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穿成恶毒婆娘,别慌她有超市》 魂穿成歹毒婆娘 顾晓晓亲身证实,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会呛死是真的。 她魂穿了。 还是穿到一个极品恶毒婆婆的身上…… “娘啊!您可不能死啊,您要是死了,您让儿子怎么办呐?” “娘!儿子不能尽孝了啊……” 耳畔,传来好几声哀嚎。 顾晓晓内心泪流满面,她一个母胎单身solo钻石贵族,连男人是什么味儿都还没尝到,竟然就有了孩子呜呜呜… 虽然很想继续躺在床上装死,但是顾晓晓实在渴得不行,嗓子又干又燥,像是着火了一样。 “水…水……” 旁边的人一听,顿时就急了,手忙脚乱地叫嚷着:“水!水!赶紧端水来,娘要喝水!” 大媳妇王秀莲慌忙端过来一碗水,大儿子林大宝小心翼翼地用调羹喂着喝水。 井水清凉泛着丝丝甜,沁人心脾,顾晓晓逐渐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 喝得差不多,软弱无力的就推开碗,“不喝了。” 林大宝跪在床前,“娘,您还想吃点什么吗?我叫秀莲去给你做。” 王秀莲挺着大肚子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婆婆您想吃点啥?” 婆婆……噗! 顾晓晓顿感心头重击,有些绝望地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到那满屋子的儿女和儿媳妇,太闹心了。 林大宝死命摇晃着她的手臂,“娘,你醒醒,别睡,千万别睡啊!” 顾甜甜睁开眼睛,忍无可忍地怒吼,“你烦不烦?你想让我早点死就直接说,不要这么折磨我。” 我求求你们了,给我一点空间吧! 给我一点接受现实的空间吧,就完全没必要把人给逼死了。 林大宝讪讪地站起来,干巴巴的说:“娘,那儿子先出去了,我就在外头,您要有什么事儿叫一声。” 她无力地挥了挥手。 众人退了出去。 顾晓晓终于有了时间整理思绪。 她顾晓晓,一个学中医的,在赶往医院途中喝了口水给呛死了,再有意识时就到了这古代农村的寡妇身上。 原身名叫赵晓晓,比她年长七岁,很早就嫁了人,三十六岁就有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丈夫是个秀才,前年的不小心从田坎上滑下去给摔死了。 ……好家伙,她直接一个好家伙。 她直接跳过了谈恋爱结婚生子,成为了作威作福的恶婆婆。 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她直接都不用熬。 门外传来小声的嘀咕。 “赵家就不是什么好狗,以前家里边有什么好东西,娘都可劲儿地送到她娘家,这回咱家有难了,去开口借粮,娘却是被抬着回来的。” “咱家日子过成这样,还不都是娘把吃的全都给了赵家,害得现在家里锅都快揭不开了。” “你们是没听见现在村里边都怎么议论咱娘,说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都别说了,娘现在刚醒受不得气,我去山上看能不能挖到点野菜,回来给娘做野菜糊糊。” 外头的声音渐渐散去,顾晓晓坐起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却不得不接受现实,这个原身的名声在这村里头很不好。 为人尖酸刻薄,处处掐尖要强,喜欢占小便宜,是个人嫌狗憎的存在。 秀才还在的时候,每年朝堂还有补助可领,可自从前年秀才去世了以后,家里边的顶梁柱就没了。 又恰逢去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大家伙儿都勒紧了裤腰带,紧巴巴儿地过日子。 偏偏这个原身为了讨好娘家,把自个儿家里三分之二的粮食都送了出去。 今早原身去娘家,想要借钱借粮食,直接被飞过来的擀面杖给砸中了脑袋,晕了过去。 再一睁眼就成了她。 来都来了,能咋办? 不想认命也得认。 顾晓晓打量着这个屋子,泥土胚墙,坑坑洼洼的泥巴地,上边顶棚的是茅草,隐隐四面漏风。 “咕噜噜噜噜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顾晓晓饿得受不了,起身打开门,灶房里的王秀莲听见动静,赶忙走出来。 眼睛里面透着小心翼翼,还有几分怯懦,“婆婆,我煮了糊糊,您要不要喝点儿?” 她嫁进来三年,婆婆只要心情一不好就会骂人,时不时的还会动手掐。她每次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可她却不敢反抗,因为这可是长辈,对长辈不敬,是会被世人戳脊梁骨的。 顾晓晓看了一眼王秀莲,这是原身的大儿媳,性格懦弱,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 王秀莲还在小心地观察着婆婆的反应,就见婆婆微微点了点头,她赶忙转头去灶房里端出来一碗糊糊。 看着桌子上那碗黑黑的,又浓又稠的野菜糊糊,顾晓晓的额角猛地跳了跳。 别告诉她,以后的日子她都要吃这种东西。 顾晓晓不想看的捂住眼睛,天杀的! 别人魂穿要么公主,要么千金大小姐,再不济也是个庶出的官家小姐。 她可倒好,魂穿到一个三十大几的恶毒婆婆身上。 本来就已经够惨了,竟然还要吃这种东西,来个人杀了她吧! ……开玩笑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让她吃这种东西,她是真吃不下去。 “给别人吃吧,我没胃口。”顾甜甜站起来回了房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细细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余粮不多,可是却有好几张嘴巴。 她既然来到了这具身体,就有责任和义务要承担起这个家庭。 院里的大门被打开,林大宝挑了两桶水回来,放下扁担就问: “娘吃东西了吗?” “我端了吃的,娘说她没有胃口,吃不下。” “娘没有胃口,你不会做点别的东西吗?就这么杵着什么都不干。”林大宝一脸的不悦。 他娶媳妇回来,就是为了孝敬娘,要什么都不做,那他娶回来干什么? 王秀莲惊恐地低下头,心里泛起苦意,家里现在就剩五斤荞麦面跟一点野菜。 她从早上起就一直没有停下来,一直在干活,可她不敢反驳也不敢说,说了丈夫又会觉得她在狡辩。 听着外头的吵闹声,但顾晓晓根本不想去管。 床边还放着一个豁口破碗,里边还有小半碗的水,她伸手拿起来,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 【叮!检测到一个破碗,价值半个铜板,是否兑换?】】 连接现代的网络交易平台 顾晓晓愣了。 啥玩意儿? 她正一脸懵逼,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块虚拟的蓝光面板。 面板上面是她刚才触摸到的缺角破碗截图,图片下方显示着价值半块铜板,最下面有两个选项。 【是/否】 顾晓晓点了一下【是】,放在床头的破碗瞬间消失,界面白光一闪,右上角的额度由0转为0.5。 额度有了变化,面板瞬间换了个界面,上边是琳琅满目的商品,种类很齐全,跟21世纪的网络超市极其相似。 商品的价格单位都是以铜钱来标注,最便宜的小面包也要一个铜板。 顾晓晓手指在上面划了好几下,只有最上方一排的商品图片是亮的,其他商品图片和种类分区都是灰蒙蒙的,处于未开放的状态。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顾晓晓把手放在门口那儿的扫帚上边,机械声音再一次响起。 【叮!检测到一把扫帚,价值半个铜板,是否兑换?】 顾晓晓毫不犹豫地点下【是】。 界面白光一闪,右上角的额度变成了1,顾晓晓转头就买了一个小面包。 一个面包凭空出现,哐当一下掉在地上,顾晓晓捡起来,撕开包装饿狼扑食一样三两下吃完。 刚开始或许她还不明白,但到现在已经完全弄懂了,这就是一个连接现代的网络交易平台。 吃了一个面包,感觉肚子更饿了,霍霍家里边的东西肯定不行,顾晓晓打算出去看看。 推开门。 原身的几个好大儿,好闺女赶忙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言地问着。 “娘,您感觉咋样?” “娘,你身体好点了吗?” “我刚挖来了新鲜的野菜,娘你要吃吗?” “要不要喝水?” “娘,衣服我已经洗好了,有其他的活吗?” 这一声声的娘,喊的顾晓晓感觉自己快要凉了。 眼前一黑,她抓着门框,虚弱地摆了摆手,“不要理我,我出去走走。” “娘,我陪你去!”林大宝急急地大喊。 “都不准跟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顾晓晓抛下这句话,就自顾自的出了门。 走在乡间小路上,放眼望去,一片连接着一片的稻田。 稻田的泥土没什么水,稻子叶子呈现青黄,细细的长条叶子干黄干黄的,叶尖儿卷起来。 抽长出来的穗只长了零星几颗谷粒,而且还很小,大多都是空壳。 现在已经七月上旬了,开春的时候下了几场雨,从那以后就一直到现在旱着。 过于缺水,穗自然抽不出来,稻子壳也不可能壳壳饱满。 眼角余光突然撇到田坎上长着一些蒲公英,顾晓晓眼咕噜一转,蹲下去伸手触摸。 【叮!检测到一株蒲公英,价值一个铜板,是否兑换?】 点下【是】,蒲公英连根消失,出现一个小小的坑洞。 顾晓晓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直接把田坎上面的蒲公英连土带根地扯起来,一连兑换了十个铜板。 当即用五个铜板,换了一瓶矿泉水跟两个肉包,狼吞虎咽的吃完,看见田坎下边还有苦菜,蹲着探下身子下去扯,突然,一只手从背后出现推了她一下! 整个人向前一栽滚了下去,顾晓晓想要用手缓解下降的速度,却摁到了一个尖锐的石头,疼得她缩回手,最后只能用脸刹住,摔了个狗吃屎。 田坎上面传来爆笑声,刘婶子双手叉着腰,脸上扬着得意的神情,“哈哈哈哈哈,你林赵氏也有今天,真是活该!谁叫你靠近我家田的,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我家田里面的东西就算是杂草你也别想碰!” 刘婶子也是个泼辣的性子,和原身本就不对付,两人互掐了好几年,互相都没在对方身上讨到过便宜。 这回她好不容易逮着林赵氏的把柄,当然要好好报复一下! 一连干旱好几个月,田里边没活儿干,在附近的人们一听动静,纷纷围了上来。 看到是顾晓晓,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这林赵氏疯魔了吧?都被赵家给抬了回来,还惦记着那个娘家啊。” “你懂个啥?他赵家前些时候出了个童生,听说那小孩儿才十岁呢,她这个做姑姑的当然要在能巴结的时候赶紧巴结呀!” “不然等人家飞黄腾达了,这么点东西,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闲言碎语钻进耳朵,丝毫没有顾忌当事人的面子。 顾晓晓阴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里面的碎石杂草,拍了拍身上的灰,扒拉着田坎爬上来。 走到刘婶子面前,她一脸的土色,额头上还磕了一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摔下去不小心扭到脖子一命呜呼,你打算怎么赔我这条命?” 刘婶子一骇,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确实没有想过。 虽说她和林赵氏互相看不惯对方,但她并不想因此背上一条人命,她的心肠可不像林赵氏那样黑。 顾晓晓摊开被石头划破的掌心,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一副“你自己看着办,要是不赔偿就上你家赖着”的嘴脸。 刘婶子看着掌心那条划得很深的血痕,良心有些过意不去,脸子也有点挂不住,“我待会儿给你家送上两斤麦子面,这样总行了吧!” 没想到只是推了一下,这林赵氏就摔成这样,以后她可得小心着点,不然这条命她可赔不起。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嚼着舌根。 “啧啧啧,手段真高,这么一下就又讹了两斤麦子面。” “咱们等着瞧,她肯定又会拿去送给赵家。” “林赵氏真是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 顾晓晓扫过这群还杵这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眼眶的泪水说来就来,“各位,我家里好几口人还等着吃饭呢,我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们哪个心肠好的借我点粮食,我一定感恩戴德的收下。” 她身上蹭了好一些杂草,脸上还沾了些泥巴,额头跟手上还有伤流着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接连两年大旱,天不下雨,老百姓也没法吃饱饭,借啥都不能借粮食! 他们可不是林赵氏这样的傻子,好东西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送,一听跟粮食有关的,一瞬间跑没了影,哪还有方才那悠闲看热闹的样子。 刘婶子也跟着溜了,只要顾晓晓不偷偷她家稻子就行,至于那苦野菜想扯就扯吧,反正也是些不值钱的烂东西。 书中反派 额头和手心都只是擦了点皮,鲜血染在上面看着有点恐怖,实际上不怎么疼。不过能讹一把,顾晓晓还是挺开心的。 毕竟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做了坏事就是要付出代价。 装嘛就要装得像一点,顾晓晓在路边捡了一根树叉子,撑着晃晃悠悠地走了回去。 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里面的交谈声。 “大哥,刘婶子送来的麦子粉咋办呀?”这是林小夕,她是林家最小的闺女,长相很乖巧,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 “当然是煮来吃了,饿了这么些天,娘不可能连这点口粮都要送给赵家吧?”这是林三宝,憨憨的长相,看着就没什么坏心思。 “那不一定,爹以前还在的时候,他俩为了这事吵过多少回,你指望这么点事儿就让娘改变,未免有些异想天开。”这是林四宝,是家中最聪明的一个孩子,说起话来分析得头头是道,也最像秀才爹。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可是咱娘啊,爹就算再怎么和娘吵,他的心也还是向着娘的。”这是林大宝,是几个孩子中最有孝心的。 听着那些谈话,再加上原身的记忆顾晓晓对这几个孩子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抬起脚走进院子里,眼神扫过院中的人,几个孩子长得都很瘦弱,面色饥黄,头发干枯得像茅草一样。 这是严重营养不良导致的,恐怕原身倒贴娘家已经很久,不然这几个孩子也不会是一脸的菜色。 茅草顶,泥巴地,灶房也是简单搭的棚子,顾晓晓真实地感受到,这个家真的太穷了,穷到那种小偷进来了以后都要放两个铜板再走。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口粮了,一向倒贴娘家的原身,估计也不会去跟娘家开这个口。 看到顾晓晓回来,几个子女连声喊了一声:“娘。” 顾晓晓看来一眼几个孩子,目光落在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家中老二林二宝。 虽说脸色蜡黄,脸颊也瘦得凹陷下去,可是却能地看出这几个孩子中老二长得是最好看的。 五官阴狠,眉眼锋利,鼻子翘挺,还长着一张性感的薄唇,十二岁的他看起来似一头孤狼,蛰伏在暗处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出击。 看着林二宝,顾晓晓皱着眉头,细细地思索着,脑袋里突然灵光乍现,想起之前在一本小说里看过的一个情节,对反派童年的描述。 家母自他出生起,便对他多有忽视,时常会把家里的粮食送给外祖母家,因为常年饥饿,导致他长大以后得了很严重的胃病,时常会被胃病痛得睡不着觉。 而在他黑暗的童年时光中,唯一的光便是陈婷,陈婷时常会偷偷塞给他一些吃的。 小小少年的情动总是来得莫名其妙,且势不可挡,他对陈婷渐渐地产生了好感,由后来发展成汹涌的爱意。 但后来陈婷死了,是被他娘赵晓晓从悬崖推下去害死的,加上当时家里实在困难,弟弟妹妹也都相继被贱卖,小妹更是被卖到一户有怪癖的大户人家中,最后被虐待致死。 反派一直忍耐蛰伏至二十五岁,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他立马将自己的亲娘抓来关在昏暗的地下室内,关了整整三年,也折磨了三年,却始终不肯放过她。 最后赵晓晓实在受不了折磨,趁着守卫不注意一头撞死了。 “!!!” 顾晓晓瞳孔震惊。 所以,她这是穿书了?! 靠!这他妈什么狗血剧情,怎么啥破事都让她给赶上了? 好累,毁灭吧! 二十五岁,现在这个小屁孩十二岁,也就是说她还可以活十三年。 ……不行! 她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她要成立一个纠正反派的大计划,让她这个好大儿成为苗正根红的大好人! 虽然总说死啊死的,可万一真的会死呢? 好吧,她怕死。 可是,该怎么实行呢? 顾晓晓有些发愁地看着林二宝。 “娘?”林二宝看着顾晓晓,不解地叫了声。 娘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种毛孔悚然,就像是躺在板子上的大肥猪,任其打量宰割的感觉。 顾晓晓收回眼神,朝林小夕那边走去,林小夕看着走过来的娘,害怕的想要后退,却又怕退了会被打,只能僵硬的站在那里。 把那袋子的麦子面粉拿过来,顾晓晓掂了掂重量,差不多是两斤的样子。 看来原身泼辣,蛮狠不讲理的性格还是有点好处的,都害怕被又给讹上,在这种事情上都很干脆,没有耍心眼子。 “娘……” 几个孩子看着顾晓晓这副样子,眼中写满了绝望,娘肯定是又要把这些东西送给赵家,已经打算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大儿媳妇王秀莲也站在一旁,噗簌噗簌的掉着眼泪,对即将来到的明天充满了绝望,这日子可还咋过呀…… 虽然披着原身的样貌和身体,但顾晓晓和这些人其实并不熟,自然也猜不到他们是怎么想的,自顾自的走进灶房,打量着里面的陈设。 老旧的灶台,靠墙放着的的木头柜子发霉严重,碗筷摆在最上头的那一格,第二个摆着几个罐子,应该是盐巴一类的东西,最下面那一格放了一点野菜和五颗鸡蛋。 见她的目光落在那野菜跟鸡蛋上面,三个孩子和王秀莲急忙齐刷刷的跪在她脚边,林大宝哀声恳求着: “娘,求求您,这是咱们家最后一点口粮了,要是都送给了赵家,我们就真的只能活活饿死了啊!” 唯独林二宝像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门口那儿,眼睛像是粹了毒的瞪着顾晓晓,攥紧小小的拳头,隐忍不发。 顾晓晓懵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过来,看来原身只要家里有点好的东西,都会送到娘家去,不会管家里边这些人的死活。 不过她可不是原身这样的人,也做不来像原身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都给我站起来,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把东西送给赵家?” 林大宝几人都愣了,娘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被赵家打了一顿,心灰意冷了? 可是以前娘也被赵家这样对待过,事情过后还不是一样该怎么巴结就怎么巴结。 卖孩子 顾晓晓不习惯被人跪着,向后退了一步,看向林大宝,“大宝,你帮我把灶头的火给升起来。” “哦,哦好。” 原身被家里蹉跎了十几年,十八岁才匆匆忙忙地嫁给秀才,因着长相不错,成亲后秀才对原身百依百顺。 十九岁怀得老大,这一胎生了之后,隔了三年才又怀上老二的。 十六岁的林大宝,算是如今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干起活来相当利索,灶孔里的火很快升起来。 顾晓晓把两斤的麦子面粉都倒进盆里,打了两个鸡蛋都打进去,又加了点盐,用筷子一边搅和一边慢慢倒水,调制到合适的粘稠度。 “娘,野菜洗好了。”王秀莲含胸低头地把野菜放在一旁,束手束脚的不知该离开还是站在这里。 离开的话,婆婆又会觉得她是躲着偷懒,站在这里婆婆又会嫌她碍手碍脚。 顾晓晓正忙着在锅里摊饼,眼神都没看王秀莲,随口说:“行,那你去歇着吧。” 此话一出,王秀莲害怕地微微颤抖着肩膀,婆婆这是又要给她挖坑,然后好有借口来骂她。 林大宝看着王秀莲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皱着眉头凶巴巴地说:“娘让你去歇着,你就去,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赶紧出去!” 要是惹得娘不快,他又该连着遭殃了。 顾晓晓听着,眉头一皱,王秀莲好歹是他媳妇又还怀着孕,这什么渣男,这样对自己媳妇。 被丈夫呵斥,王秀莲唯唯诺诺地低下头,挺着肚子走了出去。 林大宝邀功似的看着顾晓晓,却发现对方看他的眼神很是不悦。 “娘?” 林大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又哪里惹娘生气了? 两斤的麦子面都被顾晓晓给做成了摊饼,虽说调味品只有盐,但是比乌黑的野菜糊糊看着有食欲多了。 两大盘的鸡蛋摊饼端上堂屋的木头餐桌上,几个孩子盯着黄灿灿的饼,疯狂咽着唾沫,鲜香味飘进鼻子里,勾着肚子里的馋虫。 可就算搀得要命,却也没有一个人敢上手去拿,全都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顾晓晓。 顾晓晓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都穷得揭不开锅了,饿得面黄肌瘦的,怎么有吃得了,还一个个的都不开吃? 她搜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瞬间了然,原身时常会在饭桌上故意发难,弄得这些人都有了心理阴影。 认命的站起来给每个人都分了好几张饼,格外优待的给王秀莲碗里多放了几张。 “吃吧。” 说着,顾晓晓也不管那些异样的眼神,自己先吃了起来。 几个孩子对视一眼,一边谨慎地留意着顾晓晓,一边探着手向冒着热气的饼伸去。 坐在最下方的王秀莲,看着碗里的麦子饼,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惧怕地看着坐在上方的婆婆。 婆婆这是打算,让她吃了这顿就把她赶回娘家了吗? 不!她不要回去。 她宁愿待在林家天天挨饿挨骂,也不想回到那个让她生不如死的地方,被夫家休回娘家的女人,比牛马还要不如。 一想到会被休掉,王秀莲扶着后腰吃力地站起来,走到顾晓晓跟前,弯着膝盖跪下,抓着顾晓晓的裤脚,泪眼婆娑地哭着祈求:“婆婆,儿媳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愿意做,您要打要骂我都没有怨言,只求您别赶我走......呜呜呜呜” 旁边几个孩子也放下了手上的饼,整齐划一的站起来,心中颇为忐忑,娘从来不会给他们做饭吃。 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做了饭,还是这么好吃的饼,难道娘也打算卖掉他们其中一个孩子吗? 果然,娘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个向着赵家的娘。 顾晓晓正吃着东西,猝不及防地又被人跪,吓得她差点被呛到,急忙站起来让开,拉着王秀莲的胳膊,“你快起来,你还怀着孕呢。” 王秀莲却倔强地跪在地上,“婆婆,我哪里做得不对,您说出来我一定会改,求您不要把我扫地出门,我要是被休了,就真的没活路了啊。” 瞧着王秀莲激动的样,顾晓晓有理由怀疑,要不是肚子太大,王秀莲恐怕还打算给她磕几个。 实在拉不动王秀莲,顾晓晓叫着林大宝,“你过来,把你媳妇儿扶起来。” 林大宝毕竟是男人,一只手就直接把瘦小的王秀莲给提了起来。 顾晓晓放个凳子在王秀莲脚边,眼神示意了下,“坐下。” 王秀莲不敢坐,却又也不敢违背婆婆的命令,只能乖乖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面,像个听话的学生一样。 顾晓晓清了清嗓,“你现在肚子里怀着我林家的孩子,我不会赶你走,把心踹肚子里,好好养胎,听清楚了吗?” 王秀莲的眼角挂着泪珠,乖乖地点头:“听清楚了。” “还有,你们也是。”顾晓晓转身看着几个孩子,“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赵晓晓就是再穷也不会做卖孩子的事情,不管你们信不信。好了,继续吃饭吧。” 嘴皮子解释得再多,不如做来的实在。 原身做的那些事情,肯定给这一家子心目中留下了很多阴影。 她得慢慢来,急不得。 麦子面粉摊出来的饼软软乎乎的,加了鸡蛋进去口感也提升了不少,顾晓晓一连吃了三张就没再吃了,她是属于鸟胃瘾大的那种。 她原本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后来一边打各种零工,一边上大学,日常技能什么都会一点,但都不是很精。 支着下巴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顾晓晓有些发愁,她以前养活自己都累得要死,现在竟然不仅要养孩子,还要纠正小反派的性格,又还要迎接即将出生的新生命。 光是想想,头都要大了。 “唉......” 叹息声传进几人耳朵里,他们身形一僵,停下吃东西的手,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看向她。 还说不会卖,这都开始叹气了。 顾晓晓:“......” 她冤枉啊! 养娃就得要花钱 林家是一进一出的房屋建筑,从大门口进去就是院子,正上方是堂屋,左右有两扇门,里面是卧房。 院子右侧种着一棵柿子树,旁边还支了好几根竹竿用作晾衣服,左边那儿则是搭了个一个小棚子,就是做饭的灶房。 两间卧房,有一间是林大宝和王秀莲两夫妻住着的,顾晓晓则是和四个孩子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头。 四个孩子挤在靠墙那边睡着,顾晓晓一人睡在靠窗的位置,中间空出足以两个成年人躺下的空间,犹如一条楚河汉界,看得出几个孩子都十分很怕她。 归根结底还是之前林小夕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踢了一下原身,原身便在一次半夜中发过火。 狠狠毒打了一顿,直接把林小夕的胳膊都给打脱臼了,又罚跪到堂屋里一整夜。 先是受了惊吓导致胳膊脱臼,又是吹凉风,林小夕后半夜高烧不断,原身最后实在怕弄出条人命,才花了点银子去请大夫来看病。 自那以后,几个孩子就再也不敢挨着原身睡了。 黑夜之中,顾晓晓愁绪满头,身处陌生的环境中她根本睡不着,耳边响起细微的呼吸声,几个孩子都睡着了。 说实话她不太能理解,原身为什么会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孩子,明明自己也吃过苦,受过家庭的磨难,最后却要把自己受过的苦和难再实施到孩子身上。 不论怎么样,该养的娃还是要负起责任。 养娃养娃,养娃就得要花钱,看来还是得依靠网络超市,都说山里宝贝多,明天去山里边碰碰运气吧! 打定主意之后,顾晓晓便强行逼迫着自己入睡。 翻来覆去大半宿,一声鸡鸣乍然响起,她才渐渐地有了困意,眼睛刚闭上,就听见旁边有人开始起来了。 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了正在穿衣服的老二,许是林二宝也没想到,顾晓晓竟然还醒着。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叠,顾晓晓缓缓坐了起来,揉搓着眼睛,“这么早,你要去做什么?” 这可是书中未来的大反派,她可得多多关注。 林二宝沉默半晌,拼命忍耐着内心的不愤,低下头哑着声音:“去挖野菜。” 挖野菜? 顾晓晓扭头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这个点去挖野菜…… 怕是去见什么人吧,不过看林二宝一副戒备的神色,她挑了挑眉,没有再多问,倒头躺下,随口敷衍。 “路上小心着点。” 林二宝也觉得这个借口有点撇脚,但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那抹仓促的背影,顾晓晓再也没了睡意,又坐了起来。 几个孩子睡觉都很不老实,东倒西歪的,大刺啦啦的平躺着,白天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睡觉时候倒是流露出了本性。 七月份的天亮得很早,呆在房间里面也闷,顾晓晓索性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林家大儿媳王秀莲已经起床了,挺着个大肚子,艰难地揉搓着盆里面的衣服。 顾晓晓的嘴唇动了动,很想上去帮忙,但又怕昨天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只能装作很平常的走进灶房,拿了个背篼跟小锄头。 “我上山一趟。” 王秀莲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往身上擦着水渍,站起来战战兢兢地说:“娘,您慢着点。” “知道了。” 山坳村的名字,来自于村子背靠的大山,远远地看着就像是生存在一个山凹里。 晨光熹微,霜露重重。 田坎上站着几个庄家老把式,互相交谈着今年预计的收成,浑浊的眼中充斥着苦意。 农民靠天吃饭,奈何老天爷不赏脸。 地里头已经有人开始劳作了,弯着腰扯着细小的杂草。 顾晓晓抬头看了眼天,万里无云,天干风燥,近些日子恐怕都不会下雨。 随着原身的记忆,来到一处山脚下,天还很早,周围都没什么人。 虽说接连干旱两年,山里边郁郁葱葱,树叶遮着的地下倒也长了不少植被。 顺着一条明显的路迹爬上山,前山的树林里边能吃的野菜都被挖了个干净,要想找野菜就得往更高更深的地方去。 不过,顾晓晓并不打算去后山,她一个学中医的,当然不可能死盯着野菜,再说那玩意也换不了多少钱。 说干就干,顾晓晓围着附近开始找了起来,突然在一棵树枝上发现了菟丝子缠丝。 这种东西一般是五月到六月份左右是最适合的采摘季节,不过山里边没什么人认这种东西,也就便宜了她。 【叮!检测到纯天然野生菟丝子,价值二十个铜板,是否兑换?】 点下【是】,右上角的余额从5变成了25,看到荷包开始涨起来,顾晓晓有种说不上来的兴奋! 干劲进度条瞬间拉满! 顾晓晓跟野生的猴子一样,满山到处溜。 【叮!检测到纯天然三叶半夏,价值15个铜板,是否兑换?】 【叮!检测到纯天然防风草,价值7个铜板,是否兑换?】 【叮!……】 【叮!】 “呼~”顾晓晓抬起头来,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这前山能用来换钱的都被她给薅了个大半。 在树林里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过估摸着时间应该也不早了,点开蓝色面板,看着上面205个铜板,顾晓晓笑开了花。 一路下山,才发现太阳已经高挂于空,空气被太阳光折射的微微扭曲,泛起阵阵波澜,耳边传来知了的叫声,似乎在提醒着她该回家了。 顾晓晓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田里边的劳作的人们也都回去了。 走进院里,几个孩子坐在堂屋里,面容愁苦,全然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 看到顾晓晓回来,所有人急忙站起身。 林大宝:“娘,水缸里的水我已经挑满了。” 林二宝:“我去砍柴了来。” 林三宝:“娘,我和四弟去地里边扯草了。” 林小夕:“娘,我,我去挖了野菜。” 王秀莲:“婆婆,您一定饿了,我现在就去把糊糊给端上来。” 顾晓晓心酸地抿着唇。 这个家最大的孩子也才十六岁,在她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十六岁的孩子都还在上初三,或是上高一。 可是这里最小的六岁孩子都已经开始为家里分担家务了,一个个的都懂事的让人好心疼。 又还摊上无脑偏心娘家,不顾自家人死活的原身。 那叫一个惨的呀! 婆婆大似天 顾晓晓什么都没说,从旁边绕过走到灶房里去,舀了一瓢水站在污水沟那儿,冲洗着手掌心上的伤口。 “娘,我来给您拿着吧。”王秀莲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神情,生怕说错一个字,惹得婆婆生气。 “行,谢谢啊。” 王秀莲浑身一震,婆婆竟然对她说谢谢?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对她又打又骂的婆婆吗?这是撞了邪了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以前娘每次干完活回来,心里不顺坦都会对他们各种挑刺责怪,特别是今天,被娘家人抬回来,这刚出去又受了伤额头也破了皮。 怎么今天一反常态,回来后不说话也不发火狠狠教训他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把伤口里的泥巴跟沙子都冲洗出来,又把额头上的擦伤洗了一下,随即便走进了房里去。 点开网络超市购物页面,右上角的余额增加后,有一小半的图片都亮了起来,选区也多出一个:粮食谷物区。 进入粮食谷物区,第一个图片是东北珍珠大米,色泽锃亮,圆滚滚的米粒看起来十分诱人。 一斤要六个铜板,顾晓晓在数额上面选了两斤,点击购买,刚下单不到一秒钟,大米就凭空出现在了眼前,还非常贴心地用麻袋装着。 提着两斤的大米走出去,放在桌子上。 几人围着过来,看着里面的大米,纷纷露出诧异的眼神。 “这是......大米?” “娘,这是哪儿来的?” “咱家咋会有这么好的大米?” 老天爷不赏脸,从去年干旱到至今,田里边的收成很不好,大家都过着勒紧裤腰带,紧巴巴地过着日子,哪还能拿得出这么好的大白米。 更何况以往就算大米收成好,庄稼人也会把好大米背到镇上去卖了,然后换成便宜又量大的麦子粉或是苞米粉,让全家都能够安然度过寒冷的凛冬,撑到下一个秋收。 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的顾晓晓,困得打了个哈欠,让看起来戾气有些重的眉眼变得异常柔和,眼眶也有些微微湿润。 “这是我留着,原本打算送去给赵家的东西。” 此话一出,几人当场心都凉了。 他们一直知道娘总是往赵家送东西,但没想到都是送这么好的东西。 赵家一边心安理得地吃着他们家这么好的东西,还把他们娘打晕抬回来,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从他们几个出生起就没吃过大白米,原以为是家里条件太差吃不起,可没想到竟是便宜了别人。 一想到这儿就好气! 靠着门边站着的林二宝,满眼愤恨地瞪着坐在主位上的顾晓晓,要不是这个女人满心都是娘家,他和弟弟妹妹也不至于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就在他以为顾晓晓不会注意到这边时,一个眼神却瞥了过来,吓得他完全来不及收起满脸的恨意,只能慌乱地低下头去。 顾晓晓勾唇,收回眼神看着几人,语气中带了几分失望,加上打哈欠流出来的泪花,将伤心和悔恨演了个十成十。 “但是昨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让我彻底对你们外祖家失望了,这么多年我把他们当亲人,想尽法子地对他们好,结果他们却当我冤大头。” “以后我都不会再往赵家送任何东西了,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 顾晓晓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映出一片阴影,似乎幡然醒悟了一般。 几人互相对视,眼中满是犹疑。 娘这又不是第一次栽跟头了,以前经常外祖母跟小舅舅追着打,刚开始他们还气愤地给娘讨公道,最后反而被狠狠揍了一顿。 像昨天那样被抬回来的事情倒是头一次,他们虽然看在眼里也很心疼,但也知道这不是他们该管的。 毕竟不管外祖母家再怎么过分,娘也还是会向着那边,全然不顾他们几个。 明明是有娘的孩子,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总是被各种嫌弃。 “娘,好样的!我支持你!”林大宝攥紧拳头一脸的愤慨,只要娘想做的,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因为,这可是娘啊! 将几个孩子的神情尽收眼底,顾晓晓幽幽地叹了口气,“大儿媳妇,把这些米拿去都煮了。” 王秀莲有些迟疑,“娘,真的要都煮了吗?” 这可是上等的好米,少说也要12个铜板一斤,要是拿去换苞米都能换十二斤。 12斤的苞米省着点吃,一个月的伙食都有了。 这要是都煮了,明天还吃什么呀? 顾晓晓看出王秀莲的顾虑,村里边都没有什么固定一日三餐的概念,家中粮食富裕的时候一天吃个两三顿,要是日子紧巴点,一天吃一顿或是两天吃一顿也是有的。 像林家这么穷的,一天能吃上一顿都不错了。 这中午才吃了野菜糊糊,这就算是一天的口粮,晚上是不可能吃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的大米,王秀莲肯定希望拿去换比较次一点的粮食。 但要她眼睁睁看着几个瘦得跟细麻杆似的孩子,和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挨饿,良心实在过不去。 不过,一个人转变得太快,反而叫人心生怀疑。 “叫你去煮你就去煮,哪来这么多话,都煮了不许留!”顾晓晓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好似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 王秀莲哆哆嗦嗦地接过米,不敢有半点质疑,走进灶房把米倒进破了个洞的锅里面。 她看着锅里的米心疼不已,鬼使神差地拿过一个碗偷偷捞出点藏着,打算回头去换点苞米粉,却在扭头的一瞬间,被站在门口那儿的一个身影给惊了下! 王秀莲手抖了一下,那个碗都差点掉地上,边上的米洒落了一点。 “婆…婆婆……” “你在做什么?” 王秀莲脸都白了,急急忙忙地解释:“不不是的,婆婆您听我解释,我没有想要私藏,我只是想着明天去找隔壁的婶子换点苞米,我不是要私吞!” “倒进去。” “是……” 王秀莲用手护着碗边,把米都倒进锅里,就连地上的她也弯腰想要都捡起来。 顾晓晓看在眼里有些于心不忍,却又不敢去拦,怕不小心吓到王秀莲,孕妇惊吓过度是会出大事儿的。 人的性格不是一时就能改变的,王秀莲会养成这样唯唯诺诺,又胆小的性子,多半跟小时候有很大的关联。 恐怕在她自己家,也是不受重视,整天干活儿还讨不着好的那种类型。 地上的米都捡了起来,王秀莲放在碗里边又拿水冲了一下,倒进锅里边。 站在旁边看着米饭确实煮了起来,顾晓晓才放下心。 她故意板着脸,“以后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听见了吗?” 王秀莲被凶得低下头,“听见了。” 院子里角落,几个孩子抱头挤在一块。 林四宝一脸的怀疑,“娘,这是被赵家气狠了?” 林三宝故作高深的猜测:“难道娘打算让我们吃饱了,去赵家给她撑腰?” 吃饱饭 “大米好好看,煮起来也一定很香。”林小夕闭上眼睛幻想,迅疾脸上染了几分失落,“大米饭只有年长的长辈才可以吃,我们是吃不了的吧?” 林大宝摸了摸后脑勺,“以前爹还在的时候,我见到过阿爷跟阿奶吃过一次。” 几人各说各的,林二宝突然很严肃地说:“那个女人要是真的让我们给她撑腰,也绝对不可以去。” 林大宝闻言眉头一皱,嘴唇动了动,很想和二弟强调那是他们的娘,不是什么陌生女人,可是想到娘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出言维护…… 灶孔里的火势很大,没一会儿大米的香味渐渐弥散开来,锅子里咕噜咕噜冒起泡。 煮得差不多捞起来,用筲箕和盆把米汤跟米分开,沥干的米再次倒入锅中,灶中的火转中小火慢慢煨着。 趁着锅里的饭还在煮,顾晓晓装了几碗米汤,第一碗递给了王秀莲,“喝,不够自己盛。” 清香的浓稠米汤,表面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热气腾腾。 五个孩子被叫进来,眼睛贪婪看着放在灶台上的几碗米汤,却又都没有动。 这种好东西,哪有他们的份。 要是去碰了,指定又要被打。 王秀莲胆战心惊地把碗接过,抱在手里却不敢喝,唯唯诺诺地说:“婆婆,那个我真的可以喝吗?” 在这个家里她的地位还不如一只会下蛋的母鸡,自从她嫁进这个家里,婆婆就没有一天看她顺眼过。 吃的东西也都是家里最差最难吃的,要是食物不够,一整天靠凉水充饥也是有的,可从昨天开始婆婆不仅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还给她东西吃。 让她不禁觉得这是个梦,这个梦也太美好了。 顾晓晓斜了一眼,“怎么?怕我在里面下毒?” “不不不不不不是的。”王秀莲吓得手一抖,害怕婆婆继续误会下去,顾不得烫随便吹两下,低头抿了一口,微微有些烫的米汤,从口腔滑下去,滋润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原来米汤这么好喝! “端着呀,要我送到你们手里吗?” 顾晓晓故意摆出一副很凶的姿态,拿过自己那一碗,浅浅地抿了一口,米汤稠稠的,好喝是好喝,就是有点寡淡。 几个孩子互看,林大宝率先走上去挨个把碗递给弟弟妹妹,碗烫得他们指尖都红了,却不舍得松开。 林小夕小口小口地嘬着,好喝的她眼睛弯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 另外四个一口气全部喝光,舔着嘴角的残留,回味着美味。 就连时常阴沉的林二宝也露出了些许孩童该有的天真无邪,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喝。 顾晓晓眼角余光观察着,心中暗笑,看来这书中反派是个吃货呀! 米饭的香气从锅子边溢出来,顾晓晓把灶孔里的柴火都拿出来,只留最后一点火星子在里头。 过了大概一分钟揭开锅盖,顾晓晓先装了一部分米饭出来,然后撒了些许盐在锅里搅拌搅拌,把手给打湿捏成拳头大的盐饭团。 这个家里面没有菜,她只能想点其他的法子,干吃米饭她可咽不下去。 上面的米饭弄掉以后,锅底的锅巴显露了出来,黄灿灿的,格外好看。 这就是那一分钟铸造出来的奇迹,一大扇锅巴用铲子捣成小块和米饭装在一起。 大米饭,盐饭团,锅巴都端上桌。 下座上的几个人眼睛发出奇异的光芒,一边流出垂涎的口水,一边心中又不敢相信,家里断粮已经很久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大白米的身影。 他们是在做梦吗? “赶紧吃,吃不完不许下桌。” 说着,顾晓晓先拿了个盐饭团,一口咬下,味蕾瞬间被打开,盐浸透了米饭,为味道寡淡的米饭添了三分色彩。 话音刚落,有了昨晚的经验,今天几个人明显放开了许多,埋头开始干饭。 从昨天开始,娘就好像变了个样,不仅不会打他们骂他们,还会给他们做好吃的。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好会维持到什么时候,但在能敞开肚皮吃的时候,他们当然要把握住机会! 王秀莲看着丈夫碗里空了下来,当即就想拿着筷子把碗里的米饭分出去一点,却被顾晓晓瞪了一眼。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不,不敢。”王秀莲捧着碗缩回去。 “很好。”顾晓晓又站起来,去灶房端来一碗米汤,放在王秀莲的跟前,“把这个也给喝了,不准剩。” 王秀莲瘦得皮包骨头,怀着孕的肚子就像是干树枝上长了个肿瘤,光看着就吓人。 古代孕妇难产致死的概率极大,王秀莲这样的情况是非常危险的,作为一名中医药的见习医生,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这个可怜的人。 王秀莲端起碗喝了一口,米汤已经不烫了很润口,突然喝到个什么东西,她把碗放低一瞧,才发现是颗荷包蛋。 这......她抬头去看婆婆。 家里的鸡蛋从来只有婆婆能吃,她是连碰都不能碰的。 可如今...... 她要是吃了这个鸡蛋,婆婆真的不会找由头责骂她吗...... 坐旁边的林三宝也看见了碗里的荷包蛋,厚着脸皮去问:“娘,有我的份吗?” 顾晓晓斜了一眼,“耳巴子要不要啊?” 林三宝:“......那还算了。”耳巴太痛了,他想吃的是鸡蛋,不是耳巴。 两斤煮出来的一大锅米饭,全都进了大家伙的肚子里,林三宝连碗里的米粒都不放过,捡着扔进嘴里。 娘煮的东西都好好吃,昨天的饼子,今天的大米饭,他都好喜欢! 吃饱了饭,感觉精神头都好了许多,林大宝站起来,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娘,走!我们去赵家!” 顾晓晓正琢磨着该怎么寻个适合的理由,在不被怀疑的状况下给王秀莲把个脉,听见林大宝的话,她一愣。 “去赵家做什么?” “当然是给您讨要个说法!”林大宝气得眉毛横飞,“爹生前一直念叨着,赵家跟咱家借过十五两银子,到现在都还没还,我们去把这笔账给讨回来!” 被美食征服的林三宝一听跟银子有关,咻得站起来,“要是有这十五两银子,咱家就又能吃好吃的啦!” 林四宝没好气地拍了下林三宝的脑袋,“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但大哥说的也没错,这笔钱确实应该讨回来了。 一旁的林小夕胆怯的看着主座上的顾晓晓,她要是说不去,娘会不会生气啊,娘要是生气了肯定又要打她,她怕疼...... 就在林小夕准备要举起手,表示自己也去时,却被林二宝抓住手,她愣愣地叫:“二哥......” 婆婆的婆婆 林二宝眼中一片冷漠,“别去,我们不是赵家人的对手,去了也只有挨打的份。” 将几人的神色都瞧了个清楚,顾晓晓才张口:“不去赵家。”至少现在不去。 具原身的记忆来看,赵家一家子人都是泼皮无赖,要想对付这样的人,就必须要一次拿捏住七寸,否则图一时痛快去闹了,以后也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到底该以什么办法来拿捏住,一时半会儿的,她还没想到好办法。 不过,不急。 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从小到大她见得太多了,尤其是在一个人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被摁住头欺负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几人对视一眼,看来娘的心还是向着外祖母家的,她根本就没打算去找赵家算账。 他们就不明白了,赵家到底是给娘许诺了多少金山银山,才让她如此死心塌地,被打一回又一回都一如始终。 要是一直过着苦日子,不让他们知道家里有这好东西也就算了,可这尝到了甜头,再让他们回到饥不择食的日子,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林大宝心中名为愤怒的小火苗,猛然蹿了起来,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三宝跟林四宝对视半晌,心有灵犀一般的笑了起来。 日照艳阳,外头又热又闷。 这个点儿,一般都没什么人会下地去干活。 一晚上没睡好,吃了饭顾晓晓也没有再出去,让林大宝把躺椅搬到院子中的柿子树下头。 躺在椅子上凉悠悠的,耳边时不时传来蝉鸣,惬意得让她渐渐泛起困意。 林大宝也搬了根凳子坐在旁边,捧着本书在看。 顾晓晓歪着头,看着林大宝认真看书的模样。 所有孩子中,林大宝是最亲近原身的,也是最孝顺的那个,秀才爹在他身上倾注了许多心血,想要将他培养成家中第二个秀才,再不济童生也行。 只是,很可惜。 后面几个孩子,秀才爹也有尽心尽力地在教,唯独天分比较好的就只有老四,可自从在一个冬天秀才染了风寒之后,身体就愈发差了起来,天天咳嗽,到后来更是直接开始咳血。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秀才其实不是从田坎上摔死的,而是有病在身,摔只是个引爆炸弹的导火索。 林四宝拿着本字帖走出来,想要跟大哥请教一下,就看到娘看大哥的温柔眼神,娘对他们几个孩子都不好,但是对大哥的态度,要比他二哥三哥和五妹好上很多,心中突然泛起了酸涩。 明明都是娘的孩子,却要受到区别对待。 忽然,傻帽林三宝闯进视线,搬着根小凳子挨着顾晓晓坐下,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娘,咱们今晚吃什么呀?” 顾晓晓笑了,“你个小馋猫,不是刚吃过吗,这就又饿了?” “嘻嘻嘻!”林三宝傻笑,“都怪娘做的饭太好吃了,害得我百吃不厌。” 顾晓晓惊讶地挑眉,十岁的孩子用成语就这么熟练,看来秀才是真的有花很多心思教导这几个孩子。 瞥了眼那边的和乐融融,林二宝看向林四宝,“你想过去?” 林四宝嗤之以鼻,“谁想了。” 说完,扭头就走。 听出二哥话中的不善,本来已经抱着凳子打算过去的林小夕,默默放下了凳子...... “林家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把你这么个败家娘们娶回家......” 融洽的气氛被一声尖锐的叫骂声撕破,顾晓晓愣了一下,从原身的记忆中搜寻出这道声音的主人。 是原身的婆婆。 原身很好地继承了赵家的泼辣无赖的性格,小事儿靠一张嘴骂,大事儿靠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凡是脑子正常点的,都不会跟疯婆子一样的原身一般见识。 而原身也靠着这一身技能,嫁到林家后在婆婆手上从没吃过亏。 但在七年前,林老太太嫌弃家里头人多太吵,让三个儿子带着自家的家眷给分了出去。 外面的骂声还在继续。 “真是活该被人抬着回来,怎么不直接把你给打死,这样几个孩子也算是脱离了苦海......那田坎上的苦菜猪都不吃,竟然还当着村里边的人哭穷卖惨,你个小娼妇简直要把我老林家的脸都给丢光了啊......嗝!” 林老太太还想继续往下骂,结果在看到门边那颗脑袋时,被吓得突然卡了壳,打出一个嗝。 住在附近的人听见动静,纷纷扒在自家院墙边儿,眼中闪烁着兴奋的亮光,依着林赵氏的性子肯定会大闹,他们坐等着看戏便是。 顾晓晓站起身,刚要走出去...... 林老太太却像是看见了什么洪荒猛兽一样,有些松弛老态的脸颊抖了一下,害怕地连连后退好几步,脸上就差写着‘你别过来!’四个大字。 顾晓晓见状,站在门槛那儿,“婆......” 话还没说完,林老太太突然夸张地大叫:“大宝媳妇儿,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王秀莲小心地看着顾晓晓,在看到对方微微颔首后,她才走了出去。 “奶奶,您有什么事儿?”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你先别苦。”林老太太抓着王秀莲的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数落着:“你瞅瞅你,这手瘦得跟鸡爪子似的,你也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怎么就不能硬气一点?她是你婆婆,又不是你祖宗,你用得着跟黄鼠狼要偷的那只鸡一样,整天提心吊胆的吗?” “噗!”顾晓晓手抓着门框,捂着肚子憋着笑。 笑点好密集,她该先笑哪个? 林老太太奇怪地瞅了一眼那边笑得腰都快要直不起来的人,她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没有再管那边,林老太太紧紧贴着王秀莲,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麻袋,小声地叮嘱:“里头是我给快要出生的小曾孙一点心意,给我守好了,不准给她听见没有?!” “这......”王秀莲左右为难。 “什么这啊那的,赶紧拿着!我和那小娼妇不对付,我先溜了,你要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别大白天的来,叫人看见了不好。” 言外之意,晚上偷摸着去。 说完,林老太太扭头狠狠剜了一眼顾晓晓,脚下生风飞快地离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顾晓晓嘴角带着笑意,双手环胸的望着那道一边跑,一边还回头看的身影。 这是怕她追上去嘛? 哈哈哈哈,这个老太太好有趣。 藏在围裙下的小麻袋有些硌,王秀莲走到顾晓晓身边,伸进从衣服里开始掏,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娘,这是......” 顾晓晓收回眼神,率先打断:“既然是老夫人给你的一片心意,你就收着,不用给我。” 她本也不指望靠那点粮食,养活一大家子。 撑腰 “不不不,这个家由您做主,还是交给您比较好。”王秀莲一听婆婆这语气,就知道是在试探她是否心存二心,顿时慌了神,赶忙把小麻袋塞进顾晓晓的手上。 连奶奶都害怕的婆婆,她哪有胆子敢对着干,那简直别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与其被婆婆猜疑忌惮,不如老老实实的都给交出来,她心里还踏实点儿。 把小麻袋塞给顾晓晓,王秀莲就遁走了。 看着手上的小麻袋,顾晓晓挑了挑眉。 她原本还在想着回头找个理由,把网络超市里的东西名正言顺地拿出来,正好,也省得少找个借口。 把小麻袋放进存放粮食的柜子里,顾晓晓就又回到了躺椅上,悠哉悠哉地晃到了下午三点多,从灶房里拿了背篓,开始安排下午的事儿。 “大宝和二宝去多挑些水回来,三宝和四宝跟小夕和我上山去挖野菜,秀莲你在家多烧点热水,今晚大家都洗个澡。” 从进入原身身体内,顾晓晓就老是能闻到一股馊臭味,浑身黏糊糊的,内衬也被汗水沾粘在背上,忍一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今晚必须洗澡! 王秀莲有些发愣。 自她嫁进这个家起,婆婆就起了甩手掌柜,只管钱不管事儿,这咋突然又揽起家务活儿了? 两队人马兵分两路,顾晓晓带着三个小不点上山,山里头的人有好几波,都是来挖山货野菜的。 “三宝跟四宝还有小夕,你们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挖到点野菜,我去前面看看。” 跟几个孩子分开,顾晓晓朝着深山里走去,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观察一番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点开网络超市,在上面选购了一只野山鸡。 活物野山鸡凭空而降,双脚没有被捆住,在地上扭动几下就想跑,她眼疾手快地伸手逮住,随手从旁边扯了根藤子捆住,一气呵成地扔进背篼里! 她咋可能让十八个铜板,活生生从眼前溜走?! 为了不被人惦记,顾晓晓又在地上撸了厚厚一层干松针盖在上头,然后顺着原路返回,沿途中,都没瞅见什么值钱的宝贝,枯枝烂叶倒是挺多,可惜网络超市不收。 走到一处宽阔的地方,顾晓晓刚想找几个孩子,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好大的动静,其中还混杂着哭喊声。 听这声音,好像是林小夕的。 顾晓晓急忙扒拉着树丛朝那边赶去,刚到地方就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男孩子揪着林四宝的衣领子,狠狠锤了一拳。 林小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地上,脸上也脏兮兮的。 林三宝气得冲上去捶打,嘴里还不停嚷嚷:“臭狗蛋,不准欺负我的弟弟妹妹!你是坏人!” 拳头落在李狗蛋身上,一点也不疼,他被弄得烦了,抬起脚就要一脚踹开这个烦人的家伙。 顾晓晓皱着眉,大声呵斥:“你们在做什么?!” 看到顾晓晓出现,李狗蛋和他身后的那些小跟班怂了怂,心中抱怨这泼妇咋来了? 不过一想到这林婶子是个不疼自家孩子的人,李狗蛋松开林四宝的衣领又推了一把,看着顾晓晓理直气壮地说:“你们林家的人手脚不干净,偷我们的鸟蛋还打我们。” 林三宝气的小脸蛋红彤彤的,“你胡说!那鸟蛋是我们先看见的,而且也是我爬上树掏下来的!” 李狗蛋笑着耍赖,“谁看见了?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这么大片树林只要有点好东西,你看见的就都是你家的?” 林四宝捂着受伤的脸颊,“我看见了,我可以给我三哥作证。” “你都说了他是你哥,你作证谁信?”李狗蛋一脸的无赖。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附和,嘲笑声此起彼伏,林三宝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急得快哭了。 林四宝也攥紧了小拳头,扭头看着顾晓晓,心中暗暗有些希望她能够为自己和三哥站出来…… 这个念头蹦出来的那一刻,林四宝有些错愕,不禁嘲笑自己异想天开,娘一心向着赵家,从来不管他们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今天怎么可能会有例外? 顾晓晓撇了眼李狗蛋旁边站着的小男孩手上拿着的鸟蛋窝,“你们说那个鸟蛋是你们掏来的,对吗?” 李狗蛋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对!” 林三宝扯顾晓晓的衣袖,极力的解释:“不是的,娘,那是我跟四弟一起发现的,李狗蛋撒谎,他在骗人。” “你个狗崽子,你在乱说什么?!信不信老子打死你!”李狗蛋恼羞成怒,两三步上前就想动粗。 顾晓晓却先一步将林三宝拉到身后,眼神轻飘飘地看着李狗蛋,看得李狗蛋心里一虚。 她扯了扯嘴角,“鸟蛋的事儿先放一边,我想问一下,谁允许你欺负我家孩子的?把他们打成这样,当着我的面都要动手,这件事我一定会上你家讨要个说法的。” 李狗蛋慌了,这林婶子以前不都当自家孩子是根草吗,怎么突然就维护上了,要是真上他家去闹,到时候娘知道他惹上了村里的疯婆子,铁定又要拉着爹来个混合双打。 “还有你们。”顾晓晓眼睛一一扫过李狗蛋身边跟着的跟班,“你们在场的所有人,我都会挨家挨户地上门,好好跟你爹娘讲讲,你们是如何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 李狗蛋和他的跟班都惊了! 他们敢欺负林家人,就是仗着没有人给撑腰...... 这撑腰的人不撑就不撑,一撑就要上他们家告状去...这可不行! 顾晓晓把林小夕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枯叶,扭头叫着林三宝跟林四宝,“走,我们回家。” 眼看着人要离开,他们连忙冲上去拦住,七嘴八舌地道歉:“我们不是故意的,鸟蛋还给你们。” 林三宝手上突然多了个鸟窝。 “我刚摘的野果子也给林婶子你,你可千万别上我家去,我爹娘要是知道你上门是为这事儿,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 “我身上只有一块饼子,也给你。” “还有我捡的......” 送完东西道完歉,也不等顾晓晓说话,一众小子当即就溜了。 “娘,你好厉害啊!”林三宝崇拜的星星眼。 他和四弟怎么都没要得回来的鸟蛋,娘随便说两句话,李狗蛋那帮人就不仅把鸟蛋还了回来,还送了好多东西! 臭烘烘的儿媳妇 把七零八碎的小东西一股脑扔背篼里,顾晓晓想去牵林小夕的手却被后退着躲开了,看小姑娘瑟瑟发抖,好似她是穷凶极恶的恶魔一样。 顾晓晓挑了挑眉也没勉强,扭头就去牵林三宝的手,往山下走,“我今天教你一个道理,好好记着。” “当一件事已经对你极为不利的时候,赶紧把话题中心迅速转移到另一件事上,不要让自己久处于弱势的一方。” 林三宝抓了抓脑壳,“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顾晓晓一囧,忘了这几个孩子才几岁,根本听不懂这种大道理,看来教导的思维方式还得转换一下。 “没什么,快下山吧。” 林小夕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牵着的手,低头看自己的手,有些懊恼,她刚才为什么要躲开啊,娘一定很生气,所以才连话都不想和她讲... 林四宝则一脸的沉思,似乎在琢磨着顾晓晓说的话...... 踏着黄昏回到家中。 林大宝正在劈柴,林二宝则是捡地上批好的柴,抱去整齐码放在堂屋外头的墙角下方。 看见顾晓晓回来,林大宝停下来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叫着:“娘,你们回来了。” 王秀莲一听外头的动静,擦着手走出来,“娘,洗澡用的水已经烧好了,您现在要洗的话,我去准备。” “好!” 顾晓晓闪身进卧房,进入网络超市买了一瓶沐浴露和洗发膏,容器用的是陶瓷罐,十分贴心。 “娘,已经准备好了。”王秀莲在外面敲门。 “就来。” 家里全部人都被叫到院子里,顾晓晓把两个陶瓷罐拿出来,“待会拿这两个东西洗澡,蓝色的瓶子是洗身子的,白色瓶子是洗头的。” “娘,这是什么东西啊?你从哪儿弄来的?”林三宝好奇地咬着手指。 “是我原本打算留着,要送给赵家的上等胰子,不过我现在不打算送过去了,咱们自家用。” 几个互相对视,心中暗暗震惊。 上等胰子可是富贵人家用的,听说一小罐就上百个铜板,娘还真是对赵家好到了极致,连这种东西都打算送过去。 可他们几个亲生的,却得不到半点关注。 活像茅坑里的臭石头,连踢带踹的。 顾晓晓没有管几个小家伙的眼神官司,跑到院后边去洗澡了。 这是专门为洗澡搭的草棚子,地面铺设很多碎石头,一旁还挖了条水沟,用作排脏水。 有王秀莲在外头守着,顾晓晓也逐渐放开,把里里外外都给使劲搓洗了个遍。 这不搓不要紧,一搓就搓出一条条的黑泥,恶心的她差点没嫌弃死这具身体。 用温水从头到脚淋下,清爽感瞬间袭来。 顾晓晓心里稍稍有了些许安慰,擦干身子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王秀莲吸了吸鼻子,没忍住地说:“婆婆,您身上好香啊。” “这就是上等胰子的香味,待会你也要用,我不喜欢臭烘烘的儿媳妇。”顾晓晓把帕子晾到竹竿上,转头对王秀莲说。 这个大儿媳性子软,话要是不说狠一点,她估计王秀莲根本不会用,也不敢用。 王秀莲脸颊一红,“儿媳知道了。” 后面几个小子轮着洗,王秀莲自动排到了最后一个。 林三宝洗完之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跑过来,脸上挂着笑容,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这个胰子真的好好闻啊,娘你看我现在都变得香香的啦!” “以后洗澡都要用,没了我会再买,不用省着。” 跑到跟前的林三宝,看着盆子里被开水泡着的野山鸡,眼睛写满诧异,“娘,这哪儿来的鸡?!” 林二宝正在晾洗澡帕子,闻言愣了下,走近一看果然是只野山鸡,而且还很肥。 他抿紧唇,眼冰冷如霜地盯着顾晓晓。 她这是什么意思? 被赵家无情地撇下,现在记起来他们了,就用这种伎俩来笼络他们吗?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会上当! “我白天在山上逮到的。”顾晓晓瞥了眼林二宝,这小子有点喜怒无常啊。 “可是,娘......”林三宝攥着衣角,有些欲言又止。 顾晓晓低头忙着拔野山鸡的毛,抽空看了眼林三宝,“怎么了?” “你让我们又是吃大白米,又是用上等胰子,娘你真的不是要卖掉我们吗?” 他以前听阿奶说,屠夫在杀猪之前都会把猪养肥了再杀,娘现在给他们吃好吃的,还用上等的胰子给洗干净,娘这是想卖个好价钱吧...... 一想到这儿,林三宝瞬间感觉胰子不香了,大米饭也不好吃了。 洗完澡的林小夕,满心雀跃地蹦蹦跳跳走过来,她这次洗香香了娘一定会喜欢她的! 可下一刻,耳畔就传来了三哥说的话,林小夕一腔热情被冷水浇灭。 她瘪着嘴巴,眼眶微红,蓄起泪水。 她不想被卖掉,也不想离开这个家......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顾晓晓一懵,还没来得说话,林二宝就站了出来,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恨意。 “卖我。” 卖了他,就不准再卖弟弟妹妹了。 他们还那么小,要是被卖出去,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他可以吃苦,他不怕。 顾晓晓在脑海里搜寻了下,想起原著小说中一笔带过的剧情,书中的恶毒娘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动了想要卖孩子的念头。 但因为林家老太太拦着,加上毕竟是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原身也没狠得下心,这事儿也就搁浅了。 这事儿却一直挂在原身心头上,直到一个妇人上门,耳朵贴着耳朵说了好一通。 各种花言巧语的攒簇下,原身彻底安耐不住心思,悄悄背着林家老太太,连夜把几个孩子直接发卖了出去,就连林大宝都被卖到春楼,做了最下等打杂的。 事后,原身把大半的银子托人给了赵家,然后揣着剩下的银子跑到了无人认识的地方生活,每天吃着糠咽菜,等着外甥高中来接她离开这个地方,却不料外甥没等到,却等来了亲儿子。 意识从书中剧情抽离,顾晓晓的眸子落在勇敢站出来,说卖掉他的林二宝身上。 瘦弱的脊背挺得笔直,隐在袖子里的手却止不住地微微战栗着...... 上门打秋风 十二岁的反派,心性就算再坚韧,也始终只是个孩子,会为未知的去处而感到害怕和不安。 会害怕就说明还有纠正的机会。 “我谁都不会卖。” 顾晓晓扔下这句话,就没再管几个孩子的想法,把拔干净的鸡从水中提起来,放在旁边的树墩子上边,菜刀从野山鸡的肚子上划过。 开膛破肚,肢解四肢,动作利落。 在大学里只要学习成绩优渥,奖学金就可以拿到手软,而她最缺的就是钱,所以在对待学业上,她总是最刻苦的那一个。 也因为刻苦,课题成绩好,因此她深受导师们的喜爱和偏袒。 看着顾晓晓有条不紊的手法,林二宝眼中掠过一抹惊骇之色。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把野山鸡切成小块,顾晓晓才发现光是鸡没有配菜,好像有点单调,从袖子内兜里摸了三个铜板,招手唤来林三宝,“用这钱去你奶家换两根白萝卜,天儿有点黑了,路上小心点。” “我知道了,娘!” 林三宝风风火火的就跑了。 天色渐晚。 林大宝洗完澡,非常自觉地坐下烧火。 王秀莲则是把大家的脏衣服都聚拢到一个大盆子里,一块搓洗着。 林四宝借着火光看着书,十分刻苦。 林小夕把白天掐来的蕨菜,用大簸箕晾晒开,十分懂事地分担家务活儿。 林二宝见大家都在忙,无人注意他,便跑到了后院练拳去了。 林四宝认真看书,时不时问林大宝书中内容的举动,顾晓晓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盘算着。 等手头富裕了,她得慢慢把几个孩子给培养起来,让他们都能有一技之长。 这可是立足的根本,不能马虎。 ...... 林家老宅。 “娘,这是我给您勾的鞋子,您看看合不合脚,要是不合脚,我回去再改改。”林家三儿媳妇刘翠花,扶着老太太坐下。 “难为你有心,我的鞋子多着呢,你不要总是把心思花我身上,多为你当家的考虑。”林老太太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人老了,就变得愈发想要含孙弄怡,享受天伦之乐,最近看着村里头其他老太太笑脸抱着孙,她也眼红得紧。 回头把几个儿子叫来商量商量,然后搬回来吧,林老太太打定主意后,笑得脸上褶子更多了一道。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我婆婆,我当然要孝敬您呐。”刘翠花说着甜嘴儿的话。 话锋一转,她正要顺着往下说,却被林老太太抬手打断,她扭头一看,就瞧见院门那儿探进来个小脑袋。 刘翠花顿了顿,强笑着道:“这不是孩他大婶家的吗,我记得他好像排老三。” 脸上扬着得体的笑,背地却在暗诽,这是又上门来打秋风了吧。 大哥一没了,大嫂也越发不着调,可劲地倒贴娘家,家里都穷成什么样了,几个孩子也跟叫花子一样,脏兮兮的。 林老太太招了招手,“三宝,进来。” 林三宝走进院子里,大大的眼睛里写着率真,“阿奶,我想拿两根红萝卜回去。” “是你娘让你来的?” “昂。” 这小娼妇,竟然叫孩子来要吃食,也忒不要脸皮了! 林老太太咬了咬牙,被拿捏住软肋的感觉不好受,但她又舍不得拒绝可爱孙子,扭头去后院地里扯了两根胡萝卜,又去灶房里待了一会儿才走出来。 用一块布抱着塞给林三宝。 “给,快回去吧。” “谢谢阿奶!” 说完,林三宝转头就跑。 望着孙子活蹦乱跳的背影,林老太太脸上扬起了笑容,虽说她看不惯赵晓晓那小贱人用孩子讨要粮食,但在看到这么可爱的孙子的份上,就原谅她了! 一旁的刘翠花脸色有些难看,带泥的萝卜还用帕子抱着,老太太肯定还送了其他东西! 不就是因为大房生了四个儿子,而他们三房生不出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至于心窝子都偏到大房那边去吗? 林老太太看出刘翠花脸色不好,她脸上笑容僵了下,随即拉着三儿媳妇的手拍了拍,“待会儿你也带点萝卜回去,给团团那丫头炒来吃。” “婆婆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刘翠花僵笑着应下,心中却在暗暗猜测。 婆婆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讽她嫁进来十几年只生了个丫头片子吗,还是在点她要加把劲? “阿奶,这个给你!” 去而复返的林三宝,把三枚铜板塞进林老太太手上,瞥见一旁的刘翠花时,脸色一白,急急地跑了。 三婶娘好吓人,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赶紧跑! 刘翠花本就僵硬的笑容,这下宛如卡在脸上。 婆婆嘲笑她还不够,就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都敢给她脸色看了...... 林老太太不想再去看刘翠花,有些疲惫地坐在房檐下,一手揉着眉心,挥了挥手。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婆婆,那我就先走了。” 刘翠花硬笑着扭头离开,手中的帕子都要扯烂。 “唉......”林老太太叹了口气。 林老头走出来拍了拍老伴的肩膀,苍老的嗓音响起:“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老了,有些事情想操心也操心不动了。老三媳妇那是心病,你劝也没用,只能等她自己看开。” 林老太太看着手心里的铜板,嘀咕着:“这小娼妇又要耍什么把戏?” ...... “这是你从你奶那儿拿来的?” 顾晓晓看着灶台上的小块腊肉和两根红萝卜,陷入沉思。 “对,对啊。”林三宝咽了口唾沫,小心观察着顾晓晓的神情,生怕他哪点做不对又被打。 顾晓晓突然意识到自己表情有些严肃,眼光瞥见林三宝紧张的神色,又看了看其他人,都是一副怕她发火的样子。 她尽量放松表情,揉了揉林三宝的脑袋,“三宝很棒!去玩吧,过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林三宝僵了下,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笑容逐渐灿烂起来,娘对他摸摸头诶! 娘的手好软,好温柔啊~ 他最羡慕的就是大柱的娘,又温柔又会做好吃的,还会奖励摸摸头,大柱老是在他跟前炫耀。 现在他也有这么温柔还会做饭的娘亲啦,回头他一定要跟大柱也炫耀回去! 林三宝脑子晕晕乎乎的走了出去,林四宝看了眼忙碌着中的顾晓晓,也跟着走了出去。 偏心的娘 开口便直言:“你喜欢娘?” 林三宝狠狠点头,“喜欢!” 林四宝心中有些吃味,“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都是昙花一现,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回原来的模样了,然后把我们都给卖掉,到时候你还会喜欢她吗?” 林三宝迟疑了下,随即很肯定的道:“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喜欢,娘对我摸摸头就说明她也喜欢我,所以就算娘要卖掉我,也是迫不得已,而非自愿。” 林四宝捏着书的手暗暗收紧。 娘果然还是那个偏心的娘,就算对谁好,也只对一个人好。 明明他们也是她的孩子,可是却只对大哥跟三哥有好脸色...... 不! 林四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他在想什么。 哪怕三哥因为一点甜头忘了痛苦,他也绝不能忘。 他可是和二哥一条战线的! 锅子里咕噜噜地冒着热气,肉香味肆意漂浮,惹得林三宝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 坐在凳子上的王秀莲,一边搓着脏衣服,一边忍不住地咽着口水,但又怕被婆婆突然出来,数落她是个整天惦记着吃,不知道干活的懒妇,只能更加卖力地揉搓着衣服,想要靠劳动来忘记饥饿。 顾晓晓见林三宝实在搀得厉害,她笑了笑,从锅里夹了块肉吹凉,递到他的嘴边。 “吃吧,小馋猫。” 林三宝喜上眉梢,嗷呜一口咬进嘴里。 “好好吃呀娘!好香好香~娘的手艺天下第一好!” 林三宝简直就是捧场王,夸得顾晓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灶孔那儿烧火的林大宝看着三弟一脸享受的样子,干巴巴地舔了舔唇。 “大宝也吃。” 林大宝看着快要递到他嘴边的筷子,愣了下然后张嘴吃下,尝到肉味的他眼睛也亮了。 “好吃!” 一连得到两个人的认可,顾晓晓的心情有些复杂,喜悦和酸楚在心中蔓延。 以前她在出租屋都是一个人煮饭,一个人吃,久而久之对吃饭这件事越发不感兴趣,可自从来到了这里,看着林家的人大口大口吃着她煮的东西,她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想哭的。 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亲情,更不知道原来和人一起吃饭,会这么快乐。 “娘,你怎么了?”林三宝昂着头,眼中闪着担忧的光。 顾晓晓扭头擦了下眼角的泪花,“我没事,大宝,三宝你俩把饭和碗筷拿到堂屋去,咱们准备吃饭了。” “好!” 她想了想,又去拿了个碗,夹了一整碗的肉,走到院子里没瞧见人,脑海中搜寻了下,想到反派喜欢在后院练武。 顾晓晓端着碗,朝着后院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瞄准时机出现在灶门边,探着脑袋左右望着,确认没人后她偷偷摸摸地走了进去。 看着锅子里诱人香气的鸡肉,林小夕咽了咽口水,好香啊~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香的肉呢...... 锅里这么多的鸡肉,拿一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就吃一块,就一块。 林小夕鼓足了勇气,扭头看了下,没人。 她顾不得烫,伸手去抓了块肉,斯哈斯哈的吃着,像个小仓鼠一样。 “小妹,你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林大宝的声音,林小夕吓得一激灵,急忙把鸡肉往下咽,却发现嗓子好疼好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也没咽得下去...... 林小夕越发焦急,要是娘来了看见,肯定又会打她,骂她是个偷吃的贼,怎么办呐?! ...... “二宝。” 声音响起,林二宝吓了一跳,急忙收起招式转过身来,眸子低扫映出一片阴影,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这个女人以前每次瞧见他练武,都会明刺暗讽地说他不是这块料,若是他反抗或是回怼,下一刻弟弟妹妹立马会遭棍棒毒打。 其实他都知道,只不过是这个女人在赵家那边受了气,不敢欺负回去,就只能回来把火气都撒在他们身上。 现在又来后院,怕是又遇上什么不顺心的,来找他泄火吧。 念及此处,林二宝薄唇紧抿,双手攥成拳头。 夜色茫茫,顾晓晓看不清林二宝的神色,但却能感受出他的气息很不对。 “你腿脚快,把这碗鸡肉送去你奶家。” 林二宝呆滞了下,手上就多了碗鸡肉。 “快去快回。” 话音刚落,前院突然传来了惊慌和痛呼声。 顾晓晓拧眉,正要抬脚赶过去,就看见林三宝跑过来,抽抽噎噎地说:“大事...大事不好了,娘,小妹她......” 她神情一慌,快步走进灶房。 林大宝眼眶包着一泡泪,坐在地上抱着林小夕举手无措,在看到顾晓晓进来,下意识就把她当成了主心骨。 “娘,小妹她被鸡肉卡住喉咙了!” 林小夕脸色涨成肝紫色,双手捂着脖子,泪眼朦胧地看着顾晓晓,眼中满是恐慌和害怕,浑身颤抖着。 了解清楚情况后,顾晓晓面色冷峻,一把将林小夕翻身抱住,使劲地上下抖着,林小夕的脸色越发涨红。 一旁几人看得心惊肉跳,娘这是要折磨死小妹吗? 几人纷纷上前去拉。 “娘,你这样小妹会死的呜呜呜” “娘,不要这样...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你放过小妹好不好?” “婆婆,我一定加倍干活,求您放小姑子一条生路呐!” ...... 林二宝咬紧了牙,冲上去挥起手就是一拳,重重打在顾晓晓的眼窝上面! 这个女人,不配做他们的母亲! 他以前只知道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没想到她竟想当着他们的面,亲手杀死小妹...... 这让他如何还忍得下去?! 这一拳打得顾晓晓眼冒金星,脚下也一阵仓促,心中暗骂臭小子,但她还是没有放手,抱住林小夕猛地一抖,一块鸡骨头掉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 林小夕脸上的涨红渐渐消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几人愕然,看看地上的骨头,又看看眼窝一片乌紫的顾晓晓,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死寂。 所以... 娘是在救小妹,不是要杀小妹? 是他们错怪了她...... 故作幡然醒悟 顾晓晓没有开口,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气氛愈发焦灼。 作为林家地位最末等的王秀莲,默默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着,静静地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顾晓晓心中窝着火,却也不好发作。 她知道,这是时代落后所造成的认知不平等,她这样救助的手法落在旁人眼中说是谋杀也不为过。 不过,她也懒得去解释了。 “哎哟,小兔崽子慢着点,老朽这把老骨头不禁折腾呐!”肩头挂着药箱的村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林四宝满脸的焦急,“林爷爷,您快别喘了,我妹妹要死了!” 村医有些无语,人要是不喘气就得死了。 这个臭小子......唉,算了。 他一个老头子跟小娃娃计较什么。 “快带我去见你妹妹。” “这里这里!”林四宝牵着林村医走进灶房,却瞧见大家神色各异,气氛还有些怪异。 “娘......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难不成是娘又恢复了打人的本性,二哥看不下去终于动手了? 林四宝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莫名兴奋。 看! 他就说娘迟早会回到原来的模样吧! 但心里却又开始......莫名失落。 顾晓晓没有理会林四宝,看向旁边白发苍苍的小老头,她记得这是村里头的老村医,同为林家同宗,原身该喊一声叔伯。 “林叔,您来我家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村医捋了把山羊胡须,看着顾晓晓的眼神隐有轻视,“我是听这小子说,林家小丫头被尖锐之物卡住了喉咙,特意来瞧瞧。” 原身赵晓晓在村里,名声早就是臭得不能再臭了,背地里嚼人舌根,地里头的活儿不好好干,整天翘着个二郎腿,到处捏造东家西家长短。 可以说原身靠着一张嘴,几乎把全村的人都给得罪死了。 甚至这个村医林叔,原身都捏造诽谤过。 将林村医眼中的轻视尽收眼底,顾晓晓没什么表情,比这更恶毒的眼神她都见过,这都算是好的了。 林村医瞅了眼林小夕,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其他的都还好。 他不想在这种是非之地多呆,接着便说:“不过,看小丫头的样子已经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便要离开。 “等等。”顾晓晓出声叫住。 林村医闻言身形一顿,以为她又要无中生事,乱扯些有的没的,脸上带了些怒意,开口便是长辈教训小辈的口吻: “你好歹也是林家长侄子的媳妇,林侄子去世后,你不仅不为他撑起这个家,养育儿女......整天不是巴结赵家,就是到处惹是生非,乱嚼人舌根,还还还......”还造他的黄谣。 想他孤身清廉了几十年,好好的名声竟栽在了一个侄儿媳妇上头,每逢想到此处,他就一阵捶胸捣足! 林村医说到此处,脸颊变得有些绯红,急急地低下头去,“你自个好自为之,只是可怜了这几个孩子,跟着你这样的人吃苦受累......” “您误会了。” 顾晓晓神色淡淡的,把王秀莲拉过来,“我是想着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若有空余的时间的话,我想请您给我这大儿媳妇把个平安脉瞧瞧。” 做饭和拿出粮食,都能敷衍过去。 可会医术这一个,却是万万不行的。 原身从小到大,大字不识一个,虽说后面跟秀才爹学了些,但这也太容易被戳穿了。 她需要有一个给王秀莲看病进补的由头,眼下这送上门的理由,不用白不用。 顾晓晓的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惊悚! 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他们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秀莲更是被吓得连连摆手,恨不能当场跪下来,“婆婆,我身体挺好的,没有哪里病痛,您就不要花这个冤枉钱了......” 她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是干最脏最累最苦的活,怀孕以后手上的活儿也没停过,婆婆更是不会说帮她搭把手之类的。 可婆婆这两天不仅让她吃饱饭,现在还要给她请平安脉,她真的怕了...... 婆婆该不会是惦记着,卖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想到这里,王秀莲泪声俱下... 却不敢反抗。 婆婆就是这个家的天,若是她拦着不让卖,这个孩子留在林家也不会好过...... 林村医捋着山羊胡须,双眼浑浊,眼底却一片清明的紧盯着顾晓晓瞧,思索着她这是终于醒悟,要开始维护在外头的名声,还是又在憋着什么坏招? 不过,不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肚子里面的孩子总是无辜的。 “坐下吧,我号个脉瞧瞧。” 顾晓晓将两人带到堂屋里头,林村医望闻问切后,面色十分沉重,“体虚体弱,需得大补,否则生产恐有苦头要吃。” 他这话说得已经算委婉了,像这样的身体状况,延续到生产时多半会难产,一尸两命。 想到赵晓晓把雪花花的银子都送给赵家的事儿,林村医又气又急,痛斥地脱口而出:“你眼睛往四处瞧瞧,因着你的荒唐,几个孩子瘦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走,你这刚去进门没两年的儿媳妇儿......” 顾晓晓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林村医的话。 脸上装出一副忏悔之色,“侄媳以前多有荒唐,做的都是些不入眼的恶事,前几日我被赵家打昏了过去,醒来后才明白谁才是家人......我现在就想知道有什么法子,能把我这儿媳妇儿的身子给养起来,让她生产的时候少遭点儿罪。” 一向仰着头用鼻孔看人的林赵氏,此时低着头,双手在腹前,再配着乌紫色的眼圈,看起来颇为可怜。 林村医顿时有些懊恼,方才话委实说得重了些,此人只不过是爱嚼舌根了些,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说小林王氏本身身体就不大康健,他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到了这侄媳头上。 属实不该。 他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林王氏身体亏空已久,飞快进补只会适得其反,眼下只能慢慢地一点一点补,我回头去写个药方,明日你让林大上我那儿去取。” 被误会 “多谢您,诊金多少?” 顾晓晓扭头去腰间掏钱。 林村医摆了摆手,“诊金就不必了,权当是我提前给曾曾侄孙的一点心意。” 顾晓晓挠了挠头,“那多不好意思,我们正准备吃饭,你要不要留下吃点儿再走。” “不必,我屋里头还有事。” 顾晓晓送林村医到院门外。 “林叔,您那儿有什么入门的医书吗?能否借我瞧瞧?” “怎么?”林村医诧异地回头。 顾晓晓胡扯:“您也知道,我以前干的都不是什么人事,方才我看到您把脉的样子,顿时就决定我也要成为像您这样的人,所以想借两本医书来看看,然后成为救人的医者。” 林村医嘴边扬起一抹嘲弄,“也罢,你能有这样的改变也是好事。” 该说不说,林赵氏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着调。 学医的路漫漫,在林赵氏的嘴里,却成了极为简单的容易事儿。 就让他看一看,这林赵氏的一时热情能维持到何时。 ...... 送走林村医,顾晓晓顶着乌紫的眼圈,把那碗有些凉的鸡肉重新递到了林二宝面前,木着脸冷声说:“送去给你阿奶家,快去快回,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好,好。” 林二宝有些局促,低着头接过碗,扭头朝着祖宅那边跑去。 林家二老正坐在桌边吃着饭,空气中响着细碎的咀嚼声,饭桌上冷冷清清的。 “阿公阿奶。”林二宝走进来,把一碗鸡肉放在桌上,“这是娘让我送来的。” 林家老太太看着那碗满满登登的鸡肉,一阵恍惚,这小娼妇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别是家里真没粮了,想借着一碗鸡肉作为敲门砖,顺势搬回老宅吧? 想归想,她却没在孩子面前露出异样,连声说着:“二宝既然来了,就坐下吃个饭再回去吧。” “不了,娘他们还在等我回去吃饭,阿公阿奶,我先走了。” 林二宝说完,转头就走了。 “诶!......”林老太太刚想挽留几句,却发现人早就跑没影了。 林老头夹了块鸡肉,放进老太婆碗里,“别看了,快吃饭。” 林老太太哼哼笑着,颇为得意,“老头子,大房这样铁定是想搬回来......小娼妇,这回你可算是落我手上了,这回我一定要压你一头!” 林老头挑了几块没骨头的肉,都夹到林老太太碗里,嘴上敷衍着:“好好好,你到时候就好好磋摩一下她,最好别让她搬进来。” 林老太太一边吃着鸡肉,不满地哼哼唧唧:“你这说的什么话,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 林老头笑了下,没戳破老婆子的那点小心思。 ....... 顾晓晓进灶房把鸡肉盛出来,装大碗里端上桌,给每个人都盛上一碗饭,随后便自顾自地开始吃。 几人站成一排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动。 眼窝火辣辣的疼,顾晓晓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好,“是要我挨个请你们上桌,是吗?” 此话一出,林大宝率先开口道歉:“娘,我们错了。” 林三宝和林四宝两个人齐齐低头,“对不起,娘。” 林小夕怯怯地走到顾晓晓身边,犹豫了下,畏畏缩缩地拉着她的衣角轻晃,“娘,谢谢你。” 王秀莲也羞愧地低下头,“婆婆,我......误会您了。” 众人都道了歉,唯独林二宝始终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一连收获了诸多道歉,顾晓晓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大发慈悲地一挥手,“好了,我没有那么小心眼,快坐下吃饭吧。” 今晚的主食也依旧是大米饭,不同的是还多了道野山鸡炖胡萝卜的菜,至于林老太太送的腊肉,家里没有合适的配菜,顾晓晓也就没做。 大米饭煮了三斤多,原以为会有剩,不成想全都给吃得一干二净。 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外边儿的天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堂屋里边儿乌漆嘛黑的。 几个小子全都瘫在椅子上,一脸的餍足,就连林小夕也吃得小肚皮圆滚滚的。 自从娘被赵家打昏过去后,他们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他们宁愿沉浸在这梦中,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因为这个梦实在是太美好了。 有温柔的娘亲,有能够吃饱的大米饭,身上也香香的。 但若是娘要把他们卖掉的话......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们顿时变得有些失落了起来。 林二宝眼眸半阖着,偷偷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女人,歉意像浓墨一般化开。 他错怪了她, 还打了她。 但她却也没有动手打他...... 顾晓晓只吃了小半碗的米饭,原身有些微胖,肚子上三圈赘肉,走一段路就有些微喘,体质太过差劲,她想通过一点一点节食加运动,调节这具身体的健康状态。 在顾晓晓威逼下,王秀莲也吃了不少,肚皮有些撑,但她不敢像旁人那样歇着,刚把碗筷放下就站了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其他人也开始动了起来,帮忙着收拾。 ...... 翌日。 晨曦微光。 伴随着声声鸡鸣,唤醒了沉睡的山坳村,家家户户的烟囱飘起缕缕炊烟,田坎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下田干活的庄稼人。 农村的庄稼人,都是趁着大清早,太阳还不大的时候抓紧下地忙,不然等到太阳大的时候,晒得根本没法干。 顾晓晓被一阵鸡鸣吵醒,睁眼才发现几个孩子都起了。 推开门,看见的是一个个忙碌的身影。 王秀莲挺着肚子晾晒刚洗干净的衣服,林大宝挑着水从院外进来。 林二宝在墙角根处劈柴,林小夕在晾晒野菜干。 林三宝在一堆鸡毛中翻来覆去像是在找什么宝贝,林四宝则捧着一本书在看。 几人听见动静,纷纷朝着便看来。 林大宝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舔着脸笑,“娘,您起来了。” 其他人也跟着叫了声娘,只有林二宝全程专注地劈柴,闷声不吭。 看病不划算 顾晓晓看了眼那边,收回眼神,从兜里摸出十个铜板,招手喊来临大宝,“你去你林爷爷家,去把秀莲的药拿回来,要银钱不够,你再来找我。” 网络超市里的钱是可以提现出来的,这也极大地方便了她。 “娘......”林大宝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这些钱都能去镇上换好几斤粮食了,咱别去拿那个药了,不划算。” 顾晓晓气得翻了个白眼,“你别逼我扇你,赶紧去!” 这个渣男,给自己媳妇儿花钱看病,竟然说什么不划算,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要是这都不划算,那什么划算? 见娘生气,林大宝屁都不敢再放一个,攥着铜板转身就看到站在灶房那儿的王秀莲,眼神颇为不善地剜了眼。 原想着娶媳妇回来孝敬娘,给家里添个干活的。 没成想,娶回来个赔钱货。 真是晦气! “tui!”林大宝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王秀莲小脸煞白煞白的。 心脏霎时间犹如坠入冰窖中,又冷又痛。 再怎么说,她也还怀着当家的孩子,可当家却这样对她...... 顾晓晓一手捂住心口,一只手指着林大宝,气极! “你!” 林大宝一见娘脸都气红了,傻愣地挠了挠头,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边跑还边在琢磨—— 他做得没错啊,娘以前就经常指着他这个媳妇儿骂,骂是个懒货,不值钱的贱种,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要是第一胎生不出个儿子,就干脆发卖出去,说是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他明明都是按照娘的喜恶做事,娘为什么会不高兴? 想破了脑袋,他也没明白。 顾晓晓担忧地看着灶门口那儿,只见王秀莲神情黯淡的低着头,转身进了灶房。 她想了想,去屋里拿了个麻袋走进灶房。 王秀莲正躲在灶台那儿偷偷摸着眼泪,看到婆婆进来,她急忙胡乱抹了把脸,“婆婆,我没有在偷懒,我只是......” 顾晓晓把五斤的粟米放在灶台上,故意板着脸道:“把这里头的粮食,分两顿煮了,要是让我瞧见你又私藏,我...我饶不了你。” 真不怪她,对这样可怜的人,她实在说不出狠话...... “儿媳不敢。”王秀莲含胸低头。 顾晓晓看着王秀莲可怜巴巴的样子,没忍住多嘴道:“怀孕不要老是哭,这样对孩子和对你都不好。” 本来是宽慰的话,可落在王秀莲的耳里,就又成了婆婆看她不惯,两行清泪顺着落下。 本就低着的脑袋,这下更低了。 顾晓晓有些烦闷地抓了抓脑袋,转身出去了。 这恶毒婆婆的人设未免太过深入人心,说两句关心的话都能把人吓哭。 以后还是少说多做为妙。 她相信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总会好转的。 天边大亮的时候,住在村尾处的林家,烟囱也冒起了白烟。 灶房里香气阵阵。 锅子里边的粟米翻涌着,咕噜咕噜冒着热泡,从破了个豁口的锅边溢出点点汁水。 林三宝抱着碗守在旁边,眼睛盯着锅边冒泡的米粥,馋得口水流了下来,滋溜一下又吸进嘴里。 经过昨晚那件事后,林小夕对顾晓晓没有那么害怕了,此时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边,十分殷勤地问: “娘,野菜我都晒好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活要我干的吗?” “没有活儿啦,你去和哥哥们玩吧!”顾晓晓笑了笑。 忽然感觉有些心酸,才六岁的孩子就这么乖巧懂事,这得是吃过多少苦头,才能这么懂事…… 过了一会,粥汤渐渐泛起白花儿,王秀莲便把灶孔里边的柴火拿出来。 浓稠的粟米粥盛满七个碗,锅里面还有很多,吃完不够还可以再盛。 大家都没有说话,低头呼呲呼呲地喝着粥。 林二宝垂眸看着碗里的粟米粥,连着两天吃这么好,这是打算日子不过了吗...... 不过,总好过白白便宜了赵家。 浓稠且香的粟米粥滑进肚子里,王秀莲极为享受地眯起眼睛,却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前天的饼,昨天的大米饭和山鸡肉,今天又是粟米粥,这两天是吃饱肚儿了,等到家没粮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几人吃饱喝足,坐在屋檐下满足地叹气。 王秀莲起身去刷碗了,林小夕勤快地去帮忙。 出门去拿药的林大宝,提着三包用草纸抱着的干药材走进堂屋,顺便把铜板尽数放在桌上,“娘,药拿来了。” 十个铜板,一个不少。 还有三本医书。 “林爷爷怎么都不肯收钱,他把我赶出来了。” 林大宝一手揪着衣领抖风,一手擦着额头上的薄汗,大早上的就这么热,地里头的庄稼怕是要遭老罪了。 顾晓晓把十个铜板收起来,心中暗暗叹气。 这可都是人情呐! 她宁愿林村医收钱。 钱好给,人情难还。 “去喝粥吧,在锅里还热着。” 顾晓晓打开药包瞅了下,都是一些保胎的药材,药性很温和,看来这山坳村的村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秀才爹还活着的时候,身体时而发病,为此原身专门去镇上买了个煎药的小锅,顾晓晓循着记忆,把专门煮药的小锅子翻出来,洗干净,放在一个小炉子上头,穷成这样的家当然翻不出木炭,没有木炭就只能烧柴。 药材倒进去又按照比例掺进水,搬来个小凳子仔细地控制着火候,避免火势太大,把药性给煎流失了。 当顾晓晓在忙这些的时候,家中的人都下地的下地,上山挖野菜的挖野菜,砍柴的砍柴,挑水的挑水,没有一个人闲着。 顾晓晓本想让王秀莲月份大了,就别上山了,可看着那瑟缩害怕的样子,她揉了揉眉角,也没再勉强。 想想也是,心惊胆战又忙碌的日子过习惯了,突然家中地位最高的人叫她别做了,是个人都会觉着不自在,更何况是王秀莲这样胆子米粒大的人,叫她别干活恐怕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娘家大闹 太阳高悬,顾晓晓坐在堂屋外的屋檐下,手上拿着把扇子,轻轻地扇着风。 微微燥热的风穿堂而过,清幽凉爽,蝉鸣响在耳侧,犹如助眠的摇篮曲,听得她昏昏欲睡。 半撇着的院门,忽地被推开。 脸色难看的王秀莲被林小夕搀扶着走进来,顾晓晓赶忙过去,焦急地询问:“这是这么了?哪里痛?” 王秀莲皱着眉头,捂着肚子一处,疼得说不出话来。 顾晓晓急得满头大汗,转头看着林小夕。 “小夕,你说,发生了啥?!” 林小夕额头上冒着薄薄的汗水,眼中满是茫然无措,“大哥跟三哥闹着要去赵家,大嫂嫂去拦,反被推倒在地上,然后肚子就开始痛了起来。” 这怕是动了胎气。 “快去床上躺着。”顾晓晓不顾王秀莲的挣扎,搀扶着人躺到床上,随后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 “喝下去,一口都不准剩。” 黝黑的药看不见底,腾腾热气中泛着苦涩,王秀莲看了眼婆婆,攥紧身侧的衣服,捏着鼻子闭眼喝了下去。 婆婆要她喝的药,哪怕是要她命的,她也得咬着牙喝下去。 看到药碗空了,顾晓晓稍稍放下心,“躺下好好歇着,不要随便乱动。” 说完,她又看向林小夕,“你去弄点水给你大嫂嫂擦擦汗,我出去一趟。” 把炉子里的火拨弄灭了,顾晓晓才放心的出门。 临出门前,她又去灶房摸了把柴刀。 刚出门就碰到林二宝,她愣了下,“二宝,跟我一起去把大宝跟三宝带回来。” 林二宝的目光落在那把柴刀上,又看了眼气势汹汹的女人,鬼使神差地点头。 “好。” 他倒要看看,这一次遇上赵家那群人,这个女人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明明话是她提出来的,但听到林二宝答应,她还是不免愣了下。 平时根本不搭理她,甚至连喊娘都不肯的小反派,这一刻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竟点头答应下来。 顾晓晓摇了摇头,正事要紧。 一大一小朝着赵家赶去。 赵家就住在莲花村,莲花村离山坳村不远,两个村庄算是近邻,但自从隔壁村的换了个村长之后,两个村子的关系便每况愈下,到了后来更是直接闹掰了。 翻过一个小山坡时,站在山顶头能看到分布在莲花村落周围的一片片稻田,这个村的土地明显要比山坳村要宽要平。 但相同点却很一致,那就是地里头都很干。 头顶着烈日,顾晓晓擦着满脸的汗水,嗓子仿佛要着火了一样,两股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妈蛋,原身记忆中的赵家并不远啊。 怎么走起来,要这么久...... 果然,实践才是验证真理的唯一途径。 在出门公交,出租打车,共享单车满大街的世界,她从来没烦恼过出行的问题,可到了这古代,出行全靠两条腿。 要以后都这么走,她迟早要疯...... 不行! 等手头宽裕了,她一定要给家里头添辆马车。 走到莲花村赵家附近,赵家院门大敞着,远远地就看见林三宝被倒吊在院中树上,嘴皮干裂地出血,脸也涨成肝紫色,像条垂死的虫子在风中摇曳。 林大宝整个人趴在地上,被一只大脚踩在头上,露出涨红的半边脸,很显然也被羞辱得狠了。 “大哥,三弟!” 林二宝瞳孔骤缩,大步冲过去想要去解绳子,却被赵家长儿媳妇用扫把打开。 赵家长儿媳妇一脸的凶神恶煞,“这小畜生打烂了我家窗户,不赔钱休想带走!” 林二宝攥紧拳头,扭头看向站在门口那儿,却瞧见顾晓晓怒目圆睁,手上的柴刀狠狠砍在门上,直接砍出个大坑,随即目露凶光的举着柴刀,冲赵家福奔过去! 赵家福看到那把冒着森森冷光的柴刀,后知后怕地缩着脖子,抬脚从林大宝脑袋上挪开,一边后退一边还不忘嚷嚷:“赵晓晓,你疯了不成?!我可是你亲哥!” 顾晓晓挥舞着柴刀,勾唇冷笑,“亲哥?你方才脚下踩着的还是你的亲外甥呢!亲外甥你都能踩,那亲哥有什么可不杀的?!” 奶奶的,林家几个孩子,她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却被这帮畜生又吊又踩,不是人的狗东西! 跟她比疯?! 她心里边怨气大的,就是阎王爷路过,也得挨一刀再走! 赵家福被顾晓晓这副六亲不认的模样,给吓破了胆子,急急地想要跑进屋去躲着,却被她好几次生生拦住了去路。 “死丫头!你真是要反了天了!” 赵家老婆子冲过来,挡在赵家福跟前,怒气冲冲地呵斥:“你也不看看,那两个小杂种把我家的院子都弄成什么鬼样子了。” 说着说着赵家老婆子一把拽住顾晓晓的胳膊,又尖又脏的指甲陷进肉里,抓得她生疼。 顾晓晓不悦地皱眉,甩开那只手。 这赵家老婆子也不是个善茬,不论是原身还是娶进门的儿媳妇,没有一个逃离过她的尖指甲。 原身之所以喜欢掐人,很大程度上也是从这赵家老婆子身上学来的。 赵家老婆子一愣,瞥了眼那把举着的柴刀,眼神躲闪着挪开,随即理直气壮的狮子大开口:“那两个小畜生上我家来捣乱,闹得鸡犬不宁,必须赔五两银子!否则从今以后,你就甭想进这个家了!” 顾晓晓闻言,气极反笑地问:“五两银子?” 这下知道怕了吧!赵老婆子双手叉腰,颇为猖狂地道:“对!五两银子,少一个字儿都不行!你生的两个畜生把我家窗户砸烂了,又弄死了我家的鸡,还往我院子里扔泥巴,五两银子都还是看在你身上流着赵家血的份上!” 顾晓晓扯了扯嘴角。 可真他么是脱裤子坐砧板——有板有眼。 经这一遭,她也算是见识到了,当人脸皮厚的时候,可以有多厚。 这赵家前几天把原身直接打昏了过去,拖着扔回林家后不管不问,今儿个把原身的两个儿子折磨得不成人样,还有脸张口要五两银子。 这赵家人的脸皮不拿去修长城真是可惜了。 她举着柴刀直横在与赵老婆子中间,扫了眼林大宝,林大宝触及到娘的眼神,吓得脸都白了,脑袋低下去根本不敢看。 “还五两银子,我看你是坟上烧纸,糊弄鬼呢吧?!”顾晓晓冷笑着,柴刀扛在肩上,霸气侧漏。 “大宝二宝,去把三宝弄下来,若是有人敢上前拦,你们只管动手就是,出了事儿娘担着!” 与赵家撕破脸 “我看谁敢?!”赵老婆子立刻出声。 顾晓晓上前一步逼近,利用身高的优势,俯视着小老太婆,“我说放就放,大宝二宝上!” 林大宝和林二宝相识一眼,林二宝上前,一脚踹开赵家长儿媳妇,三两下把人救下来,林三宝也不知被吊了多久,都昏过去了。 赵老婆子怵得后退,心中暗暗奇怪,平时这死丫头从不敢与她顶嘴唱反调,今儿个是怎么了? 来不及细想,赵老太太怒瞪着顾晓晓,不容置疑地说:“我的乖乖孙子还指望着那只鸡补身体,将来好封官拜爵呢,结果就被那狗东西给弄死了!慈母多败儿,你教不好孩子,自然该由我这个当外祖母的来教。” “你算哪根葱?” 顾晓晓的柴刀放在赵老婆子的肩膀上,赵老婆子眼中写满了恐惧,这死丫头疯了吧! 赵老婆子想要挣扎着躲开,却被紧紧揪住衣领,柴刀慢慢挪到她脖子边。 顾晓晓晓口吐冷言:“既然你要与我算账,那我们就来好好算.....” 话还没说完,一旁赵长儿媳妇出声呵斥:“小姑子,是那两个畜生先错在先,你怎么敢把刀架在婆婆脖子上,这可是大不敬!” 话音刚落,随之响起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顾晓晓甩了甩发疼的手,眸冷如霜,“再让我听见畜生二字,我就拔掉你的舌头,若是不信你大可试试。” 这赵家的人,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脸皮城墙厚,打起来真痛。 赵儿媳妇被打得脑袋一偏,脑袋嗡嗡的,愤恨地咬紧下唇,不敢再嚷嚷,心里头却在嘀咕。 这小姑子到底是咋了。 咋看起来,格外吓人。 浑身的气质,活像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回到正题,顾晓晓扯着赵老婆子的衣领,“这些年你们少说也从我这儿诓骗了二十多两银子,我不要多的,十五两银子,要是你们敢不还,我们就公堂上见,我可以不要脸,就是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脸了,毕竟我那亲侄子如今可是童生呢。” 赵老婆子脸上闪过错愕,又气又恨地咬着牙:“晓丫头,我可是你娘,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亲娘.....” “亲娘?”顾晓晓嗤笑,“早在你们把我打昏过去后,我们之间的亲情就被打断了,如今我是林家的长儿媳妇,也是几个孩子的娘,但绝不是你赵家的女儿。” 赵家福气急得跺脚,却怕得不敢靠近,只能指着顾晓晓开骂:“十五两银子,你做梦!当初是你捧着钱送过来的,现在家里头没钱了就想来我家大闹一通,我告诉你赵晓晓,别说是门,就是窗也没有!” 顾晓晓微一挑眉,原身确实是捧着钱贴上来的,但她又不是赵晓晓。 “谁家银子都不是靠大风刮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巴巴儿送钱上门?既然你听不清,我不建议把话重复一遍,如果你们敢欠钱不还,那我们就上公堂对簿,反正我赵晓晓的名声早就臭了,也不介意再丢一回脸。” 此话一出,赵家福气得正要呛回去,衣角却被拽了下,赵长儿媳妇凑近耳朵,小声说着:“当家的,孝弘再过些日子就要科考了,要是在这个时刻闹出点动静,对他仕途难免有影响。小姑子就是对前几天咱们打晕她的事儿心里有气,不如先顺着小姑子......” 孝弘是赵家唯一有出息的孩子,也是长房老幺,更是赵老太太的心头宝,今年十岁,前些时候考得个童生,顿时羡煞坏了村里头的人。 赵家福觉着主意不错,看向顾晓晓时,唰地变了个脸,好声好气地说:“小妹,咱家里条件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上哪儿去给你拿十五两银子啊?” 顾晓晓等的就是这句,“给我打个欠条。” 她本也没指望赵家现在就拿出十五两银子,甭说有没有,就是有恐怕也不会给。 再说,这事儿不适宜闹得太过,家里老四那么喜爱看书,恐怕以后是要走上仕途的。 封建王朝,最注重的就是家中人的名声,她不能为了一时之气,把名声真的闹难看,那样只会害了家里头的孩子们。 “这......”赵家福面露难色,带着征求的意味看向赵老婆子。 赵老婆子眼轱辘一转,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蹬腿耍着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叫喊:“没天理了啊!生个女儿不孝敬我就算了,这好不容易孝敬一回,竟还要上门来说什么欠条,天杀的啊,我是遭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女儿......” 顾晓晓满脸凶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十五两银子,你轻飘飘一句孝敬就想带过,未免想得也太天真了。不打欠条是吧!咱们现在就去县里击鼓登堂,走!” 赵老太太一米五的身高,又瘦又小只,被顾晓晓拽着衣领往外拖,使得老太太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赵家福两夫妻见状也急了,“不就是打欠条嘛,我们打就是了,你快放开娘,娘如今身子骨不好,要是闹出个好歹,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还指望老太太掏钱,供养孝弘上学堂呢! 可不能有个好歹。 须臾间,顾晓晓手上多了张新鲜的欠条。 几人神色各异,林大宝和林二宝满眼惊奇! 娘竟然为了他们,和赵家人撕破了脸,他们这是在做梦吗? 如果真的是梦,那这梦未免也太爽了吧! 想想以前,他们在赵家手头上吃了多少亏,受过多少明晃晃的讽刺和冷语,娘明明听见了,却也当做耳聋没听见。 有时候骂得狠了,娘反而还要来责怪他们不懂事,尽会给她添麻烦,然后把他们暴打一顿。 现在,他们终于能在赵家人面前直起腰杆了! 赵老太婆一脸的不虞,忍着心中的不岔,强行扬起一抹笑,生拉硬拽着顾晓晓的手不放,“晓丫头,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前几天的事儿,你大哥确实是做的过分了点,但总归你还好好的,也没什么地方伤着,这个欠条虽说给你了,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总该心里要有点数。” 老太太只差说,这个欠条只是个形式,不要为了点钱,把和娘家的关系闹僵了。 顾晓晓睨了眼老太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自然是知道的。” 还好好的? 若是原身还好好的,那她也不会出现在这具身体内了,原身恐怕在前几天,就被这群满口亲人道义的歹毒家伙,给亲手打死了。 一家人.....呵。 多讽刺的字眼啊。 这笑里跟藏着刀子似的,赵老太婆没忍住松开了手,嘴上赶着人:“那就好那就好,这也没几步路,我就不送了,你们快走吧。” 出了赵家门,顾晓晓扭头看向赵老太婆。 赵老太太被赵家长儿媳妇搀扶着,她为了稳住顾晓晓,招着手强笑:“走吧走吧,想娘了就回来看看我,我一直在这儿。” 收点利息 在抬起手的那一刻衣袖下滑,一个金镯子露了出来,戴在枯枝般的手腕上,顾晓晓越看越不顺眼,三两步上前把手镯抢回来。 “我还说我相公送我的手镯去哪儿了,原来被娘你给偷去了!” 拿来吧你! 这个金手镯是当初秀才娶原身的时候,送给她的唯一贵重礼物,只是在秀才去世之后,赵老太太明里暗里暗示着自己手腕空空的,原身禁不住自家亲娘纠缠,半推半就地给了出去。 她可不是原身,会任由这种人渣踩她头上! 被强行拽下来,赵老太太的手腕生疼,她气得胸脯起起伏伏,手指着顾晓晓,“你你你...你可真是不要脸!” 顾晓晓又瞥见旁边,赵家长儿媳妇头上的那根簪子,长手一伸拔下来,因为动作太过粗鲁,甚至还拽下来小一把头发。 “啊!”赵长儿媳妇疼得尖叫,伸手就要去抢回来。 顾晓晓躲开,先声夺人地说:“既然十五两银子还不起,我就先收个利息!我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毕竟我家不同于你赵家,你赵家还有个童生,娘,你说是吧?” 赵老太太捶胸捣足,却又拿顾晓晓没有办法,一字一句皆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翠娘,给她!” 顾晓晓扬着笑,“那就谢谢娘了,你可要注意身体,毕竟我那亲侄子还指望着你兜里那点钱,供养他考上功名呢。” 整个莲花村无人不知,赵家福就是窝囊废一个,赵家老太太把全部的家当和心血都放在了赵家幼子身上,就指望着他飞黄腾达,为她挣个诰命。 可如今家底都快掏空了,也才到童生,这话无疑是在戳赵老太太的肺管子,气得她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赵家的主心骨昏过去,赵家顿时忙成一锅粥,无人再有功夫管无关紧要的小姑子。 顾晓晓眼角余光瞥见木盆里那只死掉的鸡,心安理得地捡起来提在手上,成功从赵家离开。 赵家以前一边收着各种好东西,一边对原身精神上的控制,时不时的还会嘲讽两句,对几个孩子更是非打即骂,她只不过是先收点利息而已。 临走前,她看了眼站在灶房门口那儿的女人,那是赵家二儿子的媳妇,此时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那边闹腾,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意思。 因着赵家老婆子把老大家的儿子当宝,把其他儿孙都当草的行为,赵家两个儿媳妇,妯娌间的关系不和已久,二儿媳妇更是打心底恨老婆子和大嫂一家。 赵二儿媳妇没想到顾晓晓会突然注意这边,她脸上的幸灾乐祸没来得及收回,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怪异。 “呵。” 顾晓晓笑着摇头离开了。 这个家,真是乱七八糟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大宝肩上背着昏过去的林三宝。 顾晓晓刚才看了一下,林三宝只是有些缺水中暑,其他的没有什么大碍。 林二宝端详着顾晓晓侧颜,对她第一次有些刮目相看。 以前娘一心向着赵家,老是和爹吵架,闹得家里面鸡犬不宁,他们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爹过世以后,家里面的日子越发拮据,可娘却还是不见得收手,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去讨好赵家。 之前赵家也把娘给打昏过,但她醒过来后依旧还是会捧赵家的臭脚。 虽然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一反常态,但无疑他喜欢这个样子的娘。 这样的娘,才是他心目中的娘。 会为了自己孩子奋不顾身的娘,真的很厉害。 林大宝也在偷偷看顾晓晓,娘今天好霸气! 为了他和三弟,不惜与赵家撕破脸。 娘真的变了...... 顾晓晓能感受到两束目光在观察着她,她也没有去管,脑海中忽然闪过王秀莲这个人......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冷不丁地看向林大宝,“秀莲是你们谁推的?” 林大宝低下了头,神情有些畏畏缩缩的,嘴上嘟嚷着,“若是她不拦我也不会受伤,谁叫她多管闲事。” “林大宝,你的舌头是让你给吃了吗?说话那么小声,大点声儿!” 每次娘只要叫他全名,就必定是要打他的前兆,林大宝瑟缩一躲,大了点声:“都怪她拦着我,我才失手一推的,我本来也没有很大力气。” 顾晓晓气得要命,抬起手恨不能立刻给这小子脑袋开个瓢,看看是不是没有长小脑。 “那是你媳妇,你自己娶进门的媳妇,你在人家孕晚期的时候推她,导致她动了胎气,你竟然还能是这种无关紧要的态度?!” “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打我。”林大宝缩着脖子十分害怕,声音中带着明晃晃的恳求。 顾晓晓愣住,林大宝是几个孩子当中最孝顺的,可她看着林大宝这个样子,却莫名有些心疼。 这该是遭受过多少的毒打,才会有的下意识反应。 林大宝并不是没有良心,而是事事听从原身,知道原身不喜欢王秀莲这个儿媳妇,他也就跟着不喜欢,甚至帮着一起欺负。 长期以来一直活在原身的阴影下,靠依从原身喜好,来求取关注和少些打骂,这种行为何尝尚未心智不成熟的表现。 顾晓晓放下手,林大宝这样的反应,心里就是再有气,她也舍不得下手了。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大宝,娘不是要打你,娘只是觉得你也十六岁了,你爹去世后,你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你也该开始学着分清善与恶,好与坏,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分寸了。” “像今天你推秀莲这件事,你做得很不对,她是你的妻子,又怀着你的孩子,在你闹着要去赵家找麻烦的时候,她拦着你不让你去,是她作为一个妻子应尽的本分。” “而你作为一个丈夫,却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你推了她还害她动了胎气,你不该是这样埋怨的语气。” 林大宝咬着下唇,表情有些倔强,但能看得出他把话都听了进去,“娘,我知道错了。” 顾晓晓摇了摇头,“你不该和我道歉,你应该和秀莲道歉,应该和你背上的三弟道歉。” 林大宝低着头,眼中满是懊恼之色,“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同他们道歉。” 顾晓晓松了口气,总算还有得救。 要是那种心智扭曲且坚定的,恐怕嘴皮子说破了,也不见得会低头道歉。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是事儿 日头正烈。 天气又闷又热,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固住了。 毒辣的阳光,晒得人汗珠往下直滚,顾晓晓捏着袖子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双腿虚浮的踩在地上,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实感。 在赵家耽误那一阵,等回到家里边,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的事儿了。 刚走到家门口,林四宝和林小夕迎着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在看到顾晓晓的身影时,生生止住了脚步。 娘每次去赵家回来,都会秋后算账,这次怕是……也不例外。 不去管两个小不点,顾晓晓把手上的鸡塞给林二宝,“给鸡脱毛,你会吗?” 林二宝点头。 “行,那就交给你了。” 顾晓晓长腿一迈,走到王秀莲床跟前,“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王秀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扭头看着顾晓晓,眼神中满是惶恐:“娘,我已经好了,娘,我能下床了吗?” 婆婆走之前让她不要下床乱动,她也不敢违背婆婆的命令,只能躺到现在。 “肚子不疼了?” “不疼了,不疼了!” 顾晓晓瞧了瞧,王秀莲脸色确实好了很多,遂道:“好吧,那你下床吧。” 劳作习惯的人,突然让她躺着什么都别干,反而浑身都不自在。 王秀莲如蒙大赦,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把自己收拾利索,然后出去上茅厕,她憋了好久...... 顾晓晓坐在屋檐下头,把炉子里面的火又升了起来,安胎的药一天要服两次,早晚各一次。 药罐子咕噜咕噜冒着泡,院里边渐渐泛起苦味,林小夕提着一个小篓子放在地上,提把上头还缠着一根蓝色的布带条。 “娘,这是我在家门口发现的。” 顾晓晓撇了一眼。 两根长茄子,几个小番茄,还有一根黄瓜,跟一小把缸豆。 正巧林大宝走过来,指着那个小篓子说:“这不是阿奶家的篓子吗?咋会在咱家,里头还装了这么多菜。” 顾晓晓想了想,“既然是你奶送来的,那就收下,晚上多炒个菜给他二老送去。” 家里边确实没菜了,她还琢磨着这只鸡该怎么做,林家老太太送的这些菜,无疑可以称得上是及时雨。 药罐里面的药汤热好,她把火势减小,让里面的火星子慢慢的熬着,走进房间里点击网络超市,买了三斤的普通大米,这回没有买东北珍珠大米。 珍珠大米一般只会出现在富商和一些大户人家的桌上,她拿个一两斤出来还情有可原,若是天天都拿,难免叫人生疑。 把大米交给王秀莲。 王秀莲脸上有些迟疑,壮着胆子小声地问:“婆婆,这样吃真的没有问题吗?” 虽说婆婆是被赵家气狠了,不打算再去巴结赵家,但天天这样吃,后边要是没粮了可咋整? 今年也没怎么下雨,稻谷抽穗抽不出来,收成能好到哪里去? 顾晓晓知道王秀莲在担心什么,她只是摆了摆手,“没事,我心里有主意,你做就是,不用管那么多。” 听到婆婆这样说,王秀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心里却止不住的担忧,婆婆这几天给家里边吃这么好的,保不齐婆婆是真的有打算要卖孩子…… 她以前听说过,人牙子来收孩子的时候,若是瞧见身体条件样貌好的,银子也会多给一点。 不过终究是猜测,婆婆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不能去追着问要个答案。 王秀莲心中暗暗叹气,认命地去淘米做饭,手上动作很利索。 能咋办呢? 走一步看一步呗。 林二宝把处理好的鸡放到案板上,擦着手上的水渍,走到树荫下,看向躺在椅子上的顾晓晓的了,眼神泛着冷意,脸上表情木然。 “鸡,我杀好了。” “哦哦,好!”顾晓晓眯着眼,拿着扇子扇风,发丝迎风飘扬。 “日头还早,等秀莲做好饭,我再去弄。” 躺在柿子树下乘凉,算是顾晓晓来到这古代之后,唯一的乐趣了。 每每躺在这下头,她的心情就会好许多。 林二宝闻言没说什么,绕去后院复习着在师傅那儿学到的招式。 灶房那里很快泛起阵阵香气。 瞅见时候差不多,顾晓晓站起身来走到案板边看了下,这是一只刚下蛋没多久的鸡,肉质还算嫩。 昨天已经吃过炖鸡了,她当即决定把鸡炒来吃。 鸡胸肉,鸡腿和鸡架骨,一分为三。 鸡胸肉配着茄子炒做一道菜,鸡腿和鸡架骨剁成小块,放进锅里焯水,然后洗干净混着缸豆炒香焖煮。 黄瓜则是直接凉拌。 家里头还有两个鸡蛋,用小番茄打了个汤。 顾晓晓夹了一整碗的鸡肉,在上面盖了个碗,现在村里头多的是吃不饱饭的人,端着一碗鸡肉难免招人眼红。 她又从兜里摸出五个铜板,一并交给林二宝。 “送去给你奶家,记得道声谢。” 在顾晓晓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是事儿。 她就怕欠下人情,虽说只是日常当中的一点小事,但一点一点积起来,到那时候若是被以恩胁报可就麻烦了。 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外人的便宜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占的。 林二宝点头,扭头往门外跑去。 …… 快六点的天还亮着,浅浅的月牙弯浮现在天边。 林家老宅。 林家二老已经吃过饭了,吃的是荞麦野菜糊糊,配着个缸豆炒腊肉,吃了个六七分饱,人老了消化不行,加上家里得为后面日子做打算。 这吃食在山坳村算是顶好的,放眼整个山坳村,能吃得上肉的也没几家。 平日里只有里正家和村长家,能时不时的吃上肉,其他人家要想吃口肉,还得省好些日子,才能买得起一块巴掌大的肉。 林老头清理着烟斗,一边不住地叹气。 老天爷已经好几个月不下雨了,地里的庄稼眼看着都要干死了,再有半把个月,就该有一大半的人彻底断粮了,到那时...... 林老太太刚把来借粮的人送走,走回院子里,拿起一张鞋底,一针一线的纳着,针头在头皮上刮了刮。 “别唉唉唉的了,咱们前些年给朝廷交那么多粮食,如今咱们这些种庄稼的有难,朝堂总不会不管的......里正前几天不还去镇上了,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当官的总不会叫看咱活活饿死......” 遮羞布 “明天开始,要有人上门来借粮,你就说没.....”林老头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敲门的动静。 他止住话题,站起身去开门。 “二宝,你怎么来了?” “阿公,娘让我来的。” 老大家怕是都等不到半把个月,这几天就该断粮了......算了,到底是一家人,林老头叹息着,让林二宝进来。 “二宝?你咋来了?可是你家又没吃的了?”林老太太说着,扔下鞋底就要进菜园子里去扯菜。 虽说她与那小娼妇不对付,可她见不得几个孙子跟着挨饿,天可怜见的,都瘦得皮包骨头了......铁定好些日子都没吃饱饭了。 “阿奶不用忙,我是来送东西的。”林二宝叫住林老太太,把手头抱着的碗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满满一大碗的肉。 “这…这这……这哪来的?”林老太太皱眉。 昨儿个就端了一碗鸡肉过来,今天还端,那小娼妇是不打算过日子了吗? 不不不不…… 那小娼妇怕真是打着祖宅的主意,不然怎么好端端的连着两天都给送好东西来。 林二宝没有注意到阿奶的神色,把兜里的五枚铜板放在桌上,解释着说: “这都是娘让我送来的,说给阿爷阿奶你们吃,娘还说让我捎带一句谢谢,那些菜很新鲜……家里都还在等着我回去吃饭,我先走了!” 林二宝说完就跑。 “诶诶诶!” 林老太太愣了下,一把抓起那五枚铜板,跑出门想要去追,却瞧见林二宝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没影了。 林老太太看着手上的铜板,有些哭笑不得,暗暗臭骂:“臭小子跑得真快,跟兔崽子似的一溜烟就没了。” 转身进院,关上门。 斜对面的院门半眯着一条缝,在看到老太太进去之后,趴在门边的妇人也关上了门。 妇人是林家老二媳妇,名叫牛小妞,一脸不岔,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当初嫁进来的时候,老太太说什么一碗水端平,结果这才多久啊就开始悄咪咪地给大房塞钱……不行,我得去问老太太到底什么意思……” 牛小妞还没走到门口,院墙下传来一声呵斥。 “不准去!” 林老二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着旱烟,皮肤是常年劳作的土黄,一双大手干而裂,眼睛却又黑又亮,泛着一丝精光。 “现在啥时候了啊,爹和娘年纪都大了,你没事少去他们跟前晃悠添堵,当初分家是为了啥,你心里没点数吗?” 说到这个事儿,牛小妞心中就来气,满脸怨恨地咬着牙,“你还好意思提这个事,村里谁不知道你一个做弟弟的,天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光惦记着自家大嫂。这种丑闻你们林家眼看着快要传到村外了,才急匆匆的把我抬进你们家,我就是来当你们林家的遮羞布的!” 撇见门口那儿几个孩子探着头往这边瞧,林家老二忍着满腔的怒火,低声说:“你给老子收着点,孩子们都看着呢,你非要把自己活成个笑话是吧?” 牛小妞冷笑,“笑话?我从嫁进你们林家开始就已经变成了个笑话,你出门去看看,满村的人谁不笑话我,我要是还在意这张脸,我早找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林老二闭了闭眼,不愿再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扭过头去一口一口地咂着烟。 见林老二闭嘴,牛小妞以为自己吵赢了,双手叉着腰像斗胜了的公鸡一样走进屋去。 林老二看着那又粗又宽,还矮矬矬的背影,嫌恶地暗骂:“简直不可理喻,疯婆子。” …… 王秀莲把锅给清洗干净,顾晓晓叫着几个孩子帮忙端菜端饭去堂屋。 很快,四菜一汤就端上了桌。 林二宝还没进院就闻见了饭香,走进院里看见大家坐在堂屋里闲唠着嗑,正等着他回来。 他心里忽然有些雀跃,娘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以前家里面都是冷冷清清的,从来没有这样温馨过,这还是第一次他有了家的感觉。 这样想着时,林二宝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回来了,快坐下吧!咱们吃饭!”顾晓晓嘴上招呼着,开始盛饭。 “好!”林二宝勾唇一笑。 昏迷过去的林三宝也在这时醒了过来,揉着饿得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晓晓。 眼睛乌亮乌亮的,有些委屈又有一些害怕。 大哥说,是娘接他们回来的。 娘肯定很生气…… 赵家拿他们东西,还打他们的娘,他和大哥想着,银子要不回来,那就给赵家添点儿堵…… 饭前不训子的道理,顾晓晓还是知道的。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喊着:“三宝快坐,吃饭了。” “……好。”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所有脑海中的杂念都被摒弃,王秀莲也难得放开,多吃了些。 大家心里都隐隐担心,但却又忍不住沉迷在其中。 真的是因为这种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没有打骂,没有呵斥,没有嘲讽,有的只是欢声和笑语,还有热菜热饭。 一顿饭下来,唯独林三宝吃得提心吊胆,就连他最爱吃的肉,都没吃几块。 吃完饭,天差不多也开始黑了下来。 大家各司其职地开始忙活,劈柴地劈柴,去挑水的挑水,院里收野菜的收野菜,洗碗的洗碗,生火烧水的烧水。 顾晓晓进屋去拿了一套衣服,走出来就看见一个鹌鹑站在门槛那儿。 本不予理会,但她想了想,小孩子的心理都比较脆弱。 她耐着性子,开口问:“站在这里做什么?晚上怎么吃那么少,是不饿吗?” “不……娘……” 顾晓晓微一挑眉,“嗯?” 林三宝一鼓作气,“今天的事情,我……大哥他……你打我吧,大哥他只是想保护我,要去赵家的事情是我提出来的。” 顾晓晓跨过门槛走出来,林三宝双手攥在胸前,害怕地闭上眼睛,娘要动手了!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脑袋上面多了一只手,轻轻地揉着。 林三宝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娘……” “你爹有没有教过你一个词语?叫事倍功半。” 林三宝眨了眨眼睛,娘这是在考他学问吗? 傍身之物 看着这天真的模样,顾晓晓扭头叫:“四宝,你来解释一下。” 灶房里地方太小,洗澡用的热水都是在院里用大锅烧,林四宝正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借着火光看书,一边注意着火。 闻言他身心一顿,没想到娘会喊他,但他还是放下书,身子朝向这边,小脑壳摇摇晃晃着说:“事倍功半的意思就是说:做事的方法费力大,收到的成效却很小。” 手指微弓,惩罚似的敲了下林三宝的脑袋,顾晓晓望着在空地上劈柴的林大宝,“你们两个听见了吗?” 林大宝和林三宝低下头,“听见了。” 顾晓晓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在外打仗的将军都知道,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你们这样贸然行事,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娘不会怪罪你们去找赵家的麻烦,而是你们要知道小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更何况赵家那一帮子无赖,咱们可是正经人,不玩无赖那一套,要想把银子要回来,还得另谋其路。” 正经人……三个字,说得顾晓晓心里边有些发虚。 先不说原身,就连她自己也不是个正经人。 上一辈子为了活下去,她摆地摊赚学费,吊坠耳饰进货几毛钱,转头就卖几十块。 林家几人面面相觑,几人神色各异。 林大宝:娘好霸气! 林二宝:呵,正经人…… 要是娘是正经人,那这世界上就没有泼皮无赖了。 林三宝:娘说得好有道理……他悟了。 林四宝:看来爹把娘捧在心尖儿,并不是空穴来风。 林小夕:站在月光下的娘好漂亮! 王秀莲:婆婆原来这么有智慧的嘛…… 家里边的活都干完,澡也洗好后,顾晓晓把众人都叫了过来。 她单刀直入,“咱家已经没粮了。” 几张脸顿时垮了下来,但心里却也知道,这两天吃得确实太好了,没粮是迟早的事情。 顾晓晓把白天在赵家那里抢来的银簪子和金手镯放在桌上,“所以我打算把这两样东西给当掉。” “簪子是我从赵家长嫂头上抢来的,算是那十五两银子的一点利息。金手镯是当初你们爹娶我的时候送给我的唯一一个礼物……不过如今,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其他的…若是以后手头宽裕了,我再想办法赎回来。” 借手镯和簪子当掉的名头,她就可以好一阵儿不用再找理由了。 秀才爹以前在的时候,对几个孩子好得没话说。 在听到爹的时候,几个孩子不免有些动容,眼眶泛起了红丝。 林大宝是几个孩子中,受到秀才爹关注最多的,对秀才爹的感情也更深一些。 “簪子可以当,手镯不行!那是爹留给娘你的首饰,也是你的傍身之物。” 娘说得好听,以后手头宽裕了会赎回来,但这个以后是多久?是几时? 万一手镯被其他人买走,或是融掉再造其他的样式怎么办…… 况且爹和娘的感情那么好,唯一的信物当掉,娘心里该有多难受…… 顾晓晓笑得很温柔,“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人不能被这俗物给困住了,肚子总是要填饱的,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以后等你们长大发达了,若是有心再给我赎回来,抑或是给我买些金银首饰都是好的。” 几个孩子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以对。 林大宝攥紧了拳头,一脸的憋屈,他如今明明是家中的顶梁柱,却没能发挥半点作用,甚至要娘典当她的贴身之物…… 林二宝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把爹送给娘的手镯给赎回来! 王秀莲抹着眼泪,都怪她没用,要是她少吃些,婆婆也不必当掉公公送的东西。 顾晓晓在座的神情尽收眼底,缓声说:“明儿一早,大宝跟我一起去镇上,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上床,炕上铺着的是用竹子编织的凉席,夜晚时分,气温一点一点降下来,凉席冰冰凉凉的,睡着倒也还挺安逸的。 几个孩子没有像前两天那样,避她如蛇蝎,睡相也自然了许多。 林小夕拖着小被子往这边悄咪咪地挪了一点,还以为她没看见,脸上露出了雀跃的神情。 顾晓晓在黑夜中,抿着唇轻轻地笑了下。 夜深人静,蝉鸣不止。 夜阑的风吹拂着,世间万物陷入了沉睡当中。 …… 不知哪家的鸡高亢的叫了一声,顾晓晓被吵醒,门外传来敲门声。 “娘,咱们该起了,再过一会儿就该赶不上牛车了。” 是林大宝的声音。 顾晓晓眼都没睁,嘴上含糊着回答:“好,我知道了,我收拾下,一会儿咱就走。” 林大宝的脚步声渐远。 瞌睡像个蒸笼一样笼罩着顾晓晓,就在她又一次要睡过去的时候,那鸡叫声又响起。 顾晓晓猛地睁开眼睛,又迷迷瞪瞪的闭上,想着林大宝还在外面等她……认命的起床。 推开门,天都还没亮。 放眼望去,乌漆麻黑的。 灶房里闪着微弱的亮光,空气中还泛着阵阵的香气。 王秀莲在灶头上忙活着,看到顾晓晓走进来,她连忙端起一碗粟米粥,“娘,放了有一会儿了,能直接喝。这是昨儿个您交代我的分两次煮,剩下的我都给煮了。” 言下之意,她没有私藏。 关键她也不敢啊! 虽说婆婆这两天待人温和了些,可保不齐哪天又忽然炸了…… “好,你有心了。” 顾晓晓舀起一瓢水,“容我先洗个脸。” 把脸洗干净,一碗热粥下肚,身体都变得暖和了起来。 林大宝也喝了一碗。 顾晓晓临走前交代:“秀莲,你今天别上山了,就在家里头把那些衣服给洗了,然后收拾一下家里,小心着点肚子。” 其他的顾晓晓没有过多交代,几个孩子都非常懂事,不需要她多说,那些活儿也会有人干。 王秀莲不一样,要是她不说,指不定又要背着背兜上山去挖野菜。 听着婆婆这般吩咐,王秀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只能乖乖点头。 “是,婆婆,您路上小心。” 村里头最疯批的疯婆娘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顾晓晓跟着林大宝走到村头那儿,有好几个村民都要去镇上。 他们脚边放着背篼,里面装了不少东西,有山货也有自家种的菜,想趁着今天赶集赚点银子。 一妇人瞥了眼顾晓晓,在看到她白白净净的脸蛋时,眼中闪过嫉妒。 这林赵氏去一趟镇上,不光换了衣服还洗得这么干净,指不定是要去勾引男人的。 远处叮叮当当的铃声响起。 牛脖子上的铃铛声由远及近。 这是隔壁刘家村赶牛车的,沿途会经过山坳村,这牛车存在有好些年头了。 按人头算,一个铜板能坐一趟。 顾晓晓掏了两个铜板,带着林大宝坐上牛车,几个背篓放上来,牛车上顿时有些挤。 人挨着人,几乎没有什么空隙。 那个妇人故意挨着顾晓晓坐下,身上的汗臭味钻进鼻子里,她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那妇人看见她皱眉,心头泛起浓烈的嫉恨,嘴上开始不饶人:“哟!林赵氏身上咋这香,你平时不都天天往莲花村跑的嘛,今天打扮这么花俏,是要上哪去呀?” 牛车本来也不大,妇人的话响起,几双眼睛纷纷撇了过来,眼中无不写着看热闹几个字。 附近村子的人都知道,山坳村的林家长儿媳妇,惯是个家里有啥好东西都往娘家送的,送了好些年。 前几天却被打昏了过去,这事儿瞬间被传开了,好些人拿这事儿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来讲。 这才几天,就又开始不消停了。 看来是家里头是真没粮了,打算另辟蹊径,寻找出路呢…… 想到此处,大家看顾晓晓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林大宝急得想要开口,却被顾晓晓伸手按住。 她冷冷一笑,“强子嫂还真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恶心人呢,我看你是大早上的没净口吧,不光口气大还挺会嚼舌根,白的都给你说成红的,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强子嫂气得眉头倒竖,哼哼地说:“你才没净口呢!你要心里真亮堂,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地反驳我,无非是我说到你心坎上了。” 顾晓晓神情冷了下来,“空口无凭就想污蔑人。强子嫂还真是跟你家男人一模一样,张嘴就喜欢诋毁别人的名声,还想着要强占别人便宜。” 若只是当着她一个人的面说也就罢了,可林大宝也在身边,她自然由不得别人当着自己的孩子的面,破坏她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美好形象。 强子嫂炸了,突然站起来,双眼怒瞪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头清楚,真要我把话给挑明了,大家反而面上都过不去。” 顾晓晓故意说得云里雾里,村里头好一些男人见原身成了寡妇,便想着暗通款曲,好几次深夜偷摸扒窗户,或是在门口来回溜达。 其中就有这个强子嫂男人的身影。 也亏得原身性子泼辣,又蛮横不讲理,举着根棍子把那些觊觎她身子的人都给打跑了。 原身虽说许多事情都做得不堪入目,但在清白这一方面,她始终坚定,不做万人枕的破鞋。 不过这强子嫂未免也太不淡定了,兔子拉车——连蹦带跳的。 窜得这么急,也不怕摔下去。 听到顾晓晓这么说,强子嫂憋着气坐下来,心里头跟万只蚂蚁在爬一样,想要立马回去问个清楚,但又怕这车上的人笑话。 见人消停,没什么热闹,可看,其他人也把眼神给收了回去,心中各自琢磨着,强子嫂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 有个别男人偷摸撇着顾晓晓的胸脯……眼神算不上干净。 若是真的,那岂不是可以睡秀才睡过的女人了? 啧,光是想想,心头就痒痒。 那滋味铁定不错! 顾晓晓抬眸,顺着那几束目光看过去,手中不知何时举着一把柴刀,冷不丁地露出一笑。 几个男人吓得急忙扭头看向别处,他们在想什么…… 那可是村里头最疯批的疯婆娘! 要把人惹急了,指不定是要挨一刀的! 到时候就是里正知晓此事,也不会占他们这头。 划不来,划不来! 看到这反应,顾晓晓心中冷哼。 上一辈子受过的那些苦难,早就将她的脸面踩在泥里边了。 当她没有任何顾忌,撕破脸来闹的时候,身边反而全是和颜悦色的人。 所以说,人有时候不能顾忌太多,往往在你这不敢那不敢的时候,别人就是抓住你这一点,然后使劲地欺负你,打压你,污蔑你。 顾晓晓眼神有些涣散,思绪渐渐飘远。 “娘……”林大宝叫。 意识被拉回来,顾晓晓扭头,林大宝眼中满是担忧,“娘……” 顾晓晓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不用担心。” 林大宝小声地说:“娘,您要不再考虑一下?那个手镯……” 牛车上人多眼杂,顾晓晓出言打断:“我有分寸,这些话不必再说。” 林大宝扫了眼,果然看到好几双眼睛又望了过来,他连忙噤声,不再多嘴。 手镯……强子嫂眼咕噜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 天渐渐地亮了。 天边一抹艳阳洒落。 牛车在青阳镇外头停了下来。 顾晓晓和林大宝下了牛车,往镇里边走,长街上萧萧条条的,来赶集的人不多。 沿街好一些店铺都关了门,只有几家卖吃食的还在经营着。 青阳镇附近居住的人多是一些种庄稼的农民,这两年地里头旱着,大家手里头都没钱,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哪有什么闲钱买这买那,久而久之,镇上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都关了。 坐牛车耽误了两三个小时,清早喝的粟米粥早就消化完了,顾晓晓带着林大宝,在巷子转角旁的面摊坐下。 穿着灰布麻衣的老头子,热情地过来擦着桌子,“客官,吃点什么呀?” 顾晓晓往那边瞧了一眼,有牛肉面,素面,还有馍馍卖,种类也不是很丰富。 她想了想,“来两碗牛肉面,一碗多要香菜。” “好嘞!马上就好!” 你被录取了 现拉的面条扔下锅,筷子搅和搅和,盖上锅盖闷了一会,又掀开蒸腾的热气冒起来。 面老板动作十分流畅,不一会儿面就端上了桌。 “两位,慢慢吃!” “等一下。” 林大宝出声叫住,指了下那碗面,“老板,牛肉面多少钱一碗?” “三文钱。” 看着那上面飘着的两片牛肉,林大宝有些难以置信,“那素面多少钱?” “一文。” “那你把上面的牛肉挑掉,我要吃素面的。” “啊这……”面老板面露难色。 顾晓晓扯着林大宝的衣袖,冲面老板打着哈哈:“没事没事,就要牛肉的,老板你快去忙吧!” 面老板搓着手,“那个……能先把面钱给付了吗?” 顾晓晓顿时福至心灵,也没过多计较,从腰带里抠出六枚铜板,递了出去。 面老板连忙作着揖,表示面条吃完了免费续。 顾晓晓让面老板赶紧去忙,随后从筷子桶里抽出两双筷子,一双递给林大宝。 “快吃吧!面泡久了就该坨了。” 林大宝看着眼前的那碗面,有些难以下嘴,“娘,咱家已经没什么钱了,你……”你省着点花。 顾晓晓故意板着脸,“快点吃!” 林大宝迫于威淫,拿起筷子搅和着开始嗦面,碗里突然多了两片牛肉。 他受宠若惊,“娘?” 顾晓晓叹了口气,“这几年你爹不在,我呢又整天往赵家跑,二宝三宝,还有四宝跟小夕,多亏有你这个哥哥照顾……你辛苦了。” 林大宝眼眶一红,狼狈地抹着泪水,爹去世以后,娘变得越发不顾家,为了不让这个家垮掉,他只能拼命咬着牙,把这个家给撑起来,努力不让弟弟妹妹饿死。 娘的一句话,让他这些年的无助和心酸好像都有了宣泄口。 顾晓晓的手拍了拍那稚嫩的肩膀,这个家若是没有林大宝,恐怕早就垮了,几个孩子甚至有可能会饿死。 尽管林大宝心智不是很成熟,但他依旧用他自己的方法,养活了弟弟和妹妹,也撑起了这个家。 她真的很佩服,因为换作是她,不一定能做得到。 “吃面吧。” “嗯!” 娘俩正吃着面,旁边来了一桌客人,也叫了两碗面在吃。 “诶!你听说了吗?西边街那里正在招人呢,听说是要年轻气壮的男汉子去码头搬东西。” “码头?青阳镇没河啊,哪来的码头?” “翻过山那边的知青县不就有码头的嘛,虎头商行正在给他们那码头上招搬运工呢,咱俩待会也去瞅瞅。” “行。” 年轻的搬运工……林大宝有些心意动地看着顾晓晓,但没说话。 顾晓晓微微挑眉,“你想去?” “嗯!” “好吧,吃了面去看看。” 走到那两人说的西街,街头那儿聚集着好一些男人,上至五六十岁,下至十三十四的都有。 全都围在一个装潢的富丽堂皇的马车前,七嘴八舌地介绍着自己,生怕错过这一次干活的机会。 今年的收成怕是也没希望了,要是再不找点活儿干,家里面的人就只能干坐着等死了。 一个小厮穿着打扮的人站在马车前廊下,大声地喊着:“都安静!一个个的都排好队,要是再这么乱下去,我们虎头商行立马就走!” 话音刚落,场面安静了下来。 众人自觉有序地排着队,林大宝满是雀跃又期待地看着顾晓晓,“娘……” 若是能被虎头商行选上,家里面就能多一项收支,地里头就算收成不好,娘也不用典当爹送给她的信物,弟弟妹妹们也能吃上饭,不用挨饿受冻。 好大儿这样看着她,顾晓晓实在不好拒绝,“你去吧!” 得到顾晓晓首肯,林大宝等不及地跑了过去,排在队伍后头。 打了眼那边长长的队伍,顾晓晓跟林大宝交代了两句,随后,朝着镇上的唯一典当铺走去。 抬腿跨进典当铺,只有一个小厮在那边忙活着,看到人进来也没招呼,神情冷漠。 比人高的柜台,两尺宽的窗口,窗栏横叉在窗口上方。 顾晓晓把一根银簪子举高,一双手接过,打量了番。 “五十个铜板。” 顾晓晓诧异地挑了挑眉,杀价杀得这么狠吗? 网络超市给的价格都是五百个铜板,况且在银器首饰上面,还会给出第一次售卖的预估价格。 这只银簪的价格,可是一两银子。 “我不卖了,把簪子还给我。” 一身冷嗤响起,银簪子回到了顾晓晓手上。 顾晓晓抬腿走出去的时候,耳边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 “价格……这……你压……” “无碍……这阵子多的是来典……放心…她还会回……” 她扭头望向典当柜上方,一男一女互相面对面,小声的说着,眼神还不住的往这儿瞟。 发难财的人,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 就如两人所说,肚子空空没粮的时候,多的是来典当首饰换取银钱的人。 虽说这根银簪子是从讨厌的人头上摘来的,但她又不讨厌钱,才不要贱卖。 把簪子揣在怀里,顾晓晓绕进巷子里头,走到僻静的地方,左右打量了一番,见都没什么人。 点开网络超市,选了一些做菜用的调味品和菜籽油,又买了十斤粟米和十五斤大米,还有一条五花肉和一大块的猪板肉跟一口大锅。 家里边那破了洞的锅,顾晓晓早就看不顺眼了,趁着今天她无论如何都得给换了。 全都塞到背篓里头,把一口大锅放在上面,然后背着走出巷子。 来到西街这边,最前头不知何时摆了一个桌子,桌子后边坐着一个穿着很像管家的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厮。 一问一答一写。 队伍的人流涌动着,很快就轮到了林大宝,他有些紧张的往前迈了几步,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姓名。” “林大宝。” “年方几何?” “十六。” “以前有干过吗?” 问到这个,林大宝有些忐忑,“没有,但是我力气大,干活快!” 听到这个,坐着记录的管家抬头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像是在着重记录着什么。 管家挥了挥手,小厮意会,“你被录取了,包吃包住,还有两套工服。今天下午就得去知青县,能去吗?” 卖儿求荣 “这……” 林大宝没想到会这么着急,他神色有些慌张,“这个,我得去问问我娘。” “行吧!下午申时一刻,我们商行队伍就会离开,你若是能来就早点来……下一个!” 林大宝急急忙忙地离开,四处找着顾晓晓的身影。 “这里!”顾晓晓抬手挥了挥。 林大宝像是找到了风向标,奋力的冲这边跑过来,兴高采烈得像个孩子一样。 “娘,我被录取了!今天下午就走,包吃包住还有衣服穿,儿子要去挣大钱了!” 话音落下,林大宝见顾晓晓没说话,他有些局促,“娘……” “你真的想去吗?”顾晓晓看着眼前这个,和她齐肩一样高的男孩子。 才十六岁就离开家,前往那么远的地方去打工,说实话顾晓晓有些不太放心。 “想!” 林大宝回答得铿锵有力,神情坚定。 “娘你也说了,我如今是咱家里的顶梁柱,自然该撑起整个家的家计。我不想要你典当爹送给你的东西,我也不想看到弟弟妹妹挨饿受冻的样子,所以我想去,我想去赚钱,有了钱咱家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话里有娘,也有弟弟妹妹,却唯独没有他的媳妇王秀莲。 孩子有志向和目标,顾晓晓见状也不好再阻拦,带着林大宝去成衣店铺买了几件贴身穿的衣物,又添置了一些个人用的物品。 林大宝看着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他的心肝跟着疼,“娘,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这些细致玩意。” 顾晓晓把买来的东西都装进一个布袋里,“在外头不比在家里,在家里不讲究没人说,可到了外头你时常一身汗臭,指不定是要遭白眼的。” 林大宝没想到这一层,他挠了挠后脑勺,“还是娘懂得多一些,儿子受教了。” 时间晃眼来到了大晌午,顾晓晓强硬地拽着林大宝的手,走进一家饭馆里,点了两个菜一个汤。 一顿饭吃下来,林大宝吃得五味杂陈,他知道娘是担心他去了那边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了,所以想趁着现在多弥补一二。 吃完饭,差不多快到时候了,顾晓晓把林大宝送到西街那儿,把装着衣服和洗漱用品的布袋挂到他肩头上,语重心长地交代: “去了那里好好干,干活的时候慢着点,别伤到了自个。” 林大宝点点头,“我知道的,娘,您就放心吧!” 顾晓晓嘴唇动了动,还想要说点什么。 那边的队伍已经准备要出发,林大宝着急地说了句“娘,那我去了啊!”就往那边跑。 “大宝!”顾晓晓大叫。 林大宝骤停,扭头看过来。 “你是娘的骄傲,得空了往家里捎封信,别让娘担心!” 林大宝眼眶一瞬间湿润,狠狠地点头,随后便朝着队伍跑了过去。 等坐上了队伍的马车,旁边人凑过来搭话,“兄弟,你这布袋里装的是啥呀?鼓鼓囊囊的。” 林大宝颇为骄傲,“是我娘给我准备的衣物。” 那人嬉笑着,“你娘对你还挺好。” 林大宝抢着回答:“那可不!” 同行的都是要去虎头商行干活的,大家开始互相打着招呼,想着提前拉拢一下人际关系。 等到一个人的时候,林大宝悄悄拉开布袋看,越看心里越美,娘对他真的超好!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藏在下头的藏青色钱袋露了出来,林大宝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探着数。 里头有十个铜板。 娘竟然还给他准备了钱…… 这一刻,林大宝的心里暖暖的,犹如一股暖流在源源不断地流淌着。 他要挣钱! 他要挣大钱,让娘下半辈子都能够顺顺畅畅,无忧无虑的过! …… 送走林大宝,顾晓晓又去周边打听了一下,在得知虎头商行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商行,并且没有出现过什么恶劣事件,她放心了许多。 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走到了镇外头,牛车上坐着好几个人。 她特地挑了个远离强子嫂的地方坐下,谁知道他她刚坐下,那人又眼巴巴地凑了过来。 “你那手镯儿卖了多少钱呀?你强子嫂手头最近紧,你要不给支援支援?” 顾晓晓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强子嫂一脸贼兮兮的,生怕别人听见一样,“你就别装了,来的时候大宝说的话我都听着了,后来我还瞅见你去典当铺了……你要不想被我抖到您老太太那儿去,你不得……意思意思?” 顾晓晓被这逻辑给逗笑了,“我典当首饰,那也是卖我自己的东西,你就是说到天王老子那里去,我也不带怕的。” 她面上镇定,心却是一惊。 这老妖婆应该只跟到了点当铺那里,后面就没有再跟……不然以这人的尿性,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以后还是得多加小心才行,不然要是被人看见她使用网络超市,指不定会被当成是妖怪,拉去五马分尸。 见顾晓晓油盐不进,强子嫂索性将话给挑明,“林大宝没有跟着来,是被你给卖了吧?我可看见了你把林大宝卖之前,还在去吃了顿好的,你典当手镯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若是你卖儿求荣呢?” 顾晓晓面色骤冷,“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那张嘴要是敢造我赵晓晓的谣,你信不信我把它给撕烂?!” 她知道有些人的脸皮很厚,但没想到这强子嫂不仅脸皮厚,这脑回路也挺清奇的。 这林赵氏凶起来好可怕……强子嫂瑟缩一躲,嘴硬:“反正我没有说错,如果你没有卖林大宝的话,那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你来?” “我看你是卖布又卖盐,多管闲事,我们林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其他人也来了。 强子嫂甩了一句,“咱们走着瞧。”就没再多说。 顾晓晓冷冷瞥了眼。 等着瞧,就等着瞧。 在她眼里,这强子嫂不过是狗撵鸭子,只会呱呱呱的叫。 人都到齐,牛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和顾晓晓同村里的王老太太,瞅见她背篓上头那口锅,“林赵氏,你这背篓里装得东西还挺多,快打开让我们瞅瞅你都买了啥。” 顾晓晓勾唇,“怎么,你是打算看完之后,给我报销还是咋地?” 开口却碰了一鼻子的灰,那人神色不虞,嘴里嘟囔着:“那么小气做什么,我又不会偷你的,不给看就算了......” 顾晓晓神情淡淡的,不予置否。 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得出她对这种人的行径很是不齿。 旁边又有人问:“我记得林大嫂你家不有锅的嘛,咋又还买了一口,看着挺不错,在哪买的?”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把大宝给卖了? 顾晓晓敷衍着,“随便找了家铺子买的。” 那人闻言,同旁边人撇嘴。 显然他们都看不惯顾晓晓这样大肆挥霍。 在这个节骨眼,大家兜里但凡有个子儿都是去买粮食,这林赵氏竟然是拿去买锅,可真是个顶顶的败家娘们…… 但这个事情很快被揭过,其他人闲唠着扯到了别的话题上,眼神却是不停地互相打量着对方背篼都买了啥。 特别是强子嫂,她的眼睛都快要沾在顾晓晓的背篼上,好似多看几眼,那背兜里面的东西就会变成她自己的一样。 一人一嘴地闲扯着。 “原本苞米只要一个铜板一斤,今儿个我去,竟然要三个铜板……” “我家那老婆子牙口不好,本来想着去买几斤粟米,居然也从两个铜板涨到了五个铜板一斤,最后只能买点荞麦面回去。” “这地里头都旱了两年,去年好歹还能靠陈粮度日,今年要是收成再不好,这可咋活呀?” “咱们交了那么多粮食税,朝廷总不会睁着眼睛不管吧?” “咱们这旱着,我听人说广安城那边一连下冰雹好几天,南边又是发水灾,地里头的粮食全都被淹死了,这到处都在降天灾……” “那这……朝廷的粮就是再多,恐怕也不够吧……” 越往下聊,众人越是绝望。 聊到后头,直接都没声了。 这时,被碰了一鼻子灰的王老太太又把矛头指向顾晓晓。 “林赵氏,你家大宝不是跟你一块去镇上的嘛,怎么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 顾晓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别人什么事情你都要问问问,你烦不烦!你要实在闲得闭不上嘴,就下车去跑跑,别张嘴吵吵。” 这老太太说的话明明老虎挂念珠——假慈悲,话里话外也没有多关心人,就是要东问西问个没停,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快烦死她了。 王老太太被怼得脸红脖子粗,想要怼回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村里边的人都说林赵氏嘴巴厉害,就如同悍妇一般不讲理,她本来还不服气,想着靠年纪压一头,没成想对方根本就没有尊老爱幼的孝心。 这话若是叫顾晓晓听见,她怕是要说,这是年轻时候做过多丢人的事情,老了才能这么不要脸。 听到王老太太被怼,也没人开腔去打抱不平,毕竟不是谁都能在林赵氏手上讨着好处的。 经此一闹,气氛倒也没有那么沉闷了。 蓦地,天空中三两只黄褐色的虫子结伴而飞,前翅狭长,后翅无色透明,看起来很像…… 一个老人乍得出声:“那不是蝗虫吗?” 此话一出,众人的心窝窝更凉了一截,脸色也愈发的苦了。 前些年十里八乡也闹过蝗灾,蝗虫过境,寸草不生,那种生死不如的苦日子好不容易熬了过来,这两年又开始干旱…… 地里头的收成,明眼看着都不太好,这要是再闹了蝗灾,简直就如把人往死路上逼。 后半趟路上,气氛变得死寂沉沉的。 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家都在思索着该怎么办,可越是往下想,就越是感觉活着无望。 牛车在山坳村村头停下,顾晓晓从上头跳下来,背着背兜回到家。 推开院门进去,反手又关上。 眼下村里边人们日子过得都苦,背兜里的东西若是叫人看见,难免会遭人惦记,还是关上门比较保险。 家里几人见顾晓晓回来,连忙凑上来。 “娘。” “婆婆。” 背篓放在堂屋里,先把上头的锅拿下来,还没来得及拿下头的东西,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顾晓晓反手就把锅给盖上去,十分警惕,“二宝,把背兜提屋里去。” 林二宝不明所以,但到底还是照做了。 顾晓晓走到院门口,扯着嗓子喊:“谁啊?” “是我,林赵氏,开门。” 顾晓晓:“……” 这她咋能听得出来是谁? 扭头见林二宝有乖乖把背兜提进屋,她才把门打开。 入帘是个两个老头子,其中一个小老头矮矮的,眉眼弯弯,显得很和善。 另一个表情严肃,看起来刚正不阿,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顾晓晓搜索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开口喊:“村长,里正,你们怎么来了?” 小老头村长轻咳了两声,“附近村子好多家都遭窃了,那贼人惯喜半夜潜进家里头偷人粮食钱财,你们住在这村尾,要多加小心,半夜里留个心神,别睡太死了。” 日子一不好过,人心就跟着歪了,小偷小摸也跟着出来到处游荡,附近村子都被盗窃了个遍,怕是很快就要轮到他们山坳村了…… 这晓得归晓得,可他和里正商量了一上午也没琢磨出个法子,只能挨家挨户地通知,叫村里头的人都小心些。 顾晓晓面露感激,“多谢村长里正您二老通知,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多加小心注意的。” 村长顿了下,“啊…好,好,那我们去下一家了。” 这林赵氏改性了? 咋突然说话这么礼貌,整得他都有点不习惯。 莫不是中邪了吧…… 里正从来到这里就没正眼看过顾晓晓,在听到她这么说,也不免看了一眼。 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送走二人,顾晓晓又关上了门。 把背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看着摆在桌上的粮食和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却没有一人露出喜悦的神情。 “娘,大哥呢?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他去哪里了?”林四宝站出来,神情有着不符合年纪的严肃。 他从刚才没看到大哥的身影时,就想问了。 顾晓晓一拍脑门,她咋把这事给忘了? “你们大哥被虎头商行给招去了,商行要人要得急,今天中午那会儿就跟着商行队伍走了。” 话音落地,无一人说话。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仅片刻间,眼中便盈满了泪水。 林小夕低头抹着眼泪,嘴里发出呜咽声。 小孩子都藏不住心思,王秀莲也是个单纯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在想什么。 顾晓晓木着脸,“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把大宝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