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小分队》 第 1 部分 《拾荒小分队》 作者:易人北 文案 虐心大神易人北加盟bf君!扮猪吃老虎的萌正太,清爽英俊对小孩毫无招架之力的店长,充满智慧但爱穿拖鞋的法医,还有据说可能被炮灰的警察…… 为你娓娓道来末世之音! 早上6:30,萧末习惯性地沿着公园的河提慢跑。 这是一条没有名字的小河,大部分由人工开掘而成,围绕着同样由人工堆砌而成的绿地公园。 这座绿地公园面积相当大,占地将近两百亩,前身是一座被挖空的铜矿,后来被当地政府废物利用,用附近各个楼盘产生的无害建筑废料填实土地,再经过科学的园林规划设计,在上面堆山造林,修桥铺路,并引入地下河水建成弯弯曲曲的明河道,最终形成了眼前这座免费的开放式公园。 公园建成不过两年,却已经有了地方一景的架势。不说附近居民对它喜爱非常,就是住在城市中心的人也会经常驾车到这里野餐或游玩。 萧末在这个远离市中心的郊区买房置业,可以说冲的就是这座有山有水有林的绿地公园。 公园处处好,唯一不美的是,除了游客和附近居民,这里还被一些流浪汉当做了临时住宿地。萧末跑步时就经常看到有流浪汉睡在公园的长椅上或亭子里。 这不,刚拐个弯,就看见了他平时用来休憩的长木椅上已经躺了一个人。 萧末刚想跑过去,却在看清长椅上的身影后放慢了脚步,最后慢慢停了下来,又退了回去。 “喂,醒醒。”萧末推了推蜷曲在长椅上的小小身体。 小东西很警觉,萧末的手刚碰上他肩膀,他就迅速坐了起来。 “小朋友,你怎么睡在这里?你家大人呢?” 小孩没有回答,只没有表情的盯着萧末。 萧末上下打量这个小孩。 小孩身形不高,顶多五、六岁,大约是身体看起来很瘦小的缘故,显得脑袋有点偏大。上身穿着一件有点偏长的衬衫,下身穿着一条裤腿卷了好几道的牛仔裤,打扮还算正常,就是衣着有点脏。 小孩头发很软,偏褐色,有点长,已经长到了脖颈,五官轮廓较深,眼眶微微凹陷,眼睛大却无神,眼睫毛又浓又长,鼻梁挺直,嘴唇唇线清晰,看起来有点像混血儿。 看到小孩的眼睛,萧末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裸露的胳膊。好黑的眼睛,黑得就像墨一样,偏偏一点神采都没有,就像……死人的眼睛。 “咳,小朋友,你这样不盖东西睡在外面很容易着凉。你……” “多管闲事!”萧末话未说完,小孩斜了他一眼,从长椅上跳下来走了。 萧末皱眉,目送小孩走进附近的公共厕所,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也许他的家人就在附近呢? 跑出公园,萧末在小区早点店买了副煎饼包油条和一包豆浆,付了钱离开,却又转身在隔壁的包子店买了两个香菇菜包和两个笋丁肉包。 回到公园河边那条长木椅处,果然看见小孩还在那里。 小孩似乎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 萧末顺着小孩的目光望去,就见离他们不远的河边正站着一名背着书包的少年。 少年呆呆地望着河水,神情似乎相当迷茫和彷徨。 萧末呆了一下,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就在萧末准备移动脚步时,少年很干脆地离开了。 萧末松了口气,回到长椅边坐下,随手把装着包子的塑料袋推到曲腿坐在椅子上的小孩身边。 小孩没动,只转头瞟了他一眼。 萧末心想你愿意吃就吃,你要不愿意,我就拿回来自己吃。一边打开自己的早饭吃起来。 约莫过了一分钟,不知道是不是萧末吃得太香甜,他旁边响起了一道咽口水的声音。 “哗啦啦。” 听到塑料袋被打开,萧末的嘴角微微翘起。 一大一小中间空着可以再坐一个人的距离,就这么默默吃着早点。 萧末吃完煎饼,把没开封的豆浆也推给小孩,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对于萧末来说,这件事就连日行一善都算不上,其程度大概就跟随意逗了一只小猫、小狗差不多。 他有同情心,也愿意帮助别人,但那只限于在他有能力可以帮助的情况下。给一个流浪小孩买两个包子,和把一个陌生小孩带回家养,那完全是两码事。 也许他可以联系警察帮助小孩寻找父母之类,可他没带手机,没办法帮小孩拍照,也不觉得小孩愿意跟他走,而且谁知道小孩的家人是不是就在附近?如果引起误会那就不好了。 ============== 萧末回去开店的时候还是给报警台打了个电话。 当接线员询问小孩的外貌特征时,萧末突然愣住,他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小孩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而且小孩那副混血儿似的外貌应该让人印象深刻才对。可是无论他怎么回想,就是想不起小孩的具体轮廓,只记得小孩有一双黑的几乎不会反光的眼睛。 报警台受理了这件事,说是很快就会派人来查看。萧末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忙活了大半日,眼看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萧末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腰部,看看仓库重新变得清爽有序,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他的事业,一个资源回收站。 大多数资源回收站都有两个共同且显着的特征,那就是脏和乱。这也是绝大多数人把资源回收业者叫做拾荒者的原因。拾荒,也就是捡垃圾的意思。而捡垃圾的人在大多数人眼中自然就是脏、乱、差的代表。 萧末的资源回收站则与一般的回收站截然相反,不但不脏、不乱,甚至连怪味都没有多少。如果不是门楣上挂着大大的“资源回收站”五个字,住在附近的居民还以为萧末是开二手店的。 不过萧末确实也在经营二手店业务。这可是个非常有市场的买卖,跟资源回收业一样,做好了一样能够发家。 说起萧末做起这行的原因,追根究底就两个字:冲动。 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 六年前,萧末二十六岁,正是自以为很成熟、很睿智、很理性、很有经验,其实仍旧十分“幼稚”的时候。 真的,萧末就觉得每长大一岁,甚至过一天再回头看昨天时,都会觉得昨天的自己依然幼稚地可笑。 想他小时候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神童,直到小学毕业考的最终成绩打破了他的幻想,他竟然没有考取他们区的重点中学!而他们班一个他一直认为比他差很多的四眼阿呆却在最后打破所有人的眼镜,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跨区考入市一中…… “叮咚,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萧末的回忆。 这是他设在店门口的感应门铃,只要有人进来,不管身处一楼的仓库、还是二楼的店面、或者地下室都能听见。 一楼因为被他改建成仓库,只留了八平方米铺面空间,所以他的货物主要都集中在二楼。 萧末顺着货架走向从仓库通往店面的玻璃门,拉开门就看见一名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初中生正在看玻璃柜里的商品。 这不是早上在河边发呆的那名少年么? 萧末想到自己当时还以为少年打算自杀,忍不住笑起来。 “想要买些什么?” 萧末回手带上玻璃门,走到门边的简易洗水池边洗手,一边洗一边侧头笑着问道。 听到招呼,大约才十三、四岁的少年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像是得了红眼病一般。 可怜的学生仔,看时间也快到期末考试了,这孩子八成天天在家熬夜看书、背单词。萧末同情地想。 “他们告诉我,你店里什么都卖。”少年手指在玻璃台面上敲了敲,有点神经质地道。 “呃,也谈不上什么都卖,至少你们学校的期末考试卷我肯定没有。”萧末开玩笑。 少年似乎对他的玩笑并不买账,一指旁边的楼梯,问:“我能上楼看看吗?” “随便看。楼上都是些家具和电器,还有些衣服和杂物,哦,还有体育用品和书籍,都是二手货,东西很多,你慢慢看。看到喜欢的叫我一声,或者直接拿下来结账也行。”萧末挂上毛巾走到柜台前。 少年“嗯”了一声,背着书包就上了二楼。 萧末没跟上去。来他店里的学生不少,大多数都是挑些体育用品和书籍,偶尔会买些电子产品。 电子产品和体积小的贵重物品都在一楼的柜台里面,二楼都是些大物件或是不值钱的东西,何况还有放在四个角落用来威慑的摄像头。萧末并不怕楼上的货品会有所丢失,当然人多的时候,他会跟上去看着。 趁少年在楼上看货,萧末打开电脑开始清算上半个月的销售盈亏。 根据excel做成的列表,明显可以看出二手商品零售的利润在他的总体回收业务利润中只占了不到十分之一,他的主要盈利还是在二手商品批发上。 说到批发业务,他似乎已经有几天没有去大学城,看时间,毕业生也差不多开始处理旧书本和旧家电家具等物。也许他明天应该过去看看了。 “哐当!” 楼上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萧末抬眼飘向一边的四格监视画面。 画面里少年似乎想从墙上拿下什么东西,萧末放大那帧画面,发现少年想取的是挂在墙上的西瓜刀。 萧末摇摇头,起身上楼。 “你想买西瓜刀?” 少年宛如受到偌大惊吓,整个人猛然转身,一脸警惕地瞪视着萧末。 萧末反而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同学,你没事吧?”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瞪视着萧末,往前逼近一步。 萧末自然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身体一颤,忽然收住脚步,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低声道:“对不起,我这两天没睡好,快考试了,有点紧张。” “没事没事。你要想要西瓜刀,我帮你取下来。不过你买西瓜刀干什么?”萧末绕过少年,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多功能木制刀架,看看没什么损伤,随手放在架子上,抬手取下挂在架子上方的西瓜刀,假装不经意地问。 “切西瓜。”少年伸手。 “哦,不是去打群架就好。”萧末说笑道。同时就像没有看见少年伸出的手一样,把刀悄悄藏到背后,尽量安抚地道:“这刀我开过口,比较锋利。最好让你家大人来买,你看好不好?” 少年皱眉,“多少钱?” 萧末报了一个比超市还贵的高价,“两百八。” “这么贵?超市才卖四、五十块钱。” “我这把西瓜刀是国内专制刀具的百年老牌子‘王小泉’出品,全钢制,刃口经过特殊锻造,十几年前的老东西,现在想买都买不到,我又给它开过锋,价格自然比较贵。” “便宜一点卖不卖?”少年咬着嘴唇道。 “最便宜两百五,再低就不行了。”萧末说着已经准备把刀放回墙上。 “三十块,你卖不卖?” 萧末笑,“这位同学,不是我不卖给你。刀具比较危险,出了事我难逃责任,而且你报的价格太低,抱歉啊。” 少年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萧末。 萧末在心中皱起眉头。这小孩子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看起来这么凶巴巴的?他买西瓜刀不是想去砍谁吧? 萧末越想越担心,这刀也就越发不敢给了。 “咳,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请客。”萧末店铺旁边就有一家私人开的挂牌超市,还有一家卖奶茶的。 少年急速喘息两声,揉了揉眼睛,突然转身跑了。 萧末很是担心这位少年,可担心归担心,他也不想随便插手陌生人的事情。 他以前就因为多事……唉,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老想起过去的事? 萧末挂好西瓜刀下楼继续未完的工作。少年买刀这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等过一段时间他说不定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待回到柜台,他顺手就把门铃关了。这玩意太吵,只要他在柜台,那就肯定关。 正在电脑前忙着,他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句嫩嫩的问话:“这个手机的太阳能充电器怎么卖?” 萧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进来的客人?他怎么没有感觉到? 一抬头就看到一名身高与一米高柜台勉强齐平的小朋友正扒着柜台看里面的商品。 哟,又是一位熟人!正是早上在公园长椅上睡觉的小毛孩。 这两个小孩约好的吗?你走了他来? 萧末开始考虑这两小孩认识的可能性。 “呃,你要买手机充电器?”难道他不是流浪儿?萧末觉得自己又闹了个笑话,幸亏警察和小孩家人没来找他麻烦。 小朋友抬头,看着他,点头。 萧末心里嘀咕小孩家人太不负责,这么小的小孩却让他一大清早睡在公园的长椅上,而且身上的衣服也不合身,更不干净。 “你爸爸妈妈叫你来买的?” 小孩果断摇头。 “那谁让你来买的?” “……兄弟,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萧末呆。 这小娃娃一副老江湖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我买你卖,你管我是谁让我来买的。”小孩继续发出惊人之语。 萧末已经被刺激得说不出话。 好吧,显然他遇到了一个喜欢装大人、智商较高、与众不同的小朋友。 就当陪小朋友玩游戏了,萧末摇摇头,起身站到柜台前,弯腰指着柜台里的商品对臭屁小孩道:“你知道要买哪一种吗?” “嗯,就是那款万能型太阳能充电器。”小孩指了指柜台中一排充电器中的一个。 “你确定?这玩意说是万能,但也有很多机型不能匹配。比如一些老款和最新出的智能手机……” “我知道。它只要能给亚飞320智能手机充电就行!”小孩打断萧末介绍,颇为不耐烦地戳了戳柜台玻璃面,“你到底卖不卖?五块钱行不行?” “五块钱?”萧末笑出声,“小朋友,你确定不是你爸妈让你来卖可爱,好占我便宜的?” “兄弟,你废话真多!你就说五块钱卖不卖吧?” “……” “喂,哑巴了?”小孩鼓起脸蛋,不耐烦地继续戳玻璃。 萧末强忍着想伸手捏捏小朋友脸蛋的欲望,“咳,我这个标价就五十了。这玩意是品牌货,质量很好,虽然是二手的,我也保你三个月的质量,基本上来说,只要你爱护点,用个三、五年没问题。唔……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萧末呻 第 2 部分 吟一声,所以他最怕做小朋友的生意,不但给你乱砍价,而且不识货,最可恨的是想退货就退货,尤以八岁以下的最可恶。 “这没有技术含量的破玩意给五块钱就算不错了。”小孩嘟囔一句,“算了。那你有坏的、不能修复的太阳能充电器吗?” “你要坏的干什么?”也怪不得萧末一惊一乍,实在是这小鬼头的语气太不像四、五岁的小朋友。 “你管……” “吱——” 突然的刹车让高速行驶的轮胎与路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悲鸣声。 同时,“啊——”属于人类的尖叫声也刺入耳膜。 店内,一大一小一起看向外面。 =========== “撞死人了!卡车把孩子撞死了!” 随着这声凄厉的大喊,山南佳苑商铺街骚动了。一扇扇大门打开,买东西和卖东西的人一个又一个跑出。大量的人群往路口集中。 外面就是大马路,红绿灯就在山南佳苑临街商铺小广场前面五十米处。 孩子?萧末腾地站起,走到店门口却不敢迈出。会不会是……不,不会的。 出去看看,说不定只是受伤,对,赶快出去,说不定可以做点什么,至少我可以开车送那个孩子去医院! “你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萧末冲出柜台,对小孩匆匆嘱咐一句就跑了出去。 “喂喂!” 萧末没有回头,他连店门都顾不上锁。 小孩撇嘴,想了想,背着一个小背包走了出去。 那辆肇事卡车正停在十字路口当中。 萧末赶到时,卡车头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跑出来看热闹的人群已经阻碍了车道通行。过往车辆不得不大声按喇叭并慢下车速,可惜效果并不明显,不到一会儿就滞留了不少车辆。 人群中不时传出“真可怜”、“是个男孩”、“死得真惨”、“活不了”之类的叹息声。 萧末听着这些叹息越发急切,一边往里挤,一边手忙脚乱地掏手机,也许他不是第一个报警的,但以防万一还是打个报警电话比较安心。 “喂,这里是城南六区宁古大道尾端、山南佳苑附近的十字路口,这里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有一个孩子被撞,现在不知死活,请你们赶快派救护车和警车过来!我姓什么?我姓萧,麻烦你能不能先通知救护车?快点!说不定孩子还活着!” 萧末一边应付急救中心的接线员,一边用劲往里挤。人群终于给他挤开了一个缺口。 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少年身体扭曲、仰面躺在离卡车头几十米远的地方。 有人在他身边确定他的生死,凡是把手伸到少年鼻下的人都摇了摇头。 大滩的血从少年身下流出。 萧末单膝跪到少年头边,伸手按上他的脖颈处。 没有脉搏。 一个看似卡车司机的四十多岁男子一边哭,一边没有头绪地在卡车头附近乱走,时不时还焦躁地大喊几句:“我没有撞他!刚才是绿灯,是他自己冲上来!我没有撞他……我没有……” 自杀还是意外? 萧末鼓起勇气看向少年的脸。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死人的脸。 第一次是他的母亲,这次是一名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 母亲的早死是萧末永远的痛,他永远忘不了当他推开父母房门,看见母亲脸色狰狞地死在床上的恐怖景象。 柳英,他的母亲,死于五年前,死时才五十一岁,间接死因——脑梗,直接死因——窒息。 母亲脑梗发作时,出现呕吐现象,可因为失去身体控制能力,导致无法呼救,更无法把嘴里的呕吐物吐出。这也是他就住在隔壁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的原因。 窒息之死,天下最痛苦的死亡方式。 母亲那张恐怖的脸吓得他当时就跑出房门,连确定母亲的生死都不敢。 闭了下眼睛,被他刻意遗忘的面孔又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好清楚,他这算是大脑二次发育吗?记忆力不退反进? 萧末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把注意力放到少年的脸庞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少年死时的面容和表情,甚至强迫自己去看。 少年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两眼因为充血,变得血红血红,左眼角还有一点血丝溢出。 萧末忍不住把那丝宛如泪滴的血丝用手指抹去。 血丝一擦就没了,萧末收回手指突然打了个冷颤。 他发现……少年的嘴角竟然是咧开的,就好像在微笑。 萧末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赶紧挪开,除了工作种类比较特别的人员,没有人会一个劲盯着死人的脸看,变态除外。 萧末在起身时,下意识又看了少年一眼。 没错,少年真的在笑。 那表情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像从某种桎梏中解脱了一般。 萧末看了看惊慌失措、泪流满面的肇事司机,心下有点黯然。 这司机一看就是老实人,四十多岁的汉子哭得双眼通红,更因为害怕,双手抖个不停。 抬头看了看十字路口的监视器材,心想如果少年真的是自己撞上去的,这里面应该会留下证据吧。 萧末听到了警笛声。 他想他会向警察主动交代少年在他店里的一切行为语言,哦,还好他有录像,这样也不用担心警察会盘问不休。 忽然,萧末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望向看热闹的人群。 就见人群中一个小小的身形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到萧末把目光投向他,小孩又转脸去看躺在地上的少年尸体。 萧末出奇愤怒!他家大人呢?是谁让这么小的小孩挤进来了?这种场景是给小孩看的吗?! 萧末想去抓小孩,小孩转头哧溜就不见了。 萧末也跟着挤出人群,左看右看没找到小孩,无奈下,不想回店的他就在路口的花坛边坐下。 ======== 来往车辆已经排起长龙。左右各三条车道都被堵得死死。不管前面的司机如何按喇叭,堵住路口的人群就是不肯让开。偶尔有人让开,马上就会有新赶到的人把缝隙堵死。 萧末对于少年的死说不上难过,只是觉得很可惜,还有一点后悔。 如果他当时把少年留下,或者把西瓜刀卖给少年,那么少年此时是否还活着?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穿越、渴望重生。 谁不希望把曾经的错误纠正? 谁不希望预知亲人的生死安危,好让他们避开? 谁不希望把污点变成荣耀,把罪过变成善行,把错过的重新追回? “呀!这不是刘旺家的孩子么?天哪!怎么会这样?”有人认出了孩子。 当即就有人联系孩子父母,可奇怪的是半天都不见有人联系上。有那热心并认识的,已经主动上刘旺家去找人了。 交警和救护车一起赶到,人群终于开始疏散。 萧末看少年的尸体被运走,主动找上交警交代少年到他店里的经过。 一位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姓过的交警跟他回店铺拿他拷贝的录像,在等待时又问了些情况。 “嗯,如果那少年真的有自杀倾向,那这事可能要转到警察局。你那录像别删,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别的同事来问你情况。”过警官一边交代,一边小心地把萧末拷贝好的u盘收进包里。 “我知道,不会删。那司机……”萧末看到二楼楼梯处冒出一颗小脑袋。 小孩探头瞟了这边一眼,看萧末在忙,又转身回到楼上。 这个死小孩,什么时候溜回来的? 萧末还有点生气,很想把小孩拎过来教训一顿,同时又担心小孩看到刚才的场景以后会不会天天晚上做噩梦。 过警官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这店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回答萧末道:“那要看当时摄像头有没有清楚拍下来,另外还要找些目击证人。出了人命,又是孩子,如果他的家人出来闹,就算能证明那小孩闯红灯,这事……也不那么好处理,最后很可能会闹到法庭上,就看法院怎么判决。” 这位过警官说话很实在,人也显得很诚恳。 “唉!”萧末除了叹气也不好说什么。说那司机倒霉吗?那不就变相在说自己幸运? “多谢您的配合,也谢谢您支持我们工作,那我先告辞了,到时有事再联系您,请保持手机畅通。”过警官向他敬了个礼。 萧末赶紧起身道:“应该的应该的,那您慢走,欢迎您以后有机会来我店里转转。” “呵呵,好,谢谢。” 过警官走了,萧末刚想关门上二楼,早就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一干邻居立刻挤了进来,纷纷问萧末是不是知道什么,其中也有人看到少年在被车撞死之前进过萧末的店铺。 萧末瞥了眼监视画面,发现小孩坐在二楼地面上,手中似乎正在组装什么东西。 “你们等等啊。”萧末赶紧上楼。他不怕小孩玩坏他的东西,但他怕小孩受伤,二楼危险的东西不少,小孩又没有大人在身边看着,一旦在他店里出事,他绝对难逃责任。 挤进来的邻居让萧末忙他的,六、七个人随手拉过靠在墙角的折叠椅,或站或坐,自顾自聊开了。 “你在干什么?”萧末凑到小孩身边。 小孩头也不抬,“打工。” “哈?”为什么他听不懂这孩子在说什么? 小孩不再理他,小小的手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取出一样样或正常、或不正常的工具,极为灵巧且熟练地组装着手中即将成型的一个……变形金刚闹钟。 “好了,搞定!没有适合的工具,只能给你装些简单的,但也绝对能值五十块钱。现在你可以把那个充电器送给我了吧?”小孩把组装好的变形金刚闹钟递给萧末,收好工具和一些多余零件,自己从地上一骨碌爬起。至于闹钟的塑料壳则给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萧末没说话,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变形闹钟,如果他没有看错,这个变形闹钟,是他这里一个看起来七成新但已经不能变形的变形金刚,和一个最为普通的小闹钟组合而成。 “这个闹钟可以变形,我也没时间帮你弄得多复杂,当你让它变成人形时只能让闹钟显示在胸前,变成汽车的时候可以显示在顶端。” 萧末动手耍弄了几下,果然就如小孩所说。 喝!就刚才那么一小会儿功夫,小孩就把原本不能变形的变形金刚,变得不但能顺利变形,还多了一个钟表功能。 神童吗? 萧末看向小孩。 小孩表情还是老样子,还对萧末眨了眨眼。 萧末觉得自己刚才白担心了,这小鬼怎么看也不像是受到影响的样子,大概他还太小,不懂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既然小孩没有受到影响,萧末也不想多事让他想起来,抓抓头,思考了三秒钟,随手把变形闹钟放到架子上,没说一字一语,只一把抱起小孩向楼下走去。 不管这小孩什么来历、到他店里有什么打算,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不会是一些卑鄙的大人利用小孩想做些什么,如果真是这样,他绝对不会饶过那些人! 臭屁小孩很奇怪,被抱起竟然也没有挣扎,不但任由萧末把他抱了下去,还搂住了萧末的脖子。 “萧老板,这是谁家小孩?”看到萧末把小孩抱到柜台里面,好奇的邻人随口问道。 “朋友的。”萧末含糊道。把电脑游戏打开,又给小孩倒了杯水。 小孩鄙视地关掉游戏页面,先查看了电脑配置和附加的各种软硬件设备,随后就打开了指令框,输入了一大堆萧末看不懂的指令。 萧末叹口气,随他去了。转身走出柜台去应付他那些好奇的邻居们。 小孩的存在感似乎异常薄弱,明明就坐在那里,却没有引起邻人们的兴趣,就服装店老板娘刚才问了那一句,众人也就不再关心小孩,只七嘴八舌地追问交警到萧末店里有什么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萧末三言两语就把小孩到他店中买西瓜刀、却被他拒绝的经过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邻人们不满足,追着问他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比如小孩当时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他拒绝卖刀有什么反应之类,简直比刑警还像刑警。 就在萧末快要受不了这些问题想要赶人时,邻人中一位理发店姑娘的手机响了,她跑出去接电话,过了一会儿就跑进来兴奋地大叫—— “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众人好奇地追问。 小孩头也不抬地继续玩他的电脑。 萧末苦着脸看着这帮人,看来他今天下午是别想做生意了。 “那被撞死的小孩,他父母也死了!” “啊?!”一片惊叫。 “小张,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末也被这个消息惊住。 “刚才看热闹那帮人中不是有认识那小孩的吗?听说那小孩就住在我们街对面公园后面的新新佳苑,他父亲叫刘旺,就在我们前面那个工业园一家机械厂工作。母亲也姓刘,在新新佳苑的好美多超市打工。”理发店姑娘大概很少获得这么多的注目,兴奋得脸蛋通红,语速更是快的惊人。 “小张,你慢点说,别用家乡口音。” “哦哦,不好意思。”来自江南某个有名旅游小镇的小张刻意放慢了语速,争取咬字清晰地道:“对了,听我朋友说那小孩的爷爷奶奶都在世,不过不跟他们住一起。还有啊,听说他们家拆迁分了四套房,前段时间才卖了一套,家里生活条件挺好的。” 听听!这消息收集齐全的。说真的,萧末很佩服这些三姑六婆、七公八爷们,只要你跟他们聊会天,你会发现就连国家安全局的特别调查员都没他们厉害。 “小张你别光说他们家情况,你刚才不是说他父母也死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父母咋死的?”这个急性子就是开奶茶店的女店主。 小张咽了口唾沫,萧末体贴地接了杯纯净水递给他。 小张脸红红地接过水杯,很有点那个意思地看了眼萧末。 萧末做正人君子状。 跟小张一起过来的理发师小周不爽地瞪了眼萧末。哼,老男人一个,别以为有房有车就能老牛吃嫩草! “咳,是这样的,刚才有人认识那小孩家,可联系不上他父母,就带着交警直接跑他家去了,但没人开门,又找小孩的爷爷奶奶,先不敢告诉他爷爷奶奶发生了什么事,只让他们联系小孩父母,但据说怎么都联系不上,后来小孩爷爷奶奶就带着钥匙去他们家开门。这一开门呀……”小张 第 3 部分 开始吊大家的胃口。 “发现他父母死了?”接话的人是五金店老板,有点秃顶的中年人,姓尹,做生意爽气又热情,在附近相当有人缘。 小张本来有点生气有人接话,看是尹老板就算了,但还是送了他一颗白果眼。 “听我朋友说,当时隔着门还没感觉出来,可一开门就闻到一股强烈的恶臭,当时赶来的民警和交警就不让大家进了,还把跟着的人都赶走了。” “就一股恶臭?没看到死人?那怎么能肯定有人死了?还是夫妻俩都死了?”萧末插话问道。 小张看是萧末问话,声音立刻婉转了三分,“我朋友说是有人一直守在门口,后来听到小孩爷爷奶奶在屋里面放声大哭,又喊着儿子、儿媳妇什么的,才猜测小孩父母应该都死了。” “知道是怎么死的吗?”萧末追问。大家对此也很好奇。 可惜,小张摇摇头,“我朋友还没打听到,听说尸体还没运出来,他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功夫,法医才刚到。” “哎哟,作孽哦,好好的一家人。”开服装店的一对小夫妻双双叹息。 “就是阿,怎么好好的,一家都死了?” “我跟你们说,”奶茶店女老板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那小孩被车撞死时听说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其中就有人说那小孩是故意撞上去的。” “真的假的?小小年纪怎么会……”尹老板不相信。 “你们说会不会是……”众人一口气说出好几个猜测。 “不会吧?这些猜测也太狗血了!”小张不肯接受这个说法。 “有什么不可能?现在这社会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吗?” 众人七嘴八舌,各自猜测着这一家三口死亡的真正原因。 萧末自从刚才提问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小孩那双红的不正常的眼睛。 终于八卦够的邻人们满足地离开了,萧末也没力气继续营业,直接关了店门。 他很为那中学生和他一家难过,可毕竟不是和他有关系的人,叹两声也就过去了。 其他人也和萧末的想法一样,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一个信号、一个开端而已…… “该来的总会来,你想逃也逃不掉。” “什么?”萧末拉上卷帘门回身。刚才那句话是小孩说的吗? “兄弟,我改变主意了,收养我怎么样?我很能干的。”小孩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小脑袋。 “……” ================ 与此同时,新新佳苑的某栋住宅楼三楼。 原本到此打算联系被撞小孩父母,处理交通事故的交警全部撤出,换成了真枪实弹的刑警。 “特殊运输车等会儿就到,按照你的吩咐,会有六名特警押车。”王成走到法医钱云开身边低声道。 钱云开眉头皱得跟川字一样,禁止其他刑警靠近卧室中被捆绑的两人。 “刘旺夫妻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那样子……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吗?”戴着口罩的王成绕了一圈,还是忍不住凑到钱云开身边问道。 “不知道。” “你是我们市里最厉害的法医,你会不知道?”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病症。”钱云开试探着上前给那对夫妻拍照。 闪光灯亮起,引起那对夫妻一阵挣扎。 “呵,这捆得还挺牢的,虽然手法不专业。云开,你猜这夫妻俩是被谁绑在了椅子上,还堵上了嘴?” “他儿子。”钱云开算算时间差不多,放下照相机,转而去看自己刚才做的检测结果。 王成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 “……”王成揉揉被遮住的鼻子,不敢再撩拨钱大法医,转而仔细打量起被捆绑的刘氏夫妻。 只见这两人浑身浮肿,就像在水中泡了三天的尸体一样,肿的如果不是刘旺的父母指认,众人都不敢确定这对男女真的是刘旺夫妻。 如果只是浮肿,也许还称不上可怕,也不至于让钱大法医把眉头皱成那样。 这对夫妻除了身体表面浮肿,皮肤上更是出现一个个巨大的黄色脓疱。 这些脓疱大部分分布在下半身,还有一些则长在腹部和背部。 脓疱还没有破,这也是刑警和法医还敢站在这套房子中的原因。 但两人身上传来的恶臭,已经跟死了几天的死人差不多,如果不是房间中一直开着空调,就这六月中旬的天气,绝对早就溢到外面。 夫妻俩背靠背地被捆在两张靠背椅上。 从他们身上勒出的痕迹来看,至少绑了已经有一天左右。 据钱大法医说,两夫妻身上没有多少挣扎和磨蹭的伤痕,这捆绑应该是他们自愿执行的。 只是为什么要堵上嘴?怕他们呼救吗?可如果是自愿被捆绑,又为什么要呼救?如果呼救,又怎么可能是被自愿绑上? 疑点二,他们这样子为什么不送去医院?捆绑他们的人在哪里?真是他们儿子?那名不知道是自杀还是被撞死的少年?那少年是否又知道些什么? 疑点三,为什么钱大法医不让他把刘氏夫妻俩嘴中的堵塞物取出?也许一切答案就在夫妻口中也说不定。 王成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和同事们一起默默等待特殊运输车到来。 “王队,你有没有觉得这屋里越来越臭?我们能不能出去等?”刑警小磊捂住了鼻子。 王成还没有回答,听到提问的钱云开猛地抬起头,“不能!已经进来的人谁都不准出去!小陈,打电话通知疾病中心,让他们派两辆封闭车来。快!” 助手小陈被吓到,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 其他刑警也吓了一跳,尤其是小磊,当时脸色都变了,“钱大法医,你别吓我,这两人到底得的什么病?我们不会也被传染上了吧?” 钱云开没有回答,只是紧张地盯着手中的简易检测工具,等待着结果出现。 结果出来了,钱云开看了好一会儿,慢慢闭上了眼睛…… “云开?”王成靠近他一步。 钱云开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你可以通知特殊运输车和特警不用来了。” 王成皱眉,听云开的口气,他不觉得这是好事,相反…… 钱云开转而对着在场所有刑警和他的助手小陈道:“我的检测告诉我,刘氏夫妻应该属于金属中毒,可是你们也看到了,除了口腔暂时无法检查以外,这对夫妻现在身上表现的病理特征与金属中毒特征大不相同。而且我检测出的结果表明,两夫妻身体里的金属含量早已经超标。不,应该说任何一个普通人类身体里含有这么多量、这么多种的金属,早就该死上七八次。” 听完钱云开的解释,众人不但没有紧张,反而都呼出一口气,原来只是金属中毒,还好还好。只有王成,眉头紧皱地望着钱云开,等待他的下文。 “可是……” 王成望天,心想我就知道你会来个大转折。 “我讨厌可是。”一名年纪较大的刑警喃喃道。 “我也是。”小磊也哭丧着脸道。 众人一起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可是该说的还是要说,钱云开环视现留在屋里的六名同事,十分抱歉地道:“我刚才手贱给自己也做个检测。” 王成和众同事一起生出一种恐惧感。 “不幸的是,在这短短一个小时内,我体内金属含量也超标了。”叹口气,钱云开继续道:“虽然还没有到达两夫妻体内那种程度,但也不是健康人能具有的。而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在一个小时之前,我身体内的金属含量绝对处在合理值。” 助手小陈拿着手机问钱云开,“钱老师,疾病中心的钱主任想跟你亲自通话。” 钱云开顿了一下,手一伸,“手机给我。另外,小陈,你给大家一起做个金属含量的简易测试。” “是。”小陈这边给众刑警包括他自己做金属含量测试,钱云开在那边和疾病中心的部门负责人交代刘氏夫妻的情况,以及他的判断。 最后检测结果出来,不出钱云开所料,在场所有人全部金属含量超标。 钱云开沉默了一会儿,对电话对面的人道:“怀疑传染途径至少有两种,接触传染,以及空气传播。” 电话对面传来了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你确定空气也能传播?” “我们一共来了八名同事,两人在屋外守着,六人在屋内。接触到刘氏夫妻的只有我和小陈,可是目前根据检测结果来看,其他四名没有接触到病人的同事也都出现金属中毒现象。” “……”对面沉默了。 “所以现在我建议,”钱云开缓缓地道:“立刻派人来检测新新佳苑十一栋楼所有居民,和刘氏父母,以及随机抽查一百名新新佳苑其他居民,根据病毒传播范围,实行该范围内全境封闭隔离措施,直到我们找出病因和传染源,以及救治方法。” “好,我会立刻派出……” “坏了!”钱云开突然脸色大变,转头就对王成急道:“王成你立刻让人把那少年的尸体控制起来,就说我要求的,让停尸间封闭保存。还有所有接触过少年的同事全部暂时隔离,不要告诉他们原因。” 王成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可是除了我们这一系的人,当时接触到少年的普通人也不少。” 钱云开手掌一下捏紧,拿着手机把被撞死少年的事情匆匆向对面交代了一遍,重点说明少年和刘氏夫妻的关系,还有少年诡异的行为。 王成也忙着打电话给局里,这事越来越麻烦了。 钱云开交代完少年的事情,犹豫了近十秒钟,还是开口道:“我个人建议事件升级至红色警报。” “红色?这……我需要和有关人员先开个会。” “爸,这事等不了!” “我知道,给我五分钟时间。你把检测结果立刻找台电脑传过来,数据越详细越好。” “了解!” 听到钱云开吐出红色警报四个字,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麻烦大了! 另一边—— 酝酿来酝酿去,正准备询问小孩底细的萧末忽然打了个冷颤。 小孩抬头看他。 “好像有点冷,大概空调打得太低。” “冷?你不觉得今年夏天来得很早,而且比往年都更热吗?才六月都三十六、七度了!” “嘶,可我真的觉得很冷,你看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小孩伸手戳了戳那些冒出肌肤表面的小颗粒,还用小指甲掐了掐。 “喂喂!让你看可没让你掐,你不疼,我疼!”萧末拎开那只不知道轻重的小爪子,摩擦着手臂去调高空调温度。 小孩偏头,搓了搓手指,又放到鼻子下嗅了嗅,脸色有三分不解,还有三分疑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目光看了看萧末背影,忽然,小孩的眉头一挑,命令道: “喂,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 15:03 钟山市郊区周岗站 钟山市郊区周岗站,距离宁古大道尾端的宁古花园站只有两站路。 宁古大道周边住宅地属于这几年新开发的城市郊区,离市中心比较远,出城后很长一段路都是各村自建房屋,有些村落因为风景不错,背靠青山,甚至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弄些农家乐什么的招揽顾客。 这个周岗村就是以山窝里保留完好的明清古建筑而在本市小有名气,一年四季也有不少游客前来游玩,不过大多都是钟山本市人。 新建不久的公交站亭下,一对只带了两个背包的年轻男女坐在简易长凳上,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下,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人,沉入仅有两人的世界中。 长凳的另一端是一对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夫妇,其中打扮较为时尚的老太太抬头扫了眼年轻男女,脸上全是不赞同的神色。 其丈夫大概看出妻子的厌恶,拍拍她的手背道:“城里人。” “现在这些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老太太低声斥责,随即又埋怨:“怎么车还不来?” 老人安抚她,“就快到了,再等等。”顿了顿,老人神色略带不安,试探地对老伴道:“你说……我们突然去小儿子那里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老太太翻了个白眼,“爹娘去儿子那里吃饭不是天经地义?难道他们还能赶我们出来不成?” “这不是快十年没见了嘛……”老人苦笑。 老太太抓紧手中颜色鲜亮的帆布包,隔了好一会儿才对老伴道:“趁这次把事情说开,以前一直顾忌着老大这边,现在老大总算结婚了,老幺孩子也都快十岁,两兄弟再有什么怨恨,我看差不多也能放下了。” “我就怕老幺不恨老大,恨的是我们啊。”老人叹气,轻轻咳了一声。 “恨我们?恨我们什么?那女人当初就是给老大谈的,当初她一个快三十的女人怎么好意思勾引我们家老幺?那女人比老幺大了六岁!老幺也是眼瞎了,竟然会看上那种老女人。哼,老大也是个憨货,竟然也看上那女人了。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兄弟两个闹成那样!”老太太不巧看见旁边的女孩对男孩做了一个不雅的动作,当即气得把帆布包往腿上一摔。 老人接连咳嗽了好几声,看看自家老伴,心里不由担心,就这样的心态怎么能去小儿子那里?这不是去找架吵嘛。唉! “其实当初我们要是不从中阻扰,后来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咳咳咳!”老人剧烈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老太太皱眉,凑过身去看老伴。 老人挥手表示没事。 “噗!” “哇!小华你怎么了?”旁边一声尖锐的惊叫,年轻的女孩一脸鲜血地站起来,惊恐万分地看着男友,连被喷在脸上的血都忘记擦一擦。 刚刚二十出头的男青年捂着胸口,看着女孩想说什么,可刚张开嘴,鲜血就止不住地往外吐。 “来人啊!救命啊!小华、小华你不要吓我!”女孩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老人站起身,老太太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过去。 恰在此时,一辆公交车缓缓开进站台。 ============== 15:10 萧末·资源回收站 “我眼睛怎么了?”萧末调高温度,弯腰对小孩道。 小孩很正经地对他说:“要看看才知道。” 萧末笑,捉住小孩伸过来的手,“好了,别调皮了。今天我们早点收工回家,正好家里没什么菜了,等会儿去菜市场补充一点。快,把电脑关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 第 4 部分 叫雪里红。”小孩依言关上电脑,跳下椅子。 “薛理宏?” 小孩鄙视他,“不是,是雪里红。”说着,抓过萧末的手,把自己的名字写给他看。 “这是真名?”萧末不相信。 “真的不能再真。” “哈哈!”萧末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现在已经在猜测这个小孩是不是哪位朋友对他的恶作剧,或是……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骗子集团的,利用小孩身份接近你,然后想方设法取得你的信任,目的是弄到你的银行卡或密码?” “你是吗?” “如果我想弄到你的钱,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小孩撇嘴,抓住萧末的手,“我不是骗子。如果你养我一段时间,我会帮你工作赚钱的。” “我养你一段时间后,是不是会冒出一对父母,说我拐骗了他们的孩子,甚至意图控告我猥亵儿童什么的,以此来勒索我一辈子?” “兄弟,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你不是说要去买菜吗?我饿了,晚上吃红烧牛肉可以吗?” 萧末想了想,揉了揉小孩的脑袋瓜子,笑道:“可以,不过在这之前,你得跟我去趟派出所。” “一定要去?”小孩抬头。 “一定要去。” “好吧,如果这能让你放心的话。”小孩耸耸肩,无所谓地道。 萧末暗中呼出一口气,这小孩确实与一般小孩不一样,不过这并不是他愿意收养他一段时间的原因,他只是单纯不想看到小孩流落街头,最后被某些犯罪组织利用罢了。 不管小孩的真实身份如何,先在派出所那边留个档,一方面可以方便查找小孩的亲生父母,一方面也算是过了明路,免得以后小孩家人真找上门来牵扯不清。这年头好心却被当坏人的事可不少。 萧末至此仍旧不认为小孩真的是孤儿,也没打算要领养小孩。在他看来,反正他也不差小孩一口吃的,家里也有地方安顿小孩,最重要的是他不讨厌这个孩子,所以如果只是短时间照顾,他还是很乐意的。 关上所有电源,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走出店门,萧末正要拉下卷帘门,就听到有人叫他:“老萧,等等!先别走,先在这单子上签个字。” 萧末转头,就看到两名市容管理员从旁边的超市出来正快步向他走来。 萧末牵起一旁小孩的手,笑着问道:“老张,什么事这么急?” “哎呀,甭提了。”叫老张的市容管理员挥舞着手中一叠a4纸,急急忙忙地道:“上面突然来指示说要对本区进行卫生大检查,让我们帮助居委会先统计本区的在住人口,包括临时借住和来游玩的都算。还非要今晚八点前全部统计结束,累死人了!” “这么急?你们统计得完吗?”萧末惊讶道。 “不光我们,还有老周他们,另外还发动了一些义工帮忙。” 萧末知道老张口中的老周就是本区派出所的副所长,看来当地民警也加入了这次人口统计。不过什么事这么急?只为了卫生大检查? 萧末觉得不太像,看这架势倒像是去年抓逃犯那会儿,也是一大堆人挨家挨户查人口信息,就连山窝子里都有人进去排查,就是为了市监狱逃出来的四名死刑犯。 “老萧,一起帮个忙?”老张一边抹汗一边问,同时把打印好的a4纸递到萧末面前,让他按照表格填写个人信息。另一名市容管理员则去了另一家门市。 萧末摇摇头,用笔指指身边的小孩,“抱歉了,不是我不想帮,这几天我得负责照顾这小子。” “哟,这孩子是你什么人?长得还挺可爱。”老张像是现在才注意到小孩,楞了一下,转眼笑着要去摸小孩的头。 小孩脑袋一拧,没让老张摸到。 “呵呵,小孩子怕生,来,叫张伯伯。” 小孩扯着萧末的衣角躲到萧末身后。 老张也不介意,指了指a4纸道:“这孩子的信息你也得填上。” “这次这么严?” “没办法,上面硬性要求,说是只要是人就得纳入这次统计。”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萧末重新在纸上填写,小孩的名字就写作“雪里红”,年龄填了个五岁,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都填了自己的。 老张摇头,也有点茫然,“不知道,这次命令下来得很突然。哦,还有一点,这两天你们最好待在家里不要到处跑,如果非要去哪里,得到派出所打报告申请。” 萧末皱起眉头,把填好的信息表还给老张,“那一般人上班怎么办?” “请假!” “奇怪……” 萧末目送老张进入另一家商户,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建议你今天去菜市场多囤积点吃的,世道说不定要乱了。” 萧末表情很囧,听一个五岁不到到的小毛头说什么世道要乱,这种诡异感非一般人能够体会。 “……小孩子不要乱说。” “信不信由你。如果不是感觉世道要变,你以为我会随便给自己找个抚养人?”小孩说得很直白。 萧末这下不能再当小孩是随便乱说唬弄人的了,就算再聪明的小孩也不能在这么小的年纪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吧? 萧末蹲下身,目光和小孩平齐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认为我会知道什么?”小孩面无表情地道。 “好,我们换个问题。为什么找上我?” “……你给我吃包子,还有豆浆。” “就为这个?” 小孩有点不耐烦了,小手伸到裤子里抓了抓,“时间不多,我没那么多功夫挑选。正好碰到你这个人感觉还不错,那就是你了。” “你所说的时间不多,到底是什么时间不多?”萧末盯着小孩的眼睛问。 “就是大麻烦要来了。” “什么大麻烦?”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有大麻烦要来?” “碰到多了就知道了。” “你真的是小孩?” “难道我长得很像老头吗?”小孩叉腰。 萧末叹口气,他现在已经有种被大麻烦找上头的感觉,“你不会每次感觉到有大麻烦要来临, 就找个人抚养你吧?” “没错。”但能坚持下来的很少。小孩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就跟萧末的心理一样,他也不打算让萧末一直养他,只要渡过这段混乱期就够。否则以他一个小孩子的身体和体能,就算再有本事,在乱世中也会吃尽苦头。 萧末站起身,不问还好,这一问,让他更加糊涂。 他无法分辨小孩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也不相信好端端的世道会乱起来。 虽然现在的社会有各种潜在的问题,但基本上他对自己的国家、对管理这个国家的政府还是很满意的。 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他可不希望现在的生活有任何不好的变化。 “我可以把你说的事情跟派出所的人说吗?” 小孩冷笑,“如果你不怕人家把你当神经病看。” 萧末也知道这种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何况他自己就不相信小孩说的。 萧末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小孩的神经正常吧?不是说有些天才儿童因为大脑发育过度,会有某些超出现实的臆想出现吗?这小孩是不是也这样? 看到萧末怀疑和同情的目光,雪里红哪里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要利用一段时间的某个人而已,等度过这段混乱期,他就会离开,管他怎么看自己呢。 ===================== 15:20 新新佳苑 “嘀嘀”的喇叭声响起,一辆又一辆标有红色十字标志的大巴士在警车的引导下,驶进街对面的大型拆迁安置小区新新佳苑。 这种颇为壮观的场面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很多走在路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询问身边人。 只是知道详情的人极少,就算有些人猜测和刘家有关,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医护车辆到达。 萧末心头升起不安,不知怎的,脑海中就浮起中午那名少年死时的笑脸。 一阵寒意袭上全身。萧末禁不住连续打了两个冷颤。 “兄弟,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妙。”雪里红抬头道。 “大概有点感冒了,看来今天还得买点感冒药。”萧末没怎么把自己的身体情况放在心上,只当自己昨晚睡觉时空调吹多。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雪里红低低地道。心想不知道这次的抚养人能不能撑过最初的混乱时期,自己选择他,除了看他心地还不错,就是见他身体健康状况也很好。 而健康状况良好的人,总是比别人更多一些生存几率。 十字路口和山南佳苑商业区的广场上出现了当地民警的身影。 有不少人在追着询问民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民警自己也一头雾水,只能用卫生大检查作为借口回答众人。 “不会是出现什么传染病了吧?”有人突然道。 “不要乱说!”民警板起脸,“大家没事赶紧回家,不要在大马路上游荡。有什么事情我们会上门通知大家。” “如果只是卫生大检查为什么要统计人口?而且还来那么多辆医护车。” “那些医护车是给本区居民做免费身体健康检查用的,到时候会安排大家轮流前往。”民警解释。 “看样子今天去不成派出所了。”就算去了也不会有人接待办事。萧末决定明天再带雪里红去派出所备案,今晚就先去买点感冒药,然后再去菜市场买菜。 ======= 15:30 城南六区周岗村卫生所 “得赶紧把人送到大医院,我们这里没办法抢救!见鬼,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帮他止血!” “李医生,他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没办法送他,如果他在途中……那算谁的责任?” “他家人呢?谁把他送来的?向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签字,总之我们没办法救!这里只是社区卫生所!” “李医生不得了了!那个送病人来的小姑娘也开始吐血!怎么办?” “怎么办?还不赶快把人送进来!然后立刻给急救中心打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来接!”李医生暴跳如雷。 ======== 15:50 新新佳苑 一辆封闭车从新新佳苑十一栋刘家楼下驶出,开往疾病中心。 同时,身穿隔离服的法医钱云开带着助手小陈与前来支援的医生一起在新新佳苑的广场上对该小区居民进行抽检。 至于十一栋楼当时在场的全楼居民已经检查完毕,正在等待检测结果。十一栋楼所有居民被要求暂时呆在家中,所有生活物资由政府发放到家。 已经确定金属中毒的王成等六名刑警也主动留下帮忙,穿上隔离服负责维持治安。看着机器中吐出的检测结果,钱云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十分钟前,抽检中尚有一、两名漏网之鱼,可不过十分钟后,现在抽检到的所有居民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金属中毒现象。 “王成!” “在!大法医,有啥事吩咐?” 王成快步跑了过来。 钱云开把之前检查过并显示健康的两名居民资料往他手上一塞,“去把这两人给我带过来,就说要复查。” ========== 16:30 城南六区周岗村卫生所 一辆救护车从周岗村卫生所驶出,开往离此最近的市立第一医院。 救护车上并排躺着两个人,正是当时在车站卿卿我我的年轻情侣。 与此同时,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经过多次换车,终于来到钟山市北郊最大的住宅小区万豪山庄。 ===== 16:40 新新佳苑 · 刘旺家 钱云开脸色铁青地躲在封闭车里对着手机大吼: “你们还等什么?抽检结果已经表明,这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而且速度相当快。现在离发现最初病例不过两个半小时,根据抽检结果,已经可以判定新新佳苑居民当天在住的居民全部传染上了该病毒!” “我怎么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我到现在还没有观察到完整的传染和病发过程!什么扰民?这是扰民吗?这是为人民的健康和生命负责!如果再不隔离就来不及了!” “去你的!·开会!一群白痴!”钱云开气得差点把手机给砸了。 “云开!”车门突然打开。 “怎么?” 王成站在车外焦急地小声道:“有居民出现不停呕吐和吐血的现象。还有人直接昏倒了!” “……怎么会这样?”钱云开大叫一声,“金属中毒的病理表现不应该是这样,就算重度中毒也不会立刻昏厥和吐血,它们应该有个演变过程。该死的,这肯定不是普通的金属中毒,这里是居民区,哪来那么大浓度的金属?而且各类金属含量都超标。这肯定是某种新的病毒,只是我们现在暂时还检查不出来。走!去看看!”说着就从车子里面跳出。 “砰!”钱云开不知怎么回事脚一软,直接从车上摔了下来。 “云开!”王成反应迅速,一把抱住将要落到地面上的钱云开,焦急地大叫。 ============== 17:00 疾病中心 疾病中心某会议室烟雾缭绕。 “这件事必须向上面汇报。”一名穿着白大褂,小腹微腆的中年男子道。 “当然。不过我们还需要更详细的数据。”说话的男人头上流下汗珠,只觉得这个屋里就算开着空调还是奇热无比。 “你们看是不是先把那一带隔离起来,毕竟是空气传播,如果……” “钱主任,这事如今只有你儿子一个人证明,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完整的病例报告,就为了他的个人猜测,我们就要动用大量的政府和军警力量去隔离一个相当大的居民区,这……可不是随便谁能做到的事啊。而且隔离一旦引起民众恐慌,引发社会动荡,到时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另一名头顶秃了大半的白大褂弹了弹烟灰,反驳道。 “可是……” “谁让你们在这里抽烟?不知道疾病中心全面禁烟吗!”会议室大门被推开,一名五十多岁、身穿职业西装的妇人满面怒容地走了进来。 “主任!” “蔡主任好!” 大家纷纷向进来的妇人打招呼,不少正在抽烟的人赶紧悄悄把香烟灭了。 妇人厌恶地挥挥手,迅速打开窗户,让会议室里的烟雾散出。 “我听说钱云开钱法医已经倒下,你们这里还没有商量出结果吗?” “什么?! 第 5 部分 ”年约五十出头、保养极好的钱主任腾地站起,“云开他怎么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为什么没有人跟我汇报这件事?” “老钱你先别急,云开已经被送往市立第一医院,我保证他们会第一时间抢救他。”妇人安慰他,转而脸色严肃地道:“我看到,已经有一部分关于新新佳苑住民金属中毒的信息汇总了过来,这部分信息资料足够我们向上面申请地方隔离。” “蔡主任,隔离的事情要三思,如果引起民众恐慌……” “难道一定要真的见到死人,才不会引起民众恐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好了!这件事我全权负责,以后出任何问题,都由我蔡金花一力承担!现在,你们立刻给我把新新佳苑的情况升级到红色警报,并和政府方面与警方配合,做出十公里隔离带!” ======= 17:20 市立第一医院 手术室 正在做手术的医生摇摇头,放弃了对手术台上病人的抢救。 “2019年,6月16日,下午17:20分,病人郑华抢救无效死亡,死因……内脏大出血,病因……未知,暂怀疑是中毒金属中毒。” 五分钟后,在另一手术室的其女友也抢救无效死亡,死因相同。 ============= 17:30 隔离带 以宁古大道新新佳苑为中心,周围十公里开始陆续被封闭隔离。 在这十公里范围内一共有超过三万七千民众生活在其中。其中还有一家大型电子进出口工厂。 此时生活在这块区域中的居民尚不知道这件事情。 被堵在十公里外回不来的当地居民也只以为是普通的堵车,正在无奈又焦急地等待放行。 萧末这时正开着电动三轮车从菜市场里出来,他之前先去了小区里的卫生所,简单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最后就开了些感冒和退烧药,结果要出来时却被带孩子来打针的邻居抓住,一个劲问他中午车祸少年的事。 看来这事已经在附近传开。 萧末应付了好半天才得以脱身。 “老萧,你有没有发现来往车辆少了很多。”坐在车斗里的雪里红扯了扯萧末的衣摆。 萧末没来得及反抗小孩对他的称呼,听到小孩这么一说,立刻转头看向宁古大道。 的确,平时不算多,但也从未断过车流的宁古大道此时竟然看不到多少过往车辆的影子,就连公交车也看不到,要知道这时候可正是下班高峰。 “我觉得你菜还是买少了。”雪里红踢了踢脚边塑料袋。 “这已经有一个星期的份,再多就算放冰箱里也会坏。”萧末倒觉得自己买得不少,而且因为多添了一口人,他还特地多买了些肉类和蔬菜瓜果。 “根据我以前的经验,在乱世到来的那一段时间,最缺的就是各种食物和医药,还有自保用的武器。如果你存款还有余,个人建议你最好多囤积一点这些必需品。” “喂喂,别越说越像真的。”萧末给小孩说得心里毛毛的。 “买那么多东西,我们搬得上去吗?就这些,我也得来回跑个两趟才能全部弄上楼。” “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萧末哈哈笑,觉得自己越来越适应小孩的奇言怪语。 =============== 萧末的家和他的铺子都在同一栋楼,七栋一单元701室,平常他都是直接从仓库出来上楼回家。 房子是三年前买的,那时他正因为老城区的房子不适合做资源回收站,正在郊区到处找适合的带铺面房产,偶尔经过这个楼盘,觉得风景挺好、有发展前景,最主要的是价格低廉、商铺够大,做资源回收业务比较方便,就狠心把城区的老房子卖了,买了这里。 山南佳苑与原郊县老镇就相隔一条街,平时购物、生活都很方便,不像某些新区新开发的楼盘周围整一个荒无人烟。去年末,附近又新开了一家很大的超市“联购乐”,与新新佳苑内的“好美多”规模差不多。 有了这两家大型超市,再加上一些早开晚关的便利店,附近居民感到极大便利的同时,也改变了当地老镇居民的一些生活方式,比如存粮。 商品铺上下两层,共三百六十个平方,一次性付款,附送了萧末一个二十平的地下室。 住宅房位于顶楼,说是顶楼,其实就是阁楼。山南佳苑开发商为了多赚钱,把大多开发商半价卖或赠送的阁楼做成了普通商品房来卖。 顶楼的价格只有其他楼层的一半,买完商铺,萧末手头的钱扣除装修款,正好只够付顶楼的首付。 山南佳苑七层楼以下的楼房都没有电梯,两人跑了两趟,才把所有东西搬上楼。小孩别看口气奇怪,人却很勤快,虽然没多大力气也像模像样地提了两包最轻的蔬菜上楼。 这让萧末看这小鬼比之前顺眼了不少。 最后一趟上楼时,正好碰到301的住户出来。萧末拉着小孩让到一边,让对方先走。 “哦,是小萧啊,谢谢啊。”因为萧末开着回收站,山南佳苑里有不少住户都认识他。 “阿伯去散步?”萧末浮起笑脸。 “不是,”七十多岁仍旧身体硬朗的阿伯摇头道:“我去社区医院挂急诊看看,从今天下午开始,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心脏不舒服,那可不是小事。阿伯,我送你去市里的医院吧。”萧末真心地道。 阿伯摇手,“不用不用,老毛病了,只要挂瓶水就好。等会儿我儿子就回来了,我要真不舒服,就让他送我去。小萧,谢谢你。” 看阿伯扶着扶梯一步步往下挪,萧末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带上雪里红一起,硬把老人背下楼,又开车把老人送去了社区医院。 老人一开始还有力气说客气话,到后面似乎没了精神,连挂号都是萧末帮他挂的,药水也是萧末帮他拿的,最后一直把人送进了挂水间,又给他儿子打了电话,确定已经快到家这才离开。 老人的儿子正好在隔离前几分钟进入了隔离带,所以两人通话时都不知道隔离正在发生。 “今晚挂急诊的人好多,刚才来开药还没有这么多人,真是奇怪。”萧末感叹了句,没敢在医院多待,忙完阿伯的事就赶紧带着孩子出来了。 他之前让雪里红在外面等,小孩不愿意,硬是跟进了医院。 比起萧末一路忙个不停,小孩则一直在打量医院里的病人。 咳嗽、发烧、呕吐、浮肿,还有人在咳血。 雪里红嗅了嗅鼻子,医院的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点淡淡的金属味。 这是什么病毒? 雪里红偏头思考,想了半天,以他卓绝的记忆力,最后他只能确定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新型病毒。 ======== 18:15 市立第一医院 · 观察病房 太阳落山,黑夜真正来临。 钱云开躺在观察病房内,寂静无声,没有丝毫反应。 一群医生围着他,正在给他做各种检查。 钱父钱母站在门外走来走去,地面都要给他们走出一个窟窿来。 王成和其他五名刑警也在接受检查。 他们六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太明显的病理反应,只有一名年纪较大的觉得头疼。 “王队,我们不会死吧?”小磊嘴角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 “胡说!”王成拍了他脑袋一下,“别胡思乱想,现在也没听说谁死掉,只要查明病因,我们都会治好,而且我们现在不都还好好的。” “就算不死,变成刘氏夫妇那样子也很恐怖啊,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小磊越来越焦躁。 “黄磊同志,镇定!” 黄磊腾地站起,面色潮红,冲着王成就喊—— “王队,我头好疼!我受不了了!”那名年纪较大的刑警突然倒地,开始满地打滚,口中更发出凄厉的惨叫。 王成脸色苍白,连声地叫着医生,他知道,如果不是疼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他们中任何一人都绝不会喊成这样。 黄磊闭上嘴,没有喊出的话就此咽回肚里,刚才他想干什么?他竟然想辱骂王队,还想打他?他疯了吗? 刑警的变化让医生们更加没有头绪,这到底是什么病毒,为什么这么来势汹汹,而且他们对该病毒完全束手无策。他们甚至连暂时缓解病人的痛苦都做不到! ========= 18:25 市立第一医院 · 钱云开病房外 “不能再这样下去!隐瞒毫无意义。”钱父看着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儿子,一跺脚,“我们已经有前车之鉴,这次绝对不能再犯相同错误。” 钱母双眼红肿地抬头看丈夫。 “就算丢掉现在的工作,我也要把事情捅出去!” “你疯了?不是已经把事情上报了?” “上报归上报,如果上面不重视,就没有足够的医资力量来研究和解决这个新型病毒!必须要在病毒还没有大面积传播开之前,就研究出克制它的办法来!”钱父暴躁地大声道。 “你冷静一些……” “我还要怎么冷静?我们儿子,云开现在就躺在那里!你看看那些医生,谁能解决问题?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自己儿子一直躺到死,我的想办法,我的推动更多医生投入到这件事来,必须把事情弄大,必须让上面不得不重视这件事!” 钱母哭出声,一向优秀不让人操心的儿子变成那样,而一向冷静地丈夫却突然变得躁进易怒。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父不再多做考虑,立刻掏出手机开始安排。 =============== 18:30 山南佳苑 “这就是你家?”雪里红换上拖鞋,好奇地跑来跑去观看。 萧末也任他看。 对于自己这个小家的设计,他还是挺骄傲的。 因为是阁楼,房间整体可利用面积就小了点,两米以上的面积只有五十二平米。但外面有一个视野非常好的十九平米大露台,这也是萧末愿意买这个阁楼房的最大原因。 说是居住面积只有五十二平米,其实两米以下的面积也不小,如果纯算地面面积的话,一共有近八十二平米,加上露台就有百平米的面积。 萧末请做室内设计的朋友帮他好好规划了一下,整个空间都被合理利用,去掉客厅和餐厅,除了必不可少的厨房和卫生间,隔出了两个半房间。 两个半房间,一大一小分别是卧室,还有个半间房与露台相接,在把露台全封闭装修后,这个半间房加上露台的一大半就成了客厅兼书房。 封闭露台的最前面另外隔出四平方米,方便萧末晒洗衣服。后面是五平方米顶上装了可以拉开的遮阳天棚帘,与那半间房相接。 “嗯,空间整体安排的还不错,让人感觉不出房子小。”小孩老气秋横地评价道。 萧末莞尔。这房子小是小了点,但他只有一个人,这么大的套房已经足够他使用,就算将来多个伴侣,或者现在多了一个小孩也一样。 “以后你就暂时住在这间房里。”萧末推开朝北的小房间的门。 小房间里有个半斜顶,还有一扇不小的天窗,雪里红跑过去试了试,发现窗子可以推开。 “这是你给自己孩子准备的房间吗?”雪里红问。这个小房间里东西很齐备,单人床、衣橱、写字台都有。斜边向下一米处的一溜墙边还直接装了一排地柜门,里面铺了地板,可以直接往里面放东西。 萧末笑道:“我有一个侄子,他有时会过来玩,这个房间就是给他准备的。” “那我住在这里,他不就没有地方住了?” “不用担心,他一年最多也就来个两、三次,还都集中在过年或者放假的时候,到时候就让他跟我睡,我的卧室大点,可以打地铺。” 雪里红对此表示满意,他很喜欢这个房间,虽然幼稚了点,但隐私性很好,空间也比较开阔,两米以上的空间就有十二平米,两米以下还有不少空间,对于身高只有一米的他来说,可利用面积要比大人多得多。 “啊,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萧末一拍自己的脑门道。 雪里红转头看他。 “忘了没给你买换洗衣服。我侄子也没留衣服在这里,总不能让你洗完澡再穿脏衣服。走吧,先下楼到超市买几件你的内衣裤和小孩睡衣什么的。” 雪里红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跟在萧末身后下楼。现在男人对他好,他将来也会努力工作报答他,谁都不会吃亏。 因为萧末心里对小孩还有点戒心,没有多买,只买了两套,正好一洗一换。 “你真的不考虑多囤积点食物?”雪里红再次提醒道。 萧末犹豫,默默地从超市结账出来,到了小区,没上楼却转而往停车场走去。 雪里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我刚才注意到外面还是没有什么车子行驶。”萧末开口。 “哦。” “还有医院那么多病人……总之,我打算开车出去看看,你要一起来么?” “好啊。”雪里红快速爬上副手席。 萧末想让他坐到后面,看他自觉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想想也就算了。 不过……萧末看了小孩一眼,这小孩会系安全带,而且很熟练,说明他以前肯定能经常接触到家用轿车。 车子刚开到小区大门口,门卫就跑出来阻拦。 萧末只好把车子停下。 “萧哥是吧?不好意思啊,民警同志来吩咐过,说是不让大家开车出去,如果有什么事就到派出所申请。”门卫认出萧末的车辆和牌照,过来解释道。 “我不去远的地方,就去超市买点东西,两手提不过来。这不家里有小孩子来了,得多卖点吃的喝的备着。” “那你真的不去远啊。”门卫只是被民警含糊吩咐过,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叮嘱一番就放行了。 萧末转头就把车开上了宁古大道。 果然,一路开来,路灯亮着,可路上却少见车辆,就是有也都是附近来回的。 一直开出将近十公里远,才远远看到对面灯火通明,还有不少车头灯,偶尔还能听到让人烦躁的喇叭声。 还没有到达警戒线,就有交警招呼他把车子停下。 萧末踩下刹车,把车挂到空档慢慢滑行过去。 车子停下。 一名交警站在外面对他行了个礼,要求他打开车窗。 萧末按下车窗,“警官,您好,前面 第 6 部分 怎么了?为什么不让通行?” “很抱歉,这段区域内的所有居民需要配合卫生大检查,暂时不能离开居住地。” “什么卫生检查?为什么不能离开居住地?”萧末心慌了。 “抱歉,详细事宜你可以询问你所在居住区的民警和居委会干事,他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请先生你返回你所在的居住区,否则我们只有请你到临时居住点居住,直到卫生大检查结束。” “荒谬!”萧末根本不相信什么卫生大检查,肯定发生了什么更严重的事,否则怎么会施行将近十公里区域的隔离? 再看对面,大量的车辆滞留在路上不肯离去。有些车主直接下来和交警交涉,希望回家。 萧末听到了争吵声和辱骂声,还有人在推推搡搡。 “我家就住在市中心,我回去回到哪儿去?我还带着个孩子,总不能睡在车里吧?”萧末尝试道。 “很抱歉。如果您需要,可以先住到政府安排的临时居住点。”交警同样的话大概说了无数遍,如今就算看到车里有小孩也一样面无表情。 “如果我不肯呢?” “那么我们将强制执行。”交警身后又出现了两名警察的身影。 萧末目的达到,直接关窗走人。 交警看着车辆远去,用对讲机把萧末的车牌号码报给了其他几个封闭点。 萧末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绕到了另外一条可以通往市中心的高速路。 这次连十公里都没有,在高速入口就被拦住。 剩下的几条路,萧末没有再去尝试,而是直接飞速把车开到“联购乐”超市。 开车途中,他还给家人都打了电话。 “嫂子,是我,我们这里封闭隔离了,你们那里怎样?” “封闭隔离?我们这里很好啊,没任何事。小末,你们那里怎么突然隔离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电话中,大嫂邓安洁的声音很紧张。 萧末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你不要担心。说是什么卫生大检查,就几天的事。” “那你们那里买东西还方便吗?我明天就去给你送些吃的用的。” 萧末憨笑,“嫂子,不用麻烦,这里超市都正常营业,我不缺吃的。而且你就算想过来,也不让过来。” “那么严?是不是在抓犯罪呀?就像去年那会儿。” “也许吧。”看来他嫂子跟他想一块儿去了。 “那你千万要小心,没事别出门。出门也要多看看,知道不?” “你放心,我一定待在家里哪都不去,直到隔离结束。” “那就好。”邓安洁略微安心了些,随即又道:“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知道了,嫂子。”萧末很尊敬这位大嫂,他这位嫂子个性在现代已经很少见,是位自打嫁进来就把萧家当自己家看,把萧家人当自家人护着的好女人。 古时候有句话形容嫂子叫长嫂如母,在他们家,老爸老妈和大哥基本都不管家里事,都是嫂子在持家。连他们两个小的,也都是做嫂子的在关心。 自从老妈去世后,邓安洁越发像位母亲,而不仅仅是位嫂子。 所以萧家很奇怪的,两个弟弟对嫂子的感情比对兄长还要深。如果嫂子和大哥吵架,他们两兄弟也都是站在嫂子这一边。 挂电话前,萧末还是说了句:“嫂子,这段时间你多备点食物和水在家里,能备多少备多少,备那些不容易坏的,比如饼干、罐头、方便面之类。还有小多,没事也别让他到处跑。” 邓安洁满腹疑问,萧末没办法解释,就让她多做准备,说是以防万一。 邓安洁疑问归疑问,最后还是答应了。 给长嫂打完电话,萧末又给家里老三挂了个电话,也是让他多准备些食物和矿泉水在家里,至于老三问为什么的时候,他就直接胡扯说怀疑要大面积爆发传染病。 跟感情比较细腻的大嫂不一样,他家这个老三不但神经粗大,还是个缺心眼,你不把事情说得严重点,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里。 “记住了?” “知道了,哥,你真烦!我还在和兄弟们攻城呢……啊!这个混蛋!敢背后偷袭,看我无影魔脚!哥,挂了!” 萧末对着手机无语三秒钟。这就是他弟,一个快要三十还十分幼稚的男人! “你和你家人的感情很好。”雪里红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声音也显得有点飘忽。 “是啊。我们家兄弟三个,感情都不错。”萧末放下手机。 “你爸妈还在世吗?” 回答前,萧末顿了一下,“老妈五年前走了,老爸还在,以前他们俩都跟我住,现在我爸跟我哥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 “你没有女朋友吗?” 萧末嗤笑,“小孩子家家不要问这些。” 雪里红耸肩。 两人到达超市时,萧末发现超市里的顾客比往常多了许多。 看来外面被堵着没有回来的人都给家里或朋友打了电话,就算不知道原因,一旦牵扯到隔离,大家自然会紧张起来,进而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储存食物。这大概也是人类的天性吧。 超市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有些食物明显涨了价。例如大米和油。 可就算如此,人们嘴上骂着超市缺德,手上却没有一点犹豫地把涨价的大米和食油都放进购物车。 随着夜色加深,超市里的人不但未减少,反而在增多。萧末加快了速度,抢到一袋五十公斤装的大米,还有三袋二十公斤装的白面,另外肉类和食油,包括调味品也拿了些。 “水,饼干,罐头,容易保存的食物都多拿点,最好再多拿些黄豆和绿豆,缺少蔬菜时可以发豆芽。我帮你看着,你再去弄辆车。”雪里红提醒他。 萧末抱着反正这些东西买回家也不容易坏的想法,让雪里红看车,他另外抢了一辆购物车回来,这次他不但拿了几袋黄豆和绿豆,还抢了一堆平时他很少去买的饼干、威化、八宝粥、牛肉干、肉松、鱼罐头、火腿肠、奶粉、巧克力、奶糖、矿泉水等物,方便面则直接拿了两箱。 结账时,超市已经塞满了人。 这时已经是晚上19:40 。 两人排了老长时间的队才结完帐走出超市。出去时,萧末看到还有不少人正往超市赶。 看时间不早,男人也懒得再回家弄饭,就直接在超市一楼的炸鸡快餐店打包了不少炸鸡、汉堡和薯条,还买了小孩子喜欢喝的奶昔。 开车回到山南佳苑,结果进门时又被门卫拦住狂赞一通。 “萧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刚才我同事去超市打电话来说里面挤满了人,大米和方便面都没货了。辛亏得你提醒,我之前休息的时候就去买了些东西,否则这会儿还买不到呢。” 萧末勾勾嘴角,想问他知不知道隔离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就连当地民警都还不清楚的事,他们恐怕更不会知道。 把所有东西弄上楼,已经过了八点。 萧末把小孩赶到浴室洗澡,告诉他洗浴用品和龙头的用法后,刚说要帮他洗,就被小孩赶了出来。 萧末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微笑打开空调,把炸鸡块和汉堡等食物摆上桌,就等小孩出来吃晚饭。 这时,在隔离带外。 想要回家、不愿去临时居住点的滞留民众越来越多。 警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增添警力。 “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啊!不要再说谎骗我们了!什么卫生大检查要搞隔离?你们就说实话吧!我孩子还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呢!”喊话的男人急得双眼通红。 “是在查罪犯?还是哪里爆发了传染病?你们倒是说啊!”滞留民众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大家静一静!”有人举起了喇叭,“我是疾病中心的王医生,现在可以明确告知大家,在新新佳苑爆发了一种新型流行感冒病毒,为了不让这种病毒扩散,为了广大民众的健康和生命,我们只能暂时隔离该区域。还请大家理解。” 所有人都是一惊,原本吵吵嚷嚷的民众一下变得极为安静。 王医生用大喇叭接着喊道:“我们不是不让大家回家,而是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如果你们回去,就很有可能被传染上那种新型感冒病毒。” “那种新型感冒病毒会致死吗?” “是啊,以前也有各种流行性感冒病毒,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的隔离过呀!” 王医生又热又紧张,心中的烦躁逐渐压抑不住,“会不会死人现在还不知道,只知道有人昏迷不醒,还有人大量咳血并无法遏制,其他腹泻、心脏绞痛、头疼等症状都出现了。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最好离隔离带远一点!” 王医生的这一番话显然很有效,本来还闹着要回家、要通过这条路的人都渐渐散去,毕竟再怎么样,还是自己的小命宝贵。 只有几个家里只有小孩子和老人在的,实在放心不下,在签字保证所有后果自负后,被放行进入隔离带。 十一处隔离点,每处都有自称是疾病中心的医生出现喊话。 不管他们是自愿还是被逼,这些医生喊出的话很快就传遍全市。 而当第一个人把这件事放到网络上时,钟山市出现新型流行感冒病毒,该市疾病中心被迫做出十公里隔离带的事情便以极快的速度流遍全国。 甚至当晚九点,钟山市的本地新闻台也出现了相关报道,疾病中心的钱主任亲自出面说明这种新型病毒的厉害和不可测,同时呼吁全国各地的杰出医生和研究者能尽快赶到钟山市,以全国医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研制出抵抗这种病毒的药物或治疗方法。 这个报道,萧末和雪里红也看到了。 不同于萧末的忧心忡忡,雪里红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 23:45 萧末家 雪里红突然从床上爬起,他听到了隔壁传来隐约的呻吟声。 …… 那男人也病发了吗? 萧末卧室 萧末活了三十二年,最疼的一次经历是牙医给他的后槽牙做根管治疗的时候。 根管治疗分三次,第一次清理牙齿病害部分和排脓,给牙洞消毒,再用简单填充物填上,然后第二次治疗需要在一周后。 不知道是医生没处理干净,还是牙洞被塞住后的气压太大,就在这一周里面,萧末受尽折磨,每天捂着腮帮疼得愁眉苦脸,止疼片有效果可也不敢多吃。等熬到第四天,就连止疼片都无法立刻起作用,半夜疼得他从床上爬起来,硬是用针把牙齿里的填充物都给撬了出来,然后用针尖往牙洞里面戳,也不管会不会影响牙龈和牙根的健康。 那次疼痛过于惨烈,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无法忘怀,对牙齿的健康也越发小心翼翼。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所有骨头都像当初那颗后槽牙一样在疼! 想想看后槽牙的体积,再想想他全身的骨头有多少!这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骨头深处啮咬,又像是有极大的气压在骨头里面膨胀,同时又有谁用锉子锉着骨头表面……无法形容的神经痛瞬间遍布他的全身。 他一直觉得疼到呻吟有点夸张,疼到惨叫更是无法想象,因为他没受过这个罪。 如今…… 等到第一声呻吟从口中冒出,他已经无法阻止喉舌与他的意志相违背,再到后来别说控制呻吟声,他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波比一波剧烈的痛楚彻底淹没了他。 雪里红背着自己的小背包打开房门,按下房顶羊皮灯开关。 室内一下被温暖的光芒笼罩,床上正蜷缩成一团的男人也一览无遗。 原本盖在男人身上的薄毯这时已经掉到床下。 男人嘴中发出像是困兽一般的喉音,两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双腿蜷缩到胸前,整个身体以一种不规律的频率抽搐着。 房间里冷气打得很足,可男人身上却汗流如水,身下的牛皮席印出了一圈清晰的水痕。 雪里红走到床前,他没有开口,也没有碰触男人,只是默默地观察着。 忽然!男人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嘴里发出刺耳的惨叫,身体猛地弹开,上半身一下子后仰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雪里红瞪圆了眼睛。 这人练体操的吗?可就算是体操运动员身体也不可能柔软到这种程度吧? 其实与其说这人身体柔软,还不如说是他的脊骨从后腰处断裂,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人现在的姿势。 萧末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所有骨头一定都断裂了,而且还给人碾碎成了粉末。 极大的气压感从骨骼深处转移到了血肉中。 萧末甚至听到了自己血管和皮肤爆炸开的声音。 “噗!啪!” 雪里红看见男人某处炸开了一朵血花。 这只是开始。 “噗噗噗!啪啪啪!”轻微的炸裂声不停响起。 男人的身体迅速被血花布满,不到一会儿就成了一个血人。 萧末放开自己的脑袋,开始用手指、用拳头拼命捶击眉心处。 痛!钻脑的痛。 这种痛不像用刀砍的,也不像用钻子钻的,而是当你用指尖等物对准眉心,集中精神力感觉到的那种奇异戳透感的无限放大。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不过这时谁都顾不上接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陷入沉寂,可过了不到十秒又响了起来。 “呃——啊啊啊!” 萧末突然挺起身体,脑袋用力向墙面撞去。 “砰!” 雪里红一把没拉住男人,听着这声响只觉得自己脑袋都开始抽痛。 血从男人脑门上溢出,不多,但迅速红肿起的一块足以说明男人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萧末还想把脑袋往墙上撞,雪里红赶紧爬上床死死抱住他。 可男人力气大得不得了,带着小孩一起往墙上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雪里红无奈,反手从背包里摸出一样东西,快又准地扎入了男人脖颈。 “嗤——”管内液体放出。 雪里红拔下空掉的半金属管,萧末随即浑身放松地向后倒下,把小孩也压在了身下。 雪里红撇嘴,用劲推开男人沉重的身体,从他身下爬出。摸摸男人的鼻息,还好,还有气,而且平稳。雪里红又随手抓起床头柜上闪烁个不停的手机看了看,只见来电显示着“大嫂”二字。 不说另一头的邓安洁握着手机焦灼不安,一个劲地询问萧末大哥说:“老二怎么不接电话,电视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并催促萧问赶紧开车去城南看看情况。且说这边 第 7 部分 ,雪里红不知萧末身体的状况,萧末也不知道就在刚才他突然就变得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急得一双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个不停。 没了其他痛楚来覆盖眉心处的异常感觉,这种怪异也就越发明显和激烈。 这种与疼痛完全不一样的异常感比疼痛更让他难受千万倍。 如果可以叫喊,此时他一定惨叫得天下皆知。 如果可以动,他一定已经拧下了自己的脑袋,或者干脆把它劈成两半。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眉心处凝结,虚无化做实体,萧末忍无可忍,昏又昏不过去,只能拼命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试图分散注意力。 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业务——资源回收。 于是他在脑中开始了反复各种资源回收的过程。 电视机拖回来,检查机身,拆开检查显像管,检查输入输出电源等常用设备。坏掉的就取下换个能用的上去,松了就拧紧。实在坏得太厉害,就全部拆散,把能用的资源分门别类存放好,剩下的就送到垃圾场做最后的焚烧处理。 各类电视机弄完,接着是各类洗衣机,然后是冰箱、电磁炉、微波炉…… 家用电器结束,再换计算机一类。 家用之后就是农用工具,再之后玩具、运动器械……甚至废旧车辆的处理过程都在脑中出现。 还别说,这种分散注意力的方法似乎真的管用,至少他的眉心处不再难受得那么厉害。 而且很奇妙的,脑中那些处理废旧物的过程也比往日清晰了许多许多,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部拍摄清晰、条理清楚的教学录像,每个处理细节和细微处都清楚明了地呈现在眼前,就连以前一些他不太明白的处理过程此时也变得不再难以理解。 最让他高兴的是,甚至连一些他曾经看过就忘得书本知识和各种相关的影碟内容也在之后十分清楚地呈现在脑中。 哦,这是在做梦吗?他竟然在自己脑中看到了他曾经翻阅过的完整的机械基础大全,还有化学、物理、电子……最后连他近期看过的发动机原理也出现了。 看到这些知识还不算惊奇,最惊奇的是他竟然……好像都理解了? 雪里红歪头看着男人脸上露出的扭曲的笑容,猜测那是脸部肌肉没协调好造成的异样?还是男人刚才把自己的脑袋撞坏了,这时已经在无知无觉中迈入了精神病患者阵营? ==================== 钟山市北郊 时间迈过零点,6月17日来临。 钟山市北郊最大的住宅小区万豪山庄九单元二栋205室内。 这一家姓吴,如今都没有上床睡觉,一家老小正坐在客厅里,你瞪我,我看你。 男主人吴悟凡坐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妻子罗娜坐在单人沙发上,儿子吴真宝则无聊地盘腿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而最宽大的沙发上坐着的正是家住周岗村前来看小儿子的老夫妻两人。 “爸、妈,不早了,睡吧。”吴悟凡无奈地道。 “睡什么睡?连张床都没有,就让我们睡地上吗?你小子心也真狠,不过几年没见就能让爹妈睡地上!”老太太气哼哼地骂道。 吴悟凡按住额头,忍耐地道:“妈,我跟你说几遍了,那是秦岛族的榻榻米房,直接放棉被就能睡人,不是让你们直接睡地上。” “我管它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家没那习惯!”老太太呛声道。 老头子拉了拉自个儿老伴,被老太太一巴掌拍开。 “那我让你们睡我们房间,你又不肯。”吴悟凡转移怒气,对着儿子喝道:“还不去睡觉,你明天不上学了吗?” 吴真宝不怕他爸,对他爸扮个鬼脸,坚持不肯挪移阵地。 吴悟凡气得想揍他。 老太太也不高兴,对着儿子指桑骂槐地道:“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孩子,一点都不听话。小孩子家这么晚了不睡觉坐在这儿干什么?” “怕你欺负我妈呗。”吴真宝脆生生地回答。 一句话把老太太气得捂住胸口,罗娜此时也不得不开口训斥儿子,“宝宝,不准胡说,这里没你的事,快去睡觉!” 吴真宝站起身,皱着小眉头道:“妈,你别老叫我宝宝,人家听了都笑我。” “好好好,知道了。以后叫你小吴好了吧?”罗娜无奈地笑。 “不要叫小吴,要叫大吴,否则会长不高。”吴真宝很认真地道。 吴悟凡夫妻满心愁闷也给儿子逗笑了。 老太太手指颤抖,半响才憋出话来:“好你个罗娜!你、你……好啊,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如果你这个坏女人不在我孙子面前天天说我坏话,真宝怎么会这样看我?” 吴父想阻止老伴与儿媳争吵,张嘴却是一连串咳嗽。 吴悟凡担心地看向老父。他跟父母与兄长的关系说来复杂,曾经因为婚姻的事弄到差点决裂的地步,但如果说他十年来一点不关心他们,那是假话,他也做不到。除了按月寄生活费,十年中,他不知有多少次走到了周岗村路口,又默默返回。 老两口的身体健康一直是他担心的事,他也经常用公用电话打电话给老父和兄长吴悟平,只是每次吴悟平一听是他的声音就挂他的电话,老父顾忌老太太和长子也不好跟他多说,更不好说让他们回家看看。还好他们逢年过节送去的东西,老两口从没有拒收过,只是他寄去给老大的结婚礼金被对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罗娜被“坏女人”三个字逗笑,用比对儿子还无奈的口吻道:“妈,我保证我从来没有在您孙子面前说您坏话,他可能是乱七八糟的电视节目看多了,误会您了。” “你就编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生了那张嘴,两边骗,悟平和悟凡怎么都会看上你,还……” “妈!”吴悟凡站了起来,“真宝在这儿呢,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注意什么?怎么?她怕自己当年做的丑事被自己儿子知道是不是?既然这样,她当初就不该……” “不该什么?我叫你一声妈,是看在你是我老公的母亲份上。我从来没有在你儿子和孙子面说过你的坏话,也请你这位母亲尊重我这位母亲,不要在我儿子面前胡乱抹黑我。”罗娜抓住自己老公的手,让他冷静。 吴真宝跑到他妈面前,嘟着嘴巴对老太太道:“奶奶,妈妈可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坏话,你怎么可以说妈妈的坏话?” “她没说我坏话,你怎么会说怕我欺负她?”老太太也较真了,根本不管丈夫在一边拉扯她,让她别再说了。 “因为您今天一来就在到处挑我妈的刺,就跟电视上那些挑剔媳妇的坏婆婆一样。” 小孩子这种天真言词杀伤力最大,堵得老太太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 “好好好!我在你们眼中就是坏人!你妈最好成了吧!呜……”老太太抓出一条手帕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老太太这一哭,吴家大小都没了辙。 吴父连连咳嗽,指着儿子示意他上前安慰自己老妈。 吴悟凡是个憨的,被妻子推了一把,才知道上前哄自己母亲。 可他也是个不会说话的,支支吾吾只会让老太太别哭,说他看着难过。才劝了两句,吴悟凡的眼眶也红了。 罗娜也知道自己性子,她和老太太属于针尖对麦芒的性质,老太太脾气不好,她也不是多能忍让的人。加上老太太一开始就对她有了恶意,之后更让其最宠爱的小儿子离开家里十年不归,这时恐怕不管她上去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老太太对她的看法,所以不管老太太怎么哭,她也没有上前劝慰的打算。 不过她不好上前,这不还有个吴真宝嘛。 罗娜给儿子使眼色,你弄哭的,你上前哄,要把奶奶哄好。 吴真宝揉揉鼻子,凑到老太太面前,抱着她胳膊开始撒娇:“奶奶,奶奶你别哭了。你一哭,爸爸也哭,他哭起来可难看了,鼻涕会流得到处都是!” 老太太继续哭。 吴真宝也继续撒娇。 罗娜撅起嘴巴。 吴真宝领会精神,立马凑到他奶奶脸上“吧唧吧唧”亲个不停,一边亲,一边叫“奶奶奶奶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我既不啃你也不咬你,我要留着天天亲亲你!不哭了哦,乖!” 老太太老脸差点没绷住,吴父先笑了起来,“咳咳,好了,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把以前的事放心上,悟凡他们也不是没想着我们,小娜头两年带孩子上门,你硬不肯见人家,你啊……这小姐脾气该放放啰,咳咳!” “爸,你没事吧?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吴悟凡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面纸擦擦脸,不安地问老父。 一旁的吴真宝有样学样,看老太太不接面纸,就从纸巾盒里抽出来帮他奶奶擦。 老太太终于不好意思再继续掉泪珠子,儿媳虽然不顺眼,但孙子只要带在自己身边好好教育一番还是好的。 “你爸那是老毛病了,支气管炎,都是以前抽烟抽的!本来都戒了,结果你走的头两年他又抽上了,还抽得特别凶。如果不是我说他,他不想活了,我也不活了,他恐怕到今天都不肯把烟丢了。”老太太接过孙儿送上来的面纸擤了把鼻涕,用自己的手帕擦擦眼泪,说到伤心处,又想掉泪珠子。 爷儿孙三个赶紧一起劝慰她。吴悟凡心里内疚得厉害,只觉得心疼头也疼。 吴真宝抱着老太太撒娇,转移她的注意力。 吴父抓住老伴的手,张口正要说什么。 “啊啊啊!我头好痛!”吴悟凡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倒下。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罗娜一愣之后立即惊叫着扑了上去,“老公!” “悟凡!”老太太也站了起来。 “爸爸!”吴真宝吓得小脸蛋惨白。 “咳咳……噗!”吴父又急又痛,一口鲜血喷出,恰恰喷到了小孙子吴真宝的脸上。 一家大乱。 ================== 隔离带 时间回到刚才,在萧末病发的同时,以新新佳苑为中心,附近的山南佳苑、老镇、周岗村等地居民大量病发倒下。 当时,这些人要么正在看电视或上网,要么就是在睡觉。 萧末楼下的一家男主人在上网玩游戏时突然开始抓挠皮肤,越抓越狠,直抓得自己皮破肉烂也停不下来。他的妻子则在卧室里发出惨叫,他上小学的女儿看到妈妈满床打滚,吓得跑去找爸爸,却看到爸爸变成了烂糊糊的血人。 小女孩颤抖着流着眼泪叫了一声“爸爸”。 男主人却浑然不觉,发狂般地抓搔全身,眼睛还盯着电脑不放。 住在301的阿伯被骨头里传出的疼痛疼醒,也没多想,以为是老风湿犯了,疼得受不了坐起身找药吃,结果听到儿子房间里传出了儿子的惊叫声。 “丽媛,你怎么了!” 丽媛是他儿媳的名字,阿伯忍痛起身,想去看看儿子儿媳。 “爸!我送丽媛去医院,她在吐血!” 阿伯刚扶着墙壁站稳就听到儿子在外面的大喊声。 阿伯张嘴想回答儿子,嘴中冒出来的却是大量的鲜血。 阿伯踉跄着想去开门,还没走到门口就倒了下来。 值夜班的门卫首先被小区里传出的惨叫给惊到。 一开始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惨案,第一个反应就是报警。 可当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多的惨叫响起,两名负责值夜班的门卫呆了。 “报警!赶快报警!”那名和萧末自来熟的门卫一连串地大叫道。 另一名门卫立刻拿起值班室里的电话。 第一辆开车要求出去的住户出现,紧接着只穿着睡衣和拖鞋的住户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哭喊着什么。 “占线!我们这边派出所的电话在占线!”打电话的门卫急得直叫。 自来熟门卫正被惊慌失措的住户扯着让他救命,听到同事的喊声,气得回头就骂:“那你不会打111,222,999?随便打哪一个都行!” 111是报警中心,222是救护中心,999是火警,打电话的门卫慌乱下按错好几次按键才按对报警中心的电话。 这边忙着报警,那边一辆又一辆私家车向大门开来,还有不少人骑着电动车或是摩托车。 山南佳苑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就算自己家里没出事的,也被外面的骚乱和惨叫惊醒。 很快,这里的夜晚就变得比白昼还要热闹。 这时,萧家老三还在上网打游戏,他准备今晚通宵。心想反正明天周五,只要熬过一天就可以连放两天假,他完全可以把觉放到明天晚上睡。 而市立第一医院的重症观察室则在此时再次迎来了五名病人。 这五名病人,正是包括王成在内的五名刑警。 五个人几乎同时倒下,每个人都疼得满地打滚,尤其王成抱着脑袋直往墙上撞。等值班医生发现不妙闯进来时,王成已经把自己的脑袋都磕破了。 原本植物人一样静静躺在重症观察室的法医钱云开在零点到来时身体开始微微抽搐,渐渐地,抽搐得越来越厉害。 连接着钱云开的观察仪器发出来刺耳的“哗哗”叫声。 迫于疾病中心压力,正连夜加班研究病情的医生们听到护士紧急呼叫,立刻一起向重症观察室奔来。钱云开父亲钱主任也在其中。 这边还没弄明白钱云开的病情变化,那边就喊着在普通观察室的刑警们全倒下了! 医生们惊出一头汗,连忙让护工和护士把人送过来抢救。 “砰!”病房门被撞开,一名护士冲进来就喊:“重症二号床的病人呼吸停止了!” 钱主任脸色大变。重症二号床的病人正是六名刑警中第一个发病的中年刑警。 ================ 隔离带外 大量的车辆被堵塞在隔离点前面。 所有车主都在疯狂按着喇叭,要么就是下车大喊:“我们要去医院!放我们去医院!” “我女儿就要死了!如果你们不让我过去,我就跟你们拼了!”穿着睡衣、挥舞着菜刀的男人一手把着摩托车的车把,流着眼泪疯狂大喊。他背上背的是他不到八岁的独生女,正浑身抽搐、口流鲜血地趴在他背上。男人怕女儿掉下车,用皮带把女儿紧紧系在自己身后。 “让我过去!救救我老公!求求你们了,让我过去!”女人披头散发,抓着路障后的民警拼命摇晃。 被她抓住的民警 第 8 部分 想要掰开她的手,又不忍心。 “你们都没有母亲吗?我妈就要疼死了!去!再不让开,老子就直接撞过去!” “大家一起冲!看他们敢不敢拦!”终于有人喊出了这句话。 隔离点的负责民警一手紧按手枪套,一手抓着手机大吼:“怎么办?你们倒是弄出个说法啊!” “等?怎么等?不能再等了!要么你们立刻派救护车来!要么我们就放人过去!他们已经要开车冲过来了!” “队长,到底放不放?” 被叫做队长的民警身上汗出如浆,牙齿咬了又咬。 “队长?!”所有队员都在看着他。 “……不!能!放!”知道放过去就会形成无法挽回的灾难,民警队长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此时他已经有了牺牲的准备。 队员听到指示立刻拉出事先准备好的路障和用来扎车胎的铁蒺藜。 看到民警们的动作,急着要去医院救命的人们疯了。 “不让我们活,大家都别活了!跟他们拼了!” 现场情况眼看一触即发。 远处突然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 随着直升机飞到众人头顶,延绵不断的车灯也从远处传来。 直升飞机降低高度,两条绳索抛下,十几条人影攀着绳索迅速降落到地面。 一架直升机飞走,又一架直升机飞来。 这时看呆的人们才发现漆黑的天空上盘旋着数架直升机,远处还有直升机赶来。 群情激动的人们被带着防守护具和盾牌的特警们团团包围。 不等人们迸发出更强烈的反抗情绪,盾牌中已经有人持着喇叭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担心!这次的急性传染病国家已经有对策,马上就有医生和医疗设备到达!请大家保持冷静!” 喊声数次重复。 可人群还在骚动。 握着喇叭的男人只好继续声嘶力竭地大喊:“绝不会放弃任何一名民众!绝对不可能不管大家!这次这个急性传染病的初期医疗费用全免!谁都能得到尽心治疗!请大家一定保持冷静,愤怒和慌乱并不能解决问题!医生马上就到!你们就算赶去市里的医院也没有他们来得快!这次来的医生都是各方面的专家,绝对比你们自己去医院要管用!” 奇异地,骚动一下平息了不少。 做好牺牲准备的民警队长抹了把汗,放松了按住枪套的手。还好,这次派来喊话的人还算了解老百姓的心思,没有用威胁的言语,喊出的话足够直白,也足够能打动人心。尤其是初期医疗费用全包这点,绝对是让大家安静下来的首要武器。 这就是现实,在紧急的病情也争不过现实。 “医生肯定马上就到?”有人带着怀疑问道。 手持喇叭的男人立刻肯定地回答:“马上就到!你们看那排车灯就是!” “那先救我的女儿!我先到的!” “不!先救我儿子!他就要支持不住了!” “救我妈!” “救我老公!” 特警们一看现场情况,立刻把维持治安改成了维持秩序。 所有在场病人按照病情轻重缓急分成了三条队伍。 排在前面的焦急地等待医护车到达。 排在后面的也知道这时候就算赶去市里的医院也是一样要等待,比起不知道该挂什么科去什么医院,还不如就在这里等待治疗。而且这里还是免费的不是吗? 除了隔离点,宁古大道一条路上各个居民区的社区医院此时也塞满了病人。 就在社区医院不知如何是好,拼命给疾病中心打电话时,大量的医护人员在特警陪同下也驻入了各个社区医院。 包括一些大型小区的广场上也飞速建立起了临时救治中心。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萧末一概不知。 ================ 他一直睡到了6月19日中午,也就是他一共睡了近三天时间。 三天中,他的手机响了无数次,一直到没有电为止。 三天中,雪里红就像个没事人一样,除了每天会过来摸摸他的脉,翻翻他的眼皮,捏着鼻子帮他处理一下排泄物,其他啥事没管。就连萧末一身血痕,他也没说帮他擦洗一下,或者换张席子之类,更不用说送他去救治点接受治疗。 哦,为了清理方便,他把萧末身上唯一穿着的一件四角短裤给扒了。 所以当萧末醒来,第一个感受到的是刺眼的光线,第二个是觉得皮肤很紧,第三个就是扑鼻而来的难以言喻的极其难闻的混合型臭味。 睁开有点黏乎乎的眼皮,男人习惯性地翻身去看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刚睁开的眼睛还有点雾蒙蒙,男人抬起手一边揉眼睛,一边伸手去抓闹钟,一下没抓稳,闹钟从手掌滑落掉向地面。 “咚!”闹钟掉在地上还翻了几番。 听到声音的雪里红小朋友捧着快餐面碗出现在卧室门口。 “醒啦,老萧。”一副再平常不过的口气。 萧末翻过身,手肘撑着床铺想要坐起。不晓得是不是睡的时间太长,他觉得浑身上下就像生了锈一样,动一动都艰涩有酸痛。还有脑袋,也一抽一抽的痛。 天!他身上这是什么?还有…… “什么……味道,这么臭?”很久没用的喉咙干渴异常,说出的话也无法连续成句,萧末舔了舔嘴唇,唾沫变得粘稠,舌头上也感觉生出了厚厚一层舌苔。抬起手抠了抠另一只手臂上的红黑色污迹,没抠掉。 “哦,你应该感谢你下面铺的是牛皮凉席,处理你的排泄物还比较容易,否则你现在睡的地方会更臭更脏。”雪里红用方便筷敲敲泡沫面碗,“饿不饿?要不要来一碗?” 萧末:“……” 喝了两杯雪里红端来的凉开水,又吃了一块黑巧克力,接着花了半个小时把自己刷洗干净,萧末感到原本沉重的身体似乎变得灵活了不少,那种刚醒来时的艰涩感也消失许多,只是骨骼深处似乎还有点酸痛,但比起之前的疼痛来说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头也能不痛就好了。萧末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又喝了杯凉开水吃了块巧克力。奇怪,睡了近三天,他醒来半天竟然还没有觉得饿,就是有些口渴。 手机已经插上电,本想立刻回复,后来一想反正已经迟了三天,再迟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就先去洗了澡,没办法,身上的味道实在太难闻。 洗完澡,他立刻把脏掉的牛皮席拿到阳台刷洗晾晒。如果不是床垫太厚太重不好搬,他恨不得把床垫也拿出来洗洗刷刷再暴晒一番。幸好他铺的是牛皮凉席,各种污渍和排泄物并没有透过厚厚的牛皮印到床垫上。 尽管如此,萧末看着床垫还是有点不舒服,随手摸了一下,心想虽然有点浪费,干脆换个新的吧! “我身上那些红黑色的污迹是什么?”萧末想不出答案,只好问小孩。 雪里红回答:“血迹。病发时你全身的皮肤都破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又长出新的了。” 萧末抽了抽脸皮,抱起刚才拆下的枕套和他盖了三天的薄毯向露台走去。至于身上长出的新皮肤,其实在他洗澡时就有了疑问——老皮和新皮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雪里红背着他的小背包不离萧末左右,一直围着他绕来绕去。 两人一起走出卧室,谁也没有发现,刚刚被萧末摸过的床垫的色泽看起来似乎比刚才更加鲜艳了一些。 萧末问小孩一直跟着他干什么,雪里红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他看,半天才问一句:“你不饿?不觉得四肢无力,心里发慌?” “还好,我也没有低血糖的毛病。” “你睡了三天。” “我知道。” “我以为你会死。” “童言无忌,大风吹吹去。”萧末满脸黑线地嘀咕一句,轻轻推开小孩,把枕套、洗澡毛巾和薄毯一起塞进了洗衣机。 “你那条内裤我帮你洗了。”雪里红邀功道。 “谢谢。” “我不想再吃快餐面,你今天能做饭给我吃吗?” “可以。”忙完个人卫生,收拾完房间,萧末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松灵活。 萧末转头看向外面,刚才晒牛皮凉席时他也在看,只是没有放在心上。身体活动开后,脑袋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再看外面的情景就发现了一些十分不对劲的地方。 从他家露台可以看到宁古花园,也能看到新新佳苑其中一个比较大的广场。 只见宁古花园的空旷处和那个广场上出现了数顶大型帐篷,旁边还停放着大型医疗专用车。 医生护士都穿戴着只有电影中才能看到的隔离服在为附近的病人服务。 萧末还看到了一样穿着隔离服的警察。 站在外面排队看病的人很少,只有小猫三两只。 广场、公园、马路上几乎都看不到行人,宁古大道上也没有车辆经过,偶尔经过一辆,也都是从新新佳苑开出的带“十”字标记的特种车。 “严重的病人都送到了新新佳苑的一栋空楼里。”雪里红也趴在窗台上往远处看。 “哦?” “看到刚才从新新佳苑里开出的厢车了吗?听说那是运送病死的人前往市里解剖。” “谁跟你说了这些?”萧末皱眉。 “大家都在说。你没有发现山南佳苑的住户少了许多?” 萧末转身往厨房走,从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对面楼栋。 白天向窗户里看都是黑乎乎一片,看了一会儿他也不敢肯定里面的住户是不是真的不在,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山南佳苑似乎确实比往常寂静了许多。 “如果你真的没事,可以去超市领取生活物资。”雪里红跟在他身后道。 “领取?”萧末转回头。 “嗯。听说是政府福利,因为隔离让大家生活不便,所以现在隔离区域内所有老百姓的生活物资都由政府负责发放,听说每个人可以领到二十斤大米、一升油、五斤猪肉、一只鸡、一只鸭、五斤鸡蛋、各色蔬菜各三斤和调味品等。可以一次性领完,也可以分开领。头两天可热闹了,只要没倒下的都出来领东西了,还有不少人为了领东西打架。”雪里红一板一眼地道。 萧末实在很难把小孩当小孩看,谁叫对方说话比他还条理清楚? “东西不少,差不多够一个成年人一个月生活。难道政府打算把这里隔离一个月?”萧末为自己的猜测心惊。 “一个月?”小孩古怪地笑了下,像是讽刺,又像是某种怜悯,“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一个月,就凭这个传染速度和不可隔绝的传播途径,要不了一个月钟山市就差不多了。”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还有我得先去给家里打个电话。”萧末用左手食指抵着又突然抽痛起来的眉心,转身离开了厨房。他对现在的事态和自身身体状况感到万分不解的同时,更有种无力感。 这一切到底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三天前的夜里他还疼得要死要活,如今却不过睡了一个长觉就都好了?而且还好得过分…… 露台对面隐约可见的新新佳苑某栋楼房内。 一名特地从医学院调来的病理专家和几名助手从做了临时封闭的房间里走出。 一看到专家出现,几名等在门口穿着隔离服的医生立刻围了上去。 “贺老,怎么样,有结果吗?” 贺老摇头,也穿着隔离服的他在面罩里低声道:“六具尸体都是不同的病理表现,死因也不同,没有发现相同的新型病菌,除了都检查出是重金属中毒以外。” “怎么会这样?解剖也不能发现死因吗?” 看来雪里红听来的传言有误,在隔离区里,已经有人在给死人解剖,而不只是运到市里的那些。 贺老继续摇头,“不是找不到死因,而是找不到某种引发病变的相同细菌。” 说到这里,贺老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抬头,“对了,我听说市立第一医院一开始送去的几名病人似乎有人苏醒了?” 萧末打开电视,调到当地新闻台,看手机已经充好电,立刻开机给家里打电话。 开机不到三秒,提示音就接连不断地响起,看着一个接一个、大量的来电信息提示,男人不禁搓着额头呻吟了一声。 好不容易等到提示音消失,萧末开始耐心地翻看这三天的信息提示。 只见这三天里,从他老爸到他侄子,家里每一个人都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尤其以他嫂子和老弟打得最多,还有不少朋友和业务相关者。 除了来电,各种短信也占满了储存卡。全是问他“现在怎么了,有没有事,为什么不回电话,隔离区进不来,生病的人越来越多,全国各地都在关心本市流感”之类的消息。 短信中也有不少疾病中心和政府发布的消息。这些消息都是告诉人们如何消毒、如何保护自身及在发现病人时如何对待、如何联系救治中心、如何自我急救、互救等相关知识。 从这些短信中可以看出,现在市里很重视这件事。只是不知道传染范围已经有多广? 看下时间,萧末按下了哥嫂饭店电话的快捷键。这个时间他们应该还在饭店里。 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像是对面一直有人等在电话旁。 “萧末!是不是你?”是他大嫂邓安洁。 “嫂子,是我。” “真的是你?太好了!还好你没事,你都吓死我们了,你说你这几天怎么就不接电话,我和你哥差点没急疯!我们去找你,可怎么说都不让我们进。什么都不知道,你的电话又打不通,又说这次传染病会死人,你……”邓安洁又急又心疼,一口气说了一堆,说到后面已经带上鼻音。 萧末刚想解释,又听嫂子抽着鼻子快速道:“你等等,我叫你哥和答子,还有老爷子,他们都在这儿。” 萧末听到电话里大嫂叫了店里的服务生,让他们去喊人。 “嫂子我……” “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里?” “嫂子你别担心,我前两天有点不舒服去了社区医院,在那儿躺了两天,手机忘记带在身上,让你们担心真的很抱歉。不过我现在都好了,非常好,真的!” “说什么抱歉不抱歉,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邓安洁喜极而泣。 等大嫂平静了下情绪,萧末问:“你们那儿怎么样?没发现传染病例吧?爸他们都没事吧?” 邓安洁回答:“没有,我们这儿还好。老头子他们在包间里看新闻,马上就来。就是这 第 9 部分 两天店里生意很不好,因为听说这种传染病会致死。唉,自从新闻播出后,来店里吃饭的人就少了好多,大厨老吴的老婆也打来电话请假,说老吴也病倒了,现在住在医院里。” “老吴不是住在城北吗?怎么也被传染上?” “你不知道?就比你们那儿迟一天,城北万豪山庄那一带也被隔离了,而且市第一医院和军区总院也罩上了塑料皮外壳不让人进。唉,现在咱们钟山市气氛紧张得要死,很多人都急着出城,不过不管是谁出城都必须接受检查,只有身体确定健康者才能离开。市长天天上电视呼吁大家镇定,说全国各地的医生都在赶来,很快病情就能解决,让大家不要慌乱。”邓安洁心里大概也比较乱,想到什么说什么。 “那老吴现在情况怎么样?”萧末把电视声音调低,瞟了眼小孩,发现小孩盘腿坐在沙发上也不知在捣鼓什么。 邓安洁叹口气,道:“不知道,他老婆也没说清楚,就说他家老吴和她公公都病倒了,短时间内不能来上班,其他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我和你哥去看老吴,结果根本没让进医院。之后再联系他老婆也联系不上。”邓安洁的声音里充满不安。 “那店里现在谁在主厨?” “二厨章千带着两个配菜工在厨房里忙,不过客人少,他们三个完全忙得过来。” “那就好。”萧末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赶紧问了句:“答子也在店里?他没事吧?”如果他记得没错,他家老三上班的公司好像就在这次隔离的十里范围内。 “他没事,上周五他们公司就通知他全公司放假,说是什么时候隔离结束什么时候回去上班。那小子差点没乐死!你哥他们来了,你等等,我按成免提。” 萧末就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阵奔跑声,同时还能隐约听到他爸的大嗓门,“真是老二打电话来了?那小子还活着不?” 他大嫂答:“真是老二,他没事,你们都别急。” “二哥你没事吧?”萧家老三萧答第一个抢到了电话前,风风火火地叫。 “没事。”萧末笑。 “没事你怎么不接电话?你想把我们都吓死吗!”老大萧问拍柜台。 “你小子,不是我说你,为什么不把手机带身上?你哥和你嫂子,还有你弟都吓得跑到隔离区去找你,但好说歹说看守的民警也不让进。我还托人想办法到你那边去看看,有人去了没有?”萧家老爷子开口。 萧末没听小孩跟他说有人来找过他,便回答道:“哦,我一直在社区医院没回来,就算有人来找我也找不到。” “我就说嘛,我可是给了对方两条大熊猫(烟),人家肯定是没找到人。你哥他们非说我乱花钱找错人,人家虽然不是管那片的,但帮打听肯定没问题。” 听老头子又开始习惯性地跑题,萧末连忙扯开话题,问了些家里的情况,又叮嘱他们多储存粮食,说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电话挂上。 “咕噜噜。” 萧末捂住胃部,这是饿了?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才两点半刚过,不早不晚的,他打算再忍忍,忍到四点左右再弄饭。 看向电视,当地新闻台正在播报关于环卫所配合疾病中心正在市里各个角落撒消毒液和消毒粉的新闻。主持节目的导播表情很轻松,就好像这次的传染病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感冒病毒,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得到彻底解决。 换了其他几个新闻台,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不对的缘故,没看到哪个台有“钟山市”等相关字眼出现。 萧末打算上网看看。 萧末绕到沙发前,看着那一堆零乱直皱眉头。“喂,你在做什么?” “前面因为刚醒来脑子混乱一时没注意到,这时才发现小孩把家里客厅弄得一团糟,茶几、沙发上铺满了螺丝、弹簧、芯片、电线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的书房我没动。” 萧末瞅瞅另外一边的书房,嗯,还保持着原样,不过……“我问你在做什么?” “这里光线好。” “我再问一遍,你在做什么?”萧末一字一顿。 小孩两只手忙个不停,头也没抬地道:“你不去领救济粮吗?” “好吧,我不问了,不过你要给我收拾干净,晚上还要在这里吃饭。” “哦。”小孩那漫不经心地回答,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萧末无奈地走向他的书房,肚子咕咕叫,他好像越来越饿,要不要先吃几块巧克力垫一下? 一边吃黑巧克力,一边打开电脑,在神龙网搜索栏打入“钟山 传染病”五个字,出来将近十万条信息。 十万条信息看起来不少,但其中真正有用的并不多,萧末找了几条看起来还算靠谱的信息翻了翻,发现这次的钟山市传染病事件并没有在网上引起太大反响,热评的高潮在前天,也就是疾病中心某位姓钱的发言人在本地电视台发言后。 也有人把病发者模样拍下来上传到网上,但骂的人多,怀疑的人多,真正关心的人极少,顶多有人询问是什么病,会不会传染。并不像某些人的担心,会引起民众恐慌之类。 是有人故意隐瞒了传染病的危险度,还是……网民的神经太粗壮? 萧末笑,心想八成是后面那个原因。 随意又翻了几个网页,一篇博客日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id为“钟山梦都人”发的博客,题目很惊悚,叫《病毒让他得到特异功能》。 萧末迅速点开该博客,这是篇才写的日记,发帖时间就在两分钟前。日记很短,全文只有六百多字,不过却让他越看越惊心。 发帖人:钟山梦都人 6月19日,周日,晴,14:51. 你们绝对不相信我看到了什么!! 我到现在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我跟我老婆说,我老婆根本不相信。我们的邻居在一场大病后竟然有了产出金属的特异功能!! 事情是这样的,我邻居前天晚上病倒了,不过在今早他从社区医院归来。 我们一家都替他高兴。很幸运,在这次新型传染病爆发时,我们家三口人一个都没有被感染。他父母也没事,就他比较倒霉。 小伙子笑得很开心,他一回来,他父母就带他去领救济粮。呵呵,顺便说一句:我喜欢救济粮。如果能把隔离期的工资也发给我们就好了。 到此一切都没有问题,我们还觉得小伙子能痊愈,表示这次的新型传染病也应该没事了,我还在跟我老婆说也许要不了两天隔离期就会结束,结果话音没落他妈就突然来敲我们家门,哭着说他儿子又病了,正一个劲喊手疼,让我过去看看。 我很害怕,说真的。 虽然我毕业于药科大学,但我真的只会卖药,不会看病啊,不过看在老邻居的份上,我决定还是过去看看。 就是这一看,让我看到了惊天大奇闻!! 你们相信吗?我亲眼看到那小伙子的右手——也就是他一个劲喊疼的那只手,手掌心鼓起、破裂,掉出了一颗小小的、发出银色光芒的颗粒!! 那种光泽和坚硬度,绝对不是石头,肯定是金属粒。我发誓我没有说谎!我用医用钳子夹起来看了至少一分钟。 最神奇的是,在他的手掌冒出这颗金属粒后,他的掌心就长好了! 你们能相信吗?这是奇迹!这绝对是人类史上最神奇的事情之一!绝对比外国那个肚皮上长铁丝的女人还要厉害得多! 他们一家都很震惊,我也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我觉得我需要去看眼科还有神经科,也许我之前被传染了,但其实我自己却不知道…… 市立第一医院 “爸,我想参与。”钱云开平静地对其父道。 “不行!”钱主任一口回绝。 “你今天早上才醒来,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你给我老老实实……” “我已经康复。” “你没有!” “我是医生,我的身体健康与否,我自己最清楚。” “你是法医,只有死人你最清楚。”钱主任吼。 钱云开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也许您说的没错,我已经死过一次。” 钱主任按住眉心,他这个儿子一向都有自己的主张,自己就算再不同意,如果这小子真的想去做某件事,就一定会去做。 “爸,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课题吗?突然而来的疾病,传染速度惊人,没熬过去的就死了,熬过去的什么治疗都不需要就能完全康复。康复的人都会产生极度饥饿感,而且其中有不少人在醒来不久后,身上都会长出一种合金颗粒。这是一种奇迹,也是一种人体变异!爸,我不能错过这个课题!”钱云开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有对未知的兴奋,也有对未知的恐惧。 钱主任还是没有点头,如果第一个无药康复的人自动醒来是奇迹,第一个身上长出合金颗粒的人出现是奇谈,那么当第二、第三……在已经清醒的绝大部分康复者身上都长出合金颗粒后,这次传染事件就已经转变了性质,现在甚至已经上升成了国家机密。 如今钟山市疾病中心已经把事情上移给总部,国安也开始插足其中。 事情越来越复杂。参与这个传染病研究的人也许可以功成名就,也许……作为父亲,他希望儿子能避开这圈看不见底的漩涡。 “爸,其实我只是不想让别的医生把我当小白鼠研究。与其让别人折腾我,还不如我自己来。”钱云开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用眼镜布轻轻擦拭着。 他原来有四百度的中度近视,可醒来后…… 钱主任闻言一屁股坐到对面的病床上。 儿子说的没错,作为康复者之一,还是极少数身上没有出现合金颗粒的康复者,加上他的身份,他儿子肯定逃不过被研究的下场。 与其这样,那还真的不如自己先去掌握主动。 “我会和蔡主任说一声。”钱主任无力地道,他觉得头有点疼,身体也不太舒服。他们这批最初接触患者的人直到现在都被局限在第一医院里,哪里都不能去,只是,比较幸运的是目前还没有被传染者出现,但也许只是病毒潜伏得深,潜伏期较长。总之,在有效的治疗手段出现之前,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已经脱离危险。 “谢谢爸。对了,王成他们现在怎么样?”钱云开抬起头。 “王成身体素质不错,熬过去了,和他一起病发的四名刑警也都康复,现在他们正在配合进行各项检验。” 钱云开放心了,“他什么时候醒来的?我能见他吗?” “他比你醒得早,昨晚就醒了。你们可以见面,不过要等二十四时小时。上面要求康复者的隔离观察期最少二十四小时,在这之前不能离开医院也不能离开病房。” “所有康复者苏醒时间都不一样吗?”钱云开敏感地问。 “对,都不一样。最早醒来的是一个小女孩,她只昏迷了八个小时就安然醒来,她也是第一个从手掌心中长出合金颗粒的人。” “到目前为止一共有多少人被感染?多少人死亡?多少人康复?又有多少人出现合金颗粒?康复者有没有其他症状出现?” 钱主任摇摇头,“详细数据还在统计中。特别调查组早上才到的钟山市,现正在对隔离区进行普查。” 钱云开用手指捏着眼镜布来回摩挲着镜片,他在想要不要把身体出现的异常情况和自己父亲说,但想了想,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也许他应该再等一等,看看其他康复者的详细情况后再说。 “王成身体中也长出了合金颗粒吗?” “没有,他和你一样,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吗……钱云开放下眼睛,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钱主任听到外面敲门声,知道探视时间已经结束,只好起身对儿子道:“这些患者资料等你参与后就能接触到,我会设法让你进入调查组,争取让你获得第一手资料。” “爸,尽力即可。” “我明白。等晚上我和你妈来看你。”钱主任拍拍儿子的肩膀,转身走出病房。他有种预感,他九成也被这种病毒感染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儿子一样昏睡几天后就能康复,所以他必须在病发前给儿子把前路都铺好,至少,不能让儿子变成单纯的试验用小白鼠。 这边,看完博客内容的萧末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掌,左右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没有任何变化。 万幸! 不知道这篇博客上说的事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也就算了,如果是真的……也许只是个别特例?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既然有肚皮上能长出铁丝的女人,自然也有可能出现手掌生出金属颗粒的男人。 除了这篇博客,萧末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博人眼球的相关信息,把手伸向装巧克力的包装袋,摸了半天,一颗也没摸到。 不会吧,这可是大袋包装,这么一会儿就给他吃完了? 现在的厂商要不要这么缺德,包装袋做的这么大、这么立体,里面的实质内容却少得可怜。 萧末怒,抓起包装袋揉了揉,却在发现键盘前一堆包装垃圾时愣住。 这么一堆至少有三十多颗吧?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全吃完了? 怎么可能?! 他平时都不怎么吃甜食,巧克力这东西更是很少碰,也就是黑巧克力他还喜欢吃一点,但每次吃也就吃一、两颗。 一次吃三十多颗巧克力,这对他来说简直就不可思议。 “咕噜噜!” 见鬼!为什么他还这么饿? 那些巧克力都吃到哪里去了? 萧末捂着胃部,总觉得事情走向越来越不妙。 想吃东西! 想吃肉! 想吃巧克力,想吃炸鸡腿,总之只要是能吃的,他都想吃! 想的不得了! 这就是饿了三天的真实感受吗? 可是……他刚才明明已经吃了那么多巧克力,为什么他不但还感觉饿,而且饿得更厉害了? 萧末推开椅子踉跄着站起,他要吃东西,什么东西都好,现在他脑子里已经只留下一个概念,那就是“吃”! 吃的呢? 吃的在哪里? 萧末疯狂搜索附近一切能吃的东西,只要看到是食物,不管是什么,立刻就撕开包装往嘴里填。 越吃越饿! “刷!”装有饼干的包装袋被强行撕开。 “噼里啪啦”饼干掉了一桌一地。 萧末也不 第 10 部分 管干净与否,抓起桌上的饼干就塞进了嘴里。 桌上的很快就吃完,他又趴到地上去捡掉在地上的,一边捡一边就往嘴里猛塞。 萧末的异样引起了雪里红注意。 “老萧,你怎么了?”雪里红跳下沙发,跑到他身边问。 饼干吃得太多,全部堵在了喉咙口,萧末急切地想要喝水,抓着杯子就冲到饮水机边,“咕咚咕咚”,连灌下三大杯,灌完水又去找吃的。看小孩挡在自己面前碍事,更是一把推开他就往厨房里冲。 雪里红被推得连连倒退好几步才站稳身体。 这老男人怎么了?雪里红不再追问,转而跟在萧末身后仔细观察他。 萧末跑进厨房去翻找前几天买的保存粮。 先找出高热量的巧克力连吃了五、六块,又翻出买了半年多的麦乳精,狠狠挖了两大勺放进最大的杯子里,随即拿了糖罐倒了许多糖在里面。 用开水冲开麦乳精,在等水温降到能进嘴前,萧末抓起水果猛吃。 水果篮里的水果以极快的速度在消失。水果吃完了接着是饼干。 肚子叫了一阵不叫了,但那像是饿到极点的空虚感让他看到什么都想咬一口。 “外面还有饭店开门吗?只要是卖吃的店。”萧末急急地问小孩。 雪里红摇头:“都关门了,只有超市还在勉强营业,不过那里有警察守着。” 萧末只好打消出去买吃的的念头,他怕自己冲进超市会不管不顾地抓起东西就吃,到时引起警察注意就不好了。 所以,他决定自己动手做。对了,要把前面买来冷冻的肉类先拿出来化冻。 想到就做,立刻转身打开冰箱。 可就算手上忙着活计,这人也没忘往嘴里塞食物。 ======== 雪里红睁大眼睛看男人以极快的速度吃完一大包火腿肠,又吃了两包奶油夹心饼干,喝了一大杯麦乳精,接着又吃了一袋家庭装的威化饼干。 随即牛肉干、猪肉脯、巧克力、奶糖、干切面包……凡是那人能找得到并能立刻下嘴的,全部给他飞快地吃下去。 雪里红凝视着厨房台面和地上迅速出现的一堆包装垃圾,大脑中调出以前的记忆,寻找有没有相似的事例,找到后就开始飞速做分析和对比。 按照他的分析,这人目前的情况其实也算合理。 17日凌晨,这人身体上出现的病变如果换做一般人,这时候就算没有死亡,也应该躺在医院里变成全身骨骼尽碎、皮肤全部绽裂的植物人。 可是,这人躺了两天半就醒来了,醒来后一切如常,身体从表面看还十分健康。 这样的愈合速度只能说明这人的身体细胞在这两天半内进行了几乎不可思议的快速分裂和成长过程。 而过度的细胞分裂必然导致身体能量大量消耗,那么,男人醒来两个多小时后开始大吃大喝,也是在为自己补充消耗过度的能量,这从理论上看似乎是合理的。 可实际上…… 实际上人类既不能在那种程度的“伤害”后立刻痊愈,也不可能在事后只利用吃喝就能弥补一切。 所以…… 所以,就算他当时给男人那一针剂是这世界上唯一的、有着绝佳效果的特效营养针剂,也不可能造成这种愈合奇迹。 说起来那玩意儿也不能叫营养针剂,因为其本职是用来拷问囚犯的,而且还是拷问那种精神力强大、意志力奇佳的囚犯。 被注射了这种针剂的人,会在十五天内保持身体麻痹,精神却异常清醒,并让你处在想睡都无法入睡的状态。 且在这十五天中,你完全不必担心身体会出现任何营养不良的情况,因为,这支针剂里含有的某些成分完全可以提供一个成年壮汉整整半个月的能量消耗,让你想死都死不掉。 试想,如果你被注射了这种针剂,然后,被放入一个极为狭小和封闭的空间,手脚包括身上任何一块肌肉都不能动弹,偏偏意识清楚异常,就这样让你度过半个月。而在这半个月中不管你怎么害怕、怎么疲惫,都无法沉入睡神的怀抱…… 当然,除了精神拷问,这玩意儿在紧急时也可以用来急救,尤其适合在某些绝境中用来保持体力和生命力。 他当初弄到这玩意儿,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万没想到会用到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还是在那种状态下。 当时,他给萧末注射这种针剂也是迫于无奈,他总不能看着对方在疯狂状态下伤到自己。既要使他不能自残,又想让他得到充分能量好抵抗病毒侵袭,在时间不够的情况下,这支针剂是他当时能想到的最好选择。 目前看来,他的选择应该没有出错。 虽然,那支针剂在进入男人身体后,效果不是特别好,既没有让男人保持十五天无法动弹,也没有让男人保持十五天的清醒意识,不过,它的营养成分总还是起到一定效用的。 雪里红耸耸肩,有点不负责任地想到:反正他是技师不是医师,用药出现一点偏差也很正常,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就没问题。 在把这支特殊营养针剂可能造成的效果也考虑进去并进行详细分析后,雪里红小朋友最后得出结论:萧末的身体已经在这种新型的、未知的病毒感染下产生了某种异变。 否则……这人现在已经撑死了,不然也是胃穿孔。可是,看他吃到现在还能上蹿下跳地找食物吃,显然,这人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在正常人的范畴内。 萧末的异变,再加上这两天他在外面观察所得,看来这次的大麻烦真的、真的要比以往发生的某些大麻烦还要麻烦得多。 嗯,其实这样也挺有意思。雪里红小朋友觉得自己又有了一点继续活下去的冲动。 “小红,之前买的卤味在哪儿?”萧末打开冰箱拿出一只用保鲜膜覆盖的玻璃碗,揭开保鲜膜,直接用手指挖了里面的凝固荤油就抹进嘴里。 雪里红神经粗大,对这个小名没有丝毫反感情绪,很平静地回答他:“吃了。” 萧末表情异常苦涩,他从来不知道饥饿竟然会如此难受,怪不得古早有人饿极了甚至能易子而食,他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人吃不饱肚子真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他现在看着腿边的小毛头都能流出口水来! 晃晃脑袋,赶紧把这个念头从脑中赶走,萧末抽出冰箱里的保鲜箱,把里面的蔬菜全部倒在厨房台面上。 “帮个忙,帮我把这些菜洗一下,今晚我要把它们全烧了吃。” “好。”雪里红一点都没有同龄小孩子的娇气,让做事就做事,很爽快地答应一声,把墙边的小板凳搬到水池前,爬上小板凳就开始帮忙。他不但把菜洗了,还勤快地把土豆皮也削了。 萧末摸摸小孩的头表示夸奖,心中决定一定要从嘴里省出一些红烧牛肉给小孩,可怜这小孩都念了好几次。 淘米、煮饭、切菜、烧菜。 萧末手上速度快得惊人,两个炉头一起打开,一边炒菜,一边用高压锅炖肉。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肯定有问题,但饥饿的感觉怎么都压抑不了。如果不是他还有点理性,他都恨不得把头埋进米桶里生吃。就是那冻得硬邦邦的生肉,他都恨不得扑上去啃两口。 刚才放在水池里化冻的冻牛肉有一部分化开了,红红的血水荡漾在塑料袋里,一股若隐若现的铁锈味传入萧末鼻孔。 萧末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好想吃。 那股诱人的锈铁味越来越浓郁,“怦,怦,怦”萧末觉得自己听到了强而有力的脉搏鼓动声,顺着那强劲的脉搏鼓动声,萧末看向踩在小板凳上的小孩。 这么小,这么嫩,这么新鲜,肯定很好吃…… 抹抹口水,完了,他现在看小孩越来越可口。“啪!”萧末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 雪里红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萧末一个大跨步回到灶台前,他要远离诱惑源头。 一边烧菜一边吃,萧末几乎顾不得烧出来的味道如何,只捡速度快的先烧了两道。就在等饭菜烧好的短短半小时之内,他就已经消灭了之前买的所有高热量存粮。 雪里红站在小板凳上提醒他,“记得去领救济粮,另外我们还要再多买些食物囤积。” 萧末“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他现在特想吃牛排,最好还是那种只有两分熟的。 吃了满满一大锅米饭和足足三斤的红烧肉,还有一大锅各种鱼肉丸子和蔬菜的混杂汤,萧末舒了口气,摸着胃部总算有了点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 “饱了?”雪里红小朋友啥也没吃,光是看就看饱了。 萧末摇摇头,“还差点。你之前说超市还在营业?那等会儿我们去超市逛逛。” 他还想吃,但锅里牛肉还在炖着。 “是在营业,不过去的人很少,大家都怕传染病,尤其是现在还健康的。连那里的营业员都换成了志愿者,现在整个封锁区还在外面服务的都是健康的志愿者,听说政府给志愿者的福利待遇非常高。” “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去一趟,顺便把我们的救济粮领回来。”萧末决定这次一定要多屯点食物,他可不敢保证之后他的食欲就不会如此旺盛。 想到如果以后每天都像今天吃这么多……萧末打了个冷颤,如果真这样的话,他大概就只能去做胃部摘除或抑郁食欲的手术,否则一定养不活自己。 “铃铃铃。” 正准备出门的萧末和雪里红互看一眼。这时候谁会来? 萧末走到大门边拿起应答电话,问:“你好,哪位?” “你好,我们是疾病中心城南六区普查小组,想要到您家确认一下住户中是否有感染疾病的患者。” 来了!这次的急性传染病这么厉害,上门排查病患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疾病中心的人会来得这么快。 萧末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不想这些人到家里来,只在电话中说道:“我们家没有人感染疾病。” “先生,请您谅解,不管有没有,我们都需要到您家确认一下,请您配合一下好么?谢谢您支持我们的工作。”说话的人相当有礼貌,口气也十分温和,听起来就像是受过培训的接话员一般。 萧末沉默了一会儿,按下开关,打开了楼下大门,随即挂上应答电话。 没等萧末叮嘱,雪里红就在他旁边道:“我不会跟他们说你生病了,又好了。” 萧末看了眼小孩,摸了摸他的头。 “你很喜欢摸小孩脑袋?” “什么?啊,哈哈!”萧末大笑,随手揽过小孩,胡乱揉了揉他的小软毛,笑着道:“是啊,小孩子的头最好摸了,我弟现在长大了,都不让我摸了,就连我家的宝贝多多现在也很不情愿被人摸脑袋。” 雪里红严肃地道:“兄弟,你难道不知道男人头、女人腰都是摸不得的地方。” “那是大人,小孩不算。奇怪……”萧末忽然收起笑脸,一脸疑惑地对小孩道:“我们家在七楼,一、二楼是商户不算,按理说他们应该从三楼问起吧?如果他们第一个按的是三楼门铃,现在为什么还在楼下大门外?” “有两种可能。”小孩竖起两根手指,“一,他们打算从七楼往下问,所以第一个按的就是七楼门铃,二,三楼到六楼的住户没有人听到门铃声,或是没人愿意给他们开门。” 萧末想都没想就否定道:“第二种不可能。三楼到六楼一共住了八户人家,不可能一家都没人。” 雪里红想到这两天的观察,没说话。 萧末不可置信地瞪着小孩,“真没人了?” “至少这两天半里,我没看到除了我以外的活人从这栋楼里走出来。” “不可能!就算16日晚上上班的人在外面没来得及赶回来,可就我所知,三楼、六楼都有老人和孩子在家,四楼402租住的外地人也因为老婆快要生了天天在家陪老婆,这些人肯定都在家。” “也许他们都去了急救站点,也许有人像你一样睡了好几天,现在还没有醒来。” “对,没错,肯定是这样。” 两人说话间,与刚才不同的门铃声响起。 来客已经爬上七楼,来到了他们家门外。 门一打开,门外的人就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 “您好,我们是疾病中心普查小组的工作人员,谢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与配合。” 门外,穿着连身制服的中年男子脸上勉强挂着职业性微笑,展示了一下“疾病中心”字样的工作牌,神情紧张地对前来开门的萧末说道。 在他身后还有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及两名武警。这四人无一例外全都穿着全身防护服,戴着透明面罩的头盔。 那名医护人员离门边最远,两名武警手抓警棍紧张地盯着萧末看,似乎准备随时随地扑上来把人压制住。 “你们好,工作辛苦了。”萧末目光一转,客气了一句,身体有意无意地一侧,挡住男子往内探看的目光。 屋内,雪里红正在把沙发,茶几上的工具和部件快速地往小背包里收。 大约是萧末看起来很正常,普查员的神情略微放松了一些。 萧末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看起来会这么紧张。 男子略略跨前一小步。 “请问这里就您一个人住吗?”男子发现看不到屋内,只得先例行公事地拿起记录夹开始询问。 “是,这里就我一个人住。” 男子笔尖微微顿了一下:“您还记得前几天的人口普查吗?您的资料上还填写了一个小孩。” “哦,你说小红啊,他是我朋友的孩子,这两天暂时寄住在我这里。”萧末非常自然地道。 在开门前他还曾考虑过是否交代小孩的真实来历,可门一打开,他就改变了主意。他可不觉得在目前这种特殊情况下,向这些神经已经绷得过紧的普查人员说小孩来历不明是个好主意。 “那您的朋友现在在哪里?” 萧末皱眉:“你们不是来查有没有人生病的吗?我朋友夫妻两个人在哪里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呵呵,”男子尴尬地笑了两声,“随便问问而已。那你们两人的身体状况如何?这几天有没有感到不舒服什么的?” “没有,我们都很好,只是发现外面的情况不太好。” “你们这几天都没有出去?” “没有,我们看情况不妙没敢出去。” “也没有去领救济物资?” “我准备去领的,但家里有孩子,我不太放 第 11 部分 心,打算等这两天情况好转一点后再出去。” 男子看萧末回答得滴水不漏,又看他外在十分健康,表情也不像隐藏什么的样子,就没有再多加询问。 “可以让小朋友出来和您一起做个简单的检查吗?非常简单,不会耽误你们多长时间。” 萧末转头喊雪里红,随即又一脸不安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什么新型病毒?能治疗吗?我们能不能进城?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生活?” 男子一边示意医护人员上来做例行检查,一边敷衍地说道:“请放心,病毒已经被控制,目前已有治疗方案,只是,慎重起见,这块区域还需要隔离一段时间。” “大约多长时间?”萧末追问。 “这个……上面会有通知,你们放心等待即可。应该不会很长时间。”男子对萧末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医护人员上前,示意萧末把一枚试纸放入嘴里。 萧末依言行事,等拿出试纸时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测试?” “看您体内含金属量有没有超标。”医护人员大约得到过指示,并没有隐瞒测试目的。 “金属?难道这次病毒是重金属中毒?” “呵,您反应真快。”医护人员夸奖了他一句。 “可我们附近没有造纸工厂,也没有什么危害大的化学工厂之类。”萧末怀疑地问。 “所以我们正在查病毒的源头。” 雪里红背着小背包过来,医护人员拿着试纸示意他张开嘴,雪里红抱住萧末大腿不肯。 萧末笑着说小孩怕生,结果试纸,低头看向小孩。 小孩仰头,乖乖张嘴。 看小孩把试纸舔湿,萧末又把试纸交还给医护人员。 因为只是简单测试,结果出来得很快。不到五分钟,医护人员就向同伴表示,这一大一小没问题。 萧末以为到此检查就已经结束,谁想到医护人员又拿出一个电子温度计,要求给两人量体温。 “这又是怎么回事?”萧末做出略微不耐的表情问。 一旁的男子上前回答:“哦,这是看你们两是否曾经感染过病毒。” 萧末心中一惊,试探地问:“感染病发的人不是都去了医院吗?留在家里不早就死了?” “有一部分确实这样,不过也有一部分人因为身体免疫力比较强,在熬过病发的痛苦后,可以不药自愈。” “那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检查?” “这是为了防止二次病发,所以要给没有登记过的人员做登记。” 萧末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一种奇怪的直觉让他不想把自己曾经病发并病愈的事情告诉别人,尤其不想告诉这些普查人员。 “萧先生,您之前是不是曾经不舒服过,现在痊愈了?”随着男子的问话,门口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呃,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萧末拖慢语速,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说谎肯定不行,他有在社区医院拿过药的记录,只要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来,与其现在说谎让他们之后怀疑,还不如说出实话…… 就在萧末还没有想好怎么交代时,一直抱着他大腿的小孩突然开口道:“萧叔叔前几天发烧了,我好担心他,叔叔,你能帮他看好吗?” “哦?是吗?只是发烧?”男子和医护人员紧紧盯着萧末的表情。 “是,就只是发烧。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萧末不明白雪里红说他发烧的目的,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 雪里红听到他最后一句,忍不住想咬他:笨蛋,一点默契都没有! “没有其他症状?”男子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小孩。 “没有。我发烧应该只是发热感冒引起的。在咱们小区隔离前我就不太舒服,不过应该只是通常的感冒。呵呵,你看,赶巧了,结果把自己吓个半死,这也是我这几天不敢出去的原因,就怕真的被传染上。”萧末越说越溜,越说越镇定。 男子发现小孩一脸怕生的样子,在自己打量他时会躲开他的目光,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听萧末说完这段话也没有什么特别表情。 “是不是这次病毒传染引起的发烧,我们现在量下体温就知道。” 男子也分不清萧末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因为像萧末所说的这种巧合也不是没有。而且如果萧末真的被病毒感染过,那么病发时的惨样,肯定会给他身边的小孩留下深刻印象。 大人能隐藏表情、能说谎,这么小的小孩能么? “这个量体温就能看出来?” “目前,我们发现病愈的人,在24小时内体温都会很高。”医护人员答。 萧末有点担心,他醒来可没有超过24小时。 雪里红抱紧他大腿。萧末体温确实有点偏高,他说他发烧就是想掩饰这种情况,可偏偏这个笨蛋竟然说自己痊愈了,现在要怎么办? 萧末眼睁睁地看着体温计一点点靠近自己的脖颈。这是这几年比较流行的接触型体温计,随便哪处肌肤,只要接触一分钟就能得出十分精确的体温值。 “那超过24小时不就看不出来了?”萧末没话找话说。心里则在疯狂念叨:要正常,一定要正常! “是这样。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能查多少查多少。” “我看你们是直接上到我们七楼,楼下的住户你们检查了吗?他们都没事吧?” 男子看了医护人员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和萧末说。 医护人员开口:“我建议您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访亲问友,更不要随便去别人家里,这是为了避免二次感染,也是为了您的健康着想。” “当然,我会注意。” “至于您楼下的住户,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医院里,小部分人应该还在家里,但我们无法联系上。”男子顿了顿,“这部分无法联系上的住户将由我们记录下来,之后会有其他相关人员上门检查。” “这样啊……”萧末想想也是,如果真有人死在家里,也不可能就任由尸体在家中腐烂,肯定要有人上门处理才行。 “嘀”的声音响起,医护人员拿开体温计,看向显示屏。 萧末心里越紧张,表情就越放松,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加深,还对两位一直绷着脸皮的武警点了点头。 “36.3度,属于正常值。”医护人员的答案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雪里红心下奇怪,他抱着这人的大腿时还能明显感觉到这人的体温偏高,现在怎么一下就降下来了? 最后雪里红的体温测试也顺利过关。 萧末以为终于可以把这些佛爷送走了,谁知…… “不好意思,我们能进到您家里稍微看一下吗?我们只是想检查一下空气值,看有没有病毒残留,很快就可以结束。” 看来这次普查真的很严格,萧末无力阻止,只能请四人进去家里。 ==================== 男子和医护人员走入房内就开始测量空气中的金属含量。 两名武警中的一名却每个房间都绕了一遍。 萧末注意到那名在房中绕圈的武警手中也拿了一个小型仪器,不知道是在检查什么。 武警还特地在他们身边绕了一圈。 雪里红就像个普通小孩一样,在武警经过身边时,好奇地踮脚看了一眼。 武警并没有阻止他,看他是小孩,还对他笑了笑。 雪里红也对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武警似乎想伸手摸摸小孩的头,又忍住了。 武警走开,普查员走入厨房,萧末和雪里红的目光一起跟了过去,然后同时在心中大叫一声:不妙! 果然。 那名负责检查的男子几乎刚入厨房就转身盯着萧末问道:“垃圾不少啊,看不出来你们就两个人吃得挺多的。” 萧末笑了笑,拍拍身边小孩的脑袋,“我们这几天不都没出去嘛,这不,垃圾也积攒下来了。” “是吗?”男子不管萧末说的是真是假,在萧末的名字下的备注栏中写下“发现大量食品袋和食品包装盒等垃圾”这一行字。 他也不知道上面为什么不但要他们检查各家各户有没有隐藏病人和病情,同时还要留意各户的食品消耗状况。不过既然要求了,他自然要按照要求办事。 男子对萧末说了句“抱歉”,开始翻看各明柜暗柜。 萧末很想问问他这是否符合规定,男子一句“我们在检查病毒源头,您家没有隐藏什么吧”就堵住了萧末想说的话。 其他三人也加入翻找中。 萧末觉得他们不像是在找病毒源头,反而像是在确认他家里的食物储存情况。因为,如果只是检查有无重金属泄露,只要看空气值就可以,并不需要这样一个柜子一个柜子的翻找。 萧末无意识地握紧雪里红的小手。 雪里红踩了他一脚。 萧末低头看小孩,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他的手,安抚他:“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 雪里红看看自己被握得红通通的小爪子,无言地甩了甩手。 萧末又赶紧抓过他的手看情况,还蹲下身连连吹了好几下。 雪里红心想,这人哄孩子呢? 萧末愧疚地道:“对不起,是不是很痛?我帮你揉揉啊。”说着就轻轻揉捏起小孩的小手。 这一揉捏他才发现,小孩的手不但肉少,手指和手掌上竟然还有好几个茧子。 如果不看小孩,不看手的大小,他一定会以这是一只属于蓝领工人的手,而且还是那种工作很幸苦,经常要用各种工具的一线工人。 他手上也有老茧,可还没有小孩多。 萧末看向小孩,眼中自然而然带出了几分心疼。现在哪家小孩子的手不是肉乎乎、软嫩嫩的?就是孤儿院的孩子也没这么一双手。如果是他的孩子,他才舍不得让小孩吃那么多苦。 小孩无语地伸出另一只手按了按男人的脑袋。 “……”萧末糊涂,小孩这是什么意思? “咳,萧先生,谢谢您的合作。如果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隔离区的民警和民办干事。” “哦,你们检查完了?”萧末起身,放开小孩的手。 小孩忽然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 男子表示检查到此结束。 萧末观察四名普查员的表情也没有看出什么究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过关了还是没过关。 “四位慢走。”萧末把四人送出门外。 男子客气一番,再次重申了一遍让萧末不要随便去别人家里、也不要离开隔离区。并且说了一番让他不要担心,更不要人云亦云等等的话。 萧末一一表示知道。 雪里红站在萧末身后,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又看。 终于送走四位佛爷,萧末舒口气,关门回头:“看什么呢?”他觉得自己又有点饿了。 小孩放下手掌,“没什么。我们等下去超市吗?” “对。这就走。”萧末按照原计划带小孩下楼去超市,这次他没忘把垃圾也一起带了出来。 下楼时,萧末注意到另一名武警拿着那个小仪器在每家每户门口都停留了好一会儿。 双方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错身而过。 走出楼梯口,雪里红对萧末小声说道:“那名武警手上拿的是热能测试仪。家里有没有活人看一下就知道。” “在门口就能测出?” 雪里红点头。 “那另一名武警为什么要在我们房里转一圈?”萧末奇怪。 “他们两人拿的是不同仪器。” “哦?那在我们家转圈的那位到底在侧什么?” “我就瞄了一眼,感觉像是金属探测仪。”雪里红答。 金属探测仪?只是查空气中的金属含量还不够?萧末想到了普查员翻箱倒柜的举动,也许他们不止是查看食物存储情况? 萧末脑中忽然想到了他之前看到的那篇题目夸张的日记。 合金颗粒? 他们是在找这个吗? 等等!如果是金属探测仪,那名武警在经过雪里红身边时为什么没有发现他包里的各种工具和小金属部件? 萧末突然很想把小孩身上一直背着不放的小背包夺过来看看。 ==================== 一路走过来,小区内似乎只有他们两人般,极为安静。 萧末没有开小轿车,而是开出了那辆电动三轮车,雪里红坐在萧末身旁,两人一路开到门口,发现物业门卫竟然还在。 “萧哥,出去啊。”年轻的门卫走出岗亭,搭话道。 萧末停下车子一看,哟,熟人。正是那天得他提醒才提前去抢购了食物的门卫,只是现在脸上挂了老大一个口罩。 “嗯,出去领救济粮。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丁,我叫丁桥。”丁桥把口罩往下拉了拉,挤出笑容道。 “怎么了?”萧末敏感地问。 “萧哥你不知道……”丁桥抓了抓头,一脸苦闷,“这次传染病真是害惨人了!唉,我们公司也算倒霉,这方圆十里内许多小区和公司的物业管理都是由我们公司负责。现在好了,一倒就倒下一大片,光是我们山南佳苑的保安就死了两个,其他人现在都躺在医院里,这里就剩下我和周安一直没事。老总让我们在隔离期内尽量坚守岗位,说以后会尽量补偿我们,他也特地从公司总部的海丰市赶过来主持大局。可我还是担心,死了、病了那么多人,我们公司以后怎么办?我们老总仁义,如果大家都找他要赔偿,他就算不想关公司也得关了吧。”丁桥大概是担心坏了,逮着一个面熟肯说话的,就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大通。 “是啊,这真是个倒霉事。”萧末也苦笑,“不过这次死人是因为病毒感染,你们老总在法律上应该不需要赔偿。只要你们熬过这段时间,公司还能开下去的。” 丁桥摇头:“如果是对别人,我们老总说不定还能狠得下心。可我们公司很多兄弟都是他从部队召来的农村退役兵。恐怕不用那些家人来闹,我们老总就会主动提出赔偿。” “你们老总也是退役军人?” “是啊。我们老总可厉害了,退役前一直在一线野战部队,他原来是工兵,后来因为技术过硬、表现优异、体能优良,参加了那支野战特种部队的试训,一次就过了!”丁桥满脸崇拜。 “你也曾是工兵?” “呵呵,我不是,我就是普通的两年制义务兵,体能训练什么都一般,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如果不是我们老总,我现在大概已经在家里种田,或者在什么工地搬砖头吧。”丁桥先是羞愧,后又 第 12 部分 一脸感激地狂赞他们老总怎么怎么照顾他们这些没有门路、没有资金的农村退役兵,又说工资福利待遇好,老总把赚的大部分钱都投在了他们身上之类的话。 “别担心。”萧末拍拍丁桥的肩膀,“听你口气,你们公司规模应该不小。既然你们老总能扛起这么大一间公司,各种风险问题他应该也都设想过。至于赔偿……只要你们老总给你们都交了国家规定的各种保险,你的那些同事按理都可以算工伤险。” “对啊!”丁桥脸上迅速一片光明,“我怎么忘了保险!谢谢萧哥,跟你说说话真的好多了,大家这几天都心慌意乱的,我那个同事周安都吓傻了,待在宿舍里死活不敢出来。” “那这几天一直就你一个人执勤?” “是啊。反正我也不想回宿舍,这里也有休息室。”丁桥大概对同事周安很不满,表情中自然而然就带了出来。 萧末笑,心想毕竟年纪还小,这丁桥看样子也就二十刚出头。 萧末发动电动三轮车准备离开,丁桥忽然又叫了他一声。 “萧哥,你带着孩子要小心。这几天有很多人情绪不太对头。” 萧末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太在意,遇到这种大规模传染病,人们情绪不对头也是正常的。他想,只要他小心些就好了。 丁桥看他不在意,竟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车头,再次郑重地叮嘱道:“萧哥,你一定要小心。” 萧末干脆捏住刹车,“小心什么?”怪不得丁桥会突然跟他吐苦水,他重点想说的应该是这句“小心”吧? 丁桥咬了咬嘴唇,朝大门外瞅了瞅:“有人在传不好的谣言。” “什么谣言?” “末世谣言。” 萧末愕然,“你相信这种谣言?” “我不信,但我也觉得这次传染病确实挺可怕的。” “就算是真的,我们也不能乱。否则不是末世也变末世了。” “这我知道。”丁桥一挺胸,“关键时候一定要团结,团结才是力量。越危险的时候越要镇定,不能轻信谣言,更不能自乱阵脚,要从上到下听指挥。” “你说的没错,可就怕某些人……” “是的,萧哥。”丁桥的表情变得严肃,声音也压得更低,“你几天没出来不知道隔离区发生了一些稀奇事,听说有人病发后无药自愈,而这些自愈的人……有些人从手掌里长出了金属颗粒。” 萧末心脏狂跳,那则日记竟然是真的! “而那些人都被……带走了,听说这次普查也是在查这批人,只要查到就会带走,所以大家才会害怕。” “哦?” “不过我让你们小心的不是普查员,而是以王老二为首的一帮混子。”丁桥提起这帮人就一脸厌恶。 “王老二?他没病死?”作为开店做生意的人,萧末怎么不认识这位在老镇及附近几个小区都臭名昭着的老混子。 “是啊,真可惜,死了那么多人,这种渣滓竟然没有死。”丁桥放开车把,随即又道,“萧哥,你声音小点,他们那帮人就在门外晃着呢。” “老天没眼。”萧末狠捏了下车把。只要是开门做生意的,没人不恨以王老二为首的那群混子。 “谣言是他传出来的?” “八成是他。我这几天老看他在附近晃来晃去。我知道他在想方设法购买超市购物卷,还在弄汽油。他让人在各个小区门口守着,就是为了买购物卷。” “超市购物卷?” “嗯,你去领救济粮的时候会一并领到。这种卷不是钱,而是购买资格,进一次超市就要交一张,没卷就不能进超市买东西。” “私人小超市也一样?” “对。” “没人管王老二?” “他私下收购购物卷不算犯法,民警也拿他没办法。” “那传播谣言呢?” “没证据,大家都在乱说。法不责众,想罚也不好罚。” “你要我小心他什么?” 丁桥再次朝大门口看了看,对萧末小声道:“王老二那帮人这两天会主动把人家家里的小孩送回家,然后跟人要求购买购物卷。那些人不敢不卖,怕他伤害自家小孩。有人报警,可是因为没有实际伤害,警察也没理由抓那帮混蛋。你看街上小孩的影子都见不到,都是给王老二那帮混蛋害的!” “区区王老二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做这种事情,而且他收集那么多购物卷干什么?他有多少钱?能买多少东西?”萧末冷笑。 “萧哥你是说……” “你以为警察为什么不抓他们?如果背后没有人放话,不管有没有证据,像王老二这种搅屎棍一定会先被控制起来,哪会放他们出来危害百姓。” “有人让王老二出面收集购物卷?会是什么人?”丁桥反应不慢。 “不会多高级,顶多是我们城南六区的什么人,出不去又怕死,就想多囤积点粮食救命,可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就利用王老二那帮混子出面。”萧末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差不多已经猜到幕后者是谁。也只有那么蠢的人才会做这么明显的蠢事! “真是,到处都有这种蛆虫!”丁桥厌恶地骂。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这是人性,即使国家想管,也只能事后处罚。” 萧末索性又向丁桥问了些这几天的变化,大概心中有数后才发动三轮车离开。 萧末开车出大门时,特意留意了下,果然发现几个小混混在门口转悠。 那几个人看萧末出来,又看到他身边坐着一个小孩,都是眼睛一亮。 “以后没我带着,不要乱跑。”萧末低声叮嘱雪里红。 雪里红点头表示明白。 ========== 联购乐超市门口总算有了些人气。 超市前的广场上有专门派发救济粮的地方,萧末停下车辆带着雪里红去排队。 经过萧末和雪里红身边的人都会忍不住看他们两眼,就连广场上执勤的民警也扫了他们几下。 萧末心下不爽,他们在看什么?他和雪里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大概领救济粮的高峰已经过去,前来排队的人很少,不到一会儿就轮到萧末。 萧末注意到救济粮都是直接从卡车上拿取,物资并没有被卸载到地。 大约是注意到萧末的目光,派发物资的民警又有点无聊,就跟他唠嗑道:“为了保持食品新鲜,这些卡车都是当天来回。如果今天没派发完的就会发回市里,明天再送新的来。” “这样挺好。”萧末领完救济粮,在记录单上签下名字。 民警递给他一张传单:“看看,这是上面要求发的,你们看了后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也别胡思乱想,国家绝对不会放弃你们,不要听信谣言,也不要没事聚堆,隔离很快就会过去。” “我知道。”萧末笑着接过那张安民告示,“现在超市能进去吗?” “可以,不过有限购。”民警又拿出4张超市购物卷给他,“每人一月4张,这种购物卷不算钱,只是你每次结账都要拿出一张给收银员,如果没有购物卷,不管你有再多的钱都不能购买物品。这是为了避免有人故意囤货,还请理解。购物卷在隔离区内所有超市通用,包括私人小超市。至于限购内容,详细你问超市里的服务人员。” 萧末接过超市购物卷收好,向民警道谢后,拎着几个大袋子回到三轮车前,他看广场上有民警执勤,本来想嘱咐雪里红看车,他去超市跑一趟。可在看到广场边上游荡的几个混子时,立刻改变了主意。 “我们先把这些东西送回去,然后再来一趟。” “好。” 萧末两人刚回到山南佳苑门口就被几个人围住。 “大哥,超市购物卷卖不卖?我们高价收购。”一名二十出头的小混混拦在萧末车前,给萧末递了根烟,嬉皮笑脸地道。 另外两个混子散散地站在三轮车两边,有个人还动手去翻车斗里的东西。 萧末也笑,接过香烟夹在耳朵上,问:“多高的价?” “50一张,卖不卖?” “50?兄弟,这也叫高价?你在逗我玩?” “哎呀,不过一张纸,又不能当钱花,平白给你50块,大哥你绝对赚啦。” “不好意思,我比较能吃,我还嫌手中的购物卷少了。对了,你们买购物卷,那卖不卖?60一张,你们有多少我收多少。” 小混混脸色变了,“兄弟你耍我?” “别。就跟你们真心实意想买我的购物卷一样,我也真心实意地想买你们的。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不想卖就算了,麻烦让让,不早了,我还得回家弄晚饭。”萧末发动三轮车。 小混混没让,转脸看了看坐在萧末身边的雪里红,忽然伸手去摸他的脸:“这是你孩子?挺可爱的。多大了?” 雪里红把手伸进裤子口袋。 “啪”的一声,萧末打开混混的手,脸色冷了三分:“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孩认生,让开!” 那小混混被打开手竟然也不生气,只瞅着萧末冷笑,“你真不打算卖?一张都不卖?” “不卖。” “行,那你出行多注意,尤其是家里的小孩子,可别在路上磕着、碰着。” 小混混让开路。 萧末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在车斗里翻东西的混混不客气地从车斗里提了一只鸡出来。 萧末捏紧车把,不行,得忍住。 小孩就坐在他身边,他不忍也得忍。另一个混混看萧末没说话,竟然伸手要去提车斗里的猪肉。 一直看着这边的丁桥终于忍不住跑了过来:“喂,你们够了!别太过分!” 萧末回头盯住那个想偷肉的混混。 那个想要买购物卷的混混看萧末表情不对,再看看对方那高大紧实的身材,觉得这位九成是个不太好惹的主。转念又想到路上还有巡逻的警察,如果真闹起来,还不知道谁吃亏。当即一巴掌把那偷肉混混的手拍了下去。 “好了,走了!” 那偷肉的混混不敢和自家头目红脸,只能狠狠瞪了一眼丁桥,对丁桥吐了口唾沫,骂道:“你个不识相的穷保安,小心老子带人揍死你!” 丁桥气得抓紧对讲机,他们是小区保安,不能配备警棍等武器,只能靠人多对这些流氓无赖起到表面震慑作用,可是现在整个小区的保安只有他一人。 萧末抓住丁桥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 三个混混提着一只鸡扬长而去。 萧末瞅着这场景忽然有点想笑。怪不得人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你看这世道还没真正乱起来呢,这些混混流氓就开始耀武扬威了。 看到混混离开,雪里红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拿了出来。 “对不起,萧哥,我刚才……” “没事,我理解。”萧末安慰难过的丁桥。 丁桥咬牙:“我不是怕挨揍,他们三个也打不过我一个。我是怕他们来小区里捣乱。现在整个山南佳苑只有我一个人看着,他们要是来搞报复,晚上翻墙进来偷东西或者砸车什么的,我根本管不过来。” “我明白。”萧末叹气,做保安也不容易,而到这种时候还能坚守岗位的保安更不容易。 丁桥觉得过意不去,硬是帮助萧末把救济粮一起提上七楼。 萧末要送他点东西,他死活不肯要。 这次去超市,萧末不敢再带着雪里红,让他在家里看家,他则从储藏柜里抓出一支防身用钢管放进购物袋里,提袋出门。 “等等。”小孩突然叫住萧末。 “这个给你,比你那根钢管好使。”小孩拿下小背包,从里面摸出一样东西递给萧末。 ================ 萧末这次没有再开三轮车,而是开了他的佛德三厢。 丁桥目送他开车驶出山南佳苑大门,门外那三个混混又回来了,看到有人开车出门,特地贴过来看车里人的相貌。 萧末本想突然提速吓吓他们,可担心他们砸车报复,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混混们见是萧末,对他歪嘴笑了笑,那名劝他卖掉购物卷的混混还挥手对他喊了一声:“好好考虑一下啊。” 萧末平静地把车开上大路,很快就转入超市停车场。 超市里的人不多,几乎人人都戴着口罩,有些夸张的还在身上穿了雨衣、戴了摩托车头盔。 萧末摸摸自己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一点保护都没有地出来,确实有点打眼,怪不得之前领救济粮时走过路过的人都会看他和小孩几眼。 萧末推着购物车刚要走进购物区,就被工作人员拦下。 “除了日常用品,食物都有限购,请注意墙上的告示。” 萧末听到提醒,转头看向那张显目的大型告示。 告示上说明,为了避免某些无良人士故意囤粮,造成食物短缺和非理性购物,大米、油、面、肉类等主食一律无货,如有需要请到救济点领取。 调味品,尤其是盐类,一人一次只能购买1斤。 巧克力、糖果等可以长期保存的高热量食物,一人一次不可超过1公斤。 面包等副食一人一次不可超过3公斤,快餐面等一人一次不可超过1箱。 其他烟酒类都有限购,大约只有日常洗化物品、女性用品和衣物类没有限制。 看这些限购内容,如果按照一人一周的食量来说,就算是特别能吃的人,也绝对是足够有余。如果家里人多,购物卷可能都用不完呢。 萧末心里想限购放得这么宽松,可能也是怕引起老百姓不满和恐慌。毕竟人只要吃饱了就不会慌乱不安,也不会胡思乱想。 可是这些量对他来说真的够吗?萧末有点担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胃部。 “老萧!” 萧末转头,就看一个头上包裹着围巾的人推着购物车向他疾步走来。 “老尹,是你?”萧末听出声音,看着来人失笑道,“大热天的,你也不嫌捂得慌。” 老尹和萧末走了个并排,口未开,先叹气:“跟小命比起来,热算什么?我还没说你呢,胆子这么大,连个口罩都不戴就敢出门。” “这不没传染上嘛,既然过了三天都没传染上,我想以后应该也不会传染上。”萧末笑。 两人一起推着购物车向前走。 “如果真这样就好了。” “老尹你没事吧?” 老尹再次叹息一声,“我命大,只在医院住了一晚加半天就痊愈了。” “那你老婆孩子……” “还好,都没事。就是小斐的姥姥、姥爷都走了。” “节哀。” “不节哀还能怎么办?还好两位老人都七十 第 13 部分 出头了,也不算太亏。”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 萧末以为老尹也就是跟他打个招呼,可是两人都没话说了,老尹也没有离开。 萧末顿住脚步,看向老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老尹握紧车把。 萧末强行把目光从那些食物上挪开,饥饿感从胃部爬向喉咙,似乎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喊饿,可他明明刚吃过不久,还吃了那么多。 萧末一边把货架上只要是能吃的就往购物车里丢,一边等待老尹开口。 “老萧,我心慌啊。”老尹压低声音道。 “为什么?” 老尹看看四周,凑到萧末耳边低声道:“你知道吗,很多人都在传……传这次的传染病是末世即将到来的前兆。” “胡说八道!”萧末嗤笑,“老尹,你不会也相信这种谣言吧?” “我也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我也不相信,可为什么……”老尹眼神有点恍惚,他似乎想和萧末说什么事,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王老二说……” “王老二?他说的话你也能听?”萧末嗤之以鼻。 老尹也不在意,只恍惚地道:“王老二说政府把我们隔离起来就是想让我们这些传染源死光,还说什么如果病情再控制不住,上面就会派人把我们全部悄悄枪决,然后烧毁掩埋。” 萧末皱起眉头。 “他说我们必须逃出去,否则肯定没有活路。又说疾病中心在拿我们做实验,那些被带走的人都是被送去做实验了。老萧,我不怕你笑,我是真怕。”老尹看向萧末,“听说那些被带走的人都是像我这样自动痊愈的,我、我……” “不会的,别听王老二放屁。你不是回来了吗?如果疾病中心真的要把你带去做实验,根本就不会让你出院。” “真的吗?”老尹眼中冒出一点光芒。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萧末安慰他,同时奇怪老尹也不是这种婆婆妈妈的人,怎么病了一次就变成这么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老尹张嘴,欲言又止:“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萧末觉得老尹肯定隐瞒了什么,但看他自己不愿说,他也不能硬逼着人问。 “这是我的!是我先拿到的!”一声尖锐的叫声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萧末和老尹一起回头,就见他们身后的巧克力货架旁正有一男一女,两个购物者在推推搡搡。 “什么你先拿到的?没看东西在我手上吗?神经病!”戴着化工厂特制防毒防尘口罩的男子把那最后一包大袋装巧克力丢进购物车,又推了挡路的女人一下。 那尖叫的女人也不是弱者,上前就想抓男子的眼睛,一边大声骂道:“那包巧克力明明是我先拿到的,是你抢过去的!真不要脸,一个大男人竟然抢女人的东西!” “臭女人!竟然还敢动手!我打不死你!”口罩男一看女人抓他,竟然挥手就去扇那女人的耳光。 萧末看不过去,推着购物车往口罩男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男子身体一晃,没打到女人,回头就骂:“我擦!你瞎了眼睛啊,走路不看前面吗?” “抱歉抱歉,没注意到。”萧末抬手笑。 “没注意到就算了?你把老子的腰给撞伤了,你说怎么办?”口罩男大声叫骂。 “撞伤了?我看看,正好我会两手推拿,要不要我给你推两下?”萧末开门做生意的,什么人没见过?这种敢在大庭广众下对女人动手的男人,一般都不要脸皮,你越软他越硬,对付这种人的最好方法就是要比他更硬。 “我擦!怎么,想动手啊?”口罩男嘴巴不干不净,把购物车换了一个方向,两手猛推购物车就向萧末身上撞。 萧末一手抓住撞来的购物车。 口罩男用劲推,一推,没推动。再推,还是没推动。 “我看你推车很正常,腰部百分之百没受伤,还是你要我再帮你检查一下?”萧末紧紧抓着车身道。 口罩男狠狠盯着萧末。 老尹走到萧末身边。 那女人这时竟然趁口罩男不注意,一把抓起他购物车里的那包巧克力,放到自己的购物车里,转身就跑了。 “……”萧末无语地看看那女人背影,再看看怒瞪他的口罩男,摸了摸鼻子。 老尹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拍着萧末的后背道:“这年代已经不流行见义勇为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萧末耸耸肩:“见义勇为不是坏事,就怕碰到这种极品。” “哈哈!” 口罩男想抓那个女的,没抓着,对着那女子背影就大骂一通。 巡逻的民警听到骂声跑了过来,大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闹什么闹?都觉得日子太好了是不是?” 口罩男一看民警来了,不敢再闹事,放松身体,不屑地瞥了眼萧末,夺过购物车骂道:“白痴!还以为那臭女人是你什么人呢。你个二货!” 萧末跨前一步。 “喂!你干什么?这些东西你付钱了吗?把东西放下!不准吃!”刚才赶来的巡逻警对着另一边货架呵斥道。 那嘴巴不干净的口罩男闻声跑去凑热闹,随即就听到他的讥笑声:“这是哪来的女难民?钱不付就抢着吃东西,真不知道谁不要脸。” 萧末心中一动,放弃教训那个嘴巴不干净男子的想法,转而和老尹一起推着购物车前往他们隔壁。 隔壁货架旁,刚才那名抢走巧克力的女人正疯狂地往嘴里填塞薯片,挂在耳朵边上的卡通口罩摇摇欲坠,地上已经有好几个被她撕破的薯片包装袋。 萧末看地上垃圾,发现刚才被女子抢走的那包巧克力竟然也已经给她吃完。 就这么点时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那么多巧克力剥去外装又塞下肚的。 “不准再吃了!把东西放下!快放下!”巡逻警见光是呵斥无法阻止女子,只能上前动手制止。 而那女子竟然不管不顾,挥手就把民警伸过来制止的手给打开,抓起货架上的又一包薯片,撕开就往嘴里倒。 萧末“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看到没有?” “什么?” “那女人不是第一个……” “什么第一个?”萧末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目光从薯片上撕开,看向表情怪异的老尹。 老尹没有回答,自言自语一般道:“4张购物卷根本不够……不够我吃的,不够所有人吃的。救济粮那么少,还限购,他们是想逼死我们,他们想活生生地饿死我们……” “老尹?” “王老二还逼着我卖购物卷给他,卖了我吃什么?”老尹的脸色越来越狰狞。 巡逻警接二连三的呼喝声引起了购物者的注意。 三三两两的人向这边走来。 超市临时管理者和其他巡逻警听到声音也往这边跑了过来。 女子和民警纠缠成一堆,民警不敢真的伤害她,只想制止她,可女子看似瘦弱,力气却奇大,一把把民警推到一边,抢过货架上的薯片袋,一边撕一边往嘴里倒。 “咔嚓咔嚓”,大量的薯片从她嘴边漏下。 食物的香气逐渐在空气中弥漫。 萧末舔了舔嘴唇,他好像也有很久没有吃薯片了,他以前很看不上这些容易上火的油炸食品,可现在闻着那股香味,他竟觉得以前他瞧不上眼的玩意如今已变得极具诱惑力。 “哐!” “噼里啪啦!” 什么地方又传来了撞击和东西掉地的声音。 萧末原先没在意,可不一会儿,就有大量的呼喝声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快把东西放下!不付钱不准吃东西!放下,快放下!” “老李老李!这是联购乐超市,快带人过来!又来了,又有一帮吃货发疯了!” “这是我的!是我先抢到的!” “给我!给我!我要吃!” “好饿!我受不了了,我要吃东西,谁也不能阻止我!” “放开!啊!你怎么可以打人?” “住手!不要再打了!” “警察呢?还不快叫警察!” “先生,你没有付款不能把购物车推出去!” “拦住他!快拦住他!”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哇啊——” 就是几分钟之间,一切都乱了。 叫骂声、争抢声、货物被撕开的声音、东西掉地上的声音、警察的呵斥声、大人的疯狂嘶吼声,甚至还有小孩的哭叫声……一起涌入耳中。 “哐!”萧末被人推得撞在货架上。 老尹不知去了何处。 地上一片狼藉,似乎所有人都在抢着货架上的食物往嘴里填。就算原本没有被饥饿折磨的人也在趁乱抢东西。 这时,他们好像忘了这是法制社会,忘了隔离区还在政府控制之下。 萧末靠在货架上,双手颤抖。 他在克制,拼命地克制! 可是那诱人至极的食物香味一个劲地往他鼻孔里钻。 饿! 每个细胞都在叫喊着——我饿! 萧末抓起货架上一包饼干撕开就往嘴里塞。 饼干太干,他抓着饼干边吃边往饮料区跑。 饮料区人不多,这人随手抓了一瓶奶茶拧开就灌。 “咕咚咕咚”三两口就把一瓶奶茶喝完,一抹嘴,扔掉空瓶,转身往火腿肠的货架跑。 这边摆放火腿肠的货架竞争力比较大,不少饿疯了的人都聚集在这里。这些人抢到东西就蹲在那里开吃。一些还算正常的人则趁他们吃得香,偷偷跑过去抓起一包火腿肠就跑。 萧末左踹右塞,也硬是挤进去抓了一包牛肉火腿肠出来。 “你小子干什么?” “我擦!抢什么抢?” “又来一个疯子,揍死他!” 被他踩到、推开的人群破口大骂,饥饿导致这些人已经失去理智,稍微一点事情都能煽动他们的怒火,更何况萧末这样霸道的硬抢。 同样被食欲折磨得发疯的萧末这时也丢开了文明的外衣,只要有人敢对他动手,他就立刻回敬回去。 也许补充了一点食物的缘故,萧末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力量,就连挥出的拳头都比平时更有力道。 除了想教训他的人,还有人想跟他抢这包火腿肠。萧末见有人要抢夺他的食物,眼都红了。 现在食物就是他老婆,谁碰,他踹死谁! 一脚踹飞一名青年,又一拳砸翻一名伸手抢夺他火腿肠的中年人。萧末打架毫无章法,可胜在他力气大,又打红了眼,四、五个人围殴他一个,他还能左冲右突反击回去。 比起那些人打在他身上的拳脚,他的拳脚更重,往往踢出一脚就能让被踢中的人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边打成一团,那边就有投机分子抓住机会去抢为数不多的火腿肠。一个饿疯了的老头抢到火腿肠竟然当场就打开往嘴里塞。 食物的香气刺激得那群围殴萧末的人一个个口水横流,加上萧末的战斗力过于厉害,眼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几个也不再爬起来应战,竟一起放开萧末,转头又扑向身后的食物。 “大家请冷静,食物肯定足够供应,请大家保持冷静!”超市大喇叭不停传来超市经理呼吁在场所有人冷静下来的焦急呼喊声。 可没有人去听,听到的人也没有反应。 “警察就要来了,请大家保持冷静!”超市经理眼瞅着监视器里的一片混乱,热汗滚滚、声嘶力竭地在喇叭中呼喊着。 这时超市已经乱得不成话,仅有的几名民警和保安都被人缠住,一时间谁都顾不上谁。 萧末打到敌人,也不管超市喇叭的嘶喊,撕开火腿肠的袋子,拽出一根,两手一掰,挤出里面的肉,左一口右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他边吃边跑到水果区。大量的、新鲜的水果让男人十分满意。 不知是谁打架时被打伤了,浓浓的、属于血液的特殊铁锈味就像勾人的小虫子爬进鼻孔、爬进喉咙、爬进胃部,引得萧末瞬间口水泛滥。 萧末为忍耐食欲忍得脸部扭曲到狰狞,忍无可忍下只能见到什么水果就吃什么水果,连最不喜欢吃得香蕉他都扯了一大把下肚,天知道他此时最想的是……打住打住!他可不想疯狂到扑上去喝人血什么的。 水果、面包、蛋糕、冰淇淋、奶酪、卤货、罐头食品、膨化食品……一路横扫过去,男人发誓要在警察来到之前吃个够本。 通过逃出超市的人,“联购乐里有不少人正在免费吃喝”的事也被传了出去。 因为饥饿、或者因为其他不可告人的缘故,集中在超市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首先对此作出反应的就是在超市门口派发救济粮的工作人员。这些人一看情势不对头,立刻跳上供应车,要求司机立刻开车离开。 看卡车离开,人群乱了一会儿。也许卡车不好拦截,也许他们还有些理智,最后,他们放那几辆卡车安然离去。 在附近巡逻的警察听到消息都在往这里赶,可是挨不住这里人多,十几名巡警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他们总不能对这些老百姓动手吧? 人群慢慢地往超市里挤,巡警们用身体布成的防线一点点往后退。 “我们要买粮食,我们要购物卷,你们凭什么拦着?” “就是!你们就发那点东西,还不准我们自己买,你们想饿死我们吗?” “小费,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是我们这里的优秀民警,最会为我们着想,还把手机号码留给我们,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你,难道你也要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吃饭?” “请大家理智一点,不要听信那些别有用意的挑拨,超市里现在出了一些事,暂时不能让大家进去,还请大家谅解。等事情解决,你们随时都能进入超市。”被叫出名字的民警戴着大盖帽的额头不停往下滴着汗,他为难,他想让开也不想让开。无论是让大家进去,还是不让大家进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别跟他多说了,反正他爹妈也不在这里,饿死我们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们进超市购物又不是不给钱,你卖我买,天经地义,我就不信我们冲进去,他能拿我们怎么样!” 巡警们想要找出在人群中喊话的人,可是吵吵嚷嚷的人太多,一时根本找不出是谁在中间挑事。 巡警们拼命呼叫上级,要求加派人手,那边的人只是一个劲地说人已经派出去了,马上就到。 超市内 像是一种传染病一样,被饥饿折磨到失去理智、化身饿鬼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这些饿鬼们眼里只有食物,虽然货架上还摆了不少,但只要经过他们眼前的,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哄抢。有限的警力根本 第 14 部分 无法制止他们。 收银台那边也并不安生,不付钱就溜的顾客和超市志愿者纠缠成一团,几个后来的、饿疯了的男女就守在那里抢夺购物车里的东西吃。 超市大门已经被临时关闭,还没有失去理智的人都在等待警察大队出现。 超市里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当第一个扑上去喝人血的人出现,刺耳的惊叫和惨叫同时响起。 “杀人啦!出人命啦!” “吃人啦!不得了了!丧尸出现了!” “什么?有丧尸?真的假的?我擦!快跑啊!” 狗屁丧尸,不过是饿得想喝口血而已。萧末在心中不屑。至于他为什么会认为不是丧尸,只是有人想喝血?因为他也很渴望过去喝上两口,总觉得那玩意儿似乎更加能抗饿。 “这个疯子不是在吃人,他在吸人血!他竟然真的在吸人血!哇啊啊啊!” “打死他!快打死他!” 疯狂的喊叫,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冷冻区内的人想往外逃,外面的人却想进去看热闹。两边撞在一起,更是让叫骂哭闹声变得刺耳难耐。 那几名被缠住的民警听到超市里竟然出现了抢吸人血的疯子,也顾不得和那些饿鬼们纠缠,一起跑向出事的冷冻区。 萧末一路猛吃,仅有的理智让他避开了最为混乱的冷冻区——虽然,那里传来的血腥味让他直吞口水。 与此同时,超市顶端各个角落的监视器忠实地记录下超市内的混乱。 萧末抱着一堆吃食边走边吃,吃完正好走到零食区。 牛肉干等物已经消失得差不多,看到货架上还挂着最后一包孤零零的牛肉脯,萧末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一把扯下。 “要死哟!这明明是我先看到的!”旁边一名大妈比他慢了一步,气得抬手就往萧末脸上挠。 萧末不想对大妈动手,转头就跑。 “砰!”身体撞上一名手推购物车的青年后背。 青年转身,举起手中酒瓶就向萧末头上砸。 “喂喂!小周,是我!”萧末见是熟人,连忙大喊,同时一把抓住向他脑门砸来的酒瓶。 理发师小周一见是熟人,立刻大喘气:“原来是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群疯子。” 萧末胃里塞了不少东西,理智也稍微恢复了些许,脸上竟还扯出了个笑容——虽然,在此时此景,看起来十分诡异:“小周,你傻啊?为了还没付钱的货物跟那些疯子打架?” 萧末在心底拒不承认自己也是那群疯子中的一员,一脸正经地教训人道:“他们是疯子,弄伤你,说不定顶多拘留几天,你弄伤他们就惨了,如果不小心弄个重伤什么的,不但要赔偿,说不定还得吃上官司,你值得吗?找个地方躲一会儿吧,警察肯定等会儿就到。” 小周心中一震。是啊,他怎么会想用酒瓶子砸那些人?这购物车里的东西他还没付钱,又不是他的,他干嘛这么护着?被抢走了,他再买就是。难道自己跟那些疯子一样,表面看似正常,其实心理也出了问题?只不过人家是想吃,而他是想杀人? 现在人因为影视文化的高度发展,什么样的小说和电影没看过?这个隔离小区内不止萧末一个人隐瞒了自己发病又痊愈的事,理发师小周恰好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是手掌中生出了合金颗粒的那批人中的一个,只不过他隐瞒得好,至今无人知道他多了这么一个特异功能。 小周一阵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由人类转为非人类,从此长出八只章鱼臂膀、头顶三只眼、浑身金属化,然后失去人性大开杀戒,最后甚至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姑娘小张,然后因为刺激恢复理智,伤心悲恸中被军队抓住,从此被栓在解剖台上进行解剖,或者被关在秘密实验室里被人进行非法、非人道的各种研究…… 小周被自己的猜想吓坏了,推着购物车就向收银台跑,竟连回答萧末一声也忘记。 萧末莫名其妙的看着小周跑远的背影耸耸肩,转身又去寻找食物。 就在此时,心疼超市被抢、食物被打量糟蹋的超市经理在大喇叭中爆出了一声大喝:“警察已经到达门口,你们这帮强盗,谁都别想逃!” 萧末下意识抬头看向超市头顶方向,没找到扩音器,却看到了悬挂在超市顶端角落的一个监视器。 坏了! 萧末身上顿时激出一身冷汗。 被食欲刺激得离家出走的理智也在瞬间被拉回到原位。 他竟然忘了监视器? 怎么办? 他刚才跟着一起抢夺食物吃的景象肯定也被拍了下来,不说感染问题,就只是打架斗殴、抢夺超市的罪行也足够他被拘留十五天。 更不用说他这种类似饿鬼夺食的行为明明就是感染后才会出现的特征之一,而他却向普查员隐瞒了自己感染后自愈一事。 如果这事被查出来…… 超市大门外,武装警察因为外面积累的大量人群堵住超市门口而一时无法强行冲入。 包围圈外,隐约还可看见穿着防护服、正在等待通知的医生们。 城南六区负责人被迫赶到现场,站在卡车上向现场老百姓喊话,说的也都是让大家保持冷静,并保证再次提高救济粮份额,保证让所有人都能吃饱,绝对不会饿到任何一个人之类的话。 负责这次警方行动的方正罡焦急想知道超市里面的情况,又听人汇报说里面竟出现了吃人的饿鬼,更是无法站在外面干等待,最后只得用盾牌隔开人群,先设法带着一队人冲入了超市。 “不许动!都不准动!” === 萧末在警察进来之前就行动了。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在他想来,一楼那么乱,超市那么大,警察就算进来了,也不一定能在五分钟之内控制住整个超市。 而他正是必须要在警察赶到监控室之前,花至少五分钟时间先去做一件事情。 萧末觉得又怕又刺激,摸了摸口袋里小孩给他的防身武器,给自己鼓了鼓劲。 他想去消除掉这段时间的超市录像。他也知道这种临时起意的行动成功率可能不大,可这种事不能多想,越是多想越不敢做,还不如一鼓作气,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拼上一拼。 可就算拼了,他也不敢保证能在警察到达之前找到监控室,更不能保证监控录像的母带就在监控室中,如果这里的监控数据是通过网络传输到钟山市所有联购乐超市的监控中心,那么他就算找到也无济于事。 不过,听说这里的联购乐是挂名的。虽然不敢确定,但萧末还是想碰碰自己的运气,如果真是私人挂名的超市,那么这里的监控数据就很可能不会传输出去。 这个超市他常来,知道超市经理等人的办公室就在二楼服装区后面,在他想来,监控室也应该再那一片儿。 二楼人不多,有些人是从一楼躲上了二楼,只等一楼平安了再下去。 萧末上楼也没有引起谁注意。为了迷惑别人的目光,他找了一个篮子提着,从日化区走向服装区,顺手摸了一袋一百只装的透明卫生手套,看周围没人,迅速奔进超市办公区域。 很幸运,特殊时期,超市办公区只有负责值守的经理一人。 萧末戴上透明塑胶手套摸进办公室的时候,该超市经理正在盯着监视器破口大骂,骂完了又在那儿嘀嘀咕咕,口中不停说着“丧尸”、“末日”之类的字眼。 萧末觉得那个略显神经质的可怜中年人已经被吓坏了,连被他摸到背后都不知道。 平生第一次干坏事,心里各种感觉纷杂。明明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可事到临头,萧末又忍不住东想西想。 害怕被人发现,害怕事情败露,害怕被警察抓到,害怕坐牢…… 可如果不这么做,一旦让人知道他也是“饿鬼”中的一个,他的下场恐怕也不会比坐牢好到哪里去。 不管了!都走到这里了,总不能再往后退吧? 男人脑中各种念头翻腾不休到终于下定决心,看似漫长,其实现实中才五秒不到。 终于! 萧末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小型手电筒一样的防身武器,往全神贯注看着监视器的超市经理腰间一抵,在按开开关的同时,说了声:“抱歉。” “什么?”超市经理回头,还没有看清背后人影,就被腰间传来的强烈麻痹感给麻倒。 萧末扶着中年人失去支撑的身体,慢慢放倒在老板椅中。 瞧瞧摆在长桌上的监控器材,萧末搓了搓手。 幸好他对监视器材并不陌生,在收旧货时也曾收取过一套,还曾经帮人维修过。 萧末首先查看监视器材的连线,发现办公室里有一台终端服务器,再在监视器上操作了一下,确定这家超市的监视信息并没有被网络传输出去,而是直接存储在那个大容量的终端服务器上。 萧末差点喜极而泣。 感谢挂名超市,虽然你与正规超市相比有各种弊端,比如从业员的服务态度太差、上货的种类不全等等,但是你在安全上的极大漏洞却救了我一次,谢谢!实在是太感谢了! 萧末眼含感激的泪花开始删除和重新设定,确保超市里的所有监视器从一个小时前到后面十分钟不会录下任何内容。 可就在他捣鼓的时候,从监视器中看到有数名警察正快步向二楼走来。 萧末看看监视器,再看看服务器,来不及设定了,怎么办? 抱歉,超市大人你就救人救到底吧,萧末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掏出小孩给他的防身武器,对准终端服务器和监视器的信息借口,连续两次放出了最大电量。 “哧——”小孩提供的防身武器不负萧末所望,只见两台机器内部迅速冒出一连串的火花和刺鼻烟雾,办公室头顶的照明灯也在瞬间闪了一闪——灭了。 呃…… 这个绝对是意外。 办公室没有窗子,采光全部靠照明,照明一坏就完全一抹黑。 看着瞬间变得漆黑的办公室,萧末僵直片刻,等到眼睛稍微适应现在亮度后,低着头、凭着来时的记忆,悄悄地摸出了办公室。 因为突然而来的停电,整个超市在一静之后就是一阵尖叫和混乱。 正在询问超市相关人员情况的警方负责人方正罡反应迅速,立刻命人去查看备用电源是手动还是自动连接,同时要求从外面连接照明灯进来。 混乱和黑暗中,有人想往外闯,被守在门口的警察制服、押走。 外面的人群也终于被说动而疏散开去,留守在外的武装警察终于得以直接进入超市。 灯一黑,三名奔上二楼的警察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筒,两人分别守住两个进出口,查看二楼购物者的动静,另外一人从萧末身边擦身而过,快步走进办公室。 来了!他们马上就会发现那里的异样! 萧末头上滴着汗,心中说着“抱歉”,趁势混入人群。 “大家不要慌,最好站在原地不要动,电源很快就会接上。实在害怕的,请顺着电筒的光芒慢慢走过来,不要跑,也不要互相推搡。”看守二楼出口的警察大声喊道。 因为停电害怕又慌乱的人们听到警察的喊声也逐渐镇定下来,有人站着不敢动,有人已经朝着电筒光芒照下来的方向走去。 萧末找不到当初留在服装区的篮子,做贼心虚下也不敢留在原地,只能在警察电筒的勉强照射下,空手跟着人群往出口集中。 走入办公室的警察很快又跑了出来,拿着对讲机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同时迅速扫射二楼能看到的顾客。 萧末听着后面的动静,不敢回头,心脏激烈地“怦怦”跳个不停。 干完这一连串的坏事,萧某人并没有冒出事已成功的成就感,相反,他在不住的怀疑自己是否在其他地方留下了马脚,也许等会儿警察就会找上他,然后罪上加罪,他将从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变成一个要吃五年以上牢饭的社会破坏分子。 他将被拘留、审查,他的前途将尽毁,他的家人将会伤心、失望、担心…… 三分钟后,备用电源被手动接上,超市里重新大放光明。但监视器等物被烧坏,目前只有灯具、空调、冰箱和收银机等电子设备能用。 几乎在看到光亮的同一刻,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大气。 萧末趁机脱离队伍,转回服装区找到了他的篮子,手上的塑胶手套已经被他脱下塞入裤子口袋,剩下的九十八只装卫生手套被他重新整理好外包装,放入购物篮中。 一楼的混乱在大量警察的压制下已经逐渐恢复正常。 因为萧末的破坏,超市的喇叭也不能用了,警察们只能用电子喇叭喊话,要求购物者们在五分钟内选好商品,到收银台前排队结账。 作为安抚,没有被抓的正常购物者今天的购物将不用使用超市购物券。 萧末听到喊话,跟着其他购物者一起,走下二楼到收银台前排队。 一楼地面和货架仍旧乱得一塌糊涂,可闹事者已经全部被抓起来,萧末特地注意了下冷冻区,那里除了一片血迹,无论是被咬的、还是咬人的都已经不见。 城南六区负责人李志成正苦着脸在和方正罡说话。 “方队长,你也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事绝对不正常。就算那些人因为之前的病情造成身体损耗太大,醒来极需补充能量,可一个人的饭量能有多少?看看他们糟蹋的食物,每个人都至少吃了三个成年人以上的饭量,就算这样他们还是在不停地吃,一个个都跟传说中的饿鬼似的,还没有一个人消化器官出现问题。偏偏这还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你看刚才门口聚集那么多人,那些人可都饿得两眼发红,如果不是有你们及时赶到,现在还不知道事情会闹成什么样!而且听说超市里还出现了吃人的人?你看这事……” “李区长,我明白你的难处,你放心,既然我被派到这里负责治安的事宜,那么我们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同舟共济是必须的,只要李区长不要把我们当外人就好。” “哎呀,方队长,你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为……” “方队!”一名刑警匆忙跑过来想要汇报事情,看李区长也在,没有继续往下说。 李区长也是一个识趣的,立刻开口道:“方队长,你有事先忙,等你忙完了,我们再好好聊一聊。我先出去查查刚才超市外面的集会是谁挑起的 第 15 部分 ,你忙。” 方正罡目送李区长离开,转头问下属下陈兵:“怎么了?” “出大事了!” “大事?有人想造反?”方正罡半开玩笑地道。 陈兵对自己上司的性格也很清楚,闻言笑了一声,压低声音汇报道:“我觉得这个超市里发生的混乱恐怕并不是一起简单的购物闹事案,我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煽动!” “哦?你的证据是什么?” “证据就是……小郑上二楼查监控,发现二楼的监控器材竟然都被破坏了,负责值守的超市经理也被人电昏了过去,停电大概就是那个破坏者造成的。刚才我也上去看了下,据我推测,破坏者八成就是煽动超市动乱的蛊惑着,知道监视器会留下痕迹,听到警察要来就故意把监视器和数据存储服务器全部毁了。” 听到监视器材都被破坏,方正罡眉毛一挑,心想事情倒真是复杂化了。 “那你认为他煽动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为了引起政府注意,进而得到更多的救济粮和超市购物券?” “这确实也能算一个理由。”方正罡没有立刻反驳陈兵的猜测,反而顺着他的推测道,“照你这么说,那名犯罪嫌疑人不就很有可能还在这个超市中?” “是。我就是这么觉得。” “很好。”方正罡抬头笑,不管陈兵推测的理由对不对,怀疑犯罪嫌疑人还在超市这点却和他不谋而合。 “让人保护好二楼现场,让超市只准开一台收银机,所有人都必须在那台收银机那里排队付款,如果等不及的,也只能安排一个出口出去。这两个出口要放在一起,你和我一起过去看着。另外,超市经理如果被救醒,让人立刻过来通知我。” “是!” ======== 看大家都在挑选食物,萧末也不能让人怀疑,反正不要购物卷,不买白不买,便也找了一辆推车开始选购食物。 超市里被糟蹋的食物比较多,但剩下的也还不少。在不比较价格和挑选生产厂家的情况下,购物车不到一会儿就被放满。萧末看五分钟快到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侥幸心理顺着人流慢慢向超市出口靠拢。 还好超市里剩下的正常购物者不算多,就算只开了一台收银机,在三个志愿者一起服务的情况下,萧末并没有等上太长时间。 在志愿者的帮助下,购物车里的货物快速从条码机上一扫而过,另一名志愿者则专门负责收钱。 方正罡一直在仔细查看每一个从出口走出的人,同时还会看看他们都买了些什么商品。 萧末除了购买了大量食物,还买了些小孩子用的拖鞋、牙刷和内衣。在他把那袋卫生手套放上台面时,他暗中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不去看前面那两名警察的脸。 “一共四百六十二块。”收银员僵硬地报出价格。 “刷信用卡可以吗?”萧末掏出钱包。 “可以。”收银员把刷卡机递给萧末,接过卡刷了一下,道,“请输入密码。” 萧末输入密码。收银员打出凭条,签字后,交易成功。 那边,志愿者已经把他购买的商品全部装好,就等他来推车走人。 萧末向那名志愿者说了声“谢谢”,接过那辆购物车,推着就走。 “这位先生,麻烦你等一下!” 萧末站住脚步,镇定了一下神色,转头看向方正罡两人。 “请问有什么事吗?” 方正罡走到他面前,问:“你打架了?” “什么?!没……呃,是的,前面碰到一个疯子,跟他起了一些摩擦,一时没忍住就……”萧末低头看到自己红肿还有点破皮的指关节,立刻改口。 “那人现在在哪里?”方正罡仔细打量萧末。 牛仔裤,蓝色短衬衣,沙滩凉鞋,从穿着来看,人显得很朴素。衬衣上有些污痕和破损,看来他口中的那场架打得还挺激烈。 身材修长,目测至少有180公分。短发不到耳际,干净利落。眉毛浓黑,双眼有神,两耳贴服,高鼻方口,五官极为清晰明朗,配上一张有棱有角、略为方正的瓜子脸型,虽然不算多俊美,但却颇具硬汉风格。 尤其这人还练得一身不错的肌肉,加上一身被太阳晒出来的健康肤色,只从外观看就和现在大多数软弱宅男有很大区别。 “不知道,那时乱得很,打了他两下,他看打不过我,就去抢食物了。” 萧末答。顺便也打量了下方正罡,首先看了下他的腹部,嗯,没有将军肚,看来动的不少,再看脸,大约三十来岁,详细年龄看不出来,但很有范儿,身高与他差不多,人长得也不错,能去拍警方宣传片了,最后看了下肩章,喝!三级警监,再配上这年龄,绝对的国家栋梁。 人都会受第一印象影响,方正罡显然对萧末的第一印象很好,对他说话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咄咄逼人,唇角微微勾起,问:“贵姓?” “免贵姓萧,萧末。草头‘萧’,周末的‘末’。” “很有意思的名字。我是方正罡,过来调查这里的一些事情,以后还请萧先生多多帮忙。” “呵呵,应当的。方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你有小孩?”方正罡指了指车筐里的小孩用品。 “没有,是我一位朋友的孩子暂时寄放在我那里。如今这里临时隔离,小孩也没办法离开,只能让我先养着了。”萧末故作无奈地笑。 “萧先生有没有注意到事情是怎么闹起来的?”方正罡突然问。 “呃……”萧末心中一凛,暗骂这名三级警监太狡猾,先交好让人放松,再突击询问,让人露出破绽,太黑了,简直比包黑子还要黑! “您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当时我在买东西时曾看到一名年轻女子和一名男青年争抢一包巧克力……”萧末一边回忆,一边把当时的场景尽量详细地描述出来,因为没有掺杂一丝假话,听来也就越发真实。 方正罡边听边点头,其实相同的事他已经听那名巡警跟他汇报过,不过到现在他才知道萧末也曾是现场参与者之一。 交代完经过,萧末像是很不好意思一样,抓了抓头发,低头讪笑道:“那个……您找我说话是不是看出我也……咳咳,吃了超市里的东西?对不起啊,我、我当时也糊涂了,看大家都吃,一时嘴馋就占了点小便宜,吃了不少水果,还喝了不少酸奶。” 不等方正罡反应,萧末又立即抬头道:“我可以赔钱,真的很抱歉,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你们不会拘留我吧?我家里还有小孩子要照顾,我、我当时真的没想太多,就是看大家都吃了,心想自己吃一点也没关系,就……现在想想,真不好意思!” 方正罡嘴角抽了抽,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萧末像是越发羞愧,低头表示认识到错误。唉,他这也是没办法,不主动交代罪过不行,因为他有一个很明显的大漏洞在等着他。超市里面那么多人,看到他抢东西吃的不止一个,与其日后被人认出他也曾是“饿鬼”中的一员,还不如现在主动交代,给警方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让他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想占点小便宜,而不是真正的饿鬼。 “老萧,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要不要再说一遍?” “没,我没说什么,我说我得早点回家,小孩还在家里等我呢。”萧末赶紧顺坡下驴。 方正罡又状似随意地问了他一些问题,萧末也一一作出回答,记得的就说记得,记不得的就说记不得,尽量只说实话,不说假话。 “超市停电的那一刻,你在哪里?干什么?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在?” 呼!您老绕了半天,最终目的就是想问这些吧?萧末想了想,发挥了最大的演技,一路丢三落四地回答道:“因为一楼太乱,我就去了二楼,那时正好在给小孩挑牙刷,日化区人不多,停电的时候……我也想不起来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 方正罡点点头,向萧末道谢,转身离开。 萧末呼出一口气,飞快地推车奔向停车场。 方正罡在萧末转身的一刹那间,又回头观察萧末的表情和动作,半天没看出什么异样。 留在出口查看其它顾客的陈兵看方正罡回来,好奇地问他:“方队,那人有情报提供?我看您和那人说了好长时间。” 方正罡抱臂而立,低头思索片刻,随即抬起头来:“没什么,也许是我想太多了,看到谁都像罪犯。对了,王老二的情报你掌握得怎么样?” “没问题,我手里的资料拿出来随时可以把他关上十年八年” “干得好。王老二是颗老鼠屎,但拉屎的老鼠更可恶,还有养着老鼠、纵容老鼠的那帮人也都不是好东西,这次能拉下来就全部拉下来,出事我负责。” “喝!这次上面真来火了?” “那群混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平时他们占点小便宜也就算了。可现在……这里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子火星都不能冒,他们还敢在里面到处点火,都找死呢!” 说到这里,方正罡神情一正:“陈兵,你等会儿告诉武警那边的张队,请他今晚暂时驻扎在这里,我总觉得这里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止方正罡一人,萧末推着购物车走到露天停车场,看着聚集在四周还没有完全散去的人群,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刚才从超市里一路走来,很多人都通红着眼睛死盯着他的购物车。 有个小孩抓着其父亲的衣摆,盯着萧末车里的食物,含着手指,不停喊饿。 这到底是什么病毒感染?为什么人无药自愈后会如此饥饿?而且吃了不到一会儿就又会感觉到饿,就好像怎么也吃不饱一样。 可人的胃就那么大,那么多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人吃到撑死? 还有血液……为什么他会感觉到血液要比任何食物都更加吸引他? 萧末摇摇头,不敢多想,更不敢多做停留,也不管合理摆放什么的,拿起车筐内的东西就往车厢后一阵乱赛,总之用最快的速度先把东西塞下再说。 萧末关上后备箱,转头飞速看了一遍周围的人群。看着那些人渴望、扭曲、妒忌、不安的神情,忍不住心想:如果没有那群还没有离去的武装警察在,也许这时已经有人扑过来抢食物了吧? 目光不小心与其中一人对上,那人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萧末立刻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车子拐过弯就到了小区大门口,眼看终于可以回家放松休息一下,萧末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可谁想到车子还没有驶进小区大门,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放手!听见没有!” “不要再抢了,这是老伯的东西!喂,你们不要再抢了听见没有?” “你们这些畜生!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老伯住手!你不能拿瓶子砸人家的头!我马上叫警察!” “哟,老东西,你要不要我们帮忙啊?只要你肯把购物卷卖给我们,一切好说嘛。” “你们这几个小畜生,将来一定会遭报应!” “老东西你才是老畜生!再吱一声,老子打你信不信?” “喂!你们这帮家伙可以滚了!不要再捣乱了!” “臭保安你刚才不是挺得意的吗?告诉你,敢得罪老子,以后老子就让你们从此无安宁!” “混蛋!你们……” “呀!不得了啦,保安打人啦!” “住口!我根本就没动手!” “保安打人啦!打人啦!” “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大家快来抢啊!” “哈哈哈!” 萧末坐在车中看着自家小区门口那一片混乱。 混乱中心是小区保安丁桥和一名小区住户。 那名小区住户他也认识,一名独自居住的六十后老人。 老人不太好说话,别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平时也没什么人来看望他,他也很少出门。 萧末记得自己也曾主动向老人打过招呼,但老人从没有理睬过他。 在萧末心里,这就是一个脾气古怪、没人爱的孤寡老头。 现在孤寡老头正在跟一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抢夺购物袋。 购物袋被撕扯坏了,里面的东西掉得满地都是。 另外两个衣着肮脏的流浪者也不知道是头脑坏掉还是饿疯了,胡乱地争抢掉在地上的食物。 老头气得丢掉被扯成两半的购物袋,随手抄起一个醋瓶子就往那三个抢夺食物的人的头上砸。 丁桥既要去赶饿疯了的流浪汉,又要阻止老头拿玻璃瓶砸人,还要顾忌站在外围看笑话的三个混混,忙得他想打电话报警都抽不出空来。 因为,和流浪汉抢夺自己的食物、又受到混混们撩拨的老头明显已经开始失去理智。 丁桥分身乏术。 附近居民和路过的人渐渐围过来看热闹,只是其中不少人明显气息不稳,与其说是在看热闹,不如说是在看地上的一堆零散食物。 见鬼!他看到了谁?萧末正准备下车给丁桥和孤寡老头帮忙的时候,不小心扫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当即吓了一跳。 这死小孩怎么跑出来了? 还好他还知道躲到岗亭里。 大门被堵住,萧末只得把车子退到路边,一边掏出手机报警,一边匆忙熄火下车锁门。 小区门口的混乱,其激烈度已经在逐渐升级,再这样下去,很可能在混乱中心的人都会失去理智。 小孩躲在岗亭里虽然暂时安全,但一旦真的闹起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啪!” 事件果然升级了!普通的纠纷变成了伤人。 愤怒的孤寡老头用醋瓶子敲破了一名流浪者的脑袋。 瓶子碎掉,被气得双眼通红的老头竟然就用碎掉一半的玻璃瓶去扎另一名流浪者的眼睛。 “啊啊啊!”那被扎中的流浪老妇捂着眼睛惨叫。 丁桥闻声转头,伸手去挡,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萧末收起手机拨开人群就往前冲,可也来不及了。 围观的人群表情齐齐大变,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见血,而且一伤就是两个,还有一个是重伤。 那三名看热闹的混混一愣之后,一人惊讶的叫:“这老不死的发疯了?” “扎得好!我叫他不把购物卷卖给我们,还骂人!”一名混混往地上吐了口痰,幸灾乐祸地发狠道。 “这事麻烦了,我们走吧。”还有一人看看远处隐约可见的巡逻警 第 16 部分 察,皱眉道。 “你们不能走!”丁桥回头对混混们大喊,“人是你们弄来的!现在的情况也是你们害的!你们必须留下来和警察说清楚!” “傻!人是你们伤的,关我们屁事!”混混们对丁桥竖起中指,嬉笑着转身就走。 看热闹的人们不敢阻拦他们,纷纷退让,让出一条通道。 他们确实没有伤人,连动手都没有。 这些混混都不是傻子,小区门口左右两个监控让他们不会做任何过界的事情。 所以留下那三名混混也没有用,就算把人留下来,警察来了恐怕也只是扯皮,混混们顶多被教训几句就会被放走。 萧末摸摸被他塞在屁股口袋里的小电击棒,这也是暂时不能见人的玩意儿。 三名混混看到萧末,其中一人对他怪笑了下,又偏头看了看他的车子,掏出一串钥匙对萧末威胁地挥了挥。 这用钥匙威胁要划他车子的混混就是之前想要偷他肉、后又被同伙阻止的那个。 “大叔,购物卷卖吗?”该混混怪笑。 “兄弟、大哥、大叔,下次你们见到我是不是要叫我大爷了?”本来不想多事的萧末站住。他不多事,但更不怕事。这些混混真要找他麻烦,他也不介意教教他们这世上不是所有柿子都是软的,也有的柿子硬得像石子。 该混混脸色立变:“我擦!你嘴巴干净点!你是谁大爷?老子……” “我刚才已经报警,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你确定你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也许我留不住你们三个人,但留下你一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雪里红看到萧末,站在岗亭里对他挥了挥小爪子。 萧末失笑,这小家伙胆子不小。 “你笑什么笑?你他妈的瞧不起老子是不是?”该混混眼露凶光。 另一名混混拉住他,对萧末喝道:“喂,兄弟,别给脸不要脸!真把自己当英雄看,等会儿别哭都哭不出来!” “别!你们才是英雄!瞧瞧,这满大街的人谁敢得罪你们?不过你们也别忘了这是法治社会,做事别太过分,等隔离结束,还不知道谁会想哭都哭不出来。” “k哥你别拉着我!这老小子一定要给他点教训!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 “新仔小心!”另一名混混突然大叫。 “小心什么?”新仔回头问。 “噗嗞!” 半截锋利的玻璃瓶插进新仔的脖子。 瓶子被拔出。 大量的血液喷射而出。 新仔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快要凸出眼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在场几乎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萧末就站在新仔旁边,从新仔脖子里喷射出的血液有不少射到了他的身上和脸上。 “啊啊啊!” 有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萧末抹了抹脸,被喷一身血的感觉可不好受。 他往后退了两步,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这衣服算是彻底毁了,不,这不是重点。 萧末古怪地笑,他有点受刺激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比杀人犯还像杀人犯,这要是走到外面,绝对是百口莫辩。 那孤寡老头红着眼睛,脸上噙着冷笑,似乎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拿着半截锋利的玻璃瓶就向另外两名混混走去。 “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一名混混大叫。 还有一人扑向倒下的同伙,脱下衣服就去捂他的伤口。 可是血根本就止不住。 “你们不让我活,那大家就都别活!”孤寡老头面目狰狞,举起瓶子就往那说话的混混身上猛扑。 “叫警察!快叫警察!这老东西疯了!”被老头盯上的混混吓得大叫,拼命往人群里钻。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萧末说不定会笑出来。 原来对于一天到晚不干好事的混混们来说,他们的最大仇敌警察也是他们的保护神吗? 舔舔嘴唇。那倒下的混混讨嫌归讨嫌,血倒不难喝,浓浓的铁锈味十分引人食欲。 又下意识抹了把脸,萧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到那流血不止的混混身上。 颈动脉被扎破,朱红发黑的血液一个劲往外流,捂着他脖子的花色t恤衫已经被染成潮湿的黑红色,地面上,血流痕迹正在逐渐扩大。 那帮他捂住伤口的混混一个劲大喊,让人叫警察、叫救护车。 “咕噜!” 萧末好像听到自己咽唾沫的声音。 不,不止他一个人在咽口水。 ==== 那边,丁桥正在吩咐雪里红把岗亭里的急救箱拿出来。 雪里红看看不远处的萧末,转身进去翻找急救箱。 急救箱拿出来后,丁桥忙着给流浪者急救止血,根本顾不上那些混混。 雪里红大概觉得安全了,晃啊晃的就晃到了萧末身边。 萧末看到小孩过来,连忙搀起他的小手,把他拉到了一边。 “你怎么跑下来了?”萧末带着点呵斥的口吻问。 小孩抬起头:“我看你好久都还没回来,有点担心,就下来看看。” 萧末心中一暖,很好,他的钱没白花,这孩子还知道担心他。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家里不是有座机吗?” “我打了,你没接。” 萧末想到刚才报警时看到的未接电话,揉了揉小孩的脑袋瓜:“抱歉,超市里太乱,我可能没听见。” 小孩看看他,抬起手指戳了戳他衣服上的一个破洞,问:“你在超市跟人打架了吗?” “差不多,刚才超市里很混乱,我一时跟你说不清楚,等会儿回去……” “哇啊!吃人啦!吃人啦!” 萧末猛地回头。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新仔!” 一个看不出年龄、穿着长裤的男子趴在那叫新仔的混混身上,正在吸食他脖子处流出的鲜血。 “k哥我们快逃吧!这些人都疯了!”那个在不停躲闪孤寡老头追击的混混冲过来大叫,“你看!你看啊!” 萧末也看到了。 看热闹的人群分成了三大部分。 一部分在捡拾地上的食物,捡到了就往嘴里塞。有几个人还为了争抢一根香肠打了起来。 还有一部分……这部分只有三个人,这三个人分别扑在受伤的三个伤者身上吸食他们的鲜血。 丁桥和叫k哥的混混都被吓得不知所措。不过丁桥毕竟当过兵,反应要比混混快得多,当即就上去一脚把吸血的疯子踹开。 可是刚踹开,那人又扑了上去,竟是眼中只有鲜血了。 最后一部分人还保持着神智清醒,这些人被吓得四散分逃,有些人一边跑还一边大叫大喊着“吃人了!”“丧尸出现了!”之类稀奇古怪的话。 孤寡老头看有人抢夺他好不容易保护下来的食物,也不去追杀那两名混混了,拿着玻璃瓶就去扎抢他食物的人。 那些人又和老头战成一团。 惨叫声、叫骂声响起。 除了这里,小区门外的路上及附近住户也在发生骚乱。 这一刻,空气中似乎都饱含着让人亢奋及疯狂的因子,很多人情绪异常高亢,宛如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着,而血液独有的铁锈味就是诱发剂! 小区警察骑着自行车赶来了,可是在路上他们就被挡住。 很多人只要看到是穿警服的,就上去拉扯他们,恳求他们留下来帮忙和保护自己。 扑到受伤者身上吸食鲜血的人在增加。 那叫新仔的混混双腿剧烈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眼睛被扎破的流浪妇还在地上哀嚎,趴在她身上寻找血液的人故意用地上的玻璃渣划破她的动脉,三个人围住了她。 那头颅受伤的流浪汉在抵死顽抗,大约他最难制服,目前只有一个人在攻击他。 丁桥上前一脚踢开扑在流浪汉身上的人,那流浪汉找到机会,竟然从地上爬起,飞快地跑了。 那被踢开的人刚尝到一点血液就被踢开,大怒下,扑上来就要纠缠丁桥。 “丁桥!” “萧哥!” 丁桥看见萧末,就像看到了主心骨,眼睛一亮,就往萧末这边跑来。 萧末冲过去迅速踹开那失去理智的男子,拉过丁桥就跑。 跑到小孩身边,萧末一把抱起小孩,喊上丁桥拔腿就往自己的停车地点迅速跑去。 小区大门已经被堵死,他想越过那些疯狂的人回家,肯定会付出一些代价,这时候还不如退回车中寻找一个安全地点。 丁桥跟了过来,他已经无法阻止那些人,他想去找巡逻警过来。 “萧哥,我们去找警察。” 萧末犹豫了两秒,同意。 “找警察也没用。”小孩低喃道。 两名大人没有一个听到小孩的低喃,就算听到也没放在心上。 车子发动。 萧末开车,丁桥坐在助手席,小孩做在后座扒着车窗往外看。 外面一片骚动不安。 到处都有人在奔跑,到处都有人在喊叫。 有些人在争抢着什么。 有些人打得不可开交。 少量的巡逻警挥舞着电棍阻止混乱蔓延,可那只是杯水车薪。 路边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被攻击。 玻璃窗中明明白白地透出里面的顾客已经全部化身为强盗的景象。 几名警察在警告和拦截抢匪,可是根本没有用。 不断有人从超市跑出,又不断有人跑进去。 抢了的人又被抢。 便利店里外到处可见受伤的人,这里混乱的情形比他们家小区门外还要乱上三倍。 甚至连路边关上大门的粮油店也被人强行砸开。 店主和抢夺粮油的人打成一团。 店主两岁的小女儿坐在婴儿车里大声哭泣。 已经关门多日的早点店、面条店、面包店等都不同程度受到了损坏。 有人躲避,有人漠然,有人亢奋异常。 警察用电喇叭不停呼吁大家冷静下来。 可情况不但没好,反而变得更加恶劣。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丁桥望着车外的混乱,惊恐地道。 萧末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大家都疯了吗?”丁桥也没指望别人回答,他只是必须要说些什么好掩饰他的慌乱和不安。 雪里红盯着窗外,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安静不了一会儿,丁桥忍不住又问道:“萧哥,你说刚才吸血的人真的是……丧尸?” “丧尸也吃肉吧?”雪里红突然来了句。 丁桥噗嗤一笑,恐惧感一下少了许多。 萧末也勾了勾嘴角。 “那就是吸血鬼?不过这又是白天。那他们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他们怎么了?”丁桥抓头。 “这个可以先从表象分析。”雪里红坐端正,一本正经地道,“抢夺食物的人表示他们饿了。抢食血液的人表示缺血或者渴望获得血液中某种元素。” 丁桥惊讶地回头看看小孩,又转头对萧末道:“萧哥,你家小孩真聪明!” “吱!”萧末突然刹车。 没系保险带的丁桥和雪里红猝不及防下一起往前扑了一扑。 还好车速不快,丁桥及时环抱头颅要害,用手臂抵消了冲撞。雪里红就惨了点,脑门直接撞在了椅背上。 “萧哥?!” “抱歉!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刚刚怎么了?”丁桥刚才走神,没注意看前面。 萧末按下车窗,冲着车外一名刚刚从他车头前跑过的行人大声骂道:“我说老兄你想死也别害人哪!我车上还有孩子呢!” 那行人只顾跑,好像被什么吓到一般,一会儿就跑得没影。 萧末重新按上车窗,回头问小孩:“你有没有事?” 雪里红揉着脑门,乖乖系上保险带道:“没事。” 萧末闻言放下心,转回头,正准备发动车辆,可不远处超市广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幕景象,让他停下了所有动作。 这时,丁桥也把保险带系上了。 刚才的教训已经明确告诉他们:路再短也会有突发事故出现,做什么都不能掉以轻心。 系上保险带的一大一小都在等待萧末再次发动车辆,可萧末却像被人点住了穴道一般,只是呆呆地望着车外。 “方队!大量百姓在攻击各处超市!这他妈的绝对有问题啊!”陈兵冲方正罡狂喊。 “你不说我也看见了!” 方正罡正在接电话,隔离区内的警察干部都在打电话给他,向他要求加派人手,说隔离区内各辖区正在发生各种骚乱。 “陈兵!叫人把超市所有大门都关上,门帘全部拉下!工作人员全部从后门退出!” “是!”陈兵立刻飞跑去传达指示。 “叶飚,你开车上街用电喇叭告知所有人,可以上连购乐超市免费领取大量食品。同时让没有饥饿感的正常人待在家里紧闭门窗不要出来。不,后一条不要说了,免得让他们多想。” “什么?”一名正在忙着布防的警察愣了愣。 “还不快去!” “是!” 方正罡跑出超市,超市立刻被封锁。 超市外,没有离开的武警们手持盾牌挡在超市前,而超市广场上聚集的人群却越来越多。 “方警监,外面情况不妙,支援还有多长时间到?我们刚才已经分出一半人手去看守另一个大超市,剩下的这点人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武警带队负责人张队看到方正罡便一把拉住他。 “我知道,我正在向上面申请,除了支援人手,还要求送一些催眠瓦斯过来。” “催眠瓦斯?这个会不会……” “国科院最新研究,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适合群体性攻击。” “方警监,您是在开玩笑吗?” 方正罡拍拍张队的背:“别那么紧张,这不是暴动,这只是新型饥荒。要么让他们睡着,等医生们来给他们治疗,要么就喂饱他们。你选择哪一个?” 张队苦笑道:“我不知道他们要吃多少才能饱。” “是的,我也不知道。比较一下催眠瓦斯的价格,和让这些饥荒者敞开肚皮打砸抢后的各项累加损失,我觉得还是催眠瓦斯性价比比较高。” 张队被方正罡逗笑。 方正罡在心里急得骂娘,一边又一脸轻松地接上另一个求援电话。 方正罡正在安抚手机对面那个急得大吼大叫的同事,并表示支援马上就到。 一个头冒大汗的西装男挤出人群,飞跑了过来。 “方警监,不好了!李区长一行被群众包围了,那里的情况很危险,群众的情绪不太对头,请您赶紧派人过去保护李区长!” 方正罡又安慰了那同事几句,挂上电话看向来者。 “你不热吗?” “什么?” “李区长一行现在在哪里?” “他们就在老区的旧行政楼大院那里。方警监,您快点……” “大家小心!人群开始冲击了!”张队 第 17 部分 突然大喊,一把抓过旁边一支喇叭,要求武警锁紧队列,一字排开,人抵人排成两队,防止人群冲击。 “方警监!”西装男急得大喊。 “我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派出去了。现在这里只有这些武警同事。如果让一部分人去解救李区长,这里的防守将会立刻瓦解。” “方警监!那里是人命!”西装男的声音异常尖锐。 方正罡奇怪地看了眼西装男:“你以为我是在保护超市?” “难道不是?” “你是公务员?” “当然。” “我会向你的上级建议你去重考。” 西装男流汗得更多,身体都在发抖:“方警监,也许我没有你聪明,无法读出您宁愿保护超市也不愿保护人命的理由,但是请您不要随便侮辱我!” 方正罡很好地掩饰了对西装男的不屑,摸了摸自己的脸皮,手指前面聚集的人群,道:“请看前面。请设想一下,当这些人全部闯进超市开始打砸抢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不等西装男回答,方正罡就继续道:“这里是这个隔离带中最大的超市之一。如果我们不制止这里被抢,那么这里将只是一个开始,下面就会轮到其他店铺,接着就是住家,再接着呢?如果真发展成那样,会有多少生命受到威胁?” “可是李区长……” “我们现在在这里,就是这些人的共同敌人,他们在没有抢到食物前不会互相伤害,只会一致对付我们。但一旦我们让他们进入超市,任他们抢夺食物,要不了一会儿,他们就会开始互相攻击。到时候这又是多少条生命?” “可是……” “而且武警一旦分散,我们就很容易被数量比我们多几十、几百倍的老百姓给冲散压制。到时候我们不但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甚至连我们自己都容易在混乱中丢失性命。” 西装男不“可是”了,他几乎要绝望了。 方正罡瞥了他一眼:“我相信李区长只要能冷静应对,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些人只是饿过头了,想要多求些食物而已。” 方正罡说得轻松,可是不危险的条件是基于催眠瓦斯和支援人员都能迅速到来的情况下,否则他们也抵挡不了多久,而张队和那位李区长对此都心知肚明,只是张队选择听从调度,那位李区长选择了保护自己,这都很正常。 “抱歉……真的很对不起,我这个人比较笨,但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不顾老百姓的腐败官员,我刚才只是太急了,我以为你……” “以为我故意给你们李区长下绊子?”方正罡笑,第一次正眼看向西装男,“我也要向你说抱歉,我大概也误会你了。” 西装男笑得像哭:“没关系,是我一开始先想当然了。对了,我叫秦国忠。方警监,那我先回去跟我们李区长说一声,就说您这边实在分不出人手,我会请我们李区长继续坚持的。也希望你们的支援能快点到。” “谢谢你的理解,不过你还能挤得出去吗?” 秦国忠抬头看向前方广场,脸色顿时变得更苦:“呃……” 警车在连购乐附近的大街小巷穿梭,用电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告知所有人:连购乐超市前有大量免费食物领取,需要者从速! 凡是听到这条消息的人不管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都开始往连购乐超市广场集中。 一些正在打砸抢和打算打砸抢的,也都暂时放弃了犯罪行为,而改为奔向连购乐。毕竟就算是疯了,他们也能分得清哪种情况对他们更有利。 还正常的人类除了个别贪小便宜的,都选择老老实实躲在家里等风波过去。聪明人都知道这时候前往疯子聚集的连购乐广场绝对不是明智之为。 而饿得快要失去理智的饿鬼们虽然怀疑这是不是政府针对他们的阴谋,比如把他们集中起来一网打尽什么的,但在看到正常人也在往连购乐跑,便打消了三分怀疑。 当然,有些多疑的饿鬼并没有前往连购乐,但去的还是占大多数,而萧末看到的就是连购乐超市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大量人群。 据他目测,这里至少集中了有二三千人,而且还有不少人在往这边赶。 但让他看呆的不是密集的人群,而是在广场前大路边正在发生的极为血腥、怪异、离奇的一幕景象。 雪里红趴到萧末的椅背上,忽然道:“人类行为中,有很多行为极具传染性,尤其当某些人群集体处于某种特殊精神状态下的时候。” 丁桥也看见了,凡是走过、路过这边的人都看见了那幕景象。 怪不得刚才那个行人会吓得连车子都看不见,只顾埋头跑。 就在超市广场边沿,一群人就在路边吸食着猫和狗的血液。 路边花坛里丢弃的都是被吸干血的猫狗尸体。 这时,还不断有人牵着猫狗过来,加入屠宰猫狗的行列,然后根据猫狗的体积彼此交换吸血。 很多人都绕开了他们。 但也有人在加入他们。 这种诡异的场景就像某种供奉黑暗魔神的祭祀。 如果它真的是一场祭祀也就罢了,可它偏偏不是。 猫和狗临死前的惨叫让人听得浑身毛骨悚然,而被陆续送来的猫狗像是知道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看着大量同类尸体,弓起背、张开嘴、惨叫着,拼命想要逃离主人和抓捕者。 凄惨的猫叫狗吠声也传入到人群最里面。 方正罡听到手下汇报,就算是看多、听多各种刑事案件的他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还有人在加入?” “是。头儿,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 “看来支援人手应该再加上心理医生。”方正罡和陈兵相视苦笑。 “我们要去阻止吗?” “先观察,必要时候,允许你们用麻醉枪。” “是。” 一架银色的飞机从隔离区上空飞过,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这附近往南三十公里处有个机场,导致这片地域上空经常有飞机低空飞过,这附近的居民已经看习惯了。 “小红你坐下,别往前看。” 萧末倒车,他觉得前方那种景象根本不适合小孩子观看,而且连购乐超市前饿鬼聚集得太多,这里现在就是一个炸药库,一旦爆炸,谁都逃不过去。 雪里红趴在椅背上没动。 “萧哥,我们不找警察了?”丁桥忧虑道。 “不找了,找了也没用,他们肯定分不出人手。”萧末想要强行越道右转弯前往自己的店铺,通过店铺后门回家。 但路上车辆和大量行人碍事,让他暂时无法动弹。看看身后道路,他后面没有车,也许他可以直接把车往后倒?然后硬冲进自家小区? “那怎么办?” 萧末不敢熄火,盯着前方道:“政府肯定会派支援过来,我记得这附近有个空军训练营,也许会先从那里调一部分人过来。” “不可能。”丁桥立刻否决萧末的想法,“培养空军不易,一般陆地救援行动不会让他们出场,这种情况只会派陆军中的义务兵过来。我记得这附近最近的一个陆军基地就在百里外,赶过来应该很快。”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聚集在连购乐超市广场的人群开始鼓噪、开始叫喊。 “食物呢?答应给的免费食物在哪里?” 方正罡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18:03,随即拿起手边的电喇叭喊道:“请大家稍安勿躁,食物正在运来的途中,还有十五分钟左右就会到达。”这是第一批支援人手和催眠瓦斯到达的时间。 “为什么要让我们等?我快饿死了!” “打开超市,让我们进去!” “就是,把超市里的存货拿出来!” “把超市里的东西拿给我们吃!” 张队退到方正罡身边:“大伙快抵不住了。” “你们手上有什么武器?” “我们没有预想到会遇到这种类似暴动的情况,以为只要像上次一样抓捕压制一些饿鬼就可以。” “什么都没带?” “一共就带了一箱催泪瓦斯,不过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并不适用。他们人太多,我们人太少,等催泪瓦斯用完,就是我们遭殃的时候。” “再坚持一会儿,支援还有十五分钟到,如果实在支撑不住,听我号令,向人群投掷催泪瓦斯。” “好。不过请记住,我们只有半箱催泪瓦斯,还有半箱我分给好美多那边的同事了,而且天就快黑了。” 方正罡表示知道。 今天真是个糟糕的日子,他想。 他已经与之约会三次、彼此感觉不错的新女友就是今天生日,他本来打算今晚下班后带她去市里最好的一家自助餐厅吃饭,然后……问她有没有兴趣和他共度美好夜晚,现在看来这些打算只能变成打算了。 是谁跟他说这个隔离区一点都不危险,所有情况都在控制之下的? 等他回去,他一定要去找那位负责做观察报告的相关单位同事好好谈谈心,然后给他上一堂生动形象的私课,好好教教他观察工作到底要怎样做才算合格。 萧末也觉得自己醒来的时机不太妙。 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醒来? 哪怕提前一天半天的也好啊。 至少他可以好好了解一下现状,然后考虑一下对策,再做一些必要的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么被动。 雪里红忽然打开了窗户。 “怎么了?别开窗,小心外面那些疯子。”萧末一直在找机会拐弯,可是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广场上已经站不下了,很多人都站到了马路上。 他有一次差点就要突破人群,可又被来往不绝的人群挡下。这让他感觉附近只要还活着的住户都跑到这边来了。 不过,还好他现在已经从左车道换到了右车道,并成功前进了五十米。 现在他的位置恰好与超市广场并行。 “风……”雪里红把手伸出了窗外。 “风?风怎么了?”萧末回头,莫名其妙。 雪里红推开车门,跳下车,抬头看天。 萧末担心小孩,也推门下车。 “你们在看什么?”丁桥没下车,只按下车窗伸头向外看。 萧末走到小孩身边,看他神情专注,也转身抬头向天空看去。 蔚蓝色的天空似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金色。 很淡很淡,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夏天时长,要到19:30左右太阳才会落山。现在……天空不应该是这种颜色。那是什么?”萧末问。 “不知道,总之不是折射出的太阳光。”小孩摇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前端套着一个皮球的小金属棒。 “这是什么?” “空气捕捉兼成分分析仪。” “看起来很像玩具。” “它的功能很强大。”小孩强调道。 萧末笑,继续抬头看天:“颜色好像变深了一些。那边那是飞机吗?” “哪里……飞机也被染成粉金色了,很好看。”小孩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操作起金属棒,也不知他按了哪个按钮,金属棒前端的气球微微鼓了起来。 “是挺好看,不过不正常。咦?好甜的味道……” 方正罡突然嗅了嗅鼻子,问旁边的陈兵:“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 “有一点,不过不明显。方头,你鼻子真灵。” 方正罡看了看手表,18:16 。 “支援人手就快到了,我们只要再支撑一小会儿……”方正罡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这个傍晚天空的颜色有点过于艳丽。 这是某种气象异常吗? “好香!” “什么味道?” “好甜,像是面包……不是,像是……啊啊啊!我好饿!” “食物呢?说好的食物在哪里?” “那帮警察在骗我们!他们根本就没有免费食物给我们!大家不要再等了,他们后面的超市里就有食物,大家冲啊!他们不敢伤害我们!” “冲啊!与其饿死还不如跟他们拼了!” “给我们食物!” “给我们食物!” 被香甜的食物气味刺激得失去理智的人群疯狂往前压。 手持盾牌的武警步步后退。 张队转头对方正罡大吼:“方警监,我们支撑不住了!” 方正罡咬牙,投掷催泪瓦斯只是最后方法,这么密集的人群,一旦投掷出去就很可能形成踩踏事故。 再等等! 再…… 武警们已经退到了超市门口,他们身后就是超市门窗,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方警监!” “投掷……等等!我看到了车队!他们来了!” 萧末也看到了车队。 车队越来越近。 广场上疯狂的饿鬼们也有了一瞬的停顿。 方正罡趁机抓起电喇叭大喊:“新鲜又免费的食物马上就到了!大家再稍等片刻!请大家待在原地……” 电喇叭发出一声奇怪的刺耳摩擦声,掉在了地上。 萧末看着车队接近,一直悬着的紧张情绪总算得到安抚,救援的人手来了,这里的骚乱应该很快就会平息吧? 不对! 打头的卡车车速怎么那么快? 车子在往这里冲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萧末一把抱起小孩把他送上后座,然后迅速回转驾驶席,发动车子就强行往右拐,一边狂按喇叭一边喊:“丁桥,把头伸进来别再看了,关上窗户,我们离开这里!” 丁桥没有反应,头软绵绵地搭在车窗上。 “丁桥?” 萧末猛地刹车。 车窗外,正在行走或说话的行人忽然纷纷倒下。 就在他车子前进的方向,一大群人倒在马路中心。 雪里红这次有了准备,没让脑袋磕上椅背。 丁桥也只动了动,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萧末停下车辆,拉上手刹,探身去推丁桥。 “丁桥?喂!” 丁桥毫无反应。 萧末干脆整个身体探过去,用力把丁桥的上半身从车窗那里搬正回椅背上。 丁桥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萧末连叫数声,连连拍打丁桥的脸颊,可丁桥仍旧毫无反应。 一辆轿车从他车身的左侧冲过,直直撞向疾行过来的车队头车。 “老萧!前面!”雪里红指着前窗大叫。 萧末转头。 “砰!轰!” 飞速行驶过来的车辆卡车冲进了路边花坛。 卡车翻身,车身滑出老远。 广场上聚集的饿鬼们疯狂逃散。 而那辆撞上它车头的小轿车则直接甩出了路边,在天空上翻滚了数圈,掉入路边的河沟中! “砰!轰!” 接二连三的剧烈撞击声响起。 萧末就这样亲眼看到一排车队统统失去了控制,纷纷撞到一起——有的撞到了路边 第 18 部分 树木,有的冲进路中心花坛,有的冲进了广场,还有的直接冲进了路边的河水中。 有一辆卡车更是直对他们冲来! 萧末睁大了眼睛,这时无论是跳车还是发动车辆躲避都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他的生命就要终结在此? 千钧一发之际,雪里红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仪器,对着冲来的卡车按下按钮。 瞬时! 一道白色的半弧形光波从车头溢出,轻轻撞上了冲过来的卡车。 卡车飞了出去! 萧末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鹅蛋。 雪里红抹了一把虚汗,抓着仪器不敢松手。 几声剧烈的爆炸声后,世界一下变得极为安静。 不,那只是心理作用。 在广场聚集的人群虽然有一部分倒下,但还有很多人还醒着,他们先是惊恐地尖叫,在逃离广场后,又慢慢聚拢回来。 萧末推开车门。 路边都是倒下的人群。 往后看,车道上一片血腥。 有远远就撞在一起的车辆,也有过马路时被失控车辆碾压的行人,而走着走着昏过去的就更惨,被压成血泥也不知道惨叫。 宁古大道和连购乐广场更是宛如人间地狱。 萧末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正好看到一颗滚到他面前的人头,这是一颗被车轮胎生生压断又弹飞的人头。 人头满脸血污,只能从短短的头发上看出这曾是一名男性。 萧末抑制住呕吐的欲望,避开了人头。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装载军人的车辆都在车队最后,一共三辆。 三辆车因为跟在前车后面,速度本身就不太快,前车出事后,它们虽然也撞了上去,但也许开车的军人训练有素,在昏迷的一刹那间放开了油门,致使最后三辆车的损失情况并不像前面几辆卡车那么严重。 但仍有十几名军人从车斗里掉了出来,不过萧末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道他们目前生死如何。 广场上的人比较惨一点,没有逃开的人群被失控的车辆瞬间压扁。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该感谢这条路因为隔离的缘故变得车辆极为稀少吗? 如果刚才他后面有其他车辆…… 如果刚才撞上头车的轿车没有行使在左车道上,而是跟在他后面…… 如果那莫名其妙突然飞出去的卡车没有飞出去,而是根据行驶轨迹直接撞上来…… 远处的山上冒出了黑烟,那是刚刚飞过去的飞机掉下去了吗? 哈!那这时天上有多少架飞机从天上掉了下来? 火车呢? 轮船、汽车、摩托车…… 还有各类工厂、正在钻探的石油井、运行中的核电厂…… “这大概就是……”雪里红也从车上下来。 “回车上!不要下来!”萧末转头对小孩吼。这种场景根本就不是小孩能看的。 雪里红没有回到车上,而是走到萧末身边,抓住了他的手指。 萧末的手在颤抖。 “打电话……报警!让他们来救人……” 雪里红从男人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塞进他手里。 萧末把几个急救电话翻来覆去地拨,没有人接听。 报警中心、火警中心、急救中心……他甚至连市长连线、商品投诉热线之类的公众电话都拨打了,仍旧没有一个人来接听。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被彻底隔绝了吗?我们被抛弃了吗?”萧末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 小孩握紧他的手指,抬头道:“不是,我想应该是上次的病毒二次爆发了。” “二次爆发?”萧末表情茫然。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可是他拒绝去想。 “嗯,你没有注意到现在还醒着的人都是第一次病毒爆发后幸存下来的人类吗?” 萧末茫然地看着还在马路上游荡的饥饿人群。 那些被饥饿折磨的可怜饿鬼们在受到惊吓后似乎恢复了些许冷静,正在互相询问,也有人在查看路边昏倒的人们。 可是,当第一个弄开超市大门、砸碎玻璃跑进超市的饿鬼出现后,更多的饿鬼受不住食物的诱惑而踏过血腥地的广场向超市内跑去。 萧末心脏忽然猛地一缩! 如果真是病毒二次爆发,那他家人现在…… 萧末急忙再次拿起手机开始拨打家人电话。 所有家人电话他都设置了快捷键。 老爸、大哥、嫂子、小弟、侄子……所有人电话他都打遍了,跟报警电话一样,都没有人接。 天色越来越暗,萧末的心也越来越冷。 他无法想象,他的家人现在都遭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 也许他们正在开车? 也许他们正走在路上? 也许煤气炉上正烧着晚饭? 不好!他家开饭店,这时候正是晚间上客时段,煤气炉肯定是一直开着的,如果在这时所有人都突然昏迷过去…… 萧末脸色瞬间苍白! 萧末拔腿就跑。 “你去哪里?”小孩一把拉住他。 “我去城里,我大哥那儿!小红,你先回家,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等我。”萧末越想越担心,恨不得立刻瞬移到城里。 “我和你一起去。”小孩道。 “不行!”萧末急切下也顾不得口气,“路上没办法开车,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危险,你回家待着!对了,这是钥匙,收好。” 萧末硬把钥匙塞进小孩手里。 “你就这样跑过去?”小孩收起钥匙问他。 雪里红这一问让男人稍稍冷静了些。 搓搓脸,萧末努力让自己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对,首先他需要一辆摩托车,然后安顿好小孩和昏睡中的丁桥。其他人他可以不管,但小孩和丁桥现在是他的责任。 看看附近情况,他觉得丁桥就这样待在车里还比较安全,就没有动他。 给车窗留缝保证车内通气,萧末锁上车门,又一次叮嘱小孩赶紧回家不要乱跑,随即便跑到路边开始找能骑的摩托车——赶时间和路况不好的时候,摩托车是最好的选择。 摩托车和电单车满马路都是,可大多都翻倒在地,它们的车主也都受了伤,有些严重的,甚至看不出死活。 萧末狠下心肠,视而不见地从这些伤者面前走过,这时,在他心里什么都没有家人重要。 “喂!老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世界末日?”一名年轻男子对着萧末腔调怪异地大叫。 “救命啊!谁来帮帮我,我爸为什么怎么叫都叫不醒?爸!爸,你醒醒啊!呜呜!”一名少女一边哭一边摇着她倒在地上、怎么都摇不醒的父亲。 “死啦!都死啦!生化武器侵袭!世界末日到来!哈哈哈!”有人抓着食物疯疯癫癫地从萧末眼前跑过。 现在苏醒者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完全就是“饿鬼”的表现,除了食物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另一部分人则显得还有一些理智,这些人又分为两群:抢了食物往家里跑的,这是仍有理智中占最多数的,还有极少数在路上试图救人的热心人。最后一部分苏醒者介于两者之间,一边无意识地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茫然或疯狂地面对这满目惨况。 雪里红没有听萧末的话回家待着,他跑到超市广场边,去翻看那些死去或昏迷的猫狗。 萧末正好回头看见,气得大吼一声,跑过去一把抄起小孩,把他从猫狗堆中拎了出来。这个角落,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往这边凑,偏偏这孩子竟还把这里当游戏地。 “叫你回家,不回家!这地方是你能玩的地方吗?” 雪里红像只幼猫一样挂在男人手上,手里还抓着一只昏迷不醒的小狗,被骂也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只顾扒开小狗的眼皮和嘴巴查看,又摸了摸小狗的肚子。 萧末把小孩抱到安全地点,看他手里的小狗肚皮还在起伏,也没强行让他扔掉,只让他赶紧回家。 小孩没理他。 萧末急得头顶直冒汗,恨不得直接把这不听话的孩子锁在车里。跟小孩又叮嘱了一遍,确定小孩不会再乱跑,他这才又跑去找摩托车,避开那些疯疯癫癫的饿鬼们,也不管那些呼喊他帮忙或询问的声音,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辆车身完整、插着钥匙的摩托车。 摩托车主就倒在路边,萧末迅速察看了一番,见其没有什么大事,跟车主说了声“抱歉”,立刻跨上摩托车就要走。 大腿被抓住,萧末转头看。 就见刚才还在盘弄狗仔的小猴正一手抓着他的裤子,一手按着坐垫往摩托车上爬。 “不是叫你回家等我的吗?”那只小狗呢?这么快就扔了?萧末皱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刚才还把狗当宝贝一样搂着,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就扔了不要。 “我帮你。” “你帮我?”萧末哭笑不得。一个四五岁的毛孩子能帮他什么?不过……这小孩确实奇怪得很,来历不明、头脑聪明得不像普通小孩,还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这场来势凶猛的病毒对他似乎也毫无影响? 小孩换了一个说法:“好吧,我害怕。” 你的表情像害怕吗?我看你比谁都镇定…… “滴答”。天上掉落下什么,正好掉到男人脸上。 黑色的水痕顺着男人的脸颊滑落。 萧末用手指随意擦了下,抬头看了看天。 下雨了? 小孩看看萧末的脸,抬起手掌接了一点雨珠,盯着雨珠瞅了瞅,忽然送到口边舔了一口。 “雨水不能喝!”时间不等人,萧末担心家人安危下也没那么多闲工夫教育小孩,直接下令道:“去捡两个头盔,快!” 小孩闻言立刻不管落下的雨水,飞快地爬下摩托车捡来两个头盔,给自己脑袋上套了一个,给萧末一个,随即又爬上摩托车,紧紧抱住男人的腰。 萧末带好头盔,摸了摸小孩的手,道了声:“坐稳了。”两手重新握住车把发动油门,七扭八歪地闪过路上的各种障碍物,行驶到了大路上。 一上大路,萧末稍稍提了些车速,过了靠近小区的事故路段,立刻把车速提到一百公里,托宁古大道被隔离的福,后面的路基本上畅通无阻。 “滴答滴答”,雨点渐渐变大,变急。 雨水落在建筑物、植物、动物和人的身上,滑出一道道黑色水痕。 这是脏污?还是雨水本身的颜色? 骑在摩托车上的萧末心系家人安危,加上天色昏暗,一时竟没有注意到雨水的颜色变化。 只有他身后的小孩透过头罩盯着黑色雨帘,嘴巴紧闭,表情严肃。 摩托车在雨中呼啸而过,不一会儿,一大一小除了紧密相贴的部分,身上都被雨水浇透。 两人路过周岗站时,看到了一辆翻倒在路边的救护车。 周岗村里有不少上次病毒爆发后的幸存者,几个活人在路边正说着些什么,那几个人看到他,立刻向他挥手大喊,似乎想问他情况。 萧末没有停车,甚至连稍稍放缓速度都没有,就这样风驰电掣地驶过周岗村,冲出了隔离区。 18:45,黑雨变得密集,天色完全变暗。 萧末打开车头灯,瞬间照亮了宛如人间末日的城市道路。 离开隔离区之前,他就已经预想过市区的情况会有多糟糕,但怎么也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宛如被战火摧残后的城市,死寂一片。 到处都是车祸现场、到处都在冒烟、到处都能看到倒在地上或死或伤的昏迷者和猫狗。 残破的霓虹灯、按时打开的路灯、仍在运转的信号灯,把整个惨景更是渲染地惨不忍睹。 平时到了上下班高峰就堵塞不堪的市中心现在更是举步维艰。如果没有两轮车,人只有步行才能在塞满各种车辆和障碍物的道路上前行。 无数宛如尸体一样横陈在路上的昏迷者,更是给行路者增加了莫大困难,他们不但变成了障碍,更让行路者的精神受到莫大冲击。 没有谁能在屠宰场一般的坟场中安然行走,就算明知这些昏迷者中八成以上都是活人。 至少两成的死人……萧末根本不敢去看倒在车轮下的昏迷者。 地面上黑血横流,人们不止死在失控的车辆下,昏迷发生得太突然,也许平时毫无危害的东西都能在你昏迷失控时变成杀人凶器。 比如一根骨头可能刺穿你的喉咙、一团米饭可能堵塞你的气管、一缸洗澡水就能让你淹死、理发店的烫发器都能烤糊你…… 马路两边的商店其中有一家瓦斯爆炸,玻璃门都炸飞到马路对面。 市立第三中学的自动铁门被几辆车一起冲击得弯倒向里面。 一辆卡车的卡车头埋进了路边咖啡馆里。 而就在他们前行方向的一栋在建大厦外面,不少建筑工人或趴或依在包围大厦的竹制脚手架上,有几个甚至还悬空倒挂在脚手架外壁。 这是地面,地下还不知道怎样。 虽然有防止无人操作的自控设备,但谁能保证那些相互接近的地铁能全部来得及紧急刹车? 看到这样的情况,萧末心里更加惶恐和急切。 快点!再快点! 可是道路艰难,加上密集的雨水又遮挡了视线,他就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就在前方,一辆油罐车翻倒在地,在它周围似乎已经发生过爆炸和大火,焦黑的尸体和车身零乱地掉落在路面上,阻挡了整个去路。 萧末紧急刹车,避开了这条路,转向另外一条单行道。想要走这条单行道去往他哥嫂家只能逆行,但这时候谁还担心这个? 萧末一方面在怨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方面有忍不住感谢它。 如果没有这场及时的雨水,这时候城市里就不是到处在冒烟,而是到处在冒火光了。 这场雨虽然不能浇灭所有火灾,至少能抑制火势蔓延。 单行道出来就是市第一医院,只见该医院住院楼和化验楼都被塑料皮笼罩住,密集的雨点敲打在塑料布上发出如鼓点般的共鸣声。 医院内部还能看到光亮,隐约有人影晃过。 萧末看到塑料布上蜿蜒而下的大量黑色水迹愣了一下,但摩托车已经驶离第一医院的范围,他也没有回头多看。 “有活人!”站在大厅落地窗边向外观察的王成激动地大喊。 正在查看昏迷者的钱云开听到王成叫喊,两人一起跑出住院楼大门。 可这时萧末已经拐上了另外一条道。 两人大失所望,互看一眼,在被雨水浇透前,只得又回到住院楼大厅。 住院楼,其他还醒着的幸存者一边搜刮食物,一边向大厅集拢。王成等第一批受感染后还活着的警察曾试图阻拦这些人跑出医院。可当第一个不顾王成等人威慑 第 19 部分 、劝阻跑出医院的苏醒者出现后,所有的苏醒者胆子都大了起来,接二连三地跑出了住院楼。 王成等人也不可能真的对这些老百姓动手,劝阻无效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渐渐地,大厅里的苏醒者越来越少。 “云开?” 钱云开看着外面的大雨,推了推镜框,他已经不需要眼镜,以前除了验尸时他也不习惯戴眼镜,可现在……明明已经不再近视,他却把眼镜戴上了,只是原来的近视镜片换成了变色平光镜。 “你猜外面除了第一批受感染后还活下来的幸存者外,还有其他人醒着吗?” 王成也不确定:“从我们刚才打了那么多电话却没有一个人接听这点来看,恐怕现在全华夏就没几个醒着的人。” 他可是把他那些同学、同事、朋友、亲戚……所有认识的人的电话都拨打了一遍,这些人几乎分住全国各地,可刚才却没有一个人接他的电话。 “不止我们华夏。”钱云开摘下眼镜,掏出绒布轻轻擦拭,“我刚才给在国外的同学和一些医学杂志社都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听。” “你是说这次病毒爆发是全世界范围的?”王成傻眼。 “很有可能。” “末日……真的来了?”王成都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不管如何,我们先出去看看。” “等等!雨水的颜色不对头。”刚才跑出去过的王成已经察觉到雨水颜色异常。 “所以才更要出去看看。而且如果雨水有问题,我们也逃不掉了。” 是啊,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被雨水淋过了。 王成盯着钱云开潮湿的头发黯然,不过住了几天医院,他的警惕性就下降了这么多,太不应该了! ============== 19:30。 萧末还在大雨中蒙头赶路。 身后的小孩忽然拉了拉他的衣摆。 萧末放慢车速回过头。 小孩抬手指向他们的左侧方。 萧末抹了把头盔面上的雨水,顺着小孩的手指看去,他以为小孩看到这样的末日惨况心中害怕,还想着回头去安慰他,没想到转过头却看到…… “刷!”男人紧捏刹车,停下了摩托车。 就在他们行进的左侧方,一道供高速列车行驶的高架桥横穿了整个钟山市。而如今,这道高架桥上破了一个大口,一辆长长的列车冲出了轨道,三分之一车身都掉在了桥下。 桥下是民居,特意保留下来的古老建筑被高速冲出轨道的列车压得稀巴烂。 刚才他还在想地铁会不会追尾,就看到了这辆明显因为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与前面车辆追尾后冲出高架桥的高速列车。 显然,自控设备不是万能的。有些自控设备更是需要先经由人手设置后才能起效,在所有人昏迷之前,有多少仪器和工具被设置成了自动操控? 想到列车里的乘客、还有那些被压烂的老民居里的住户…… 萧末的手在无意识地颤抖。 突然!男人猛地转过头,用力发动摩托车就往前冲。 小孩连忙抱紧他的腰。 左转、右转、停顿、慢行、快行……萧末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了驾驶摩托车上,再也不分心去看周围的景象。 雪里红有点漠然地看着这些人间惨景,其实他想让萧末看的并不是冲出轨道、掉下高架桥的列车,而是天边刚刚一闪而过的不明飞行物。 萧末哥嫂的饭店叫“康福饭店”,位于城中心的老小区通天街,交通非常便利,出门两分钟就能乘坐地铁,附近公交站更是一把抓。 便利的交通和城中心的位置,原本的优势,如今却转变成了劣势让萧末心急如焚。 因为昏迷爆发的时间段正是下班高峰,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密集到恐怖的地步。直到20:15,花了比平时多出一倍的时间,萧末才带着小孩赶到通天街地铁口。 通天街是老住宅区,道路原本就狭窄,这时再加上一路倒满的行人和歪七扭八的各种车辆,连摩托车都无法在其中穿行。 站在通天街与钟山南路的交界处,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一辆大马力、高配置的野马三厢轿车在人堆中冲出了一条歪斜的肉泥血道。车主似乎在昏迷时踩到了油门,车子冲出去将近三百米才撞在墙上停下。车头已经撞扁,里面的车主十有八九已经失去生命。而这辆车路过之处,生命就像稻草一样被收割砍伐。 除了车辆野马,肇事的车辆还有很多,通天街此时真的变成了“通天”街,只是这条街的惨象看着更像是通向地狱而不是通往天堂。 黑色的雨水混着鲜血流入下水道。 阴沟盖子和下水道沟渠上塞满了各种垃圾,其中疑似人类的肉块和内脏的凝结物夹杂在那些垃圾中。 萧末摘下头盔,单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表情痛苦到扭曲。 小孩也摘下了头盔,比起满地死人,他似乎对天上掉落的雨水更感兴趣,甚至仰头张嘴喝了几口。 污染?死亡?雪里红根本不在乎,如果他真的能死掉,他倒要感谢老天了。 受伤的人们不知疼痛,摔倒的孩童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缺胳膊少腿的人比比皆是,肚肠流出、身体断成两截的人都能看到。 路灯太亮,把一切都照得太清晰。 萧末不知道,他已经泪流满面。 没有办法继续前行,两人只能下车。 萧末一丢下摩托车,拔腿就往他大哥店里跑,汗水和雨水混到一起,这时他甚至都顾不上小孩的腿脚是否能跟上他的速度。 萧末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能到小孩在众障碍物中穿梭的小小身影异常灵巧,就像一只敏捷的小豹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饭店大门紧闭,萧末推开玻璃门就冲了进去,跟在后面的小孩差点被反弹回来的玻璃门打到脸。 空调的冷气迎面而来。满座的客人全部趴倒在餐桌上。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怪味弥漫了整个店面。 收银台那里,他嫂子邓安洁趴在收银机上,人事不知。 “嫂子!”明知邓安洁听不见,萧末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 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大嫂,颤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感觉到属于活人的气息,男人差点喜极而泣。 抬起手臂随便抹了把脸,萧末把邓安洁在靠背椅上放好,暂时没管倒在地上的服务员,先往厨房跑去。 现在那里最危险,在没有出现更糟糕的事情之前,他得把煤气关了。 一进厨房,那股焦臭味更加刺鼻,还有大量没有散尽的烟雾,地面上狼藉一片。 他大哥和配菜工昏倒在地,各种配菜掉了一地。 萧末捂着鼻子小心跨过他大哥和厨工们,第一时间把煤气总闸关了。 再往里,二厨章千倒在灶台前。 萧末来不及查探他大哥,就被二厨章千的惨象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厨房有一大一小两个灶。 小灶八个灶头用来煲汤和煮砂锅、热干锅类菜肴等。 大灶并排三个灶头用来炒菜,现在大灶两个灶头一个放了炒菜锅、一个放了油锅,还有一个灶头上煮着炒菜用的底料汤。 小灶就不说了,虽然火小,但已经有好几个锅烧穿了,黑烟到处弥漫,连大型抽油烟机和排风扇都没有办法把这些烟雾全部抽尽。 大灶上超大的底料汤锅已经快要干底,一个炒菜锅已经被烧得焦糊,底可能也被烧穿。这些都没什么,糟糕的是二厨章千倒下时把油锅给碰翻,整锅热油都倾覆在他身上。 还好大小炉灶都有自控保护功能,除了当火熄灭时会自动断气,当灶头空烧超过一分钟时也会自动灭火断气,这才没有酿成大的灾害。 章千的半张脸、还有裸露出的肌肤大量气泡,有些部分已经像是烂掉一般。而情况最严重的右肩和右胸位置因为被油锅倒卡着、又有厨师服遮挡,一时还看不出伤情有多惨重。 完了! 章千国庆节就要结婚,可他被烫伤成这样要怎么结婚?三个半月后就算他身上的烫伤能长好,但留下的伤痕怎么办?尤其是他的脸……他女朋友能接受吗? 用手扇了扇烟雾,萧末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就要叫救护车,还好他的手机能防水。但是,刚按下两个按键,就反应过来——这时候要到哪里去叫救护车? 一条小小的身影越过萧末,走到章千身边蹲下,抓住他的脉门摸了一会儿。 “很幸运,他是昏迷后被烫伤,没有造成应激性休克,目前他还活着,不过在这种环境下也支持不了多久。” 的确,厨房的环境太糟糕,又闷又热、烟雾弥漫不说,还十分潮湿,卫生情况更不能说好。 萧末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人家一个四五岁的小孩都没有像他这么大惊小怪,他一个大人总不能还不如一个孩子吧? 打开所有窗户和门,让烟雾散出,并确定大哥和厨工们只是昏迷并无其他伤害后,萧末转身就往店面跑,他记得收银台那里他嫂子放了一个医药箱,里面应该有治疗烫伤的药物。 他担心家人,他还没找到老爸和老弟,但章千的情况显然已经无法等待。章千不比其他路人,不但在他大哥饭店帮忙六年多,和他关系也不错,平时萧哥长萧哥短的,这时候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弃其于不顾。 厨房地面油滑,萧末提着药箱连滑带哧地跑回来,正要去打冷水,小孩摇了摇头,拦住他,“没有用。这人烫伤面积过大,又处在要害位置,你看他被烫伤的皮肤,这是深度烫伤,只是用冷水倾敷、用烫伤药涂抹,不会有多大效果。” 小孩之前已经移开卡在章千右胸位置的油锅,但他没有动章千的衣服,也不能动。 小孩的奇异之处太多,萧末心里又烦乱不堪,也懒得猜测他小小年纪怎么会懂这些专业医务人员才会掌握的知识。 “我们就算现在送他去医院,医院还有医生看诊吗?” 萧末烦躁地道:“总不能就看着他死吧,说句难听话,如果不是他在昏迷时把油锅碰翻,现在店里还不知要死多少人。你让开,我尽量处理一点是一点,说不定等会儿大家都会醒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到时我们再把他送去医院,也许还有可能救回他一条命。” 小孩没有反驳,他看惯了生死,对于一条生命的逝去触动不大,可萧末目前显然无法做到这样,如果不让这人努力一下,这人十成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萧末看小孩蹲在一边,虽然理解他跟一般小孩不一样,但还是不太想让他看到这些过于残酷的情景,章千现在的模样,连他看着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孩子? “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我哥他们在三楼租了一套房居住,你帮我上去看看我爸、我弟和侄子在不在,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是我家的全家福,这是我爸、这是我弟和侄子,这是三楼的钥匙。等会儿你顺着厨房后门出去左拐就能看到楼梯,上去301就是。”萧末掏出手机翻开照片给小孩看,又把钥匙掏出来给他。 小孩点点头,没多话,接过手机和钥匙就往后门走。 萧末看小孩离开,立刻开始对章千做一些烫伤的简单治疗。 可他毕竟不是医务人员,章千的情况又太严重,一开始他简直不知该如何下手。 到后来,他完全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硬是下狠心按照自己曾经学过的烫伤处理知识给章千做简单治疗。 裸露出的肌肤用冷水和冰块覆盖,然后涂上烫伤药。被衣物覆盖的地方不敢直接解开,浇了冷水后又找了店里用来烧菜的白醋,一瓶又一瓶往伤处倾倒。 就这样他还怕不保险,先用剪刀小心剪开一部分被白醋浇透的衣服,看没有连着皮肉一起揭开,这才敢继续往下把衣服全部剪开。 情况相当糟糕。 章千的右胸和右肩上半部都快要被烫熟了,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扑鼻而来。 萧末都不知要怎样把药膏涂上去,他怕药膏一碰上去,就能黏下一块皮肉。 章千胸部的起伏几乎看不出来。 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 不但要活下来,最好脸上也能不留疤痕。好好的大小伙子不能就这样毁了,他也不想他大哥、大嫂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过一辈子。 萧末一边给章千涂药,一边在心中祈祷。 药物不够用,他尽量在章千的脸部、颈部和胸口处多抹了些。其他兼顾不上的地方,只能暂且用冷毛巾冰敷着。 希望这些处理、这些烫伤药能管用。就算不能治好,也请维持到大家都醒来、医院能重新正常运转的时候。 萧末不敢去想如果大家都不再醒来的问题,他只能坚信所有人都会再次醒来。 章千,你要加油! 小孩回来了,把钥匙交还给他:“你爸爸、弟弟和侄子都在楼上,你爸爸之前在看电视,弟弟和侄子在玩电脑,都昏迷了,但都没有危险。” 萧末丢开已经挤空的烫伤药管,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他已经无能为力,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涂过药后,章千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好了一些? 萧末起身,突感脑中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匆忙扶住灶台,这才没有倒下。 小孩伸手扶住他,担心的问:“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起得太急。” “咕噜噜。”在萧末回答的同时,他的胃部也响起了一连串的叫声。 ====== 又饿了? 萧末怀疑地低头看自己的胃部。 是的,没错,他现在不但感到饥饿,甚至有种已经饿了三天三夜的极致虚弱感。 该死的病毒! 萧末在心中大骂。 还好他现在身在饭店。 萧末没动厨房里的食材,这些大部分都是半成品,他轻轻推开小孩冲到了前面的店面。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无法忍受。 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补充食物。 反正外面客人点的菜肴放着也是浪费,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来,与其事后浪费掉,还不如让他先拿来垫肚子。 吃吃吃!一个劲儿地吃! 萧末一张接一张桌子,挨个吃了过去。 只要是看起来还算完好、干净的食物,他端起来就往嘴里倒。 筷子根本已经来不及用,不能往嘴里直接倒的食物,他就下手抓。 不过半个小时,一楼食客点的食物已经给他扫光。 等萧末觉得不够吃又冲上二楼时,雪里红已经转 第 20 部分 回厨房,蹲下来仔细查看被烫伤的章千。 虽然被烫伤药遮盖,但雪里红仍旧看出章千的伤势明显要比治疗前好上许多,尤其他那张被烫伤的脸,现在除了一些明显的红痕,换任何一个人来看,都不会想到他之前被重度烫伤过。 看过章千,雪里红慢慢晃出了饭店,站在屋檐下看着墨水一般的雨水落到地面、渗入大地。 几乎没有雨水积留。 正常情况下,这么大的雨水一定会在一些低洼地造成大大小小的水坑,可现在,大地就像饥渴了一辈子似的,把黑色的雨水一滴不剩地全部吸收入土壤中。 或者不是大地过于干渴,而是这黑雨的渗透力太强? 雪里红注意观察着黑雨滑过各种建筑物、各种交通工具、各类生物身上时的渗透情况,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之色,转手就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仪器。 接了一些雨水放入仪器的接收槽,雪里红按下分析按钮。 五分钟后,仪器屏面显示出一张密密麻麻的数据图。 雪里红一页一页往下翻看。 雨水的成分相当古怪,有些东西他竟然分析不出来。 不过这些雨水……小孩转身走进店里,搬出一箱空啤酒瓶,放在外面开始接雨水。 除了这些啤酒瓶,他也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子,一同放到了啤酒瓶旁边。 “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小孩把收集好的最后一个雨水瓶装进背包,反问快步走出来的男人道:“你要去哪里?” “药不够了,前面有家社区诊所,我去那儿弄点药回来。”萧末回答。 他刚才感觉吃了个八分饱就强行止住进食欲望开始安顿他的家人,并查看服务员和食客们的情况。 三名服务员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一位被碎开的瓷碗划破手臂和手指,一位被烫伤,还有一位额头磕在桌角上,还好血流的不多。 食客们大多都没事,基本都是些小伤,但有两个特别倒霉的,一位耳朵被铁板烫糊了,一位刚从卫生间出来,因为摔倒的姿势不对,把胳膊给摔断了。 医药箱里的常备用药不多,消毒棉、红药水、创口贴、自动粘贴纱布等,一会儿就被他用完。 “我跟你一起去取药。”雪里红一听要去弄药物,立刻也要跟着去,正好他也打算充实一下自己的物资。不要钱的东西,他不介意多拿一些。 “诊所就在附近,我很快就会回来。”萧末以为小孩担心自己会丢下他,连忙又把三楼的钥匙掏出来塞给他,“你去三楼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我等会儿去超市买套衣服回来给你换。” “一起去。” “不行。”萧末看小孩湿淋淋的小模样,心疼又抱歉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时候病了,连医生都不好找。听话,乖。” 刚才他一心想着家人,都没有注意到小孩跟着他淋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雨水,幸好这是夏天。 “兄弟,你很烦欸。”小孩不领情。 “……”萧末撑起伞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搀住小孩的小手。 算了,还是带上他吧,免得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又跑去逗猫逗狗或干一些让他头疼的事情。 小孩看看萧末搀住自己手掌的大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翘,手掌用力反握住他,跟在男人身边一跳一跳地跃过那些倒在路上的生物和非生物们。 萧末在心中感叹:便宜儿子不好养啊。一边想,一边把大大的黑伞又往小孩那边倾斜了几分。 雪里红心想,这人对他的好能坚持多久?当乱世来临……无所谓,反正只是一段时间,说不定是他先离开他呢? 小区迎街的一家理发店里传出当红三栖明星岳巍峨深情且微带哀伤的歌声。 黑夜、灯光、音乐、雨中漫步,如果有正确的人陪伴,勉强也能称得上浪漫。可如果你周围所有的生命除了你和一个小孩外,全都是静止不动的…… “众人皆醉我独醒?”萧末忍不住胡乱感慨了一句。 “正是打劫好时光。”小孩接口。 “胡说!”萧末啼笑皆非地轻轻拍了小孩的后脑勺一巴掌,把一辆里面还睡着小婴儿的婴儿车推到路边屋檐下。婴儿的母亲面朝下趴在地上,萧末也顺手把她翻过来拉到路边。 婴儿车附近停了辆面包车,黑色的雨水在白色的车身映衬下显得特别明显。 “奇怪,这雨水的颜色……”萧末总算注意到雨水颜色不对,伸手接了一些雨水凑到路边店面的灯光下仔细看了看,惊讶地道:“竟然是黑色的。这是脏雨?不会对人体有害吧?会不会跟这次的病毒有关?” 他也是说说就算,并没有指望谁能来回答他的问题,今天发生的不可思议事情太多,一场颜色不同寻常的雨水如果换在平时肯定会让报纸电视网络闹得沸沸扬扬,可现在…… “雨水跟病毒没有关系。”出乎意料地,小孩竟然回答他了,而且答案相当肯定。 “哦?你怎么知道?”萧末侧头看小孩。 “根据检测数据。” “检测数据……你智商多少?” “比你高,高很多。打个比方,如果我是人类,你就是类人猿。” “我会建立人猿星球打败你。” “老萧,你幼稚了。” 萧末手痒至极,万分想揍这孩子一顿。 不过他刚装模作样地扬起巴掌,小孩就丢开他的手跑掉了,跑走之前还抽空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度讽刺的笑容。 “不准跑!我叫你别跑!我不是要打你,你这个小傻蛋,你给我看着地上,小心别跌倒!你这臭小子,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你都不知道害怕吗?” 萧末忽然发现吼骂小孩这一行为很能解消他的精神紧张度,怪不得那么多大人喜欢对自己的孩子又吼又骂。你看他原本充满莫名愤怒和悲伤的心情在吼了小孩一顿后,似乎缓解了不少?至少他现在的精神就全部集中在小孩的安全上,而不会去分心注视街上的惨烈景象。 当然,吼骂孩子的行为是绝对不可取的,看那孩子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 21:26 。 诊所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昏迷不醒,萧末找了些他认识的常备用药和急救物品,丢下相当金额的钞票,拉着小孩就要离开。 雪里红不肯走,他正在往背包里装一些注射器和消炎药及一些萧末不知道是什么效用的药物。 “喂喂喂,真当不用钱是不是?”萧末只好又丢下两张百元大钞,反抱起小孩硬把他抱出诊所大门。 小孩很不满:“这时候还花钱,你傻吗?” “你才傻!当大家都不会醒来了吗?小心警察把你抓起来打你屁股!” “你骗小孩呢?就算大家都能醒来,警察们为了稳定局面一大堆的事要做,哪有时间管这些小事。” 萧末把小孩放下来,不轻不重地拍了小孩屁股一下,教训道:“勿以恶小而为之,懂吗?” 小孩摸摸自己的屁股,表情奇怪地盯了盯萧末,小脑袋一昂,先走了。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萧末提着塑料袋、撑起大黑伞,哭笑不得地追了上去。 “你信不信,第一批幸存者现在肯定有不少人在外面搞收获。”小孩转身,双手负在身后,倒退着说道。 “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如果大家将来真的……不用你说,我也会带着你到处搜刮有用物品,但现在不行,也许明天大家就都能醒来呢?”萧末怕教坏小孩,还有句话没说:第一批幸存者能有多少?世界这么大,他们能取用多少物资?他和小孩完全能等得起。 “你说得没错。”雪里红停住脚步,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对萧末道:“其实这场黑雨……” 小孩突然闭眼,无声无息地倒下。 “小红?!”萧末大惊,冲过去一把抱住倒下的小孩。 小孩怎么会在这时候昏倒? 跟病毒有关?因为这场黑雨?或是其他原因? 萧末看叫不醒小孩,在确定小孩还活着后立刻抱着昏迷不醒的小孩跑回饭店。亲疏有别,比起还等着他用药物治疗的陌生客人,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昏迷的小孩。他害怕小孩淋雨发烧,直接把小孩抱到了三楼。 老爸、老弟和侄子的情况还好,萧末没动他们,抱着小孩进了浴室。 打开燃气热水器,手脚麻利地扒光小孩的衣裤鞋袜,萧末也把衣服一起脱了。 在清洗过程中,萧末发现小孩的身体上有两道非常明显的伤痕,正好一前一后,一道在后腰间,一道在左胸口。 后腰间的伤口几乎横越了整个背部,看起来就好像是被人腰斩了一般。 萧末惊诧地看了看小孩。这孩子在这样的伤势下是怎么活下来的? 胸口的那道伤痕看起来像是枪伤?圆圆的疤痕微微隆起,正中心脏位置。 枪伤?可能吗?谁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开枪?而且两道伤痕看起来都如此古旧,显然是很早以前就发生过的事情。 两道伤痕,无论哪一道都是致命的,这小孩到底经历过什么? 在华夏这片宁静、和平的土地上长大的萧末简直无法想象小孩这两道伤痕的来历。 如果小孩来自动乱较多、经常发生战争的弗州,那有这样的伤势也不奇怪,毕竟那里一旦发生部落袭击战,老人、小孩、女人没一个能逃得过。 可是小孩应该是华夏人吧? 萧末下意识地去看小孩的脸。小孩就在他身边,他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小孩,也没有清晰地记住小孩长相。 略略高挺的鼻梁,微微凹陷的双眼,偏棕褐色的头发,这么一看倒真的很像是混血儿。 萧末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自己随意冲洗了一下。擦干自己后用大毛巾裹好小孩,自己则裹了块小毛巾,然后把小孩抱进了侄子的房间。 放下小孩,给小孩盖上毛巾被,萧末打算去哥嫂的房里找一套大哥的衣裤。 就在萧末转身的一刹那,“嗯……”小孩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萧末立刻转头。 小孩醒了?! 小孩没有醒。但他似乎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小小的身体整个都蜷缩了起来,嘴里逸出一声声痛苦难耐的呻吟。 呻吟渐渐转为嘶吼。 小孩的皮肤渐渐发红,一条条宛如皮肤炸裂的纹路在他身上出现。 这种偏白色的炸裂纹路,萧末只在胖子身上见过,一般都是皮肤来不及跟上脂肪的膨胀,而被迫撑开所留下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皮肤炸裂的纹路越来越多,青色的血管高高鼓起、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爆炸开来。 可怜的小孩像只小野兽一般,疼得在床上疯狂辗转、跳弹,喉咙里更是发出一声声奇异的低吼声。 看到小孩这样,萧末下意识地跑到外面去看另外三人,还好,三人都没什么变化,仍旧静静地靠坐在沙发、转椅里。 萧末扑到床前,也不知该怎么办,急得满头冒汗,只能抱起翻滚不休的小孩,摩擦着他的背部和胸口,希望他能舒服一点,嘴中一边呢喃着:“你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样才能帮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该死的病毒!” 小孩浑身被汗水湿透,刚才的澡白洗了。 萧末紧箍住小孩,不让他挣扎,因为他发现小孩越挣扎,皮肤上炸裂的白痕就越多。 可雪里红也许过于痛苦,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萧末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抱不住小孩。 “不痛了不痛了,马上就好了,乖。嘘嘘,没事了,就好了……该死的!老天爷!谁来帮帮我!干什么要这么折磨一个小孩子?”看小孩痛苦的样子,萧末心疼万分。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养了这么几天,就算养条狗也养出感情来了。何况小孩十分懂事,在他生病时还照顾了他。 “呜啊啊啊——” 小孩猛向后倒,突然睁开眼睛,仰头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 萧末刚看到小孩醒来,还没来及得及高兴,就差点被掐死。 呃呃!这死孩子哪来这么大手劲? 萧末赶紧去掰小孩的手,可小孩的手就像是铁铸的一般,任他怎么掰都纹丝不动。 萧末也不敢用大力气,就怕掰断小孩的手。 他心疼小孩,小孩可不心疼他。就像瞪视血海仇人一般的狠狠瞪视着他,手上的劲头也丝毫没有放松。 萧末快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发紫,无奈下,只得下死力去掰小孩的手。 突然!小孩身体一阵急剧的颤抖,不等萧末掰开他,他自己就放开了。 小孩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双手抓住缠在身下的毛巾被,“刺啦”一声,竟生生撕开。 萧末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抱着小孩,站在床边傻眼干瞪他。 小孩的身体似乎在发生某种变化。 萧末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好像……好像看到小孩的腿部拉长了? 不止腿部,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变大?! 萧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连裹在腰间的小毛巾掉了下来都不知道。 “嘎哒嘎哒”,骨骼交错的声音连串响起。 小孩痛苦得连嚎叫声都无法发出,张大了嘴巴,身体猛地拉直。 萧末看着小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雪里红竟然就在他眼前,从一个只有一百公分高的小毛孩变成了一个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高的青年? 那巨大的变化就在一瞬间发生并结束,快得根本无法让人用肉眼捕捉它的过程。 躺在床上不住喘着粗气的青年很瘦,但骨架很大,属于孩童的圆脸蛋被拉长,原本圆润的小脸变得棱角分明,只有五官轮廓勉强还能看出小孩的影子。 青年睁开眼,忽然转头看向萧末。那眼里含着非常纯粹的渴望,纯粹到原始。 萧末没有注意青年看他的眼神,看到他醒来,带着三分犹豫走到床前,俯身问他:“你醒了?你是……小红吧?你怎么样?你怎么变成……” 青年看着萧末,抬头朝萧末嗅了嗅。 呃?这是干嘛?萧末不解。 青年一点点地挪动,靠近萧末,抬起脸,在萧末身上胡乱嗅着。 “我刚洗过澡。”萧末尴尬地向后退了一步。 哪想到他这一退,退坏了。 青年忽然变得十分愤怒,嘶哑地低吼一声,忽然翻身而起一把抱住萧末,硬把人拖到了床上。 “砰!”萧末被青年重 第 21 部分 重地压倒在床上。 青年骑跨在他身上,低头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喂喂,你到底在干嘛?”萧末推他。 青年抓住他的手,像个孩子一样鼓起嘴巴,忽然低头在他脸上、身上胡乱啃咬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 萧末满头问号,这才注意到自己和青年都没有一件遮体的衣服。 如果这时候有谁进来,看到他们的样子绝对会误会。 青年啃着啃着,就在萧末身上乱蹭了起来,嘴里还发出了奇怪的哼叫声。 “喂喂喂!你过分了啊!”萧末被青年蹭得哭笑不得。 他倒没有被侵犯的感觉,毕竟青年是小孩变成的,在他心里,这就是一个身体莫名其妙长大的小孩子在跟他撒娇。 不过青年的行为显然跟撒娇差了十万八千里,蹭着蹭着就越发放肆起来。 萧末也有点恼了,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青年。 见鬼,这熊孩子身体长大了,难道各方面的需求也突然冒出来了?这不合理呀! 青年被这一踢,似乎更兴奋,抱着萧末不肯撒手。 萧末看情况发展越来越不对头,同情心渐渐消失,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强,踢出的大脚也越来越重。 青年眼冒兴奋之光,力气奇大无比,死死压住萧末,“吧唧吧唧”张嘴到处乱亲乱咬。 大地忽然一阵震动,屋里乒乓一阵乱响,萧末吓得肾上腺素激升,一脚踹开青年,爬起来就向外跑。 青年扑了上来。 萧末骂了一句脏话,大声吼叫:“你给我下来!地震了!” 声落,又是一阵猛烈震动。 萧末顾不上骂人,他得把家人都拖到浴室去——地震时,如果来不及逃出屋外,越小的空间就越不容易塌陷,其中浴室就是安全点之一。 青年趴在地板上没反应。 萧末回头看看他,又看向客厅,气道:“真是,干什么突然变这么大块头?小孩子多容易抱过去!” 就在萧末把侄子往浴室里抱时,地震又停止了。 萧末站在他爸身边等了又等,大约等了半个小时,看再也没有余震,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又把侄子从浴室里抱出。 “老天爷,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萧末身体累,心更累,他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回去侄子卧室,看到趴在地上不知是昏是睡的青年,一时怒上心头,上前踹了他屁股一脚。踹完了,叹口气,认命地把人从地上扛起,又给丢回床上,还怕他给空调吹病了,又给重新盖上毛巾被。 “真是欠你小子的……”萧末拾起地上的毛巾,拖着脚步走向浴室。 ===== 萧末洗完澡找了他大哥的衣服换上,再走回侄子房间时,心里的火气已经平息。 青年刚才的行为对他来说就跟养的狗狗在他腿上乱蹭差不多,想通了这点也就没什么——除了两人都没穿衣服这点比较让人尴尬以外。 而且青年刚才的情况明显不是有意为之,更不正常。这点看他满足后立刻陷入昏睡就能看出。 不过小孩以后就这样了吗? 萧末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青年拍了一张特写。 如果青年重新恢复成小孩的模样,他就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给小孩看,告诉他,等他以后长大了,就是这个模样。 嗯,凭良心说,这小子长大后还挺人模狗样的,就是太瘦了点。如果身上的皮肉能撑起来,在覆上一层合理的肌肉,啧,绝对又一迷死天下绝大多数女人的酷帅爷们。 看青年睡得熟,萧末走出去为那些还未醒来的客人和邻居进行简单救治,凡是他能力所及范围,他都努力去做了。 之后他把昏迷的哥嫂背上三楼、放在床上,把他老爸放到沙发上,老弟和侄子也暂时让他们平躺在地板上,怕他们躺得不舒服,还在下面垫了厚厚的垫子。 安顿好家人,又把厨师和店员们或拖或抗地弄到一楼包厢安置好。然后,他再次走出门外,一边走一边打报警电话,看到能救的人就救一救,尤其是小孩。他也没走远,就在家门口附近转悠,可这样已经让他忙不过来了。 黑色的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在极度的宁静中,远处的店家传来的音乐声变得特别清晰。 萧末让自己尽量忙碌,哪怕忙到后来疲劳得就要睡着,也不敢闭上眼睛。他害怕,害怕自己一旦闭上眼睛,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再也无法醒来。 可如果这世上的人真的再也无法醒来,他想,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独自生存下去,就算还有一些幸存者,可当所有认识的人都离自己而去,再坚韧的心也会因为寂寞而消亡吧? 期间,他打了数十次报警电话,希望有谁能接起电话,可每次听到的都是电子录音。 而触目所及处,不是死者就是伤者,无声无息,加上黑夜特有的幽深,让萧末产生了整个世界就他一个活人的可怕想法。 谁都好,哪怕一只动物或者一只昆虫也好,到我面前来吧,让我知道,这世上不止我一人。 可是别说人,就连夏天最多的蚊虫也不见踪影。 “看来这场黑雨有抑制病菌、停止流血、恢复伤口的作用,你看这人的腿明明都戳出骨头了,却没有流多少血,她的伤口上还长出了一层薄膜……” 耳边传来的熟悉童音让萧末差点流下眼泪,一时控制不住,转身一把抱住了小孩,紧紧的。 “这么激动?放心好了,我觉得这些人都死不掉,迟早能醒来。” “希望如你所言。”萧末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狠狠地在小孩脸上亲了一口。 “……”雪里红默默地擦了擦脸。 萧末看到了,故意在他另一边脸上又亲了一下。 雪里红的小巴掌“啪”的一声盖到了萧末的嘴巴上。 萧末抓住他的小手哈哈大笑,心情一下子愉快了许多。 小孩穿着大大的衣裤,泄愤似的戳了戳他的耳朵,大概觉得很好玩,又捏了捏,“老萧,你脸色看起来很难看,我建议你最好上楼睡一会儿。” 萧末看了看手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怪不得他这么累。 小孩大概捏上了瘾,捏就捏了,他还揉上了。 萧末那一点的伤感立刻被冲到九霄云外,从小孩的肉爪子里救回自己被揉捏得滚烫的耳朵,站起身,摸了摸小孩的头。 这一刻,他无比感激自己之前收留了小孩的冲动行为。 “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半个小时了,我在这附近转了转。你……属性是圣父?” .“什么?”萧末啼笑皆非,轻拍小孩脑袋一下,“胡说什么。是人都不能看着这些人无动于衷吧?也不是非要怎么样,但能帮一点是一点。今天你帮助别人,也许明天别人就帮了你呢?做人是要有提防心,但该伸手的时候就应该伸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良心吗……”雪里红看着男人想:这人的良心能在乱世中坚持到什么时候? “如果有两个人,你是其中一个。你们已经三天没有吃饭,现在只共同拥有一个面包,你会怎么做?”他本来不想问男人这个问题,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要看另外一个人是谁,还有谁的身体更健康、更能出去寻找食物并能回来。这种极端的选择题,不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遇到这种事情就要看彼此间的信任程度如何了。”萧末发现小孩子的问题总是很尖锐、很难回答。他侄子也经常问他一些让他几乎无法回答的问题。 可人心的变化谁能说得准?平时被称作老好人的人,很可能在某种极端情况下变得自私无比。同样,平时被所有人痛恶的人,也可能在某种特定情况下救助某人。 不是所有仇敌都想杀了对方,也不是所有家人和伴侣就都能相亲相爱。 萧末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小孩解释这些,他只能蹲下身,看着小孩的眼睛,道:“总体来说,人总是先顾着自己亲近的人,然后才会考虑其他人。当你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时,那么就先顾及自己,先把自己保护好再说。” “那你相信我吗?”雪里红歪头看男人。 “嗯……如果那两个人是你和我,你跟我说你吃了面包后会出去找食物回来。我想,我会选择相信你。”萧末不想让小孩失望。 “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不要才五岁就说五十岁的话。” “其实我已经九百五十五岁。” 萧末眼皮抽了抽,“再过四十五年,我会帮你庆祝千岁生日。” 雪里红耸耸肩,“等你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萧末觉得这孩子实在需要好好教育一番,弹了小孩脑门一下,道:“做我的孩子吧。” “哈?”小孩睁大眼睛,上上下下扫了男人几眼,撇嘴道:“就你也想做我便宜老爸?” “喂喂,你那是什么口气?臭孩子,也不想想现在谁养你。” “你可以不养。”小孩一脸“我让你养是看得起你”的表情。 萧末给他气笑,报复地扯了扯他的耳朵,“臭小子,吃定我了是不是?让你做我儿子还不好,又不需要你等我老了养我,你爹我有养老保险。” “等你将来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就会觉得还是亲生的好。我可不想被虐待。” “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萧末抱起小孩。 小孩顺手搂住他的脖子。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慢慢向饭店走去。萧末发现有小孩在,他就可以不用一直去注意那满地的凄惨景象,这也让他的心可以继续坚强下去,而不会被寂寞、孤独和恐惧侵蚀到崩溃。 “喂,我刚才是不是昏倒了?”小孩岔开话题。 萧末见他不想在领养的事上多聊,又见过他身上的伤痕,猜想他很可能对人有严重的防备心理,便想这事还是慢慢来吧,小孩现在肯亲近他就是好事,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顺着小孩的问话,回答道:“没错。” 这一回答,随即想起刚才小孩变成青年的事,突然就觉得这样抱着小孩有点怪异,但立刻放下吧,又怕小孩误会什么。 “怎么?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孩很敏锐,立刻察觉萧末的异样。 萧末在想要怎么说,两人回到饭店三楼、萧末大哥的家。 回到家人所在地,不管他们现在是不是昏迷不醒,但因为人都在身边,还是让萧末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放松感。而这一放松,前面被强压下的疲劳困乏立刻铺天盖地地涌来。 雪里红看萧末一直没说话,他也沉得住气,竟然没有再问。 他的身体他清楚,会有什么变化也在意料之中,顶多就是一直被他压抑掩藏的某种特征暴露了出来。 “你在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变成了大人,后来我就出去……” “你说什么?!”从来都十分冷静的小孩蹦了起来,一把抓住萧末的衣领急不可耐地追问道:“再说一遍,你刚才说我变成了什么?” “呃,你能不能先放开?之前你也差点掐死我,还来?” “你快说!”小孩急得要命,眼睛都急红了。 萧末看他这样,连忙安慰他,“别担心,就是变成大人了而已,而且样子还挺不错,身高也挺高的,你将来一定是帅小爷们一枚。” “你说我变成了大人?”小孩似乎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有照片为证。不过你别担心,你看你现在不是又变回来了吗?” “我没担心,我恨不得……你根本不明白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你说你有照片?快给我看看!该死的,我怎么会对昏睡过去一点记忆都没有。你记得我当时有什么变化吗?我是说在我变成大人之前。还是说我一昏过去就变成了大人?你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能瞒我。” 小孩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萧末不解。 “照片呢?在哪儿?” “你别急,在手机里。另外,你能不能不要再拽着我的衣领?这是我大哥的衬衫。喂,你别抢,好啦,你自己看。” 小孩放开萧末,盯着手机里的照片发了一会儿呆。 “是不是觉得长大后的自己很帅气?嗯,小子生得不错,你爹我看了也很妒忌。”萧末开玩笑道。 “你把过程详细说给我听。”小孩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把照片转了过去。 “好吧,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小孩站在他面前死盯着他。 萧末揉揉太阳穴,靠坐在单人沙发上,开始仔细地回忆并叙述…… “你说什么?”萧末没听清,他越来越困,两眼皮不住打架,小孩给他冲了咖啡都没用。 雪里红抬起头:“你说你在我痛苦挣扎的时候抱过我?” “是啊,你疼成那样,我也没有别的办法。”男人呢喃道。 “你那时是不是强烈希望我好起来?” “当然。”萧末一边打哈欠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抱住我多长时间?” “不记得了,大约有几分钟吧,当时就顾着担心你,哪有闲心注意过了多长时间。” “你抱住我以后,我的身体是不是很快就从小孩变成了大人?” “差不多。” “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变成大人后睁开了眼睛?”小孩总觉得男人这段说的很含糊。 萧末强打起精神,“是啊,我还以为你醒了,结果你闹腾了一会儿又睡了。” “我怎么闹腾了?” “……” “喂,不准睡,回答我!” “别推……让我眯一会儿。” “你先回答我。” “小鬼,这问题不是你该问的,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雪里红不明白,他身体变成成年体后到底做了什么,要让这人等他长大了才能说? 难道…… 雪里红呆滞。 他身体虽然因为某种缘故一直维持四、五岁小孩的模样,但心理早不知多少年前就成熟得不能再成熟。 成熟的心理,不成熟的身体,自然而然,某些应该顺理成章的生理需求也因为无法发泄,而被迫常年压抑。他觉得自己没有像古时候的太监一样心理变态,完全是因为他的精神和神经都无比坚韧,而他又花了大量时间在掩藏和研究某项特征上。 “老萧,我是不是……” 萧末嘴巴大张,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呼哈呼哈睡得极熟。 怪不得他累成这样。看那黑眼圈,看那疲乏拖延的脚步,果 第 22 部分 然像是被谁“疼爱”过一样。 雪里红盯着萧末,心想这人想让他做他儿子,就是想掩饰这件事情吧?是想重新摆正他和他的关系,不至于踏入不归路是吧? 雪里红两臂抱在胸前,不太负责地想:老萧这样掩饰的做法也好,至少彼此不会太尴尬。 可惜,他的“第一次”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都不知道自己在过程中有没有好好享受。 那种滋味到底是怎样的呢?雪里红舔了舔嘴唇,十分羡慕刚才昏睡过去偷偷长大尝了甜头的自己。 下次…… 小孩塌下肩膀,想要有下次,至少他得先长大。 看来原本打算熬过这段时间后离开这人的计划,要改变了。 也许这人就是他成长的最重要契机? ====== 6月20日清晨八点。 萧末这一觉睡的很香,就是醒来后脖子酸疼得难受。 雪里红可不懂得客气,就在萧乐多(萧末侄子)的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萧末?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邓安洁推门出来,一脸茫然。她明明记得昨晚她在饭店里工作,怎么一觉醒来却在自己家里?而且她和萧问(萧末大哥)两人都穿着衣服躺在床上。 正在揉脖子的萧末看到醒来的大嫂,大喜下立时站起身冲了过去,“嫂子,你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大哥呢?他是不是也醒了?” 邓安洁莫名其妙,指了指房内,“一大早醒来就说腹痛胃痛,在床上哼哼呢。” 萧末知道原因,当即笑出声,“我昨晚把他抗上来的,腹部不舒服也正常。” “你哥那个身材,也亏你能把他扛到三楼。” “老二,你干嘛把我扛上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老大萧问的声音从主卧里传来。 “大哥你出来,这事三两句说不清楚。” “咦?我怎么睡在地上?三叔你干嘛拍我?” “奇怪,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老二你来了,一大清早跑来干啥?” 说话间,萧爸等几人也都清醒过来,个个都觉得惊异莫名,最后所有人在客厅集中。 雪里红穿着萧乐多的t恤衫和短裤走出来,萧家人一起对他行注目礼。 “这孩子叫雪里红,我等会儿跟你们介绍。你们稍等!”萧末看家人都安然无事地醒了,安心之余又转而跑向阳台,雪里红跟在他身后不离。 萧家人觉得奇怪,也都跟在他身后走向阳台。萧乐多话最多,自从醒来就问个不停,“二叔,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哇!街上怎么了?我们集体穿越了吗?” 萧家人一起挤到窗户前。 今天的天气异常晴朗,蓝天艳阳下,通天街的惨景再无一丝遮掩,赤裸裸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大量的人群在街道上茫然地站立,不少人发出痛苦的哭泣声,还有人在大声询问着,更有人在指天骂地。 叫孩子的声音、叫父母的声音、叫伴侣的声音……各种声音充斥了整个街道和小区。 “我的老天爷呀!这都发生了什么事啊?我的店铺……完了,都完了!”这是被车子冲进店铺的店主在哭喊。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里?彦彦!彦彦——” “我的腿!我的腿!谁来救救我!我的腿断了!妈妈!” “有死人啊!快喊警察!这都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抓住那个驾驶员,别让他跑掉!” “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手机怎么打不通?你的能打通吗?” “我的也打不通,打报警电话竟然占线!” “看电视,赶快看电视。用手机收电台也行,政府对这事应该有播报。” “这家饭店的老板呢?我们怎么在这待了一个晚上?”饭店里的客人走出了饭店。 邓安洁立刻就要下楼,萧末拦住她,“先听我把昨晚的事情说清楚,你们再下去应对那些客人。客人如果要赔偿,让他们直接找警察,这件事属于天灾,人力不可抗拒。” 萧家人一起看向萧末。 “昨晚六点多,除了极少数人,绝大多数人都在一瞬间同时昏迷,原因不明。我想等会儿国视一台一定会有详细播报,嫂子你等会儿下去就把电视打开,我陪你一起去,我们一起下去。” 萧末说着掏出手机,尝试着拨打急救中心的电话,这次不是电子音了,改为占线。可以想象现在有多少人在打这个急救号码。 “老三,等会儿你和我想个法子用三轮车把章千送到医院,他被重度烫伤了。” “什么?!” 一番兵荒马乱,一家人一起奔下楼,和客人解释的解释,看电视的看电视,打听消息的打听消息,萧家两兄弟硬是用电动三轮车挤过拥挤的人群,把二厨章千送到医院,雪里红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着萧末也来了。 路上各种警笛声交织在一起,消防车、救护车、警车在全市艰难穿行。 大量警察和军人走上街头,维持治安、疏导交通和救护百姓。 很多人自发地组成志愿者小队,帮助警察和军人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混乱中趁火打劫的人也不少,对付这些人,警察们没看到也就罢了,看到都是立刻抓捕。 医院也是乱的一塌糊涂,很多医生和护士还没有进入状况,可进来的伤患却越来越多。 人多是非就多,平日排个队都能吵架,这时候更是有人直接动手打了起来。 还好萧家两兄弟够强壮,硬是抢到一个号和病床,并半绑架地拖来一位外科医生,请他给章千治疗。 “急什么急什么?没看病人那么多吗,就你这边重要?”被半拖来的医生气得破口大骂。 “医生,对不起啊,您给看看,这可是严重烫伤,人家都醒了,就他到现在还没醒。” “烫伤?我看看。”中年医生也没办法,人都被拖来了,总不能再跑出去,职业修养让他看到病人自然而然就开始诊断。 “咦?谁给他做的处理?” “是我,当时没办法,我只能按照常识做了一些简单处理。” 医生看了眼萧末,点点头,“做的不错。”随即转头对上萧答,“去,给我抢一个护士来!” “啊?”萧答苦脸,不情不愿地跑了出去。 医生继续查看章千的情况,越看越火,“谁说是严重烫伤的?这都快好了,还让我看什么!这么乱还给我添麻烦,你们没事找事是不是?” 医生气得转身就要走。 萧末连忙一把拖住他,焦急地喊:“医生你再看看,他的情况真的很严重,整锅热油都卡他身上了,当时皮肉都烂了、熟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说他快好了就是快好了。谁跟你说他快被烫熟了?你亲眼看到了吗?你自己瞧瞧,这是烫熟、烫烂的样子吗?” “那他为什么还没醒?” “这是人体自我保护机制的一种,他正在恢复,需要大量的能量,睡眠能让他更好地恢复,所以他还没有醒来。等他能醒的时候,他自然会醒。你们先回去,如果他睡上二十四小时还没醒,你们再把人送来。” 萧末低下头看章千,其实来之前,他就觉得章千裸露在外的肌肤看起来好了许多,但他不懂医术,只记得昨晚章千被烫得厉害,就这着急火忙地把人送来了。 医生把章千受伤最严重的肩部指给萧末看,“你看看,这是不是快好了?” 萧末发现,章千的肩部一片通红,皮肤看起来嫩嫩的……皮肤? “这……”萧末糊涂了,“我昨晚明明亲眼看见……” 雪里红拉了拉萧末的衣摆。 萧末低头。 “也许我们都看错了,人没事就好。” “对,人没事就好。”萧末呢喃。难道他真看错了?可是…… 萧答拉着一位护士过来,正好在门口碰上出去的医生。 医生一看萧答真的抢来一位护士,眼睛一亮,拖着护士就飞跑,“快!跟我来,我那边一推病人等着,就缺护士。” 萧答想拦没拦住,一头雾水地走进病房,却见他哥又把章千背了起来。 “二哥?” “医生说章千没事,不让占病床,让我们回家休养。” 萧答闻言立刻嚷嚷起来,“你看!来之前我就说章千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非要到医院来,这下被医生骂了吧?还害得我挤得一身臭汗。刚才跟人抢护士,还给人打了两拳。” 萧末没理他,背着章千往回赶。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但章千的快速恢复也是事实。 难道是黑雨的效果? 可章千不是一直待在屋里的吗? 九点三十分,电视台和电台暂且恢复工作。 电视台的工作一恢复,国家元首周放第一时间就出现在电视新闻里。 萧家人关上店门,一起坐在饭店大厅里看元首讲话。 “昨晚六点二十分左右,我华夏乃至全世界在同一时间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全世界绝大部分的人陷入昏迷,一直到今晨八点醒。在此期间,全世界都蒙受了巨大损失。而事情发生的起因,现全世界的科学家们都在尽力研究,以期尽快给出答案。据专家讨论,发生这种全世界生物同时昏迷、同时苏醒的原因有多种。比如全球磁场变化,比如植物授粉变异……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是我们的地球母亲在提醒我们,要爱护我们共同生存的环境。如果我们仍就这样一味地从她身上予取予求,甚至加大破坏,那么来自地球母亲的惩罚也会让我们无法承受。” 四十后半、身体笔挺犹如青松的国家元首丢开发言稿,坚定地看着电视镜头,极为严肃且冷厉地道:“我知道很多人现在都在谣传末世来临,在这里,我周放明确告诉大家:这就是一个谣言!请大家记住,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纪律、秩序、法规,只有当你失去它们的时候才会知道它们有多么重要。在这种国家危难当头,我国决不允许有趁火打劫的破坏分子出现。在此期间,有任何违法乱纪行为、传播谣言动摇民心的犯罪分子都将被严惩不贷。最后,请让我华夏所有人民共同团结起来,警惕外敌、稳定内心、互帮互助,一起度过这次的难关!谢谢!” 雪里红看着电视,神情奇怪。 萧末一直在注意他。 “你在想什么?” “他提到了环境问题。”雪里红摸下巴。 “嗯?这不是场面话吗?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用环境问题来解释。总不能说是神仙恶魔或者外星人造成的吧?”一旁的萧答插话道。他对这小孩挺感兴趣,总觉得这孩子就是他哥不小心弄出来的混血私生子,虽然他哥不承认。 “不,他在告诉我们什么。”小孩笃定地道。 萧答当小孩子戏语,根本没当回事。 萧末知道小孩奇异,猜想他是不是从电视中看出或听出什么他们没注意到的事情? “世界要有大变化了,我们最好提前做好迎接混乱的准备。” “……”听到小孩这句话的萧家人面面相觑,转而一起看向萧末,用眼神问他:这孩子脑子没问题吧? 这句话如果是个成年人说的也就罢了,但出自于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孩之口,也未免太过奇怪。 萧家人这一刻还不知道,小孩一语成谶,混乱与变化在第二天就显出痕迹,整个世界都因此进入动荡之中。 =========== 6月26日 这天,华夏大部分地区都是晴朗的好天气,中山市也一样,虽然温度稍稍高了些,但早就习惯了夏季高温的钟山市人并没有把这点热度放在心上。 清早7点,萧末习惯性地在公园晨跑,这时公园已经有不少人。 苏醒过后,大家过了几天虽然忐忑不安但还算安稳的日子。 由于昏迷事件在全世界大范围地发生,这几天电视新闻中全是关于此事的报道。 除了大量的受灾数据和一些人类互助、能鼓舞人心的正面报道外,关于那晚地球上还有清醒者的事只在某个国外新闻中一带而过。 据那国家的报道说,当时世界中还能保持清醒的人类不是没有,但比起庞大的人口基数,那一点点保持清醒的人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为此,萧末知道了除了华夏的钟山市以外,其他国家也有类似受到神秘病毒感染后但仍旧存活下来的一群人。 可是当萧末想要收集关于这些人更多的消息时,翻遍网页却只能看到那个被某个网站转载过来的新闻视频,其他相关的消息竟是丝毫都没有搜索到。 萧末在疑惑世界各国政府为什么要掩盖这个事实的同时,更加担心他们这些清醒者日后的处境。甚至他觉得就算哪天某个相关部门突然上门来把他强行带走,他都不会奇怪。 可奇怪的是,不知是那些研究部门太忙暂时抽不出空,还是国家认为此时不宜在扰乱民心,直到过了一个星期的现在都没有人找上门来。 不但没有人找上他们,原本隔离区的医护人员和研究人员也开始撤离。 他们这些原本被禁止离开隔离区的人在三天前就被允许自由行动。 虽然如此,但萧末并没有因此就放心。用小孩的话来说,现在各国政府都在忙着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打算就此放过他们这些清醒者,等政府能分出身,就是他们要响应政府“号召”的时候。 希望“号召”的时候就抽点血,不会真解剖了他们。 萧末苦中作乐地想。 “喵——”凄厉的猫叫声突然传入耳中。 就在离萧末不远的一丛野草中,五六只野猫正围在一起打群架。 萧末听到猫叫时,正是野猫们斗得最厉害的时候。 “喵呜——喵呜——”宛如小儿夜啼的刺耳厉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萧末听声音,起初还以为是猫儿叫春,当看到猫儿打架的场面,便以为它们在夺偶,看它们彼此又抓又挠,身上被抓挠得全是伤痕也不肯跑开,还感叹了句“红颜祸水”。 大概是侧头看野猫打架看得太入神,这人一时没注意路面,跑的稍微偏离了小径中心,一没留神就让路边伸出地面的一根树根给绊了一下。 为了稳住慢跑中的身体,他下意识去抓身边一株有他身体那么高的褐色小树。 哪想到小树身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藤蔓,那些藤蔓看似不起眼,但突节处却生有尖锐 第 23 部分 的倒刺。 他这一抓上去,手掌心立刻就多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萧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偏偏他为了稳住身体,抓扶过去的力度用得相当大,导致这道伤口也被划得异常深。 这座公园里有这种能伤人的树藤吗?还就种在道路边?男人疑惑。 单手压住那道伤口,萧末立刻改变方向,向公园外跑去。这道伤口较深、较长,他得找医生给他止血包扎。 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再顺着公园里专门修出来供游客行走的小路跑,而是穿过了略显茂密的小树林和灌木丛。 刚刚踩进去的灌木丛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几乎是立刻,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脚背上爬过,低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萧末没有多想,迅速跑过灌木丛,跑到了那片野猫打架的草丛。 当他跑到那片草丛时,野猫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一只花猫对着四散逃开的敌手们发出威胁的呜噜声。而这只战胜的猫在看到他跑过来后,立马止住叫声,并浑身猫毛竖起,对他紧张地拱起了背。 萧末无语地瞅了瞅它。 我又不跟你抢老婆,你担心什么? 花猫的态度太诡异,让萧末忍不住多看了它几眼。 而这一看就让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在那只花猫的右脚下有一块红褐色的石头,那猫一边对他威胁地叫,一边不时低头舔那石头两口。 那是什么? 奇异地,萧末的目光被那块不起眼的红褐色石头紧紧吸引住。甚至他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这味道诱惑着他向花猫一步步靠近。 花猫看他逼近自己,呜噜声变大,眼睛瞪的溜圆,尾巴高高竖起。 萧末试着用力踩了一下地面,想要吓走那只花猫。 可那只看起来不过刚成年的花猫竟意外地胆大,看他靠近不但没有逃开,反而直接扑了上来。 见鬼! 萧末看花猫向他面门扑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结果这一挡就让他原本受伤的左手又在手背上多了两条抓痕。 “嘶!”好疼。 萧末急了,单手用力一挥,把想要再次扑过来的花猫挥了出去。 花猫惨叫一声,凌空翻了几个跟头,远远地落在一丛低矮的灌木上。 “喵呜!”那猫忽然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萧末没有去看那只花猫,他的心神和目光已经全被地上那颗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褐色石头给吸引。 萧末忘记了自己的左手正急需治疗,情不自禁地弯腰捡起了那块石头。 真香! 萧末盯着红褐色石块,嘴里分泌出大量口水。 如同着魔一般,他举着那块石头就往嘴里送。 石头堪堪在他嘴边停下。 萧末不知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没把石头直接送进嘴里。 脑子开始勉强转动。 这石头看起来不大,但分量还挺打手。 一股淡淡的金属味传入他的鼻孔。 这是……铜的原石?还是冶炼过的铜块? 铜……他记得这座公园前身就是一座被挖空的铜矿,这里出现一小块红铜应该很正常吧。 不,很奇怪! 他对矿石学就算了解的不太多,也知道在一个早就挖空并且早就填实的地面不可能发现一块遗漏的矿石。 或者这就是一块被冶炼过的精铜?被谁不小心遗落在这里? 可一块不规则的铜锭能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忍了又忍,萧末还是没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铜锭。 等他想起那只花猫在他之前也舔过铜锭时,他的舌尖已经接触到铜锭表面。 嗯…… 宛如大沙漠里的行人喝了一杯清凉的冰水,又像是饿了多日的饕餮终于接触到梦寐以求的美食。 (饕餮:传说中的一种凶恶贪食的野兽,古代鼎、彝等铜器上面常用它的头部形状做装饰,叫做饕餮纹。) 萧末眯起眼,享受得呻吟出声。 这感觉太美妙了! 简直不可思议的美妙! 他从来没想到一块铜锭会如此美味,美味到让他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下肚。 舔了一口又舔了一口,这时他已经完全不介意这块铜锭已经先给猫舔过。 很久没有享受过的满足感从心头升起。 自从感染病毒痊愈以来,他老是很容易就感到饥饿,现在每天吃的饭量几乎是以前的五倍,这还是他拼命压抑的结果。 没想到只是舔了两口这块疑似铜锭的石头,他就有了一种吃完十桌满汉全席的饱腹感。 当萧末舔完第三口,他惊讶地发现原本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铜锭竟好像变小了一圈,如今变得已只有一颗荔枝大小。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从何处生出的警惕感总算把他想要继续舔食铜锭的欲望生生抑制住。 把这铜锭带回去给小孩看看,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萧末硬生生把铜锭从自己眼前挪开,迅速揣入自己的裤子口袋中。 这时他才想起了那只被他挥开的花猫。 那只猫没事吧? 萧末心头升起一股愧疚感。 虽然那猫抓了他,但他挥开的那一下也挺重,而且他还抢了人家的心头之爱。 那些野猫会不会就是在为这块铜锭打架?萧末脑中隐隐闪过这个念头。 看了一圈,萧末没发现那只刚才还对他呜呜叫的小花猫。 跑了吗? 目光落到自己血糊淋啦的左手上,他这才想起他还得去治伤。也没多看伤口,男人冲着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社区诊所离公园并不远,但他的目标并不是诊所,而是离公园更近的新新佳苑居民广场,那里还有些医生护士没有撤离,从距离来算,找他们最快。 而离开的萧末没有看到,刚才花猫落脚的灌木丛中,一根藤蔓的根系处奇异地鼓起了一个大包。 那包蠕动着,就好像里面正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而就在那个包下面,一小粒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褐色颗粒正从藤蔓根系分泌而出。 ============= 萧末跑到居民广场,找到一辆正在收拾的诊疗车,看到一名没有穿防护服的白大褂,立刻直奔他而去,“医生!大夫!不好意思,麻烦您帮我看个伤口,我被划伤了。” 正在帮助同事打包准备走人的钱云开转过头,看到萧末血淋淋的手,没怎么在意地道:“把手伸过来我看看。”说着便打开一个医疗箱,示意萧末到他这边来。 “你一个法医也要给活人治伤么?”他旁边一名仍旧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小声对钱云开开玩笑道。 “我的缝合技术很好,你要不要试试?” “别!您就在那位病人身上试吧。我看你是几天没缝合尸体,手痒了吧?” 钱云开没再理那名医生,只让萧末把手伸给他看。这种小伤随便处理处理就成,要不是看大家还在忙,他也不会多这个事。 萧末犹豫了一下,虽然那位医生说话声音小,但他这段时间耳力特别好,那医生说的话,他半字不漏地全听进了耳里。 法医……应该能给活人看病疗伤吧? 看钱云开抬头看了他一眼,萧末不好意思再犹豫,把受伤的手伸到钱云开面前,口中还习惯性地客气道:“不好意思啊,耽搁你们了,正好看到你们还在,我这伤口又有点深,就过来麻烦你们给止个血、包扎一下。” 钱云开推了推眼镜,笑着道:“应该的。流了这么多血,想必伤口不小,我看看要不要缝针。” 萧末闻言很想问他,您不会真的是多日没缝合尸体,手痒想拿咱的手来练一练吧? 可他是个有常识、有礼貌的成年人,所以这话他就没说出口,还非常客气地道:“麻烦您了。” “不麻烦。你就住附近?”钱云开戴上医疗手套,托着萧末的手掌,一边拿酒精棉给他擦拭掌心的血痕,一边随口问道。 “是,我就住在对面的山南佳苑。”萧末没有感觉到伤口应该传来的刺痛感,还在心中赞扬这名法医处理伤口的手法够老道、够温柔。 “你说你被划伤了?”钱云开擦拭血迹的手停住。 “是啊,手背还被野猫抓了一下。”萧末回答。 钱云开抬头看向他。 萧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被擦开血迹的手掌中心干干净净,也……完好无损。 “咯噔!”萧末的心脏狠狠一颤。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手明明…… “嗯,从你手掌上残留的血污和血液流出的痕迹来看,你的手掌确实应该在不久前被划开过。”钱云开抓着萧末的手仔细看。 “你说你的手背被野猫抓伤,抓到哪里了?”钱云开没找到伤痕。 萧末大脑飞快转动,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一把抽回左手,抽完后大概觉得自己用力太大,有点不太自然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嘴巴在脑子的带动下,自然说出了一段话:“大夫,谢谢你啊,不好意思,我弄错了,这些血大概是那些野猫的,我当时就觉得手心疼,还以为被那些野猫抓伤了。那些野猫在公园里打架,有几只伤得很重,这些血肯定是我摸它们时被沾上的。呵呵,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小孩在等我。” 萧末转身就走,其实他更像跑,但为了不让那名医生更加怀疑他,他只能做出一副他很正常的表情、保持正常行走速度向人行道走去。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妥,但他临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现在他只能期望这位医生不是一位好奇心太重、对事情太敏感的人。 野猫的血?钱云开挑起眉毛。别说现在的他不信,就是以前的他也会对男人突然变化的态度和僵硬的解释感到怀疑。 难道……除去他和王成,他是不是发现了第三名具有特别能力的人类? 钱云开的目光落在了那堆沾满了鲜血的棉花球上。 这些血液到底是不是野猫的血,他只要验一验就知道。 钱云开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趁老同学不注意,把这些医疗垃圾全都宝贝地偷偷装进了一个密封冷藏盒里。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的萧末几近木然地从人行道那里又绕了个圈,转身再次走入公园,这次他直奔公厕而去,他知道一大清早这个公厕的利用率并不高,这时候应该没什么人会在里面。 萧末进去后直奔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就开始狠狠搓洗自己的双手。 他现在的思绪很乱,乱到他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只是摸到了一手野猫的血,而不是被某根树藤刺给划伤。 双手上残余的血迹化作血水流入下水道。 “哗哗”的水声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事。 公园里出现的刺人藤蔓,打群架的野猫,那块神奇的、疑似铜锭的红褐色石头,还有……他自动痊愈的左手。 不经意间,二厨章千被烫伤后的脸庞从他眼前晃过。 那晚他明明看见章千的脸和身体都被严重烫伤,可是,第二天,当他和老三把人送去医院,医生却说他已经快好了。 难道……章千也具有了自动痊愈的能力? 会不会那晚昏迷……不,会不会所有钟山市人都有了这个能力?甚至全世界人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萧末盯着自己洗干净的手掌出神。 手心没有被划伤的伤口,手背也没有被猫抓伤的痕迹。 甚至连他半年前烫伤治愈后遗留下来的一块暗色疤痕也已消失无踪。 如果这不是全部人类共享的能力,如果这只是当初被神秘病毒感染且痊愈后的清醒者独有的能力,他…… 他一定会被“相关部门”拉去解剖! 萧末猛地低下头,把自来水“哗啦啦”地往脸上扑。 他需要冷静一下。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也许他应该先去把刚才那名法医给灭口。 糟糕!他的血! 萧末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拔腿就向外跑。 当跑到门口,又临时刹住脚步。 他现在跑过去能做什么? 跑过去自投罗网吗?还是真的杀人灭口顺带抢回那些棉花球? 冷静,冷静…… 事情一定不会那么糟,也许那名法医根本就已忘了他这号病患,也许他已经把那些沾血的棉花球全部扔掉。 不要自乱阵脚……对,冷静下来,试试看想想这件事的好处。 最好先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具有了自动愈合的能力。 二十分钟后,萧末带着一脸纠结的表情,拖着脚步走入他的资源回收店铺。 “老萧你怎么了?”正在网上搜索及过滤一些讯息的雪里红看晨跑回来的男人脸色难看,随口问了一句。 萧末把刚买的早点递给小孩,尽量保持脸色正常地道:“没什么。大概天气太热,公园里的植物都没什么精神。” “公园周围和里面都有水源吧,植物怎么会没有精神?大叔,你在为那些植物难过?还是……你看到了什么让你觉得无法接受的事情?” 萧末脸色一僵,他忘了家里这个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五岁小朋友,他如果有什么事,就算刻意隐瞒也不一定能瞒得过这个目前跟他朝夕相处的高智商小妖怪。 “我看到几只野猫在打架,就为了抢一块石头。” “哦?就为这,你露出一副偷情被人家正牌老公抓个正着的表情?”雪里红的目光在男人的衣裤上快速溜了一圈,那些暗褐色血迹虽然因为衣服颜色的关系不太明显,但他还是一眼看了出来。 “……” “难道你真的跟人偷情被抓了?”雪里红惊讶,随即恍然道:“怪不得你不肯告诉我你有没有女朋友,原来……” “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可不可以揍这孩子一顿? “看多了就知道了。”雪里红小朋友很沧桑地来了句,随即打开食品包装袋,拿出包子和豆浆,分了一个肉包给萧末。同情地道:“给,吃点补补精气。” “我真看到几只野猫在打架!” “我知道,我没有说你撒谎,我昨天也看到几只土狗在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就为了抢一块小小的石头。”小孩没说他后来把那块石头硬抢了过来,现在就收在他的背包里。 萧末手伸进裤子口袋,那里硬硬的触感在提醒他:他今早碰到的事情兴许比被人抓奸在床还要糟糕。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萧末拒绝了那个肉包子,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他确实已经吃过,而且还吃的很饱,只不过食物并不是通常意义的食物。 小孩手腕一转,把肉包子送进自己嘴里,含糊地道:“不知道,我正在查。” “有没有查到什么? 第 24 部分 ”萧末努力把话题越拉越远。 “看到一些比较有趣的讯息,比如这个,你来看。”雪里红让开位置,示意萧末坐到电脑前。 “‘金银首饰失窃,犯案者竟是家猫……’你对这个感兴趣?这两天这样的帖子和新闻蛮多的。” 萧末努力做出一副对这张帖子很感兴趣的表情,慢慢看了下去。 帖子内容是个新闻转载,说某家女主人发现自己放在梳妆台上的金银首饰几天前突然不见了,她到处去找,还报了警,结果警方因为忙于灾后重建等其他更重大的事情,没来得及帮她破案,她却在两天后亲眼看到自己养的宠物猫跳到梳妆台上把她的白金钻石耳环给吞进了肚子里。 女主人又是心疼又是担心自己的宠物,便带着小猫去了宠物医院。宠物医生说等猫自然排泄就好,但该女主人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小猫排泄出她的耳环,又买了猫草催吐也没用,无奈下只得让医生给小猫洗胃。 可最后结果是,那只被吞进猫腹的白金钻石耳环在一天过后竟然只剩下钻石。 “猫能消化金属吗?”萧末奇怪道。 “不能。”雪里红回答,挤开萧末,从网上又搜出几张帖子点开给他看,“你看,这些都是说家里宠物猫狗吞吃了贵金属的新闻。” “这表示什么?” “表示猫狗改变了它们的食谱?”小孩轻敲桌面。 “或者它们的身体在醒来后变得十分缺乏那些金属?” “也许。我打算逮只野狗回来解剖看看。” “不准!”萧末一听“解剖”二字就汗毛直竖。他总觉得自己有天也会沦落到和那些猫狗一样的待遇。 “老萧,你……不会是更年期到了吧?” 萧末起身就走。 他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把事情跟这个妖怪一般的神奇小孩说说,看能不能商讨出什么应对方法,可现在他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我中午要吃冰西瓜!”小孩在他身后喊。 “我给你吃蟑螂!”萧末不知,他此时随口一句气话竟会在不久后成为现实。 ===== 萧末回到楼上,先去冲了个澡,出来后打开笔记本电脑把回收旧物的帖子重新顶到本市各大院校论坛的首页,又在几个比较火的网站留下新的收购和贩卖二手品的讯息。忙完这些,觉得自己已经平静到可以接受任何结果的他终于打开了神龙搜索网页,在输入窗口输入了“病毒”、“自动愈合”几个字。 一按回车键,出来将近两百万个讯息。 萧末找到他看起来觉得情况吻合的内容,一个个翻看过去,一没留神,近一个小时过去了,直到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起,才把他惊醒。 “嫂子,找我什么事?”萧末揉了揉额头,拿着手机站起身。刚才看了许多讯息,但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也是,就算有人具有了自动愈合的能力,但谁会傻到把自己的事放到网络上告知四方?不怕被相关部门拖去做实验吗? 萧末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事分分自己的心神,他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进浴室提出这两天换下来的脏衣服。 “我今天就不过去吃饭了。嗯嗯,我知道,我会注意身体。”萧末边往大阳台走,边和嫂子说着话。 “哈?你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就算大家都在抢购,你也不能买那么多,放坏了怎么办?”萧末哭笑不得地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倒入适量的洗衣粉和柔软剂。 邓安洁在对面说了些什么,萧末无奈地笑,“嫂子,那小子才五岁,他说的话你也能信?别听他和老三瞎咋呼,这世道一定不会乱,也不能乱。国家不也推出了很多政策安抚民心吗?” “东西买都买了。”邓安洁话风一转,提到了最近几天最让她头疼的事。 “你说老鼠把铁锅啃了几个豁口?你确定是老鼠啃的,不是你和老哥吵架时摔的?”萧末关上洗衣机盖,摁了一下开关,开玩笑道。 但邓安洁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说她亲眼看见老鼠趴在铁锅边沿上啃食铁锅,人来了也不躲,用笤帚砸它才把它吓跑。 萧末的笑容收起了些,猫狗的食谱改了,连老鼠也开始对金属感兴趣了吗? 这种食谱的改变代表了什么?以后会因此发生什么事情? 萧末隐隐有了一种大难即将临头的感觉,但他不能把他的疑惑和忧虑跟邓安洁说,他不想让她再担更多心。因此,他用十分轻松的语调道:“嫂子,我上次帮你弄的老鼠电子干扰器没用了吗?” “不知道啊,这两天我总觉得能听见老鼠在啃门、啃衣柜的声音,甚至墙里都有声音,但你哥不信,还说我神经过敏。”邓安洁气道。 “我哥那人……”萧末摇头,“他睡着了雷打都不醒。这样吧,我下午过去看看,看是不是电子干扰器坏了,顺便再带两个……咦?停电了?”萧末按了两、三下开关,洗衣机的电子屏幕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吧,怎么又停电了?”萧末无奈地合上洗衣机盖。 “是啊,这两天老停电,也不知哪里在修什么,往往刚刚还有电,过两个小时就突然断了。天气这么热,冰箱里的菜好多都坏了,而且店里空调不运转,客人也不愿意待下来吃饭。”邓安洁也抱怨道。 “大概是上次昏迷事件的后遗症吧。” “也许吧。对了,你看电视没有?听说隔离区不再封锁了?” “啊,我看到了。”萧末侧身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区广场,那里的医疗车辆正在逐步撤离,临时帐篷也大多都被拆除掉了。 “不隔离就好。”邓安洁叹气,“前两天还听人说要限购汽油和食盐,今天又听居民会的老许说要进行全民体检,早上去大菜市买菜,人多得挤都挤不动,超市人多得我都不敢去。你说这一天天的,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没事,大家就是一时惶恐罢了,过了这阵子就好。” “那你说我们家要不要再到批发市场多买点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顺便再囤积点汽油?” “嫂子,你不是已经买了很多吗?”他一听嫂子一开头报出的那些物资数字还以为她想转行做批发生意。就算大哥和嫂子开饭店,那些囤积的东西也足够他们用到两年后,如果东西都没坏的话。 “我怕还不够。老二啊,我心里没底啊。现在乐多学校恢复上课了,按理说去学校肯定没什么事吧?可我心里也不知怎的,就是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唉,我都不愿意让乐多去学校。” “如果你不放心,就给多多请假吧,反正过几天学校也该放暑假。” “我考虑考虑。对了,”邓安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没人找你吧?” “嫂子,你别担心,当时醒着的也不止我一个人。”萧末安慰道,两人接着又聊了些家长里短的事,大多都是围绕这几天身边熟人和生活的变化。 挂上电话,萧末花了一个小时把家里收拾干净,又切了半个已经不太冰的冰西瓜拎着,这才下楼去店里工作。 经过一番体力劳动,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总算可以正常转动,也想开了许多。 事情还没发生,他又何必杞人忧天? 与其这样担心来、怀疑去,他还不如像他嫂子一样提前做些准备,比如准备一些常用工具、一些用来自卫的武器、一些必要的零件,最好再找修车行的老郭把车辆稍微改造一下。 对,就这么做。 萧末摸向自己的裤子口袋,那块奇异的铜锭被他特意留在了书桌上。他觉得如果他继续带着那块铜锭,恐怕终会忍不住把它塞进自己嘴里嚼吧嚼吧吃了。 走到一楼楼梯道里时,男人顿了顿脚步,他好像听到老鼠的叽叽叫声?而且这声音听起来还似乎是从墙体里传来? 摇摇头,萧末心想:他肯定是受他嫂子影响了。别说他们小区特别注重卫生,老鼠什么的从来没看到过,就说有老鼠吧,也不可能大白天就这么嚣张地在楼梯道里跑来跑去,更可况钻进墙体里。 走向店铺后门的路上,他遇到了巡逻中的丁桥。 丁桥笑着跟他扬手打招呼。 萧末本想问他些事,看他身边有同事在,便止住了欲向对方走过去的脚步。倒是丁桥,反而和同事一起走了过来。 “萧哥,去店里?” “是啊,昨天弄了一批新废旧电器,今天打算整理一下,看有没有能用、能修的。” “萧哥,如果有能看的电视,三百块以下给我留一台可以不?” “怎么?你需要电视?”萧末扫向丁桥身边同事,是位新面孔,以前从没看过。 “不是我,是我同事,他想在自己屋里放一台。” 那位皮肤白皙的年轻小伙不好意思地对萧末笑笑。 萧末对他点点头,“行,你或者你同事直接到店里来拿就行。正好有台32寸的液晶电视,换了个国产旧屏,两百块你拿走就是。” “萧哥,这价格是不是……” “别唧唧歪歪的,就一个破电视,旧屏也是现成的,我就拆换了下,给个手工费行了。” “那……就谢谢萧哥了。”白皙小伙看起来腼腆,但实际性格却似乎很外向。三人聊了没有一会儿,他就开始和丁桥一样叫萧末“萧哥”,还拍着胸脯说有什么体力活都可以找他帮忙。 “丁桥,你知不知道我们小区这几天为什么老停电?”萧末问起正经事。 丁桥大概给不少住户问过同样的问题,表情很是无奈地回答道:“供电局说是埋在地下的电线管道被老鼠给啃断了。说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老鼠相当猖獗,拼命啃食地下线路,这边刚修好,那边就又给啃断。” 又是老鼠?萧末蹙起眉头。 “别担心,供电局说他们已经去找灭鼠专家,争取在下月上旬前解决这个问题。” “下个月……”萧末眉头皱得更紧,“天越来越热,家里没空调根本待不住人。我们小区不是有自供电吗?供电局断电后,为什么不把小区的自供电切换上?” “不是我们不想切换,是我们的发电机坏掉了。”白皙青年抢着说道。 “不过已经报修。”丁桥补充道,“但那家发电机公司说现在保修的客户比较多,他们技术人员忙不过来,最快也要到下周三才能来。” “等会儿我去看看。” “啊?啊!对啊,我怎么把萧哥你给忘了!萧哥你不就是摆弄电器的吗?”丁桥眼睛一亮,高兴的叫道:“太好了,那萧哥你什么时候过来?” “你要是有时间,我等会儿就过去。” 丁桥一听萧末会修理发电机,兴奋得立刻给上级打电话。这天气热得紧,他们也希望值班室里的空调能立马运转起来。 和丁桥上级约定了修理发电机的时间,萧末拎着已经不冰的西瓜走进店里。 楼上楼下都找了一遍,没找到应该待在店里折腾的小孩。 萧末转身就去了地下室。 果然小孩正在地下室里窝着。 萧末走到架子旁,随手抓起架子上的扳手敲了敲架子。 “喂,忙啥呢?吃西瓜。” 雪里红没理他,专心致志地拆解着手中一台笔记本电脑。 “你需要什么?那个主板烧了,里面的内存条和硬盘已经给卖家事先拿走,剩下的有用的不多。” “那是你觉得。”雪里红头也不抬。 萧末扯了一个木箱子坐下,拿起调羹挖了一勺西瓜瓤送到小孩嘴边,“啊。” 小孩张嘴。 萧末把西瓜瓤喂进他嘴里。 “不冰,我要吃冰的。”雪里红不满地嘟囔。 “小孩子不要吃太多冰冷的东西,对身体不好。来,啊。” 一个喂,一个吃,不大的半个小西瓜很快就被挖空。 “我嫂子给你买了二十罐幼儿奶粉,让我今天过去拿。” “我能不吃吗?”雪里红打心里抗拒道。 “不能!” “你心情恢复了?”小孩不再纠结奶粉的问题,抹抹嘴问。二十罐奶粉而已,他有的是办法让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只是想通了,生活就像那啥,该反抗的时候还是要反抗,最好在发生那啥之前做好反抗那啥的可能。” 小孩似乎听懂了“那啥”代表了什么,很有认同感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与其被迫享受那啥,不如早做反抗其、对付其的准备。” 萧末摸摸他的头,也不奇怪小孩听懂了他的话,收拾好垃圾,上店里拧了毛巾下来给小孩擦了擦脸,擦了一半忽然把身体凑到了地下室墙边,侧耳细听。 “你有没有听到墙里有什么声音?” 雪里红把拆下来的电子元件一一进行检测,听到萧末问话,随口答道:“老鼠在啃墙。” “奇怪。”萧末把耳朵贴到墙壁上,还用手指敲了敲墙壁,墙壁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闹腾。 “老鼠是最警觉的动物之一。”雪里红抬头认真地道。 “什么意思?” “通常大灾难来临前,动物要比人类更加快速的感觉到。” “这个我理解,但它们啃墙、啃电线是为哪般?” “我只能判断应该和金属有关,但具体情况和数据还没有掌握。”雪里红皱起小眉头,“这次跟以往有点不太一样,灾难不但是全球性的,而且……我总觉得这不像自然灾害。” “难道前面的病毒和全人类昏迷事件都是人为的?”萧末不信,“谁有那么大的能力做到这么巨大的事情?如果他有这种可以颠覆世界的能力,那他又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 “我正在收集数据进行分析。”雪里红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和推断,他希望能有更多的证据来支持他的推论成立。 “你觉得上面知道动物食谱的变化吗?” “他们肯定知道什么。”雪里红道,“我打算去钟山大学一趟。” “去干什么?” “那里有一台钟山市功能最强大的超级电脑。我的随身电脑出了些问题,有些数据计算要花很长时间。在我的随身电脑修复之前,想要得到世界各国正在隐瞒的机密,那台超级电脑是目前钟山市内获得讯息的最快捷途径。否则我们得弄来一堆电脑进行串联,可那样又麻烦又费时。” “你以为那台超级电脑你想用就能用?” “我自有办法,我打算下午就去。” “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了就算被人发现也可以假装迷路小孩,你去了只能给我添乱。 第 25 部分 ” “不行!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一个小孩不能一个人到处乱跑。”萧末压根不想冒着被警察抓的危险去钟山大学,但他更不放心小孩一个人跑去作案。 “等会儿我要去修理小区的发电机,你跟我一起去,别老窝在地下室里,修好了发电机我们再一起去钟山大学。” “好吧,看在你是我临时饲主的份上。我们中午吃什么?”雪里红十分给面子地站起身,把零散的工具和配件一股脑揣进自己的小背包中。 萧末对小孩那个小背包的容量已经不是第一天感到怀疑,但出于尊重小孩的隐私权,他并没有去翻看小孩的背包。 “又饿了?”男人手掌放在小孩的后脑勺上,轻轻推着他走出地下室。 “是啊,这几天饿得比较快,以前从来不这样。”小孩似乎对这种情况很高兴,也不介意萧末摸他脑袋。 “这表示你要长大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还没到真正能吃的时候呢。”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雪里红表情略微复杂地轻声叹息道。 “别这么急着长大,虽然你长大后的样子很帅很俊没错,但你爹我正享受养你的过程呢,要那么快长大干什么?” “你当你在玩养成游戏吗?”小孩嗤鼻,眼带某种被逼到尽头的极度渴望,重重的挥手道:“你根本就不明白。” 萧末捏他,“我不明白什么?你一个小小子,我把你养成了又有什么用?能给我暖床、能给我……咳!” 萧末立刻止住超出限制的话题,他又忘了眼前的小孩才只有五岁左右,实在不适合和他进行这种大人式的玩笑。 “你想我给你暖床?”小孩眉眼斜挑,慢吞吞地问。 “咳,今天天气不错。家里停电太热,等会儿我们去公园野餐好不好?” “也不是不行……” “打住!在调戏你老子,以后玩电脑时间减半!” “你认为我在调戏你?” 萧末要给这孩子跪了,蹲下身恳求他,“我错了,我不应该身为成年人却跟你一个孩子开这种带颜色的玩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发誓!” “其实我不介意。”小孩的眼里有了一点点笑意。 “我介意!” “欸,我竟然对那晚的事没有记忆,那真是太糟糕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 “儿子,爸错了,真的错了。”萧末真诚地忏悔。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来一次?”小孩似乎相当认真地提议到。 再来一次什么?让你再在我身上蹭来蹭去吗?你属狗的吗?苦恼小孩过于早熟的萧爸在心中流泪。 “喂?”小孩戳他。 萧末抓住他的手,站起身,摆出大人威严,严厉地道:“小孩子不准说这种话!以后再让我听到,小心我揍你屁股。” “……”雪里红忽然皱起眉头,盯着地面一点点向前看去。 “你真的不用急着长大。”看小孩没说话,萧末以为吓到了小孩,立刻放缓脸色道,“你也不用怕你太能吃我不肯养你,放心,虽然你爹我存款不多,但养你一个还没什么问题。” 萧末安抚性地轻拍小孩背部,他以为小孩想要快速长大,是出于一种孤儿的早熟心理,比如为了早日让抚养者解除负担之类。 “等过两天彻底安稳下来,我带你去办理领养手续,我查过了,我这个年龄和收入,就算没有结婚也一样能领养你。以后你小子就要叫我爹了,要不要现在适应一下?” “你就这么想当我爹?如果……老萧你往前看。” “嗯?怎么了?” 萧末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抬头就看到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蟑螂正趴伏在自家楼房的侧壁上。 如此数量、如此密集的蟑螂群让萧末立刻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萧末下意识把小孩拖向自己身后。 “呀——”小区里其他住户也发现了这种情况,有人当场就吓得尖叫出声,还有人拔腿就跑。 保安听到叫声,往这边快速跑来。 雪里红趁萧末不注意,捏起地上一只蟑螂翻来覆去地看。 萧末没注意到小孩在他身后做什么,一看丁桥出现,立刻对他喊道:“不要立刻拿东西打它们,避免它们飞得到处都是。去弄大型灭虫器,最好请灭虫公司的人来。” 不用萧末警告,丁桥等保安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蟑螂,没一个敢冲上去,反而都又向后退了几步。 “赶快广播,让小区住户全部关窗闭门,尽量把所有缝隙都堵起来。”萧末跟丁桥已经熟悉到不用再客气的地步,提醒完他,迅速回头让小孩上楼。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小孩正抓着蟑螂在玩。 萧末脸上挂满黑线,当即呵斥:“扔掉!马上回家!回家就给我用消毒液洗手!” 雪里红不肯,还凑近几步想要去仔细观察那些蟑螂。 萧末连忙拉住这不听话的孩子往后退,“别过去,太多了,小心它们扑你身上。还有赶紧把你手里蟑螂扔了,那玩意身上病菌多。” “哦。”小孩两根粉嫩小指头一用劲,“吧唧”一声捏死蟑螂,把头冒白浆的死蟑螂随手往地上一扔,拉了拉萧末的衣服,指着那些蟑螂道:“你看它们像不像是在往墙里钻?” “别用你那只脏手往我身上擦!”这孩子竟然徒手捏死蟑螂?!萧末再次深刻感觉到以后教育这孩子的责任之重、之难。 “下次我会用脚踩。”雪里红把脏手在男人身上蹭干净后安慰地道。 萧末:“……”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蟑螂?”丁桥摸着脸上的鸡皮疙瘩,结结巴巴地插话。他不怕蟑螂老鼠,但数量这么多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们有灭虫剂吗?”萧末一边安慰自己小孩子小时候都这么浑蛋,一边转过身问丁桥。 “有,但是储备不多。” “能让你们公司调来更多吗?” “我马上联系上面。”丁桥因为前面一直坚守岗位,如今已经被他们公司提升为整个小区的保安的头目。 “丁哥,你看那边!”白皙青年指着另外一栋楼脸色苍白地喊。 “还有那栋楼也是。”另一名年龄稍大的保安也看着另外一栋楼失声叫道。 萧末拉着小孩向后退。 就在他们能看到的范围内,已经有三栋楼的侧面墙体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蟑螂。 “啊啊啊!蟑螂!天哪!哪来这么多蟑螂?”走在路上的住户跳起脚。 一队又一队的蟑螂从路面上爬过。 “糟糕!蟑螂飞起来了!快跑!” 也不知是谁喊的一声,声音刚落,就见大量的蟑螂腾空飞起,向钢铁做的电灯杆、楼房,甚至向人扑了过来。 萧末抄起小孩就跑。 他不敢回家,现在冲上楼道也来不及,第一时间就抱着小孩冲向车库。 萧末不知道自己是做对还是做错了,但等他跑到车库时,他傻眼了。 车库里正有住户和保安往外狂奔,一边跑一边疯狂大喊:“老鼠!到处都是老鼠!” “老鼠在啃车子!老鼠在啃车子!” 萧末站在车库口,躲过奔跑过来的住户,错眼间就见不太明亮的地下车库里到处都能见到老鼠在蹿行,车库最前面的几辆车上爬满了黑压压的鼠群。 老鼠的吱吱叫声,金属被啃食的刺耳刮擦声,人类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加上大量的鼠群,这些情况都在鞭挞萧末自认还算坚韧的神经。 “快离开这儿!”雪里红看男人呆住,立刻推了推他。 萧末清醒过来,抱起小孩转身就向外奔。 这座小区明显不能待了,这时候冲回家里,谁也不知道会被困多长时间。与其在家里闭门等死,还不如跑出去看情况。当然,这时候如果他在家里,他一定不会往外跑。 可是小区外面就安全了吗? == 小区外更加纷乱。 就在这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被蟑螂和老鼠占领了般,马路上到处都是人类的尖叫和怒骂声。 车辆失控,人们不知如何是好,在家里的想往外跑,在外面的想要跑回家。 萧末紧紧抱住小孩顺着墙根往前走,失控的人群比到处都是的鼠群更加可怕——多少人在奔跑和推搡中跌倒,又有多少人因为乱了方寸跑上马路被来不及刹车的过往车辆撞到? “妈妈!妈妈!老鼠!我害怕!啊啊啊啊——”小孩的尖叫声直刺人耳膜。 “这是怎么回事?老天爷,这世界疯了吗?” “末日到了!地球要爆炸了!动物都疯了!人类都去死吧!哈哈哈!”不是所有人的神经都十分坚韧,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一些人已经到达崩溃边缘。 “大家不要惊慌!请大家镇定下来!这些老鼠、蟑螂并不可怕!请大家不要到处乱跑!现在请所有在外面的群众往新新佳苑的居民广场集中,大家不要跑、不要推挤……”不知哪里传来的广播声焦急地嘶喊着,可是听到的人显然不多,至少在这会儿没有几个人有那份冷静去凝听居民广播里传来的声音。 二十分钟后,情况越来越严重。 不明所以的人们惊慌莫名,大量的人拖儿带女、呼爷喊娘地从家里往外跑。 家里也不安全了? 萧末一手抱着小孩,一手不停挥舞,打飞扑过来的老鼠、蟑螂、猫狗,还要推开那些无头苍蝇一样乱推、乱挤、乱跑、乱撞的人群。 警笛声响起,一辆又一辆警车呼啸而过。 可是大量的警车并没有在附近停留,而是直奔市区而去。 难道市内…… 看着周围建筑物上密密麻麻的蟑螂群,萧末毛骨悚然。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们家附近隐藏了这么多、这么多蟑螂! 它们之前都藏在了什么地方? 还有老鼠…… 原来怕人胆小的老鼠如今就好像吃了兴奋剂一般,在马路和建筑群之间成群结队地窜来窜去。汽车和一些钢铁制品成了它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猫狗在向公园集中,就好像那里有什么特别吸引它们的东西。 还好不管是蟑螂还是老鼠或是猫狗,暂时还没有伤人的行为,虽然有些胆大的老鼠和猫狗会往人身上扑,但只要挥开就没问题。 “你手表是钢的?”雪里红突然问他。 “是。”萧末抱着小孩小心地躲避地上鼠群。 “扔掉!” 萧末犹豫了一下,随即立刻摘下那块戴了五年多的机械手表远远扔了出去。看了这么一小会,他也发现被扑的倒霉鬼大多都戴了金银首饰或身上有比较多的金属制品。 果然,他把纯钢制的手表扔出去以后,那些在他周围打转的鼠群立刻对他没了兴趣,反而是他手表掉落的地方迅速集结了一个黑压压的鼠团。 “老萧,不要去居民广场,去马路上的隔离带!”雪里红观察四周,迅速做出判断。 萧末没听他的,他看到广场上有民警,这时这些身穿制服的人成了安全的标志。 雪里红扯他头发、揪他耳朵,萧末忙着躲避周围人群根本没工夫搭理小孩。 五分钟后,萧末抱着小孩好不容易冲到了居民广场边,虽然这里也有鼠群和蟑螂,但比起建筑物密集的小区附近要好了太多。 那些还没有走的医生不知道在谁的组织下已经开始自救。他们向趴在车上啃食金属的鼠群喷洒一些带着消毒水味的液体,那些老鼠似乎相当讨厌那液体的味道,不一会儿就被冲散,但不到一会儿就又会集中过来。 雪里红无奈,男人显然还不太信任他。不过这也没办法,谁会在危机关头相信一个五岁孩子的判断?就算他平常表现得很聪明。 慢慢来吧,信任需要时间来培养。 民警出现在广场上维持治安,很多人都想向他们询问情况,民警们没有时间也无力解答,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要他们怎么解释? “消防车就要到了,大家不要害怕!请不要乱挤!注意不要撞到人、不要踩到人!注意你们的孩子,不要停在原地不动!都往里走,往里走!”一名民警举着喇叭大喊。 “不要向里面走,我们就站在外围。”小孩扯他的头发。 “我知道,别闹!”萧末也不想往广场深处走,但人群推着他,逼着他不得不一点点走向广场中心。 到了广场中心,已经聚集过来的人虽然还是慌乱,但面色已经平静不少。大概是看到这么多人,有了安全感? 就连萧末也略略松了口气。 外围虽然机动性强,但对于带着孩子的他来说安全指数却不太高。权衡利害下,似乎还是广场中心更好一些? 有些人大概是跑累了,这时一感到安全,立刻就坐在了地上。 有一个坐下就有两个,渐渐地,广场中心坐下了一大片人。 萧末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敢坐下,他总觉得危险还没有离开。 这片管辖区民警的素质不错,出现突发情况后反应很快,这时已经开始组织自愿者到各小区进行救助,并组织了一批青壮拦在广场最外围对鼠群进行清理。 这些青壮没有合手工具,只能用扫帚、树枝、铲子等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当武器对付那些偶尔窜过来的老鼠和猫狗。 消防车的鸣笛声传来,所有人精神大振。 两辆消防车在广场上停下,消防员跳下车就去接水源。 人们看到消防员出现发出了欢呼声,但在看到消防车上爬着的大量老鼠后,欢呼声又戛然而止。 消防员们接通水源,立刻把高压水枪对准消防车。 车上的老鼠被冲散,一些老鼠被冲到人们脚下。可大部分的人不但不敢踩上一脚,反而发出尖叫声跳了开去,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些年轻男女。这时,老人们的表现就让人刮目相看了,他们不但不怕,看到老鼠还会追上去打。 萧末抱着小孩有意识地往消防车那里挤,他希望多听到一些消息。 但消防车在最外围,他和小孩在最中心,一时半会儿也挤不过去。 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萧末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知为何,原本只对金属物质感兴趣的鼠群开始向这边大量集拢,就连跑到公园里的猫狗也改变方向逐渐向这边奔来。 一股若隐若现的诱人香味透过浓重的汗馊味硬是传入鼻中。 这是什么味道?萧末吞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地转脸向四处看去。 恰恰一抹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那是老尹? 萧末刚想喊,老尹微秃的脑袋已经没入密集的人群。随即他又看到一张眼熟的面孔,这个人……不就 第 26 部分 是上次众人突然集体昏迷后用怪腔怪调问他世界末日是否降临的年轻人吗? 心脏莫名一阵悸动。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得离开这里。”萧末在大脑思考之前,张嘴就对小孩说了这么一句。 雪里红正打量周围的情况,听萧末这样说,转头看向他。这一看就发现男人脸上的汗毛全都倒竖了起来。 雪里红半是好奇半是好玩地伸出手指去摸那些竖起的透明汗毛。 萧末被小孩摸得脸上发痒,抬手擦了擦从额头滴下的汗水,顺便抓住小孩作怪的小手,顺从直觉,抱着小孩就往人群外面挤。 可进来容易出去难,天气热、情况危急,聚集在这里的人们个个都像一点即燃的炸药,稍微推撞一下都可能引来破口大骂。 萧末想往外走竟变得十分困难。 “早跟你说了不要过来。”小孩一拍萧末的后脑勺,严肃道:“现在起都听我的。” “喂……”被小孩拍了后脑勺的大人很不爽。 “五点钟方向,往公园走。”小孩仗着坐在高处看得远,勾着萧末的脖子指挥道。 “公园?” “快!”小孩好不容易看到的空隙眼看就要被填上。 萧末忍住怒气,这时候不是教育小朋友怎么尊重长辈的最佳时期,他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听到小孩指出明确方向,当即转头就向小孩指挥的方向挤去。 “挤什么挤?没看见这么多人吗!”被推挤的男子扭头大骂。 “抱歉抱歉,请让一下。” “怎么让?你倒是让给我看看?真是的,大热天的,你还让不让人活了!蹭得我一身都是汗!” “对不起啊,有点急事。” “谁没有急事?我家里煤气灶上还炖着汤呢!我不也在这儿站着?”另一个被推挤的人也没好气地帮腔道。 “好了,别吵了,大热天的大家都消消火吧。”一名紧紧握着钱包的中年女子开口劝道。 “爸爸,我难受。”小孩抱着萧末的脖子,软软的道。 看到小孩子开口,再看大人和小孩身上都是一身汗,被推挤的人也不好意思再一直拉住萧末继续骂。 “好,我让你,我看前面能不能让你。” 就如这名男子说的,他让开了,前面还有更多的人堵着。 不过走了不到二十米,萧末就说了不下一百个“对不起”,一大一小挤得浑身汗气腾腾,萧末更是大滴大滴的汗珠直往下掉,但这时谁也顾不得擦一下。 “没有其他路了吗?”萧末压低声音问。 “十点钟方向走五步有个空挡,啊,没了。停下,往一点钟方向走,那里人少,绕一点就绕一点吧。” “为什么一定要往公园走?”如果他记得不错,他们刚才的位置离大马路更近。 “我想你也看出来那些鼠群正在向这里集中,我不知道他们确切目标是什么,但我知道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不是那些钢铁制的医疗车,也不是才来的消防车,吸引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某些特别的人,而这些人就在人群中。” 萧末侧头在肩头上蹭了把汗,他一只手要抱着小孩,一只手要推开和防止别人撞上他们,这时候他根本不敢把小孩放到地上:没见广场上到处都是哭喊着找儿找女的吗?还有些被踩踏的……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往公园走。难道你没发现那些猫狗也开始盯着我们?”萧末发现小孩一旦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就会顾左右而言他。 那股诱人的味道越来越浓,似乎走到哪里都能闻到。同时,萧末的心脏也越跳越快。 雪里红正要回答他,抬眼就见大量鼠群向广场人群疯狂扑来。 “鼠群开始主动攻击了!快跑!” 跑?往哪里跑?人群从外围开始大乱,驱鼠志愿者们已经抵挡不住鼠群的攻击,加上没有适当和及时的组织很快就乱成一团。 消防车拉着水龙头打开高压水枪对着鼠群冲击,可一波冲散又是一波,而且水龙头太少,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 这时,外面的人想往里走,里面的想往外逃。萧末被慌乱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 “嗯!”小孩被谁的手肘捣在了背上,疼得小脸蛋皱成了包子。 “猫狗也开始动了。我们还是往公园跑,那些老鼠怕猫!” 萧末盯着不远处的树影艰难地往前挪动。在平常只要两、三分钟就能跑到的距离,如今就算花上十倍的时间还不一定能到达。 “一辆消防车喷不出水了。” “什么?!” “大家不要惊慌、不要乱!这些老鼠并不可怕!大家一起动手肯定能赶走他们!冷静!请大家保持冷静!男人全部站到前面来,没有武器就脱掉鞋子打!”年轻的民警抓着电喇叭声嘶力竭地喊。 但听他指挥的人没有多少,所有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老鼠还没有伤到多少人,人们“自相残杀”下已经倒下不少。 到处都是哭爹叫娘的惨叫和咒骂声。 雪里红眼尖,亲眼看见上百只老鼠集体扑向同一个人,那个人尖叫着倒在地上,雪里红以为这人死定了,可不到一会儿鼠群就从他身上散去,那人除了吓得口吐白沫、脸上和裸露的四肢上有大量细碎伤痕,其他地方竟然没有明显伤口。可那人并没有爬起来,他似乎已经吓傻了,缩在地上不停颤抖和惨叫。 雪里红想要再看的仔细些,可很快乱跑的人群就阻挡了他的视线。 “老萧,你注意看,那些老鼠并没有伤人,他们的目的似乎是某些人身上带着的某些东西。” 萧末这时哪顾得上观察,他光是护着小孩和自己不让人撞到就花了十二万分精神。 雪里红只好自己紧紧盯着鼠群行动的方向,不久他就肯定鼠群攻击的目标并非随机,而是有选择的。 只是大多数人们还没有发现这点,只要看到老鼠扑过来就吓得大喊大叫。 与此同时,城南六区消防支队长季西河瞪大眼睛,任由汗水往下淌,蹲在车里快速地更换着水管连接口。 “怎么样,修好了没有?能用吗?”民警老刘焦急地问女婿。一支水枪根本挡不住那些老鼠。 “换好了!”季西河跳下车,转头对另一名消防员大吼:“能用了吗?” 那名消防员打开水栓,连续开关几次都没有一滴水出来,“队长,不行啊!” 季西河气得暴吼一声,一把摘下头盔摔在地上。 另一名消防员见此情况立刻捡起头盔硬塞给他,“队长,戴上。” 季西河深吸一口气,对该队员说了声“谢谢”,抹把脸,接过头盔重新戴好,“检查消防栓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 “大王,再去看看是不是水泵的问题!” “是!”一名消防员迅速回到车上打开水泵门重新开始检查。 “你们自己能修理?能联系到修理工吗?”老刘看女婿热得满脸通红,又是心疼又是心烦,他那在幼儿园做老师的女儿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家里男人现在都被困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去接她。虽然已经有一名民警开车去求助幼儿园的孩子们,但一个人有什么用? “他们都在队里修理其他坏掉的车辆,否则我们也不会只来两辆泵浦车。见鬼!这些该死的老鼠怎么这么多?而且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吃金属了?” “小季你别急,我来广播问问广场上的人,看有没有懂修车的。” “会修车也没用,说不定就是水泵被老鼠啃坏了。” “队长,是消防栓坏了!”去查看消防栓的消防员奔过来喊道。 “把水管放到河里,直接抽河水!”季西河“刷”地站起身命令。 三分钟后。 “队长,水泵也有问题,抽不上水!” “操!” ================================== 香蕉号完 待续 天上正下着瓢泼大雨,明明是清晨七点,·天却阴沉得像是傍晚七点。 萧末觉得这雨天特别应和他现在的心情,特阴霾、特颓废、特黑暗、特……不知所措。 自那天从新新佳苑居民广场逃出来已经过去四天。 四天来他待在哥嫂这儿就没敢回家。其实市内的情况也没比市外好到哪里去,但好歹军警里集中,各种大型驱鼠仪、诱虫器不要钱似的大量往市里各处投放,加上老天爷也肯帮忙,这才暂时把鼠群和其他动物及昆虫的异常骚动压制了下去。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待在这儿不回去,而是……他怕那些消防员之后拆开水泵看出异样,然后找到他头上。 因为只要看过那个水泵内部的人,哪怕他对水泵一点都不了解,也明白那玩意只能更换不能修理。 萧末记不清当时到底有几人看到那支水泵的内部情况,但他清楚记得当时他也以为那支水泵是绝对无法修理了,就在他感叹完毕后,他脑中突然浮现了这支水泵损毁后的结构图,接着他下意识就开始脑补那水泵缺失和损坏的部分。 他发誓他当时只是脑中想想,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眼前,他亲眼看着那支被白虫蛀蚀消融得坑坑洞洞的水泵阀门内部,就像倒带一样一点点恢复到与新品无异的模样! 天知道那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后来是怎么跑出来的都记不得,一路上全靠小孩指挥他。 小红……他应该看到了,但他什么都没说,之后也没质问自己,这几天窝在乐多的房间也不知在折腾什么。 “老二,小红说让我们别待在家里,让我们把东西赶紧收拾了往郊外空旷的地方暂时待几天。”邓安杰面带忧愁地在萧末身边坐下。 萧末回神,从店门口的台阶上站起身,呃……蹲的时间有点长,腿麻了。 “嫂子,你怎么这么相信他的话?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小孩子的直觉都很强。”邓安洁认真的说。 “嫂子,你不是吧?” “不是什么?这不是迷信,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小子呢?都七点多了还不出来吃早饭。还有萧乐多呢?”萧末揉了揉大腿,抬腿就打算去找自家便宜儿子。前几天他太混乱了,也忘记叮嘱他,希望这小子没跟人胡乱炫耀,把他老子给卖了。 “乐多去学校了,他们学校请了消防员过来做防灾、抗灾训练,主要是训练孩子们不要害怕老鼠和昆虫,让他们怎么自保之类。小红在厨房,他在指点你哥他们做耐储存的食物。” “哟,那小子还懂这个?” “你别看人家小,人家懂得可多,他说是他外婆教他的。我说老二,那孩子的妈和你到底咋回事?” “嫂子,他妈妈真的和我没关系!” “你少骗我了,就你这种连猫狗都不肯养的,如果没关系,你会收养他?”邓安洁给了他一个白眼。 萧末的手在空中无力画了个圈,“好吧,有关系。” “我就说!他妈妈是不是你在国外认识的?怪不得你一直不交女朋友,是不是旧情难忘?” “嫂子我去厨房帮忙,还有麻烦你去喊老头子下来吃饭,我走了。” “你站住!你也不看看你都三十出头了,你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就算你现在有了儿子,可儿子和老婆到底不同,你老了能指望他在床前伺候你吗?你儿子能跟你过一辈子吗?” “嫂子,这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那你要等到……喂!”邓安洁看萧末话没说完就溜得没影,气得笑骂一声:“臭小子!一个个都不省心。” 萧末跑到厨房时,他哥和他弟正在给各种食物打包。厨工、厨师和服务员在两天前市内情况稍微稳定后就分别离开回家了,如今店里只有他们一家人在。 雪里红看到萧末,不等他开口,就主动过来拉住他的手腕,跟他说道:“正好我有事找你,你过来。” 大概小孩的口气太不像小孩,萧末大哥奇怪地瞥了小孩一眼。 萧答乐了,“二哥,你终于找到人管你了?” “滚!”萧末踹了老三一脚,反过来拉住小孩,把他从厨房带出。 两人随便找了个小包间躲了进去。 “儿子,那天你看到什么了?” “老萧,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两个人关上门同时说道。 “叫爸!”萧末绷起脸。 “我让你养我一段时间,没说要给你当儿子。”雪里红面色平静地道。 “那我凭什么养你?” “我可以给你打工。” “哈!”萧末失笑,捏了小孩脸蛋一下,“然后告我雇佣童工?你能帮我做啥?” “我能做的事情很多,以后你就会知道。”小孩拉下萧末的手,“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多少人争着抢着想要养我,如果不是看你人还老实……” “我应该谢谢你吗?” “我现在就给你感谢我的机会。” 萧末开始认真考虑他嫂子的建议,也许养个老婆更好?至少不会这么气他? “喂,我们商量一下,你帮我长大,我保护你三年。” 萧末又气又好笑,这孩子!到现在还不相信他会把他抚养成人吗?竟然还正儿八经地跟他谈条件,还保护他三年……怎么不是三十年? 萧爸爸心里不是味了。他虽然没有指望这小子给他养老,但好话人人爱听,这娃就不会假装一下孝顺让他开心开心? 雪里红看出萧末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犹豫了一下改口道:“那五年?” 萧末继续沉默。 “十年!这是我的底线,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能……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还指望我给你养老送终?”雪里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萧末扭开包间门就往外走:这儿子他不要了! “老萧等等!”雪里红一看萧末要走,急了。他等着长大不知等了多少年,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希望怎么愿意就这样放过? “你要是敢再走一步,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 萧末条地转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反了你小子,竟敢威胁你老子! “我也不想用这件事来威胁你,但长大这件事对我来说太重要,只要你能帮我长大,我可以……一直保护你到临终那天,我发誓。”雪里红郑重地道。 可惜萧末没有看出小孩的认真,他怒极反笑道:“你以为你不给我送终,我就不会养你长大了吗?我和你不一样,我萧末说话算话,说把你好好抚养到成人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你不用再试探我 第 27 部分 ,我养你从来就不是为了让你报答!” “我想……你可能误解了什么。” “误解?我误解你什么了?”萧末揉揉额头,无奈地蹲下身,抓着他的手,看着小孩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因为以前的事可能对大人有各种提防心和不信任,但是请你相信我,虽然我不是你亲生父亲,但我既然说养你,就会把你当亲生孩子一样疼爱。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不会让你挨冻受饿,不会让你再次流离失所,不会让你受不到良好教育,不会限制你的发展,我会……我会用我的真心来好好疼爱你。” 是哪本幼儿心理学教科书说对孩子说话一定要肉麻的?萧末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动情的话,如今全部说给一个小不点听了。 雪里红……呆滞,有点不适应男人的动情演出。 “我爱你,相信我。”萧末抱住小孩的脑袋,在小孩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你爱我?”雪里红抬起小手擦擦脸,表情十分怪异。 “当然!好吧,也许现在不是特别爱,但是感情是培养出来的,我们已经有良好的基础,将来一定会发展出更为深厚的感情。” “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确信。” “我……需要考虑一下。” 萧末很想捏捏小孩,这种事还需要考虑?你这时难道不应该立刻扑上来叫爸爸然后嚎啕大哭吗? 雪里红认真打量着萧末,那眼光像是有透视眼一般,似乎把萧末的内脏也看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你不是我心目中……好吧,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试什么?小孩没说明,萧末自以为,两人就这么美好地误会了下去。至于这份感情到底会在这份误会下培养成怎样的“深厚感情”,连老天爷现在都不知道。 感情谈完,两只开始谈正事。 “那天你都看到了?” “嗯。” “这是我们父子的秘密,不要跟别人说。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 “誓言不对。” “这不是重点。你这几天躲在乐多房里弄什么?” “检测一些东西。” “哦?得出了什么结论?” “我们应该去空旷的、金属含量稀少的地方待着。” “国家没通知大家撤离……” “也许有人在撤离,但你不知道。如果我是国家管理者,我也会先只撤出一部分。” “我看市内现在已经安全多了。” “雨水会停,它们也会再来。而且……我担心的不是虫鼠,而是那天你在水泵中发现的小白虫。” “那是什么?” “一种类似珊瑚虫的虫类,它们的消化液可以消融金属,同时它们也以金属为食,等它们死亡,尸体就会转化成另一种合金物质。” “它们的消化能力很强?” “非常强。如果这种虫子遍布全世界,那么……” “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 “也许。”小孩看男人开始认真考虑迁到郊外的事,便转换了话题,“你这几天也试验了自己的能力吧?” “嗯,试了几次。” “如何?” “有时灵,有时不灵。”萧末总算找到可以到苦水的了。秘密有人分享的感觉还是很好的,虽然对方人小了点,“不管灵不灵,每次试完都会感觉极度饥饿。” “那是能量大量流失的后果。” “儿子,不怕你笑,你爸我有点怕。” “不怕,有我。” 萧末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把小孩抱了起来,“走,去吃早饭。顺便和大家商量一下暂时住到哪里的问题,也许我们需要去你大伯母、我嫂子老家了。” “等一下!”小孩抓住他的头发,道:“我不是小孩。好了,认真点,别笑,我说的是真的。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我得了一种病,这种病导致我无法正常长大,其实我现在应该是成年体状态。” 萧末看小孩的表情,咧开的嘴巴慢慢合拢,难道小孩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不是真正的小孩? 不由自主地,男人脑中浮现出那晚小孩长大后的身影。 “我以前怀疑你具有治疗的能力,但现在……我觉得你应该具有了一种类似修复和还原的能力,至于具体能修复哪些东西,还需要我们进行大量的检测和实验。” “你说我具有了修复能力?”萧末之前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可如今被肯定,反而开始怀疑。 如果他的能力真是修复,那么那天他看到的青年才是小孩真正的样子? “也许是还原。但不管是修复还是还原,你这个能力如果用好了,相当逆天。你要小心了!” 萧末心中一悚。 “还有你这个能力的界限、限制和危害有哪些,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所以在找出这些不利因素之前,你最好尽量少用这个能力。” “嗯。” “你可以用我做实验。” “哈?” “上次你已经成功了一次,只是维持的时间不长,这次我希望能在我清醒的状态下,你对我进行一次修复或者说还原,让我们看看你这个能力到底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你真是大人?”萧末开始感到隔膜了,看着怀中嫩嫩的小孩各种不适应。呃,他现在放下他,会不会伤害他“幼小”的心灵? “喂!你们父子俩到底在谈什么,到现在还不出来?家里人都等你们吃早饭呢。”萧答门也不敲就把包间门给推开,对着一大一小两人喊道。 萧末顺势放下小孩,推着他的后脑勺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对他弟说:“急什么,这不就来了。这么大的人了,别一天到晚还毛毛躁躁的。” 早上一家人用了简单的早饭,萧家人几代小市民,没有什么吃饭不言的规矩,饭桌上就把暂时搬出城市的事商量了一番。 萧家人都被无穷无尽的虫鼠骚扰得烦心,饭店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再经营,萧答公司也进入不知道终时的无薪休假期,乐多也已进入暑假,最后一家人干脆决定先到邓安洁老家住上一阵子,一来是避祸,二来就当度假了。 邓家在郊县还有二十来亩田地,家里有一套祖上传下来的两进青砖大瓦房,院子里还有口能出水的老井。那房子虽然旧了,但因为用料实在、建得结实,直到如今邓家老两口还住在里面,有时家里来亲戚住不下,也会住到那老房子里。 萧爸有点担心亲家会不会嫌弃和嫌烦,毕竟这一住很可能就要一两个月时间。 邓安洁“啧”了一声,说没事,哪怕住上一两年也没事。 萧爸不太想去,但看儿女都同意了,他也不好说不。 之后,老大萧问又提到家里那辆用来装货的面包车被老鼠和虫子啃坏,发动不了。而且就算是好的,一辆车也不够全家人用。 萧末说车辆由他负责,包括修理。 萧家人听说萧末把修车的是揽下也没感到多奇怪,在萧家,萧末就是个万能修理工,就连邓家也经常请他帮忙。 雪里红在这顿饭中倒没怎么开口,就一个劲埋头猛吃,他一向吃得多,萧家人第一次惊讶过后,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邓安洁大约天生母性泛滥,看到谁都忍不住想要照顾一二,雪里红虽然因为某种缘故,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很低,但邓安洁看他是小孩子,再加上爱屋及乌,对他就未免多关怀了点,饭桌上一个劲给他夹菜。 雪里红来者不拒,给多少吃多少。 邓安洁看得越发欢喜——她真心以为这孩子就是老二萧末的亲生子:你看,连吃饭的样子都像! 饭后,一家人按照商量好的,各自分散做事。 萧问夫妻和萧答负责打包一家人至少两个月的口粮和生活必需品。 萧爸只要把自己的东西带好就成。 萧末带着雪里红打算回家一趟,一来是收拾一些东西,二来也是为了家里那辆车。虽然金属物质会吸引动物和昆虫,但没有车辆,他们一家哪里都去不成。 ========== 萧末骑了家里还能发动的电动自行车,带着雪里红直奔山南佳苑。 一路上,就见有人被老鼠追着跑,有人就算走到老鼠群里也没有老鼠理睬他。 这些人有什么区别? 萧末一边想,一边把电动车的速度提到最高,甩开一群又一群追逐金属的鼠群,一路有惊无险地赶到了山南佳苑。 还好,山南佳苑并没有被毁坏多少,小区附近的商业街上还能见到不少路人走动。 萧末看到熟人一一打了招呼。 “萧哥,几天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原来你进城了?”一名年轻人对萧末挥手。 “是啊,担心家里人就想办法进城了。”萧末认出年轻人是理发店的理发师二号,具体姓名不知道。 “城里现在怎么样?” “和这里差不多。” “哦……那火车和长途汽车开通了吗?” “据说还没有。” 理发师二号很难过,喃喃道:“我想回家,可现在却哪儿都去不了。” “迟早会开通的,别太担心。”萧末口是心非地安慰他。 理发店里几名理发师和助手正在里面打扫卫生,没有客人上门,有家也回不去,老板不愿白发工资,就让几人把他家里和店里都打扫了几遍。 正在擦玻璃的助手小张看到萧末,立刻从店里追了出来,不过这时萧末已经带着小孩拐进了山南佳苑中。 小张摸了摸自己被老鼠抓伤的右脸颊,难过地垂下了眼眸。 保安岗亭没有人,不知道是受伤不能来,还是暂时撤离了。 萧末带着小孩去了店里。 店门一打开,跑出来一群老鼠。 萧末二话没说,直接又把门关上。 “里面成老鼠窝了。”雪里红道。 萧末斜了小孩一眼,“别提醒我,我正准备忘掉。” 雪里红摊手,“我想地下室更不用看,当然,如果你有勇气进去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 “去车库吧,看车能不能修复。我明明在店里和地下室都放了驱鼠仪,怎么还会被老鼠驻窝?”萧末心疼的直挫牙,那些东西别看是当破烂收来的,可加上货架和更换的零配件,上上下下全部加起来也有五六万的本钱,这还不算他的手工费! “也许是停电的缘故?” 萧末醒悟。他家里和店里摆放的驱鼠仪和市里投放的那些可不一样,人家自带大型电池,他的却要靠插头供电,一旦断电就成了摆设。 车库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老鼠也知道避雨,而车库里又有丰富的金属粮食,这里自然成了他们的大型聚会场所之一。 “进去么?”小孩抬头问。 大人拉着小孩往后退,“我们过来的路上是不是看到不少遗弃车辆?” “也许其中就有钥匙没拔而且损毁情况不严重的。”小孩理解地接口。 “我也这么觉得。走吧,回家看看。”萧末万般不舍地转身。不知道这种情况保险公司赔不赔?他二十万买的车啊! 雪里红安慰他,“你有了修复这种能力,以后还怕没钱么?” “可我更怕被拉去解剖。” “其实绝大多数科学家都不支持这种毁灭性研究,相信我,他们更喜欢可持续、可再生的利用资源,所以……就算你被发现了也不会遭遇和小白鼠一样的命运。” “承你吉言……”萧末满脸挂满了黑线。 居民楼里的情况要比外面好很多,虽然也有老鼠窜行,但并没有到不能下脚的地步,只是大量出没的蟑螂群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越往楼上走,虫鼠就越少,到了六楼就几乎看不到虫鼠的影子。 萧末打开家门时,把小孩抱到了怀里。 门缝里……没有丝毫动静。 萧末又把门缝拉大了些,还是不见老鼠窜出。 这是什么情况? 萧末把小孩放到地上,让他站到自己身后,随即小心地把头伸进门缝里看。 家里似乎并没有怎么变样,所有东西依然井井有条的放在它们该放的地方。 “咦?”萧末疑惑。 小孩推开他,直接拉大门缝走了进去。 “喂,小心点!” “没有虫鼠。” “我知道,但……好奇怪。难道顶层都是这样?虫鼠不喜欢爬高?”萧末也踏进家门,随手关上大门。 两人都没有换鞋,方便随时跑路。 萧末拐进最容易招虫鼠的厨房看了看,嗯,还是他离开时的老样子,除了台面上落了一点灰。 “小红,我们加快收拾,你房间的壁橱里有一个小行李箱和一个行李袋,你把你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全部放进去。小红?”萧末看小孩没理他,从厨房探出头。 小孩站在客厅里,眼望着书房方向一动未动。 “怎么了?”萧末走过来。 “别动!说话小声点。”小孩轻声喝止他。 萧末脚步一顿,他也看到了! 就在他那间让他颇为自满的书房的书桌上,一只有家用汽车轮胎大小的花猫正趴在那儿打瞌睡。 这是他家没有老鼠和蟑螂的原因? 不对,这只猫哪来的?他可不记得附近邻居哪家有这么巨大的一只花猫。 话说,猫能长这么大吗?这看着可不像肥胖症。 “猫?还是豹子?” “你家豹子长得一副猫样?” 萧末气得想拍他,可一想到对方也许是跟他一样大的成年人,这拍向对方屁股的一巴掌就怎么都拍不下去了。 “它睡着了。”雪里红看了一会儿肯定到。 “你确定?” “你刚才说话那么大声它都没醒,要么是睡熟了,要么就是昏迷中。我过去看看。” “喂!”萧末一下没拉住小孩,看小孩真的去翻看那只武力值不明的大花猫,只得快走一步跟了上去。 雪里红就像对待普通小猫咪一样,上去就摸人家的脑袋,碰人家的鼻子,还扯了扯人家的胡须。 萧末吓得赶紧阻止他,这猫就算没有危险性,光这么大个头,生起气来给小孩一爪子都够他受的。 雪里红看似动作随意,其实手里早就握紧了防身武器,只要那猫一有敌对反应,他立刻就能让那只猫趴下。 “睡得真沉。”雪里红从背包里掏出一根自动针管,毫不客气地一针就扎进了大花猫身体内。 萧末颤抖了一下,这孩子下手好狠。不过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针管? 雪里红给大花猫抽了血,满意的把针管放回包里,拉着萧末就往卧室走。 “干嘛呢?这只猫就这样放着?” “放着吧,镇宅。” “它醒了怎么办?我还是把它扔出去……” “然后你就等着被虫鼠包围吧。” 两害相较取其轻 第 28 部分 ,萧末怎么算都觉得一只猫更容易对付一些,也就默许了大花猫霸占他的书桌当睡床的霸道行为。 “你急着去我房里干什么?”萧末一把抓住门框站稳脚跟。 小孩没拉动他,回头微怒道:“你答应帮我恢复成年体,难道你想说话不算数?” “你要现在恢复?” “你打算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小孩的脸色阴沉下来。 “可是……”萧末看到小孩眼里无比渴望和恳切的目光,快要出口的拒绝变成了:“如果你突然变成大人,我要怎么向家里人解释?” “就说我是亲生父亲。”雪里红早就想好借口。 “那你要是不能一直维持大人的样子,比如就像上次一样,几个小时后就又变回了小孩,那又怎么办?” “就说我又回来了。” “问题是你这一会儿亲生爸爸来、一会儿儿子来,两个人中有一个出现还必定会有一个人消失,我要怎么解释?”萧末一想到这种情况就觉得头疼。 “不用解释!” “什么?” “人类善于想象,让他们自己想象就好,你只要别给他们一个明确答案就行。” 萧末服了,“我不觉得这种理由能通过,说不定我家人会怀疑我收养了一个妖怪当儿子。” “那又怎么样?” “我必须给我家人一个交代。” “你和你家人的交代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现在是我儿子,我家人也是你家人,大家以后都要生活在一起,你也不希望大家用奇怪的眼光看你吧?”萧末耐心解释道。 “我不在乎。” “我在乎。” “够了!”雪里红低吼一声。 萧末愣住。 “你要不愿意就明说!”我自然有其他办法让你听话。雪里红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萧末没注意,揉揉额头叹口气道:“我没说我不愿意。” “那就赶快。”雪里红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着男人就要往卧室里走。 “等等!我想起一件事。” 小孩转头,用要杀人的目光瞪向他。 萧末赶紧快速解释,“我真的刚刚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稍等,我马上就过来。” 萧末飞快地跑向书桌边,大着胆子把大花猫抱起放到一边,然后……扫了一遍书桌。 没有?! 他明明记得那天早上出去前把那块像红铜的不规则物体放在了书桌上。 可现在它在哪里? 萧末百思不得其解,弯下腰前后左右都找了一遍,连垃圾桶都没放过。 越是找不到,他就越是想念那股特殊的味道,还有那种异常的满足感。 “你在找什么?”雪里红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慢慢走过来。 “一个铜块,奇怪,我就放在桌子上了,怎么找不到了?” “什么铜块?” “就是我在公园发现……”萧末直起身,看向被他放在椅子上的大花猫,“呃……不可能吧?” “什么东西不可能?” “我记得那只花猫很小,不过才刚成年的样子。”萧末看着大花猫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推理,那也未免太异想天开。可是在四天前,他也觉得人类具有异能什么的只是传说。 “如果你不急着找它,可不可以先帮助我?”雪里红几乎一字一顿道。 萧末收回暴走的思绪,转头看向小孩,“好吧,我帮你。” 一个小时后,萧末浑身是汗的躺在床上,小孩一脸怒火和极度失望的盘膝坐在他身边。 “再来一次!” “我不行了……” “最后再来一次。”雪里红放软声音,半是哀求地道。 “真的不行了,我觉得我要累瘫了,还有我很饿,非常饿!能让我先吃点东西吗?” “你都没有成功怎么会感到饿?” “我拖货出去也不是每次都能卖掉。”萧末声音冷了下来。 “为什么?”雪里红眼睛通红,“上次不是成功了吗?你还拍了照片,你并没有骗我对不对?你发誓你没有骗我!” 雪里红一时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扑上去一把卡住男人的喉咙,疯狂地大叫道。 萧末被他吓了一大跳,“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没有成功?咳!冷静!松手!你想掐死我吗?”死小孩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雪里红手臂颤抖,不是,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就好像在强行克制着什么。 “小红?儿子?听话,把手松开,你掐得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了。”萧末看出了小孩的不对头,略略夸大事实,声音尽量温和的劝诱道。 雪里红慢慢、慢慢的松开手,一屁股坐在了萧末肚子上。 “嗯!”萧末被他压得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我们过两天再试试好不好?也许我们还欠缺一些条件,而且今天我还想要想法修复至少两辆车,你也说了继续待在城里不安全,那么我至少得保留一点体力,你说是不是?” 雪里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看。 萧末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心想这孩子不会脑子或心理有问题吧? 约莫过了一分钟,雪里红才开口道:“好,我们尽快收拾、尽快进城,我会让你补足能量,然后我们尽量模仿当日的场景,尽可能把当日所有条件全部复制出来。” “行。” 两个小时后,吃饱喝足并收拾好行李的萧末和雪里红再次出发。雪里红这时也已完美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和气场,重新恢复到没有存在感的模样。 临走时,那只大花猫还没有醒,盘在转椅里睡得十分香甜。 萧末忽然有点羡慕它。 “大花,麻烦你看家了,希望下次我回来,家里也一样没有蟑螂和老鼠。如果你表现好,我会记得买猫粮给你。”萧末最后看了一遍自己的家,就要带上防盗门。 雪里红忽然一把抵住门把手,“等会儿,我还有东西忘记拿了,你等我一下。”说完就跑进大门还反手把门关上了。 萧末瞪着紧紧关闭的大门,把就要到口边的一个“好”字哽咽了回去。这小子!你说你有东西忘记拿了,进去拿一下就是,关什么门?差点打到你老子的鼻子知道不? 十五分钟后,雪里红再次打开大门走出,不过他门缝开得很小,一闪出来就迅速带上。 只当小孩在耍脾气的萧末很是无语地掏出钥匙把大门锁了三道。 ========== 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全部放在了脚踏上,胸前还背了一个大大的登山包,萧末两只脚跨开,载着小孩、骑着这辆超载过头的电动车小心驶上大路。 在过十字路口时,在雪里红的追问下,萧末把他舔食红铜的事说了。 雪里红示意萧末停车,他之前就很想去公园看看,现在听萧末这么一说,就更想去了。 “别多事。”萧末困难的回头,喝住他,“你没看那里有军队的人在。” 刚才来时还没注意,现在走出来才发现公园里竟然出现了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军人,而新新佳苑的居民广场则又出现了眼熟的帐篷。 “快走!”心中有鬼的萧末根本不敢在附近多待,转动把手就埋头往前冲。 路上,他们找到了一辆被遗弃的、还插着钥匙的轻卡,卡车前盖和车外壳被咬得厉害,但发动机还算完整,最重要的是油箱没事。 萧末看周围没人,转身跳入驾驶室,两手握住了方向盘。 小孩也跟了进来。 男人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轻卡损毁后的清晰三维结构图,同时旁边又出现了一张完整的。 萧末心中一动,如果他只修复发动机和电池等重要部分,外面不动,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想到就做。 首先他刻意没有去看结构图的外形部分,而是只盯着内部,然后强烈希望修复这辆轻卡的内部。 慢慢地,他看到那张损毁后的三维结构图开始产生变化,内部变得越来越完整,直到和旁边完好的图一样。而外表则……还是修复了一部分,不过并不多。 “哇!”萧末突然松开方向盘,身子朝车外大吐特吐。 “老萧?”雪里红连忙拉住他,防止他掉出车外。 萧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头群目眩,就好像原地转了九百个圈,不管是脑袋还是胃部都难受的要死。 大量的虚汗从他身上冒出,很快就把他的衬衫背部印湿。 “这辆车比起水泵阀门大了太多,你大概做出了超出自己现在能力的事,反应才会这么大。来,躺下来休息一会儿。”雪里红放倒椅子,试图让萧末躺得更舒服点。 半响后,萧末抵着自己的胃部,颤声道:“有、有吃的吗?” “有,你等着。” “快……”头晕目眩,想吐的同时偏偏又饿的要死,这种矛盾又怪异的感觉让萧末觉得还不如死了痛快。 雪里红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包饼干。 萧末张着嘴,急切的等待喂食。 雪里红正要撕开饼干袋,手上忽然一顿,转手就把饼干又塞回了包里。 萧末气急,嘶哑地骂道:“你……你这个不孝子!”一袋饼干都舍不得给老子吃,那还是你爹我买的呢!就这样你还想长大?等着吧!我让你一辈子做我儿子! 雪里红抬眼,从包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石头。 石头呈现红色,看着特别像一块红铜。 萧末睁大了眼睛,口水不由自主的大量分泌,如果不是他还晓得吞咽,这时口水肯定已经漫出了嘴外。 “给……我!爸的好儿子,快给我!”萧末一看这块石头的外形和大小就知道不是他遗失的那块,可是那味道……和他曾经拥有的那块一模一样! 雪里红慢慢地把石头送到萧末嘴边,又收回。 萧末张嘴咬了个空,气得眼都红了。 “回去就帮我恢复。” “好……” 雪里红打着发动机,转头冷笑着看向萧末,“你能修复一台轻卡,我不信你不能让我回复成年体,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好。你答应我,你一定会竭尽全力。” “好!”萧末咬牙。 “如果做不到……”小孩深深看了他一眼。 萧末在心里大骂,这死孩子这么小就这么会气他,等他变大了还得了?到时候还不骑到他头上来?而且这么快变大有什么好?瘦不拉几的,一看就是一副病痨鬼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做爹的怎么虐待自己儿子呢。 这时,气昏头的萧末完全忘了,如果小孩长大,两人在站在一起,只是从年龄上看,也绝对不会有人一想到他们之间会是父子关系的事实。 一个迫切想要长大,一个迫切答应帮忙,虽然目的暂且一致了,但两人都忘了在萧末施展修复技能时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当雪里红把石块放到萧末嘴边,萧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张嘴就把石块吞了进去……还好他还有一些理智拉住他,没冲动的把一看就很坚硬的石块咽下肚,他只是像含了颗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糖果一般,慢慢的允吸、舔砥着。 雪里红一开始还觉得男人嘴巴鼓鼓的样子很好笑,可他后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萧末的嘴巴和迷醉的表情,脸蛋竟然慢慢红了起来。 萧末只顾着享受美味,哪还顾得上小孩的表情如何,等他终于能坐起身,嘴里的石块已经变得只有正常奶糖大小。 萧末看小孩没跟他讨要,也乐得含着石块继续感受美味和异常的满足感。 一路无大事,两人把电动车和行李一起抬上轻卡,顺利回到了通天街。 萧末家人还在收拾整理,萧末把轻卡停放在小区一个大型驱鼠仪前,下车后立刻就要去修理他大哥的面包车。 小孩一把拉住他,“你现在精神很好?” “是呀,好得不得了。”萧末乐呵呵地道。肚子吃饱,头不晕,现在他看什么都顺眼,就连刚才差点气死他的小孩看起来也比往日可爱了三分。 萧末捏捏他的小脸蛋,故意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雪里红身体一晃,似乎想避开,但……他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充满温暖和宠爱的面颊吻。 “你忘记你刚才在车里答应我的事了?”小孩努力绷起脸。 “你要现在?” “我不想再等。” “好吧。”萧末无奈,他搞不清楚小孩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长大,难道做个小孩不好吗?为什么不慢慢享受成长的乐趣,非要在一夜间长大呢? 当然也许小孩前面说的是实话,他也许真的得了一种发育迟缓的病,导致他本应该是个让大多数女孩爱慕的帅气大小伙,却不得不一直维持一个儿童形象。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心情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这样的话,还是帮他一把吧。 两人到饭店时,萧家人正在吃中午饭。 雪里红走到萧乐多身边,说要借用他的房间一下午,萧乐多扒着饭碗说让他随便用,然后又抱怨说下午两点他还得去学校。 邓安洁教训儿子必须去学校,然后又跟萧末解释:“下午他们学校有人教他们遇到各种灾难时如何选择正确路线逃命的方法,同时还会把钟山市内和周边几个避难地点的路线图发给他们,再由他们带回给各自家长。” 萧末心想这倒是一个快速传递信息的方法,现在因为各种通信塔、通信管道被毁,手机、电话、网络都暂时不通,比起一家一户或者集中大量人群来传递消息,还不如通过学校和一些公共设施。 邓安洁听两人说已经吃过中午饭,也就没管他们,挥挥手让他们上楼休息去了。 一到楼上,根据萧末回忆,雪里红就开始努力复制那晚的所有场景和条件。 “我应该是淋了黑雨过后昏迷过去的,是吗?” “应该是。” “带我去浴室。” “去浴室干嘛?”萧末奇怪,但还是依言带他去了。 小孩放下竖起的澡盆,从背包里掏出一大瓶黑色的水倒入澡盆。 “这是什么?” 小孩没回答。 “这不会是……?”萧末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孩又拿了一瓶出来,“你竟然收集了这么多。” 连续倒了三瓶,小孩觉得差不多了,立刻脱光衣服躺了进去,把自己全身都侵泡在黑水中。 “多长时间?”雪里红问。 “那时间可长了……从下雨到你昏过去,至少过去了……三个小时?” “跟我计算的差不多。你可以走了,三个小时再过来,记住,这段时间不要随便浪费你的能力!”小孩凶巴巴地警告道。 萧末无言的走出浴室。 三个小时后。 萧末走入浴室,就见小孩已经整顿干净,正在把泡澡水往瓶子 第 29 部分 里倒。 “这水还能用吗?” “检测了以后才知道。” 把减少了大半瓶的黑水重新装入背包,小孩回过头,“之后呢?我记得你曾告诉我,我当时昏过去了,你抱我去洗了个澡?” “是。” “好,那我们再洗一遍。” “这也要照样来?” “当然。科学是严谨的!” “好吧……” 萧末帮小孩洗完澡——在这里吐槽一句,他不明白小孩干嘛在洗澡过程中一直瞪着他,眼睛都瞪红了。还有他的皮肤竟然泡了三个小时黑水也没有泡皱,也许那黑水真有人想不到的某种奇效? “抱我去乐多房里啊,你发什么呆?”小孩奇怪。 萧末只好抱起小孩,一切模仿那晚的程序来。 两人为了防止有人在中途闯进来,把房门反锁了。 小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萧末道:“把你抱到床上不久,你就开始抽搐,皮肤也有开裂现象。” 小孩等了一会儿,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 两人耐心地等了半个小时。 “也许黑雨的效果只有一次。”雪里红睁开眼睛,略微懊恼地道。 “那怎么办?” “直接来吧,你就按照上次的步骤全部照样来一遍。” 萧末抱着赤裸的小孩,脑中浮现出那晚看到的青年的形象。 这是小孩长大后真正的模样吗? 我的能力不是修复吗?那么为什么不把小孩的身体修复到最好的状态? 随着他的想法,另一幅图自然出现顶替了原先青年瘦削宛如骷髅的形象。 这幅三维图显示出来的青年明显更加有血有肉、更加像个健康的活人。 对,就该是这样! 帅哥就应该有合适的肌肉,还有健康的肤色,头发也不会这么干枯……不过男人嘛,头发还是硬一点、短一点好。 三维图上青年原本略显柔软的头发有了一点改变。 其他地方……萧末顺着往下看去。 青年的胸膛变得十分厚实,手臂看起来也比他有力得多,小腹上还有着所有男人们都十分渴望的八块腹肌,臀部挺翘、结实有力,两腿修长、肌肉饱胀,就连那玩意儿…… 萧末现在已经肯定这小子百分百是个混血儿,正宗的东方人很少会有这么夸张的玩意儿。 一想到等会儿他要抱着这样的青年——还是裸体的,萧末就浑身不自在。 忽然,青年的形象一阵晃动,随即就像被石子砸中的水中倒影般,碎成了千万块。 萧末皱皱眉头,又来了!上午也是这样。 他努力集中精神,可青年的形象一次次聚拢,又一次次打散。 而且他越急切,青年的形象就越发不能成型,倒是小孩的形象逐渐压过青年,到后来,萧末发现他竟然怎么都想不起来小孩长大后应该有的模样。 半个小时后,萧末估量着自己剩余的体力,放下了小孩。 雪里红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随即就失望地低声喊道:“又没成功?为什么?!” “抱歉,我也不知道……” “再来一次!” “不行,我还得留着力气去修复面包车,今天暂且就到这儿。”萧末强硬地拒绝道。 “再来一次,最后一次,我发誓!” “已经试了这么多次,不行就是不行。”萧末看小孩一脸绝望的表情,忍不住心疼,立刻改口劝慰道:“也许人的身体和死物不一样,也许我们需要多试几次,或者等我的能力再提高一些?” 雪里红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男人的安慰,口中念念有词道:“黑雨、洗澡、抽搐、拥抱、你施展能力……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我们忽略了?” “我觉得应该都跟上次差不多了。”萧末看小孩又魔怔的现象,立刻伸手轻拍他,“你别担心,也许下次我们就能成功,反正我就在你身边,你想试多少次都行。” “我想起来了!”小孩忽然大叫,扑上来就撕扯萧末的衣裤,“你说了那晚你也洗了澡,那么那晚你抱着我时身上应该一件衣服都没穿!脱掉,把衣服全部脱光,我们抱在一起再试一次!” “小红!” 突然,楼下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传来“多多——” 萧末猛地推开雪里红跳下床,“是大嫂!” 与此同时。 “二哥——你在哪儿?”老三萧答带着哭声冲到楼上嘶喊,“快去救多多!多多学校的大楼塌了——” 萧末急了,打开房门拔腿就向外冲。 “砰!”忽然!男人没有任何预兆的,直挺挺地倒在萧答面前。 “二哥?!” 雪里红眉间猛地一跳,也不管还光着小屁股,飞快地跳下床冲向萧末。 ================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