 那时很多人都在看向他们,不自禁的诧异,又是好奇。而位处于视线聚焦之处的他们,却是将周围人的目光屏蔽了一般,仿若毫无觉察。 这个又是失忆又是情感缺失的“赛奇”似乎还得了你先说一句才能接一句的毛病,在白故意问了“要吃吗”过后好半晌,才慢慢地开口—— “是你。” 他的不带些毫波纹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少年隐藏在阴影里的左脚,那个位置,正是不久前他亲手刺穿的地方。 他认出他来了?还是仅仅认出来,这个面对他时既没有旁人第一反应的抗拒、胆怯还是其他情绪的少年,就是多次闯入研究所的入侵者。 不过——不过,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有关系。 “你想做什么?” 白问。 军官刚好屈膝,半跪在他身前的这块地面。他的面上还是冷淡,但很不明显的,隐隐有些不一样的神色。 他慢慢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脚踝,无法控制的力道又将血液挤压而出,才换上没多久的绷带逐渐变成鲜红的颜色。然而,纵使如此,白也只是无所谓地微微挑眉,嘴角稍动。 “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应该这样做。” 赛奇淡淡地说道。 血的流动停滞了。 疼痛的感觉越来越轻,最终化为烟云彻底消失不见。 对于他而言几乎无法愈合的伤口,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得到了缝合。 白并不怎么诧异,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自觉。 他低头瞧了瞧,终于品到了自心间泛起的开心的滋味,但是,暂时不想表露出来。 “唔,还不错——要留下来吗?” 回复十分简洁。 “嗯。” 来自中心市的赛奇上校就留在了里森堡,顺利借住艾尔利克家。 第九十六章 爱德华·艾尔利克是第一个公然反对赛奇上校走进家门的勇者。 从某种意义上讲, 小孩子的直觉是相当精准的, 他们总能透过外表看清本质, 从而意识到只隔了一面墙的陌生男人自带的危险性——和此人会威胁到自己和弟弟绝高地位的可能性。 “那个家伙一看就不怀好心。”爱德华悄悄贴在弟弟耳边说道, 还带着婴儿肥的圆脸蛋上的表情格外严肃,颇有几分属于大人们的成熟。 阿尔摸摸他, 说出的话却是不赞成二哥的观点:“别这么说啦,上校先生是大哥的朋友呀。” “所以说, 他到底是怎么认识那种怪人的啊。”人小鬼大的金发小少年哼哼, 眉头一直没松, 不知道后来又想到了什么, 不由得小声嘀咕:“总觉得怪人会给我们添麻烦……” “什么很麻烦?” 白恰巧路过弟弟们的房间, 顺口接了一句。言语飘忽, 神出鬼没,成功地把正在暗暗讨论家里客人的两个小鬼吓得一个激灵。 “下次聊天别忘了关好门, ”做大哥的友情提醒,又好心地安抚了弟弟们一下, “安心,他还在门外站着呢。” “哦哦……” 大松一口气啊。 ——当然了, 就算他站在门口,你们俩蚊子似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就是了。 这个事实太过残酷,出于兄弟情谊, 白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们。 不过,虽然是路过,但既然听到了他们(主要是爱德华)的忧虑, 白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暂时驻足。 “你们不喜欢赛奇吗?”他问。 爱德华和阿尔对视一眼,别扭了好一阵,才低声道:“也不算……就是觉得,他不像是好唔——” “哥哥的意思是,上校先生有点……呃,感觉有点可怕。”捂住二哥嘴巴的靠谱弟弟连忙补充。 也是。 “赛奇”所带有的突兀之感,即使只相处了短短几日,都能让周边的人清晰地感知到。孩子们觉得他可怕,最直观的因素就是他的冷淡,不说话,不爱与人交流,似乎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也看不出他有过清晰那么一点的情绪,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不对,盯着大哥看。 以及,最奇怪的是,赛奇明明是个上校,却一言不发留在僻远的里森堡,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一个名儿,连姓都不告诉别人,真是太过分了。 白很能理解他们的感受。 但是,他的心间却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悲伤。 “不用怕他,他只是……”字词在舌尖小心地斟酌了几分,才豁然轻松地吐露出来,他跟着舒了一口气,“为了某个目的,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原来的赛奇,不是这样子的。” “啊?” “不懂……” 白再解释:“意思就是,你们觉得可怕的赛奇上校,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说着这些的时候,他靠在门边,不禁偏首,超门口的方向遥望,唇角不知何时勾起了柔和的弧度,“怎么说呢……那家伙的本性是温柔的,只不过本性暂时被封闭,需要待在我身边,越久越好,这样才能慢慢恢复——我猜的。” 他从赛奇的表现上猜到了一点。代价虽然已经付了,但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故意,仍有一丝模糊的引子留了下来。 该说不愧是最靠谱的表弟吗,真是的,太让人省心了。 也太让人高兴了。 爱德华和阿尔对白的解释还是似懂非懂,这也不怪他们。 “就是说,那个赛奇上校,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过一阵就可以活泼起来了?” 白:“那倒不至于,最多是外冷内热的傲娇……咳。” 他又说了一句弟弟们听不懂的话,不过影响倒是不大。少年深知小孩子闹起别扭的真正原因,可怜的赛奇上校只占据了其中一小半。 他走进房间,蹲下来,目光正好与这两双稚嫩的金色眸子持平。 “哥哥,你又要走了吗,跟你的朋友一起。” 原来闷闷不乐的根源就在于此。 白道:“谁说的,我不是答应你们了吗,就留在家,不走了。” “时限是我们长大之前?”爱德华抢声。 “是的。”看过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开心的脸,白轻笑,忽然把他俩一齐搂住。孩子们因此看不见他的面庞,却能听到放缓之后更显柔和的嗓音在耳旁响起:“请相信,对我而言,这一定是最慎重的承诺了。” “爱德华,阿尔冯斯,你们会成为最厉害的炼金术师。” 而这份责任完成以后,属于白·艾尔扎克的人生若是还未结束,他自然会选择离开这里。 以前走过的道路无比漫长,又是独自前行,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条路上或许还有人作伴。他不再孤独。 也就是现在才意识到,齐木楠雄,赛奇——他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人。 由此生出了千番感慨暂且不提,白愉快地结束了与弟弟们的谈心,豪放地拍了一把其中一个小鬼的后背,给他一个去门口叫不知是透气还是发呆的男人进来,准备开饭。 阿尔蹬蹬蹬跑过去了。 开门声和男孩儿的话音随即响起,可过不了多久,阿尔的呼唤居然没得到回应——不是目前没有必要不会搭理除白以外任何人的赛奇上校照例无视了他,而是因为…… 只谈一阵心的功夫,赛奇就不见了。 白先时也格外震惊,想不出那人会突然消失的缘由。第一反应要去找人的焦急自心头晃过,他刚冲出去几步,就突然间停下了。 冷静下来细想,又有延续到这个世界也不曾断绝的默契影响,白一顿,似乎明白了过来。 应该是因为爱德华之前说的那句话吧,“会给我们添麻烦”这句…… “糟糕,难道上校还是听到我们说他坏话,生气得走掉了?” “怎么可能会被气走啊!呃,这个……” “没事,不用管他。”不着痕迹发了一小会儿呆的大哥忽然开口。 说罢,也不管弟弟如何惊呆,他表现得一切如常,仿佛多了个人少了个人都一样,径自关上人,招呼傻小子们开始吃饭。 爱德华:“……” 阿尔:“……”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等等,哪里不对劲? 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接下来的本应当十分普通的几个月,似是在众人未曾防备之时,就发生了如同日夜颠倒的重大事件,亚美斯多利斯顷刻间笼罩上无法褪去的乌云。 在中部地区爆发的劫难来得突然,也结束得突然,里森堡幸运地没有受到波及,但那些消息却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传到了小镇人的耳里。 感谢伊修巴尔人,他们率先察觉到真相,那就是:统治了这个国家的大总统不是人类,而是伪装在人类中间的人造人,与他为同样存在的其他人造人受一个神秘人物的驱使,要用整个国家的人为代价打开真理之门。 但是,他们的阴谋并没有达成,中途被意识到这一切的炼金术师们拼死阻止,当然,在这场反抗战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金发坚毅男子,还有不知为何会反水的人造人之一…… 什么?真理之门是什么?具体过程又是怎样?人造人又是什么玩意儿?这哪里知道,满口称叹的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呢! 反正只需要知道,无辜的亚美斯多利斯人现在已经安全就行了,至于国家政权如何变动,事件的后遗症要如何收拾,那些都是未来总统需要操心的。于是,在震惊与不安了又一个多月后,人们慢慢冷静了,小镇恢复了之前的安定。 白是唯一至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的人。 他最近对素描起了兴趣,没事就去离家不远的那一片长满野草的土坡上坐着,随手用炭笔在纸板上勾画。 按理来说,初学者勾出的线条要么歪歪扭扭,要么显不出潇洒的连贯,可这一惯例在少年身上并不成立。他眼力极好,手也不会抖,基本上只用扫一眼大概,就能将画面记在脑子里,转到纸上时,多练几次便相差无几。 入眼的除了茂密的草坪,还有几朵掺杂在草丛中央的野花,被绿意包围的几许鲜艳别提有多耀眼。他照着有花的那块地方细细秒回,无比专注,只听到沙沙的声音一直在响。 已经能瞧出大致的轮廓了。 然而,纯白与炭笔颜色交错的平面上,忽然多出了一块更深一些的阴影。 不是恰巧飘到他头顶的阴影,而是…… 白仰头。 阴影似是恰巧在这时扩大了。 有一点别样的温度落下,很轻的触碰,却带来了猝然的灼热。样貌张开后与记忆中的样子不甚相同,却仍有些许熟悉,赛奇俯身,白正将头往后仰,男人的唇角便碰到了他的额头。 他被吓了一跳,准备好的台词哽在嘴里,半晌才咽下去。 “你想做什么?” “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应该这样做。” 几个月前进行过的对话又在此处重演,意义却是截然不同。 赛奇的耿直差点让白手抖,把画板掰断。 ——有没有搞错,等你恢复记忆一定会后悔的好吗! 不知为何,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白:“……咦?” 啪嗒。 就在这时,近处,有人的皮箱从手中脱落,砸在了草地上。 白回头去看。 束起金发的中年男人也看着他。 “……” “……” “呃,你回来了啊,老爸。” 作者有话要说: 发糖发糖发糖,齐神现在处于非常耿直的状态(傲娇暂时治好了),试求父亲大人时隔多年回家就撞见惊魂一幕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九十七章 happy ending 结束了昔日留下的种种因果, 霍恩海姆终于回到了他在里森堡的……家。 赫然出现在家门前的那一幕, 着实想要当做没看到, 但很不幸的, 父亲大人一眼扫去,竟然发现那两个当事人自己都认识。 一个是前不久才反水和他合作打败瓶中小人的人造人, 另外那个黑色头发眼睛亮亮看着就特别可爱的孩子…… 是他儿子啊! “你们认识?” 在可以认定为世上最尴尬时刻的此时,白只顿了一下, 就依靠极好的心理素质调整了情绪, 反过来问。 赛奇似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才注意到霍恩海姆就在这里, 当然, 搭话就更没什么必要了。反倒是霍恩海姆在目瞪口呆之后, 看着自己出奇坦然仿佛啥都没发生的儿子, 忽然有种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中年危机的怀疑。 “咳,白, 你长大了……”彰显出他是个多么不负责人的父亲的台词,“那个, 你们刚刚是在——” 白面不改色地拿着画板站起来,从表情到动作都十分自然, 扭头,朝着三人都能看到的小土坡上方看去,喊道:“爱德华——阿尔——你们快看谁回来了!” 没过多久, 坡顶出现了一个人影,爱德华皱着眉头往下瞅。瞅到不告而别的赛奇上校时,重重地哼了一声, 视线转过,再瞅到旁边一个忽然间慌张起来的金发男人时,少年先是一惊,随后,脸上生动地浮现出气愤厌恶鄙视等等神情,深呼吸,张口就要大喊。 “啊啊啊小心!” 惊叫的是紧紧拽着绳子,被温莉家活泼好动的狗狗拖得快要飞起来的阿尔。 爱德华没想到身后会有袭击,被一狗一人稳稳地撞倒,两个小孩儿和一只狗顿时撞作一团,伴随着惨叫,从坡顶往下坡咚咚翻滚。 霍恩海姆又被吓到了,这次直接被吓出了冷汗,条件反射拦在那一团即将滚过的路线中央,抬起手臂要去接——然而,没接得住。 翻滚的团体又加入了一个笨重的成年男性,这一条直线上的绿草都被他们压扁了,这之中,也包含了白看中的那一丛野花。 哎呀哎呀。 白的脑袋从左转到了右,将他们咕噜噜滚到坡底下的全过程看了个清楚,他真没想到自己的转移话题还能弄出这个效果…… 噗。 “看来以后有乐子可看了,”他搭着赛奇的肩,不禁一笑,“爱德华嘴上虽然说着不想让老爸回家,但心里肯定更希望他回来……” “我也是。” 身边的人没头没脑地说。 白没反应过来:“什么?” 赛奇:“我也希望你能回来。” “……” 白无语地看了看这个耿直得让他非常不习惯的家伙,长嗟一声,忽又撇过脸。忽略掉脸部不知为什么慢慢升高的温度,他清了清嗓子。 “嗯——行吧。” “已经有点眉目了……” 话里还是不着痕迹地流露出稍稍的别捏,但他搭在男人肩头的右手却是没有收回。下方,霍恩海姆正顶着满头发的草叶子接受儿子的征讨,让他们滚了一身泥的罪魁祸首——那只可爱的小狗,正哼哧哼哧吐着舌头,兴奋地围着这一大两小三个人类转圈圈。 本来应当是带有几分悲情色彩的重逢,因为这一变故,冷不防多了娱乐的效果,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又有什么不好? 在爱德华通过国家炼金术师的考试后,白离开了里森堡,继续数年前未完的旅行。 这一回,他不是独自在外漂泊,赛奇仍与他同行。 他们的旅程没有终点站,自然也没有规划,先将亚美斯多利斯走了个大概,在伊修巴尔人的村庄过完愉快的一晚后,就离开了国境,踏入东方新国的领土。白的画板在这里派上了很多用场,时而一边将异国的景色落于笔端,一边冲着身边的男人感慨:除了名字,新国和他以前见过的一个国家真的很像啊,也是位于东方的古老之国……哎,还是不知道吗? 赛奇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直到有一天。 直到那一天——随着时间流逝与他的陪伴,似是将失去的情感慢慢拾回的男人忽然开口:“时间到了。” 彼时,正画着晚阳坠入万千宫堂的少年停笔,“你的时间?” “没错。”男人说,“什么时候猜到的。” “现在,刚刚,很久以前——都没有意义了。” 莫名的疼痛一点一点弥漫,一点一点破碎,白沉默了好久,才把画板放在腿上,手掌也落在那上面,叠在一起。 齐木楠雄付出的代价不止是记忆和情感那么简单。 他所拥有的就并非是人类的身体,没有心脏,表面的鲜活全靠一种特殊的能量供给。然而,与他交易的“神”那般不知变通,能量总有耗尽的日子,而这一天,终究来得太快。 ——在心中肆意汹涌的火热是什么?它躁动不安,掀起的不是痛,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酸楚。 ——这是过去发生过无数次的别离都不曾带来的。 ——它是什么? 沉默了许久,才憋出这样的话。 “那就快点回家吧。对我来说,其实你的离去也是一件好事。果然还是不行啊,有你在的话……” “我会习惯性地偷懒,就没有继续前进的动力了。” “这可不是我的错。” 赛奇道。 白几乎是惊喜地发现,随着字音出现,男人向来冷淡的面容宛如冰雪融化,紫色的双眸开始清明,虽然表情还是有些僵硬,但这一系列的变化,足以让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 “笨蛋,不要让我等太久。” “不觉得你恢复成正常人类的时间太短暂吗,齐木君?对了,想好奇地问一句,你对你之前做过的事情有没有印象……” “没有。” “哼,傲娇。” 白把画板什么的往旁边丢开,身子转到一边,抓住了男人已经开始粉碎的胳膊。他直视他的眼睛,眼中有霞光闪烁。 “不行,你要是没印象,我不就亏死了。” 赛奇——齐木楠雄道:“那也没——” 未完的话语被堵在了口中。 白出其不意地凑了上去,虽然由于经验不足有一点点小瑕疵,但总体上,他的唇绝对是切切实实地贴到了男人的嘴唇。 这也是仅有的交触。 因为就在下一刻,男人的身体彻底破碎,化为肉眼可见的点点粉尘,在他的视野中飘然绽放。待到尘埃落定之时,高高坐在宫殿檐上的少年听到了一声极低的清脆回响。 有一小块红色的固体落在了琉璃瓦上,他把它捡起,又对着它看了半晌,放手后,重新将目光投向天空。 晚霞已经铺满了整个天际,如琉璃绚烂,如血色夺目,尽显最后的张扬。 “什么啊,就这么一小块东西……” 白忍不住大笑。 笑了半天,用指腹掠了一下眼角的泪,他起身后先大大地伸了伸腰,方才精神抖擞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白开始了他的奋斗。 他确定了自己的思路,便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只为见到那个“神”。因为他不是炼金术师,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破费了一番功夫,但好在有某个人留给他的那块石头,以此为代价,心愿达成。 白见到了真理之门。 “门后是什么?” “是真理,是万物,是宇宙,是人类所能想象到的全部——也是你终于抵达的终结。恭喜你,白·艾尔扎克,你来到这里了。” “我要穿过这扇门。” “那么,你能用什么东西交换?” “——我所拥有的一切。” 看不清面貌的“神”如是说:“无知的人啊。你所厌恶的并非诅咒,而是神予你的馈赠,你们称之为永生。无数人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你确定要用它来交换吗?” 门前的人不为动摇。 “当然了,不然我站在这里干嘛。” “我曾因它而失去,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便能因它而得到。” 我所失去的所有。 我所畏惧的过去。 我的——最重要的东西! “那行吧,不要后悔。” 属于他的真理之门开启了。 门中的景象在白眼里,是一片深黑。黑暗中探出无数细长的黑影,轻晃着,要将他拉入其中。而他并不需要,扬手挥开黑影,他迈出步伐,最先融入黑暗的是他的躯体,最后—— “跨越了真理,你亦得到了永生。” 有光。 最终抵达的“门”外,是1930年的德国。 他回到了最初的世界,唯一遗憾的是没能跨越时间。 不过也没关系。 不能干涉过去,不能改变时间,但他,可以悠然地,慢慢等待。 “叔叔,你的名字这么长,你是外国人吗?” “唔,应该算是德国人吧。” “为什么是应该?” “因为……” 耐心的闲聊因为小女孩的母亲找回了自己走丢了的孩子而临时结束,他将伞送给在百货楼下苦等雨停的老奶奶,自己行走在雨幕之中。 有人觉得他傻,投来异样的目光,但他全然不在意。穿过商业街区,路过下课铃刚刚打响的中学,东绕西绕走了十多分钟,他在一栋民宅前驻足,这还是有些记不住路的情况。 按下门铃。 门内传来女人的应声。 “来啦~你是——” “白·艾尔扎克。” 黑发的男人穿着修身的风衣,雨水顺着发梢,从他俊美的脸颊滑过。 年纪约有二十多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深蓝色的眸子弯起,里面像是淬了繁星。 “晚饭时间,我赶上了吗?”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打完end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过各位小天使的支持,这应该是我第一篇日更没断认真写完的同人……没有你们我肯定早断更了qaq后面还有一个几章后续补完的番外,其余番外不发晋江,收录个人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