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倩女幽魂》 卷一 神·缘起 序言 神·缘起。 东方之地划分三界,乃天界、人间、地府,三界相融生两仪,汲阴合阳衍六道。 十万八千年前,人间真气紊乱,促生妖魔鬼怪,妖魔横祸人间,生灵涂炭,严重影响三界平衡,故此盘古持斧,彻底切断三界的通道,天界由此游离人间阔海之东,号仙,为仙界。 妖祸延续万年,于九万三千年后,人族部落群起而攻,险胜,故举领袖,名伏羲,尊人皇。 妖祸平息,人族得以生息繁衍,其中历代领袖都是名震三界,古有黄帝、炎帝、神农、后羿等等,其后也陆续出现千古名帝,如秦始皇、汉高祖、隋文帝等等等等... 战·封印。 岁月万载,盘古坐化,镇压三界通道的盘古开天斧也随之融化,平衡再次打破,三界震动,盘古开天斧的执念坠入东海,衍生成东海定海神针,被花果山石猴得之,这才造就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美猴王孙悟空,定海神针被孙悟空取名如意,唤如意金箍棒。 阔海之东的仙界遭受万年一遇的大劫难,大劫难加上金箍棒的威力,就连仙界玉皇大帝至今都犹有胆寒。 天界遭劫人间自也免不了,人皇忧虑众生,特派唐僧师徒往西天极乐求取佛经。唐僧师徒修成正果,回人间传授佛法教化世人,使得人世间人心向善,人间得到少有的安宁。 功德圆满的斗战胜佛得知如意金箍棒的秘密之后,将其镇压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之中,炼化成一座佛寺。 看管炼丹炉的巨灵神黑山得之其间秘密后,凭此再次掀开天庭大战,最后兵败坠入阴间,而佛寺也随之遗落在人世间,不知所踪。 不知多少年后,人间得道高僧释道安受佛祖点化,寻得佛寺,长途跋涉至长安,于长安西南卧虎山东簏炼化佛寺,期望彻底封印开天斧的执念。释道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卧虎山东簏恰巧处于三界之汇点,虽是能够炼化开天斧的执念,却是也产生了不少的魔气。 佛寺名兰若,唤兰若寺。 欲·众生。 兰若寺的秘密并未如释道安所期望的彻底湮灭,姥姥便是其中极具野心的知情者。 姥姥的来历讳莫如深,她似乎很期盼掀起一场天地浩劫,但原因为何,却无人知晓。 姥姥在兰若寺方圆控制许多孤魂野鬼,利用女鬼魅惑人心吸取精气,在兰若寺形成自己的势力,但如何释放开天斧的执念,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兰若寺西面千里之地有一魔窟旧洞,阴冷诡异的洞穴之中偏安一个极其厉害的角色,非人非神亦非妖魔,自诩暗裔,名黑山。 据传暗裔黑山源自天庭,亦是天将中的巨灵神,法力滔天,就连那玉皇大帝都忌惮几分他的神力,故此不受重用。 巨灵神恋上王母身边的掌灯侍女小雪,如此触犯了天条,小雪被贬到人间。黑山也遭受惩罚,看守太上老君炼丹炉千年。 因此黑山舍弃仙籍,隐于黑风洞,收小妖无数,苦苦寻觅小雪踪迹。 恋·红尘。 小雪原是王母身边掌灯侍女,因与巨灵相恋而被罚受十世情劫,前世的记忆逐渐模糊。第十世时,小雪枉死,死后因有执念,不肯过奈何桥,在世间游荡,后被姥姥掌控于兰若寺,终日被迫惑人。 小雪后与另一名孤魂相熟相交,情如姐妹,虽是野鬼孤魂,但她却是生得如花似仙,美丽至极,就是生前为仙女的小雪都要暗许几分颜色。 她名唤聂小倩。 此时已是明末,朝廷腐朽,战乱和饥荒蔓延肆虐,导致了人世间大祸大难,甚至出现了古老的妖祸,其中也出了许许多多的能人异士,有的为了抵御家园保家卫国,有的为行侠仗义惩恶除奸,有的为修炼成仙拯救苍生,正所谓乱世出英雄,燕赤霞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最负盛名。 燕赤霞神力威威,心抱所致入朝为武官,但宦官专政使其不得重用。燕赤霞自负才华,因此愤而辞官闯荡江湖,行走在迂乱的人世间,俯视足丈之地,恨生不逢时。 生在乱世,幸或者不幸? 与燕赤霞不同,书生宁采臣天性淡泊,怀揣一颗善良的心去体味这人世冷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直到兰若寺那一场相遇,那个凄清的女子,只一眼,就改变了他的一世。 痴·缘灭。 人与鬼如何相恋,怎能相恋? 宁采臣不过一书生,如何从姥姥手中救出聂小倩?这让宁采臣心灰黯然。 金陵城中,燕赤霞追踪妖魔而来,于魅香楼中遇见垂头丧气独自饮酒的宁采臣,相谈之后如意三分,听闻兰若寺闹妖鬼,燕赤霞便携宁采臣前往长安。 卧虎山巨木森森,山川绵延千里,阳光稀少一派阴冷,绵延于长安西南方向,是出入长安的不二道栈。 兰若寺搭建在卧虎山正中,山路阴冷常年生出异变,以至于少有人行走,导致兰若寺残破枯败。 燕赤霞将聂小倩救出兰若寺,期望聂小倩投入六道踏入轮回不再祸害路人,可当她看到满脸泪渍的宁采臣之时,又该如何选择呢? 当此世,娑婆众生,岌岌可危诶。 忆·浮生。 十八年后,风陵村,一个三岁的小女孩盘坐在河边的秋千之上,双目徐徐眺望中原,一抹淡淡的笑容让春风都坠落几分。 小女孩好似喃喃:“穿过鬼门关,踏上奈何桥,孟婆亭下撒娇三分,终是不用喝那碗杀忆清水,宁采臣,我用这世五十年阳寿换得了记得这二字了呢。” 前世记忆模糊,一别音尘两杳然。 今生苦苦寻觅,三世华年半阑珊。 恩怨如何因果,十里平湖凭月忆。 命数因谁扭转,千年梦回死生缠。 成·合抱。 杭州西湖,断桥上,雨滴哗哗落下,一名少女撑起一把油纸伞,伞下端坐着一个老书生,老书生正在认真的描绘着画中仙人的眉。 画中少女豆蔻年华,生得极为美丽,似仙女临尘,衣裙翩翩。 撑伞的少女轻盈一笑:“先生你可还记得呢。” “记得,怎敢忘却。”老书生回了一句。 “那你再赋诗一首吧,如似作得动人,怕是她也就在身边呢。” 老书生也是深深一笑,提起笔在画中徐徐书来。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互 只羡鸳鸯不羡仙 凭·轻盈。 岁月的长河之中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有善有恶,有恨有爱,太多太多,人这一生莫不如用这几字概括: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释道安、燕赤霞、宁采臣、聂小倩、小雪、黑山、姥姥等等等等,这些人所发生的事都只是岁月长河中的一粒碎片,仙界依旧仙气缭绕,人间依旧人情冷暖,地府的彼岸花依旧千年一开,逃不过,也躲不了,都是那轮回之道。 或许十年百年之后,有些事有些人,会被后人归纳为一串故事,于那茶楼酒肆的桌前缓缓道向众人。 一名男子握着手中书籍,雨帘之下遥望长安。或许是真切的想追寻书中的爱恨情仇江湖道义,还有那些明末的人情冷暖,夜深久久不寐,索性打开电脑点燃一支烟,在纵横中文网申请了一本书,书名叫《新倩女幽魂》。 全书共八卷:神·缘起、战·封印、欲·众生、恋·红尘、痴·缘灭、忆·浮生、成·合抱、凭·轻盈。 于2020.01.28幸阅《聊斋志异》后斗胆书《新倩女幽魂》,慰藉己心。 2020来发生了太多太多,就不多唠叨了,如果您恰巧看到本书序言,别的就不祝福了,仅此祝您身体健康。 卷一 神·缘起 第一章 名字贱好养活 明末天元十一年,长安城西面某山(明朝长安改为西安,设西安府行政区,寓西部安定,不过大多数人依旧喜欢称之为长安),此山名黑山,纵深千里,据传为黑山老妖人间道场。 百年过去,昔日辉煌的黑山老妖道场如今也只剩残破的门楣尔,那神鬼惧怕的老妖更无从知晓了。 黑山内的地宫深处,一道追星银光刺破长空直击大殿前灵桌上摆放着的陶罐,布满尘埃显得年代极其久远的陶罐瞬间破碎开来,溅射起团团粉雾。 “血衣!我三葬与你势不两立!”也是在陶罐爆碎之后,一声暴戾迸发在地宫深处。 三葬长发披肩,一身如妖长袍全是新鲜的血迹,殷红长袍沾上鲜血显得更为刺眼,却也深深说明了三葬的妖艳。 披肩长发有些蓬松,地宫之中横躺着数十巨尸体,残破的兵器以及碎石胡乱的横陈在青石地上,想来此地之前是进行了一场极为可怕的大战,而那名唤三葬的妖艳诡异的男子便是获胜者。 三葬面朝大殿,呼吸沉重,长长的银白指甲被撰紧的拳头刺进掌心之中,滴出血来,幽冷的眸子血气弥漫,三葬缓缓转过头颅,浑身杀气的看向地宫入口处,紧紧的盯着那名叫血衣,手握弓箭身着如血军甲的冷峻少年。 血衣面无波纹一语未发,曲手向后背抓去,一只箭矢便架在弓身上,动作流畅,从取箭矢到张弓不过一吸之间。 “哈哈哈。”三葬仰天长笑,片刻后妖艳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怒骂道:“东厂鹰犬,人人得而诛之!” “起来!” 三葬张开双臂,煞气瞬间从体内迸发出来,化成一股股黑色气流袭入地宫内的泥土里。 “黄云新战路,白骨旧沙场,白骨听令,起来!” 轰隆隆~ 地宫出现轻微的颤动,一缕缕尘埃从高处垂落,将紧张的气氛凝聚到了极致,不远处的石壁突然生出裂缝,两只白骨手掌就好似撕开了石壁,竟是从石壁里硬生生走出一具人形骷髅来。 地上,石壁,泥土里先先后后共生出三具人形骷髅,白骨骷髅眼洞中红芒甚极,像是通了灵一样,一举一动都受三葬控制,三具白骨骷髅将三葬护在中间,猩红眸子整齐的看向地宫入口。 血衣一语未发,只是将弓抬起来,对准百丈外的三葬,缓缓拉动弓弦,一片若隐若现的银月寒空凝聚在血衣身后虚空里,弯月垂落至弓上,将其渲染得犹如挽月搭弓;一支银芒甚极的箭矢穿过银月正中,零星飘落,散动着无尽的星辰辉光。 揽月为弓星作矢,不外如是。 地宫内的战斗一触即发,剑拔弩张。 “哦?人人得而诛之?” 也是在此时,紧张的气氛之中突兀的插入一道阴阳怪气稍显刻薄的嗤笑声,遁声看去,血衣身后却是多出几道朝廷宦官装扮的阴柔男子。 “齐公公?” 就是冷峻如血衣也是皱起眉头,下意识的低吟了一句。 酒气成虹入碧空, 雕翎醉舞逐惊龙。 揽月为弓星作矢, 必破黄泉十八重。 “不错不错。”齐公公阴阳怪气的吟诗一首,显然是夸赞血衣,竟是连说两道不错,眼洒精光的道:“此番密谋能成,首功当属小主,待回京向主上复命定当为小主讨功。” “哼,三具无根的宦官,就算再加上一条鹰犬,我鬼门又何惧之有?”三葬嗤笑一声,显然对这几人恨之入骨。 齐公公身居高位,乃朝廷九千岁门下东厂第一宦臣,当此世当真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那满朝文武见着了都得道一声“齐公公”,身为宦官有几人能有这等权势,论当今世下,谁敢叫他为无根之人? 而今日眼下便是有一人! “当诛!”齐公公渐渐沉怒,眼中杀气格外煞人。 “无关人等盏茶内离去,则然诛族。”齐公公扫了一眼地宫入口数十丈处的七八人,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 虽然话音阴柔不具杀气,可在场的没有人会怀疑,只因他是朝廷的“齐千斩”,名动江湖。 七八人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是先前潜入地宫之中的,当看到鬼门三葬独杀了另外来的十来人后,一干人等也是静静的退往一旁,倒也想瞧瞧这名动大明的不死地宫如何了得。 苟三狠狠地咽了口吐沫,如果不是先前瞧得身边的几位女子生得水灵,想挨个抹油,怕是打死都不会入这不死地宫,别人不知道,他苟三可是清楚得很! 想那黑山老妖在蒲松龄笔下可是生猛得呀批,是个大妖!不说那《聊斋志异》是否真实,但连穿越到明朝这档子事都发生在了苟三身上,还有什么怀疑的玩意?再者说来,此地跟蒲松龄那厮写的到也真差不多,黑山老妖更是有过实质性的考究。 “老九,走走走!”苟三微微撇头对着身后的老者轻声催促。 老九为苟三随从,面容黄蜡鬓发淡白,长袍也是缝缝补补洗得褪色,整个人看起来就似那乡野樵夫,一个小老头子。 “少爷,三年呐。”老九小声道了一句,不过步子却是率先迈出。 “三年个毛,太监说三吸!”苟三没好气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踩着老九的脚印子隐晦的撇向三葬血衣众人。 剩下的五六人见状也是略有遗憾的出了不死地宫,关于他人生死,这乱世之中又有谁在意呢,只是叹一声可惜罢了。 足足甩开黑山七八里地,苟三这才停下脚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的抽着空气,好半晌才缓个精神头来,眸子忽闪忽现的飘向不远处的几道娇柔身影。 “咳咳~”苟三将手搭在鼻梁上,故作几声咳嗽,那双惹女人恨的眼却是一刻都未从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屁股上挪开,试探性的问道:“敢问几位仙子此番有何打算呐?”。 “回山。”眼前的少女半晌后才回了一句,语气稍显冰冷,怕是也憎恶苟三那厮的眼珠子。 少女生得极为美丽,有着一张绝美而带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美颜,细嫩肌肤白里透红,粉颊上漾著淡淡红晕,显然是先前赶路所致;她如瀑长发垂落在香肩上,与那淡蓝长裙将凹凸有致的纤细身材凸显得极为诱人。 “当真是个碧眼秋瞳玉骨旎旎。”江山暗暗道了一句,又是故意咳嗽两声的道:“试问姑娘芳名,欲行哪山呐?” 红润唇瓣轻启之间幽兰跌落,只闻吟吟四字便见着那极为美丽的女子移莲远去。 “天姥仙山?”苟三皱起眉头一副思索模样,半晌恍然,原来是那极东之地,与那仙界最为接近的仙山。 从不死地宫出来的几人都陆陆续续道了别,倒是与那天姥仙山而来的一名少女留到了最后。 “嘻嘻,瞧得你贼眉鼠眼的,不过心地好似不坏,我师姐唤青戨我唤紫萍。”少女轻灵几声,扑闪大眼问道:“你叫什么呐?” 苟三却是不肯收回远去的目光,嘴巴啧个不停,淡淡的回了句:“苟三。” 噗嗤~ 紫萍银铃一笑,也是向远处追了去。 “我娘说了,名字贱好养活。”苟三毫不以为意。 金陵距黑山怕是有几千里地,能够寻到这来,自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行走在满是坑洼的小道上,老九拧开酒囊罐了几口酒,扯起袖子在嘴角沾了沾,问道:“少爷,如此错过怕是顶不过这三年了。” 苟三行在前头,接过酒壶也是罐了几口,他自然知晓老九说的是什么,又是提起酒囊往嘴里灌,却是将酒囊翻了个底朝天了都未洒落几滴,也是朝着老九没好气的道了一句:“你凭地是个累赘!” 老九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两排黄牙都是掉了一颗,抽了抽用灰布包裹在背上的条形包袱,憨笑道:“少爷您先去牵马,老九去方便方便。” “三年,没药只能活三年,燕赤霞,别让老子逮着你丫的。” “娘的,老子好好的销售总监不当,穿越到这傻缺身上来干鸡毛啊。”见老九隐去,苟三叼着根小树枝,狠狠的呸了一声。 注:本书朝代、地名等等皆为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卷一 神·缘起 第二章 长安 来到大明已是三年有余,以苟三对历史的了解,这个大明跟历史上了解的有很大的差异,不过此世的史学记录上倒还真有秦始皇汉武帝什么的,这也让苟三稍稍诧异,想想自己未穿越过来之前也是孤儿一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无牵挂,倒也没有什么所谓了,只是可惜了那银行卡之中的一串数字罢了。 此番前来黑山全然是被燕赤霞所诱,说此地有什么七年才现的药引子,可炼制续命丹,苟三这才领着那个他眼中的累赘老九前来,不料啥也没捞着倒遇到了东厂太监。 几千里地就是骑马也得走上个月余时间,想起连夜狂奔而火辣的屁股苟三又是狠狠的呸了声,暗骂道:大爷的,白跑一趟了,三年之期马上就到了,看来是真他娘的顶不过去了。 苟三掀开袍子,扯开领口,胸口上那个黑色五指掌印的黑气又是浓郁了几分,整个胸口的经脉都变成了黑色,苟三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苟三倒还是看得开,毕竟之前是搞过销售的,还是个总监职位,既然今天还能活着,那便不该被辜负,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人呐,还是需要寻找乐子滴。 老九去了好半晌了都还没回来,这三年已经习惯了那个糟老头子,如果没有他苟三倒还真觉着少了些什么,在苟三眼中,老九就是个完全不靠谱的老头子,前些时候下河摸个鱼都能被水冲走七八里,让得苟三一顿好找,苟三每次去青楼想放松放松都被老九拽着手往回拉,在他说来就是烟花之地喝酒听曲儿就成,那些肌肤之事还待娶亲再说,除了惦念那点杏花酒之外,苟三真的想不出他哪一点儿靠谱。 苟三从树干上取下缰绳,见不远处一头公马肚子下拖着长长的一截玩意,赶紧往自己家母马身上看去,掀起马尾巴查探了好大一翻后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在查探的过程中显然差点被自家母马撂蹄子。有几个挎刀大汉路过,都用异样的眼光撇几眼苟三,隐隐听得几句低骂:禽兽。 足足半个时辰,老九才满脸憨笑的回来,苟三没好气的道:“怎的,拉的是雷公屎啊。” “得,还换了长袍了,走吧。”瞧得老九换上了一套黑袍子,苟三瞧着老九转了两三圈也是有几分趣意。 “没注意屎沾袍子上了。”老九接过缰绳,笑得满脸都是沟壑。 靠~ 苟三大骂一声,率先跨上马背一个激溜窜出去好远,与老九拉开足足百丈距离。 药引子没到手且马上要过年了,苟三与老九也是直奔长安城,再经洛阳、泸州到达金陵。 长安古都雄伟壮阔,历代诗人对长安都有莫名的情怀。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 说的便是长安古都的雄伟与繁华,踏入城门,当真是八街九陌,软红十丈,接袂成帷,一排排阁楼规整有序的镶嵌在长长的长安街上,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夜里的长安城当真是个不夜城,苟三负手走在全是青石堆砌而成的长安街上,老九于后牵着黄马,一老一少向着长安城最负盛名的魅香楼行去。 魅香楼坐落在长安城中心的繁华地带,楼高百丈,占地数十亩,刚来到魅香楼所属的白虎街,便是听闻耳边公子醉意轻狂的狂笑:南黄鹤北魅香,走,与我今朝魅香楼同眠。 就是连苟三也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这魅香楼全然就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啧啧称奇。 “公子里边儿请里边儿请。”刚行至魅香楼楼下数十丈,便是见到两个极为美丽的女人晃着手中的手绢,一脸甜笑的挪步过来,边走便吟吟笑道:“哎呀,还不快快于公子牵马。” 门口处的小厮也是有那眼力见,赶紧从老九手中拿过缰绳,绕到魅香楼单独的马厩处。 “少爷,难道您又...”见两个女人挽起苟三的左膀右臂往楼里行去,老九也是愣愣的轻唤了一声,也只好跟了进去。 魅香楼如今是大明最大的客栈,遍布整个大明王朝,集娱乐、休闲、客栈于一体的招牌楼阁,在苟三说来,这全然就是个俱乐部。 魅香楼不止一栋楼阙,足足九幢,每幢九层,很是讲究,有吃饭的睡觉的,也有写墨书画的,当然也有那烟雨楼,苟三最爱的便是这栋楼,在金陵就是如此! 苟三两只大手一把抓起翘挺的圆臀,舒滑的质感击入心头,一阵荡漾。 “公子你好坏~”两个女人半推半就的挽着苟三,显然对此毫不在意。 “今儿个都有哪几位头牌呀。”苟三一脸坏笑,又是狠狠的抓了一把。 “烟雨楼今儿个全是头牌呢。”妖娆的女人拿着丰满的胸腹往苟三肩膀上靠了靠,行至烟雨楼大厅前笑意吟吟的轻唤:“快快迎接苟公子。” “呀,苟公子您可算来啦。” “苟公子奴家等得您好苦呀。” ...... 苟三不以为意的努努嘴,心道这群娘们还真是会做生意,这第一次见都能说出花来,要换作老九,那玩意今晚铁定要完。 “嗤~都是狗东西。”大厅侧楼的第二层厢房里,三男一女正端坐在一起,窗户的帘子微微掀起,窗前的一个女子低骂了一句,显然不只是针对苟某人。 “师妹,今日是不得已而为之,那阉人的秉性你我都清楚。”其中一名男子颜色严肃,伸手拍了拍那女子的香肩,又是道了一句:“今日必要杀了阉人!” 少女眉眸冰冷,显然是很认同那男子的话,也是逐渐的放下心中的不快。 “少爷...切不可大意啊。”眼见苟三在众目睽睽之下差点将手往迎上来的女人胸部上窜,老九追上来赶紧小声唤了一道。 “不!今晚我要吃肉!”苟三立刻反驳。 “少爷,前楼那才是食楼。”老九深知苟三的秉性,差点扯着苟三的衣角。 “我要在这里吃!” “这里没有肉啊少爷。” “怎么没有肉,你看看,那些人不都是在吃肉吗?”苟三伸手指向二楼的厢房,也确如他所言,那些人都是在桌前吃饭的,不过每桌都有几名差点一丝不挂的女人欲拒还羞。 “他们哪是吃肉啊少爷。”见劝阻不了老九扯着苟三的衣角,生怕他真在这吃肉一样。 “诶,得得得得得,你这糟老头子。”苟三失望的叹了一声,深知老九是为了自己好,受伤时便有仙人告诫过苟三,不可行通房之事,则然毒素加剧身毁人消,实在拗不过老九。 在一众不舍的目光中,苟三只得瘪着嘴,哼哼地看了一眼老九,道了一句“打赏”后才出了烟雨楼。 也是在此时,一道身影让江山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情不自禁的轻呼起来:三葬! 卷一 神·缘起 第三章 遇宦不留 “是你?” 三葬凝眉,看了苟三好半晌,再看向苟三身后的老九之时方才醒悟过来。 苟三也是稍稍诧异,在黑山老妖的地宫内,三葬可是被东厂齐千斩、血衣等围困,没想到在长安城魅香楼再次相遇,着实让苟三有些震惊,莫不是三葬将东厂的人都杀了不成? 三葬淡淡的看了一眼苟三,轻微点头算是回应后上了烟雨楼二楼。 看着浑身血迹的三葬负手上楼,苟三的脚步有些踌躇,他实在是对三葬有些好奇了,不为别的,仅是因为黑山地宫里三葬竟然能够召唤骷髅,这对现代人的苟三来说是在太过震撼。 “老九,今晚咱不吃肉,就在这了。”苟三吩咐了老九一声,也是向烟雨楼二楼行去。 老九叫了一桌子菜,为满足苟三口味全是荤的,厢房的位置也是极好,窗户正对面刚好是前一步上来的三葬。 苟三抓着鸡腿一边啃食一边留意对面的三葬,别看老九一副邋遢模样,吃相却很是精致,唯有端起酒壶时显得豪放些,与苟三那是截然相反。 足足半个时辰后,苟三才见三葬有些动静,不过也仅只是将帘子拉了下来,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也是在这时,江山赶紧学样的将帘子收拢回来,食指轻轻的撬起一条小缝隙,眯着眼往楼下看去。 “哎呀,是齐大人大驾光临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了。”烟雨楼的老妈子极具智慧,在这烟花之地能当上老妈子,处世怎一个圆滑了得,直称呼其为大人。 “呵呵,齐某这厢有礼了。”对于齐大人这个称谓齐千斩显然很是喜欢,那比女人都还要皙白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呀,这位公子生得真是俊俏,莫不是大名鼎鼎的血衣血公子?”老妈子水眸转向齐千斩身后背负弓箭的冷峻少年,双眼也是露出职业性的异彩,略作惊呼的道。 “正是小主。”齐千斩含笑的点头,却是惹得老妈子更为震惊,不过震惊之意稍纵即逝,被其掩饰得极好。能让齐千斩称之为小主的,那特定是东厂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义子了。 血衣冷目在烟雨楼中一扫而过后,这才轻微的点点头,未曾说出半字。 苟三拿着只剩下骨头的鸡腿戳了戳沉醉在酒中的老九,努努嘴示意他也伸头过来瞧瞧。 一块肥牛肉放入嘴中,老九这才侧身过来,眯着眼透过缝隙向大厅看去,而后又坐了回去,只顾着手中端着的酒。 苟三倒不是担心齐千斩找他麻烦,既然黑山地宫之中已经退了出来,那便是没了必要了。 苟三眸子转了转,而后透过缝隙往对面窗户瞧了瞧,显然齐千斩等人并未有发现三葬也身在烟雨楼之中,就在他头顶左侧的二楼厢房内。 嗖~ 只闻嗖一声,便是听到那冰冷的话传来,使得整个烟雨楼都安静了下来。 “如再窥视,取尔性命。” 苟三狠狠的咽了口唾沫,一支黝黑锋利的箭矢头已是穿过窗户隔栏,仅差两公分就要刺入苟三的脑袋里面,豆大汗珠哗哗垂落,几乎是一瞬之间,苟三背冒冷汗。 如果跟东厂有些不快的干系,那只能说是茅厕点灯,找死无疑了。 “出来吧。”齐千斩也是徐徐看来,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 苟三放下掀起的帘子,呼吸有些急促,看向老九吩咐道:“老九你从后门出去牵马。” 老九知晓苟三要怎么做,露出担心的模样,刚欲说话便是被苟三截住,道:“我不会有事的,你速去牵马,魅香楼后门,我一会便来。” 苟三其实没有多少惧意,率先起身出了厢房,老九也是紧跟着,而后分开向魅香楼后门急行。 来到烟雨楼大厅内,苟三暗骂一声:真是人要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不过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一叠银票抓在袖袍内,向是以前跑业务一般露出比见到爹妈都还高兴的嘴脸,一路小跑着向齐千斩行去,笑着道:“小的见过齐大人,血衣少爷,齐大人血衣公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苟三一边虚拜一边偷偷瞄向齐千斩,见他听到千岁几个字时差点呻吟起来,苟三当机立断,将藏于袖袍内的一叠银票举过头顶,大声的道:“小的仰慕齐大人十八载,今日幸得一阅心亦澎湃难掩激动,还望血公子见谅。” “望齐大人笑纳。”见齐千斩眉开眼笑乐呵呵的盯着银票,苟三又是举了举,就差递到齐千斩眼根前了。 “万不敢当,千岁大人乃奴家主上,小奴不过是在主上门下跑腿打杂罢了。”齐千斩嘴上虽是如此说来,不过瞧得那眉开眼笑的模样,该是深入他心了。 齐千斩理所当然的将银票收入袖袍内,连带看都不看苟三一眼,笑眯眯的随着老妈子拾阶而去。 血衣冷漠的看了一眼阿谀奉承的苟三,脸上不生丝毫波澜,想来此番情景已是司空见惯了,一语不发的擦身而过。 老九在后门来回踱步,时不时伸出脖子朝着烟雨楼看去,待见到苟三出来之时方才松了口气,主仆二人原本打算在长安城留宿一宿,此时看来还是得追星赶月了。 江湖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天元年后,遇宦不留”,苟三到是不怎么以为意,不过还是宁可信其有。 长安城非军兵贵胄不得驭马,这反倒是让苟三好生欣赏了一翻不夜长安。 一个半时辰,自魅香楼行出至长安南门永宁门,可想长安之广之繁华,永宁门下回首长安街,星辰月辉下浩如烟海,江山牵着马匹缰绳不由得道了一句:也曾鲜衣怒马时,一夜望尽长安花。 永宁门外,一条宽大的官道缓缓向南绵延,不见尽头。 驾~ 永宁门外尘土飞溅,一主一仆驭马远去,渐渐的没入在长安余晖的尽头之中。 冬末的夜晚瘆人的冷,宽大的管道逐渐收拢变小,草木枯萎渐渐结起凝霜,苟三学着老九将衣袍套在脑袋上,仅露出眼睛来,不过还是觉得稍冷了些,二人也是放缓了速度。 “想不到还是绕不开啊。”苟三别有他意的叹了一句。 就着月色,一座巍峨的山脉绵延在视线尽头,似假寐的巨兽。 “少爷可说的是卧虎山兰若寺?”老九也是问道。 苟三点点头,不再多语。 卷一 神·缘起 第四章 卧虎山截杀 卧虎山位于长安城西南方向,其山脉走势宛若猛虎睡卧而故此得名,卧虎山巨木森森阴冷诡异,据周边猎户说起那卧虎山也是心有余悸。 卧虎山野兽横行,在周遭时常闹出兽祸,不过相较兽祸来说,更加让人觉着卧虎山神秘诡异的,便是夜间偶尔传出少女的嬉笑声和优美的音律来。 据周遭百姓说来,久远之前,有一条官道是沿着虎脊直入长安城的,称之为上虎路,有奇虎拜朝的之意。 不过近十年出入长安都不是走的上虎路,而是沿着卧虎山外围绕行,如何原因却是无人知晓,只是隐隐相传,在那卧虎山里面有一座寺庙,前些年闹出过鬼怪,还失踪了一些人。 具体闹没闹鬼没有人会去考究,毕竟不是空穴来风,万一真见着了那可就玩完了,不过,以前上虎路通行之时,在卧虎山的正中确实有座寺庙,唤兰若寺。 苟三自是知晓这兰若寺,不管是《聊斋志异》还是电影都有提到过,那些妖鬼姥姥寺庙的身为现代人的苟三自是有些不大相信,那万一呢,好色如苟三还真怕把持不住,虽不像传说中的宁采臣宁公子那般痴痴迷醉,怕也是会双目盯着扭动的翘臀而迷失,那聂小倩可是妖艳得紧呢! 正当苟三老九二人骑马来到卧虎山近前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彻底将苟三惊醒,一个哆嗦差点摔下马背。 “哎哟喂,这可不是先前在魅香楼见着的那位公子吗,奴家可是好等呐。” 苟三勒住缰绳,马蹄四起,月色下四道身着军甲和一道宦官装扮的男子正挡在了官道间中,其中两人苟三认得,正是魅香楼中跟随齐千斩中的二人。 苟三惊心却是表现得还算稳当,当下拱手笑着道:“这几位大人不是先前随在齐大人身边的公公大人吗,哎呀还真是缘分呐,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敢问公公大人有何差遣,小的必为齐大人办得妥妥帖帖。”苟三双腿紧紧夹着马背,大有一翻溜之大吉的模样。 “来,到老奴这来。”靠前一步的宦官对着苟三招招手,显然六人之中他是主事。 闻言苟三有些犹豫,却还是跨下马背,老九也是不紧不慢的跟了过来,站在苟三身侧。 “你呀你呀。”宦官见苟三如此害怕也是淡笑几声,直接搭起苟三的手道:“你是何乡人士,府上以何为生?” 苟三极其敏锐,瞬间就捕捉道了这三人的来意,要钱来了,眸子转了转,笑着迎合道:“回大人,小的金陵人士,家中薄地半亩不敢自居府上。” 宦官自是听出了苟三的意思,当下眸子便是冷了下来,脸上三分寒,沉着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出手便是上千辆,怕是要种一辈子田地了。” 苟三当然不会说那是那是,赶紧迎合上去:“小的仰慕齐大人十有八载,今日幸得一阅哪敢寒碜,自当献上囊中全部臭铜,幸不污了齐大人法眼。” 宦官一把撒开苟三的手,有些怒意的道:“你可知老奴此番是受了齐大人委托吗,你如此说来老奴怕是不好当差啊。” 苟三倒是想花钱了事,只是此时身上也仅存几十两,那是他与老九回家的盘缠,自是不会交出去,这几十两他们几人怕是也不会收,且如果让这几人知晓他苟三便是金陵甲富苟府中人,怕是以后苟府都脱不开身了。 “岂敢岂敢,小的当真是一介草民呐公公大人。”苟三欲作哭腔,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哼,这卧虎山时长有命案,想来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宦官哼了一声,显然是打算用强了。 苟三刚想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余晖,却是见到那宦官直接转身向后走去,对着身后的四人挥了挥手。 哗啦~ 宦官话音刚落,四人便是直接抽出腰间阔刀,银光在月色下一闪即来,寒芒迸射。 苟三自然反应的向后退去,只是刀锋太快,实在来不及躲开。 “少爷!”老九大喊一声,一把扯过苟三,背上的条形包袱也是被他拄在地上。 刀锋贴着脖子而过,想来是要一击必杀,苟三躲开一劫蹭蹭蹭向后退去,可是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工厂这些刽子手,苟三瞬间便被追了上来。 老九用条形包袱扫向另一人的面庞,他阔刀脱手寒芒森森的飞了出去,插在苟三不远处的泥土上,担心苟三安危老九欲欺身过来,却还是慢了一步,阔刀径直砍向苟三的胸脯,瞬间既至。 “少爷!”老九一声怒喝,掀起一阵狂风,使得砍向苟三的阔刀缓慢了几分。 叮~ 正在这时,一道银芒急速袭来,击在苟三胸前的阔刀上,刺耳的震动响起,一柄匕首失去力道的坠落在苟三身前,而那手握阔刀的宦官更是被震退五六步。 突如其来的变故加上生死之际,苟三抓起地上的匕首便是朝着宦官刺去,可他的速度哪里及得上东厂刽子手,刽子手见苟三扑来,抬腿就是一击鞭挞轰在苟三肚子上。 一击必中,苟三的身子好似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呕~ 肚子一阵抽搐,不是吐血,竟是吐出大坨大坨的鸡腿肉出来,苟三竟是觉着有些诧异跟电影里的不一样呢。 “杀!” 一道仇怒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苟三不由得扭头看去,如果先前在魅香楼中苟三有留意,定然会发现正是之前那骂苟三为狗东西的漂亮女子。 刷刷~ 四道身影在黑夜中穿行,眨眼功夫便是来到江山近前与鹰犬缠打在一起。 “少爷!”几人突兀的出现,老九也是赶紧收回身子来带苟三身边,空洞的老眼闪烁着泪花,一把扶起苟三,伸手使劲的在身上这摸摸那摸摸。 “少爷您没事吧。” “咳咳~”肚子还在抽搐,可想那一脚的力道是有多大,苟三咳嗽几声后方才给老九抛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问道:“没事,没伤着吧?” “老九没事,少爷您快上马。”老九摸了一把眼角,显然是刚才吓坏了他,当下拖着苟三就往道边行去。 “无妨,有江湖侠客帮忙了,想来不会有多大的危险。”苟三盯着战场,见几人彻底的扭打在一起,看攻势想来一会鹰犬便会败退,也算是稍微放下了心来。 待得看向退出数十丈外的宦官之时,见他毫无惧意的在观战,苟三的眸子慢慢的阴森起来,匕首还被他紧紧的抓在手中。 “今日怕是无法善了了,如果任他逃走,以东厂齐千斩的势力,不下五日便可追查到金陵。” 苟三脑子急速转动,想了许许多多的结果,最后一咬牙,撰着匕首直奔宦官。 “他娘的,会武功的老子打不过,老子就不信还杀不了你这太监!” 苟三怒喝一声,气血一下子就冲了上来,直接以百米的冲刺速度奔向宦官。 宦官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战场中的几人身上,在他看来,苟三全然就是一块枕边肥肉,看自己什么时候想吃。 苟三的速度不快,但是也并不慢,几个呼吸就窜到了宦官近前,寒芒一闪,宦官打了个激灵,待看清是苟三拿着刀刺来时,当下捏着嗓子轻喝道:“你敢!当诛九族!” “你个没卵的玩意,看老子敢不敢!”苟三恶狠狠的骂了一声,动作丝毫没有停留,匕首径直刺向宦官的肚子。 嗯~ 宦官握着苟三满是鲜血的手时,就连闷哼都像是呻吟,有气无力。 生死关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苟三捏着宦官的脖子,抽出匕首后又是连着捅了数十刀,在这个年代,就算刀刀不致命,流血也得流死。 苟三松开手臂,仅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宦官,这才伸手背擦了擦宦官喷在脸上的血水。 “你...”宦官无力的倒下去,一个你字都只说了半声。 “驾~驾~驾~” 突然,一连串的跑马声传来,连大地轻微的震动起来,距离此地两三里的官道上火光摇曳,火光在冰冷的夜空中凝成长长的长龙。 “是东厂鹰犬!”一名中年男子一刀砍在鹰犬的手臂上,顿声看去大叫一声。 “速速解决战斗,离开长安。”中年男子说完气势又是涨了几分,挥剑猛的刺向鹰犬。 其余几人的气势也是顿时爆涨开来,全力以赴的扑杀。 “老九咱们走!”苟三早就注意到远处的火光,看着长长的火光长龙,想来不下五十余人,来到大明三年之于,他可是深知鹰犬的厉害,不然也不会被叫这个名儿,当下跨上马背挥鞭离去,对还在战斗的几人全然不在乎。 苟三二人一路纵马狂奔,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近,用不了片刻就会被追上来,苟三一咬牙,扯起跑马缰绳直入上虎路。 不知奔了多少里,只觉冷风袭击面庞火辣辣的,苟三扭头向后看去,见火光已经消失不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心了下来,长长的呼了口气。 接过老九递过来的酒囊猛罐几口,火辣之意铺张在整个毛孔之上,苟三这才觉着还活着,将酒囊递给老九,眸子不经意间撇向林子深处,待见得林子深处昏暗灯火轻微闪动,苟三暗叫一声。 “完了,真让老子给遇到了。” 老九也是顺着苟三的目光看去,眉头紧皱起来。 “兰若寺!” 卷一 神·缘起 第五章 兰若寺(一) 兰若寺始建于明初,何人所建为何而建却是语焉不详,此地远离市镇,掩于大山深处廖无人烟,想来建造者并不关心其香火气,兰若寺也不似寻常的寺庙古刹,阴煞之气极为浓郁,与寻常的佛门寺院确是相悖,具体为何却是无从知晓。 兰若一词原为梵语译音,大致可翻译成“森林”,引申为寂净无苦恼烦乱之处,既指偏静的寺院。 关于真正的兰若寺其实各有分说,有说兰若寺在江浙一带,有说在西南一隅,众说纷纭。不过,既是阴煞极重偏僻沉静的寺院,哪一处又不似这兰若寺呢。 寒风兮兮吹打在树林深处,犹如鬼哭狼嚎,苟三与老九对视一眼,皆是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都说酒壮熊人胆,苟三又是蒙罐了五六口酒水,扭扭脖子大骂一声:“就算是真有那聂小倩,老子也当睡她一晚!” 其实老九还算得上淡定,毕竟活了一大把岁数了,见苟三如此说来,老九倒是又笑出了那排黄牙来。 苟三双腿紧紧的勒住马背,道了一声走后率先遁着不远处忽闪忽灭的灯火行去。 虽是月色轻舞灯火灰暗,待来到兰若寺近前之时,就是苟三也不得不叹了句:深山藏古寺,当真是名山与古刹相得益彰,隐隐有种超然的忘我气质。 兰若寺方形布局,近前的是山门殿,而后为天王殿、大雄宝殿、菩萨殿,南北对称。 往常入寺拜佛,行至山门殿便会梵音袅袅予人静心,僧人缓行南无阿弥。可此寺却是不同,苟三下马来到山门殿前便是见到不远处,一主一仆二位极为美丽的少女于青石台阶上抚琴翩舞。 琴音袅袅扣人心弦,时而激荡时而柔软,初听几音便不自觉的坠入天籁的音律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银白的月色下少女执长裙翩然起舞,似春蝶翩翩优美宁静。 咚~~~ 一声弦断合声激荡在兰若寺的月色之中,起舞的少女顿时停下舞姿走向那名颦眉的少女,音诱迷人:“姐姐没伤着手罢?” 抚琴少女右手中指紧贴红润唇瓣,显然是被琴弦所伤,不过却是莞尔一笑:“妹妹无须担心。” 而后少女便是朝苟三看来,花容月色,玉腮微红,有些歉意的道了一句:“倒是断了公子兴致了呢。” 少女长发翩翩白衣胜雪,席月色而居挽春风伫足,玉眉轻颦秋瞳酥羞,温润红唇亲抿指尖,腮含浅笑妩媚至极。 酒壮苟人胆,苟三微微一愣,全然忘记这是一处古刹,反省过来时也是关切的道:“无妨无妨,倒是姑娘无碍吧?” “谢公子关心,奴家无碍。”抚琴少女微微点头,脸上笑容又是多了几分。 幽风拂面,暗香浮动,瞧得眼前衣着薄纱的美丽女子,苟三深深的迷醉在月色之中。爱的爱的!苟三在心头大叫,提起步子便是打算前去真切的关心。 又是一阵清风至身后吹来,拍打在苟三迷醉的面庞上,醍醐灌顶。也是在这时,苟三浑身汗毛站起,包谷汗不争气的撑在额头上。 三步之遥,那抚琴少女美丽至极的脸蛋依旧浅笑含羞,可那如似秋波的双眼突然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竟然破得了百魅仙音,雪儿速速将他拿下。”抚琴少女轻叱一声率先跃起身子,手握银剑径直刺向苟三。 起舞少女雪儿早就等着苟三过来了,不待抚琴少女说完便是先一步掌劈苟三。 苟三惊吓得如梦初醒,却是做不出任何反应,雪儿的掌势实在太快了,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少爷!”老九已是将条形包袱拄地,迈开两步接住倒飞过来的苟三。 “咳咳~咳咳~” 苟三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股热流冲出喉咙溢出嘴角。 抚琴少女攻势轻灵,似仙子御风刺来,银剑轻叱刹那将至。 老九将条形包袱挡在苟三身前,身子一振,一卷气浪瞬间奔涌,吹起他那淡白的发丝。 “老九不可!”苟三死死的抓住老九的手臂,脖子上青筋蠕动,双眼发红,死死的憋住翻江倒海的血气,显然伤势不轻。 老九一脚踢在包袱上,挡住了抚琴少女的攻势,血煞之气铺张开来,确还是听了苟三的话扶着他。 电光火石之间,两位少女再次御风刺来,杀势凌厉,转而攻向老九。 “咳咳~” 苟三哇的一声又是吐了口血,瘫软在老九怀中,就在银剑即将刺入老九喉咙之时,苟三艰难的吼出三颗字:“宁采臣!” 苟三在赌,赌这是兰若寺,赌眼前的少女是聂小倩、小雪,拿命在赌。 叮咛~ 银剑在寒风中发出震咛,嗡嗡作响,距离老九的喉咙仅寸于之距,老九喉咙的皮肤却还是被剑气划出一道血迹来。 嗡~ 抚琴少女剑锋一换,直指苟三,全身寒意将这凛冬的风气都震开了几分,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的道:“你能说十颗字。” 苟三长长的舒了口气,看来猜对了几分,既然她已经停手那就说明有机会,狠狠的咽了口血水,在老九怀中撑了撑,艰难的靠在他的大腿上,有些牵强的笑道:“聂小倩。” 少女娇身微不可查的一颤,剑锋直抵苟三的喉咙,神情依旧冰冷:“七颗。” 面对这样一个女子,特别是这么漂亮的女子,苟三满眼无奈,如果她真的是聂小倩的话,今晚怕是顶不过去了,虽然有老九那个不靠谱的老家伙,但苟三并不打算让他参合进来,原因只有他二人知晓。 又是咳了两声,苟三很是虚弱的说了起来,管它是不是七个字。 “黄泉路上争渡,三生石前叩首,孰于鬼说愁。” 银芒一闪,抚琴少女不想继续听下去,可握着剑的手却是被另一名少女轻轻捏着,那名唤雪儿的少女噙着泪道:“姐姐,他在说宁公子。” “我知晓。”抚琴少女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姐姐,他既然知晓公子,又寻到兰若寺来,且听他说一说吧。”雪儿噙泪哽咽的道。 不待抚琴少女表态,苟三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若无意外,你可脱离此地,情得所终。” “你唤聂小倩,是也不是?”苟三问道。 少女仅是点了点头以明身份,却是不相信苟三所说的那翻话,既是连她都无法做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年又怎能有解救之法? “此话当真?”雪儿迫切的追问道。 “确是如此,不然我也不会寻到这处来。”苟三脸不红心不跳的予以肯定。 听得此话,聂小倩冰冷的寒瞳似刀剑般看向苟三,翘挺的胸脯微微起伏。 卷一 神·缘起 第六章 兰若寺(二) 徐徐的油灯将视野渲染得有些昏沉,山门殿内耸立起四尊雕像,雕像形色各异,缠蛇、抱琴、持藩、挥刀,凶神恶煞威严泣天,就着昏暗的灯火稍稍打量,苟三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这是古刹四大天王。”小雪噗嗤含笑了一声,虚掩红腮轻笑着道:“公子无需担心,这兰若寺内怕是这四大天王都要惧怕姐姐三分呢。” 苟三尴尬的淡笑一声,攀着老九的身子道:“扶我到那边去坐下就行。” 聂小倩站在山门殿前看着苟三的背阴,柳眉不禁颦了颦,银剑又是多了几分寒芒,一脸淡然的道:“就不怕我杀了你?” 苟三坐在石凳上,有些艰难的呼了口气,也不急着回答,倒是先掀开衣衫看了一下先前的伤势,见到右肋边上涨出一道泛红的掌印,也是惹得小雪无辜的吐吐舌尖。 “要杀先前便杀了。”苟三往掌印上摸了些酒水,顿时龇牙咧嘴。 见苟三半晌未语,聂小倩提着银剑便是走近了三步,颜面寒霜的道:“趁我还有点耐心,你好好珍惜。” 闻得此言老九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条形包袱刺啦一声被撕碎,露出一个黑色木箱,脚下尘埃被气浪卷起一个大大的波浪圈,沉声道:“如果少爷想,你已经消失了。” “老九!”苟三扯住老九手臂,重重唤了一声,见老九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聂小倩,语气有些央求的轻声道:“我不希望你这样,现在听我的好不好?” “破我百魅仙音的是你?”聂小倩柳眉一颦,银剑斜指,有些诧异但并不惊慌,小雪也是移出一步,蹙眉看向老九。 老九气势渐渐沉入体内,重重的哼了一声,见苟三又是咳嗽了两声,赶紧伸手在其后背轻轻拍打,略显焦急的问道:“少爷?” 苟三摆了摆手,而后手背沾了沾嘴角略干的血迹,道:“无碍。” “聂小姐放心,我们并无恶意。”苟三有些艰难的站起身子,有些歉意的道:“说实话,我与老九是先前被东厂鹰犬追杀才误入此地。” 见聂小倩神情瞬间又是冰冷几分,苟三紧接着道:“请聂小姐放心,我既如此说了自是有应对之法。” “如何之法?”倒是小雪率先追问。 苟三眸子粗略的扫了一圈山门殿,道:“这是山门殿,其后为大雄宝殿吧。” 见二女点头,苟三问道:“不知姥姥可在?” 闻言,二女稍惊的神态中皆是轻微一愣,姥姥行踪诡秘无比,世上少有人知,听闻苟三如此问来,怕是眼前这人略有知晓。 沉吟片刻后方才淡淡的道:“就算杀了姥姥也无济于事。” 话虽如此,聂小倩眼中还是掩藏不住那无尽的落寞,古往今来人间哪里又由得野鬼分说,能残存留世不过是三分阴气七分执念罢了。 “呵呵,聂小姐说笑了,我一介文弱书生哪里敢言那杀字。”苟三淡淡的道:“既然聂小姐已于宁公子相遇了,怕是也已经见过燕大侠了吧?” 燕大侠自然便是燕赤霞,见聂小倩肯定之后苟三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姥姥近年都应该是处于闭关状态吧。” 聂小倩微微点头,道:“自从与燕赤霞交手负伤之后姥姥便一直闭关,想来也快出关了吧。” “今晚能吸引公子也是为了公子的精气,是姥姥疗伤所需的。”小雪在一旁做了些补充。 “不过嚒嚒此时正在寺中。”小雪说起嚒嚒时显然有些忌讳。 苟三摇摇头,还真是棘手,跟电影里的不一样,来回踱了几步后看向聂小倩,道:“姥姥可答应送你还阳?” “四九阴还阳,还差七人之数,可...” “就算你再杀七人怕是姥姥也不会放了你的对吧。”苟三猜出了几分,见聂小倩无奈的点点头,苟三继续的道:“如让你见一眼宁采臣,你可愿自入地府?” “可是...” 见小雪想要反驳,自是知晓她要说什么,苟三摆了摆手的道:“是怕那孟婆汤吧。” 二女点点头,确是是如此,正因为执念和那地府的孟婆汤,二女才委屈自此地。 “就目前来说,自入锁魂铃,我可以带至金陵于宁采臣,至于其余的怕也无能为力了。”苟三叹息一声,对于此事当真是无能为力,二人本就有缘无分,何必强执执念,先前如此说来也是赌聂小倩还心存善意。 见聂小倩稍稍犹豫,苟三继续的道:“难道二位还想祸害人间么?” 之前燕赤霞来过,也如苟三这般相劝,可这一去又当如何呢,不如在这兰若寺内瞒着姥姥,能解救一个便是一个罢,聂小倩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苟三话还未落,山门殿后门却是突兀响起一道银铃笑声。 “咯咯咯,小倩妹妹,看来今日收货不错呐,竟是寻得两道阳魂。” 苟三顿时一惊,莫不是兰若寺其他野鬼赶来了。 老九也是赶紧扶过苟三,眸子紧紧的盯着不远处幽暗的山门里面。 话音刚落,一股幽风吹来,不闻脚步却见其人,五六个极为妖艳身着雪白薄纱的女子离地三尺的飘然至山门殿内,盯着苟三老九二人露出吟吟笑意。 似时一道极为威严的声音也是传至耳畔:“杀了。” 一股阴柔之气定住苟三,六名女子幽灵般袭杀过来。 “公子小心!”小雪距苟三五步之遥,掠至苟三近前将其护在身后,一柄轻剑扫向扑杀过来的几人轻喝一声。 老九扶着苟三急速后退,见老九欲动手苟三死死的抓住其手臂,摇了摇头。 一击落空,为首的女子眉眼一横,轻叱一声:“聂小倩,你姐妹二人屡屡如此,要反出兰若寺不成?” “反?何来反字一说?”聂小倩回过神来,手中银剑寒芒闪动,一贯冰冷的道:“我聂小倩如何行事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 “哈哈哈,聂...聂小倩。”闻言,那名女子竟是笑弯了腰,半晌才缓过来,看看苟三又看看聂小倩,森冷道:“怎的,将他当成你那朝思暮想的宁采臣了么?” 聂小倩眸子一冷,她自是知晓说的是什么意思,白裙翩翩无风自动,冰冷的眸子扫向那名说话的女子,也是飘然离地。 “姐姐之前便是答应了姥姥的条件,也封印了宁公子的那段记忆,你休要辱了姐姐!”小雪轻剑往身前一横,一声轻叱。 “聂小倩,你可要想清楚了,姥姥不日便会痊愈!”那名女子见聂小倩缓步走来,眸子冷冽。 聂小倩淡然摇了摇头,不急不慢的道:“只要我想,便是地府也留不住我聂小倩。” “既是如此,今日便屠了这兰若寺罢,那痴人当是恨透了它呢。”忆起那张宁静的容颜,聂小倩露出淡淡的笑意,好似拾起了心中的点滴,一滴若隐若现的泪珠滑过脸畔,甚是美丽。 “公子,小倩来了呢。”聂小倩腮含浅笑,眸瞳紧闭。 卷一 神·缘起 第七章 兰若寺(三) 苟三真是无奈,以前只听说过鬼打架,此时此刻竟然真的见到了,是不幸还是有幸? 老九一直扶着苟三,冷冽的眸子与那张淡泊年迈的面容极为不符,如若此刻离去,怕是也逃不过兰若寺周边的野鬼,此刻也只能期望着聂小倩能大展神威了。 “狂妄。”为首的女子一声轻叱,提剑便杀向聂小倩,剑锋凌冽毫不留情。 聂小倩缓缓睁开眸瞳,秋瞳内秋波涟漪,挥了挥手示意小雪保护好苟三,而后才不急不慢的捏着银剑淡然一挥。 聂小倩好似软弱无力的出手,却是将那名女子挡了回去,白裙翩翩无风自动,一道道阴冷之气缭绕在娇嫩的身躯周围,看起来很是神秘。 “还是出全力吧。”聂小倩淡淡的说了一句,而后见她飘然至大殿正中,阴风聚集。 借问吹萧向紫烟, 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 顾作鸳鸯不羡仙。 聂小倩吟吟唱起,山门殿内余音缭绕,整片空气都荡起整整涟漪,她就好似隐匿于水波之下,看不清亦猜不透。 “灵舞。” “风来。” 而后她一声轻叱,握着银剑向前刺去,一股阴煞之气随剑而出,凝聚成一股手臂粗大的纯黑气脉,破开沉浊的空气向前袭杀。 “小小手段也敢妄言。”对面少女眸颜森冷,在黑色气脉袭杀过来的瞬间急速扭动手腕。 “灵袖轻舞!” 少女手中的剑极具灵动的随腕轻舞,阴冷之气在剑身上凝聚出阵阵寒芒,在黑色气脉袭杀过来之时剑势一挑,而后便是见到那纯黑气脉如灵蛇缠绕,随剑而行。 “破!”少女怒叱一声,纤手一震,欲将剑身上的纯黑气脉震碎。 “破得又如何,何况你破不得!”聂小倩脚踩阵步,左右各一,当最后一步踏出之时,一阵剑影在殿内闪烁起来。 凛冽的剑影由阴气所化,森然煞白,全部悬停在半空中,将剑尖的空气破开一道口子来,就好似那张弓的箭矢,气势磅礴。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怜君行劳顿,愿作添酒人。 望君莫惶恐,奈何是鬼魂。 昨日今犹在,只叹无来生。 聂小倩缓缓吟来,紧闭的眸瞳流下两行晶莹的泪花,泪花滑至红润的唇瓣,润湿脾肺,温热那道冰凉的心。 听得聂小倩缓缓吟唱,小雪已是泪眼婆娑,喃喃哽咽道:“如不是那壶酒,如不是公子生性淳厚,姐姐也不会遭罪十年...” 就是冷血如苟三也心生叹息,人与鬼注定不可得啊,怕这小倩的执念怕那宁采臣的相思。 “既是如此,那便杀了吧。”聂小倩好似自言自语,秋瞳绽放神色冰冷,银剑挥舞直指十丈外的少女,叱道:“黯然销魂阵,弑魂杀!” 九九八十一冰魂剑悬停在半空发出轰鸣的震动,震碎空气荡起无尽的波纹,凝成剑阵直杀而去。 对面的少女见聂小倩出手便是杀招,已是后退了几步,奈何聂小倩的魂剑太过渗人,竟是隐隐有种无法挪步的感觉,见剑阵袭杀而来仓促的握剑抵挡,虽是挡住了七八分攻势,却也是被剑身上的纯黑气脉伤了几分。 “咳~” 少女轻咳一声,嘴角已是流出一丝血迹,剑锋挥动间连斩数十柄魂剑,却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噌噌噌向后退去。 “不好,聂小倩的魂力太过强大,姐姐怕是难以抵挡。”少女身后的一名同龄女子见状轻呼一声,而后跃出身子来到少女身后,喝道:“姐姐我来助你!” 见状,身后的四名少女对视一眼,也是跃出身子来到女子身后,呈三角状站稳,由后往前依次将手掌搭在其背心,向前者注入魂力。 滚滚魂力凝聚成含苞待放的魂花将六名少女包裹住,合而为一,气势煞是恐怖,较为之前足足涨了五成有余。 当六名女子的魂力凝成一股之时,一转颓势转守为攻,于前的那名少女握剑朝前猛然挥下。 魂力将剑身上的黑色气脉震碎,转而凝聚成一柄两丈宽大的魂剑,随着少女的手势,魂剑脱身而出,与那袭杀过来的剑阵直接来了个硬碰硬。 嘭~ 一股可怕的魂力气浪自中间爆裂开来,震碎虚空向四周掠去,似石入静湖激起圈圈魂波。 魂风袭来,苟三用手臂挡在眼前,待得锋利锐减后方才敢向前窥去。 只见聂小倩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眨眼间便是见到她冲入几名少女的魂花内,银芒闪烁在魂花内,手起剑落便是斩了三名少女。 聂小倩的速度攻势快若闪电,苟三只是隐隐间听得她淡淡的话音:如若我想,便是姥姥都要惧怕三分。 噗~噗~噗~ 喷血声依次响起,魂花破碎,三道娇嫩躯体跌落在山门殿里,其中两名少女不甘的睁开怒目,最后身子一软,想来是已经死掉了。 “如何?”聂小倩缓步走向那名仅剩的也是为首的少女,剑锋抵在其眉心,淡若的吐出二字。 “聂小倩,便是我魂飞破散了又有何惧。”少女撑起最后一口气,几近咆哮的吼道:“我们都是鬼魂,不过是夺了她人道果,你当你真是美若天仙?哈哈哈...” “你永远也得不到宁...” 听到宁字,聂小倩毫不犹豫的挥剑斩了她的头颅,转身之际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不是什么人都可直呼公子的名讳,便是我聂小倩都只能尊一声宁公子。” 打斗之后的氛围稍显尴尬了些,苟三偷偷的瞄了一眼聂小倩,心中暗赞了牛逼二字,想不到聂小倩竟是这等威武,与那小说电影完全不是一回事。 “咳咳~”江山曲指放在唇边上,轻咳了两声打破尴尬的气氛,顿时惹得老九扶着的手紧了紧,急忙问道:“怎么了少爷?” 苟三摇了摇头,看向聂小倩道:“小倩姑娘莫不是愿意屈身锁魂铃了么?” 聂小倩微微点头,而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让苟三心有余悸的话:“你还是唤我聂小姐,小倩二字只属于他。” 苟三努努嘴,而后看向小雪,询问道:“小雪姑娘呢?” “雪儿的记忆好似被人抹除了,便随我一起吧。”聂小倩也是看向小雪,秋瞳中闪烁着二人才懂的泪花,梨花带雨。 攒下梦见你的瞬间,够不够换见你一面。 世界上最大的监牢或许是自己的大脑吧,走不出自己的信念,到哪里又不都似这兰若寺呢。 苟三轻轻一笑。 卷一 神·缘起 第八章 兰若寺(四) “何为怨念符?”听闻聂小倩唤小雪前去大雄宝殿符牌上取下二人的怨念符,苟三有些疑惑。 “公子,人死后都会有些怨念,不管如何死去都会有怨念,人死后七日会执地府怨念符重返阳间,也算是彻底与今生作别,怨念符便是后入地府的符令。”聂小倩沉默不语,一旁的老九便是解惑道。 苟三恍然,倒还真有头七之说。 山门殿内昏暗的灯火下,聂小倩沉默如冰,静静的立于边上,苟三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飘至其身畔,凹凸有致的修长身躯,婀娜的神情姿态,如似透明了的遮体雪白轻纱,再加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冷气质,当真是个冰仙美人儿。 半柱香后小雪从大雄宝殿小跑归来,纤手紧紧的握着两小片黑符,上面闪烁着一些苟三看不懂的符号,见聂小倩自袖里取出一个荷包,想来里面便是那锁魂铃了,苟三吧唧了下嘴巴,连锁魂铃都自备好了,看来她俩早就有此打算了。 聂小倩接过怨念符,沉吟半晌后递于苟三,有些无奈的道:“我与妹妹本为夺舍之躯,化魂后不可强执怨念符,望...望...望公子能够贴身保管,待需之时交还我和雪儿。” 苟三有些犹豫,不知当接不当接,老九在一旁解释道:“如果魂魄执怨念符会立刻传送至鬼门关。” 苟三有些尴尬的绕绕头,接过之后用一块绣着鸳鸯的手绢好生包裹住,贴身保管,而后瞪了一眼老九,道:“就你什么都知道!” 聂小倩道了一声谢后忽然身子一软,而后苟三便是诧异的见到,一道较为这具躯体更为美丽的虚影女子自尸身上幻化出来,而后化成一股淡白气流窜入锦囊内。 “公子你可要保护好我与姐姐噢。”小雪倒是有些洒脱,见聂小倩率先入锁魂铃了也是化成一道白光,而后苟三便是听到一句吐血的话:“公子速速离去,怨念符动嚒嚒醒,此时嚒嚒已苏醒过来了。” 刚欲追问,身后的大雄宝殿便是轰隆隆震动起来,苟三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抓起锁魂囊大叫一声快走,那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样子,腿脚利索得紧。 老九也是大步出了山门殿,一主一仆跑得比兔子还快,跃身上马勒起缰绳一鞭子拍在马屁股上。 嚒嚒之前小雪有说到过,想来便是兰若寺中的二当家了,苟三背脊发凉,隐隐觉着身后有一双大眼追来,当下又是大喝几声:“驾~” “想逃?这卧虎山兰若寺我要谁死谁便得死!”一声暴怒在身后响起,震得脑袋都昏昏沉沉。 “哎哟我草!”忽见不远处火光闪烁,苟三大骂一声,气急败坏的道:“老九你个累赘,跑反方向了你咋不说!” “少爷,天黑啊...” “给我杀!”身后又是一声怒喝,苟三不觉的回头看去,包谷汗又是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身后足足二十几道披头散发的白影携风追来,速度何其的快,最多盏茶功夫便能追上。 “老九,看来得拼一回了。”苟三跃在马背上,有些歉意的淡然道。 老九闻言急拉缰绳,飞跃的黄马顿时跃起前蹄急速停下,老九挺坐在马背上终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眸子有些湿润,不多言,仅是对苟三含笑着点点头。 冷冽的寒风吹来,将那老者的身形拉拢得稍显瘦弱了些,不过,他所释放出来的杀意却是将周身半丈内的凌风生生逼停,吹起骤停的风卷。 老九跃下马背,动作稍显缓慢的解下背上的长条包袱,将黑色长匣拄在身侧,清风此时吹来,撩起那满头白发,长袍缓缓飘动。 觉着身后有担忧的视线看来,他转过头来轻轻慈笑,当他再次回头之时,那双空洞几许的双眼已满是凌厉之色。 追来的野鬼已然停驻不前,排成三排握剑横在前边,而后缓缓让出一条宽道,幽冷阴风徐徐吹动林间枯叶,就着银月余晖,隐隐见得在那群野鬼身后不远处,一道黑影驾着黑灰浓雾随风逼来。 黑雾徐徐散落,如似黑纱掀开,展出一个黑袍老妪。 “老九~咳咳~”苟三刚欲说话,却是突兀的吸入一口寒气,不停的咳嗽起来。 “怎么了少爷?”闻声老九疾步跃来,将苟三扶下马背伸手在其后背轻轻拍打着,满脸焦急。 “你呀你~咳~”苟三面目涨红,半晌才缓过精气神来,略略一叹,道:“注意一些,她在兰若寺中的地位仅次于姥姥,想来是有些手段的。” 老九痴痴一笑,就好似那欢心至极的农夫,道:“少爷您放心吧。” 老九寻了块石头,将苟三扶着坐下,道:“少爷您先歇着。” 苟三点点头,长长的舒了口气,没有丝毫担心他自己的安慰,只是淡淡的道了句:“都杀了。” “哈哈哈...”老妪看着眼前的主仆二人好似唱双簧一样,顿时长笑不止,好半晌才收敛笑意,语气森冷的道:“真是不知死活。” 老妪摊开手掌,七寸长的黑色指甲缭绕起浓郁的黑色雾气,黑雾窜动在指缝间,最后汇聚在老妪掌心上,凝成一个闪烁雷芒的滚动黑色雾团。 “世间不知生与死,我代判官刑罚之,雷鸣!” 轰隆~ 一声雷动响彻在夜空之中,就着闪电余晖隐隐见得,那暴动的浓云自天边滚滚奔来,将飘散下来的月色徐徐遮挡。 又听得几声雷鸣,狂风携云卷雷奔袭而来,将森森巨木摧倒,飘摇在卧虎山之上。 啪~ 一声雷爆过后,成百上千条雷龙在黑云中窜游,苟三只觉面庞微湿,几粒细雨滴至半空垂落,几吸之间竟是哗啦啦下起倾盆大雨。 雷龙跳动,狂风不止骤雨不歇,滚滚乌云撒下电网,在半空中凝成两条雷火长龙。长长的雷火长龙与老妪双掌上的黑色雾团牵连在一起,也是在这时,老妪脚踩雷龙飘然在虚空上,那道稍稍佝偻的身躯就好似地府判官降临,掌控着世间一切生与死。 “长空碧落万雷动,不过乡野一抷土,雷火无妄!” 老妪踏着雷龙长叱一声,手掌缓缓握起之间,一条条窜动在云层之中的雷龙瞬间咆哮起来,几吸之内汇聚成一条长长的雷龙长河,径直劈向地面上的老九。 苟三撑开油纸伞,目睹着眼前的一切,虽是自信老九的手段,却还是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面对着布满虚空的雷龙,老九并未露出凝重之色,反而有着少许的兴奋,长袍猎猎作响。 “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枪来!” 老九雨中一声怒喝,右手伸出在虚空中徐徐一握,且闻一声轻咛,长匣银芒闪动,一柄银枪便是狠狠的被老九抓在手中。 红缨在雨中飘摇,雨滴捶打在雪白长枪上发出震人心魂的响动,而后便是见到,老九将银枪缓缓指向虚空中的老妪。 “无双人间世如梦,倾奇万世永留名,佛怒九枪,第一枪:惊魂!” 老九手腕凌然扭动,银枪瞬间脱离手掌于虚空中急速转动,掀起阵阵涟漪。老九腾空跃起身子,一脚踢在枪柄上,而后便是见到,那一直停驻急速旋转的银枪瞬间虚化成一条银龙,撕开雨幕猎杀而去。 “天地无情恨多少,夜里孤身气不长,冤魂不愿为天意,长枪出,君王泣,佛怒九枪,第二枪:君王!” 依旧如前的伸手虚空一握,一柄赤红光芒极甚的赤红长枪再次紧握手中,老九持枪临空舞动,而后双手自身前徒然一扯,悬停在身前的那柄赤红长枪瞬间化成一模一样的九柄。 赤红光芒闪烁在雷光之中,就如同海中灯塔,虽是有逐渐被淹没的迹象,却是坚韧不拔,似君威临九天,万族俯首。 老九身躯在虚空中走出极为规律的步伐,双臂作笔暴雨为墨天地为宣纸,随着老九缓慢但极具灵动的动作,一个若隐若现的太极阴阳闪烁在九柄赤红长枪后面。 老九又是动了几步步伐,面容波澜不惊,而后手背为掌叠在一起,猛然打在太极图上,太极图汲阴合阳蕴含天地之力,在振动的同时,一股滂沱的战意轰击在长枪上,卷动起滔滔不绝的天地之力,随着银枪一起向扑过来的雷龙长河轰杀。 雷龙暴动,长枪依旧,看似简简单单的碰撞,却是蕴含着无尽的天地之力,则然何以调动这天地间的异象。 奇怪的一幕出现在眼前,当雷龙长河与惊魂、君王轰在一起之时,一圈翻动着无数涟漪的白色光幕将二者缓缓隔离开来,于老九这边暴雨停骤,浓雾消失,月色银芒再次散落下来。而老妪那边却依旧是如前模样,黑云压寨,电闪雷鸣。 几吸之后,光幕隐隐有要被长枪刺破的前兆,老妪黑气缭绕的眸子一凝,双掌用力握紧之间,一直在她脚下的二十几道雪白身影便是化成纯黑雾气,没入她的体内,当所有黑色雾气全部被老妪吸收掉之后,她的气势一下子涨了起来,那道阻隔在虚空中的白色光幕激荡起无数的波纹,即将被雷龙撕开一道口子 “惊雷变,给我破!” 老妪大喝一声,双拳举过头顶,那掌心上的黑色雾团瞬间暴动起来,牵引起整片虚空中的雷龙,轰鸣振动。 “小小山妖尔。” “君主临尘。”老九淡然一笑,右手手掌在身前轻轻一握,那被屏障阻隔的十柄长枪瞬间凝成一柄,赤红光芒闪动之间,破开屏障,斩落雷龙,一枪将老妪钉在虚空中,瘫软着躯体。 “你...你的境界...竟...竟然...达到了...”老妪强撑着眼帘,话音含糊不清,最后化成一团血雾,洒落在细雨之中。 老九长长的舒了口气,神气有些颓废,听闻身后略显焦急的步子,老九沉住有些翻滚的气血,转过身来。 “没事了少爷。”见苟三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老九收敛起先前的杀伐气,露出一道憨憨的笑颜。 可能在老九心中,眼前这个有些瘦小的少爷便是他的全部,用老九的话来说便是,老九永远都听少爷的。 苟三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紧紧的疼了一下,有些让他喘息不过气来,眼角微微湿润,故作嗔怒的道:“还说没事!” 见老九依旧憨憨的笑着,苟三心头终是一软,伸手为他擦拭着皱纹缝隙里的水渍,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这俩苦命的人呐,看来得一块去地府里讨杯酒水了。” 老九的眸子有些黯然,经历一战之后身躯稍有些佝偻,一个玉瓶被他贴身存放,在离心脏最近的那里,如视珍宝,予命不换。 卷一 神·缘起 第九章 兰若寺余波 “折腾了二十来年了,什么都没干成,生活过的还是一塌糊涂,老九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完了......” 不觉中,目及的树梢尖儿上已是自天边点缀出了一丝丝淡若的昏黄,淡黄的腾云孕育在温热的昏黄中轻轻沉浮着,拨开了夜幕的垂帘,终是露出来那让人心醉的晨辉。 “老九啊,以前我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苟三借着树梢的间隙,深深的眺望着那天边的暖色,自顾自的碎碎念。 “你已经尽力了。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还没有尽力。” “以前呐我总想着要是天天可以放假就好了,就不用担心业绩也不用担心被领导处罚,也是如此我慢慢的养成了惰性,本来想着要做一件事要做好一件事,可每当看到那张大床那些游戏的时候,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不住,那些想做的事啊也就一拖再拖了。” 他轻轻一叹。 “也就变成了什么都做不好,包括自己爱做的事。” “所有事啊,都只是想着,想着,想着......” 老九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名极目远眺的少年身侧,随目看去,静静的听着他心中的烦恼。 这些又有哪个少年不是呢。 苟三长长的叹了口气,数次在这红尘中争渡,尽是波涛不见路。 寒风掠过林间,吹打着有些萧索的面孔,凭地冷了些。 苟三环抱着的双臂紧了紧,目光淡然的看了看满目琳琅的卧虎山,森木依旧古刹依存,变换的也仅仅只是那催人的岁月。 老九眼中闪动无尽的酸楚,佝偻着身子用那有些嘶哑的声音呢喃唤了一声少爷...... 苟三转过头来,伸手将老者的衣领紧了紧,露出温润笑颜:“我没事,冷吗?” 老九并未作答,眸子微微垂下,任由那名少年的手在肩上撩动着,不久之后,他神色坚毅的道:“少爷,有老九。” 是啊,有老九,就是兰若寺二当家都被一枪钉杀,于这乱世之中又有几人能敌。 苟三吸了吸鼻子,笑骂一声:“早知如此三年前便不该捡你回来。” 无需多言,老九只是低下头颅,那双粗糙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存放在怀中的那个玉瓶。 见老九低目不语,苟三自是知晓他的脾性,挤出一抹悦色,道:“好啦,我只是感慨一翻罢了,以你的身手,我想黄泉道上也没人敢欺负咱俩的。” “少爷!”老九抬起眸子,一把抓过搭在肩上的那只手,语速坚决的道:“老九不会让少爷有事的。” “我知晓。”苟三抽出手掌转过身去,缓慢的挪了两步,而后转头看向那满头白发的老仆人,语气虽是平缓,却是透着无尽的沧澜:“两年前为了我身受重伤,刚才又是为了我以寿折功,这份情我苟三存世一天便会谨记一天。” “我不会让你死去的。”苟三眸子坚定,最后也是无奈一叹:“最起码,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的。” 老九欲语却是被苟三挥了挥手截住了,而后笑骂道:“不听话我就把你丢这里了。” 苟三虽是玩笑之语,老九却是额上溢出了冷汗,神色慌张。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不要少爷啊。 “于我说说,喜欢怎样的少年,待回金陵后于你相一个中意的跟随。”苟三收起心底的烦忧,拿起酒囊喝了两口后递给老九,笑着问道。 老九知少爷是玩笑话,倒也还是尊了少爷的小命令,道:“何为少年,少年当是不知天高地厚,自负才高八斗,虽是自命风流,但也坦诚无忧,谦和而狂妄,骄傲又坦然。” 闻言,苟三挑挑眉会心一笑,率先蹬镫上马,畅笑一声,道:“好,待回金陵,我便送他于你。驾~” 见着奔跑前行的驭马少爷,老九终是痴痴一笑,想来自己因为先前施展武力而导致寿元无多的心结,他已经打开了。 背上条形包袱跃身上马,直追飞奔在前的那道显得有些消瘦的背影。 穿过上虎路虎尾,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起来,苟三和着晨辉转头徐徐眺去,山风依旧,沉寂如水,就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即使发生了怕也是渐渐的没入岁月的长河之中。 苟三扯了扯马头缰绳,双腿一用力,直直向东奔去。 ...... 长安距洛阳直距八百里上下,不过中途官道稍有弯绕,虽是归心似箭,但苟三二人还是行了两日有余。 洛阳北面临近洛水故此得名,虽是所辖地域不广,但作为多代古前旧都的它依旧巍峨辉煌。 川流不息的入城人流中,一老一少牵马前行,鬓发蓬松面容风尘。 此二人便是苟三与老九,于这交通枢纽的洛阳城下普普通通。二人摇摇缓行,在距离城门数丈之地停顿了下来。 两排各九的执勤军兵威严的耸立在护城河之后,一名军官正大声严厉的维护着入城秩序,苟三虽是满头大汗,却还是依序的排在长长的入城队伍之中,不过二人都牵着马匹,倒也并不显得拥挤。 刻钟之后,苟三来到城下军帐前的长篷下,在宣纸上登记好二人的姓名,军官询问粗查后才得进入城门。 其实入城章程并未繁琐,除非有案情发生地方官才会下令封城排查。 来到洛阳仅是为了歇脚补给而已,依照老九的建议寻了一家规模中等的客栈,客房两间酒桌一张再加上七荤八素,倒是让这风尘仆仆的二位好生补上一补。 “祝兄你听说了吗,齐家昨日午时已被满门抄斩了!” 在苟三酒足饭饱之时,邻桌边上坐着四名中年男子,灰衣男子微微倾着身子,话音虽细却还是让苟三听见了七八分。 “昨夜回府闻下人私论也是心惊肉跳啊。”另外一名中年男子啜了口酒,捋着颔下须臾也是说来,显然很是震惊。 “齐家在洛阳也算是长兴世家,江湖上留有薄名,齐老更是宗师境的江湖高手,更别说齐家小女是为昆仑弟子了,这说灭便灭了,实属可惜。” 瞧得几人谈论时隐有遮掩,好似齐家灭门之事为忌谈,苟三喝下一樽酒水后轻咳两声,语气适中刚好可以让邻桌听见:“老九,你可听说洛阳齐家?” 老九放下酒樽,丝毫不以为意,道:“略有耳闻,齐家那老头子在江湖上稍有薄名。” “这位公子,老丈,切莫大声谈论此事。”邻桌的一名男子见二人桌上摆着十来道菜,想来苟三是个富贵人家,便是用手稍掩脸面的小声提醒。 “这位是......”苟三稍稍蹙眉。 “在下徐半庵。”男子抱了一拳,接着小声的道:“公子在洛阳切莫谈论齐家之事,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久仰久仰。”苟三客套的抱了一拳,而后倒了杯酒推到徐半庵身前,试探性的询问:“在下苟三,刚至洛阳,见城门排查森严,适时也听人低语实属好奇。” 徐半庵也不客气,抱拳道了声久仰后就凳下坐,将手中宝剑放在身侧,饮酒间隙四处巡探,见无异方才侧头低语,道:“具体详细徐某也无从得知,也是昨夜与衙里的一个兄弟吃酒间隙偶然谈起。” 徐半庵眸子又是四处转了转,一块肥牛肉丢入嘴中,道:“据衙里的兄弟说来,此次齐家招此祸事是由家中孙女引起。” “齐家孙女原在昆仑山求艺,不知怎的在长安卧虎山杀害了几名东厂鹰犬。”说道东厂鹰犬几颗字时徐半庵显然压低了声道,接着道:“发事不下一日,齐家灭门,就是连齐老也...” 听得卧虎山几字时苟三拿樽的手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当下追问道:“鹰犬被杀可是三日前的夜间?” 徐半庵有些诧异,心道你都知晓了还来问我,不是打趣我么,不过吃人嘴软,点点头道:“不错。” “据说。”徐半庵眸子又是四处扫了扫,声音又是压低了几分:“据说那夜卧虎山中并未仅有昆仑山的人。” “还有另外两位高人!”徐半庵说完吧唧了下嘴巴,显然很是钦佩另外二人的胆魄。 苟三看向微眯着眼的老九,心底倒也不紧张,反而有些好笑。 正当苟三准备起身之际,徐半庵忙拦下来,几块肥肉一口吃下,啜了口酒含糊其词的道:“公子是来报名参加八大门派比武的吧?” 苟三眉间挑了挑,心道这丫的是还没吃饱,故意找话题。 “八大门派比武可不简单呐,三年方才举行一次,可以说是江湖上最顶尖的盛会了。不过,经过齐家祸事之后,想来昆仑山与神机堂已是不死不休了。” 神机堂苟三在金陵便是听说过,乃朝廷设置的演武教堂,是为军队输送人才而设立的机构,不过经过东厂的插手,神机堂就近几年来已非朝廷机构,更像是一个门派了。 酒足饭饱,徐半庵瞧着一老一少拾梯而上的背影想了好一会,最后也是摇摇头,觉着不应该。 卷一 神·缘起 第十章 出手 天元十一年,冬末,寒风冽冽。 客栈客房里炉火正旺,油灯轻闪,酒暖人舒阔,让人不由得想要眯眼小憩。 苟三依偎在火炉旁,双掌叠在杵在一起的膝盖上,托着那张半埋的脸,纵使思绪千绕,却也还是敌不过那淡淡的醉意,不多时便是响起轻动的鼾鸣。 寒风呼啸在洛阳城头,不多时,几片鹅毛雪绒随风摇来,轻柔在青砖的城墙上,琉璃瓦片中。 不知虚睡了多久,耳畔传来寒风的嘶喊和隐隐柔弱的三声更响,苟三睡意朦胧的撑起脑袋,稍作松活一番,倒了杯热茶。 片片清风夹雪来,不觉今明又一春。 临窗凝视,昏沉的脑子不觉清明一些,片片雪花散落在视野之处,似那万丈雪纱随风飘摇。 其实没有任何一句话能让人大彻大悟,醍醐灌顶,真正让你如梦初醒的,看透人性的,只能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时光荏苒,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三年快四年了,混到现在还是一无是处,每天都在为续命奔波,也仅此而已。 老九三番几次舍命相救,就是折了阳寿都没有丝毫迟疑;家姐也是百般溺爱,夜间更是偷偷抹泪;兄长虽是严厉了些,却是能够在那金陵城头,以凡人之躯喊出那句:家弟若伤,你整个师门都不够赔命。 都说人情冷暖,苟三不予否认,作为一个孤儿的他来说,家姐兄长老九,都是他不可触及的爱啊。 扯开裘袍的领口,胸口那个位置上,看着从雪白汗衫印出的那个黑色掌印,苟三五指紧捏成拳头,一拳打在胸口上。 就着风雪,眼眶有些湿润,苟三剧烈的咳嗽起来,足足往胸口上锤了九拳头。 不知呢喃多久,苟三长长一叹。 “以前我苟三从未做成过任何事,便从明天...不,从今夜开始,我苟三要为我的家人而活!” 临窗的少年久立不语,突响的敲门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来,他吸了吸鼻子,伸手往脸上用力的揉了揉。 也是在这时,几道黑影穿梭在雪夜中,掠过不远处的屋顶,消失在城北尽头。 “少爷您没事吧?”老九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有些焦虑的问起。 苟三取过凳子放在火炉边上示意老九坐下,而后倒了杯热茶递给他之后方才说没事。 “刚刚听到少爷房内传来咳嗽。”老九端着茶杯未饮一口,火红的炭火昏光透在满是皱纹的脸上,语气很是坚肯,道:“少爷您别担心,老九不会让少爷有事的。” 苟三扯出一抹笑容,点点头自顾自的啜了口茶,老九忽地站起身子来,几步走到关着的窗户前,透着缝隙向外看去。 苟三眉头轻轻蹙了蹙,而后便是听见楼下街道上传来阵阵马蹄飞奔声和军甲抖动的轰鸣。 “想来是有江湖人士为营救齐家。”老九缩回身子,见苟三好奇的看来便是略作解释。 “看来失败了,刚刚窜过去的那队军兵想来是追杀了。”用手指戳开一洞窗纸,待看清缩回身子后苟三如是说来。 沉吟片刻,老九坐下身子将茶换成了酒,道:“天明之后冒雪回金陵吧少爷。” 见茶已是换成酒,苟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老九,也是惹得后者憨憨的笑了起来。 “才几天时间,齐家就被灭门了,东厂追查得是真的快啊。” “那是自然,不然何来鹰犬之名,呵呵。”老九呵呵一笑。 “你倒是看得开些,玩意追查到咱们头上呢。”苟三自顾拿起酒杯啜了一口。 老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的道:“少爷勿需担心,想来齐家是与昆仑有些牵扯东厂才巡查得如此的快。” 苟三想了想也确是如此,能够残杀东厂鹰犬自是有功夫底子的,要说功夫底子深厚的莫不是那名震大明的八大门派了么,顺着这条线索勘察下去是较为简易。 盏茶功夫,楼下街道上已经传来了三遍军甲飞掠声,其后两次更是有刀剑的拼杀。 苟三将窗户掀开一丝缝隙,躬着身子眯着眼紧紧的盯着,整排街道上的屋子先前还有零零散散的等会闪动,在响起拼杀嘶喊后全部都熄灭了,就是苟三也叫老酒将灯吹灭。 不多时,三道黑影又是逃窜到这条街上,黑影焦急转动着,想来是想从周围找到一处藏匿点。 只觉黑影隐隐看来,苟三撑着窗户的手不由得一松,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也是在这时,另外的几条巷子,马蹄声滚滚而来,苟三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示意老九躺到床上去。 苟三蹑手蹑脚的退了回来,刚掀开被窝身后却是传来焦急的拍打窗户声,苟三暗道完了。 连着七八道拍打声,老九轻轻点头之后苟三只得打开窗户。 三个人穿着夜行衣,两个较为魁梧,一个有些消瘦,攀附在屋檐下,当苟三打开窗户的瞬间飞跃进来。 苟三心有余悸的看了看窗外的情况,跑马声也是越来越近,一把将窗户拉拢回来。 房内漆黑不见五指,唯有那火炉散发的淡淡昏光,就在苟三长长舒了口气之时,突觉脖子一冷,一柄锋利的匕首顺着左边直抵在苟三喉咙上,一道略显沉怒的轻声传至耳畔:“别出声,否则你先死。” 苟三双手举起来,就着昏暗的火光偷偷向左撇了撇,背脊发凉。 刻钟之后,外面的马蹄声又是响了三四回,当声音稍稍远去之时,苟三咽了咽干渴的唾沫,小声的道:“三位好汉,小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不能...能不能将刀子先撤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手握匕首的那个人沉吟了好一会,这才松开些许抵在苟三脖子上的匕首,沉声的道:“如果敢出声我便先宰了你。” 苟三长长舒了口气,手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适时老九已是过来扶着,坐到床沿上。 又是一阵马蹄振动,较为之前要嘈杂一些,也伴着一声暴戾的“搜”。 听得那声搜,房内的三人身躯显然一振,苟三也是站起身来,压低声音的道:“如果再找不到踪迹,军兵想来会挨家挨户的搜查,届时就没有一点生机了。” 那三人不可置否的点头,其中一人率先道:“李师兄赵师兄你们先于此隐匿,我去将鹰犬引走。” 听话音竟是一名女子,声音还极其灵动,既是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也是挑了挑眉。 “师妹不可!”其中一人一把抓过就要开门离去的女子,轻呼一声,道:“还是我去吧。” “赵师兄照顾好师妹。”那人不待二人回话一步跃出房门,消失在黑暗之中。 “赵师兄小心!” “师弟!” 剩下的二人惊呼一声,男子拉住想要追出门去的女子,道:“赵师弟劫狱之时已是受了重伤,这般出去怕是突围不了。” “师妹,你且藏匿此处,待天明师伯到来时再做定夺。” “师兄!”仅剩的那名女子纤手紧紧抓住门沿,见两位师兄都消失在黑夜中,狠狠的抽泣了起来。 “贼子在那,给我杀!” “斩此人头颅赏银千两!” 马蹄声抽刀声军甲声寒风声,声声四起。 冬夜的雪最适合漂上那抹殷红。 卷一 神·缘起 第十一章 齐圆圆 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不断愁。 风雪依旧殷红在流,残酷的现实不会因为下雪而改变什么。 自两个黑衣人离去已一个时辰,街道上除了呼啸凛风外,没有了其他嘈杂。 昏暗的客房内,掌起了油灯,见藏匿在房内的女子卷缩在火炉旁,卷着手臂,苟三往炉内丢了几截黑炭,再添了杯热茶。 起初少女有些敌意,只是卷缩在一旁提防着苟三,见后者并未在意后紧绷的心稍稍松缓了一些,小手掌捧着茶杯,时不时的啜一小口。 浸湿的夜行衣在火炉边儿上蒸腾着雾气,闪动的油灯跳跃在那张皙白的脸蛋上,就着暖和的热气孕出淡淡红韵。 如不是少女边上那还未入鞘的沾血白剑,少女有一种让人疼惜的淡若恬静之美。 偷偷瞄了好久,见少女察觉后有些不自然,苟三摸摸鼻子,有些打趣的道:“少侠还是遮住面庞吧。” 少女以为苟三担心她杀他灭口,有些歉意的小声妮侬,道:“公子勿需担心。” 苟三翻了个白眼,这寒冬冷夜的,边儿上又是个身材曲线不错的小妞,老九又刚好把被窝给焐热了...... “咳咳~”苟三故意咳两声,道:“姑娘放心,我只是路过洛阳而已,天明便走。” 少女轻微的点了点头,倒还真有些害怕苟三讲她的消息透露给官府,天明即使师伯来了也怕惹出不少麻烦,而后看向苟三的眸子中闪动了一丝谢意。 “姑娘可以与我说说么?”苟三回之淡笑。 或是挑起了少女的柔软处,不一会儿便是细微的抽泣起来,最后将头藏在双膝中,久久不语。 苟三也大致猜出了些许,遇到这等事不甚安慰,不知人苦,不劝大度。 少女抽泣了好长一会,这才撇过头来,湿润的秋瞳无焦距的看着跳动的火炉,灵音哽咽:“洛阳齐家。” 这两日但凡来到洛阳城的,莫不都知晓昨日齐家灭门案,她仅说了四字,却透着无尽的酸楚和无奈。 苟三沉默不语,发生过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拿出一块丝巾放在她的膝盖上,任由她抽泣着。 “世人皆知姐姐求艺昆仑,不知齐家有一个小丫头三岁拜师秦岭清忞宗。” “十六年学成归来时,家破人亡。” 少女细细的数着,伴着跌落的泪水。 不知哭了多久,苟三推开窗户,一帘雪白映入眼眶,城北城头上,那抹等待了一整个夜晚的雪白终是摇摇挂在天边。 老九回房收拾行头,苟三倒是轻松许多,简单的洗漱一翻,难得的扎起头发,缓带轻裘。 少女已经离去,未来不知生死,仅记得她出门后强挤出那丝牵强的笑容。 “公子,我唤陈圆圆,不是汤圆的圆,团圆的圆。” “待春来清明时,公子多捎些纸钱,顺带念叨一声便好。” 现在想起来苟三心头还是紧紧的,人呐,如果生下来便是孤儿今后还会好受一些。 深雪没马蹄。 苟三穿着一套貂袍,披着一套雪狐裘衣,拉着马横穿洛阳城头。 鸡鸣犬吠人沉梦,苟三与老九出到城头外,上马回头望,渐入山水间。 不要试着去帮助或者解救其他人,这个世界不是解救,而是自我的救赎。 终有一天你会和自己和解,咽下所有脾气,磨平棱角,笑着面对曾经讨厌的人和事,变成一个沉默而不动声色的人。 苟三理解齐圆圆,只是不曾经历过,因为他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出城两三里,积雪颇深,马儿缓行,苟三索性跃下马背,体味着茫茫雪际。 洛阳辖区东部地势平缓,茫茫雪际铺在一望无际的天边,银装素裹,在视野尽头,数十个小黑点分成两批隔着数十丈静立雪中。 大雪北方,马啸卷起滚滚雪瀑。 紫跑影子从十丈外掠过,苟三抬头看去,见那身着紫貂的女子灵目看来,二人相视一笑。 紫袍女子随雪飘摇,头系白绫手握紫剑,于远处落下,缓步而行。 苟三跃上马背,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消失在雪际的尽头。 身后隐隐传来那蕴含着浑厚内力的呐喊:“你可曾见万丈晴天垂银月,你可曾见千里冰封竖白雪,清算东厂当有我名,清忞齐圆圆,雪际求死!” 很久以后都有人记得,那一日白日现月,冰封千里,殷红从洛阳城外十里浸染到洛阳城头。 清忞七子丧五子,三仙落两仙。 洛水北骑营卒三万六千甲。 苟三赠人一驹。 ...... 天元十一年,腊月二十四。 宽阔的官道上,一老一少被茫茫大雪飘摇得有些萧索,老的扛着一个黑色木匣子,衣衫蓝楼,满头蓬松的白发,牵着那匹差不多饿了四五天的瘦马,步履蹒跚的踏雪艰行。 小的佝偻着身子坐在马背上,纵是缓带轻裘也裹不住那长久的落魄,衣衫上全是泥,弱冠之年满脸胡渣,纵是被仇家追杀也不会如此落魄。 “少爷您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骑在马背上的少年摇摇欲坠,牵马的老者呼了一嗓子,赶紧跑过去扶着他。 少年费了好大力气撑开眸子,有气无力的木讷道:“到...到了吗?” “马上到了少爷,喏,您看,那不就是金陵城了么?”老头子一边扶着一边朝着他说的方向努努嘴。 “他娘的,终于到了啊。”少年坐在马背上,视线拉得老长,远远看着那座巍峨的城池,鼻头都酸了。 “下...下次...出门...要...要带十万两!”少年艰难的说完最后一句,身子一弯,抱着马背,差点飙出泪来。 二人自是苟三老九,大雪下了快一个月,连野草都没得吃,更别说下河摸鱼草里追兔了,如不是走不动道,那匹仅剩的马要不是老九拦着,都被苟三宰了吃肉了。 艰步难行,老九一个脚洞子一个脚洞子的留在雪地上,瞧着城外那处包子铺子冒着白气,一老一少狂咽口水。 一匹瘦马换了四个肉馅包子,还惹得包子铺老板翻了好一阵白眼。 老九恨不得一个包子塞一口,三两下就给解决了,苟三咬着半个,闻着包子里的肉馅味,湿润的眼睛一花,缓缓倒在老九怀里,打起细细的鼾来。 卷一 神·缘起 第十二章 苟家三兄妹 金陵苟府。 苟家富甲天下,不仅仅只限金陵城,就算是放眼整个大明王朝,能与之比拼财力的不过两三个家族而已。 苟府坐落金陵城正中央,占地百亩,边上仅挨着明朝旧都,其华丽程度简直就如同一座小皇宫,如不是当朝皇帝不愿意伤动根基,怕是连这金陵旧都都被苟家给买下了。 在金陵,苟家也是唯一一家以财力横扫金陵各大势力的阀门,换句话说,在这金陵城中,就算是金陵府伊也得给苟府七八分薄面。 府内奢华至极,不是大理石就是紫颤木,就是摆放在角落边儿上的假山,都是用的十年滴水自然形成的太湖石,就更不用说那镶金雕凤的门把手了。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十里潮亭。 如此门阀按理来说应该最起码得传承两三百年才能有如此财富,苟家便是个例外。 苟家第一代家主苟富贵不惑之年白手起家,一路摸爬滚打,花甲之年明动金陵,人如其名。 苟富贵命薄,其后家主之位传予长女苟玉溦,苟玉溦比起苟富贵来说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经商天才,掌管家族仅五年时间,明动大名王朝。 以至于到现在都少有人知,这富可敌国的苟家家主,不过一个三十来岁的半老徐娘。 曾有风水大师建议苟家于这乱世收敛为妙,苟玉溦直接霸气的拒绝了,只道了一句:家弟欣欢当如是。 三公子庭院是整个苟府最奢华的地方,楼高九层坐看云卷云舒,面朝平湖笑叹潮起潮落。 室内除了三公子厌烦的文房四宝外,整个装饰完全就是一个皇家寝宫。 床边大理石案几上古斑色宣德炉烧着醒神龙涎香,雪貂长褥下苟三枕着黄杨木枕安静的熟睡,呼吸匀称。 看着插在胸口边上的几枚银针和那发白的脸色,床边一个三十左右的雍容女人掩面抽泣着,时不时伸出颤抖的纤手抚摸那张她惦念了快一年的脸,又是忍不住的频频落泪。 女人便是苟家家主,苟玉溦。 “仙师,家弟无恙吧?”在女人身侧,一名而立男子弯下腰理了理雪貂长褥,眼含忧色。 他便是苟家大公子,苟立人,此时正被苟玉溦瞪了一眼。 鹤骨仙风的青袍道长缓缓插入最后一枚银针,用手绢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液,这才起身作了一辑,道:“二位放心,离火寒毒的发病期尚有一年,小少爷这次仅是劳累了些,调养几日便可恢复。” 苟立人点头应是,一边扶着仙师的袖袍一边提着医箱随门而出,目送之际道谢频频。 “姓苟的你给老娘过来!”苟玉溦嘱咐侍女一刻不离的照看苟三,而后出门来到平湖青亭,曲指指着满脸无辜的苟立人,撑圆的胸脯气得上下起伏。 “大姐。”苟立人知晓逃不过去了,哭丧着脸来到近前。 “你还敢叫我大姐?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姐吗?”苟玉溦气打一处来。 “您尽管骂我吧,我受着。” “你受得起?老娘最后跟你说一遍,如果三儿再有任何危险,老娘扒了你的皮!”苟玉溦一阵怒骂,离开之际又是冷冷的道了一句:“如果东厂再敢欺负我家三儿,你给我辞官,全部屠个干净。” 苟立人忙忙应是,她可不会怀疑自己的大姐,两年前便是有一个不小的门派失手伤了苟三,她一怒之下豪掷十万黄金,让那不小的门派被整个江湖追杀,最后那个门派不得已,亲手杀了那名伤了苟三的长老,上门赔罪。 苟三足足睡了三日,差点被苟玉溦用那千金难求的丹药给灌咽气。 刚醒过来,苟玉溦一把将苟三拉到怀里,将他整个脸塞到翘挺圆润的酥胸里,喜极而泣。 “三儿,你要再不醒来老娘差点把天姥仙山所有的灵丹妙药给买回来了。”苟玉溦捧着那张朝三暮四的脸,愈看愈心疼。 “没事了大姐。”苟三眼眶湿润。 “快快躺下,仙师说三儿需要静养。”苟玉溦回过神来,满脸慈爱的扶着苟三躺下,转头的瞬间眉目冰冷,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没见着三儿醒来了吗,给老娘上菜!” 苟三哭有些哭笑不得,大姐的脾性他是知晓得很,可以说是百般溺爱,除了那星星月亮,以前苟三饶有兴致的问她,“能当皇帝么?” “那玩意有啥当的,伤脑壳,你要真愿意的话,老娘给你取来。” 自此之后苟三再也不敢乱说愿望了。 上百名侍女举着玉盘缓缓入房,鱼须蛇尾鸡舌头全都是可觅不可求的罕有佳肴。 见苟三想爬起来自个儿吃,苟玉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老娘喂你。” 苟玉溦喂得极为讲究,上百道药膳每样仅喂一口,吃了五十几道后又是命人再烹制八十道。 “大姐我想喝两口。”苟三斜靠在苟玉溦怀里吧唧嘴巴。 “酒性有些烈,先饮些淡性的葡萄酒成吗?” 见苟三点头,苟玉溦满脸溺笑。 苟三足足修养了三日,在得到仙师的再三确认后,苟玉溦这才敢让苟三下床舒活。 房内地底有特制的地龙,即使外面天寒地冻,房内也依旧温暖无比,就算是光着脚踩在铺在地上的貂绒上也不担心会生寒气。 雪势依旧,翩翩鹅绒。 苟三来到暖阁九层,侍女早已将房内温热,俯视着整个漫雪金陵平湖亭阁,苟三长长的吐了口气。 “老九呢?”不知凝视多久,苟三头也不回的淡淡问了一句。 “自从小少爷回来后,九爷便一直在侧楼陪着。”侍女施里回话。 苟三蹭蹭蹭下楼,在金陵他丝毫没有担心老九,苟玉溦对老九也很是尊敬。 “老九,陪我喝酒。”人未至话先达,苟三背着手踩着小碎步。 “少爷。”听得苟三唤来,老九扯开嗓子回了一道,而后便是见到,门边上那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的憨憨笑容。 “去取老九最爱的杏花酒来。”苟三相视一笑,夺门而入。 听得杏花酒三字,吸口水的嘶啦声从他那两颗缺了的黄牙溜了出来。 “少爷,老九这有着呢,回来的时候大小姐便送来了十坛。” “你这老家伙。”苟三笑骂一声,招呼侍女去备菜,拿出凳子自个儿坐下先饮了一小杯。 “啧,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呐。” ps:喜欢大姐吗,喜欢记得投票噢 卷一 神·缘起 第十三章 计划 苟三舒坦的躺在温热浴的桶里,任由两位极为美丽的侍女清洗着各处,闭着眼享受着舒活的揉捏。 “先按脚。”苟三不由得来了一句。 不知睡了多久,侍女换了七八次水,苟玉溦绕过屏风莲步移来,挥手屏退侍女,伸手探了探水温,从浴桶旁的木架上取来剃须刃,看着那张恢复了血气的脸,欣欢淡笑。 苟玉溦动作很轻柔,生怕不小心惊醒了他,待将那满脸的胡渣都清除后,露出那张颇具英气极为惹眼的俊容,眉眼含笑。 浴巾轻轻搭着着他的肩膀,温热的水流顺势而下,胸口上那道黑色的掌印若隐若现的跃出水面,苟玉溦凝视良久,最后撇过头去忍不住的抽泣起来。 不知何时一只大手攀出浴桶,轻轻的握住那只叠放在他肩膀上的玉指,苟三睁开眸子,安慰道:“大姐,没事的。” 苟玉溦吸吸琼鼻,又是拾起浴巾为他擦拭身体,柔音哽咽:“老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呀,要是被大哥听到了怕是又得说你啦,这一口一个老娘的,怎的嫁得掉啊。”苟三故意打趣的道。 “你这兔崽子,巴不得老娘嫁出去是不是。”苟玉溦在苟三肩膀上一拧,见他龇牙咧嘴后赶紧松开,用温热的浴巾敷着。 苟三还未记事时娘亲病逝,苟三自是将苟玉溦当成娘亲,苟玉溦为不让苟三心伤便一直以老娘自居,一唤唤了二十年。 苟玉溦不丑,反倒是个极为美丽的女人,身材苗条气质端庄,在金陵那也是排得上号的妩媚熟女。 苟玉溦有过一段婚史,不过被她给踹了,自此之后所有心思都放在苟家,特别是那两个弟弟身上。 “大哥在府里吗溦溦大美女?”苟三自是知晓苟玉溦话里的意思,伸手拍了拍搭在肩膀上的玉手。 “在总督府。” “年节将至,想来大哥会比较忙吧。”苟三点点头,打算起身。 “你这个兔崽子,小时候还是老娘教你撒尿的呢,又不是没见过。”苟玉溦见苟三脸都红了,不由得噗嗤一笑,还不忘回头偷偷的瞄几眼,脸颊滚烫。 苟三换上玉贵华服,金丝玉带,腰坠灵玉,束着长发,倒真是英俊三分。 “小三,小三,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一个微胖的青年在庭院外大粗鲁的喊了几声,见到室内的苟三时满脸欣喜,张开双臂大步扑来。 “作死啊,浑身脏兮兮的也不晓得先换了衣衫再过来。”苟玉溦拿着一套雪狐披风给苟三披上,一步挡在前面,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那二十七八的青年尴尬的扰扰头,失笑的道:“阿成见过大姐。” “刚从校场赶回来,没来得及换,听大哥说小三回来了就先过轩宇阁来。” 苟玉溦又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嘱咐二人一翻后这才出了门。 “阿成哥。”苟三笑嘻嘻的抱住阿成。 “让我瞧瞧瘦了没。”阿成扶着苟三双臂,双目全身上下扫了扫,频频点头,道:“还算不错,在家好生补补。” 二人差不多一年未见,在屋内聊了个把时辰,这才随着侍女前往程明阁。 “听大哥说你在路上出了点状况?”阿成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么?”苟三掩饰一笑。 知晓苟三不愿意细说阿成不在多问,也是轻轻一笑,道:“我去换身衣衫,不然等下又得挨骂了。” 苟家有三兄妹,长姐苟玉溦,长子苟立人,次子苟三,苟成英是苟家奶娘独子,四人都尊为姐弟。 苟立人身居官职,为金陵巡抚,苟成英是金陵副都指挥使,握有不小的兵权。 程明阁是厨厅暖阁,吃饭都专门建了栋楼阁,可见苟府的财力。 腊月二十七,年节将至,今日苟家兄妹难得的聚在一起吃晚饭,也可以说是为苟三接风洗尘。 二三十道药膳几乎全堆在苟三面前,习惯如此的他倒是很随意,就差将腿撩到椅子上了,苟府倒不像其他家族那般就是吃饭都要讲一堆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很是随意,四姐弟有的没的聊得不亦乐乎,不过大多数话题都是围绕着苟三。 “大哥阿成哥,我想找你俩借点人。”苟三咬着肥美的大雁腿,含糊其辞。 “怎么了,府上下人你都可以随意使唤呐。”苟立人问道。 “我要会武功的。”苟三擦擦嘴,斜斜靠在靠椅上。 苟立人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松开,问道:“要多少,什么时候要?” “难道九爷...”苟玉溦蹙眉,关切的问起老九。 苟立人阿成也是皱眉看来,三人对三年前苟三捡回来的老九都很是尊敬,从来未有当成下人,反而尊作长辈。 苟三摆摆手,而后看向苟立人,在空中伸出手掌,抖了几下,道:“五千。” “要这么多人干嘛?”苟立人显然有些惊讶。 “三儿要,你就给行了,问这么多作甚!”苟玉溦瞪了一眼惊讶的苟立人,没好气的道。 “不是,大姐,现在朝廷对这方面查得比较严,五千之数可以说是私自养兵了。”阿成在旁作以解释。 “别跟老娘提朝廷!”苟玉溦眉眼一冷,面若寒霜。 苟立人放下碗筷,沉吟片刻后,道:“如果是平常的五千人,明日便可给你找来。” “只是,都要会武功的怕是一时难寻。” 见苟玉溦将筷子拍在餐桌上,苟立人立马说道:“不过,八百真我境高手三天内能有。” “苟东西你还给老娘打折?”五千变八百,苟玉溦率先不乐意了。 苟三倒是无所谓,只是想着心头的一个计划而已。 “大姐,您也是一家之主了,三儿也长大了,您就别再一口一个老娘的了。”苟立人委屈的道。 难得的是苟玉溦并未反驳,低下头去吸了吸鼻子,不一会那双淡若的眸瞳闪动着茫茫水花。 “好了大姐,我答应三儿,不过暂时只能有一千真武境高手。”苟立人走过去牵起苟玉溦略微发抖的手,安慰道:“我知晓姐姐的用意,是立人口无遮拦,还望姐姐原谅。” 三人安慰苟玉溦好半天,才算将她哄住,待侍女将她搀扶出门后,苟三正色道:“大哥,我要的是绝对忠心的人,也可以说是死侍。” “交给阿成去办吧,具体的你与你阿成哥聊。”苟立人站起身子,出门之际不忘嘱咐一声,道:“你那小情人可是等了你一年了,今晚去见见吧。” 苟三翻了个白眼。 “三儿放心,绝对忠诚,明日我带你去。”阿成啜了口茶,抛给苟三一个很是有深意的眼神。 “不阿成哥,一千人放在外面很是引人注目,还是带入府内西苑。”苟三沉吟半片,随后与阿成约了个今晚去逛青楼的时间。 死侍不是死士,两者有质的不同,苟三的这个计划搁浅了一年有余了,如不是这次去黑山,想来依旧会继续搁浅下去。 天色刚晚,苟三回到轩宇阁,难得的叫侍女取来纸笔,而后关着门,在宣纸上就着自己的回忆和设计徐徐画来。 首先是一套飞鱼服,其次是一套金丝软甲和一个模样像包袱的背包,背包模样不大,从图上看,背上背包后即使穿上飞鱼服也显得很自然。 另一张宣纸上,整体图是一个小巧的三孔弓弩和护腕,二者天衣无缝的衔接在一起。拼图上是一柄弩箭,七寸长,有着锋利的三角倒钩,弩箭尾部连着一条十米长的钢绳。而后是另外两柄三棱弩箭的图像。 最后一张宣纸上画着三种兵器:刀,匕首,连环弩。 所有的图纸下面都有详细的注解,苟三咬着毛笔头看着第二章图纸上,那条十米长的钢绳上,眉头紧紧的挤在一起。 “小月你过来。”苟三在屋内随意的说了一句,侍女便推门行礼。 “将这个给大姐,如果有什么问题叫大姐第一时间跟我说。”苟三将图纸折叠起来包在荷包里交给侍女,嘱咐道。 “是少爷。”侍女福福身子退了出去。 以苟府的财力,要做这些根本就是小事。 苟三倒了杯热茶,思考良久,如果那一千真武境高手都装备这样一套犹如特种部队的装备,再加上自己的魔鬼训练,战斗力那是毫无疑疑虑,苟三想了想,直接出门寻老九。 “我说老九,别整天不是抱着酒坛子就是枕着那黑匣子,搞得像你媳妇一样。”见老九一边枕着黑匣一遍拿着酒囊,苟三笑骂一句。 “少爷。”老九站起身子,嘿嘿直笑,也不解释。 苟三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说事,道:“老九,像你们这种武功是分境界的么?” 老九点点头,道:“有真我境、真武境、宗师境、三清境和临仙境。” “难道少爷要......” 不待老九说完苟三便摆手道:“就问问而已。” “诶,要都是临仙境就好了。”苟三感叹一翻。 “呵呵,整个大明都难寻出几个临仙境高手呢少爷。”听得苟三这番感叹,老九笑呵呵的打趣道。 “那咱家老九是啥境界啊?”倒是苟三有些好奇了起来。 老九眸子抬了抬,有着一丝酸楚和落寞,半晌后才道:“如不是遇到少爷前那一败,应该也算是个高人吧。” 知晓老九不愿细说苟三也不勉强,老九说的那一败苟三自是知晓,可以说是从鬼门关里将老九给扯回来的。 “如果少爷想修炼的话,老九倒是有个法子。”老九看向苟三,嘿嘿一笑。 “怎么说。”苟三倒还真想学,想想那三葬,连死了的骷髅头都能召唤出来,着实羡慕。 老九不语,伸手在怀中掏了好久,就如同那济公在身上搓泥丹一样,苟三生怕老九也如此。 “我靠!”苟三惊讶得大骂一声,失声道:“这...这不是...难道老九你?” “少爷勿需担心。”老九憨憨一笑,道:“老九说过,不会让少爷有事的。” 苟三接过玉瓶,捏在手中端详许久,眼眶隐隐湿润。 原来那日老九并未是去拉屎,而是返回黑山地宫,将燕赤霞所说的那瓶可以救苟三性命的药给取了回来。 卷一 神·缘起 第十四章 落雁沉鱼半梳妆 苟府东苑。 面容棱角分明,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萧严青年临窗而立,手中捏着茶杯,看着眼前晚风习习的湖水,时不时啜一小口。 在青年身后的八仙桌边上,同样一个颇具英气的微胖青年看着手中信笺眉头微皱,桌上放着一个淡黄色信封,间中用小楷书着绝密二字。 “看来那边也忍不住了,打算动手了。”青年将信笺点燃,丢到火炉里,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二十年了,从未见他有这般怒意。”临窗青年淡淡的道。 “大哥,要不要知会小三。”端坐的青年也是站起身来,皱眉问道。 苟立人思索良久,最后摇摇头,轻轻一叹。 “那我先去处理。”阿成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明日那一千人,都服破魂丹吧。”苟立人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而后又是倒了杯茶。 “小三会愿意吗?”阿成沉吟一会,试探性的问道。 “与其让人敬畏,我更愿意让人害怕。” 阿晨想了想,点头应是,笑着打趣道:“为了小三的安全,也只能如此了,只怕以后大哥会有麻烦咯。” 苟立人挥了挥手,对于阿成所说的麻烦浑不在意,“你不是跟小三约了时辰么,差不多了。” “是时候告诉其他人,苟家三少爷,回来了”阿成意味深长的一笑,点头出了房内。 苟府实在是太大了,就是连苟三都差点迷了路,好不容易来到府门前,阿成早早便等于此了。 “阿成哥,大哥说的不会是真的吧,那丫头还在?”苟三跳上马车,想起苟立人说的话也是一阵后怕。 “怎的,吃了人家便宜就不认账了?”阿成笑着打趣道。 苟三翻了个白眼,一头栽倒在车厢内。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金陵作为大明古都,物华天宝龙气蒸蔚,繁华程度可见一斑,放眼整个大明,繁荣程度绝不亚于北方的帝都。 魅香楼坐北朝南,毗邻秦淮,登上魅香楼九窍玲珑阁,放眼望去尽是潮起潮落。 四匹汗血宝马拉着青蓬车厢不紧不慢的行驶在金陵垂龙街上,从城中来到城北,足足行了半个时辰。 十里秦淮藏仙阙,落雁沉鱼半梳妆。 十里长廊灯红酒绿,清歌玉舞,妙音旎旎,就着秦淮河畔的佳人月色,当真是人间不可多得的温柔乡。 都说青楼无情,可在这秦淮河畔,粉影婵娟,又有谁真正的明了,那些名传千古的文人骚客几赎红妆。 文人荟萃,更商人云集,繁华街市。桨橹声中观旖旎,入目几多惊喜。 十里秦淮,六朝粉面,画阁藏佳丽。进乌衣巷,再游王谢府第。 两岸画栋雕梁,二龙抢宝,忆媚香楼里。可叹须眉男子汉,不及钗裙名妓。 纸醉金迷,改朝换代,孔庙先贤祭。休评功过,心中无愧而已。 当真属她秦淮河念如娇。 苟三掀帘下车,目之所及灯红酒绿,红楼画舫,粉妆俊颜在所多有。 “走着?”阿成侧身看向苟三,满脸淫笑。 “走着?”苟三也是嬉笑着反问。 “哈哈哈,大哥说了,你苦了一年了,今儿个不花光十万两不准回府!”阿成朗笑几声,一把抓起扭动的翘臀,摇摇先行。 苟三有模有样的左环右抱,手掌微微用力,顿时惹来一阵呻吟,也是朗笑几声,豪放道:“如此呻吟,当赏!” “公子您真坏。” 可怜的四名随从只得跟在二位土豪身后,从怀里掏出一千两银票,应了苟三的赏赐。 魅香楼青云阁临云垂落,香雾蒸腾,二人刚蹬足九楼,便是有着淡淡的粉香随着漫妙的音韵散来,苟三闭眼深嗅,浑身清爽。 或许是年节将至,今儿个的青云阁格外热闹,人声鼎沸。还是苟府面儿倍足,魅香楼管事早就预留了雅座,一个极为美丽的熟女舞着鸳鸯手绢亲自迎来。 “呀,三少爷可是好久都未来青云阁了呢。”熟女老鸨见着苟三二人,手绢掩着粉面惊讶的轻呼,莲步移来差点扑上去亲热。 苟三在青云阁那是出了名的纨绔,出手阔绰得很,如果他满意,最起码得赏个几万两。 见老鸨脸上水粉抹得都快掉了一层,苟三挪开步子躲开她那扑来的身子,故意打趣道:“舒姐姐何须见外呢,我可还是个纯情小处男。” “那奴家今晚可得好生妆扮了呢。”老鸨也不介意,以为苟三所说为真,唇齿间淡若的呻吟一声,拾起手绢抚在苟三胸口上,甜甜吟笑。 “两位少爷,请。”老鸨福福身子,边领着二人边介绍道:“今儿个是媚儿执魁,冷月抚音,二位公子可有特殊要求?” “媚儿与冷月?”苟三也是稍稍惊讶,看向老鸨的眼神多出几分欲望。 舒媚儿,魅香楼青云阁头魁,一年之中仅舞一曲,仙女临尘,花容月色。冷月为金陵头牌琴师,貌若潘安。 嫦娥舒广袖,媚儿舞婵娟;不羡天外曲,愿闻冷月弦。 多少名门子弟江湖豪客来到秦淮河畔一掷千金,只不过是为一睹媚儿之舞,一听冷月之琴。 雅座上已经备好了酒菜,四名少女候在一旁,神色旖旎衣着粉纱,粉嫩肌体凹凸有致,若隐若现,特别是小腹下面,粉嫩之中闪动着若隐若现的淡黑之色。 苟三很是随和的下坐,伸出双臂左环右抱,掌似游蛇,眨眼间游至少女的薄纱之中,舒活的揉捏起来。 “公子,奴婢敬您。”酥胸传来酥麻,少女微微呻吟,颤抖片刻,玉腿紧挨,之后执壶倒酒。 这番待遇就是金陵宁王府都不曾拥有,苟三任由两个娇躯在身上抚摸,张口迎着喂来的酒食。 音律从舞台上悠然传来,舞女福身退下,嘈杂的环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宾客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台上红帘。 确切的说,是看向那个极为妖艳的冷峻少年。 少年貌若潘安,梳着红妆,粉嫩的肌肤比起女人都要美上几分,他长发披肩,明眸皓齿,金玉华服,精致的皙白脸畔上掩着一张晶莹玉具,面具半遮颜面,看不出是否欣欢。 他名冷月。 飘然出尘的琴艺,加上貌比潘安的姿容,冷月常常是达官显贵的入幕之宾。那些朝廷要员的妻妾女眷为博冷月一笑,甚至不惜捧出家里最贵重的东西。 琴音美妙,音律跌宕,不觉之中都能随音入境,不亏为金陵第一琴师。 广袖翩然,玉足轻舞,一颦一笑百媚涟漪,如斯容颜,如梦如幻。 少女娇身苗条,玉骨旎旎,仅淡看一眼,便能让人如坠梦幻,痴痴迷醉。 她名舒媚儿,人如其名。 出尘脱俗的舞姿,婀娜的身姿百媚的姿容,与冷月一般无二,常常是达官显贵的入幕之宾。 二人一曲一舞,天作之合。 舞毕纤手福身,一笑百花开。 苟三痴痴迷醉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三儿,如何?”阿成啜了口酒,见苟三差点流出哈喇子,着实好笑。 苟三甩甩如梦如幻的脑袋瓜子,也是啜了一小口,挑挑眉尖笑着道:“不过人间一堆骨。” “再我说来,不过几斤死肉而已,吃与不吃又能如何。”苟三挑起少女尖尖的下巴,眼神迷离的问道:“你说是不是啊小妮子?”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少女呻吟一声,迎面吹来的酒气让她羞红了脸,秋瞳缓闭,就好似梦见了他粗鲁的房事,玉腿又是挨紧了几分,有些淡淡的湿润。 “苟三!”一声娇呼打破旖旎,惹得苟三脊背发凉。 “糟了!”苟三轻呼一声,赶紧松开舒滑的肌肤,跳起身子拔腿就跑。 一道倩影拦在前边,苟三有些尴尬的抬起微低的脑袋瓜,绕绕头,扯起笑脸打了声招呼。 “宁小姐,好久不见。” 少女长群翩翩,发束金钗,眉若银月眼似春湖,琼鼻轻轻吸着,红润樱唇皓齿轻咬,娇娇欲滴。 她脸畔皙白,腮含羞红,长长的玉颈玉骨旎旎,待见得苟三闪避的目光时,那对翘挺的酥峰上下起伏,少女见苟三想侧身逃走,当下移出莲步,纤手叉在盈盈一握的嫩腰肢上,眉眼一冷,嗔怒道:“我看你能躲到何时。” 少女如仙临尘,在这满是粉妆的青云阁内,特别能凸显她独有的高贵气质。 “把他给我绑了。”不待苟三搭话,少女挥动玉指,她身后的四名高大壮汉瞬间掠身过来,架起苟三。 “得罪了三少爷。”四名大喊见苟三欲哭无泪,也是笑了起来。 苟三给阿成抛去求救的神芒,后者或避或闪的啜着小酒,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没见到过一样。 “阿成哥,麻烦您回去与大姐大哥说一声,苟三今晚不回府了,明日我带他上府拜访。”少女对阿成很是尊敬,福福身子后玉手一挥,领着四名大汉架着苟三消失在环厅当中。 卷一 神·缘起 第十五章 深闺画屏芙蓉帐 十里乌衣巷,王侯府邸毗邻江。 乌衣巷近临秦淮水,纵深十余里,府邸恢弘,非王权不可临近,在这寸土寸金的偌大金陵城,就是枫桥边儿上的苟府都不能与之相较珍贵。 十里临江长巷仅建一府——宁王府。 宁王功始明初,乃开朝大将,功勋震国,受拜异姓王,世家承袭,当朝绝一。 有道是“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可见宁王的处世诀要。 宁王府四世承袭,上承袭王爷爵位,下获封瑾萱郡主。 青蓬双猿马车飞奔在乌衣巷,车把式间隔几吸便是狠狠挥鞭,生怕耽搁了车内主子的时辰。 马车行驶极快,车内倒少有颠婆,苟三就如同一个受了气的三岁小孩,抱着膝盖撇过头去,嘟着嘴沉默不语。 “怎的,不敢正色瞧我?”车厢内极为美丽的少女轻吐幽兰,见苟三怯不作声,红润唇瓣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苟三吸吸鼻子,沉声的道:“宁欢欢,你这是在玩火!” 苟三着实憋屈,不是害怕,换句话说就是,老子也想,可是身子不允许,还想多活几年。 少女纤手重重的拍在茶几上,眉眼一冷,嗔怒道:“惦记我的人可以从金陵排到帝都,你这贼子竟然背着我去逛青楼!” 宁欢欢见苟三无话可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为什么回来三天了都未来见我?” 知晓已是逃不掉,苟三索性转过身来,接过递来的茶水,啜一小口,吧唧几下嘴巴,淡淡的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的?” 见苟三看过来,宁欢欢眼神闪避,手绢在手中捏成一团,嗫嚅道:“我...我...” “我自是知晓。”见苟三眉毛一竖,宁欢欢鼓起几分气力,道:“我叫人在城门口各处守着。” 苟三有些无奈,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三年前不过与阿成一句玩笑话,竟是出现今朝这般结果,当真是因果报应啊。 “怕是派人一路暗中跟随吧。”苟三喝了口茶,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宁欢欢脸畔泛红,既然他都已经知晓也无从反驳,俏脸仰了仰,故作嗔怒道:“还不是怕你死外面了。” “好了,别犟了。”苟三挪了下身子,揽过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秀发上,沁人心脾的香气袭来,醉了醉神,话音有些沙哑:“欢欢,好久不见。” 宁欢欢反手环住他的后背,依偎在那个温热的怀中,脸畔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那熟悉的心跳,紧闭的眸瞳溢出期盼朝夕的相思。 宁欢欢一把将苟三推躺下,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呼吸急促,玉足轻启直坐到他的大腿上,府下身子捧起那张脸,一吻情深。 温热的舒滑让苟三也闭上了眸子,任由那道纤香的娇身攀附着,轻咬着,吮吸着。 或是她累了,松开唇瓣,娇弱的依偎在他身上,玉手紧紧的贴着那张脸,一分一秒都不愿分开。 龙车飞跃,直入乌衣巷宁王府,府内侍卫并未阻拦,就是那年过花甲的宁老王爷见着飞驰的马车,也不忘嘱咐一句:直接去欢欢别院。 红绸烛火半梳妆,深闺画屏芙蓉帐。 侍女早已备好美酒佳肴,房内烛火闪动,桌边宁欢欢羞意涟漪的斟酒举杯,贴身而坐。 “苟三,你娶我好不好?”酒过三巡,宁欢欢主动的坐到苟三大腿上,捧着那张温厚熏酒的俊颜,说出一句女子不该在这个年代讲出的话。 从相识以来,自是宁欢欢主动一些,苟三一直都是嘴上抹油双手插兜,尽管深知宁欢欢的豪爽大方,刚强温柔。 苟三并未回答,揽住那柔腻的小蛮腰,反问道:“如此,值得吗,我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苟三,你记住我宁欢欢的话,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我愿不愿意,只要我愿意,那就值得。” “你死不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等一下!”见宁欢欢红唇迎来,苟三忙喝一声,而后见他努着嘴用舌头在唇齿间挑动,不一会吐出几丝扎在牙缝中的肉末,惹得宁欢欢抚腰直笑。 宁欢欢吩咐侍女送来洗漱用品,再推着苟三在浴桶中清洗一遍,这才娇羞的端坐到芙蓉帐内,似那洞房的新妇,双腿紧紧挤在一起,待放娇羞。 闺房从未让其他男子进来过,即使是那尊为王爵的宁王爷,宁欢欢都是直接撵出门。 苟三是第二次,也使得宁欢欢松下许多羞涩。 芙蓉帐内宁欢欢如坐针毡,想睁开眸子看下苟某人尚在否,又怕他见得自己的娇羞模样,只好晗毕水眸,微低着头,玉手都攥得泛了羞红。 苟三擦干身体,虽是放有宁欢欢亲手缝制的裹裤,但并未穿上,仅用浴巾随意的裹着下身,光着脚朝芙蓉帐行去,一边擦拭着略湿的头发。 “先熄灯。”闻脚步传来,宁欢欢心头一紧,娇呼一声。 苟三挑挑眉,心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还是听话的吹灭了内室的油灯。 “都退下吧。” 别院外,足足九十一柄寒刀里三层外三层的闪烁在夜色下,将院子团团围住,那个不怒自威的宁老王爷摇头苦笑,末了还不忘叹了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如果苟三知晓院外的情况,怕是某些地方都要被吓缩三寸。 宁欢欢深情的依偎在那个赤裸的怀中,娇身发烫,两道肌体仅隔了层薄纱。 苟三仅是环着那道发烫的娇躯,让她枕着自己的右手臂。 “疼吗?”宁欢欢抚摸着他胸前的那个黑色掌印,泪水滑落在他的身上。 “早就不疼了。”环着她娇躯的手紧了紧。 宁欢欢吸吸琼鼻,柔音哽咽,长长一叹。 良久的沉默,宁欢欢坐到他的身上,漆黑的室内那双眸子格外明亮,撑着他的双肩,蛮横的问道:“苟三,你后悔救了我吗?” “后悔啊,怎么不后悔,为了救你惹上这要人命的离火寒毒。”爬在身上的那道娇躯逐渐的冰冷下来,苟三咧嘴一笑,道:“不过,只要能让咱们欢欢记挂在心上,纵是离火寒毒又当如何?” 一连串的泪水滴答在胸前,宁欢欢掀开裹在娇躯上的那条薄纱,府下身子咬住那张脸颊,翘臀缓缓挪动,温热湿滑之间,向着那翘挺的山峰移去。 感受着苟三微薄的抗拒,宁欢欢红唇附在他的耳畔,好似呢喃:“无碍,要了我吧。” 冬雪月夜寒,芙蓉帐里春宵暖。 温热,舒滑,蠕动,摇曳,呻吟,抽泣,欣喜,还要,就不,一夜操劳。 宁王府香烟袅袅的文雅阁里,两个男子正在品着铭香,一个较为年轻,棱角分明的颜面透着清淡的儒雅,正是苟立人。 另一名中年男子身着蟒袍,放下青花瓷杯负手而立,他面容透着阅历的坚毅,眉宇闪动着威严之气,显然是久居高位,身份尊贵,正是当朝宁王。 “消息如实。”宁王仅淡淡一句。 “那我便去取来。”苟立人端着茶杯,对着轻轻吹了口气,语气虽是柔软,却丝毫怀疑不得他的坚定。 “蜀山暗裔,黑山老妖一族,恐怕没那么简单。”宁王临窗凝望月色。 “那便屠个干净。”苟立人不以为意的淡淡道。 宁王摇头苦笑,既是他都不敢如此说,不过他不会怀疑苟家大少爷,道:“恐怕还不宜翻脸,爱新觉罗一族虎视眈眈呐,内忧外患。” “爱谁谁,我只知晓他是苟家二少爷,家弟。”苟立人放下茶杯,轻轻一笑。 “他有消息了吗?”宁王眉心挤了挤。 “需要他的时候自会出现。” “如此便安排吧,东厂那边我会盯着。”宁王淡淡一笑。 “年后安排瑾萱入京。”苟立人站起身子,伸手理了理裘袍,拱手作别。 ...... 次日,难得的融雪暖阳。 晨浴最是让人舒坦,特别是两个人挤在一起,宁欢欢拉着苟三精致的洗漱一番,这才肯放他出门。 “什么金陵三公子,还不是揉着腰出去的。” 听得宁欢欢身后传来打趣,苟三转身狠狠的瞪了一眼,见侍女皆捂嘴羞笑,没好气的道:“宁欢欢你这是吃了鸡肉嫌骨头!” “悔我苟某人一时没忍住啊!” 卷一 神·缘起 第十六章 鬼十八(上) 若问世间谁主宰,十殿阎罗染血来。 元朝末年,仙界再度自封,扰三界气运,地府恶魔临尘世,妖魔鬼怪横祸人间,以至生灵涂炭。 乱世出英豪,上古铁律,朱重八就是那无数英豪中的最后获胜者。 朱重八家境穷苦,讨过饭,做过和尚,吃过树皮,啃过白尸骨,正是如此经历,造就了他那不可一世的功绩。应天府称帝,国号大明,后誉明宗祖。 朱重八能够顺登帝位,重因诸多,要说那最重要的,当属气运之争。帝狂便是朱重八气运之争的依仗。 剑封黄泉百鬼寒, 仰啸苍穹天门关。 待得来年重现日, 阎罗哪敢来人间。 帝狂剑封鬼门关,仅仰天一啸,整个天庭退避三舍,自此三界再度重回循环,人世间重现太平。 明末,朝廷腐朽,战乱和饥荒蔓延肆虐,仙无供奉不临尘土,妖祸再现世间,天下隐有再乱之势。 在这乱局之中,要说哪处是桃源仙境,非那风陵村莫属。 风陵村中。 耄耋之年的老头佝偻在小木凳上,瘸了条腿的边上清河缓漱流淌,夕阳下那漫山的春蝶围绕过来,三五谪落在他的白发上垮膀上,不知他坐了多久,好似晌午便在这儿坐着了,漫天的昏黄带着他的柔弱目光掠过山的那头,也不觉着无聊。 “姜太爷。”胖嘟嘟的五岁小伙扑腾过来,撵走老头额上的黄蝶。 被风霜岁月磨砂得如同老树皮的脸露出慈祥的颜色,干枯的手掌在胖小子脑袋瓜上揉了揉。 “姜太爷,起风了,您回去吧。”胖小子不懂姜太爷为何每日都会来渡口头枯坐,嘟囔着一声,继续去追逐黄蝶。 或许是上了年纪,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为过往吧。 他想着那被熊妖吃掉的那条腿,他想着昆仑之巅拼命救他而被开膛破肚的同伴,他想着东海之滨海战七天七夜的寇妖,他想着那最后一战的气运之争,过奈何桥,踏黄泉道...... 也只能是想着了,也只好想着了。 能想着又有何不好? 只是等不到他了,或许在他有生之年再也等不到了。 即使每天都会到这风陵渡口。 期盼他会站在船头迎风而来。 “狗日的没种玩意,老子年轻的时候一刀能剁他百八千个,你说是不,鬼老弟?”他呸了一声。 一个面容黄蜡的白发老头将风衣披在他的身上,仅是憨憨笑着。 “他娘的,老子之前就说不要帮这群猪,到头来闹了这般结果。”他将断了膝盖的右腿撩到左腿上,又是骂了一声。 鬼老头或是习惯了他的骂骂咧咧,随地坐下,抱着膝盖。 “老子真想提枪去屠个干净。” 鬼老头憨笑着拍了拍他的断腿,难得的挤出几颗字:“你不是他的对手。” 姜太爷没有反驳,良久后叹了口气。 “有人能杀他。” 姜太爷一个哆嗦,干枯唇瓣微微发颤,浑身都打着摆子,不可思议的失声道:“你是说......” 鬼老头截住他的话,道:“所以,你可以死了。” 姜太爷听得此话没有丝毫愤怒,反而在那如干枯树皮的面容上看到的是解脱,是兴奋。 “放心,鬼门关等我,一起走。” “起风了,回去吧。”鬼老头憨笑一声。 风刮乱了风陵渡口,吹落一地的斜阳。 那一日,一个断腿老头背上行囊,拄杖向西而行。 天元十二年,正月初三。 一则惊天消息以狂风之姿席卷整个大明王朝,江湖震动。 大明王朝西南,蜀山暗裔,殇。 蜀山暗裔非人非神亦非妖,自诩暗裔半神,杀人手法毒辣,擅隐匿,专刺杀,曾有“暗裔一出,血溅百里”之狂响,名动江湖。 有史记载,凡上了暗裔猎杀榜的人,未曾有一人逃脱过,皆是一击必杀。 蜀山暗裔传承黑山老妖,肉身强横,凡要出山者,必须进行十次越境刺杀,这也使得江湖暗裔人数偏少,江湖上显少能觅其行踪,“暗裔现,红尘劫”,可以说暗裔一脉皆鬼雄。 据目睹者详说,当日蜀山雷霞千里,道火千万,九万八千九百八十三柄枪垂落,帝狮印现青天。 一断腿老头于蜀山之巅俯八脉,蜀山无一人敢出。 “无丈夫!” 他枪尖挑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豪吼千里。 同日,帝都皇城,一柄红缨枪碾碎苍穹,钉碎皇城乾坤广场的标志建筑日晷,长枪斜插青砖,嗡响震碎皇楼十数栋,一断腿老头负手而立。 那日帝狮印四啸,于鬼门关前,东海之巅,西方极乐,南菩萨院。 ...... “宁欢欢!若你话中半句假,往后余生必守寡!” 宁欢欢拽着苟三前来苟府请安,苟三是三百个不愿意,奈何不住宁欢欢那杀人的眉眼,在苟三说来那就得先稳住局面。 三年前,苟三为救宁欢欢身中离火寒毒,这使得苟玉溦对宁王府有所隔阂。 虽早就知晓宁欢欢钟情苟三,苟玉溦也期望苟三能早日成家,但她还是觉着心里不是滋味。 话虽如此,苟玉溦还是表现出一个偌大家族之主的豁达,传统性的接待了宁欢欢。 再听得宁欢欢说年后可以医治苟三离火寒毒之后,二女直接拉起手来,直以姐妹相尊了。 不知是否真伪,苟玉溦全都依照宁欢欢的法子,将苟三丢到轩宇阁静养,不准离开半步,特别是不准去秦淮河逛青楼。 苟三是在苟玉溦拧着腰肢下来的轩宇阁,就差在门上上把铜锁了。 苟三站在轩宇阁九楼上,发出男人不甘的怒吼。 轩宇阁侧楼,老九摸着贴心存放的玉瓶,仰天凝视良久,最后取来一坛桃花酒,不喝,洒在地上。 “老九你个糟老头子糟蹋酒呢。”苟三站在轩宇阁九楼,见老九将一大坛酒洒地上,没好气的笑骂一声,道:“上来吧。” 老九傻笑,将坛子放下,很是听话。 见老九不停傻笑,苟三也是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间中的深意或许仅他两人能懂。 苟三取来桃花酒,知晓老九的习惯,寻来两个大碗,见他不停的搓着手,含笑着将碗递给他。 “少爷,老九想跟你说个事。”老九伸手抹了抹溢出嘴角的酒渍,很是满足。 “说呗,瞧你那模样,难道是娶媳妇啊。”老九沉吟着半晌都未说出来,苟三打趣的道。 见老九挠挠头,又不知如何开口,苟三很是惊讶:“真是?” “没没没。”老九满脸惊恐的摆摆手。 “少爷,那锁魂铃早些送出去吧。” 苟三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虽是猜测不到老九说的所谓何事,不过肯定不是这锁魂铃的事,既然他不想说,苟三也没有多问,点头道:“就这几天吧。” 老九憨笑一声,又是将碗掀了个底朝天,有的没的与苟三絮叨着。 傍晚时分,苟玉溦来到轩宇阁,听说苟立人请老九,奈何苟三被禁足轩宇阁,苦着脸瘫软在苟玉溦怀里。 卷一 神·缘起 第十七章 鬼十八(中) 足足禁足三日,苟三才得偷偷溜出苟府。 人若无信,小老弟缩寸,凝视自己那三寸六公分的作案工具,苟三不禁打了个寒颤。 宁采臣为金陵一寒苦书生,天性淡泊,心地善良,九年三考皆是落榜,在金陵城秀才圈中有个响亮的名号,秀才宁。 在这个以官养官以权易官的年代,当然也怪不得他宁采臣,仅是可惜他那一腔词赋罢了。 在金陵,文人骚客自是好秦淮胭脂,都以李太白为楷模,酒肉穿肠过,诗词妾身来。苟三要寻宁采臣,都不稀得遣下人打探,必定是在那烟花柳地。 金陵青楼分三色,达官显贵魅香楼,文人骚客玉妙舫,最后一种苟三都不好意思说,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快餐地。 新春节至,玉妙舫好不热闹。 三层画舫轻游秦淮水,红绫花灯点缀门檐,妙玉佳人罗裙翩翩,风流才子赋诗摇扇,彬礼颦笑间三五成群七八成簇,嬉笑人间。 登舫未至便闻嬉笑传来,苟三不由得心情舒畅。 画舫极宽极大,如同一栋海上阁楼,苟三捏着酒杯斜躺在舞女的大腿上,眸子时不时的打量着厅阁右边角落处的一个书生。 书生眉眼星松,薄唇孕笑,仅看一眼便是让人觉着温馨,平易近人,他坐姿儒雅,一举一动都显得非常得体,倒让人觉得格格不入,特别是处在这烟花之地。 让苟三印象颇深的是他那洗得发白的长袖青衫,于这寻欢之地稍显寒酸了些。 噗嗤~ 舞女眉眼浅笑,魅音低语的道:“他唤宁采臣,是个很有才华的书生。” “详细说来。”苟三啜了口酒,有些好奇起来了。 “宁公子以往在金陵城中名声颇亮,从未寻花问柳讨酒作欢。”舞女笑意浅浅,一边揉着苟三的肩膀一边慢慢说来:“九年三考落榜后便是一阕不振,好似在长安患了隐疾,回到金陵后郁郁寡欢,具体何疾奴婢亦不敢妄言。” “同窗好友惜寒窗之情,为解心中结郁时常疏导于他,见他酒后宽松便经常相邀而来。” 宁采臣孤身端坐在角落,身前独放一杯,无酒无壶无人伴。 左右两侧案桌摆满酒食,佳人赠饮,嬉笑间隙偶尔执壶给他倒上半杯,大多是视作不见。 “一个穷酸秀才,这等金玉贵地岂是他能来的。”为苟三按脚的另一名舞女插话进来,神色颇为不削,带着隐隐的憎厌。 苟三眸子一冷,而后仅是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公...公子...”她显然一愣,以为听错了。 “我从来不会重复我的要求。” 虽是苦苦祈求,那名舞女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退下,起身前还不忘福福身子。 “别意会错了。”苟三都没正眼瞧她。 一个不懂得尊重的人,不配拥有起码的尊重,即使你是乞丐,亦或者下海女人。 老鸨来苟三这儿领赏了万两银票,想来她的下个容身之所便是那快餐地了。 见苟三出手阔绰,老鸨一口一个三少爷,那名揉肩的舞女又是多出几分妩媚,衣带渐宽,甜谈间隐作呻吟之姿,敢问金陵有几个三少爷?又有几人敢称三少爷? “你还不错,退下吧,下次来还点你。”苟三丢出千两银票,眸子在那即将挣脱束缚的胸脯上流连几晌,最后又是拿出千两,横塞进去。 “谢公子抬爱,奴婢小婵,九十二号。”舞女不舍的福福身子,提着微湿的翘臀只得退下。 苟三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的朝着故作睡意的宁采臣行去,或是感同身受,同伴的快乐不需要我,亦有些怅然。 “能否请你喝一杯?”四目对视,苟三毫无遮掩,淡笑一声。 宁采臣欲拒之时苟三已是将酒倒毕,举起手中杯,一饮而尽。宁采臣彬彬有礼,深知拒人之罪,待苟三扬扬空杯后右手挽起袖袍,徐徐遮掩,也是一饮而尽。 “谢公子。”宁采臣拾袖轻沾湿唇,言行举止彬彬有礼。 “可否问公子借半尺纳身之地?” 宁采臣听得苟三请求先是左右看了一眼夕日同窗,见几人未曾视来后点头应是。 苟三于宁采臣对身而坐,随后打了个响指,一直在暗中注视的老鸨立马挪臀移来。 “上些下酒果食,和玉妙舫最出名的相思酒来。”不待老鸨先语,苟三头也不会的吩咐下来。 “公子不可。”听得苟三点的是相思酒,宁采臣惊呼一声,顿觉失措,忙解释道:“公子,玉妙舫的相思酒可是千两一壶,宁某何德何能,切不可让公子破费。” 老鸨听到相思酒三颗字时早就回身吩咐去了,宁采臣说的她自是没有听见,反倒是苟三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无妨,钱财身外物,人死一堆骨。” 宁采臣微愣,而后拱手作辑:“宁某受教了。” “宁公子不必如此,我这人很随意,你也随意些,不用与我客气。”相思酒未至,苟三只得提起酒壶倒了两杯,淡说个请字。 “相谈片刻未请教公子尊姓实乃宁某之过。”宁采臣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道:“鄙人草姓宁,字采臣,金陵人士,年至而立,敢问公子尊姓?” “名字不过一个符号,宁兄又如何介怀。” “莫不是公子心事烦忧,如不介意宁某愿附耳倾听。”宁采臣见苟三拇指一直在搓着酒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屈身过来轻声问道。 “当真?”苟三会心一笑,态度很是诚恳。 “烦请公子细说,如若宁某无解公子烦忧,公子切莫责怪宁某无才才是。”宁采臣满脸严肃。 苟三心中轻叹,何人又来解你忧愁? 相思酒用玉盘端来,女婢亲斟,酒香袭来恼人心绪,何为相思。 “宁兄,实不相瞒。”苟三对视一眼,接着道:“我名苟三,家姐苟玉溦。” 苟家富甲天下,在金陵中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得此话就是彬彬有礼的宁采臣,都有刹那的失神。 见他要起身作辑苟三摆手示意他不用刻意,而后眸子微微眯起,拾起酒杯一饮而尽,目不转睛的看向宁采臣,语气平和的道:“我把我的全部都给你,你把她给我,可好?” 宁采臣回过神来,表情木讷,拾酒杯的手指微微发颤。 “可好?” 良久的沉默,宁采臣无奈一笑,仰起脖子看向那厅中彩灯,手掌不自觉的攀在相思壶上,斟了一杯,自顾自的喝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至心伤处。 最后宁采臣蔚蓝一笑,轻轻摇头,道:“古话至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宁某虽是清贫半生,却是自食其力,食能果腹,衣能遮身,富贵荣华虽好,又怎及她回眸一笑。” “如若公子烦忧源此,宁某无解亦不愿解。” 苟三有片刻的失神,就是宁采臣作辑道别都未曾醒悟过来。 “情似阳光,当你拥有的时候,也意味着将要失去,那漫长的夜啊,是毒,会毒到你不肯醒来。 知道吗, 不是所有相遇都有结果,能够遇见就已经三生有幸。 尘世几叹相思意,唯有相思不自知啊。” 苟三饮酒低语。 他字字诛心。 下了画舫,苟三将那贴身存放的锦囊放在宁采臣的掌心中。 “遥遥梦里寻不见,此苦怎是湿巾懂。” 我曾在无数个梦里寻找她的影子,可从未曾出现在眼前。” 荷包里,有她的味道。 握着的手一刻都不肯分开。 孤魂野鬼是不会投梦的,苟三心叹,末了负手离去,或是酒意撩头,隐于青灯长街巷。 长宁街上夜风摇曳着红灯笼,散在青砖地上,一波追着一波。 凉风消酒意,苟三不觉紧了紧环抱双臂的手,骂了一声这阴冷鬼风。 长宁街距离枫桥苟府尚远,在金陵苟三又无带随从的习惯,到了夜间想寻个车把式都难,要走回去怕是得走到天明。 “是去青楼将就一晚,还是去宁王府?”苟三站在街上一阵纠结。 “这么晚了想必宁欢欢不会寻来了吧。”苟三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青楼点个小妞揉揉肩。 嗖~ 破风声撕裂在耳边,苟三浑身一惊,差点尿都甩出来几滴。 一柄闪烁着幽光的弓弩箭矢刺破衣衫擦身而过,嘭的一声钉在青砖上。 苟三呼吸急促,背冒冷汗,知晓避无可避,不由得举起双手,停驻不前。 刻钟后都未有下作,苟三手臂发麻,眸子不自觉的向右撇去,而后试探性的挪动了下身体,夜空依旧平静如水,苟三长长的吐了口气,如不是借着月色隐隐见得箭矢上绑着一张纸条,想必依旧不敢挪动分毫。 “宦至金陵。” 巴掌大的纸条上书四字,简单明了。 “咯咯咯,想不到能在这清街小巷遇到三少爷。”一道银铃魅音从身后传来,苟三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十数丈外,少女抚腰浅笑,纤细身姿修长苗条,颦笑间莲步移来。 她十分美丽,似仙女临尘,桃眉妙目,娇颜含羞,皓齿轻咬着红润唇瓣,随着扭动的身姿尽显引诱姿态,她的头微微仰起,露出那粉嫩的精致锁骨,魅诱凡尘。香风袭来,让人如入梦境,痴痴迷醉,如梦如幻。 瞧着那已是近在咫尺的百媚娇颜,苟三显得很是木讷,痴呆的说不出半颗字来。 “三少爷,您唤奴家一声媚儿可好?”带有她独特体香的丝巾撩动在苟三的脸上,加上她那一颦一笑的妩媚姿色,苟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血骨酥麻,心尖儿悸恸。 一柄匕首抵在苟三胸口上,缓缓刺入衣衫内,少女精致妩媚的绝世容颜近在咫尺,即使溢出鲜血,他也丝毫未觉疼痛,反而希望她快些,再快些。 “公子......”少女温热的红唇在苟三耳畔吹了口气,而后她左手环住他的腰肢,下颌在耳廓上轻轻滑动,温热舒滑。 苟三痴痴迷醉,微眯着眼享受着那温热的风香,就好似跌落在芙蓉帐内,轻轻晃动。 匕首的力道非常节奏感,少女红唇张合之间,力道缓缓增加。 就在少女皓齿咬在苟三耳垂上,匕首即将彻底插入心脏之时,殷红光芒激射而来。 叮铃~ 一声尖锐的金属颤音在脑中怦然炸裂,苟三猛然惊醒,死死抓住那少女的手,一脚将她踢开,瘫坐在地上使劲甩着昏沉的脑袋。 一柄长枪破空而来,在距少女喉咙一丈处,被一道银芒击中,与少女生生错开,钉在青砖上嗡嗡作响。 “呵呵,果真是你。”一道阴阳怪气的讥笑从漆黑的巷子中缓步行出。 待看清后,苟三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眼帘垂落,翻倒在地上。 唇齿微动,好似在说两字。 老九。 ps:补昨天欠的一章,困得不行了,今天俺三更,静候~拜谢~ 修改了一些,见谅~ 卷一 神·缘起 第十八章 鬼十八(下) 寒风吹来,吹散漆黑的夜色,在长宁街尽头,一名老者负手伫立,银白月色将他的身形包裹得萧索清瘦,散落在他那淡白的发,那满是褶皱的面容上。 老者对面的街道尽头,一名身着宦臣服饰的阴柔男子静静的站着,在他的左侧,一个冷峻少年,持弓背箭,雁翎甲殷红胜血。他身后的街道两侧,左右各九的黑甲铁骑寒意森森,规整有序的静候军令。 街道间中,苟三瘫软在青石地上,雪白绫服上,胸前那朵方才盛开的血色牡丹被一柄青纹匕首插入花蕊,在红笼月色交织的冷辉下,惹人怜惜。 那名魅惑凡尘的少女已是飞掠出去,伫立在持弓少年身后,那含笑的眼唇给这寒冷的黑夜平添了几分柔软。 森寒的定格画面让寒夜都逊色几分,而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那白发老者缓步行来,不急不慢。 他来到少年身边,空洞的眸子露出难得的柔情,满是褶皱的脸上掀起一抹傻笑。 他蹲下身子,手捏法决点在少年鲜血淋漓的胸上,而后将匕首从他胸前拔出,那一瞬间,白发老者整个人就如同跌入了万年寒窟,转动过来的眸子将那漆黑的夜色看得停滞几许,森冷寒意从他的脚下传开,化成实质的冰晶纹路,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白发老者抱起昏迷的苟三,自始至终都未曾向那群人看过去一眼,一步一步踏上虚空,犹登天梯。 在那银白月色下,虚空缓行的老者扬起脸面,望向那沧澜的弯月。 知晓我身负重伤不可动武,三年来仅让出手两次。 你说过回金陵便将那钟意的少年赠我跟随的。 你还说不会让我比你先死。 呵呵,少爷啊,老九很感激,谢谢少爷。 他横抱着他,收回目光,借着月色看向那张苍白的脸,柔情万分。 你说过,要是老九不听话,就把老九丢了,那时候老九真的很害怕,老九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没有少爷啊。 老九曾说过,不会让少爷有事的。 上了年纪,是很难流泪的。 他已是泪流满面。 他喉结滚动,最后语气铿锵眉眼严肃。 “老九说到做到!” 老九抱着苟三,踏天而行,在银月之下,他略微停顿,而后便是见得他那包裹了毕身内力的精气神,森然的说了一句后消失在天边。 “金陵城北。” “齐公公,接下来如何行事?”长宁街上,舒媚儿黛眉轻颦。 那名宦官正是东厂齐千斩。 “金陵十八骑听令。”齐千斩阴柔轻笑:“传玄鹰令。” 十八黑甲军恭敬的单膝跪听,左拳抵在地面青砖上,右手紧握腰间刀柄,应声气势如虹。 “是!” 十八名黑家军跃上马背,缰绳猛然一收,马匹前蹄骤然跃起,掉转马头宛若流星坠入夜色之中。 天元十二年,正月初八,子时。 月色如水,长夜沉宁,金陵千里范围内,十八道鹰唳向四面八方扩散。 鹰唳似剑,直摄人心。 小城一处府邸内院,中年男子将屁股从美妇小腹下抽拉出来,未及擦拭,披上长袍后一刀剁掉她的脑袋,跃入夜空。 小村农院里,看着床上鬓发淡白的老伴,老头点燃油灯,将灯油洒在棉被上,在他没入夜色后,那小院燃起熊熊烈火。 金陵城南,十岁少年领着管家推开父母院门,当两声惨叫响起后,他脸上洋溢着嗜血笑容,翻身上马。 东海,神机堂军营万骑黑甲持弩挎刀,箭雨流星般疾驰金陵。 ...... 四道更鸣响彻在金陵城大街小巷,鸡鸣犬吠。 金陵城北,面朝帝都,遥遥呼应。 城门三里之地,老九盘膝打坐,白发银袍,身侧拄着一个黑色长匣,良久,未曾一动。 千道流星从天边飞跃,坠落在金陵城北。 马蹄轰鸣,卷起呼啸疾风,在城北骤然聚停,整齐划一。 宁静被打破不过盏茶功夫,整个金陵城北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站在城墙上,负手看向那若隐若现的盘坐身影,一旁的守城武将唯唯诺诺的站在宦官的侧身,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大作。 他便是齐千斩,虽是宦人,却无形让人不敢仰视。 城下鹰犬一千四百人,黑甲铁骑足足一万,所有人整齐的等候他的指令,沉寂如水,唯有战马轻嘶。 “血师兄可敢与他一战?”舒媚儿媚笑着问了一声。 在舒媚儿身边,血衣默不作声,凝视的眸子仅眯了眯。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倒是齐千斩道了一句,接着道:“他太强了。” “公公如何知晓?”血衣第一次主动说话。 “呵呵,从黑山地宫开始,我便暗中差人调查过,他那黑色长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呐。” “天下黑色长匣多的是,为何公公如此笃定?”血衣追问道。 齐千斩晃了晃脑袋,阴柔的道:“卧虎山,兰若寺,必然是他了。” “公公说的是谁呀?”见二人谈话云里雾里,舒媚儿好奇的道。 “呵呵,你们应该不知道,太过久远了,就是我以前都未曾听说过,还是回京后主子与老奴说起过此人。” 齐千斩见血衣也是好奇看来,娘娘一笑,道:“鬼十八,黑山地宫内的暗裔精气便是此人折返取走的。” 血衣握弓的手顿时一紧,青筋蠕动,就是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起来。 “血师兄?”舒媚儿颦眉,玉指轻轻点了下血衣。 血衣长长呼了口气,回过神来,道:“难怪今日公公会传玄鹰令了。” 玄鹰令只有在东厂危难时才能响起,令下都是隐藏在世俗的绝世高手。 见舒媚儿好奇,血衣继续的道:“剑封黄泉百鬼寒,仰啸苍穹天门关,待得来年重现日,阎罗哪敢来人间。” “他...他...是帝狂?”舒媚儿惊呼一声。 血衣摇摇头,帝狂恐怕以后都不会出现了,那是必死之地,僵死之局,“鬼十八,帝狂帝狮麾下十八鬼将。” 就是容颜似仙的舒媚儿都不禁咽了口唾沫,试问苍天谁人敢不知帝狮。 剑封黄泉百鬼寒, 仰啸苍穹天门关, 待得来年重现日, 阎罗哪敢来人间。 气运之争他剑封地府,啸镇苍天,就是极乐如来,南海菩萨都未敢言他一个不字。 “公公,您不会弄错了吧,受到您的指令后我与冷月师兄便暗中探查过苟府,他们都管他叫九爷,跟十八可是还差着半数呢。”舒媚儿想了想,凭直觉她觉得老九不可能是鬼十八,毕竟哪里有人能活几百年啊。 “呵呵,因为他三年前曾有一败,道行减半了吧,所以取一半,九之数。”齐千斩淡淡一笑,见二人又是好奇,接着道:“具体的老奴也无从知晓,仅在帝都听主子谈起过。” “如果他未曾损伤,今日我又哪敢造次啊。”齐千斩轻轻一叹,就是权如阎罗的他都不得不钦佩那传说中的鬼将。 “我也是在古籍上偶然发现的。”见舒媚儿眨眨眸子,血衣知晓她想问什么。 齐千斩挥手打断二人谈话,撇头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的武将,见他早已听得满头大汗,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道:“传令,战!” “十八鬼将鬼十八,道行出神入化,名列三清,此时道行损尽,这一万多人算是为他送行吧,毕竟他为我大明气运之争出过力的。”齐千斩手掌举起,而后轻轻挥下。 守城武将牙关一咬,朝着城下一万一千四百余人吼了一声。 “战!” 音浪袭来,一万多声怒吼气势如虹,震慑青天。 “战!” 一千四百人掠在前头,身后一万黑甲铁骑如潮水般直奔老九,杀气滔天。 血衣刚拉满了的弓被舒媚儿伸手拦下,见她隐隐摇头也是轻轻皱起眉头,最后还是收回了箭矢。 “公公,想必今日战果已是无疑了,媚儿与师兄多年未见,想向公公借些时辰,尽尽地主之谊。” 齐千斩眉头虽是皱了皱,却还是点头许下。 正月初八,卯时。 天色朦胧,鸡鸣犬吠更甚,金陵城小部分奔波日子的小老百姓已是起身出门,赶着自己生活的命脉。不过大部分贵胄家室却还是沉在梦中。 苟府轩宇阁,苟三安静的躺在厅房里,面容惨白。 苟玉溦斜坐在床头,双瞳红肿,想来是流泪多时,她抚摸着那张苍白的脸颊,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而下。 苟立人负手站在床边,腮帮印着紧咬的牙关,手中将那个先前老九送来的玉瓶紧紧撰着。 宁欢欢瘫软在宁王怀中,俏脸上两条尚未风干的泪迹再次被决堤而下的泪水淹没,此刻她一点儿也不美,一把鼻涕一把泪。 “阿成住手!”见阿成抡起巴掌就要往舒媚儿脸上招呼,苟立人喝了一声。 “大哥!”阿成怒目而视,最后放下举起的手臂,他整个人都哆嗦起来,鼻眼发堵,他撇过头去,不敢让人看见他那张哭泣的脸。 苟立人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说不出是何表情,他看向刚进来不久的舒媚儿,道了声谢:“多谢舒小姐救命之恩。” 也是在这时,一个鹤骨仙风的老道士收起为苟三传真气的手掌,边擦额汗边道:“如若不是故意错插了半寸,即使用封血决怕也无力回天了。” 苟立人点头,恭敬的道了声谢后,看向还在避着脸的阿成,沉声道:“传令都指挥使,封锁金陵城,在小三未醒之前,一只鹰一条犬都不准进离半寸。” “程铭如敢不从,杀了便是。” 阿成憋屈了半晚上,早就等着苟立人这句话,伸手抹了那满脸的鼻涕泪水,大步跨出轩宇阁,嘶吼道:“备马!” “传一级族令,封锁家族在大明的各处经营,暗中支持爱新觉罗一族,老娘要亏空他的国库!” 正午时分,一则昨夜的消息在金陵大街小巷中疯狂席卷,最后犹如倾海浪潮,席卷整个大明王朝。 神机堂一万真武黑甲铁骑全部单膝跪地,刀子从后脑勺插出口,拄在地上,无一人生还! 八百九十三名明动江湖的宗师境高手,五百零七名隐世宗师境高手全部浮尸金陵城北,所有人的致命伤口都一样,被一枪贯穿胸口! 北城城墙脚下,三百名卫兵死像惊恐,大部分好似被直接吓破了胆而昏迷在地,最后冷死在城墙下。 高耸的城墙上,那漆黑如墨的“金陵”二字被分割开来,一柄雪白长枪钉在二字间中,枪尖顺势钉着一具尸体,正中眉心,他名齐千斩,东厂宦官。 在金陵二字的正上方,一个簸箕大的狮子头银光闪闪,真气所化。 昨夜彩霞漫天,吼动乾坤,不过也仅是盏茶时辰。 且闻一人缓说枪来:惊魂、君王、御天、忘川、雷火、湮灭、拜将封侯! ps:这章还是补昨天的,好可怕的雷,晚些再有两章,静候~打脸~ 卷一 神·缘起 第十九章 风起 初春的阳光洒在大明王朝的每处角落上,温温热热,洗涤旧年那三月严寒,暖浴凡尘。 四季再变也仅冬夏秋春,怎敢与那人心相交分毫。即使春光在暖,也是温不暖那冰寒的心。 大明帝都,巍峨辉煌的皇宫大殿内,稚嫩的少年将手掌重重的拍在镶金琢龙的案几上,那显得略微稚嫩的嗓音沉沉的道:“哼,他帝狮休得猖狂!” 少年不过十四五岁,舞勺之纪,他小脸不知是被气红还是天生润色,坐在大殿居中的龙案上,重重呼着气。 龙案各号玉笔顺次轻叩,在砚台边上摞着三四堆很是精致折子,此人正是大明王朝的皇帝——朱炔。 这是朱炔的寝殿——养居殿,此刻养居殿内唯唯诺诺的站着头戴七梁冠,身着青缘赤罗衣,双手执笏的三名当朝一品大臣,见朱炔一把掀翻了龙案上的奏折,三人心惊胆战的急忙跪下拜呼:“陛下息怒...” 朱炔看了一眼跪在殿内,头紧贴禅香木质地板的三名当朝重臣,沉默不语,良久后,道:“都起来吧,三位爱卿乃朕的辅政大臣,此事便勿要再奏了。” “此事既与魏卿相干,朕便全权交由魏卿处置,如何?”而后朱炔看向那一直闭目假寐在大殿左侧的偻背蟒袍老头。 “魏大人...魏大人...”身后的小太监微低着身子轻唤了两声。 “老奴领旨。”魏大人起身,不知是躬着身子感激圣恩还是年迈偻了背。 朱炔连忙越过龙案将之虚扶,道:“魏卿免礼。” “谢陛下。” 见朱炔挥退三名辅政大臣,魏大人踩着步子来到龙案前,府下身子,满脸笑意的为朱炔研磨,一边研磨一边道:“陛下行事岂有问老奴何意的,折煞老奴了。” “真的?那朕可时长见见母妃?”朱炔那红润的稚脸显然一喜。 魏大人笑呵呵的点点头,松下手中砚台,道:“为陛下分忧乃老奴本职,自当可以。” 魏大人缓缓走出养居殿,身后的小太监抱着二十几本奏折随在他身后,即将淹入殿门外之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呵呵一笑:“陛下也勿需担心帝狂,此世已没有帝狮了。” 朱炔那双嫩瞳眯了眯,而后继续翻阅着手中奏折。 金陵。 阿成怒气森森的从南郊归来,两日前他亲手杀了他的上司金陵都指挥使程铭,在苟立人宁王府的配合下坐上了正职。 “小的见过苟大人。”见阿成驰马奔来,守城军官恭敬行军礼。 “可有异样?”阿成将缰绳丢给身边随卒,问道。 “回禀大人,南门尚未出现任何异常,进城的人我等都仔细盘查过,出城的稍松了一些。” 阿成点头,他到是巴不得出城的人多一些,见军官看过来的眼神火辣,皱眉问道:“还有何事?” 那名军官和身后的几十名兵卒齐齐单膝跪地,抱拳道:“小的牧屿营陈参,仰慕大人已久,愿追随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身后那几十名兵卒也是整齐的喊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阿成皱眉之际,陈参继续道:“年前听闻大人招募,我等可不领银响,愿追随大人。” 见阿成犹豫,陈参倒也算个汉子,抽出腰间匕首往自己腿上一插,瞬间飙出鲜血来。 “先把城守好。”阿成伸手拍了拍陈参肩膀,并未答应也无婉拒。 转头看向其他几十人,道:“诸位请起,先把城守好,辛苦了。” 阿成间隔几人的寒暄一翻,拍拍其肩膀,整理其军甲,盏茶功夫,那群守城兵卒对他的好感又是多了几分。 老九两日前便回到了苟府,看完苟三之后直接闭门拒客,就是苟玉溦苟立人都不见。 敞亮的轩宇阁气氛很是压抑,苟三昏迷了三日,好在有天姥仙山仙师运气疗伤,加以服用千金难求的灵丹妙药,他的伤势已经逐渐好转,不过依旧还在昏迷之中。 胸前,那道黑色的掌印掌心破了一道口子,黑色经脉相较年前已经扩大了三成,就好似树根一样交织在肌肤内。 医治离火寒毒的药材已是备齐,暗裔精气为引,以蜀山凤凰精血、东海寒蛟精血和处子精血三血为药,炼制阴阳丹。阴阳丹可控制离火寒毒而不受毒身亡,想要彻底根治还需以后再遇机缘。不过这对苟府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不死便是希望。 毒上加伤,便是苟三昏迷不醒的原因。 原本苟立人就是定在这几日为苟三医治的,可眼下却出现了这种情况,也只能往后拖一拖了。 每日三个疗程,皆是运气治疗,子时便是每日的第一次。 “木仙师,有劳了。”见天姥仙山的木仙师准时过来疗伤,苟玉溦吸了吸发堵的琼鼻,行了一礼。 “大小姐无需多礼。”木仙师躬身还了一礼,而后移过床前。 惯例的望切后,木仙师首次将苟三缓缓扶坐,见苟三无法坐稳便唤苟立人帮忙搭着,苟三一直仰睡的脖子软弱无力的忽然往前一倾,胸前那道黑色掌印掌心瞬间流出浓黑臭血来。 苟玉溦身子一颤,扭过头去不敢看,红肿的眸子又是忍不住的滴落泪珠。 苟立人用先前木天师备好的药巾压在伤口上,而后将苟三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让他靠着。 木仙师双手结印,真气在两掌间泛起涟漪,那双满是真气的手掌缓缓搭往苟三后背。 宁欢欢早已不敢直视,强忍着哭出来的难受,将苟玉溦的头搭道她的香肩上,二女哭作一团,又不敢作声,死死的咬着红唇,溢出血来。 盏茶时间,木天师额上已是冒出汗珠,滴答滴答连线在眼眶上,使得他眯起了眼。 “大姐,请为天师拭汗。”苟立人见状忙轻声唤道。 苟玉溦早已哭的不成人样,除了第一夜,后面苟三伤势逐渐好转后,她便宽慰了许多,今次再次见到胸前溅射出来的浓黑臭血,憋了两日的她终是抵挡不住。 宁欢欢伸手在自己憔悴的脸上随意擦拭一下,而后取来汗巾为木仙师擦拭。 苟三的面色依旧苍白如雪,不带一丝血气,这次运功疗伤比前几次用的时间更久,三炷香时辰已过,而木仙师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离火寒毒愈发严重了,慢的话两三个月,快的话怕就是这几天了。”见苟立人皱眉看来,木天师回了一句。 听得此话,苟立人看向又是强憋着哭意的二女,轻声道:“没事的,小三命大,大姐弟妹,你们先去歇息吧,在这会影响仙师治疗。” 刚出轩宇阁,二女便是包头痛哭起来,想起刚才苟立人的话,强忍着哭声,任由泪水滴落,一步都不肯挪去。 嘭~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轩宇阁内忽然嘭的一声,就好似摔碎了碗。 宁欢欢一个踉跄急忙入内,看到的那一幕差点让他昏死过去。 苟三斜斜的横在苟立人身上,木仙师后背的紫颤木裂出拇指大的裂纹,而他的嘴角也溢出血迹。在苟立人身上,血液就如檐中雨线,啪啪啪敲打在地板上。 木仙师一边掐着手决一边沉声道:“离火寒毒太过霸道,毒入骨髓了,三公子又是体弱,难难难。” 宁欢欢眸子一冷,瞬间止住哭意,她转身出了轩宇阁,在轩宇阁侧楼上叩响了门扉。 “九爷,我是宁欢欢,您一定有办法救苟三的,对不对?”宁欢欢跪在地上不停的叩着门扉。 门扉打开,室内一片漆黑,一个佝偻的身躯扶着门边,颤颤巍巍的递给宁欢欢一个玉瓶,声若蚊蝇,“小姐请起,玉瓶中是老九毕生的修为精气,拿去给少爷服下,和阴阳丹一起。” 说完他一头栽倒在地,蠕动的身子翻过脸颊,看向那轩宇阁。 接过玉瓶唤侍从搀扶起老九,他执意要来看苟三,宁欢欢答应了一声三两回头的小跑入轩宇阁。 木仙师再次让苟立人将苟三扶稳,将炼制好的阴阳丹与老九的修为精气依次喂入苟三喉咙,而后手捏仙决再次运功。 药入体内盏茶功夫,苟三身子一抽,一口浓黑血液吐了出来,一直呼吸微弱的他让众人第一次听到那略响的呼吸声。 木仙师心中一喜,不由得看向老九,点头后闭上双目,双掌上的真气又是浓郁了几分。 “将修为精气全部打入少爷骨髓,再从骨髓衍生出新的筋肉,洗毛伐髓。”两个侍从左右扶着坐在靠椅上的老九,他依旧声若蚊蝇,不过在落针可闻的轩宇阁众人都能听清。 时间在揪心中过得特别缓慢,丑时,斜靠在苟立人身上的苟三三天来第一次梦呓。 “老九......” “快跑......” 简单的四颗字,苟三足足梦呓了盏茶时间。 很简单的四颗字,却让那个一枪瞬杀一万黑家军的老九溢出泪来。 他笑了,笑得如释重负,而后缓缓靠在靠椅上,轻轻呼了口气,呢喃一句没有任何人能听到的话。 “少爷啊,下辈子老九再来随您,不要丢下老九。” 他安详的靠着,似睡。 寅时,十几道官装身影驭马飞驰在官道上,驱前的宦官手里好似捏着一副布质黑卷,随马飞跃间,隐隐见得在黑布的一侧,一颗金黄的圣字。 马匹疾驰,刮起了一阵冷风。 风吹金陵。 ps:后一章会到凌晨,俺努力码~ 卷一 神·缘起 第二十章 云涌 正午时分,暖意洋洋,特别是苟府。 服下老九的修为精气和阴阳丹之后,经过木仙师为苟三运气炼化,苟三的脸色恢复了几许红润。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仅留下一道皙白嫩纹,那浓黑的筋脉犹如潮水退去,还原成巴掌大小,胸前除了它之外,可以说是全部恢复了模样。 虽然苟三未曾醒来过,不过听得那略显厚重的呼吸和微微起伏的胸口,待将药物彻底炼化,洗髓伐毛完毕后便能醒来。 洗毛伐髓,改善身体素质,包括身体潜力、强度,内至骨髓外至毛孔,换句话说,就是将身体从内至外全部都清洗一遍,激活它最圣洁的活力。 一丝丝变化在苟三体内进行,一丝丝污秽从毛孔中排挤出来,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血痂,在木仙师的授意下,苟三此时已是全身赤裸,无一物遮掩,这也使得守在床边的宁欢欢俏脸通红,她想着都已经是她的女人了,羞意也是少了几分,眸瞳不觉的看向凸起的某处,好似被洗髓伐毛壮大了几分,牵着他的小手不觉紧了一些。 苟立人阿成倒是还好,仅挑了挑眉,苟玉溦起先是拒绝的,转念一想,小时候还是老娘手把手的教的,也是放下心中的羞意,心思完全放在苟三的恢复之中。 每隔一个时辰就要为苟三除去身上的血痂,最后愈来愈多,除都除不过来,每每还要将他的身子翻来翻去,着实不妥,木仙师想了想,索性任由血痂在身上凝固,一个时辰不到,苟三整个人都被血痂包裹住,就好似那蚕蛹,圆滚滚的。 轩宇阁侧楼大厅里,桌上摆着一个土陶罐,苟立人负手伫立良久,最后叫侍女端来杏花酒酒。 还是先前老九那个位置,苟立人将酒倒在地上,声如蚊吟。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下辈子换个名,叫仙十八应该能活得久些。” “不是叫他等你了么,放心去吧,你哥俩一起走,有伴,黄泉道上也没人敢欺负你们俩老东西了。” 苟立人倒完一壶又倒一壶。 阿成身着赤红莽虎战甲,微胖的躯体正适这种大型战甲,他左手抱着虎头盔右手抱着一个土陶罐,土陶罐与桌上的另一个摆在一起,神色萧索的倒了两壶杏花酒。 “来了吗?”苟立人看着摆在一起的两个土陶罐,淡然问起。 “半个时辰。”阿成将酒壶放好,站在苟立人身侧。 “行吧,留给小三的那一千人暂时不用。”苟立人点点头,沉吟片刻后,道:“如若来苟府,问半个字,全砍了。” 阿成应了声是,而后眉头皱了皱,道:“宁王府那边好像有些犹豫。” “这是江湖仇杀,与官场无关。”苟立人只是稍微点了一下阿成,他便立马反应过来,萧索的脸上终是露出了笑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程铭肯定也是被江湖仇人杀害的,我命人去查一查。”阿成哈哈大笑。 笑得半晌,他忽然止住笑脸,神色有些阴冷,试探性的道:“如若他们真的问半个字,真砍了?” 见苟立人毫不犹豫的点头,阿成嘴角勾起淫笑,道:“你那金陵巡抚也不打算要了?” “无聊做下官而已,不然大姐不是逼得更紧,再者说,不是还有尉府台么。” “将这两个老家伙葬在族陵吧。”苟立人吩咐一句,率先出了侧楼。 末时,宁采臣来到苟府门前,他不知如何说明身份,只报了自己的姓名和与苟三相识,苟府守卫自是不准他入内,恰巧的是阿成刚好出来,询问一翻后让随从引他去轩宇阁。 虽是不许人扰了苟三清净,就是舒媚儿前来都让苟玉溦给挡了回去,不过她倒是让彬彬有礼的宁才成进了轩宇阁,。 宁采臣见苟三就好似一个蚕蛹,被乌黑的血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咨询苟玉溦之后,就是彬彬有礼的他都不由得惊呼出声来。 他伸手从怀中取来一个荷包,放在手中注视良久,最后重重一叹,道:“公子便是为了将他送我才受的重伤,宁某心中有愧。” “里面是什么?”宁欢欢颦眉问来。 “宁某也无从知晓,好似荷包里面的味道很是熟悉,宁某一直忆不起一段往事,前几日与公子在玉妙舫同饮时记忆隐现。”宁采臣摇摇头,沉吟后接着道:“这荷包就好似与我的记忆相关,特别是公子提到相思之后,记忆隐现,宁某思来想去良久,才隐隐记起兰若寺三字。” “实不相瞒,十年来宁某每日每夜都会做同梦,隐隐觉得有人向我走来,每当我走进之时却是被惊醒。” “自几日前公子送我荷包后,宁某便无梦可做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宁采臣连连叹息。 “你可曾打开观赏过?”宁欢欢又是颦了颦眉。 “宁某也曾向打开观赏,最后却是忍住了,自从公子与我说些奇怪的话后,宁某思来想去三十日,此物还是公子保管为妙。” “三儿既然送与你了,且此物与你有缘,你便留下吧。”苟玉溦拿起荷包在手中端详片刻,无见倪端后退还宁采臣。 宁采臣好似有些挣扎,不知如何搭话,最后那张淡泊的温润颜面上,隐隐有些狰狞起来。 “给我看看吧。”宁欢欢接过荷包,直接将之打开。 里面没有她想象之物出现,反而是一张看不懂的黑色符纸和一个小巧的铃铛,符纸上尽是些看不懂的符号,金玲虽是小巧却是透着阴冷之气,仅是看去半眼便让人受不住那阴冷寒气。 宁采臣呆了呆,看着那小巧金玲几分熟悉,凭他如何回想却是记不起丝毫。 苟玉溦将二物装入荷包内,递给宁采臣,道:“收着吧。” 宁采臣沉吟良久,后退了一步,拱手道:“宁某自是想拥有,可此去山高水远不知凶险,还是退还给公子为好。” “公子是准备出远门吗?”苟玉溦礼貌性的问了一声。 “正是,宁某前几日拿着荷包隐隐记起兰若寺三字,此番决意要入长安,追寻我那丢失的记忆。”宁采臣躬身行了一礼,道了一句“公子醒来后烦请小姐告知于他,宁某此番出行便也了无挂念了”后告辞离开。 在宁采臣离去不久后,苟玉溦、苟立人二人一起出了府门,将一名宦官,十四个军甲护卫迎入府内。 苟府正厅,苟玉溦礼貌性的接待之后出了客厅,见着那宦官娘们兮兮的就让她几分不悦,特别是还趾高气昂的让她恼火,殊不知她苟玉溦动动嘴,大明国库都要亏上一亏。 苟玉溦这话一点都不假,她已经将苟府所在的大明产业三四成兑现成了真金白银,在抽出几成分流入敌国势力,大明境内现银一下子消失不少,国内流通不足只得从国库分流现银,一来二去必定会做空。 苟玉溦从来不想那些圣贤说的民不聊生,在她眼中仅只一事,苟三是我弟,更何况,苟玉溦有这个实力,苟府有这个实力,什么叫富可敌国,这便是。 “公公,此番前来金陵有何公差呀。”苟立人儒雅浅笑,直入正题,阿成身披莽虎战甲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勾搭人还不知道所谓何事吗?”公公娘们兮兮的端着青花瓷茶杯,用杯盖轻轻点着茶水,还不忘吹了吹。 “请公公明示。”苟立人很是沉稳。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宦官从帝都来到金陵,仅是喝茶么。 “苟立人你可知罪?”公公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到侧身的茶桌上,阴阳怪气的鸣了一句。 苟立人故作大惊,道:“苟某范了何事,还请公公提示一二。” “其实呢也没什么,怎么,不见着三公子?”公公眉毛一挑,倒是问起苟三来了。 “家弟在外历练,未在金陵。” “哎,谁让奴家吃人嘴软呢。”公公又是抿了口茶,满脸呵笑,道:“年前,我东厂几名差人被人截杀在长安卧虎山,你知晓此事吧。” “不知。”苟立人也是抿了口茶,斜眼瞟了瞟阿成,见他竟是闭着眼。 “也难怪巡抚大人了,挺忙的嘛。”公公接着道:“卧虎山,东厂被贼人截杀了五人,此案惊怒了陛下,特派我东厂彻查此案。” 说陛下二字时公公不忘双手抱拳在右肩前举了举,道:“经我东厂详细排查,其中一名凶手正是苟府苟三。” “不会吧,这可如何是好呀公公。”苟立人稍稍惊讶。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几人在东厂也是外围混个差事而已,这个嘛...”公公右手伸在身前老远的地方做着数银票的姿势,好一会才道:“也不是不难解决。” “公公,家弟向来体弱多病,吃饭的碗都得下人端着,立人绝不相信家弟会伤人性命。”苟立人正色道。 那公公眉眼一冷,十四名军甲护卫也是踏出一步,腰间挎刀抽出一小截。 “哼,那金陵城北,指挥使程......啊......”公公哼了一声,摆足了气势。 阿成早就等着公公询问了,只是还未让他把说完,他的脑袋就掉在了地上,滚了五六圈,他怀中也是滚落一张黑布卷轴,上书两颗金黄大字——圣旨。 唰~ 十四名军甲护卫拔刀砍来,在即将砍至苟立人阿成之时,手中大刀突然垂落,满脸不可思议的瘫倒在地,皆是被强弩射杀,全部毙命于此。 阿成捡起圣旨看了一眼便丢了,隐隐见得其中有三颗字“苟立人”。 苟立人大口呼气吸气,阿成赶紧过来伸手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脸关切的问道:“一道破圣旨而已,大哥莫不是受了惊吓?” 苟立人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骂道:“你拿老子的话当放屁?气死老子了。” “大哥...”阿成有些惶恐,伸手徐徐挡在身前,忐忑问道。 苟立人又是连着拍了五六下,边拍边骂:“这阉人进来坐下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你一刀砍了便是,老子见着他那模样都想吐,更别提是说话了,你却跟我闭眼装深沉?” “大哥,冤枉啊,比窦娥还冤啊,那阉人可是从来都没有问——半个字啊。”阿成将手举着,一边逃一边笑。 “丢河里喂鱼吧。”苟立人看都不看地上的尸体。 临走前呢喃道:“钱呐,看来不是盯上苟家一朝一夕了。” 傍晚十分,苟三依旧没有醒来,苟立人阿成二人来看了几次,宁王也来了一次。 “东厂那边我先顶着,与之前的猜测一样,无非就是京中留人质。”宁王虽是说的轻巧,却是不难见到他那挤在一起的剑眉。 “他入江湖,她入京吧。”苟立人淡然一声,而后眸子一冷,说道:“金陵,来多少我便杀多少。” “你这官怕是做官不成了,毕竟抗旨了。”宁王剑眉微松。 “抗旨?呵呵,能命令我苟立人的仅一人。”苟立人狂笑一声,与那儒雅之气截然不同。 凉风吹动宁王鬓发,卷起滚滚流云。 风起,云涌。 ps:打大雷,停了一会电,这章稍微迟到了一些,抱歉~ 卷一 神·缘起 第二一章 破茧成蝶 夕阳西下,偌大的金陵城仰躺着沐浴在那渐冷的昏黄中,天边卷云滚滚,逐渐没入海天一线的潮汐下。 苟府轩宇阁里,那张紫颤木大床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人形赤黑茧,清风吹来它似乎轻轻的动了一下。 “三儿?”苟玉溦趴在桌上,觉着身后有异动立马抬起朦胧睡眼,看着床上的茧轻唤了一声。 宁欢欢也是从床边抬起脑袋,俯身附耳贴近茧,仔细听了听,神色有些黯然。 或许的风有些乱了。 宁欢欢缓缓起身关上几扇窗户,见苟玉溦神色憔悴,坐过去伸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劝道:“大姐先去歇息吧,你几天几夜未合眼了。” 苟玉溦捏起宁欢欢贴在额上的手,柔声道:“刚刚眯了会,倒是妹妹你,要是三儿醒来了见你如此憔悴,又得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了。” “放心,姐姐在这,三儿醒来后我立刻告知你。”见宁欢欢垂眉看着床上的茧,苟玉溦心中说不出的苦楚。 “欢欢无碍。”宁欢欢轻呼了口气,脸颊枕着手臂,侧着脸靠在桌子上,那双眸子片刻都不愿意离开那张大床。 见她如此苟玉溦也不再劝说,命侍女取些茶水吃食,自己走到偏房去洗了把脸。 “啊!” 大厅内忽然想起宁欢欢的惊呼,偏房内水盆随之嘭的一声翻倒在地,苟玉溦满脸水渍的几步来到客厅。 “醒了吗?”见宁欢欢俯着身子睁大眸子看着茧,苟玉溦酥胸上下起伏,眼中早已忍不住的噙着泪。 宁欢欢呼吸急促,又是将耳朵贴在茧上,俏脸上露出极致的笑容,伴着那连成串的泪珠,打湿在那俏丽的脸蛋上,梨花带雨。 苟玉溦踉跄过来,跪倒在床边也是靠近听了听,听里面传来舒适的呻吟,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哽咽的娇呼:“三儿,老娘就知道刚才那不是风!快,叫木仙师过来,快快!” 侍女捏着裙摆急匆匆的跑出去,不一会木仙师便来到轩宇阁,身后还跟着苟立人、阿成。 “仙仙师,您您快看看三儿!”苟玉溦爬起身子,双手将走过来的木仙师拉到床边,激动到话吃。 “仙师,苟三是醒了吗?”宁欢欢仰着渴望的眸子看向正在查探的木仙师。 盏茶功夫,木仙师停下动作,欣笑的点点头,道:“最多一个时辰公子便会破茧而出。” 见二女喜极而泣,木仙师难得的情商高,抚须道:“大小姐、宁小姐,不用担心,等下三少爷破茧而出时见你们这副模样,怕是心里会难受的。” “对对对,不能让三儿见着老娘这一副样子。”苟玉溦一把拉起宁欢欢,迅速的出了轩宇阁。 等待让人激动,又让人揪心,就连那时辰都比平常走得慢了些。 中旬的月亮极圆,亮堂堂的,洒下来都不用提行灯。 苟玉溦宁欢欢将衣衫换成了精致的长裙,乌黑长发挽得很是精致,俏丽脸蛋也是抹上了水粉胭脂,描眉印红唇,将先前满脸的憔悴掩得严严实实的。 二女前后回到轩宇阁,见床上的茧丝毫未有破开,柳眉不禁颦了颦,而后看向苟立人,问道:“苟东西,怎的还未破茧?” 苟立人垮了垮脸,苟玉溦已经习惯了用这般称呼,抿了口茶,隐隐着急,“想来快了吧。” 苟玉溦见见在床上轻轻蠕动,也是松了口气。 阿成一直都留意着沙漏,当沙漏最后一粒沙流下之时,眉头紧紧挤在一起,疑惑的道:“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未破茧?” 阿成这般一说,众人心头又是一紧,皆看向木仙师。 木仙师也是如此,手捏法决贴在蝉蛹上,那雪白的长眉也是挤成了八字,满脸疑惑,“不应该啊,三公子已经醒来了,怎会还未破茧?” “再静观半个时辰。” 木仙师如此说了众人也只好揪着心等待。 特别希望这半个时辰快些,又隐隐希望它慢一些。 半个时辰扳着手指挨个数是很快的,苟玉溦呼吸都显得沉重了许多,她噌的站起来,走到床边看了半晌,最后叹了一声。 “这个......”木仙师着实让几人怀疑他的道行。 在木仙师的劝导下,苟立人阿成已是准备起身离去,苟玉溦双眼又是噙着泪花,宁欢欢心头轻微的颤了一下,在木仙师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拿起茶杯走到床边,捏着茶杯一拳头砸在茧上。 就是木仙师都被这一举动给惊吓得不轻,刚欲大步移来却是猛然止住脚步。 咔嚓~ 连着三四声犹如茶杯破裂的脆响在茧内响起,而后便是见到,那赤黑茧上突兀的生出一条裂缝来。 脆响愈来愈多,那让人感觉厚重的茧上,裂缝犹如蜘网一般蔓延开来。 嘭~ 茧内发出一声碰撞的闷响,又是咔嚓一声,它整个都破碎开来,散落在紫颤木大床上,那碎壳的间中,一个光洁如玉,全身赤裸的男子嘴角噙着笑,正朝着厅内几人看来。 “哎呀我草。”苟三破茧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粗口,而后赶紧伸手挡在小腹下面,脸色发烫。 宁欢欢将雪貂绒毯丢在他身上,娇身颤抖着,止不住的流下泪来。 苟三裹住下身,将她拉到怀中,下颌搁在她那清香的长发上,由她抽泣好半晌,方才拍拍她那娇嫩后背,柔声道:“再哭就不好看了,又不是第一次。” “辛苦你们了。”苟三眸子柔软,很是感动。 “你还说!”宁欢欢从苟三怀中撑起身子,瞪了他一眼。 苟三坐起身子,第一时间查探自己的身体,只见肌肉交错,光洁如玉,那胸前的黑色掌印缩小得如同纹身一般,顿时让他惊掉了下巴,那眸子挣得比水牛的都要大,以为是看错了,赶紧伸手去这戳戳那戳戳。 见得苟三眉目清俊,体态匀称,虽是容貌略有所变,就是木仙师都含笑的抚须频频点头,道:“这是老朽见过最完美的一次洗髓伐毛了,竟是能够将全身骨架整合成最完美的比例,那筋肉血脉就更不用说了。” 苟三下身裹着雪貂绒毯走下床,从铜镜中瞧着那极具视觉冲击的人鱼线上冈肌,不由得咧嘴大笑几声。 苟玉溦将轻裘披在他身上,看着那小巴掌大小的黑色掌印,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而后问道:“木仙师,离火寒毒可还致命?” “大小姐勿需担心,离火寒毒已经全部压缩封印在体内,已没有扩散的危害了,只要公子每日用真气将其炼化,不下一年便能彻底除掉。” 苟三也是点点头,穿好雪白轻裘,问道:“老九呢,之前记得他来找的我。” 一边说着,一边穿上绒靴,见众人皆是低下头去,半晌未见回应,皱眉追问道:“老九怎么了?” 从玉妙舫回来,在长宁街上被舒媚儿魅惑住身中一剑,苟三大致记得在那不远处,是老九来了。 “大姐?”苟三站起身来,抓着苟玉溦的手臂,见其噙泪不语顿觉不妙,转头看向苟立人,“大哥,老九到底怎么了?” 宁欢欢一把扑入苟三怀中,环着他的腰肢哽咽起来,哽咽不一会,伸手在他的后背用力的捶了几下。 “欢欢,老九有没有事?”老九的情况苟三再清楚不过,见众人回避不语已是猜了个大概。 “小三...”阿成话音沙哑的轻唤一声,被苟立人打住,苟立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苟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让他失望。” 寒月悬空,清风吹来,凉飕飕的。 苟府族陵,苟三坐在那座新坟前,头埋在轻裘里,肩膀微微颤抖着,不闻哭声。 一张泛黄的信笺凌乱在右手旁边,就着月光隐隐见得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少爷两字后面,紧接着是别怪老九几字。 没成想最后都没能与您说上半句话,老九是个粗人,不知礼数不懂人情,还净给少爷添麻烦。 少爷曾问老九喜欢追随什么样的少年,您还说待回金陵后将他找来,只是老九看不到了,老九希望少爷活成那样的少年。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还望少爷勿怪老九的不辞而别,老九这一生颠沛流离,经历过人世间最冷的面孔,不过有三件事乃此生至幸,其一,遇仙师指导抚平心中怨愤。其二,随仙师征战定乾坤气运。最后,能够在残喘之年遇见少爷,三年虽短却是让老九入土之年能体味到世间暖大过冷。 少爷不用挂念老九,就如少爷所说,以老九这身道行,地府中也没谁能欺负得了。 老九唯一遗憾的是以后不能再相随少爷了。 少爷,修为精气虽能使你瞬入宗师境,但您根基不稳,老九自作主张用五成功力为少爷洗毛伐髓,想必真武境是可以达到的,少爷有了自保的能力老九也能够放心的走了。 三年前您救下老九,现在就当作老九的报恩吧。 少爷,勿念。 不知坐了多久,信笺随风飘摇,飘向远方,苟三抬起脑袋,看着墓碑上仅刻着三颗字——鬼十八,他取来一块淡红小石头,在那鬼十八旁边缓缓书写几字。 义父老九之墓。 在老九坟墓边上,仅挨着一座新坟,墓碑上也仅刻四字——姜风崖之墓。 苟三端上酒坛,就如同老九那日在轩宇阁侧楼一样,缓缓倒立酒坛。 “不必如此。” 突兀的一道倩音不知从何传来,苟三汗毛瞬间倒立起来,十指紧紧的抓着酒坛,着了舒媚儿的道害老九死去,苟三现在不敢有丝毫大意。 “我是聂小倩,声音是在你的脑海里,外人听不见的。” 苟三低着脑袋,睁大眸子看着自己怀里,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此前因为你体内没有真气,无法传音。”怀里那个荷包又是传来声音,苟三的眸子上上下下转动不停,不过确实如她所说,是在脑海中想起的。 “你闭上眼,用意念便可与我交流。”聂小倩提醒的道。 苟三在心中默念两字“这样?”。 “嗯,就是如此。”聂小倩停顿几吸,接着道:“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我都知晓,先前你体内没有真气,我传音你无法听到。” 苟三哑然,那与宁采臣那晚...... “我知晓你的用意,不用试探宁公子的。” “不是,意思就是以后我想着什么你都能知晓?”苟三皱起眉头,那岂不是没什么隐私了,就连做那事也... “别多想。”聂小倩与苟三叙说了一下大致的情况,他顿时松了口气,聂小倩接着道:“如果你实力足够强大,可以复活他的,不必如此。” “啥?”苟三差点跳起来,没来得及用传音,直接惊喊了出来。 “日后再详细说与你听,先回去吧,我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苟三长长呼了口气,倒尽杏花酒,聂小倩是鬼魂,既然她能这般说出来,想必是有些法子的,那沉痛的心也是缓了一缓。 卷一 神·缘起 第二二章 冷月 “这样出去会不会危险?”苟三第一次翻墙溜出苟府,看着沉静的宽敞街道,下意识的传音。 “无妨,虽是尚未修习功法未有实战经验,但你体内真气的浑厚程度已达到真武境中期。”聂小倩顿了顿,接着传音道:“遇到情况的话逃走不难。” “你还真看得起我。”苟三嘟嚷着嘴,几个小跳跃没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不是看得起你,而是老九太强了,他是我见到过最强大的人之一。”提起老九,就是高傲冰冷的聂小倩也忍不住的感叹。 “什么级别的?”苟三一直都好奇老九的修为境界,只是每每问起,那个糟老头子都是憨笑盖过。 “应该是超越那个境界了吧。” “别的不说,这才跟了几天,学的倒蛮快的。”见聂小倩也不想说,苟三没好气的道。 “以后你会知晓的,说多了对你没用处。”聂小倩说完便不再开口,尽管苟三百折不挠的旁敲侧击。 从金陵城中的苟府到南城,平常驾车都需要一个时辰,在聂小倩的指导下,苟三就如同脚下踩了风火轮,隐隐有临空飞跃的姿态,一个时辰的距离仅行了半个时辰。不过瞧着他那鼻青脸肿衣衫破烂的模样,想来也是不容易呐。 金陵虽然寸土寸金,富贵繁华,但金陵南城却是要清贫许多。 南城平民居多,寻街巷陌,三层木屋,也没多少府邸能耗得起日夜不断的门前红笼,窄街小巷仅见微弱的月光。 洗髓伐毛过后,即使在夜间,苟三也能够看清路线,来到南城一条小河边上,杨柳扶风,在桥头不远处有几排茅屋,七八交错。 “你确定是这?”苟三疑惑的传音。 “在玉妙舫里我便对他做了记号,之后宁公子也来过,气息就是在这里。”聂小倩很肯定。 “那可是妖怪啊姐姐,你别玩我啊。”第一次做这档子事,苟三心跳得特别快,不知不觉手中已是多出一块石头。 “只是只狐妖,没事的。” “你与她有仇怨么,如果没有的话咱还是回去吧。”苟三着实忐忑,这辈子光听说了,要真见着了还是心虚滴。 聂小倩有些恼火,不过还是沉住那股火气,淡淡道:“她已经化成了人形,说明吸了不少精气,前几日打算对宁公子下手,碍于我在她不敢放肆。” 苟三哑然,这娘们还真记仇。 苟三只得麻着苟胆偷偷摸摸潜过小桥,蹲在靠近河边的茅屋边上,侧着耳朵听着动静,眸子转动不停,警惕十足。 已是三更,茅屋里却是油灯轻闪,里面传来男女的嬉笑让苟三老脸微红,不由得往窗户角隔着窗纸瞧去,还不忘伸手舔了口唾沫,轻轻戳个小洞。 “三娘...看我不抓住你...”一个光着膀子的三十几岁男子绕着点油灯的小木桌,张着双手踉踉跄跄的追着绕桌小跑的漂亮女子。 那女子生得极为美丽,身材苗条,俏脸白皙,不过那双眸子却是极为惹眼,幽蓝之中闪烁着淡淡的金黄,她身着一件犹如薄纱的雪白汗衫,边躲边吟吟笑道:“咯咯咯,你这粗人。” 张无忌他娘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狠毒,苟三先前便是遭此一遭。待看清那追逐男子的模样后,苟三捏着石块的手紧了紧。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玉妙舫见到的宁采臣的同窗好友。 他一把将女子扑住,从身后紧紧抱着那道娇嫩的躯体,还穿着裹裤的屁股立马提了提,向前顶去。 女子又是娇媚的虚推一把,见推他不动,欲拒还迎的侧脸过来,含羞道:“你坏~顶到奴家了。” “嘿嘿,晚饭我特意将我老娘养了五年的老母鸡宰了款待三娘,今夜得找点回来。”那男子淫笑不已,又是道了一句:“三娘何不妨今夜再吃一鸡。” 说着,那男子顺势捏起女子的下巴,闭着眼嘟嘴迎上。 那女子媚眼一冷,两道如蝉丝的眼盲从双瞳中射出来,她一个翻身,将男子压倒在桌子上,头左右一扭,那细小的丝芒瞬间壮成拇指大小,射入男子的双目之中,两股纯精之气顺着丝芒被汲取出来,男子张着嘴吐不出一颗字,满脸惊骇,几吸之后意识逐渐模糊。 “躲一下,有人过来了。”聂小倩传音打断错愕的苟三,苟三一惊,躬着身子躲到茅屋后的枯草垛里,大气都不敢喘。 月色中,一个黑影走过小桥,径直朝着茅屋走来,当他即将推门之时,茅屋内的女子率先拉开门。 “娘,你走吧,不要再害人了。”借着月光,苟三隐隐见着那刚来的男子背上背着古琴,竟是叫那狐妖女人做娘。 “娘的事你不用管。”那女子换上了长裙,纤手理了理胸边的衣领,都未曾看向那叫她娘的男子一眼。 眼见狐妖大步离去,那背琴的男子大叫一声:“娘!” 狐妖伫足,仰了仰头,沉吟片刻后,仅将头轻轻侧过来一分,淡然的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娘,您这又是何苦呢,爹爹的仇孩儿自当去报,可...”背琴男子上前走几步,沉重的话音夹带着无奈,道:“可孩儿不希望娘亲再害人了,您这样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孩儿已经没了爹爹,不想再连个记挂都没有。” “就凭你么,别天真了。”狐妖神色一冷,道:“东厂的人杀了你爹,你现在却做了东厂的暗鹰黑犬,我狐三娘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娘!孩儿有孩儿的苦衷,也自当有孩儿的复仇法子!”背琴男子上前几步,挡在狐妖身前,低声道:“娘,仇自孩儿来报,孩儿只想娘亲能够相安无事,您已经化成人形,可度百年,一般人根本查探不到娘亲的狐妖身份,便无需再吸收精气了,孩儿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此案,如若长久下去,官府自然会查探清楚的,娘,您听孩儿一回好吗?” “哼,好好的琴你不抚,却愿屈身鹰犬,我狐三娘当年就应亲手捏了你。”狐妖闭上双瞳,雪白的脖子长长伸起,想来是深深憋下心头对背琴男子的怨恨。 “娘!”背琴男子跪到地上,仰起噙泪的双眼,哽咽的道:“孩儿自当有孩儿的苦衷,其间苦楚孩儿不敢与您述说,待大仇得报孩儿自当如实与娘亲交代,还望娘亲此刻离去,不要在害人了。” 狐妖一脚踢在背琴男子肩膀上,见他翻倒在地赶紧将头撇至一旁,留下两束眼泪,“别叫我娘,你不配。” “我今夜会离开金陵,从今晚后你我为敌。”狐妖走到小桥上,深吸口气,道:“迷音阵马上会消失,你好自为之。” 苟三躲在草垛后面,压住气息,心头有些疑惑。 “迷音阵就如同障眼法,凡人入此阵就如入梦境。” 听得聂小倩解释,苟三这才哑然,难怪可以肆无忌惮的做坏事,其他茅屋里的人根本不会察觉。 背琴男子见狐妖消失在漆黑之中,终是长长的呼了口气,听闻小桥那边传来轻唤,赶紧站起身子,扫去身上泥渍。 “师兄,可有异常?”魅音从桥的那头传来,待得看清模样后,苟三当下便想拿石头砸过去,竟然是舒媚儿! 男子侧身过来,苟三第一次见着了他的面貌,确切的说,是那遮住上半边眼脸的晶莹面具,不是别人,正是冷月! “我刚到此地,还未查探。”冷月清冷几分。 “怎么了师兄?”都说女人的直觉很敏锐,舒媚儿来到冷月边上,见他神色冷清,疑惑问道。 “没事,那处茅屋还掌着灯,去看看吧。”冷月率先向茅屋走去,舒媚儿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了几眼,而后摆了摆脑袋瓜也跟了过去。 见冷月舒媚儿进去尚久都未出来,苟三有些迟疑,不知是否离去还是去追狐妖,只得传音给聂小倩,问道:“追她吗?” “人呢?”聂小倩久不回应,苟三连问了三四遍,以为她在锁魂铃内睡着了,暗叹了下鬼不是晚上行动的么,而叹息未落,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无比沉重起来,心脏剧烈跳动。 一只箭矢抵着苟三后脑勺,锋利的箭矢犹如削铁如泥的宝刀,只要轻轻用力就可以贯穿他的脑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冰冷深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苟三惊出一身冷汗。 舒媚儿冷月已经出来,当见到苟三之时瞳孔不觉缩了缩,舒媚儿疑惑的轻呼道:“苟三?” 苟三举着手站起来,就如同在长宁街一样,满脸无奈。 “血兄,你是如何发现苟三的?”冷月古井无波的面容有些松动,手掌隐隐向后背的古琴探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揽月为弓星作矢的冷峻少年,血衣。 血衣并未作答,一脚踢在苟三的背上,苟三踉跄倒地,来了个正宗的狗吃屎。 “好一会儿了。”血衣眸子看向冷月,微微眯起。 瞬息间,左手的弓上多出两支箭矢,银白箭矢在月色的照耀下发出极致的光芒。 冷月左手抱琴,手指轻轻按在琴弦上,琴身两侧闪动着轻轻的涟漪。 气氛一下子冷到了极点。 卷一 神·缘起 第二三章 不及江南冷月琴 血衣一身殷红鱼鳞战甲,一语未发,仅是将手中弓缓缓抬起,将弦拉满,冷峻非凡。他身后的异象在月色下璀璨夺目,与苟三年前在地宫中见到的虽是一样,但此刻那等气势,足足涨了三四分。 沧澜的月色垂落在血衣身后,银白光芒照得整片天空犹如白昼,弓上披满了银白月芒,飘着股股白色寒气,就好似刚从万年寒窟中取出。 随着血衣拉动弓弦,弓上垂落的寒气在两侧弓渊上逐渐凝聚成两支寒气鹰翅,如鹅毛般的寒气碎片从寒翅上缓缓飘落,流之不尽。 当弓弦拉到极致之时,那毫不起眼的黑色弓弦突然盛出极致的紫红光芒。天际的星辰之光洒落在箭矢上,在箭矢表面,附着一层浩瀚的星辰之光。 血衣神色冰冷,揽月为弓星作矢。 “两年未见,想不到你已将寒月箭决修炼到了大成境。” 冷月盘膝下坐,将古琴搭在双膝之上,凌风吹来,他披肩长发轻轻飘动,那遮住上半边左脸的晶莹面具闪起阵阵寒芒。他衣阕飘飘,就似那在虚空抚琴的琴仙,飘逸不迭。 食指搭在琴弦上,指尖轻触,且闻咚一声,那棕色古琴瞬间盛出紫色光芒,在银白月色下,紫光愈来愈盛,当达到极致之时,冷月就如同抱着一竖紫色光团。 琴的两端,紫光凝出天使之翼,不动似动,紫色翼羽垂落。 冷月飘然冷情,与血衣一般无二,皆是沉默寡言的冷峻俊美少年,他抚琴独坐,衣阕翩翩。 紫气东来作弦音, 茫茫江湖能几人。 春秋伯牙封仙曲, 不及江南冷月琴。 “春秋伯牙封仙曲,你也将琴音决修炼到了七弦大成境。” 舒媚儿不知二位师兄为何会弩张琴扬,今夜在魅香楼之时都还好端端的,为何来查个案便生出如此敌意。 苟三狠狠的咽着口水,处在二者正中间的他都来不及抹去嘴上的泥渍,不知是退去还是闭上眼睛等死。 寒风吹来,寒翅与紫翅轻轻扇动,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舒媚儿鼓足了勇气,飞身跃到苟三身侧,娇呼道:“够了!你们要杀便先将媚儿杀了吧!” “血师兄,冷师兄,可否听媚儿一句劝?”见血衣冷月依旧没有罢手的意思,媚儿颦眉先后看了一眼二人,魅音变得有些深沉。 二人还是无动于衷,见着爬坐在眼前的苟三,媚儿也是顾不得那么多,当下提他起来,道:“他就是苟三,苟府的三少爷,便是因为他?” “血师兄要杀他我知晓其中缘由,可是冷月师兄为何要保?”媚儿不解的询问道。 “媚儿你错了,他不是要保,而是要杀。”血衣淡然的道。 “为何?” “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血衣冷笑,道:“别问了,冷兄是不会让他有开口的机会的,是吗冷兄?” 冷月面无情色,唯冰冷尔,道:“应该是你没机会。” 见血衣即将松开弓弦,媚儿一拖起苟三那错愕的脑袋,强硬的亲了上去,几吸之后,啵的一口松开苟三嘴唇,将他楼在怀里,娇呼道:“现在他是媚儿的男人了,二位师兄要杀便连我也杀了吧。” 说完她不顾苟三那满脸的惊恐加错愕,正面拥着他,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附在苟三耳边用仅她二人能听到的话音,道:“你见识过我的手段,不想死的话照做。” 见他二人稍稍停驻,苟三哪里还会照做,运足了体内的真气,反手抱着舒媚儿脚底猛然用力,扑出去十数丈。 嘭~ 且问身后一声剧震,银芒溅落紫光撕裂,血衣倒退十数丈,冷月同样如此。 舒媚儿被苟三压在身下,体姿俗雅,当下也管不得那打斗的二人,纤手化掌径直朝苟三劈来。 早就领教过舒媚儿手段的苟三一直都留意着她,翻过身子跃离半尺,而后一脚踹在舒媚儿腰肢上,将她踢走了两三丈。 舒媚儿纤手翻动,依旧是那柄刺入苟三心脏的清纹匕首,她站起身来,娇颜盛怒,酥胸上下起伏,“苟三,你敢踢我?” 张无忌他娘说过的话铁定无假,苟三是深信不疑,见血衣冷月交手不停,不可能会分出精力来对付自己,此刻又是真武大成境,当下鼓足苟胆,冷哼道:“就只许你用那破匕首刺我,不许我反抗?” “破匕首?”舒媚儿一步一步走来。 苟三见她走来,下意识的与她拉开距离,道:“我承认它有点不错。” “那你就给我去死!”舒媚儿轻叱一声,瞬间扑杀过来。她的身影突兀的消失在前方,鬼魅无比,仅在月色当中残留一道道残影。 苟三的战斗经验哪里能与舒媚儿相较,看得那残影之时已是目瞪口呆,仓促的向后掠去,纵使体内真气的浑厚程度已抵达了真武中期,却还是被舒媚儿扑了个正着,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把匕首,还是熟悉的味道。 另一边的战斗非常激烈,冷月衣阕飘飘临空轻停,那架紫色古筝紫芒甚极,他左手横抱古琴,右手极为灵动的缓缓轻抚,每当他右指在琴弦上挥动,都会掀起一股犹如浪潮的紫色气浪,气浪紫白交错,飞掠出去之时,整个过程掀起无数粉色桃花花瓣,那夹带花瓣的弦气浪潮看似花哨极具美感,但其间蕴含的霸道力量此刻仅有血衣能够感受。 血衣御空飞掠,仿佛是在银月之下来回游动,那蕴含星辰之力的无敌箭矢一箭接着一箭的射向那席卷过来的弦气浪潮,血衣在几吸之内连射一百二十三箭,只见他右手向后背箭筒抓去,眨眼间就将其搭在弓上,猛拉弓弦,那箭矢就如下山猛虎,仰天咆哮见撕裂沉厚的虚空,直杀半空中席卷过来的弦气浪潮,又是七十八箭,整整二百零一箭,仅用了六吸! 二百零一箭在虚空中铺张开来,将那洒下来的月光都掩得严严实实,箭阵在虚空中急速旋转,当寒气达到极致之时,只见箭阵突然凝固,而后瞬间融合在一起,凝成一支三丈长抱大的巨大银白箭矢,它银芒闪闪,寒气涟漪起一圈圈诡异的符文。 受箭矢力量的压迫,那席卷的弦气浪潮卷起七个巨大的紫色波涛,在波涛垂落下来之时,演化成一条紫色巨龙,巨龙张牙舞爪仰天长啸,威严振天,那张开的爪子闪烁着锋利的紫色光芒,几个扭动竟是将那虚空抓得褶皱,犹如抓在一章纸片上。 箭矢与长龙在虚空中扑杀,长啸间怦然装到一起,箭矢头的空气在急速向后流动,使得整片虚空都出现扭曲,轰轰作响。巨龙张开那满是獠牙的大嘴,好似能吞进万物,全然就是一个具有无尽吸力的空洞,虚空都被吸得扭曲几分。 箭矢与巨龙仅隔三寸,对势的虚空间中,一道翻动着无尽涟漪的软软屏障将他们隔离开来,其光芒耀跃苍穹。 二人皆是沉默寡言,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打个架还要一边哔哔,见虚空中攻势僵持住,都是瞬间转变攻势。 血衣殷红战甲红芒暴涨开来,他迈出一大步,左脚向前跨出,后脚缓缓蹬住虚空,三支箭矢被他架在寒月弓上,那姿势跟后羿射日全无二样。 “血气成虹入碧空,雕翎独舞逐惊龙。这一式便叫他青龙·灭!给我斩!”血衣大喝一声,浑身散发着赤红血光,那附着星辰之光的箭矢又是涨上几分血煞之气,三支箭矢被血衣一齐射出,逐成一条巨大的血煞青龙。 冷月脚踏阵步,足足踏了九步之后,他那双空洞漆黑的双眸竟是缓缓合上,他右指再次搭在琴弦上,缓缓按弦轻抚,音律响起,那流逝的时间都变得无比缓慢。一曲沙场战歌出自冷月只皙白的手,咚咚咚,从悲凉到高亢,再从高亢的悲凉,冷月灵动的指尖愈来愈快,随后四指猛然往琴弦上挥扫,悬空银月下,在那古筝前的虚空中,竟是凝聚成一个黄沙战将来,战将全部由黄沙凝聚,就仿佛刚从死人堆中的沙场爬起来,他大步迈出,那黄沙手臂中也凝出一把柄紫气砍刀。 “将军许道铸血饮,至今犹有当年英,沙场人屠,给我复苏!” 冷月又是猛挥琴弦,一口血喷洒在黄沙人屠身上,得到鲜血的浇灌,那人屠突然抬起眸子,紧紧的盯着半空中的箭矢巨龙和,斜着身子拖着紫色长刀,径直劈砍下去。 轰~ 一声巨响,虚空中迸发出极美的火光,好似烟花绽放。 虚空中隔绝的涟漪屏障破碎,箭矢好似冰棒一般从头部融化开来,紫色巨龙也是从头部逐渐风化,血煞长龙抵在砍刀上,最后也是慢慢风化,长刀如流沙滑落。 血衣从虚空中跌落下来,倒在泥地里,出现一个大大深深的人坑,他就趟在里面,大口咳着血。 冷月也一般无二,重重的撞在河边春柳树上,腰杆粗大的柳树竟被他生生撞断,好半晌才清醒过来,扶着树干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你别动,听话。”舒媚儿匕首抵在苟三刚愈合的胸口上,听着她的话苟三差点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拿着匕首,挟持我。” 苟三半晌才反应过来,反手将匕首拿到手中,横在舒媚儿皙白的脖子上。 “血师兄,冷师兄,你们要再打下去,我便要死在他手中了。”舒媚儿润润嗓子,随后大声呼救起来。 血衣冷月皆是一惊,这才向苟三舒媚儿看来,二人眉头皱得老高。 苟三刚欲好生说话,却是不得不爆了句粗口。 他二人一言不发,血衣仅是将弓搭起,拉满弓弦,冷月又是将琴横在身前,手指轻轻的按在琴弦上。 “这他娘的是死局啊。”苟三心中暗叹,“血衣应该是得知了黑山地宫真想所以要杀我,冷月是因为他娘吧。” “刚才血衣冷月二人剑拔弩张之时都可以除我而后快,这舒媚儿前几日分明也是要杀我,可刚刚为什么会将我扑到一旁?”苟三不傻,反而非常聪敏,“为什么舒媚儿不杀我反而要我劫持他来威胁血衣冷月,到底何因?” 苟三来不及多想,血衣冷月那边已准备动手了。 啪啪啪啪。 突兀的鼓掌声在小花桥另一端响起,打破了沉寂的氛围,只见一个捕快装扮的女子一步步朝着几人行来,嘴角噙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卷一 神·缘起 第二四章 你要战我便战 虽然舒媚儿让苟三劫持她来要挟血衣冷月,可他并未想那样做,因为在他眼中,那非男儿所为,不管剑拔弩张的气氛是否被打破,不管那个像捕快一样的女子是否突兀的出现,苟三还是松下了握着匕首的手臂,从舒媚儿身后站了出来。 清风扶杨柳,男儿当自强。 “他们会杀了你的!”见苟三站了出来,舒媚儿唇齿轻轻动了动,声若蚊蝇。 苟三淡然一笑,“死,谁又何尝不怕死,可我苟某人不会用一个女人的性命来换得苟且偷生。” “即使她曾经差点让我死去过。”苟三看着手中的清纹匕首,捏在手中尝试性的扭动手腕,顿时传来呼呼的破风嘶哑。 闻言,舒媚儿娇身轻轻紧了一下,不过被她掩饰得极好,闪动的眉眼在月色下盛出淡若的幽蓝光芒,她看向苟三,不知何语,不知何作。 “如果老九拥有这身修为,以他的性格怕是会让他两一起上吧。”苟三扬起脑袋,浩瀚月色之下,他想起了老九,那个淡白长发一脸憨笑的他,他轻轻叹了口气,发自内心,“我不如老九。” 苟三握着匕首的手紧紧抓在一起,而后上前一步,眸子没有丝毫的恐惧,淡若的道:“说句实话,虽然我苟三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也算不上坏人,既然二位想要如此,那我苟三便奉陪吧。” “今日,如若我苟三侥幸不死,从今往后你血衣,还有你冷月,不死不休!” 苟三安静的站在月色下,说出这一翻话后他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下来,那蕴含在血肉之中的真气自然的散发出来,淡蓝的真气越过轻裘,将他周身的三尺虚空撑开,淡蓝真气嗤嗤闪动,他整个人就如同佛开菩提,沐浴在那朵淡蓝的真气花朵之中。 有人打破氛围,血衣冷月二人先前已是收敛住了气势,见苟三主动松开舒媚儿站出来,那冰寒的眸子之中,此刻已经多了几许赞许。 “我与你本无交集更无仇怨,不过今日过后怕真如你所说了。”冷月手指轻轻抚在琴弦上,那收敛的气势瞬间铺涨开来。 苟三不怪冷月,每个人都有他自己需要守护的东西,这充其量只能说是人之常情,如果换成是自己,怕也会与他一样。 “从第一次见,我便觉着你是跳梁小丑,让人厌恶,此刻你能勇敢的站出来,我血衣当正眼视你。”血衣难得的说出几句话,气势随之铺涨开来,道:“今日,我要为齐公公报那钉墙之辱。” 舒媚儿本想劝阻,可此一时彼一时,她完全不敢相信,那个前几日刚被自己用匕首刺入心脏的那个男人,竟然有这等修为,而他此刻手中握着的那柄清纹匕正是刺入他心脏的那柄。 三人三角对势,年少轻狂不外如是。 “怎么,当我木暄棠不存在么?”那身穿捕快服饰的女子先是在小花桥间中看了一会儿,见三人体内真气又释放出来,大笑几声,甚是豪放。 “木暄棠?”苟三下意识的低吟了一句。 “木暄棠,金陵八大名捕之首,破案手法极其诡异,但凡她着手的案子,没有一桩是破不了的。”舒媚儿在一旁稍作介绍,看了一眼木暄棠后,继续低声道:“宁遇三更鬼,莫遭夺命棠。她的身后极其恐怖,似乎与锦衣卫有关。” 对于木暄棠苟三知晓甚少,尽管已到金陵三年,却也仅在茶余饭后听阿成轻骂几句,能够让一个堂堂副都指挥使饭后计较的捕快,能有几个是简单的,可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而沉默了半晚上的聂小倩此刻终于有了回音,使得苟三心中大喜。 血衣眉眼一冷,沉声道:“木暄棠,记住你的身份。” “嗤~什么身份,捕快?”木暄棠嗤之以鼻,背着手站在小花桥上,轻笑着道:“你们两个别理他,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该继续的继续。” 冷月冷霜的颜面蒙上一层灰色,他看向那坐在木栏杆上的木暄棠,欲言又止,最后终是忍不住的问道:“木头捕所谓何来?” 木暄棠抱着手含笑的看着三人,右手一刻不松的握着刀鞘,道:“查案。” “有何线索,我三人也在追查此案。”冷月道了一声。 “看来冷月公子很关心呐。”木暄棠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未停过,听冷月问起,那抹笑容又是扬了扬。 “我木暄棠讲的是证据,你们继续吧,只要不闹出人命,绝不打扰。”见冷月一言未发,木暄棠站起身来,眸子在冷月身上多少停驻了片刻。 苟三倒不像血衣冷月那般好似对木暄棠有所忌惮,他侧过身来看向二人,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道:“天马上亮了,回去晚了又得被大姐骂了,你们两个一起上吧,要死卵朝天不死又一年。” 冷月摇了摇头,自顾的向前一步,话音很是深沉,好似心事重重,道:“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如若你能接下我三招,今夜我放你离去。” “那便如此吧。”血衣随之赞同的道了一句。 苟三仰天长笑,末了高亢的道了个好字。 冷月抚琴下坐,皙白手掌按在琴弦上,那古朴的古琴瞬间散发出夺目的紫光,他中指按在第三根琴弦上,灵动的晃动手腕,一音柔美的音律随之从响起。 而后他数指并用,那音律不急不慢的疏阔开来,叠音响动后,整片世界随着他那轻抚的手指,沉醉在那柔美的音律当中。 迷仙引,醉花阴,南墙北木叹来生。 声声慢,如梦令,鸣凤绕碧莫思卿。 清平乐,喜迁莺,暗香浮动又逢春。 满江红,彩云归,弦曲献音四边静。 “醉花阴。” 弹奏间他突然猛然一挥手掌,琴弦上那紫色光芒瞬间激射出来,似浪潮。 柔美的音律浪潮袭来,苟三就好似饮了陈年佳酿,痴痴的迷醉在其中,他整个人就好似没了心神,眼帘缓缓垂落。 音浪一叠接着一叠,而苟三的身子随着那如陈年佳酿的音浪缓缓瘫软下去。 就是舒媚儿木暄棠见到苟三如此皆是缓缓摇头,惜叹一声,不得不佩服那金陵的头牌琴师。 就在苟三即将瘫软之际,聂小倩的轻叱在苟三脑海中爆起,沉寂的脑海就似石入湖心,卷起千层叠浪,苟三瘫软下去的身子猛然哆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音律乃致幻功法,将心神护住即可。”聂小倩淡淡传音。 苟三神色凝重,接下来不知如何是好,空有一身修为却未来得及修习任何功法,实在是有力使不出的憋屈。 “你放松身体,让我主导。” 苟三知晓聂小倩要如何做,通俗一点来说便是夺舍。 一击落空冷月并未有多少诧异,音律不停的在他指尖跳动。 “如梦令。” 又是一道迷音,迷醉的心神好似倦意袭来,安静,柔美。 苟三仅朝着那飘过来的音律涟漪淡然挥手,淡淡的道:“致幻功法没什么效果了,换些别的吧。” “黄鹤绕碧四边静。” 冷月俯下腰肢十指猛然从琴弦上挥出,一瞬之间,古琴上的紫色气焰突然暴涨起来,那紫色光耀足足铺开了两三丈。 在冷月身后的虚空之中,一颗参天紫色古树突兀的闪现出来,从树叶上垂落无尽的紫色光辉。 唳~ 清鸣响起,一只紫色凤凰自空中飞掠过来,那扇动的凤翅带起无尽的紫色涟漪,它绕着古树一圈又一圈的不停盘旋,唳声一声比一声高亢。 虚空盘旋的凤凰绕了不下百圈,最后它的凤目一凝,见得十数丈外的苟三,仰天怒鸣,最后扇动凤翅,径直向苟三杀来。 “灵舞。” “风来。” 苟三握匕首如掌剑,那淡蓝真气隐隐裹含着阴煞之气,清风袭来,卷起他那缓带轻裘。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君,兰若不为!” 苟三轻叱一声跃身而起,临空九踏后,那身后的脚印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烁起淡蓝光芒,他握匕如剑斜指地面,当九道脚印的光芒全部照射在他身上之时,一柄三丈长的淡蓝光剑突兀的凝聚在他的右手之中,那匕首就如同刀柄。苟三握匕似剑,犹如挥起屠刀,径直砍向那猎杀过来的凤凰。 嘭~ 虚空中的淡然光剑破碎,那凤凰仅被斩掉一只翅膀,它在空中踉跄几下之后,又是扑杀过来。 苟三的肩膀被凤凰利爪死死的扣住,它从嘴里喷出那极炽的焰火,要将苟三焚个干净。 苟三浑身是血,如不是真气护体,怕是会彻底变成一个烤人。 在缭绕在苟三周身的淡蓝花朵即将彻底碎裂之际,苟三生生抗下那即将断裂的手臂疼痛,紧紧抓着匕首,径直刺入凤凰的喉咙。 噗~ 片刻后,紫色凤凰终是抵挡不住光芒愈来愈甚的清纹匕,它如同炸弹一样炸裂开来,那炽热的气浪将苟三振倒飞出去十数丈,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陷入深深的泥土里。 “败了么。”好半晌后舒媚儿才反应过来,没成想到苟三竟然能抗到最后,虽然她早已经知道了是这番结果。 “有些古怪。”木暄棠抱着大刀,眉头不禁颦了颦。 就是血衣都很是意外,见苟三半晌都未爬出来,摇了摇头,最后将弓背到背上。 ps: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第二章要到凌晨了 卷一 神·缘起 第二五章 望尽天涯路 晶莹的月色似那随风舞动的雪白银纱,披洒在大地上银光闪闪。 小河边上,离小茅屋十数丈的草地里突然扑腾起来的灰尘云朵缓缓散落开去,露出个两尺左右的深坑,模样似人。 木暄棠松下手臂自小花桥向着深坑行去,行到桥头之时,那双闪动的眸子不觉看向冷月,视线在他身上扫了扫,道:“别憋着了。” 闻木暄棠说来,就是舒媚儿血衣都不禁皱了下眉头,隐隐看向冷月,待见得他那露出雪衫袖袍的皙白手指轻轻抖动之时,这才恍然。 冷月将古琴横着提在左侧腰间,上半边左脸上,那晶莹的面具突然窜出几条细小的血色纹路来,如血色经脉一般,将他衬托得妖艳无比,那毫不明显的喉结轻轻上下提了提,一丝猩红血液挂在那皙白冷艳的嘴畔上,想来先前一击他受了不轻的伤。 与面无情色的血衣比起来,舒媚儿那张妩媚至极的俏脸上写满了惊骇,她与冷月在魅香楼共事多年,她自是深知冷月的可怖,就是她都没有几分把握可以伤得了冷月,而那个前几日刚被自己用青纹匕首差点刺死的苟三,竟是能够将冷月反震出内伤?她简直不敢相信。 舒媚儿不傻,反而极为聪敏,事实就摆在眼前,几吸之间就已想到了什么,那张妩媚的俏颜轻轻仰了仰,那抹淡淡的浅笑被她掩藏得极好。 就在木暄棠将要行至那人形深坑之时,一只大手突然搭在深坑边上,发出沉闷的响动,而后又是另一只,气氛有些惊悚,血衣冷月舒媚儿同时看去,只见苟三就好似起床伸腰一般,扭动的脖子发出啪啪啪的骨错声。他蓬头垢面,舒活筋骨之时龇牙咧嘴,大口抽着风,好半晌才站起身子来。 瞧得苟三浑身泥渍蓬头垢面,双腿都在隐隐打颤,还有嘴角那抹得并不干净的血迹,木暄棠上身微微向后倒去,皱着玉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毫不压低声音的自顾嘀咕道:“原来如此。” 苟三不知木暄棠到底在想些什么,没好气的甩了一眼,挥手抖了抖身上的泥渍,道:“木姑娘在看什么?” 木暄棠很明显的一愣,竟是张着小嘴半天未吐半字,苟三看着她那副模样,哑然一笑,打趣道:“莫非木姑娘见着了哪家的俊俏少爷,这般吃惊么?” 木暄棠虽是金陵八大首捕之手,可毕竟是个女儿身份,听苟三如此打趣那修长的身子不觉紧了几分,道:“苟少爷说笑了,只是听闻你的称呼有些新颖,不觉失了神。” “难道以前没人叫你木姑娘?”苟三哑然,顺势道了一句。 木暄棠不予否认也并未承认,而是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冷月血衣,又是转头看了一眼苟三,而后退到一边,轻笑着道:“你们继续吧。” 见她握着刑捕刀走到小河边,坐在稍高的大石块上,饶有看戏的模样,苟三无奈一笑,这小妮子的行事手段倒还真是诡秘,不是说来查案的么,怎的现在有这般兴致。 “既然苟兄接下了冷某三招,冷某今夜不再插手,日后若是相见,不管何时不管何地,必兵戎相向。”说完,冷月长长的呼了口气,意味极深。 “我很期待,况且金陵也不是大。”苟三轻轻一笑,而后看向已是将弓背起的血衣,淡然的道:“出手吧。” 银白月色下,血衣浑身寒冷气,如不是那身耀眼的殷红鱼鳞战甲,全然就是一个冰雕,他十指缓缓握在护腕下,达到极致之时发出清脆的异响。 血衣沉默,面目有些狰狞,良久后,他缓缓吐出口气雾,紧紧握着的手也松了下来,他看着苟三,就那么盯着,好半晌,道:“黑山之中,你那仆人折返抢走了义父的黑山精气,卧虎山中又似斩杀了我神机堂同门,在金陵更是一枪杀了我神机堂黑甲军万卒,齐公公被一枪钉死在城墙上,此仇不报我血衣不配为人子,不配作同门!” 血衣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他神色森寒,道:“他为你而死,他的债就得由你来还!” “今夜我可以放你离去,不是我心存善意,而是渴望与你同阶而战,不死不休!” 苟三仰天长笑,眼角不觉泛出泪花来,最后一怒,吼道:“抢走了你义父的黑山精气?哈哈哈,着实可笑,难道你义父是黑山的儿子?” “原本我与老九都已离开长安,奈何你东厂猪狗贪恋钱财半路截杀我!”苟三挪动几步,狠狠的呸了一声,继续道:“如不是有江湖好汉搭救,死的怕就是我与老九了!” “老九为何会杀那一千四百鹰犬一万黑甲,你心里没点逼数?”苟三愈骂情绪愈是激动,伸出手指指向舒媚儿,怒骂道:“老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来刺杀我,以为老子想不到?无非是看上了我苟家的财产罢了,一群好吃懒做杀人如麻的猪狗,何来这大义之词!” “你凶我?”舒媚儿娇身发颤,那妩媚的俏丽脸蛋逐渐冰冷下来,沉沉的吐着气,“你敢用手指着骂我?” “我呸,你以为你是谁!”苟三呸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憎恶。 舒媚儿仰着脑袋,眸瞳缓缓闭上,她长长的吐了口气,半晌后睁开,瞳似刀剑,“前几日故意错离心脏半公分,怕伤你性命,既是如此,今日便将它刺中吧。” 狂风骤起,吹起那如丝的裙摆,那荡漾的风气涟漪在舒媚儿身畔,将她渲染得犹如踏风归来的红尘仙子。 突然变故,饶是沉默清冷的冷月都有些措手不及,先前舒媚儿很明显有保护苟三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在他与血衣对势之时将他扑开,故意错离半公分又是何意? 木暄棠随手将一小截草杆叼在小嘴中,侧过身子看了一眼小河对面那寻街巷陌,眉间轻轻上扬,终是露出那浅浅的笑意。 风拂清河,荡起屡屡波纹,河对岸的巷口,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握剑伫立,她的秀发用精致的发箍扎起,长长的马尾锤在后背的雪衣上,就似那行走在江湖中的红尘女侠,冷漠之中夹带着无尽的柔弱。 月色下她极为美丽,身材纤长如披银衫,她碧瞳黛眉,红唇轻抿,在雪白衣衬托下,那精致的脸蛋皙白清冷,她就站在那里,握着剑,一动不动,真气从她纤长的身子里荡漾开来,掠过湖面吹弯河边小草,如似清风。 苟三瞧得对岸巷口的女子时,胸前黑色掌印下,那颗刚自愈好的心脏猛烈一跳,半张着嘴,不知如何开口。 白衣女子携风踏月而来,来到苟三身前,那冷漠的精致容颜如似春花绽放,她望着那张稍有改变的脸,露出精致的笑容,柔软的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苟三吸吸鼻子,伸手摸了摸,视线有些闪避,道:“也没多久嘛。”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舒媚儿停下了手中动作,她看着好似红颜知己的二人,柳眉不觉之中已是紧紧挤在一起。 血衣在白衣女子到来之时已是将背上的寒月弓握在手中,雪白寒气缓缓从寒翅上垂落,银白箭矢搭在拉紧的弦上,对准白衣女子的脑袋。 见她笑而不语,苟三也是露出些许笑意,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你还好吗?”白衣女子噙着笑,不答反问。 苟三摊摊手,道:“很明显,不是很好,你见过哪个纨绔子弟会弄得浑身是泥的。” “年前你进城的时候不就是么?”白衣女子伸出玉指摘去苟三身前的泥渍,动作很是轻柔。 “你没事吧?”苟三眉头皱了皱,竟然连他进城的时候都知晓。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道:“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你倒看得挺开的,都到了这层境界了。”苟三收敛笑意,眼中有些惋惜。 “要帮忙吗?”女子嘴角噙着笑意,抬眼看着那张脸。 苟三摇了摇头,道:“多谢了,不想让你再掺和进来了。” 她看着他,低语好似说与清风听。 “你们够了吗?”舒媚儿收敛的真气又是铺张开来,俏脸含霜。 “舒师妹,她是我的!”血衣早已拉了个满月,率先插了一句。 苟三上前两步,将白衣女子挡在身后,眸子冷冽的看向舒媚儿,沉声道:“是你够了!” “她是谁,你为何护着她?”舒媚儿话不着调的问了一句,刚问出便后悔了。 “你不用知道,既然你要杀我,我接着,来吧。”苟三握着匕首,那清纹匕首锋刃闪烁着丝丝寒芒。 嗖~ 远处的破风声撕裂过来,血衣松弦脱箭,率先动手,那银白寒光直杀白衣女子。 呼~嘭~ 又是一道破风声,一把宽大的刑捕刀将半空中袭射过来的箭矢截住,一声沉重的爆裂声从二物之间传来,箭矢被震退,斜斜插在不远处的树干上一阵发颤,嗡嗡作响。大刀被反震倒飞出去,从半空垂落,倒插在泥地里,刀柄左右晃动。 “木暄棠,你要插手?”血衣眸子一冷,箭矢又是搭在弓上,对准木暄棠。 木暄棠随手一招,那倒插的刑捕刀飞回他的手中,并未回答血衣,而是转身看向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的冷月,噙着笑,道:“冷琴师,你是在追此案么?” 冷月身子很明显的一颤,沉重呼吸间已是将古琴横抱在胸前。 原本是血衣与冷月对势,最后变成苟三与冷月、血衣对势,一个时辰不到现在成了冷月对势木暄棠,血衣要杀白衣女子箭又对准木暄棠,舒媚儿现在要杀苟三,这他娘的一晚上是什么跟什么!木暄棠是怎样冒出来的,她有是怎样冒出来的?想到此苟三一阵头大。 就在苟三刚想破口大骂之时,他身后的白衣女子上前两步,与他并着肩,“我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 青剑出鞘,白衣无风自动,袖袍猎猎。 “清忞宗齐圆圆,为复血仇而来。” 她轻叱一声,气势匹敌。 卷一 神·缘起 第二六章 负尽狂名五十年 齐圆圆气势既出,饶是月色都要避退几分。掌中青剑斜点地面,剑锋所指,草木皆避。 苟三着实想不到会在金陵与她相遇,那日洛阳城东数十里的大雪坪上,他真切的见识到了什么叫白日垂银月,风雪卷万丈的磅礴气象,即使隔了一两月,苟三都还真真切切的记得,那包裹着毕生内力的高亢呐喊,“你可曾见万丈青天垂银月,你可曾见千里冰封竖白雪,清算东厂当有我名,清忞齐圆圆,雪际求死!” 那日苟三赠她一匹黄马,就是在黑山让他严重怀疑被其他公马给那啥了的那匹母黄马,以至于后来与老九只得二人驭一驹,可没成想到,就在他进金陵城之时,她就不远的边儿上,不知所谓不明所以。 当视线再看向刀已出鞘的木暄棠与冷月之时,苟三方才如梦初醒,原来今夜冷月、血衣、舒媚儿是为查狐妖而来,木暄棠是为齐圆圆而动,而齐圆圆今日应该七八成是为斩血衣。 此时木暄棠与冷月对势,显然是冷月先前觉着木暄棠也是为查狐妖,即使此刻冷月反省过来她是为齐圆圆而来已为时已晚,先前不该多嘴询问木暄棠妖狐案,以她对案情的敏感程度,想来不日便可追查到狐妖的线索,而木暄棠握刀直问冷月,显然已是心中有些眉目。 想到此处,苟三不由的无奈傻笑起来,原来是自己往刀口上撞的。 金陵虽是不大,但绝对不小,在大明最起码是数一数二的繁华城池,想要在这诺大的城池搜寻一人,特别是修为极深故意躲藏的人又怎的能容易,苟三的视线不由得在木暄棠身上停留,这样一个看似豪气心思却极为缜密的女头捕,还真当得住阿成在茶余饭后闲骂。 怕是这存封了数年的狐妖案也是她最近挑起来的,杀什么人比杀那个人的义子更让人觉着痛快?显而易见。 苟三将一切猜想串联在一起,着实钦佩木暄棠,且不说木暄棠身后的势力是否为锦衣卫,仅这破案手法,她当得起那头捕之称。 气氛又是剑拔弩张,浩瀚的夜空被几人释放出来的真气渲染得光彩辉耀,沉寂,方圆几里全部陷入沉寂,那房舍里的人就好似昏迷了一样,都不愿用那鼾声来打破这落针可闻的空间。 鸡不鸣犬不叫,只有苟三唤挨*,他满脸的无奈,轻咳了两声,刚欲说清楚来龙去脉,却是突兀的被一声刺耳却又极为动听的箫声打断,箫声自金陵城北的虚空上洒来,那半弯的月牙梢上,一道倩影好似虚坐着望向极北之地,她十指轻动,箫声悠悠,就似那驭箫谪仙,神圣而诡秘。 不止苟三,就是血衣冷月舒媚儿木暄棠齐圆圆,都是瞬间望向那悬月奏箫的谪仙,神色无不凝重。 箫声携风飘来,风卷不多不少,正好将几人包裹在内,如似置身边关要塞,历那沙场狼烟,感受那长河落日满世萧索。 谪仙掠下月梢,随着箫声消失在月色之中,虽是她已离去,但总是让人觉得她伫月依旧,不肯低下仰望的眸瞳。 良久之后,齐圆圆轻轻一叹,不由得缓缓吟来: 绝域从军计惘然, 东南幽恨满词笺。 一箫一剑平生意, 负尽狂名五十年。 她神色有些黯然,低语如吟:“初闻不觉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谪仙......” “那不是她。”木暄棠也是沉默良久,轻轻摇头。 “不管是不是她,今夜怕是都得散去了。”舒媚儿轻声细语,感慨几许,“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五十年,愿聆谪仙曲,天下保太平。” 血衣那冷峻的脸颊被紧咬的牙关撑得蠕动起来,血煞之气持续良久,他沉沉的呼了一声,缓缓收敛起来,那寒月弓寒气敛去,紧紧的抓在手中。 冷月也是将古琴提在左边腰肢上,神色冷漠,不语只言。 木暄棠收刀入鞘,看了一眼冷月而后又看了一眼齐圆圆,视线顺势扫向苟三,多有停驻后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血衣第二个退了出去,他扭头紧紧的看着齐圆圆,最后彻底隐入夜帘内。冷月神色冷漠,仅对着苟三点点头,踏上小花桥,没入巷陌之中。 “记住你今夜所说。”都说唯有女子小人难养也,见得舒媚儿如此记仇苟三轻轻的哼了一声,目送她离去。 苟三实在想不通,一曲箫声后,竟然是这个局面,众人散去,鸡鸣犬吠不绝于耳。 “愿聆谪仙曲,天下保太平,看来这世道将要大乱了。”齐圆圆依旧目视银月,几许感慨。 “此话何意?”苟三不禁问来。 闻言,齐圆圆倒是颦起了淡眉,道:“你不知道谪仙曲?” 苟三脸上有些尴尬,当然不会与齐圆圆说自己三年前才穿越过来,打了个哈哈的道:“以前只顾着玩了,对这些不怎么上心。”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齐圆圆点了点头,道:“边走边说吧,天快亮了。” 苟三视线眺向远处,点点头。 夜色如水,两人并肩走在南城的巷陌中,倒有几分郎行妾随之美感,苟三背着手,听着齐圆圆那温柔的嗓音。 洪武年初,大明国势超尊,超迈前古,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都迁帝京,敢撼敌蒙之威威,乃天子守国门。 而能够让天字敢“守国门”的,是那让大明周遭敌国都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镇西魔,平草狼,斩东蛟,踏南虎。 几乎没有人能想得到,即使敌国也都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威镇乾坤的人竟然是为女儿身。 她一箫一剑杀遍四海无敌手,我大明子民更是奉她为实践菩萨,望她能永保太平。 愿聆谪仙曲,天下保太平。 只是可惜,她终究是女子,东南幽恨满词笺,负尽狂名五十年,终是逃不过那杀人的情字。 有传闻,说谪仙去了南海,也有传闻说是位列了仙班,还有说是入了佛土,众说纷纭。 不过,谪仙曲既出,便可佑我大明气运,人间不可纷争,特别是我们这些江湖儿女。 谪仙曲非乱世不出。 “所以先前才散去的,懂了么?”齐圆圆停下脚步,看着苟三。 “好像懂了,难道谪仙叫观世音?” 齐圆圆摇了摇头,眸子眺向金陵城北,淡淡的道:“她姓宁,宁谪。” 苟三点点头,率先迈开步子,见身后久未传来脚步,转身看来,见齐圆圆傻傻的站在原地,道:“金陵其他地方我不敢说,苟府绝对安全。” “你不先问我一些什么么?”齐圆圆还是不动,看着不远处的苟三,仅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来,我等你。”苟三浅笑,短短几字算是回应。 齐圆圆忽然一笑,花容月色,她后退了十数步,向街边的客栈看去,一跃而上,就如同那日在洛阳城。 苟三伸手在嘴边连哈了几口气,猛烈的搓着,一会便是见到她换了身淡然长裙,长发披肩。 弯月隐入山间,吹起一沉朦朦胧胧的昏黄,苟三提着齐圆圆的包袱叫了个车把式,向着苟府行去。 马车里齐圆圆将头埋在双膝上,身子随着马匹的飞跃而轻轻摆动着,苟三不作多扰,斜靠在一侧,传音给聂小倩。 “你无碍吧?”听聂小倩的声音有些憔悴,苟三条件反射的坐直身子,差点用嘴巴说了出来。 “没什么大碍,附身太消耗魂力了,慢慢会恢复的。”聂小倩示意苟三无需担心。 “如果魂力殆尽了会怎么样?”苟三接着问道。 良久的沉默,想来聂小倩并未想回答苟三的问题,苟三刚欲传音,却是突兀的传来小雪那动了怒意的声音,“附身之后没有得到持续的精气滋养,你说还会怎么样,当然是魂飞魄散!” 苟三差点一哆嗦,忙追问道:“聂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没有滋养魂力的药物,三五年内是无法形成完整的魂魄的,也就是说......姐姐,你让我说完!”小雪的声音在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很显然是被聂小倩强行阻住了。 “能残存在世都算侥幸了,还说什么完整不完整。”聂小倩语气平淡,道:“自从见了宁公子后就再也舍不得了,苟三,你能答应我一些事吗?” 苟三沉默良久,聂小倩连唤了五六声后方才道:“你说吧。” “我记得有一种丹药叫做须弥丹,入地府后服用须弥单可遮掩轮回记忆。”聂小倩好似有些激动,接着道“换句话说就是入地府前服用须弥丹,即使喝了孟婆的三生水也无事。” “真的?”苟三差点跳了起来,赶紧伸手拍拍胸脯,激动的传音:“你告诉我我请我大姐去买来。” 安静片刻后,聂小倩有些失落的道:“我也仅是在残卷上见到半卷须弥丹的介绍,具体的倒也不清楚,如果没有的话忘了便忘了吧。” 苟三放下先前的激动,叹息一声,不过还是鼓励聂小倩,“小倩姑娘别心灰意冷啊,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你说是不是。” 聂小倩沉默不语,苟三当下才意识到将聂小姐叫成了小倩姑娘,之前在兰若寺她便是嘱咐过的,刚欲传音解释,聂小倩却是传音过来,“也只能如此了,要怪就怪我太执着了吧。以后我教你修炼,你帮我留意一下须弥丹的消息可好?” “你放心,不说教不教我修炼,就凭你先前救了我我便是要报答你的,眼下你还是先把滋养魂力的药物名单给我,那个应该能买许多。” 一连串的信息在脑海中传递,苟三顿时疼得用手撑着额头,紧咬着牙忍受着。 “你没事吧?”齐圆圆被惊醒过来,见苟三模样难受,神色焦急。 苟三摆摆手,竟是说不上半颗字,好半晌后聂小倩才收回传递的信息,苟三一篇一篇的在脑海中翻阅着,差点惊掉了下吧。 卷一 神·缘起 第二七章 往事如烟催人眼 苟三带了个美丽恬静的妙龄女子回府,她知性懂礼数,让得府中众人都对她彬礼有佳,特别是苟玉溦在得知她身世清苦后,便绕过苟三直接以姐妹礼称了,也是如此,齐圆圆住进了苟府最宾贵的轩云阁,与苟三所居的轩宇阁仅栏墙之隔,临湖相望。也是如此,苟玉溦今日心情极好,大有苟府喜事之悦。 戌时,程明阁,苟府厨阁暖厅,幸是苟三苏醒过来,那致命的离火寒毒也已得到控制,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再者,今日苟三领了齐圆圆回府,苟玉溦舒心极悦,命厨子上了百八十道菜,分批吃,没一样重样的,奢华至极。苟三苟立人倒是见怪不怪,却是让恬静的齐圆圆差点惊掉了尖尖的下巴。 齐圆圆倒不是拘谨,她性格如此,就是吃饭都让人觉着文静,轻抚瓷碗小嘴微含,几乎所有的菜都是苟玉溦为她夹的,将那小瓷碗都堆得尖尖的。 “可以了大姐,你这样齐姑娘会觉着尴尬的。”苟三边啃猪头肉边嘟嚷一句。 他这不说还好,刚说完齐圆圆便是脸颊泛红,微低下小脑袋,拿着筷子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圆儿妹妹别介意,咱家吃饭图的是个舒活,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你随意些,多吃点儿。”苟玉溦瞪了一眼苟三,将他面前的几盘荤素搭配得极为合理的药膳放到齐圆圆桌前。 苟立人阿成今日倒是话不多,二人仅是吃些眼前的佳肴,时不时举着酒杯相互示意一下。不到一会齐圆圆便放下碗筷,道了声别后先出了程明阁,兴许还是有些不适吧。 阿成朝苟三抛了几眼,打趣的道:“小三,什么时候办了吧。” “什么什么办了?”苟三满脸的疑惑。 “哈哈哈,大姐不是喜欢得紧嘛,况且我与大哥都觉着她不错。” 苟三左看看右看看,已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道:“阿成哥你误会了,我与齐姑娘只是朋友而已。”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再者说来她是秦岭清忞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日后对你来说也是一大助力。”苟立人倒是难得的支持阿成在这方面上的观点。 就在苟三疑惑这足不迈出金陵城半步的金陵巡抚是如何这般清楚齐圆圆身份的,苟玉溦啪的将筷子拍在桌上,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嗔怒道:“苟东西老娘最后再于你说一遍,不要什么事都拿你那眼中的利弊来决断,你这般有本事就赶紧给老娘娶个弟妹回来。” 说道弟妹二字,苟玉溦抽了抽鼻子,好似捡起了心伤事,不一会接着嗔怒:“苟府开枝散叶的担子都压在了三儿身上,三儿容易吗,好端端的事从你嘴里出来味儿全变了。” “大姐......”不待阿成说完,苟玉溦眉锋一转,直视阿成,没好气的道:“还有你,我看你是跟在他身边久了,那性子都随着他,都老大不小了,你看看你整天穿的,跟个纨绔子弟一样。” 苟立人阿成被一通骂,赶紧低头喝着粥,暗地里丢了个眼色,溜之大吉。 “大姐,我想喝杏花酒了。”苟三丢下手中啃剩下的腿骨,擦了擦手,那模样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小少爷。 尽管苟三如此,苟玉溦却是疼爱至极,简直可以说是溺爱,见苟三面容还有些苍白,用那商量的口吻,道:“你身子才恢复过来,喝些果味酒好吗。” “大姐不用担心,我身体好着呢。”苟三放下手中茶杯,将身子侧到苟玉溦身边,眸子闪了闪,道:“好久都没于大姐交心了,正好今日月明,咱俩去凌风台一起赏那月色可好?” 闻言,苟玉溦瞳孔湿润,伸手摸着那张让他记挂的脸颊,非常温柔,道:“我家三儿真好,记得一起赏月已是三年之前了,三儿真体贴。” “走吧。”苟三伸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含笑着拉起她的手掌。 凌风台搭建在苟府东苑,也正是苟玉溦的起居别院,楼台不高,三丈有余,似那比武擂台,放在偌大的园林之中并不起眼。 红绸晃动,灯笼摇曳,凌风台间中摆着一张丈宽的颤木桌,旁边摆放着几把颤木靠椅,侍女早已将糕点果盘摆放好,执礼身恭敬的站在露台一边。 苟三扶着苟玉溦缓缓坐下,为她倒了杯暖身茶,给自己添了杯杏花酒,见他捏着杯子一饮而尽又是倒了一杯续饮,苟玉溦刚欲出声轻劝,苟三适时摆了摆手,温柔的眸子看向苟玉溦,道:“大姐不用担心我,无事的。” “虽是开了春,但天气还在冬凉之中,还是少饮些为好。”苟玉溦伸手在他腿上拍了拍,那双眸子满是怜爱。 苟三嘴角浅笑,放下手中青花瓷杯,斜斜靠在靠椅上,视线掠过褶皱的湖面,触在那天边的冉冉明月上。 苟玉溦知晓苟三是记挂老九,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可以说这三年幸得老九才保全了苟三,即使苟府财力雄厚富可敌国,但行走在江湖之上寻找续命良药并非钱财可以决断的,她不知道他们经历着什么,也不敢知道,茫茫江湖路,冷暖各自知,她听说过江湖凶险,她见到过江湖恩仇,她感激老九,所以一直以长辈待他,老九心性淡泊,在她眼中他仅好一物,便是那杏花酒,尽管苟玉溦在他起居的阁楼放了几万银钱,他那一身袍子还是缝缝补补。 “三儿...” “大姐,大哥之前在帝都不是好端端的吗,为何会主动回金陵?”苟三啜了口杏花酒,着实好奇苟立人为何会这般清楚齐圆圆的身份。 苟玉溦稍稍轻叹,瞳孔好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她微眯着眼看着天边的月色,好似呢喃。 “这是一段辛秘,要从先皇说起。” “朱历先皇虽是政绩平平但稍少有民愤,这点或许可以说是最大的功绩了,先皇生性多疑好猜忌,以至于有些事听风便是雨,那时候的帝京用血流成河来形容都不为过,在情这方面,历任主宰都是后宫佳丽三千,而先皇却是个例外,平生仅纳一妃,也是如此晚来仅诞一女,便是万初长公主。” “你大哥以前聪慧机敏,通军策善权衡,文能挥笔践文豪,武能握刀斩敌酋,帝京中人都称他赛诸葛拜病师,十八之纪已是明动帝京。” “挥斥方遒行帝京, 天朝良才敢几人。 璞玉多生江南地, 英姿犹胜诸葛明。” “先皇也甚是喜欢他,欲将他招为驸马,暗中考察可否效仿尧舜。” “长公主与你大哥也是情投意合,比之鸳鸯无不及。” “就在你大哥与长公主成婚之夜,身体健朗的先皇突然驾崩乾坤殿,婚礼终止。” “先皇驾崩三日后,镇守北方的镇远将军携兵归京,之后年仅八岁的朱炔登基,万初长公主也是在那时候嫁为人妇,一年后诞下双女,不久之后郁郁而终。” “你大哥便是那个时候回金陵的。” “终生不娶。” 苟三安安静静的听着,虽是面无情色,心中早已惊涛骇浪,不曾想到他大哥竟然有这等事迹。 见苟玉溦双瞳泛红,柔声道:“大哥好样的,换做我也会如此吧。” “不许胡说!”苟玉溦少见的对苟三动怒,半晌后,轻声道:“你大哥如此大姐管不得他,可是你,你是我苟家开枝散叶的独苗了,不许胡说,听到没有。” 苟三翻了翻眼,将手枕在后脑勺上慵懒的靠着靠椅,感觉苟玉溦那杀人般的眸子正在看着,苟三只得肯定的道了声好。 “三儿,你觉着圆儿妹妹怎么样?”苟玉溦好似松了口气,有些好奇的问起齐圆圆来。 “大姐是不喜欢欢欢么?”良久之后,苟三反问道。 “只要对你好的大姐都喜欢呀。”苟玉溦想都不想的回答,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嗔意连连的拍打着苟三的肩膀,道:“想什么呢,府邸要开枝散叶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苟三哑然,心道我又不是*马,尴尬的饶饶头,不知如何作答。 “快于大姐说说,觉着圆儿妹妹怎么样?”苟玉溦追问道。 苟三想起在洛阳之时,那个身着夜行衣抱着手烤着小火炉的忐忑姑娘,那个在大雪坪浑身是血的紫衣侠女,那个携风踏月而来跟他说好久不见的恬静女子,虽是接触不多,仅眼神交织片刻却是使人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柔弱,苟三说不出那种感觉,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半晌后,道:“应该是温柔吧。” “温柔么。”苟玉溦期待的眸子闪过一抹异色。 苟三见好端端的苟玉溦为何隐隐作叹,不解的问道:“大姐怎么了?” 苟玉溦轻轻摇头,良久后,方才问道:“三儿,你知晓何为温柔吗?” 温柔无非就是让人觉着温润柔和的人和事了,哪里还有其他说法。 “知道温柔的人,是他们在经历许多劫难和挫折的难过之后,决定让身边的人不再经历如自己的这般难过,这份用血和泪换来的体贴,称之为温柔。” 苟三没有想到苟玉溦竟然能将那个毫不起眼的词汇说得这般让人心醉,愣愣的呆在那里。 “三儿,过来给大姐抱抱。”见苟三一语未发,想来是心有所想,苟玉溦浅笑一声,张开玉臂。 将苟三的脑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苟玉溦眉目慵懒的躺在靠椅上,就那么抱着这个自己极为溺爱的弟弟,待到月圆之时,她琼鼻发堵,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柔音有些嘶哑,“三儿,你想她吗?” 苟三沉默良久,卷缩在苟玉溦温热的怀中,闭着的眼帘好似有些湿润。 “如果时间不用衰老,我愿以命相换。” 很久以前,大概十八年前,那时候苟三才两三岁。 “妈妈,我想吃棉花糖。” 棉花糖在马路对面。 “好,你等妈妈五分钟,妈妈过去买回来给你好不好呀?” “好~” 她让他等她五分钟,可这一等,却是十八年。 “如果可以,我宁愿这辈子不吃糖葫芦。”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没成想到,就是穿越到了这明朝,他们竟是有着相同的故事。 “有大姐在,没事。”苟玉溦终是忍不住那惹人烦的泪,撇过头去,埋在他的头发里。 卷一 神·缘起 第二八章 江南赛诸葛 次日,正午时分。今日苟立人休沐,苟三也是老早就来到他的别院。 苟立人对生活极为讲究,从他对别院的布置就可以看出一二来,满庭兰草风亭回廊,布置工整倘若阵形,行至院内便让人仿若置身清雅的园林中。 亭下大理石桌上,苟三难得的沏了壶茶,倒了两杯推到苟立人和阿成面前,倒是惹得阿成稍有诧异,道:“这可是咱家三少爷亲手泡的茶,真是难得啊。” “阿成哥你就别打趣我了,难道给你泡的还少么。”苟三含笑,给自己也添了一杯,自顾的品了起来。 见苟立人手中捏着经卷未有一品之意,苟三嘟起嘴,道:“大哥凭的嫌弃我泡茶的手法。” “你呀你。”苟立人握着经卷在半空中对着苟三扬了扬,欲作敲打之意,没好气的道:“你斟酒倒还有两首,这泡茶的手艺真不敢恭维。往常时候你是不见日落不起床,怎的今日才午时就起来了?” 苟三当下扯起笑容,将苟立人手中正在瞧看的经卷握住,嘿嘿道:“瞧大哥说的,我这不是觉着好久没陪陪大哥了嘛。” 苟立人将经卷从他手中抽出来,与阿成对势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声:“看来今日这茶不怎么好喝啊。” “是不怎么的,不怎么纯。”阿成捏着茶杯抿了一口,吧唧记下嘴巴附和道。 “哼。”苟三鼻子轻哼了一声,转过身来拿起茶杯如同饮酒一样一饮而尽,那随后放下的茶杯都差点碎在大理石桌上,“是你茶不好!” “说吧,找我何事啊。”苟立人看了他一眼,深知他这个弟弟的秉性。 “哼,你们这一唱一和的糟老头子,我告诉大姐去。” “得得得得得,怕了你了。”这还得了,苟立人是深知他那大姐根本就是护犊子,这话要传到她耳中,那自己可甭想安稳的呆在在苟府了,放下手中经卷,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而后笑骂了一声阿成:“你这人凭地喜欢说瞎话,这茶明明好喝得紧!” “就是。”苟三也是附和一声,余光瞄了瞄苟立人,见他又是倒了一杯,瞬间悦上眉梢,道:“大哥,这茶你也喝了,就没有什么要给我的吗?” “要做官吗?”苟立人挑了挑眉。 苟三脑袋摆得跟拨浪鼓一般,问道:“就没有什么那方面的?” “哪方面啊。”苟立人又是拿起经卷翻了一页。 “老九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 “好像没有。”苟立人好似不确定,顺口问了声阿成,“阿成,有吗?” “有是有,不过......”阿成顿了顿,道:“怕是不适合三儿。” 苟三翻了个白眼,捏着茶杯一饮而尽,心里嘀咕着那是老九留给我的,怎的就不适合了。 “无碍,去取来吧。”苟立人吩咐一声,而后看向苟三,眉目很是认真,道:“你初执真气切勿急躁,凡事皆是基础为重,如果根基不扎实,日后想要境界精进怕是容易走火入魔。” 苟三点点头,口头上作了承诺后又是闲扯了几句,见阿成抱着一个黑色长匣回来,眉眼都乐开了花,沉甸甸的长匣抱在怀中,就算是真武境的苟三都差点直不起腰来,当下大骇,他可是见着老九背着他就跟背个包袱似的,松快得紧。苟三左摸摸右摸摸,在长匣的两侧系着一条似玉绫带,想来是用作背负的。 “这是玄铁匣,沉重无比世间少有,行走在外极为惹眼,免遭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还是裹一下。”阿成见苟三甚是欣喜,也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 “这是佛怒九枪枪谱。”阿成从怀里掏出一本深蓝皮色书递给苟三,在松手之际看了一眼苟立人,见他仅是看着手中经卷,只得松开。 “干嘛!”苟三歪着嘴嘟囔一声,似抢过来佛怒九枪,见有着褶皱赶紧伸手将它抹平。 见苟立人左手食指轻轻的在大理石桌上敲了几下,阿成侧脸看向头三,见他眉开眼笑的翻阅着手中枪谱,饶有打断之意的道:“小三,我这里还有一个好东西,你要不要?” “切~你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就是那点蒙汗药么。”苟三脸都不抬,显然是见识过阿成的蒙汗药的。 阿成尴尬的咳嗽两声,余光瞄了瞄苟立人,呵呵道:“这回真是好东西,你看。” 苟三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抬起目光,偷偷撇了一眼,而后又是一眼,再是一眼,最后抬起脑袋看着阿成手中摇晃的一本古籍,蹭的一下站起身子,欲将其抢过来。 在阿成晃动之间,苟三隐隐见得那古籍封面的左上角,两颗古字灼灼生辉,在古字的右下角,还刻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狮子头,苟三一把抢过来,在手中端详好久,问道:“这两个是什么字?” “帝决。”阿成眉目严肃仅吐二字。 苟三捧着古籍,那金黄的古字和狮子头就如同复活了一般,栩栩如生,他沉重的喘息着,仅是看了二字片刻,一股脑昏之意便是传来,一屁股坐到石凳上。 “收下吧。”苟立人让苟三坐了好一会,说道:“你那一千真我境的人不准备用了么?” 苟三缓过气来,今日过来也就这两件事,既然苟立人率先开口,也是接下话,道:“正准备跟大哥说呢。” 眸子转了转,问道:“大哥,能不能借阿成哥给我用一段时间啊?” “怎么?”苟立人疑惑看来。 “别这么看着我。”苟三微微后仰,接着道:“我有一套新的训练方法,极有效果,你们别这么看我,真的很有效果的,海豹突击队知道吧,不知道?好吧,反正就是很叼的那种军队,不管单兵作战还是团体攻伐都是拔尖儿的,成熟的话,一千真我可以屠一万真武!” “确定吗?”阿成心头惊骇,他可是都指挥使,掌管金陵参军的,一千真我屠杀一万真武那可是痴人说梦。 苟三有些犹豫,毕竟有些条件是不允许的,沉吟片刻,道:“我承认我有赌的成份。” “想必大哥阿成哥你们也看出来了,那东厂想必早就想对我苟家动手了!”苟三难得的凝重,道:“东厂鹰犬遍布大明可以说是无处不在,我们要是再不提前做些准备,怕是到时候只得任人宰割了!” 苟三说完又是与二人分析了一下当世局势,最后阿成答应苟三,训练那一千人。 见苟立人又是拿起经卷瞧看,苟三没好气的道:“大哥你就一点不担心?” “担心呀怎么不担心。”苟立人话虽如此,但那模样却是极为松快,道:“可是担心有什么用。” 苟三垮下老脸,刚欲起身苟立人便是压了压手,放下经卷看着苟三,认真的道:“人这一辈子必定要经历许多艰难险阻,它们就如同关卡一样,等着你去闯关,去熬,熬过关卡便可少进,再进在困,再熬再奋,如此循环自有恒通精进之日,你瞧这二字。” 苟立人在宣纸上写了“危机”二字,道:“危机危机,危险之后便是机遇,不要将眼前的难关当做阻碍,何不如换种角度思考问题,越大的风险证明收益越大,你可以学着将那偌大的风险一块一块的划分下来,再挨个的处理掉,剩下的就是收益了。” “懂了么?”见苟三愣在那里,苟立人问道。 “额,有些懂了。”苟三有些晃神,自己以前可是销售总监,没有些东西哪能成事,听着苟立人如此说来,就是苟三都不得不在心头暗赞一声当真赛诸葛,这番思维在这个古老的年代说来,怕是毛凤麟角了。 “回去吧,把你的计划与你阿成哥详细说一下,多做探讨。” “我回去写一份详细的计划出来后再与阿成哥探讨吧。”苟三抱着长匣揣着古籍,起身之际想起了一些事情,道:“大哥,还是将府上的人都查一遍吧。” 苟立人不语,仅是淡淡的挥了挥手,倒是阿成笑着说来:“暂时不用。” “为何?”苟三很是疑惑,经过这些事,很显然是苟府里有东厂暗鹰黑犬。 阿成摆了摆手一副我解释不清楚的样子,对着苟立人努努嘴示意苟三问他。 见苟三一副依依不饶的模样,苟立人只好说来:“凡事都有两面性,不能只观一面来决断利弊,简单来说就是几个字,需要与被需要,利用与被利用。” 沉吟半晌,苟三终是就反应了过来,明明知晓身边有眼线却是视作不见,那么对方也不会再派其他眼线过来,可以为自己减少负担,而必要时候还可以传递一些虚假对自己有利的消息出去,这就是利用对方在利用的人,反利用。 “老狐狸!”苟三骂了一声,见苟立人扬了扬手中经卷赶紧溜之大吉。 苟三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苟立人站起身来负着手,看向那悬顶的艳阳,久久不语。 “大哥,这样做三儿的担子会很沉重的。”刻钟有余,阿成打破宁静。 “无妨。” “可是大哥,计划一但实施就不可回头了,到时候你也...” 苟立人伸手打断了阿成的话,:“我不会让三儿有事的。” “瞧那小子说得斩钉截铁的,你回去便开始整顿参军吧,该杀的杀该放的放,按照三儿的想法来。”苟立人走出风亭,回过头来问道:“还有几日?” 阿成神色凝重,也是走出风亭,道:“这次他们打算来硬的了,八州十二营,行动起来有些迟缓,还有些时日。” “那就享受最后的安逸时光吧。”苟立人轻轻一笑,好似并未放在心上。 阿成有些无奈,不过倒也见惯了苟立人的不羁模样,轻声细语的道了一句:才杀了几个又派人来,一道破圣旨而已,何必劳师动众的。 卷一 神·缘起 第二九章 苟三 (求推荐求各种) 杏花酒落坛而出,纸钱数片香烛几支,苟三站在新坟前,将黑色长匣横着摆在墓碑前,上面叠着一本深蓝古籍,正是佛怒九枪枪谱。 苟三知道三年前老九是被谁所伤,虽然他从未提起,即使苟三旁敲侧击他也仅是憨笑揭过,可是苟三了解老九,了解那个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他心中却是有一块不敢去触碰的伤疤。 三年时间不长但也不短,苟三永远都记得三年前在秦淮河他浑身是血的模样,用开膛破肚来形容都不为过,苟三将他带回苟府,至此这个他眼中的糟老头子就一直跟随着他,三年来从未离开过。 往事如烟催人眼,那一声声轻颤的“少爷”好似还在耳边回响,那一声声憨笑深深的烙印在了脑海之中,苟三不是薄情之人,有血有肉,就算胸口上捂着的是石头也差不多该焐热了。 “少爷三年呐...” “少爷有老九...” “少爷,老九不会让你有事的...” 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枪来二字又岂不尽显老九之态,只是他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那张满是褶皱的憨笑面孔了。 “你这个糟老头子,以前不管如何侧问你都是一笑揭过,以为我不知道。”苟三站在墓碑前,看着那手捧堆垒的黄土,虽是笑骂,那模样却比哭都难看。 “你放心,你未解的疙瘩我帮你解,你未走完的路我帮你走,用你这佛怒枪,你这佛怒谱。”苟三手掌随意的抹了下眼睛,疏了疏干痒的喉咙,半晌后忽然苦笑出来:“瞧我这自顾自的说的,你要是在怕是让你笑话了。” 一只玉嫩的手掌悄无声息的抚在苟三的手掌上,轻轻揉了揉。 熟悉的香风散来,苟三将她拉到怀中,侧身拥着,头抵在舒滑的秀发上,好似呢喃:“欢欢,你放心,我会为你和老九报仇的。” 宁欢欢看着墓碑上用淡红小石头书写的几字,揽着他腰肢的玉臂紧了紧,不语。 苟三背起长匣收好枪谱,往回行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墓碑前随风摆动的香烛火苗。 等我足够强了就回来找你。 你先休息几年。 义父。 自身的修炼苟三没有多少担心,他的计划是将训练苟府西苑的那一千人的计划详细的写出来,自己踏上了这条路,苟府以后的安危主要就是靠他们了,他不想在失去任何人,特别是对他说过那句让他暗夜梦呓的人。 回轩宇阁途径轩云阁,看着站在窗前心事重重的齐圆圆,苟三让宁欢欢先行回去,自己背着长匣并无通报的入了轩云阁。 轩云阁布置精心,颇有几分香闺置办,想来是苟玉溦有意为之,苟三来到三层小厅,见齐圆圆已是眉眼浅笑的回过头来,付之婉笑,道:“住的还习惯吗?” 齐圆圆从圆桌下取出两张圆凳,为二人各自倒了杯茶,轻声道:“江湖儿女粗心惯了,还望公子别介叨扰。” 苟三捏着茶杯啜了一口,含笑的道:“别公子公子的了,跟我还见什么外,既然你与家姐礼尊姐妹了,我又虚长你几岁,如你不介意的话唤我声三哥就成。” 齐圆圆有些犹豫,原本是想尊作苟三哥哥的,现在到好,直接省下了俩字,应和着点点头,“三...三哥。” 苟三啜了口茶,齐圆圆虽是住进苟府两日,其实相谈的机会甚少,大都是苟玉?与她交心,今时难得苟玉?不在,也是有些问题想要了解,沉吟片刻后,道:“齐姑娘......” “三哥,你倒是介意了呢。”齐圆圆甜甜轻笑。 “啊...莫怪莫怪,那个圆圆啊,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开口哈,就当自己家一样。”苟三原本想问些其他问题,被齐圆圆这般一说到时觉着自己唐突了,只好打个哈哈。 “玉?姐姐很体贴圆圆,三哥放心吧,有需要我自会像哥哥开口的。”齐圆圆虽是看破了却未说破。 “呆在府里觉着闷吗?” “以前倒是会觉得闷,后来久了就养成习惯了。”齐圆圆想了想,道:“三哥要出门么?” “也仅是在金陵周边转转,其他地方还未准备。”苟三啜了口茶,笑道:“再说实力还不允许呐。” 扑哧。 齐圆圆忍不住的轻笑,道:“金陵也不安全呀,昨日夜里......” “嗨,那档子事儿说来话长,过段时间全撂倒找点场子回来。想起来还好是有惊无险,要是没瞧着那月亮上的仙女,怕是得交代在那了。” “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吧,要护三哥周全圆圆还是有几分把握的。”齐圆圆浅笑吟吟。 “你应该早就到了吧?”苟三有些好奇的问道。 “比三哥早一些。” 闻言苟三骇然,眸子睁得老大的看向齐圆圆,刚欲追问,齐圆圆抢先道:“我借着夜色隐在屋顶,其实有一人比我更早。” “木暄棠?”苟三连想都不带想的,那个女人当真是记忆深刻。 齐圆圆点点头,道:“她主要是为了追查我,也可以说是缉拿。” “为何?”苟三下意识的问道,话刚出口便觉不妥。 “洛阳。”齐圆圆说起二字神色黯然。 “抱歉。”苟三真心的道了句歉,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出来,道:“圆圆是怕师门受牵连方才入江南的吧?” 见她歉意看来苟三含笑着摆摆手,道:“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是原来那句话,你来,我等你,金陵其他地方不说,苟府定可护你周全。” “我也是一时念起,三岁离家,归去时已是家破人亡,师门虽说也可护我,但诺大师门毕竟不是师傅一人说了算。” 齐圆圆这么说苟三很理解,换句话说哪个年代没有汉奸,想法不同选择不同罢了。 “我也很多年没有体味人间百味了,正好可以圆了念想。”齐圆圆忽然浅笑,似是释然。 “我一直坚信一句话,莫劝人大度,可是圆圆妹子,人是活在当下憧憬未来的,身怀血仇不应该是我们唯一活着的理由,我们可以将它放在心底,用感动践行,不然太累太累了,我始终相信,世界上好人要比坏人多。” “谢谢三哥......”齐圆圆忽然趴到桌子上抽泣起来。 看着那颤抖的身子,苟三有些难受,不知其中苦莫劝人大度。 “跟你说个故事吧。”不知齐圆圆有没有在听,苟三自顾的说了起来:“以前有个小孩,那时候他才两三岁,小孩嘴巴都比较馋,他也不例外,他想吃糖葫芦,便嚷嚷着要娘亲去马路对面买,娘只让他等盏茶功夫,没成想到,这一等便是十几二十年。” “男孩理所当然的成了孤儿,举世无亲,后来他被人送到全是孤儿生活的地方,在那虽然有衣穿有饭吃,也有人关心他,可每当见到街上其他孩子有娘亲陪伴时,他只得在深夜里偷偷的哭,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 “后来他渐渐的喜欢在街上走,看那满世的爱,就如同是他的一样,他索性找了份能够经常在街上跑的工作,每当见到有小孩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跟上一段路,待他们安全后再离开。他没有怨天尤人,仅是对自己说,如果可以,宁愿一辈子不吃糖葫芦。” “后来或许是感动了上天,他遇到了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百般溺爱,哥哥呵护万分,他终于有了一个他梦中期望的家。” “其实啊,这是一个离开的世界,只是我们都不擅长道别,发生过的事是血淋淋的事实,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他们曾经的期待,故事不在重演。” 苟三说完不在打扰,将手帕放在桌上,末了吩咐侍女叫苟玉?过来陪她。 齐圆圆不知何时来到窗前,看着清湖对面的九层楼阁,久久失神。 你这么会安慰别人,一定度过了很多安慰自己的日子吧。 三...哥哥。 卷一 神·缘起 第三十章 猎鹰 从轩辕云阁回到轩宇阁,苟三便将自己关了起来,间隙也仅是与宁欢欢说些家常,苟玉溦正好到来,不过寻的不是苟三而是宁欢欢,见二女携着齐圆圆出了轩云阁,苟三屏退所有侍女,此刻偌大的轩宇阁仅剩他一人。 案桌上的茶水已是冰凉,厅内貂绒地毯上十几张画满样图的宣纸胡横陈,苟三咬着毛笔玉头眉头紧皱,片刻过后眉眼闪现一丝清明,提起笔又是在图纸上刷刷画了起来,在样图右下角写些批注。 苟三不知电影是否真实,不过以前还是能在视频中见到过各种各样的特训场地,而此刻苟三要做的便是将训练场地全部按照现实比例一比一的画出来,只有在现实环境中磨砺,在遇到真实的战场时才能有绝对的胜算。 画的图样虽是繁琐,估摸着经费也不少,不过他乃苟府三少爷,那个富可敌国的家族,在钱这方面不用担心分毫。苟三捡起地上所有的图纸,编上序号再重新清理一遍,批注上也略微做些补足,纸上谈兵毕竟是虚浮的,即使后世采用这种方式方法来熬训。 苟三按序号叠起宣纸,唤了几声侍女,竟是应答无人,这才恍然过来。 从轩宇阁走出来已是日落西山了,红霞满天卷云滚滚,“小月,去把阿成哥叫过来一趟,就说有事与他相商。” “啊~”名唤小月的侍女显然一愣,起初被苟三屏退出轩宇阁以为是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少爷,见人轻唤不由得惊愣,待见得是苟三时俏脸生红,福了福身子应答:“是,少爷。” 见她唯唯诺诺的模样,苟三不由得浅笑起来,也不多说什么,本想挥挥手,最后还是回过身来,道:“顺便备些酒菜来,饿了。” “奴婢这就去准备。” 见她一路小跑出院内拱门,苟三摸摸鼻子,视线扫过轩云阁,略微停驻后转身回到轩宇阁。 半个时辰后,阿成踩着虎步来到轩宇阁,身上还套着莽虎战甲,右手抱着虎头盔,想来也是刚从军营归来,他满头大汗,战甲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虎步之中散发出收敛不住的杀伐煞气,好不威严。 人未至话先来,听得那一声声好似包裹着浑厚内里的大喊,苟三推开窗户,见他如此模样眉头不由的轻轻挤了一下,待见得阿成入厅便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出事了吗阿成哥?” 阿成捏起茶杯一饮而尽,温茶入喉好不爽快,重重的呻吟一声,用手抹了把溢出嘴角的茶渍,道:“小事,别担心。” “找我来是有计划了吗?”阿成拉出凳子一屁股坐下,虎头盔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动响。 “边吃边聊。”苟三走过来,抓起桌上的虎头盔在手中掂了掂,好不喜欢。 酒斟两杯,苟三将计划书拿出来递给阿成,道:“阿成哥你先看看,觉着如何。” 阿成接过计划书,看了一眼第一张宣纸上画些乱七八糟的从未见过的画像,眉头不由得挤在一起,他看完图画后眸子扫到下面的注解上,好半晌后咽了口唾沫,捏起酒杯饮了一口。 阿成的脸色由起初的不解逐渐变得骇然起来,越翻到后面越是明显,当他看到手腕三箱弩还可以如此使用之时咬着的大雁腿差点掉了出来。 “这是腕怒,便于携带可隐在腕甲内,就如同暗器,有三孔。”苟三指着七寸长有锋利倒钩的弩箭,道:“这是飞弩,你看,只要将他用这套钢绳衔接上,从护腕射出再按动护腕弩上的机关,可以瞬间将人带过去,这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就是金陵城墙都能瞬间翻跃。” “这是另外两枚,我叫它三棱弩。”苟三指着剩下的两枚弩箭,道:“这是放血槽,凡被击中不管拔箭不拔箭都是是必死无疑,流血而亡。” 阿成每翻阅一章宣纸苟三便在旁作讲解,阿成之前是副都指挥使,不说是在军队中摸爬滚打长大的,但最起码也有几年的军旅生涯,苟三稍作讲解后都能恍然过来。 “三儿,这训练场是不是过于真实了,二十寸高的铁网上还要钉着倒刀,从泥地下面趴过去不都得被倒刀全部斩了吗?别说趴过十丈只能用时二十吸,怕是进去就死了吧。” “还有这个,从十丈高的木桩上倒落下来,如果下面任何一人不愿伸手托住怕是直接得摔死吧。” “再看这个,还有这个,这都是往死里整啊。”阿成越说越是心惊,暗暗道了一句,就是我与大哥整人都不带这样血腥的啊,生不如死啊。 “阿成哥先别着急,我问你。”苟三顿了顿,道:“以阿成哥这么多年的军旅经验,如果按照这样的方式方法训练,但凡走出十个人,你说他们的战力如何?” 阿成沉吟半晌,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有些木讷的喃喃:“兵王。” “阿成哥缺兵吗?”苟三站起身来在桌边踱了几步,不待阿成回话,语气深沉的道:“你缺的是兵王!” “阿成哥,我不小了,有些事我是知道的。”苟三走到阿成身边,手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肩甲上,道:“以后苟府的安全都得靠着他们,虽说现在家族产业都很稳定,但是大姐也需经常出门,不得不让我担心啊。” 阿成呼吸有些沉重,噌的站起身来,四目对视,铿锵的道:“三儿你放心,我不会让咱家有事的,除非他们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三儿,全然就按照你的计划来。”二人坐下,阿成眉宇萧严,捏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是道:“不,明日我亲自带队去栖霞山,那里树林繁茂便于隐匿,且山下为江拐水流湍急,正合适训练水战。还有,我要他们全部都熟悉掌握暗杀暗哨,正好金陵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狗官。” 苟三点点头,道:“阿成哥首先要从忠心着手,目前是一千人,我只需要二十人。” 阿成许诺一声,双掌重重的拍在苟三双臂上,四目对视心意相同,道:“放心,今夜我回来就开始!” “阿成哥还有事吗?”苟三眉头皱了皱。 “今夜大姐会去易市,有几个死对头。”阿成拿起虎头盔大步迈出。 “阿成哥!”苟三叫住阿成的步子,道:“注意安全,新制的装备都在西苑仓库。” “放心三儿,有哥在,没意外。”阿成大笑一声,回身之时又是朗笑几声,豪迈道:“猎鹰计划,今夜开始。” “这家伙,好怕别人不知道是的。”见阿成如此模样,苟三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 也好久没去易市了啊。 苟三呢喃一声,唤来侍女吩咐几声,而后踩着阿成的脚印子没入夜色中。 卷一 神·缘起 第三一章 易市 古人云,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贱多指杂耍卖艺的江湖人,也就是下九流),一座城如果想要目窥其富饶,往东行亦可,想要了解其贵胄,向西既了,而南多平民北多杂艺。当然,凡事都不可以偏概全,窥管豹而视林川。 金陵城北遥视中原,是中原与江南来去的最佳行程,故而北城人群杂乱,鱼龙混池。上六合而望中原,过秦淮可视京师,说的便是跨过秦淮河的金陵北城。 北城辖区虽是金陵四城中最小的,但人口数量却是最多的,原因无它,城北人口杂乱。大多行走江湖的人凡入金陵,首选都是北城。 北城杂技武摊在所多有,多是江湖卖艺讨吃的班子,入夜几分便是吆喝不断,口吐火龙胸碎大石脖刺利刃好不热闹,那一圈圈叫好的浪潮迎面而来,刚踏入北城便犹如置身艺海,扑扑民风。 而北城夜间要说最热闹的,当属那江湖人都知晓的繁华集市——易市了。 易市顾名思义便是交易市场,任何一个城池都有易市,仅大小之分,作为大明数一数二的顶尖城池,金陵易市何其之大,仅是面积就占了北城的三分之一,刀枪棍棒衣食住行等等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没有的,就是那快餐街,苟三挨个数都有那么七八条,还差点着了它的道。 看着差点被扯破的青绿长袍,苟三一口一个娘希皮,老脸都被亲得火辣辣的,深怕上面残有红印被宁欢欢逮个正着,也不讲究,一口浓痰往掌上一吐便是往那脸上蹭去。 “成天吃鸡今儿个让鸡给琢了,回去得跟大姐提提意见,不准后厨在杀鸡了。”摸着脸上滑滑的唾沫星子,苟三又是呸了一口,见着身后那群扭着肥腰虎虎生威的娘们甩着手绢而来,当下也管不得那么多,扯起步子就跑,就差打呼非礼了,这等场景那是极为罕见呐。 跑了足足三条巷子,苟三双掌撑在膝盖上大口的抽着风,那眸子不觉的向回望去,一个满脸绕腮胡的彪形大汗扯起那淫贱的笑容,一巴掌拍在那追来的娘们屁股上,拐子不忘蹭几下快下垂到肚脐眼的胸脯,差点吐出还未消化掉的鸡腿肉来。 呕~ 坚持奈不过现实,或许刚吃饱跑累了,苟三牵强的安慰自己。 “嘁~,还倒多有本事,不还是到这地儿来了,姐妹们,咱家今夜谁都接,就是不接他,渴死他。” 一道讥讽正好入耳,苟三撑起身子寻声看去,一个脸摸猪油身着粉纱的女子撇来厌恶嫌弃的目光,扭过去的臀位还不忘抖了几下,苟三纳闷,这就得罪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啊。苟三有些无奈,记得那夜在玉妙舫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就给送快餐地了?今夜如不是有事,怕是苟三会仁慈仁德了。 偌大的易市横纵十数里,酒馆客栈摊亭数不胜数,而将易市规划成如此模样的不是官府,而是商人。易市建造者有三家,金陵金家、钱家、苟家,前两家为经商世家,苟家后来居上,三家建造后合收摊位费,方铺租金,也建有各自的酒楼客栈,凡收益可观的自当吃头食。 年尾分利年初谈,这是古时商贾合谋的基本条款,今时恰逢正月十四,也正是三家洽谈定下的日子,一两蓝蓬双猿马车缓缓行驶在北城街道上,蓝蓬下悬挂一块雕牌,上书大大的烫金二字——苟府。 入夜十分灯火长市,各种小摊杂艺都已开始响起吆喝,路过客栈酒楼,那一浪浪划拳的肆笑扑面而来,绕过形色各异的兵器铺,在长廊街道尽头,一座十一层的犄角楼阁印入眼帘中,在楼阁前方,一块悬挂的雕牌红绫摇曳,上书二字——长风。在楼阁犄角上,还挂着一串风牌“长风客栈”。 长风客栈楼阁高耸,装饰华丽,说是北城的标志性建筑都不为过,它似五岳首,一览群山小,坐落在易市之中就如是平地筑白塔,望物窥主福,长风客栈的契主正是金陵苟府苟玉溦。 长风客栈红笼高悬,灯火明亮,在四周的街道上,有足足数百的府卫分三批将其围住,一批府服胸前有个大大的金字,另一批是钱字,身下是无字淡青府服,客栈前摆着一块人形高的精致木牌,深描打烊二字。 蓝蓬双猿马车行驶在拥挤的街道上,无人敢拦纷纷避路,末了不忘对着马车抱拳一鞠,刻钟不到,马车停在长风客栈前,在车帘掀起之际,长风客栈内大步迎出两个中年男子,金袍大腹便便脸肉泛红殷笑不迭,白袍清瘦但瞿毅有神,负着手掌颇具威严气。 “玉溦大妹子可算来了,让得金某好等呐。”金袍男子迎到马车前,见苟玉溦行下马车率先开口。 “玉溦行程有些耽搁了,待会自罚一杯,望金叔钱叔见谅。”苟玉溦眼露歉意的含笑回应。 “既然玉溦也到了,那便入席吧。”白袍男子后退一步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话不闻喜怒。 苟玉溦淡看他一眼,脸上笑意不迭,刚欲移步,一名六旬老者便是躬身过来,尊敬的道:“福录见过大小姐。” 苟玉溦笑着迎上去,伸手扶起他躬着的身子,道:“福伯无需多礼,进去说话。” “金叔钱叔,进来吧。”苟玉溦说完便率先入了长风客栈。 金钱二人对势一眼,眼帘轻轻的合了合,相视一笑后随着步子行去,直上七楼。 看着进去长风客栈的三人,苟三双眼也是眯了眯,食指挠了挠发痒的脸颊,左右看了一眼,提起步子朝着长风客栈走去。 “站...” 啪~ 钱字府服的府卫见着来人,腰间大刀哗啦抽出半截,那出字还未喝出来便是被无字府卫一巴掌扇倒在地,看都未看他一眼,掐着眉眼走到苟三近前,抱拳躬身道:“小的苟值当见过少爷。” 瞧着眼前名叫苟值当的府卫苟三甚是满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奇的道:“值当啊,瞧你这身力道是练家子的啊。” 苟值当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虽是在苟府当了三四年差,还是第一次与这苟府珍宝这等距离的交谈,当下也不敢私藏,如实道来:“回禀少爷,小的入府前确是练过几年三脚猫的功夫。” “不错不错。”苟三欣笑的频频点头,眸子已转,道:“值当啊,瞧着刚被你扇翻的那人没有?” “瞧见了少爷。” “把他和他同伴杀了后去找阿成哥,就说你要当好人,让他教教你。”苟三拍了拍他肩膀,留下一脸错愕的苟值当,径直朝着长风客栈柜台行去。 苟值当虽是满脸错愕,但他不傻,不然何在苟府当差几年,瞧着刚被扇的那人和围绕在他身边的几人,侧过头去对身边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少爷,您怎么来了!”福录正在打着算盘,忽然一只手将身边的账本抽走,大惊之下见着苟三正拿着账本左瞧瞧右瞧瞧,震惊之余也是笑着松缓下来。 “怎的,福伯不欢迎我啊。”苟三合上账本丢在柜台上,打趣的道。 “我哪敢呐,只是在北城鲜少见着少爷,念想得紧。”福录拿过账本摆在算盘边上从柜台走出来,将苟三拉到八仙桌前坐下,老人家说的那话都满口唾沫星子,显然是激动的。 苟三可以说是福录看着长大的,自从五年前福伯来管理长风客栈后就鲜少见面了,一年来也仅只是年尾汇账的时候瞧着几眼随着苟玉溦而来的苟三,福录又是膝下无子暮年清寡,见着苟三自是欣喜心宽。 “福伯,我可是听说了您这里有上好的酒呐,这难得来一趟不搂点出来招待招待我啊?” “少爷,您的身子...”福录也是知晓三年前苟三的病情,当下有全解的意思。 苟三摆摆手,笑着道:“福伯不用担心,你瞧,大姐都给我治好了。” 瞧着苟三胸前那小巴掌大小的黑印,福伯老眼纵泪,听得苟三最后解释后也是喜极而泣,连说三个好字,道:“我这就给少爷取来亲酿的桃花酒,那可是天姥仙山桃花冢独有的桃花噢。” “对了福伯,大姐上的是几楼啊?”苟三问道。 “七楼,少爷要上去么?” “没,就问问,那我再六楼等你了福伯。”福伯应了声好后欣笑的去后厨准备了。 刻钟不到,福录抱着一个酒坛掀起门帘进来,身后跟着无名侍女,侍女扶着精致的花盘,上面盛着色相极佳的菜肴。 二人自是相熟,吃聊起来气氛都是极好,福录难得的欣欢,即是老迈也饮了三四杯,就当苟三握着酒杯准备接饮时,一声清脆的瓷破声从头顶的木质地板上传来。 “坏了!” 苟三呼的站起来,瞬间出了雅阁。 卷一 神·缘起 第三二章 血泣 啪~手掌与厚实木桌的沉重接触,使得桌上的碟碗出现轻微颤动,长风客栈七楼雅阁内此时仅坐三人,中年肥硕金袍男子金万,白袍清瘦中年男子钱仲书。 金陵富贾多上万,世人皆知城中三,首贾城中枫桥七里苟府,其次城西金家,紧随其后的是城东钱家,金万即为金家家主,钱仲书是为钱家掌事。 而此刻拍桌子的正是钱钟书,他眉眼横怒,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喝道:“苟玉溦你别得寸进尺,我与金兄能亲自来已是给足了你脸面!” “哦?意思是我苟玉溦遣人来敷衍二位咯?”苟玉溦端坐在桌前,尽管钱钟书拍桌而起摔杯张怒,她也是镇定自若,啜茶间隙反问道。 “钱兄勿要动怒,有话好好说,凡事都能商量的不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金万肥硕的脸上横肉堆满了笑意,也是起身来拍拍钱钟书的手。 偌大的雅阁落针可闻,画屏之后的窗畔跌落爽风,夹带无尽的月色袭入厅堂,让人不觉清爽些许,头脑疏阔。 雅阁布置犹如阵图,间中面积最是宽敞,摆着一张巨大的八仙桌,东南西北临角各装一间小卧房,红帘虚掩,山水鸟语画屏陈设,能在此地入栈的想来皆是非富即贵,寻常人家哪里花费得起。 苟玉溦不语,轻轻啜着香茶,凉风掠过光洁的玉额,掀起几丝垂额黑发,动作轻盈尽显徐娘之姿。 恬静中不缺张扬,文雅中不缺豪气,仅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让人不敢直视,一家之主的英气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片刻,钱钟书终是放下身段坐了下去,撇过头去重重的哼了一声,金万见状又是拉起那含之不尽的笑脸,边添茶边哈哈道:“玉溦大妹子,钱兄,咱三家已是合作了七八年,不亲也作亲了,事情是可以商量的嘛,古话说得好,和气生财,金某希望二位能够放松下来,好生相商一翻才是。” “我倒是想,你看看苟...玉溦,易市两家易物行,钱家一家苟家一家,都说现在不太平,能赚一点便多赚点,那入行的买卖抽水不升反降,完全违背当初的协定,我钱家的生意全流入了苟家,叫我如何向钱家交代?” “还有那年终分成,金兄别说你心里没疙瘩,凭什么我们出力出资最多却是少了苟府两成?苟玉溦你与我说说,凭什么!”钱钟书又是怒起,差手掌拍打在桌上啪啪作响。 金万眼角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苟玉溦,眉毛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不语。 苟玉溦唇齿含笑,放下茶杯撑腿而起,双瞳先后扫了一眼对面的二人,而后眯着眼看向钱钟书,视线荡来,钱钟书只觉浑身不自在,适时回想起前来时的交代,这才胆壮几分,四目对视。 苟玉溦淡淡的道:“其实就经商方面我不是很懂,也可能毕竟是女子身份,要说经商天赋,我苟家三少一出无人可与其争锋。也是在三年前我携家弟前来城北,当他看到那满城江湖人时,竟是伫立不前。” “家弟说过的话至今我都犹记心里,他说,如果有家有饭吃,谁又愿意满世流浪,居无定所受人白眼。我苟家虽是富可敌国,但上追不到三辈,也是清苦贫寒积来的,深知清贫之苦,家弟说,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这一点我不如家弟。” “刚才钱叔说为何不涨抽水反降,我不想解释,总之一句话,苟府虽是我做主,但,家弟欣喜当如是!”苟玉溦双瞳掠过二人,异常坚定,顿了顿,接着道:“至于年终分成,不用我说你二人也是心知肚明,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愿意,随时可剔掉你两家。” 啪~ 钱钟书又是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半晌过后不怒反笑,指着苟玉溦,道:“哈哈哈,金兄瞧见了没有,这就是她的嘴脸,你道你是谁?不还是仗着你那二弟?我钱某人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他不是金陵巡抚你苟家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玉溦,话有些过了,虽然初期是你提出要整合易市的,也仅只是提出想法和裁定计划而已,如果没有我们的支持,怕也是行不通的,是也不是?”金万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他坐着,抿着茶。 “我不想多说或是多辩解什么,申明一点,我苟府的生意与官场没有任何牵扯,以前是,今时是,以后更是,既然二位都觉着过了,那么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苟玉溦轻轻一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勾当,以为找了几个所谓的靠山我就不敢动你们了么?” 苟玉溦从荷包里取出一张宣纸,她淡淡的扫了一眼,自顾的念了起来:“天元七年春,钱家易物行接拍售陨铁一块,却事后暗杀物主买主,人物两收;天元七年冬,钱家收取坊铺租金,强收七成利不成灭其满门,天元八年,金家攀附东厂,暗中灭门竞争对手,其量超十,天元九年......” 苟玉溦扫了一眼二人,道:“这张小小的纸上写着九十三例草菅人命的事,请问钱叔金叔,可需玉溦一条一条念与你们听?” “着实可笑,如不是家弟劝解勿要乱了金陵根基,我苟玉溦何须与你们为伍,既然二位主动提出来,我苟玉溦便在此放下话,如若不知悔改,今后金陵将再无二位立足之地。” “哈哈哈哈,苟玉溦,是谁给你的勇气?苟立人?亦或者说是宁王?”金钱二人皆是不怒反笑,差点捂着肚子,道:“看来你还不了解情况啊,换做往年,就算我金钱两家加起来都奈何不得你,可是苟玉溦,山不转水转呐,你道还是以前,整个大明都可以让你横着走?可笑的妇人。” 钱钟书眉眼一冷,森然的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我今日说出来会是脑子抽风?你听,是不是太过安静了。” 就在苟玉溦柳眉轻皱之际,一道拍掌声突兀的响在雅阁临角的卧房里,闻声不见人,掌声悠悠。 红帘掀起,几声细微的脚步踱在屏风之后,灯火摇曳间,一个须眉皆白的男子出现在屏风前,他戴朝廷乌纱冠,着蛟龙乌纱拜朝服,眼脸皙白森然不迭,手握礼拂虽是连连笑意,但不难看出那藏刀的杀气。 “血泣?”苟玉溦见到他时眉头已是紧紧的锁在了一起,下意识的呢喃一句。 “小的金万(钱钟书),见过血千岁。”金钱二人脸上堆满笑容,对着男子深深鞠躬,如拜列祖。 血泣那淡若的白眉轻轻抬了抬,道了一声免礼后转身笑看苟玉溦,道:“见着本尊而不跪拜的,知晓是何后果吗?” 听着太监的话音苟玉溦就受不了,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血泣,东厂九千岁门下五鹰之一,东厂督主,武功盖世,为人狠毒阴鹜,不择手段。 血泣曾为追求无上的权力与无限的力量,曾灭六大妖族,取妖族内丹练功,且不惜动用西域禁术“血咒”,圈禁无家可归之人种下血咒。被种下血咒之人,若无鲜血服食,则将承受万蚁噬心般的痛楚,唯有东厂解药可以缓解,因而被迫成为血泣的操控者。 “想不到堂堂东厂督主竟是不辛万里到这小小的金陵城来。”苟玉溦冷冷的道了一声。 血泣轻轻一笑,对苟玉溦此举也不以为意,绕到八仙桌前斟了杯茶,皙白的嘴唇沿着茶杯轻轻的吹了吹,不饮,淡然的道:“金陵可是我大明最富饶的土地,美誉鱼米之乡,老奴为陛下分忧岂有不来之理?” “怕是为九千岁而来吧,曾听仙师说起过,九千岁可是要追求长生之人,需要妖族内丹呢,之前黑山有折损,今时狐妖现金陵呐。”苟玉溦也是坐了下来,心中虽是惊骇但并无惧意。 “放肆!血千岁乃是替天子巡视江南,岂能你一介妇人所臆测?”钱钟书恭敬的站在血泣身后,闻言也是怒喝一声,唾沫星子都飞了一地。 血泣挥了挥手,自顾的品着香茶,末了不忘道声好,“真是好茶。” “督主今晚不会是来喝茶的吧。”苟玉溦打趣的道。 “能有茶喝未必不好呐,至少证明还活着。”血泣又是沿着茶杯吹了吹,啜一小口,满脸享受。 说完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金钱二人,手掌之中突兀的出现一个玉瓶,当金钱二人见得那熟悉的玉瓶之时,眼露精光差点呻吟起来,就是那身子都微微的颤抖着。 血泣将玉瓶放在八仙桌上,又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细细说来:“此次前来甚是匆忙,解药也仅剩一粒了,你们二位都是陛下极为看中的人物,实在难以决断呐。” 金钱二人颤抖的身子猛然僵住,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只见得钱钟书摸向怀里,摸出匕首后一刀捅在金万的肚子上,血液喷射出来,溅到八仙桌上,一串血珠飞掠过血泣身边,他也仅只是撇了撇头。 金万大肚便便,一刀进去估摸着也就断几截肠子,他满脸横肉,疼哼之时反手抓住钱钟书握着匕首的手,硬生生的从肚子里将匕首抽出来,狰狞之际猛的反刺钱钟书。 又是一道沉痛的呻吟,钱钟书睁大眉目的看向插在肚子中的匕首,欲抵抗之际金万直接捏着他的脖子,握着匕首的手又是用力几分,待那匕首柄都差不多插入钱钟书肚子后,猛的抽出来,一刀刺在他的胸口上,拧转之际深深的按了下去。 钱钟书瘫倒在地,至死都想不到合作这么些年的金万会动手杀他,致死都想不到,那每年都收他黄金万两的血泣会这般残忍,致死都不肯瞑目。 金万抓起桌上的玉瓶揭开盖子就往嘴里灌,最后浑身无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肚子里挤出一堆肠子来,跌落在地的玉瓶散落七八颗药粒。 苟玉溦脸色惨白,呕吐不断,都不敢看向那开膛破肚的金万,实在太过残忍血腥。血泣仅是挥了挥手,四名身着飞鱼服的男子突兀的出现在雅阁内,将二人拖了出去。 苟三附在门扉上盗听了全部过程,当下提起脚嘭的踹开厅门,见苟玉溦俯身干呕,急忙闪过去,焦急的道:“大姐没事吧?” 血泣若无其事的品着茶,好半晌苟玉溦才松缓过来,有些无力的斜靠在苟三身侧,抛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位便是苟家三公子吧。”血泣忽然笑着站起身子看向苟三,道:“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呐。” “气息有些熟悉。”不待苟三回话,血泣眉头挤了挤,半晌才恍然过来,有些惊骇的道:“原来如此。” 苟三紧紧的盯着血泣,呼吸变得很沉重,胸口上的黑色掌印隐隐闪动一下。 卷一 神·缘起 第三三章 雨来 觉着苟三的变化,苟玉溦抬起眼脸,握着的手一紧再紧,轻轻的摇了摇头。 苟三长长的呼了口气,看向苟玉溦,道:“我扶大姐回去。” 苟玉溦又是摇摇头,道:“此时阿成还未过来便说明外面已经出了意料不到的问题,暂时还是呆在长风客栈。” 苟三心头一惊,眸子刷的看向血泣,血泣笑意不迭,又是坐下端起茶杯,如视作珍宝一般,半晌后淡淡的道:“还有赛诸葛意料不到的么。” 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蹬梯身传来,不一会便是见到福录站在门前,见着苟三苟玉溦无恙后长长的舒了口气,大步迈到近前,道:“先前见到几名锦衣卫拖着金万和钱钟书的尸身出去,幸好小姐公子无碍。” 苟三抛去放心的目光,道:“福伯,阿成哥可有来过?” 福伯瞧着自顾品茶的血衣,那身乌纱装扮使得他额上汗液都撑了出来,收回视线道:“并未见到啊。” “啊~我这就派人去通知阿成与二公子。”福录反应过来,刚欲转身出门却是被苟三叫住。 “不必了福伯,叫楼下的府卫守好就成。”苟三顿了顿,道:“你就当什么都没见到过,哈。” 福录满脸疑惑之色,眉头都皱得老高,瞧得血泣一身官服装扮,再想想苟立人后也是有些恍然,出门之际频频回头。 “开门见山吧。”苟三扶着苟玉溦坐好,坐到她身侧,先前金钱二人已是残杀死掉,苟玉溦能够安然无恙的坐到现在,想来还达不到血泣的目的。 “呵呵,看来玉溦小姐说的话不假啊,你确实有些聪明。”血泣笑着点点头,又是抿了口茶,都不晓得今晚是抿了第几口了,道:“先前玉溦小姐不是说要金钱两家在金陵无可立足么,本尊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呵,别装清高了。”苟三讥笑一声,道:“我苟家富可敌国,何须你送人情。” “看来三少爷对本尊误会颇深呐。”血泣不以为意的淡笑一声。 “不就是要找个钱袋子么,长久的钱袋子。”苟三又是讥笑几声,看着血泣那娘们兮兮的脸就觉着恶心。 血泣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错了错了,本尊这是在救苟家。” 不待苟三苟玉溦说话,血泣接着道:“看来赛诸葛什么事都瞒着你们呐,也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瞧,先前那两人不还是残杀了么。” 苟三皱起眉头,看向苟玉溦,有些不解。苟玉溦长长的呼了口气,道:“苟家所行之事你不配知道,我们姐弟三人如何岂是你这等阉人能够明了的。” 唰~ 苟玉溦话音刚落,雅阁内突兀的显现出十数道身着飞鱼服,腰挎大刀的威严男子来,刺啦一声刀出半鞘。 血泣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十数道身影瞬间消失在雅阁里,形如鬼魅,苟三眸子紧了紧,拳头之上真气翻动。对此血泣淡淡的道:“奸杀朝中重臣,抗旨,每一桩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就是十个苟府都不够砍呐。” 血泣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幸,九千岁独得圣宠,惜苟巡抚治理金陵之功,九千岁深知其间误会,特派本尊前来勘察,如属实,诛九族,就是苟府茅坑里的蛆都不放过!” 血泣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语气裹含威胁的道:“本尊知晓巡抚大人不会行如此大逆之事,定当是其间有些误会,只要苟府听命于我,自当相安无事的了。” “你到金陵多时了?”苟三不回反问。 血泣轻轻摇了摇头,又是坐下自顾的抿着茶,觉着稍有凉意,唤了一声锦衣卫,不语。 “你觉着凭你东厂就可以灭我苟家?”苟三呼的站起身来,眯眼看向那吹着茶杯的血泣,沉声的道。 “这句话换做你那二哥来说或许还有几分份量。”血泣看着苟三,忽地讥笑出来,道:“你就算了,离火寒毒治好了吗?” “果真如此,东厂早就盯上了我苟家了。”苟三还算镇定,因为三年前他见过血泣,正是救下老九宁欢欢那夜。 苟玉溦怒拍八仙桌,唰的站起身来,美眸盛怒,曲指指向血泣,怒骂道:“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阉人,你可知这三年三儿是如何度过的?你可知我苟玉溦夜夜生不如死!” “是么?”血泣淡然一笑。 苟玉溦胸脯气得上下起伏,那精致的脸蛋上挂着迭迭泪珠,模糊视线,道:“你可以强收我苟家的财产,我苟玉溦无话可说,但是,你想要三儿的命!老娘就是死也不会如你的愿!你伤三儿一分,老娘定当还百倍!我苟玉溦再此立誓!” 苟玉溦之前也遣人暗中调查过苟三中离火寒毒之事,也是有些眉目才这般痛恨东厂,今日血泣亲口承认,她虽是有所准备,但还是忍不住的痛哭起来。 “呵呵,誓言能值几个钱。”血泣森然一笑,道:“既然你这般在意他,不知我在他身上中下血咒,你会不会听命于我,着实期待。” 血泣挥了挥手,刚才隐去的锦衣卫瞬间闪现出来,银白大刀印着昏红的烛火,寒气逼人。 苟玉溦一把将苟三拉到身后,身子靠着他胸前蹭蹭向后挤去,待到厅门前忽地转身看向苟三,泪迭不断,哽咽的道:“三儿你快跑,离开金陵,启动苟府族令!” 苟三看着那张俏丽的脸蛋,伸手在她眼帘下轻轻擦拭,柔声道:“大姐,三儿长大了,以前都是大姐大哥保护我,今天便让三儿保护你们一回吧。” “不,三儿,三儿你听大姐说,大姐要你活着,苟府可以没有苟玉溦,但是不能没有三儿,你快走!”苟玉溦说完猛的推了一把苟三,奈何他身坚神定推他不动。 苟三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柔声道:“大姐,以前只听你们对我说过,不会让我有事的,今天我也如此说,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你傻不傻!”苟玉溦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怒道:“只要你走了他们就不敢对我怎么样!顶天只中血咒并无生命危险!” 苟三看着摇头讥笑挥停锦衣卫的血泣,道:“其实吧,我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敢再入金陵。” “是么。”血泣淡眉皱了皱,看着苟三的神色好似并没有哄骗之意。 “不错,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不闻脚步但闻其声,不是别人,正是苟立人。 “赛诸葛?呵呵,你以为你来能改变什么么?”血泣忽地大笑出声,摇摆头颅。 苟立人拾梯上来,眉眼孕笑的看向苟玉溦,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苟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先扶大姐回府,我一会儿便回。” 苟三苟玉溦皆是摇头不愿,苟立人轻笑一声,道:“大姐勿需担心,立人有分寸,不杀便是。” 闻言,苟三很是震惊,苟玉溦嗔怒,道:“留着元宵就着汤圆吃不成?” 苟立人摸摸鼻子,略作沉吟,道:“好,小三你护着大姐回府。” 见苟三担心的眸子看来,知晓他的心思,苟立人对之点点头,兄弟二人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可了解。 易市灯火依旧,川流不息,走访礼拜就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苟三扶着苟玉溦蹬上蓝蓬马车,街上忽响拔剑抽刀声,团团血雾飞洒,一道道身躯瘫软在地,有些从房顶滚落,有的从窗户抛出...... 一串血珠滴落在脸上,血腥味就着凉风反倒让人觉着那血液的温润,苟三伸手抹在脸上,抬起眸子看向长风客栈七楼处,窗纸上人影闪动刀光剑影,一束束鲜血就似泼墨挥毫,书画在昏黄的窗纸上,如是春风吟曲,在窗纸上奏出殷红繁花。 架~ 苟三亲自驱车,马蹄飞奔,阿成率军前来,千人冷甲仅护一人。 “情况突变,不过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想不到血泣竟是隐在魅香楼。”见苟三疑惑看来,阿成笑着说来。 苟三点点头,眸子看向街道尽头拐角处停下的马车,车帘掀开,那双温柔的眸子关心过来,心中又是紧了紧。 “放心,冷甲军是我与大哥的贴身卫队,大多是受东厂迫害之人,定会保大姐无恙。”阿成收回视野,掉转马头,大笑一声,道:“想见见真正的无上高手吗?” 瞧着阿成猛挥马鞭飞跃出去,苟三也是大笑一声猛挥马鞭。 今夜注定不能安宁,月色依旧灯火通明,金陵四城不知划起多少道流光,流光如同着了魔,都坠向一地——镇郊荒野。 镇郊荒野阴森冷暗,出金陵城北不过三里地,夹在北城与陆家镇间中,自开朝以来此地便是一处乱葬岗,除了过往节省路程的商队外鲜少人路。 “不是去长风客栈?”苟三疑惑,苟立人可是还在那儿啊。 “勿需担心,大哥一会儿便到。”也不知道苟立人阿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他如此说来苟三只好紧随其后,飞驰出城。 一柄光剑倒插在镇郊荒野上空,银芒如冰,垂落无尽的白气,犹如白昼。 刚出城苟三便觉得一股寒意,比之冬雪无不及。 眺目望去,隐隐见得那光剑之上刻有四字——冰壶秋月。 卷一 神·缘起 第三四章 谋局(一) 几场潇潇雨,潜夜堕凡尘,淋染山河鱼虾戏,半生飘摇半生依。 琼勾萧索夜雨飘摇,目之所及如是涟漪雨幕,那戚戚沥沥的春汐摇摇洒落,坠入密林间,蒸腾起淡白的雾霭,将镇郊荒野渲染得格外诡秘。 停驻的战马晃动脑袋,不时喷起几声马嘶,雨帘袭来,前蹄隐隐蹬着,刮打着道上的泥泞。 苟三拉紧缰绳,雨滴拍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眯眼看过雨帘,模糊的视线尽头,一名男子负手缓行,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银芒,将周身九寸之空撑开,雨侵不入,不是别人正是血泣。 见苟三疑惑看过来,阿成仰笑,道:“你以为易市是寻常街巷么,可以说,那是装着小半个江湖的酒坛子,并不缺高手,特别是入苟家易物行而受些许人情,一些相忘江湖隐于易市租坊做买卖的江湖好汉。血泣是什么人,工厂督主,能走到今天靠的不只是实力,没有脑子的人就如是头铁的莽夫,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他是不会惹得半个江湖追杀的。” “这么说今晚血泣的行踪还是隐匿的咯?”苟三眉头挑了挑,问道。 “不错,他在齐千斩被杀后便来到金陵,一直隐藏在魅香楼中,今晚也是随着金家马车入的长风客栈,如不是忌惮大哥,怕是会直接动手了。”阿成解释道。 “难怪。”苟三嘀咕一句,想起那夜血衣冷月舒媚儿一同出现,还礼尊师兄妹,看来魅香楼确是是东厂的情报联络点。 “我瞧着魅香楼营生也很不错啊,为何东厂要盯着苟家这几两银子?”苟三不解,原本想问为何忌惮大哥,却是被深深压下。 阿成拉了拉缰绳,虎头盔下那眉眼都是畅笑,道:“魅香楼固然营收不菲,谁又会嫌钱多呢,咱家生意可是做到了周边几国的,当然,这只是其中部分原因。” 苟三恍然,原来东厂是想利用苟家在周遭几国的庄点来做暗桩,好探查敌国情报。苟三想知晓另外的原因,扭头看向阿成。 “哈哈哈,等会你就知晓了,莫急,大哥到了,走。”阿成说完双腿在马背上一夹,抽抽缰绳灌入雨帘内。 苟三抬眼看向虚空中的倒插光剑,垂落的白芒如是冬日雪飘片片飞旋,将整个镇郊荒野都照得个通亮,马嘶之间苟三抽拉缰绳,紧随着阿成。 金陵北城城楼外两里地,瞭望台高比城墙,如果郊外稍有敌意便可第一时间燃起敌袭烽火,可今夜它的作用并非示警,原因无它,站在瞭望台上,镇郊荒野视野尽收。 随着阿成而来,一路畅通无阻,反倒享受了一把高级军职的待遇,所过之处无不恭敬道好。登上瞭望台苟三便是迫不及待的朝着镇郊荒野望去,竟是没有留意站在瞭望台护栏前负手而立的苟立人。 那“冰壶秋月”剑就那么耸立在镇郊荒野上空,如是黑房点灯。密林前血泣负手看来,身后随着百八十名锦衣卫,他噙着笑,静静的看向护栏前的白衣男子。 苟三随着他的视线找到那道身影,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走上十数步,道:“大哥。” 白衣男子正是苟立人,他淡笑着回过头来,点点头,道:“别告诉大姐我允许你来的哦,不然都不敢回家了。” 就是阿成都傻笑起来,摆了摆脑壳上的虎头盔,苟三打着哈哈,道:“没事,我兜里深,兜得着。” “大哥,天上那柄剑是谁的,好生气派啊。”苟三看着那银芒如雪坠的悬空白剑,眸子异彩连连。 “怎么,喜欢?”苟立人问道。 苟三搓搓衣角,脸上扯起笑容,道:“虽是有了九枪,但多一个好一个不是。” “你还是先把佛怒九枪参悟透了再说其他的吧,猴子摘包谷,落了一地。”苟立人笑而不语,倒是阿成没好气的回了几句。 “哪有,从大哥那里拿来枪谱之后都学会两枪了!”苟三反驳道。 见阿成想要怼回去,苟立人摆了摆手,道:“小三的资质我是知道的,不过才会两枪确是不该。” 苟三翻了个白眼,苟立人所说的资质那是苟三未穿越过来之前的苟三,苟三从回忆里搜索过,确实很不错,放在现代可以说是个文武齐全的天才。 “真喜欢吗?”见苟三面色隐下去,苟立人问道。 “当然喜欢,那么气派的剑,可以当灯用,以后轩宇阁不用点油灯了,直接换它得了。”苟三苦着脸。 阿成张张嘴竟是吐不出半颗字来,苟立人反倒觉着苟三说的甚是新颖,也是笑了一声,道:“那便送你了。” “真是大哥的?”苟三诧异,先前这般问仅是想知道是谁的剑而已,想看看今晚都有哪些势力,听着苟立人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他的? “人小鬼大。”苟立人差点在苟三脑门上敲板栗。 “马上二十一了。”苟三有些失望。 “嗯,还算不小,既然觉着自己大了,你与欢欢的婚事就定在元宵节吧。”苟立人难得的不反驳,反倒是肯定事情。 苟三赶紧与其扯开距离,深知那是坟墓,还有被盗墓的风险。 也就在这时,血泣终是先开口打破雨夜的对视,缓踏几步登临半空比肩瞭望台,道:“怎么,堂堂赛诸葛絮叨这般久,是在准备遗言么?” “妈拉个巴子,找死!”阿成虎头盔吟啸,唰的抽出腰间寒刀,直指血泣。 “再过两年你可斩他,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苟立人依旧面色如笑。 雨幕戚戚,一股浑厚的内力铺张开来,水花溅射在身上,竟是有些淡淡的血红之色,漫天摇雨犹如天泣,滴落无尽的血水。 阿成重重的哼了一声,他深知自己几斤几两,但那杀伐气就是不受控制的荡出体外,如不是苟三拉着,只怕他会飞身直劈血泣。 “到这镇郊荒野来也好,正好解了我的后顾之忧。”血泣淡笑一声,接着道:“出手吧,我看今日有哪个敢抹我东厂龙威!” “以前我都不知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幸得家弟说起,要不我送它给你?”苟立人负手身后,道:“人呐,往往死于话多。” 苟立人打了个响指,且闻一声颤吟,倒插在虚空中的白剑瞬间颤吟起来,雨幕振颤,将那垂落下来的雨势都振驻几分,也是在这时,镇郊荒野的密林之中突起彻天长啸,雨幕瞬间静止在虚空中,随着轰鸣响彻,那好似踏步的迈动竟是将夜空都震裂几分。 密林中参木逐片倒塌,白剑散发的光芒下,一名白发白袍老者犹蹬天梯,不急不慢的步步登天,他走到白剑前,伸出的手势荡起虚空涟漪,五指虚握之间那颤吟的白剑顺势被他握在手中。 嗡~ 白剑被老者握在手中的瞬间又是响起一声振吟,静止在夜空中的雨幕随之复原回来,唰的一声灌下郊野,他眼帘上印着血迹,好似未干,眼帘闭合,白袍猎猎。 “程瞎子?”老者的突兀出现就是血泣都有些诧异,下意识的诧呼一声。 程瞎子那满是褶皱的脸上唇齿未动,好似忘了如何说话,仅是挥剑倾斜指地,遁声微仰着脑袋。 “程瞎子,你别被苟立人利用了,你那宝贝儿子程铭可是被他无缘无故的抹杀了。”见程瞎子敌意袭来,血泣沉声道来,显是有些忌惮程瞎子。 程瞎子嘴唇蠕动,不道一字,左掌伸出于空中一翻,一粒如夜明珠大小的血色煞珠翻腾在手掌五寸之上,血煞之气如似扑腾的火焰,灼烧垂落的雨滴,散发摄人心魄的煞气。 血咒血泣再熟悉不过,血咒入体融于血液经脉内,没有东厂解药断无可活,而想要将血咒从体内拔除,需西域神僧施展无上秘术,否者就是抽骨换血都无济于事,除非...... 想到此处,血泣不禁打了个寒颤,眸子一冷,转头看向苟立人,怒喝道:“你骗我?” “骗从何来?”苟立人反问。 “程铭没死,你是想将我东厂尽数引入金陵!”金陵都指挥使,执掌三万冷甲军,如果中血咒的程铭死了或是被苟立人救了,那金陵的三万冷甲军便都入了苟成英的麾下,那个连圣旨都敢抗的赛诸葛,他有什么不敢做的,想到此处,血泣寒意又是盛了几分,道:“就是诸葛亮没有武将,也只有一死,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巡抚。” 苟立人摇摇头,又是打个响指,程瞎子手中白剑闻声颤吟,白芒彻天。 程瞎子踏雨挥剑,一剑颇有山河倾倒,苍穹虚裂之势,银白剑意撕裂雨幕以无可匹敌之势誓斩血泣。 血泣大喝一声,眸脸冷冽,双臂猛然张开,十四式玄铁匣从身后飞出,他虚空一握,大喝一声“地”,一柄身琢青龙银白利刃的长刀便是握在手中,顺势对着程瞎子挥下屠刀,那银白刀气荡破虚空径直杀去。 苟三紧紧的盯着二人拼杀,想起秦淮河畔浑身是血的老九,不觉之中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意境之中。 阿成刚欲提醒却是被苟立人阻止,道:“他在以血泣为假想敌,入镜像与之拼杀。” “那怎么行!大哥,小三现在不过真武境,血泣可是三清境啊,虽镜像不是真实的,但那是自身神韵的拼杀,自己与自己要决出胜负,没有两败俱伤是不可能的,这样下去会伤了小三的根基!”阿成脸色大骇。 “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走出来的,别人帮不了。”苟立人摇了摇头,继续看向程瞎子与血泣。 阿成叹了一声,道:“大哥,我实在憋不住了,不知能抗到几时,干脆就全跟小三说了算了!” “不可,有所谋有所不谋,况且我也不愿意小三卷进来,做个纨绔少爷有何不好。” “大哥,你说程瞎子能抗住血泣几分功?”知晓劝说无果,阿成岔开话题。 “四成。”苟立人唤人搬来靠椅,索性一屁股坐下。 “大哥会出手么?”阿成好奇的问道。 见苟立人不可置否的点头应是,阿成顿时满脸惊喜,差点跳起身来,半晌后有些感慨的道:“真是太久了,大哥平生只出手一次,见过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吧。” “大姐说要他死,那他便得死。”苟立人慵懒的靠在靠椅上,觉着阿成会追问,率先道:“看吧,一会你下去把锦衣卫全杀了。” 阿成眸露喜色,安安静静的站在苟立人身侧,看着半空中打得热火朝天的二人。 ps:今天公司加班,到家迟了,九点多,没有存稿的俺深感歉意,原本想二合一,怕时间来不及,明天休息,爆更~~~爆更~~~爆更~~~求票票求收藏 卷一 神·缘起 第三五章 谋局(二) 九十七招过后,血泣掠向身后虚空,临空伫立,官袍猎猎,血煞之气将整片雨空荡起阵阵涟漪,手中青龙“地”刀锋刃上有着新现的钝口,钝口上残留着模糊的血肉。 他视线转动,忽地看向镇郊荒野密林上,踩在树梢尖儿上的的程瞎子,眉目冷冽间双臂缓缓摊开,当达到极致之时,苍穹里雷网嘶啸,乌云如是千军滚滚而来,夜雨滂沱,官袍虽是有些破损,但那等携雷掌云俯视众生的气势何其可怖。 血泣缓缓吟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如声,苍穹泣,愈我身。” 轰隆~ 啪~ 雷光闪动倘若白昼,雷龙在乌云内遨游,一刹那,雷龙犹如地底树根,交织成雷网遨窜在雨空中,轰鸣聂人心魂。 血煞之气自血泣身后荡然而出,与那飘摇而下的雨幕融为一体,眨眼间,那纯净的天水竟是裹上浓郁的血浓,宛若苍穹洒血,嗷嗷哭泣。 无尽的狂风吹打着密林,抱大的古树被雷雨震倒,镇郊荒野千疮百孔。 程瞎子身上白袍多出几道口子,溢出几处殷红,须发飘动好似侧耳虚听,而后脚尖轻点树梢,握着白剑迎雨而上,苍白的唇齿第一次吐出心言,“三清又如何,百招决生死!” “如此,依你。”看着百丈外脚踏虚云的程瞎子,血泣神色淡然。 程瞎子临空许久,最后一声轻叹,唇齿蠕动好似喃喃,“兄弟们,我程瞎子对不起诸位了,原是想借诸兄弟昔日功果助我大明除强寇镇气运,不成想却是用来斩异己。” 夜雨萧索,程瞎子好似仰头问天,朗声道:“吾父赐名山河,欲为我大明镇守壮阔河山,程某无能,憾不死沙场,身无寸功,愧对亡父愧对我大明,今日苍天作鉴,程某舍山河,是为程瞎子!” 程山河曲指作剑刺穿两条肋骨,殷红鲜血顺着手指流出,他咬着牙神色不变。 指剑抽出带起两串血珠,程瞎子单膝跪在虚云上,左手拄着白剑头颅下垂,鲜血自两肋流出浸湿雨幕,在他身后虚空中凝成两颗血红大字——山河。 程瞎子抬起脑袋,合闭的眼睑被他强行撑开,血流汨汨,他深吸口气中食二指直戳眼珠,如同先前弃山河折肋骨。 大雨洗漱在脸上,那从眼中留下的血液却是流之不尽,程瞎子撑剑而起,浑身淌血,白袍被他撕开,干瘦的躯干有许许多多的老旧伤疤,动作看似缓慢,却是眨眼换上了一套银白轻甲,轻甲胸前圈着一颗大大的字——冷。 “还你。”程瞎子手掌挥动,随掌的波澜席卷在倒插的白剑上,将它包裹着掠向瞭望台。 程瞎子仰天一啸,如是苟且多年的将军气魄重回疆场,那浑厚的内力嘶喊将雨竖都震停几吸,双臂缓缓摊开,隐藏在体内几十年的杀伐之气顺势腾跃出来,狂风骤雨。 杀伐之气凝聚在身后虚空中如似瀑布,其势似那脱缰的洪荒猛兽,狂暴嗜血。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铁马!” “冰河!” 程瞎子摊臂沉吟,风雨飘摇,整个北城的温度急速下降,不过十数吸,竟是飘落茫茫白雪。 雨雪交融转瞬成冰! 虚空上异象突起,冰河山川白雪茫茫,全然一个冰灵小世界。 在冰灵小世界内一个巨大的冰窟摄人心魄,其间的杀伐气犹是真实的远古战场,风吹雨来,铁马冰将,不过十数吸,足足凝聚万卒寒甲。 那寒甲军手持战戟身着银甲头戴银盔,上刻一个大大的冷字。 冰雕一般的冷甲军规规整整的排在程瞎子的异象中,身躯魁拔面庞萧严,银白战戟内流淌着滚滚黑色浊液,如有眼力定能一眼看出,那流淌在战戟内的纯黑浊液是战意的凝聚,战意化实。 冷甲军战意如刀剑,不敢直视。 “誓杀人间百万兵, 万卒冷家碎敌魂, 可怜大明寒白骨, 犹似春闺梦里人。” “金陵冷甲军,何在!”程瞎子爆喝一声,戟指苍穹。 咚~咚~咚~ 冷甲军不语支言,银白战戟重重锤地,顿时,一圈圈可怕的战意气浪自冷甲军处席卷开来,使得整片冰灵小世界出现轻微震动。 所有冷甲军动作整齐划一,微低的头盔缓缓抬起,看向那个身披银甲显得萧索的背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雷龙咆哮,狂风肆虐,大雨倾盆,冷甲军那银白头盔之下竟全是黑色的雾气,与那持着战戟的手掌一般无二。 “异象实化,不错,倒是有几分宗师境的样子。”战意气浪袭来,血泣淡然挥手将其震碎,程瞎子所施展的道法虽是有着无可匹敌之杀伐,但他也仅是多看了几眼。 “异象又如何,毕竟仅是宗师,能翻起什么浪花,将刀,来!”血泣手掌虚空一握,一柄如是青龙偃月的长刀被其紧紧握在手中,一瞬间,电闪雷鸣血雨戚戚。 “大明十四势藏有十四刀,大哥你说血泣需用几刀?”阿成看着血泣眉头一挑。 “天、地、将、法、智、信、任、勇、命、权、贪、叛、同,最后一把奉天成仁,应该会用六刀。”苟立人细细说来,道:“大明十四势毕竟不是他的,勉强炼化而已。” “屠尽凡尘敌意,扬我东厂仙威,屠龙无悔!”血泣大喝,刀锋轰鸣,腾身而起,将刀猛然劈下。 裹血的煞气凝成实质,虚空中一个巨大的血红十字腥芒如刃,撕开雨幕直杀程瞎子。 “杀!” 程瞎子战戟划破雨幕直指血泣,面庞萧瑟冰冷无情。 “吼!” 军令出,万甲行。 瞬间,镇郊荒野之上充斥着彻天的战场咆哮,震耳欲聋。 无尽的战意在冷甲军上空凝聚,顷刻间凝成一柄十数丈战意战戟,漫天的雨水拍打在纯黑的战意战戟之上,如战鼓敲响,咚咚咚咚...... 虽是与血泣差一境,程瞎子此举何不彰显将人胆魄,世上本无最锋利的矛最坚硬的盾,他没有任何保留的直出杀招,硬撼。 冰冷冷甲内唯有战意缭绕,冷甲军又是一声怒吼,程瞎子身躯落地而后猛的跃起,用那修炼了几十年的真气裹在脚上,将腿崩到极致,一脚踢在战意战戟末端,轰向那猩红的刀锋十字。 轰~ 雨夜苍穹如烟花绽放,散落茫茫红霞,就着雷鸣电闪将整片虚空渲染得炽热几分。 战戟与十字相撞,顷刻间爆碎开来,掀翻无数垂云,可怕的气浪自撞点向四面八方袭杀,虚空震碎,山河倾倒。 噗~ 程瞎子如断线风筝般被反震倒飞出去,所过之处古树倒塌,山石碎裂,身子在地上足足拖行两里之余,他手持战戟单膝跪在丈深的泥坑中,鲜血染湿淡白的胡须,浸入冷甲里。 血泣蹭蹭蹭倒退十数步,每一步都踏碎虚空,官袍碎裂,虎口生疼。 “虽是有昔日袍泽功果相助,怕也抗不过接下来的两招了,境界之差啊。”看着撑着战戟单膝跪在地上的程瞎子,同为军人的阿成有些惋惜。 “军人除外,可以轻视任何人,没有杀伐腥血气,何来百世享太平,有一种死叫视死如归,至高无上的的死法。”苟立人虽是缓缓点头,话却有些相悖。 “或许这就是我华夏气魄吧。”阿成眯了眯眼看向程瞎子,握着的拳头紧了紧。 一招交锋,万卒冷甲仅剩七千余,程瞎子又是咳了口血,迎着大雨伸手一抹,那银白战戟被他狠狠的捶在地上,嘶喊道:“东厂祸我大明,伤我华夏根基,昔日兄弟请来助我,醒来!” “苟利家国生死,戟指长空还碧清,文武不分匹夫当志,昔日兄弟若还残存浩然气,请随我醒来!醒来!醒来!” 冰灵小世界战意昂扬,镇郊荒野里狂风刮雨,倒塌的古木在雨幕下缓缓蠕动,一只只白骨手掌握刀拿剑翻出泥地,有的身着缟素,有的披着残甲,有的甚至拿着锄头镰刀,就那么殃殃的走到程瞎子身后。 白骨骷髅愈聚愈多,翻在倒塌的树干上,踩在树叶上,立于水坑中,站在坟头前...... “苟立人!”见到程瞎子竟是能唤醒昔日袍泽,血泣眉眼爆怒,刀锋直接苟立人,咆哮道:“你他娘的又骗我!” “在易市你确实无法脱身,清忞宗二长老、天姥仙山历仙师,你觉着你能全身而退?”苟立人淡淡的道。 “嗤~怕是有第三人吧,你那叔叔呢?”血泣收起盛怒,满脸讥笑,道:“就算来这乱葬岗,他程瞎子能唤醒袍泽又能如何,我一刀屠之。” 苟立人摇摇头,道:“你不懂。” “哈哈哈,你看我如何斩尽这些残魂!”血泣大笑几声,收敛周身的银芒,任由大雨淋在身上,将头冠摘下,看向唤残魂的程瞎子,道:“将他斩后就有答案了,我看你再拿什么博大明的气运!” 十数吸后,除了滂沱雨声雷鸣之外,整个镇郊荒野都陷入一种异样的宁静,程瞎子面向身后的万余骷髅,扬起头颅在胸口上重重的捶打三下,道:“诸位兄弟,我程瞎子残喘了这么些年,实在对不住了,今日过后诸位随我一道下黄泉,勿要念留人世,如有来生...算了,哪有什么来生。” “诸位兄弟,还请为我大明以军魂撼定气运!” 大雨滂沱,拍打在残甲缟素上,白骨缓缓抬起头骨,脚骨轻动,好似听得将军令。 领命。 ps:第一章 卷一 神·缘起 第三六章 谋局(三) “吾名不配山河二字,折双肋还之,苟延残喘多年,对我大明气运视之不见,戳瞎双眼还之,浩然依旧正气还存,冷甲军,佑我大明!”战戟指天裂,雷龙沉轰鸣。 银白战戟飘落殷红,如是战场杀伐时,殷红滴滴,狂风吹来,刮起程瞎子那蓬乱的须发,他站在雨中执戟问天,犹有当年英气。 将军许道铸血饮,至今犹有当年英,虽是年迈之躯须发皆白,但那立于千军万马前面不改色的浩然正气至今犹存。 白骨阴灵全部在同一时间拍向自己的额骨,一道道残念如是流星般坠入程瞎子的身躯之中,具具白骨散架,错落在满是泥泞的镇郊荒野之中,那常年阴气逼人的荒野在半数白骨散架之后,突显阳气,愈来愈多的白骨自拍向额骨,流光不迭,全部坠人那持戟指天的冷甲内。 阳气撑开雨幕,缭绕在荒野上空,最后没入苍穹,似在找寻三界循环之路。 最后一具骷髅散架,冰灵小世界内,一连串的战意浓雾席卷出来,冷甲寒盔掉在地上振起沉重的轰鸣,滚滚战意荡出小世界,将程瞎子紧紧包裹住,最后猛的收缩,全部没入他的体内。 白骨错乱,小世界坍塌。 大雨依旧,狂风吹打在冷甲上,呼呼作响,肩甲猎猎。 玉清、上清、太清三个胜境是为三清,玉清是为躯,上清是为神,太清是为魂,三清归位可临仙。 玉清之躯大道易简,是为繁从简来简从繁去,化繁为简,一切归于最寻常,原始之一。 程瞎子站在雨帘之中,战戟已是拄在身侧,残念和战意涌入体内之时,他稍稍佝偻的身躯挺拔起来,身上殷红褪去,如是新甲。 他此时全然就是一名手持战戟的新卒,对战场渴望又有些惧怕,就如同一个凡夫俗子,看不出任何武力波动,好似忽蹬了玉清胜境。 程瞎子朝着记忆中的方位侧过头去,由衷的道了一句谢,“很久以前我便对大明失去了心思,宦官乱政民不聊生,如不是告知小儿身中血咒怕是会隐世至死,今日能重识己身觉自之过,程某感激万分。先生乃谋略之才,识人所不识,料人所不料,身陷囫囵依旧惦念着我大明气运,程某百倍不如。” 程瞎子对着记忆中的方向深鞠一躬,道:“先生大谋之才不计程某贪生怕死执念,程某感激,幸得先生开导能在残喘之年重拾我明军气魄,程某纵是一死也无憾了,烦请先生告知小儿,必要将功赎罪,程某就是深处十八层地狱也当欣慰。” 不知何时,一名中年男子缓步踏上瞭望台,他面色苍白却显得很是坚毅,他看向程瞎子,点点头,不语。 阿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相视,意味深长。 “你不是要一刀屠之吗,我冷甲军在这,你来。”程瞎子杀伐之意敛入血肉,指着胸前冷甲上那颗冷子,此时全然就是一介凡身,闻那血煞之气铺张过来,他仅淡道了几句。 “可笑,以为几道执念几缕战意便可跃身玉清胜境,没有经历天罚和顿悟,三清你永入不得。”血泣斜握将刀,在虚空中缓踏数步,道:“没有时间与你耗了,那边还坐着一个难缠的角色,使出你的全力吧,也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三清,得以瞑目。”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程瞎子如踏阵步,穿梭在雨幕之中,每落一步便是吟上一句,随着他吟唱腔调的跌宕,之前裹含在体内的战场杀伐之气顺势席卷出来,当最后一步踏出吟完最后一字时,战戟一挥,直指血泣,气势逼人。 “兵卒驹马刀弓戟,沙血汗泪风雨烟,最后一招,拜将封侯!” 呜~ 咚咚咚咚咚...... 号角奏吟,锤锤擂鼓,雨幕之下倘若化身成边疆战场,烽火狼烟。 程瞎子手持战戟站在战场中央,淌血的眼洞看向血泣方向,那看似朴实无华的戟刺却是蕴涵天地之力,涟漪荡荡,虚空扭曲。 血泣眉目一冷,不知何时已是换了一柄陌刀,他举起陌刀缓缓劈下,动作虽看似缓慢无惧威胁,但那刀锋上裹含杀气的大道涟漪却是无可匹敌。 虚空中杀伐之气凝成实质化作一柄十数丈的战戟,浓黑厚重,朴实无华。 血煞之气顺刀而出,一柄殷红血刃直劈向黑色战戟,瞬间,整片虚空如是石入湖心,荡出无尽的波纹。 看着如此手段,就是阿成都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讷讷道:“这便是三清胜境么。” “不算。”苟立人否认的道。 “那怎么我看着程山河好像已经超越了宗师境呢?”阿成奇怪,不解的扭头看向苟立人。 “在宗师境和三清境之间,也可以说是一只脚迈入了三清境,没有顿悟和天罚的洗礼,算不得三清。” “诶。”阿成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刚来到瞭望台上的中年男子。 “恨我么。”苟立人看着镇郊荒野,仅是淡问了一句,不知谁能答。 良久,那中年男子道来:“整个大明都陷入了劫数,气运已是流失殆尽,巡抚此举或许可以镇住些许残运,怕也仅是千丈流水独一珠了。” “父亲如不是以血换我血强剥血咒,今日些许能活下去,要说不恨你那是假的。”他顿了顿,道:“可恨又能怎么样呢,程家三代食大明俸禄着大明衣袍,为国战死那是无上的荣誉,巡抚虽是谋略诡才,但无一不是为我大明着想,我程铭就是恨,也不记挂心上。” 苟立人不语,半晌后挥挥手,阿成朗笑一声抽出腰间大刀,跃入雨幕刀锋直指随着血泣而来的百八十名锦衣卫。 “巡抚大人这是何意?”程铭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是深知血泣的手段,道:“血泣如果有新血滋养,真气定能瞬间恢复,家父又岂能招架得住?” 半晌,镇郊荒野密林下传来惨绝人寰的哀嚎,血雾喷出融入雨帘,浸润在春泥里,苟立人笑了笑,道:“你不懂程山河。” 程铭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虽是抚琴视死如归,但...”他想了好半晌都没有找到词来形容。 “华夏风骨。” 苟立人仅说四字,程铭却是僵在原地。 “四成功力看来不能第一时间秒你,那么再加一层吧。”血泣握着陌刀的手猛然一挥,再是一道血煞实质刀光,直砍程瞎子。 “万骑虎狼行,大汉独霍师,今时冷甲现,卫我大明山!拜将封侯,起!” 程瞎子由简入繁,摊开的手掌好似要举起山河万顷,他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蠕动,那挺拔的身躯被无形压弯。 何来拜将封侯,自古以来唯一人,大汉霍去病。历千险涉万阻九死一生,那满目山河洒尽血与泪,白骨垒垒亡魂千万,要抗起来又谈何容易? 噗~ 程瞎子佝偻的身躯喷出一口鲜血,双腿颤抖间冷甲碎裂,风雨拍打在干瘦的身躯上无法形容的萧索。所索性单膝跪在地上,用肩膀扛着那无形的大道之力,重吸间撑起身子,硬生生将它抗在肩上。 呜~ 号角再奏,战鼓擂动,整个镇郊荒野上奔腾出千军万马,大道之力化成实质,所有军马狼烟齐奔血泣,那高昂的战意化作驰骋疆场的霍去病,他握着长枪直取敌将首级,一战,誓要拜将封侯! 一道虚影岂敢争锋,血泣手掌一拧,荒野上流淌的新血顿时暴动起来,他手掌拉动之间整片虚空的雨竟是倒入苍穹,鲜血灌入体内,血泣身上的血煞之气瞬间壮大数倍,他的气势一下子提升了一倍有余。 握刀。 挥砍。 一阵刺眼的光束袭击过来,让人不由的闭上双眼伸手遮挡,待光束退去再看向那处战场之时,程瞎子已是双膝跪倒在地,头颅死死的锤下去,七窍所流的血全部汇聚在下颌,顺着胡须流入春泥里。 虽死,战戟紧握。 大雨依旧,雷鸣响彻,一切归回归如初,闭目的苟三突睁双目,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抚着胸口看向依旧踏空而立的血泣,对于先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我没事,大哥别担心。”见苟立人看过来,苟三抹掉嘴角血迹。 “这就是华夏风骨么。”程铭木讷的看着跪地握戟不倒的程山河,缓缓移动步子,朝着那个方向行去。 苟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奇的道:“啥啥风骨?” 阿成已是回到瞭望台,见苟三醒来心中大喜,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道:“平时多读书,少去些烟柳之地。” “孔曰成人孟曰取义,余心所向九死无悔,苟利家国生死,岂因祸福趋避,是胸中的浩然正气和戟指长空还碧清,当敌寇破我河山屠我百姓时,文人有傲骨匹夫存志气,贵胄可捐国村夫亦愿当英灵,用血与肉铸长城,用意与志作刀剑,千万人的牺牲换来这江山一片红,才有今日之华夏,何为风骨,文武不分匹夫有志。” 苟三摸摸鼻子,虽是有些听不懂,但觉着有些气魄。 苟立人将白剑递给苟三,让得他好不惊诧,忙道:“可有名字?” “你取。”苟立人淡说二字站起身来,仅是一步,却卖去三十里地,惊掉了苟三的下巴。 ps:保底两更到了,有票么qaq 卷一 神·缘起 第三七章 谋局(四) 风雨聚集雷鸣嘶哑,整个金陵城都浸湿在雨水之中,夜深不闻更响,黑影不见犬吠,北城的打斗必定惊醒了大半江湖人,时不时有流光穿入雨幕,时不时有马蹄震响,朝着北城镇郊荒野奔去。 苟立人负手临空而立,雨不沾身,衣袍猎猎,那儒雅的面容丝毫看不出杀气,却是鲜少人知,能够足临虚空的莫不是顶尖宗师境,最起码需要一只脚迈入三清。 血泣眸眼深深眯起,良久后忽然失笑,道:“果真如此,你不仅只善谋略,看来师傅猜的没错,当年那一战可曾有你?” 苟立人儒雅淡笑,随手一挥,骤雨停歇,拨开乌云现银月。 血泣双眼又是紧紧眯起,那淡白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不可思议的道:“你竟然迈入了三清境?” “取好了吗?”苟立人没有理会血泣,而是转过头来看向瞭望台。 苟三方才从震惊中醒来,全然接受不了苟立人竟是个高手,难道先前阿成所说的无上高手就是苟立人?苟三定然不信,他自诩深知苟立人,那个温文儒雅的大哥怎么会是高手呢。 苟三轻轻的哼了一声,觉着被骗得好惨,没好气的道:“取好了,如霜,怎的,要讨回去不成。” “可否借与大哥一用?”苟立人伸出手掌,笑着问道。 苟三嘟囔着嘴,将如霜剑丢入空中,刚欲下坠却是有股莫名的吸力将其吸走。 叮铃~ 苟立人曲指弹在剑刃上,如是剑吟,荡得周围空气都翻起阵阵涟漪,道:“好名。” “既是三清境,为何长风客栈没有动手?”血泣看着百丈外的儒雅男子,深知他谋略滔天,故意引来此地仅是简单的想镇些大明残运,就是他都断然不信。 “你在害怕。”苟立人握着如霜淡然一笑。 “不怕军师是头猪就怕军师是武夫,你曾参与过那一战,只是想弄清楚来龙去脉而已。”血泣不予否认,临空的步子稍有移动。 “损了大姐的客栈我回家会被骂的。” 血泣着实没有想到苟立人会扯出这么个牵强的理由,根本就不会相信,那个将人心玩弄于鼓掌的赛诸葛会因为一栋楼阁而绕这么大个圈子。 “好吧,我是想让暗中的人都出来,挨个找着实麻烦。”苟立人耸耸肩,看起来毫无隐瞒。 “嗤~就凭你?绝不是这个理由。”血泣嗤笑一声立马否认。 苟立人叹了口气,心道跟个猪脑子费什么话,看得血泣那眉眼紧锁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就没人愿意听实话,好吧,我今晚就是想玩你。” 血泣面色一冷,逐渐变得狰狞起来,整片虚空都随着他冰冷的神色而陷入冰寒之境,半晌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道:“好一个赛诸葛。” 城北此时来了数十人,老少男女形色各异,木暄棠,舒媚儿,血衣,冷月,齐圆圆,苟三赫然发现,有过两面之缘的三葬,竟然随在一名老者身后,藏在暗中。 木暄棠骑着马,身边跟着七名骑马男子,想来是金陵八大巡捕了,距木暄棠不远,舒媚儿冷月并肩而立,竟是与血衣分散开来,想来是那夜过后闹出些许矛盾,齐圆圆见得苟三轻唤后跃身上瞭望台,使得舒媚儿低骂一句。 “你怎么来了?”见齐圆圆衣衫有些湿润,脱下披风套在她身上。 齐圆圆婉拒,却是拗不过苟三,凉风吹来有些寒意,紧了紧刚上身的披风道了声谢,“师傅叫我过来长长见识。” 苟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置信的弧度,伸手指向苟立人,道:“就这?” 见齐圆圆含笑点头苟三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眸子不由得看向认识的几人,来意莫不都与齐圆圆一样,没好气的道:“有什么好看的,改日,我叫大哥手把手教你。” “真的?”齐圆圆睁大眸子看来,忽闪忽闪的很是认真。 瞧得齐圆圆那欣喜模样,苟三摸摸鼻子,眸子闪动,半晌后才道:“我得问问我大哥。” 齐圆圆并未失望,轻轻一笑后来到围栏前,看着临空而立的儒雅男子,那皙白的精致脸蛋竟是微微泛红,这一幕被苟三瞧了个正着,道:“哈哈哈,圆儿妹子,我大哥可是单身噢,很是抢手啊,得抓紧。” 玩笑如此齐圆圆却并未生气,轻笑道:“三哥怕是没有听闻过赛诸葛的故事吧。” 苟三点点头,虽染苟玉溦有说起过,但仅是一小段过往,着实想知晓,看向阿成,见他血脉膨胀神色激动,全然没有顾忌苟三这边的情况,想从他那边了解怕是比登天还难。 “挥斥方遒行帝京,天朝佳才敢几人,璞玉多生江南地,英姿犹胜诸葛明。这是世人对赛诸葛的美誉,惊叹其胆魄敬畏其才华,我也只是偶然听师傅说起过,世人皆称他为赛诸葛,鲜少人知晓另一个名字,华夏帝子,那一战,只身屠尽十八层地狱。”齐圆圆转头看向苟三,道:“我对帝子不是爱慕,是仰慕。” 苟三自顾的忽略前便一大段,仅留意后面的仰慕,见齐圆圆恬静水灵着实为大哥感到可惜。 哐嘡一声打破二人交谈,阿成目瞪口呆的仰视虚空,手中大刀不由得脱手掉落,苟三顺着视线看去,瞬间呆愣在原地。 且闻苟立人一声“东起”,方才两更天的深夜东方尽头处竟是冉冉升起一轮红日,红日就好似鸡蛋淡黄,昏光闪动,撕裂浊也的污秽。 红日冉冉升起,银月缓缓西垂,各自在天边,当红日与银月处于同一水平之时,苟立人临空跃起,畅笑道:“如意山河百万兵,只手遮天断仙门,天地为炉道作鼎,洗尽铅华是为新,一招,能活我放你走。” “不可啊大哥!大姐说让他死!不然咱俩别想回家了!”阿成闻得此言大喊一声,就差将苟立人换成他了,恨不能亲手宰了血泣。 苟立人右手握如霜左掌猛然紧握,红日和银月瞬间转动起来,好似天地急速旋转,地作棋盘日月为子,刹那间,整棋盘地蒸腾起紫色彩霞,红日和银月入座棋格遥遥相望,滚滚紫气窜动在棋盘上,定睛一看,竟然是化作太极阴阳鱼。 虽是幻象,但那等指点天地之势何其壮哉! 可曾见过天地为棋盘日月作子,这就是啊! “伤家弟需还其身,乱气运需还其神,就算你真身不显,今日定灭你灵身。”苟立人一件挥下,大道至简。 “师傅救我!”血泣想飞身逃盾,奈何身在棋盘,挣脱不了束缚。 夜空之上一直大手忽然抓来,苟立人皎洁一笑,仅挥剑稍挡了,任由他将血泣抓起,最后一剑猛然挥出,大手颤动间掌物脱落,血泣坠落在金陵城内,好似秦淮河畔。 “他娘的,那个老东西!”阿成捡起地上大刀,招呼瞭望台上的几名冷甲军,瞬间跃出瞭望台,朝着血泣坠落的方向追去。 苟立人临空踏步,瞬间来到苟三身前,轻笑着将如霜送回苟三,道:“真是好名。” 苟三翻了个白眼,心中震惊被他狠狠的压下去,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太相信苟立人竟是有这等手段,其实他更愿意相信,他大哥依旧是那个大哥,温文儒雅。 “大哥为何最后收手了,不然血泣已经死了。”苟三想了想,还是耐不住好奇的心。 “救他的人很强大,再者他只是一具灵身而已,不足为惧。”见苟三满脸好学模样,笑着解释道:“三清境之后可一气化三清,修出三具灵身来。” 苟三恍然,点头道:“将他灵身困在金陵,难道大哥是想将血泣真身引过来?” 苟立人没有着急回答,走几步坐到靠椅上,沉吟片刻后道:“小三,记住,处世有三个层次,第一层谋事,第二层谋人,第三层谋局,谋一事谋一人说的简单点便是,万物皆为我所用,万物皆不为我所有,处世无非人性,谋局无非人心,谋局者需有长远的眼光和对时局的洞若观火,小三,大哥希望你能成为谋局者,要成为谋局者,要有大格局,有大格局才有大胸怀大气魄大视野大抱负。” 苟三听得傻愣傻愣的,都不知晓苟立人说的是什么,见他问来只好装作明白的点头,道:“难道大哥是在下一盘棋?” 苟立人不否认也不承认,笑着伸手摸了摸苟三的头,道:“回去吧,大姐肯定没睡。” 苟三点点头,招呼着齐圆圆一起回去。 边走边想苟立人刚刚说的是什么,好似有些明了,却又很是模糊。 “我以后想跟着你。”程铭收敛程瞎子的尸体后重回瞭望台,看着靠在靠椅上闭目凝神的苟立人,眼中不觉何滋味。 “可以。”苟立人依旧闭目,仅回二字。 程铭眉头皱了皱,疑惑道:“不怕我反水?” 苟立人忽的站起身来,视线扫在金陵城上,半晌后,吩咐道:“传令下去,自今日起,金陵一级战备。” “也该年轻人玩玩了。”良久,他长长一叹。 “在为他铺路?”程铭问道。 苟立人不予只言,一步踏出消失在金陵城北。 ps:今天先三章了,思路有些卡壳,码了几章觉着不顺畅就不发出来了,俺润色一晚,明天见~ 卷一 神·缘起 第三八章 不为人知的幸福 虽然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总比暴尸街头好上百倍,这是苟三现在的真实写照。 程明阁暖阁里,苟三老脸拉得比马脸都长,恨不得将捧着的粥碗呼到苟立人脸上。 “大哥,那小三的婚事就麻烦你了,我这几天比较忙。”瞧着苟三不悦的模样苟立人放下粥碗起身笑着说来,临走时还不忘伸手在苟三肩膀上拍几下,那模样不是幸灾乐祸还能是什么,“长姐如母,听大姐的。” “大姐,我还不想结婚。”见苟立人出了门,苟三苦着脸扯起苟玉溦袖阙,央求的道。 “胡闹。”苟玉溦难得的对苟三训斥,见他愁眉苦脸,沉吟半晌,拉起苟三的手,柔声道:“我家三儿不小了,都二十一了,有道是先成家后立业,身边有个人贴身照顾大姐也能够放心一些,咱家指望不上你大哥,大姐指望指望你还不成吗,听话啊,欢欢是个好孩子,成亲之后也不会拖着你,你想做什么便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懂吗?” “大姐,我是还没有心理准备,更何况我与欢欢相交时间也不长,不是很了解,说实话,与欢欢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苟三所说确是实话,如不是三年前救下宁欢欢,怕是这辈子都有认识的可能了。 “大姐知道,你救下欢欢那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缘分,更何况欢欢待你情深,大姐还从未见过有那个女子敢胆大到去青楼将心仪的男子绑回家的,再说了,男女之事媒妁之言,何况你们已经......”说道此处就是苟玉溦都有些不好意思。 苟三满脸无奈,宁欢欢竟然连他俩睡一起的事都跟苟玉溦说了,这回怕是吃完饭还得洗碗了。 “这般如此,你不娶她难道让她孤苦一生吗?” “好了好了大姐,娶娶娶娶娶,我吃饱了先回去了。”苟三赶紧开溜,是真怕了苟玉溦了,这才刚出门,差点一个踉跄,且闻苟玉溦在后边欣喜道来:“聘礼已经让福伯送过去了,你大哥待会也会过去,婚期定在正月十五。也就是明日。” 苟三无奈,见惯了只脱内裤不谈情的爱,忽然穿越到古代讲究的是媒妁之言,竟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回到轩宇阁,苟三翻仰在床上,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说实在的,这种感觉真的很难说清楚,以前是个孤儿,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就是去街上翻垃圾桶捡吃的,都得亲自动手,幸是穿越到了苟家,外有大哥里有大姐,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聂小倩?”苟三躺了小半个时辰,忽然想起一些事来,当下传音给聂小倩。 “姐姐沉睡了。”回话的竟然是小雪,闻得此言苟三蹭的一下坐起身来,道:“因为之前那次附体?” “不错。” “用滋养神魂的药物便可醒来吗?”苟三焦急的问道。 “嗯,以后尽量少让姐姐附体,长此下去会魂飞魄散的,你努力提升修为吧,遇事能有掌控的办法。” 小雪后半句说得比较委婉,苟三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立即起身一路小跑出去。 幸是之前聂小倩将能够滋养神魂的灵药传输在苟三的脑海之中,他也抄录了一份交给苟玉溦,让她帮忙筹备,苟三掂量着手中几个锦盒,着实感叹苟府的财力。 滋养神魂的灵药并不稀少但也不常见,说来也巧,之前苟府在易市易物阁正好有人易此物,原本对易物阁没什么兴趣的苟三瞬间就好奇了起来。 回到轩宇阁,苟三屏退侍女,传音道:“小雪姑娘,应当如何使用灵药?” “放入锁魂铃内即可。” 苟三那是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这灵药个头比锁魂铃大了不止十倍,如何放进去,这不是成心为难人吗。 “锁魂铃是空间法器,与储物戒一般无二,此时锁魂铃上有你的意识,运用意念便可。”小雪作了一翻讲解,见苟三那笨拙的模样,补充道:“就如同传音。” “进!”苟三一手捏着锁魂铃一手捏着灵药,大念一字后傻愣在原地,利索的取出剩余的灵药重复如此动作,嘴张了半天,全然乡巴佬进城没见过稀罕。 “没什么事的话我也沉睡了。”小雪音质有些虚弱,苟三刚欲关怀,她继续传音过来:“我道行不及姐姐,存魂较少,以后都有灵药滋养的话会恢复过来。” 苟三长长的舒了口气,欲问她聂小倩何时会醒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如小雪说的,还是是先努力提升修为。 苟三原本想去轩云阁向齐圆圆请教一些修炼上的心得,见空空荡荡的空无一人,寻了些许问了侍女才知她去了易市,苟三伫立思索片刻,也是吩咐一声备马后朝着苟府大门行去。 未见阿成回来,苟立人吃完早饭也是出了门,想来还未寻到血泣,怕是金陵不太平,苟三想了想,还是回轩宇阁将玄铁匣背上,如阿成所说,为了不起眼,苟三将一块黑布包裹着。 金陵的势力进行了小小的洗牌,官场上变动较小,仅是换了都指挥使,金陵府伊、金陵巡抚还是如此,财团损了金家和钱家。 今日苟府的大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无一不是过来送礼的,瞧着那家丁一担一担的挑进门,苟三摸摸鼻子,这消息传的道是真快,这番送礼怕是借着苟府三少爷的婚事来打探苟府究竟准备分食金钱两家的蛋糕。 “啊,三哥?”突闻街道左侧石狮子后面马蹄震鸣,一道惊讶的呼喊让苟三止住了步子,扭头看去。 “三哥,抱抱~”马背上的十七八岁少年确认是苟三后翻下马背,张开双臂就像苟三扑来。 见着一摊肥肉奔来,苟三提起脚欲作踢踹模样,那胖子一个急停,差点栽倒在苟三身上。 胖子名叫许云山,用苟三的话说来就是,有着十七八岁的脸却长着四十多岁的身材,大肚便便肥头大耳,好似鼻子秋年四季不顺畅,时不时要狠狠的吸上几口。 “许胖子,你他娘的怎的又胖了?”苟三伸手捏了捏他那腰间赘肉,没好气的道。 “都瘦了一圈了三哥,年前二百三现在才二百一。”许云山哭丧着脸,也不管苟三愿不愿意,一个劲的将他抱起来,还时不时用脸蹭苟三肩膀。 苟三倒是想撑开,可许云山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只好由得他抱了好一会,这才道:“再抱下去我就快被你整咽气了,知道你去京城受苦了,回来了老哥带你补回来。” “真的?哇太感动了,三哥我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得得得。”见许云山又是要抱过来,苟三赶紧闪到一旁,接着道:“我还有事呢,你过来干嘛的。” “我爹叫我过来找三哥玩,说是让三哥带着我,别人都嫌弃我傻只有三哥不嫌。” 苟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怎的知道我不嫌你啊。” “愣着干啥,走啊!”苟三跃上马背,见许云山傻愣在原地痴呆的看来,苟三满脸苦笑。 “好勒。”许云山搓着手上几个大步翻上马背,差点将那黄毛瘦马给压垮。 ps:今天加班太迟了,十点才到家,这张是昨天码的,还有两张存稿,我不是很满意,现在还在赶方案,所以先发出来免得断更,见谅~~~~俺明天补回来,也会有所修正 卷一 神·缘起 第三九章 婆娑众生 “回禀主上,狐妖现。” 金陵南城一处不起眼的私宅里,身着飞鱼服腰垮青龙刀的官扮男子恭敬的站在内院门外,抱拳隔门禀告。 “何处。”半晌,房内传出深沉的威严之声,不过却是有些中气不足。 “回禀主上,既前日深夜追查后,它虽离开金陵,不过并未走远,在金陵属县余浪县。” “既是知晓为何不杀?”屋内男子显是有些怒意。 闻言,门外的官扮男子唰的跪在地上,忐忑道:“回禀主上,余浪县木府有所包庇,属下曾入木府旁敲,因涉及官场,故来回禀主上。” “大明十四势,上可斩奸佞下可杀爆民,如若木府不知好歹,灭门。” 官扮男子沉应一声是,转身出了小院,临别之际仔细的打探街道两侧,见无异后掩上院门,跃进对面院内。 院内早已等着十数名同样装扮的男子,见其到来之后点点头,换上平装各自隐匿在街道上,向着同一目的地行去。 街道再次陷入沉寂,一名头发披散衣着猩红长袍的青年突兀的现在街道间中,看向最后隐匿的那人,跟了过去。 同一时间,城北一幢客栈雅间里,血衣斟了两杯清酒,脸上难得的诚笑,将其中一杯推过对面桌边,冷峻的眸瞳掩藏不住的欣喜,道:“算算年月,已经有六年没见到浩空哥了。” 血衣对面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浓眉大眼黑发披肩,衣着江湖劲装,脸上的胡渣配上放在桌上的阔剑,淡一看隐隐透着一股侠气,他捏起酒杯一饮而尽模样好不畅快,豪笑道:“可不是,这日头过得也忒快了些,怕是不下几年咱俩都老咯。” “那怎么可能,以浩空哥现在的道行活上两百岁不是什么问题,再说你在昆仑地界侠名颇响,我在神机堂都时常听说你的事迹,诸多百姓也念叨你的好,想不长命都难啊。”血衣也是一饮而尽,伸手抹了把溢在嘴角上的酒渍。 “我就算了,倒是你啊,怕是村里活下来的人只有咱俩了。”想到此处,侠气男子萧浩空自顾倒了一杯,些许感慨。 “家乡大旱闹妖鬼,村里的人一个个死去,那时候咱们还小做不得什么,我也曾暗中查寻过故人,却是了无音讯。”血泣轻叹,半晌后挤出笑容,问道:“浩空哥此番回来所谓何事?” “再过几月便是清明了,回来祭拜一下母亲,顺便寻寻看当年闹妖鬼村里还否有人侥幸。”萧浩空顿了顿,接着道:“衣子,实不相瞒,年前我参加门派比武争得门派首席大弟子果位后,师傅告诉了一些我旧事。” 不待血衣回答,萧浩空接着道:“师傅告诉了我陆家镇纪堂村闹妖鬼的原委。” 见血衣挤眉看来,萧浩空道:“想必你也曾听闻,魏忠贤为剥气运铸长生,在大明内建了不下千座祠堂吧,当年的妖鬼祸便是由此而起,而我祖父和父亲便是因此被东厂阉人所杀!” “祖父劳累而死,父亲趁夜杀了监工逃往苏州,于中途被锦衣卫杀害,幸遇江湖高人和父亲以死引散追兵,母亲才能脱身,带着襁褓中的我重回陆家镇。” “在七岁那年母亲病逝,说起来也是缘分,竟是遇到了同来捡食的你。” 血衣噌的一身站起来,眼中满是血丝,好半晌才无力的坐下,仰天叹道:“冥冥中只有定数啊,当年咱俩流落行乞被血泣见得,受其施惠,难怪浩空哥当年宁肯饿死都不愿认血泣为父。” “浩空哥不怪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好衣子。”萧浩空走过来,伸手拍了拍血衣的肩膀,话虽如此,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可查觉的酸楚。 “谢谢浩空......”听闻雅间门扉轻叩,血衣眉目一凝,转头沉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名平装男子,不过那隐隐散发出来的杀伐气却是隐藏不了他的真实身份,走到血衣近前,附耳低语几句后抱拳退去。 “有事便先去忙吧,反正我会呆在金陵一段时日,聚的时间多的是,别耽搁了。”见血衣扭捏不知如何开口,萧浩空朗笑一声。 血衣模样有些尴尬,最后也只得起身抱拳道别:“今夜回来咱俩兄弟不醉不归。” 看着疾步迈出的血衣,萧浩空眼眸转了转,良久淡笑一声。 ...... 苟三与许云山骑着马晃晃悠悠的行在城北宽街上,言谈之间不时淫笑几声,道:“我说许胖子你倒会玩啊,连你爹的小妾你都敢偷?” 苟三嗓门大,吓得许胖子赘肉一阵哆嗦,伸手擦了把汗,眸子一个劲的左右撇,忐忑的道:“三哥小声点!也就那么一次,我老子老了房事不行,反正好种坏种都是许家的种,想来我老子不会责罚我的。” 听着这奇葩之理,苟三差点摔下马背,万分感慨的道:“谁他娘的要再说你是傻子,你给我上去砍了他。” “得令!”金陵有苟三撑腰,那不得横着走!想到此处许云山差点呻吟起来,手舞足蹈的比划一翻,试探性的问道:“三哥,我老子那小妾可舒活了,要不改天三哥你去我家尝尝?” 见苟三犹豫,许云山会意的道:“放心,我想办法把我老子支走,没个两三天别想回来,到时候咱三一起...吃饭。” 不得不多许胖子后半句确是把苟三吊了起来,转头看看那摊附在马背上的赘肉,有道是人胖老二小,跟他比一块兴是不落了下风,竟是一脸憧憬的点起头来,连对面疾驰过来的视作不见。 “怕不是两个傻子吧。”木暄棠急拉缰绳,末了不忘讥讽一声。 “哟,这不是木首捕嘛,到易市来办差?”苟三回过神来,抱拳笑道。 “娘希皮,三哥他骂咱俩是傻子!”苟壮怂人胆,许胖子先前得到苟三的许可哪里管他三七二十一,肥肉发颤间喝道:“木暄棠你休得放肆,青天白日下你岂敢傲视三哥!” “怎的,首府大人将你从京都接回来了?去了几趟京都脾气变得不小呐。”木暄棠扯着缰绳看向许云山,眉眼少不了轻笑。 见许云山满脸涨红刚欲反驳,苟三摆了摆手,他可不敢跟一个心思缜密的女人攀谈过长,抱拳道:“木首捕你先忙,我跟许胖子是大大的良民,不会寻衅滋事的。” “也没什么事,就是去长风客栈一趟,毕竟有人放话了,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嘛,要不一起?”木暄棠噙着笑,府过身子故意的道。 苟三扯起缰绳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 好半晌许胖子才追上来,问道:“三哥为何怕那丫头,她虽是首捕,好歹也是我老子手下当差的,不会太过份。” 苟三当然知晓,只是那一夜木暄棠表现得太奇怪了,那句原来如此可是让苟三至今都难以忘却,聂小倩的秘密不可能让外人知晓的。 也是在这时,街道尽头转角处,一骑殷红战甲一飞即逝,虽是极快但苟三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眸子转了转,追了过去。 血衣飞奔在前四五里处,苟三或追或避满了些许,从北城追到了出了南城,而血衣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抽鞭越发频繁。 许云山那小黄马差点被他压死,边追边喊,苟三怕血衣听见稍放缓速度,道:“别喊了,他去的这个方向是余浪县,我先追过去。” “三哥,现在可不太平呐,咱还是回去吧。”许云山跟上来,劝说道。 “无碍,我顶多也只追到余浪县,如果他继续走我就回来。” 劝说无果,许云山只好跟在苟三马后,那模样却好似瘦了些许,速度也稍快了些。 余浪县县城距金陵四十里地左右,骑马大半个时辰,县城虽小,却异常繁荣,阁楼林立街道宽敞,商人吆喝不断,在这婆娑众生的大明确实让人心中感慨,而余浪县能有此盛景,首功当属县丞木青鹤。 木青鹤师从兵部尚书杨宇轩,杨宇轩赤胆忠烈,曾在朝堂之上力抗东厂,奈何东厂势大敌他不过,在长安远郊龙门客栈遭东厂暗杀,幸是被周淮安、邱莫言和金香玉救下,在周淮安和邱莫言劝解下跟随出关,定居昆仑,所幸的是木青鹤未被波及,不过也却因此仕途黯然。 也曾坊传杨宇轩逃出关前曾将襁褓之女托付于人免受波及,正是木青鹤,当年木青鹤妻子也诞下一女,东厂原意杀之,奈何官愤四起只好暗中监视木青鹤,虽是因此得了性命却也仕途无望了。 远远见得十数人于城门口迎血衣,想来此番目的地便是余浪县了。 苟三眉头紧皱,不知为何血衣会亲身前来小小的余浪县,虽是有跟入城的心思,却担心鹰犬鼻息太过敏锐,在树荫下徘徊半晌不知如何动足。 此时正好来了一队商旅,有钱能使鬼拖磨,更何况是人,苟三理所当然的混入其中,言谈欢笑间那神色模样与商人倒是相近至极。 让苟三不曾想到的是,在许云山身后不远处,女捕快也悄悄的跟了过来。 木暄棠神色忽然一冷,抬眼望去,一名女子轻停树梢,她着青绿长服,胸前绣有一叶水墨扇,六骨。 “暄棠见过扇使。”木暄棠跳下马匹,异常的抱拳躬身。 “狐妖已逃离余浪县城,向西南而行,你去取其内丹。”女子飞身远掠,毫不担心木暄棠会抗命。 木暄棠疑惑,跟了苟三一路,见他来到余浪县甚是奇怪,她也正好可以去探望一下爹爹,虽是见过不久但也着实惦念。 她眯着眼看着四五里地外的许云山,半晌后扭过马头向西南奔去。 苟三顺利入城,刚行几步神色便是冷了下来。 琴声悠悠。 不是他,还能是谁。 卷一 神·缘起 第四〇章 世人皆是棋子 琴声自城头而来,跌跌宕宕,清风携暖扑面,好似陈年佳酿,久醉悠悠。 苟三仅是稍不留意,便陷入了长长的幻境之中,待得醒来时已是幕时久诶,扑爬身子坐在街边的石阶上,脑瓜子一阵眩晕。 “大爷的,这冷月的幻攻击着实可怕,与其明视还好,要暗中着这么一手还不是得下黄泉去喝那孟婆水。”苟三揉着脑袋,半晌才缓和过来,也不知道许云山会不会受到影响。 “兴许冷月道行不深,幻境距离没有那么远吧。如果我的道行比他强或许便不会受其钳制吧。” 日落山头夜幕垂,可相交繁荣的余浪县此时却并未灯火腾燃,苟三暗道一声不好,找了几处房舍,见里面的平民三两到底并未见血,想来是被冷月幻境所致,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时间拉得过长,不知道血衣是回金陵去了还是还在余浪县中,他到底来干什么?” 苟三眉头紧锁,一个是血泣,一个是血衣,光凭这四颗字都能猜想到些什么,更何况血衣是东厂鹰犬,而血泣此时受伤还躲在金陵之中,不得不让苟三担心,血泣昨日可是要杀苟玉溦来着。 “三哥...”一道压得极地的轻唤在侧巷响起,透过屋子间隙苟三见到满脸忐忑的许云山真用手圈着嘴,轻轻的说:“三哥小心。” 苟三奇怪许胖子为何会叫自己小心,眸子左右前后都看了个便,蹑手蹑脚的绕过房舍走向许云山。 见许云山食指在嘴边作着禁声的动作,苟三眉头又是皱了皱,视线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差点惊叫起来。 淡暗的夜色下,街道尽头府邸台阶前,木暄棠跪在地上抱着一具官袍男子尸体,只见悲情不闻哭声,府邸门楣上书烫金二字——县衙。 “三哥,我见到了见到了!”许胖子神色激动但又不敢大声,憋得脸肉发颤。 “把你见到的都说来。”苟三皱眉,难不成血衣来余浪县仅是为了杀县丞? 见苟三左右瞧看,许云山道:“三哥,此地安全,有几人在那边,现在夜色注意不到这边。” “先跟三哥道个歉,先前我进城见你全部人都趟在街上,碍于我的身份,也没有人留意你,所以不敢过去扶你起来。”许云山顿了顿,接着道:“这是个阴谋!” “三哥,先前我追你过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人,正是木暄棠,她在半路被一个女人截住了,穿的衣服上绣着一把六骨水墨扇,叫她去杀一只狐妖。”许云山神色紧张,见苟三不可置信的看来,显然是怀疑他的听力,解释道:“我大小在夜间就偷听我老子院内的欢爱声,自是练成了绝世神弓顺风耳。” 苟三翻了个白眼,还顺风耳呢,没好气的道:“说正事!” “是是是。”许云山点头道:“那绣着水墨扇的衣衫我只再京城见过,是六扇门,木暄棠叫他扇使。入城前我见城中有这等状况便隐在树林中,两个时辰之后木暄棠也来到此地,将一个玉瓶递给扇使,想来定是扇使要求木暄棠去取的妖族内丹!” “后来木暄棠进了城,而另一批人从西城奔去,带头的是一个背箭,穿着殷红盔甲的男子。”许云山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一个想必三哥你也认识,就是魅香楼的琴师冷月!” “从西城门出城的人虽是换了装扮,但我定是认识的,他们都戴着大明十四势,是锦衣卫!” “喏,你瞧,木青鹤县丞之死定是锦衣卫所为!”许云山朝着县衙努努嘴。 苟三不解的扭着脑袋,为什么锦衣卫要杀一个小小的县丞?支开木暄棠去截杀狐妖为何那扇使不亲自去,这样不是更为稳妥吗?血衣冷月杀完县丞之后为何急匆匆的从西门奔去,是不知晓狐妖被木暄棠杀了追狐妖踪迹吗?六扇门现今已被东厂彻底掌控,为何要饶这么大一个圈子? “三哥你说这是不是阴谋?”良久之后,许云山拿捏不定的问道。 苟三看向县衙方向,良久后点点头,道:“等锦衣卫暗桩退去后我们过去看看。” “啊!”许云山差点惊叫出来,赶紧伸手掩住嘴巴,小声的道:“三哥,这样过去不是暴露了吗?” “你这个胖傻子,木暄棠是跟你过来的,她会不知道你在余浪县?”苟三没忍住给了他一板栗,道:“先等等,看看情况。” 苟三许云山从巷隙溜出来,轻轻的推开房舍大门,隐了进去。 余浪县西南十里的小山丘上,冷月面色无波,一袭翩然素白,负着古琴一动不动的站在新翻的小土堆前,土堆上插着一截巴掌宽大的方形木桩,用鲜血书下几颗猩大字——狐三娘之墓。 素白翩服袖阙上滴落猩红鲜血,想来是冷月用自己的鲜血所书,他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木桩上狐三娘三字,凉风袭来不知良久。 “冷月...节哀。”血衣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见他无声胜有声悲苦埋心头,不知如何开导,仅挤出几字。 “血衣,你跟我说实话吧。”不知伫立多久,银月飘摇,冷月头也不回的淡道几字。 “事已至此,说与不说又有何意呢。”血衣轻叹一声,如不是今日与萧浩空相聚,怕他再难多说片语,问道:“你真的想听吗?” 冷月默认,血衣走上前来,将一块玉佩递给冷月,道:“这是狐三娘的玉佩,是我从义父那里偷偷取来的,说句实在话,我血衣这辈子没什么朋友,我也不认为我需要朋友,以前我有一个大哥,浩空哥,后来同在义父门下与你处事多年,我便将你当成朋友,我知晓我不过是义父手中的一枚棋子,你又何尝不是呢。” “浩空哥说的没错,回头是岸,可我们作棋子的又怎能决断得了自己的命运。”血泣神色黯然,道:“我知晓你的身世,既然将你当做朋友,理应相告于你,所以才从义父那边窃来狐三娘的贴身暖玉。” “多少年前我已经忘了,那时候我应该十二三岁吧,你七八岁,义父道入三清后不再屠戮妖族,不过却是将妖族囚禁起来,待伤时可取其内丹疗伤,而三娘便是义父来金陵后发现的。” “义父将你父亲杀害,囚禁狐三娘,那时候你再书院求学根本就不会知道家庭会遭受此劫,义父在得知你也同为狐妖后寓将你囚禁起来,不过在见到你之后就改变了他的主意,你琴姿卓越含附书生,放在金陵魅香楼中是一颗最完美的棋子,而他同时也能控制你,如同圈养。” 不管冷月如何面色,血衣继续道:“义父编造谎言,将你连哄带骗还深怀感激的入了门下。” 血衣叙说良久,冷月沉默不语,清风吹起锤额发丝,那张晶莹的面具再次泛出血丝来。 “我说知道我就这些了,玉佩已经退还于你,信与不信是你的抉择。” “那夜出手是义父在暗中监视,抱歉。” 说完,血衣隐入暗中,消失不见。 今日不知将冷月叫来是对还是错。 他只希望他能救下她。 仅此而已。 不知不觉中,冷月隐于黑暗之中,顺着那道杀伐气。 寻觅。 府衙已断壁残亘,打斗的痕迹不会随着岁月而掩埋下去,衙厅内横陈着十几具尸体,有男女有老少,还有几名衙狱。 冷月回到余浪县,径直入了县衙,负着古琴站在木暄棠身侧,任由她哭泣,良久后递上一张手绢。 苟三惊骇,冷月这是何意?皱眉之中看向许云山,吩咐道:“顺风耳,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给我还原!” 三哥有事吩咐许云山那是喜笑颜开,当下将肥而附在门缝,眯起一边眼睛。 “木小姐,我来晚了,抱歉。”良久之后冷月黯然道。 木暄棠抽泣良久,将怀中的尸体缓放在地上,失神的道:“冷公子有心了。” “十岁那年拜入木师门下求学,可谓三生有幸。”这是实话,冷月忍着,剧烈的咳嗽起来,话几次都到了嘴边,却是被他死死的咽下,他不敢跟她说那时候他是为了监视木青鹤,他不敢说今日屠木家有他之手。 原因为何,他宁愿永远埋在心里。 “冷公子你回去吧,今日无法接待公子了。”木暄棠站起身来吸吸鼻子,将早已准备好的白布盖再尸体上。 “不怕木姑娘笑话,今日我方才知晓我的身世,双亲依然故去。”冷月神色黯然,他不知道的是狐三娘是被木暄棠所杀。 木暄棠滞了一下手中动作,而后继续淡应声嗯。 “木小姐,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冷月忽然问道。 木暄棠手中白布脱手飘地,好似回想起了年少之时的点滴记忆,一个抚琴一个舞剑,一个吟诗一个书画...... “恐怕不能了吧。”木暄棠声若蚊蝇,就连前夜的事都不想多说,暗道因果随缘。 “前夜之事我没放心里,木姑娘也勿需放在心上,你曾与我说过你是六扇门安插在金陵的眼线,那夜金陵我也发现了六扇门的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木暄棠瘫坐在台阶上,冷月已是离去。 有些缘分是注定不可续的,特别是在这婆娑乱世。 苟三与许云山也退出了余浪县,来这一趟并没有什么收货,仅是知晓了木暄棠并未是锦衣卫的人,是六扇门的人。 冷月、木暄棠为旧识,颇生情愫。 卷一 神·缘起 第四一章 卸甲还恩 是夜。 秦淮点烛荷,记千盏承诺,隔岸印花火,疏影阑珊。 细水长浊,黛花常败,危楼高台,清风频来。 今夜秦淮别似景,轻舟摇波,霓裳舞风曲,烟霭锁红尘。 魅香楼琴声悠悠,引才子佳人回眸,欲说还羞。 唱遍前尘缘太浅当初何故拈花 且将离乱付天涯 少爷犹背影眉下落云霞 不与黄昏提旧事可怜独自嗟呀 一眸余暖指间沙 随心安自在有梦润年华 琼台上,冷月衣阕翩翩,玉指揽风,皙白的脸畔,那精美的晶莹面具几度生红,琴声悠扬跌宕,好似将那万千情愫寄清风,将那万般苦楚说与山鬼。 舒媚儿难得的不怼苟三,一左一右坐在琼台上,琴声寄茶。 冷月抚完一曲又是一曲,不闻清风,不识红尘。 许久,沸茶温凉,冷月抬眼看指尖,倘若流沙。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她和你脑海里想象的一模一样,她可以不完美,也可以不漂亮,但她在你心里是那么特别,不是看了一眼就喜欢,而是那一眼过后,就再没有忘记过,仿佛上一辈子就在一起了。” “其实我一直在放弃她,久而久之,又好像一直在等她,眉眼含笑三分春,碎莲颦眉都醉人,我觉得我是幸运的幸福的,在梦里。” 他好像在说与另一个自己听,又似在说与身后之人。 舒媚儿扶裙摇起,红唇张了张,又缓缓合上,良久,叹道:“人的一生会遇见很多心动的人,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是喜欢,其实啊,眼眸之下不过稍纵即逝的好感,毕竟心动不是答案,心才是。” 说完,余光若有若无的看向啜茶的苟三,轻柔拾席。 “三兄,如此吗?”冷月抚摸琴身,淡若问来。 苟三知晓冷月所问为何,也知晓他心伤为何,这也是他今夜故意来魅香楼饮酒的原因,思索良久不知如何作答,忽然想起一个人说过的话,放在此刻不知是否为实,缓缓道来:“以前呐,一个人是这般说的,以后我可能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一样,或许除了你,我再也遇不到能让我感觉有心跳的人,到最后只能把你埋在心底,当青春逝去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会面目全非,也许会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但我始终感谢你曾经来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月满弦下,苟三不知如何作答,再说了,苟某人也没有经历过这些男女情爱之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虽然明日便要成亲了,但那种谈恋爱的感觉是不曾拥有过的。他不知冷月今夜是为狐三娘心伤,还是暗含情愫伤心。 “她是俯身遥映湖面时微微皱眉的小月亮,我一介凡俗怎敢拿捏。”冷月站起身来,好似将心思深深埋葬后的如释重负,他不敢告诉她,是她杀了他的家人,亦如她不敢告诉他,是她杀了他唯一的狐娘,这般孽缘注定是不可得的,连朝夕的期盼都不敢奢望拥有,或许有一天,也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像她坦白,她会像他交实,而后各自复仇,一琴一刀拼个你死。 “三兄,你我曾说过,如若再见面便是你死我活,呵呵,这世态啊,总是那么让人无法抉择。”冷月啜了口凉茶,这是苟三第一次见到他笑,笑颜胜梨花。 苟三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道:“如若月兄想今夜动手,苟某自当全力奉陪,只为尊重。” 冷月淡然一笑,道:“不了不了,今后吧,今夜着实没有心思,还望三兄饶了才是。” 苟三眉眼眨了眨,怕是今夜冷月会有什么其他的行动吧,他这般说来是有抬举之意,如若他全力出手怕是根本敌他不过,或许算是将他当成乱世浮萍中的一抹殷红,就如那称呼都变成了三兄。 苟三点头道:“那我与月兄便来个君子协定吧,如若苟三今后侥幸活命道入宗师,当与月兄山巅一战。” “好,如三兄所说,如若今...后冷月道迈宗师,纵是寻遍天涯也定于三兄山巅一战。”冷月高亢的道了声好,以茶代酒遥敬苟三。 舒媚儿噗嗤一笑,见苟三看过来后瞪了一眼,道:“我们女儿家不懂你们男人间的约定,不过我倒是可以作个见证,到时候要是有人不赴约或是入不了宗师,那我便公之于众,贻笑江湖。” 舒媚儿意有所指苟三自是听出了个八九十分,也不明白是如何得罪了舒媚儿,反倒是她先插了自己一刀不与计较,不过还是点头称是:“如此就有劳舒小姐了。” 舒媚儿媚眼一冷,道:“叫什么舒小姐,难听死了。” 冷月笑而不语,他是深知他这个师妹的脾性的。 苟三下意识的问道:“那该如何称呼?” “媚...”话刚跌落舒媚儿便是觉得不妥,道:“别人都喜欢唤我媚儿,你亦如此。” 你亦如此三颗字舒媚儿一字一顿。 冷月调弦浅笑,苟三倒是随意,斜斜靠着身子,道:“那边如此吧,有劳媚儿了,如若苟某入不得宗师还望媚儿小姐言下留情呀。” 舒媚儿有些嗔怒,道:“你知晓就好,冷月师兄天纵资质,入宗师那是迟早的事,你就算了,二十来随才灌的道行,根基也不扎实。” 苟三轻笑,舒媚儿得理不饶人,有道是女子小人难养也,看向冷月,问道:“可否请月兄再抚一曲?” “三兄想听何曲?”冷月笑着反问。 “那就来一首西洲曲吧。”苟三啜了口茶,眼角余光看向舒媚儿。 “西洲曲?” 闻冷月疑惑,苟三这才恍然,虽是穿越到了明朝,历史虽是大相径庭但还是有很多差异的,西洲曲乃南朝民歌,在这里不曾存在过,看向舒媚儿,试探性问道:“可否劳烦媚儿小姐执笔书上几字?” 舒媚儿也甚是疑惑,也不曾闻过西洲曲,难不成苟三要现作么,疑虑间点头应是,待侍女取来笔墨后抬眼看向苟三。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苟三缓缓吟唱,媚儿笔下生辉,冷月早已将琴调好,不亏为金陵头牌琴师,仅过耳一遍便是记忆犹新。 咚~咚咚咚咚~ 琴声揽清风,悠扬醉面容,一曲幽幽,苟三早已离开了魅香楼,冷月虽是东厂眼线,至少他是可怜的,可悲的,这一辈子难得爱上一个人,苟三不愿见他如此沉沦,一曲西洲曲便如此赠与他,虽是词不达意但至少可给他悟些许凡尘念想,望他...平安吧。 余浪县北郊,小山丘新垒十数新土,各堆新土前都立一块方形木桩,较为显眼的是靠前一堆,木暄棠站在坟前不语支言,静静的看着红蜡摇曳,她华丽的官服上全是泥渍,泥渍手掌微微颤抖着,残留着殷红血迹,想来十数新坟都是她一人所垒。 萧浩空站在她的身后,半晌走上前来捧起一抷新土洒在坟上,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木暄棠,回到她的身后,不语。 抽泣渐起,那明动金陵的女首捕竟是止不住的流下泪来,阅毕,将信笺折叠起来收入怀中,问道:“你早就来了吗。” “收到周淮安的信后才从昆仑赶来,巡抚斩圣使,金陵不在太平,他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请我前来接你。”萧浩空话语间好似与木暄棠认识。 “可他是我义父啊,二十二年来待我如亲闺,且不说义父为了救我亲手将襁褓中的亲女儿杀害,就是这二十二年来的养育之恩我木暄棠都报答不了,今时义父被杀害,你叫我如何回去,我木暄棠有何颜面回去?”木暄棠哽咽说来,到最后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泪流不止。 “我知道,周淮安也知道,你父亲也知道,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昆仑虽远在关外,可东厂鹰犬防不胜防啊,二十二年来不敢来接你就是如此原因,但凡门派之人与木青鹤接触必然会引起东厂警觉,以你来要挟老尚书。”萧浩空顿了顿,接着道:“想想木县丞,为不引起东厂察觉你的身份,故意将你送入朝职是为了保你平安,今时苟巡抚斩圣使,东厂的眼线都已撤出金陵,这是出关的最好时机了,暄棠,木县丞是为了保你性命啊,若泉下有知他定不会责怪你的。” “不,萧哥哥,暄棠还不能走,越是乱暄棠越是不能走,你放心,等我处理完金陵之事后自会出关,萧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反倒是你自昆仑而来自当引来了东厂鹰犬,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我倒无妨,就算东厂截杀我也只会设伏与西北之路,出山时师傅早已吩咐好了,接你后从西南入蜀地过西域绕回昆仑。”萧浩空摇摇头,颇有不接走木暄棠不罢休之意。 木暄棠思索良久,道:“好,我随萧哥哥回去。” 闻言,萧浩空皱起眉头,竟是想不到木暄棠竟是反转如此之快,诧异间神色欢悦,道:“好,我们先回金陵,金陵有苟巡抚坐镇东厂不敢硬来,明日我去陆家镇祭拜亡母后入蜀地回昆仑。” 寒风骤起,三更鸡鸣。 金陵城南私宅里横陈十数具尸体,血泣嘴角淌血斜靠在门扉边上,血衣神色冰寒,弦拉满月。 冷月立在院墙上,琴横胸前。 木暄棠捕刀倾斜,淌着殷红鲜血。 “血衣,你愿意一辈子为棋子?”冷月问道。 血衣不予否认,道:“如不是他救我,我早已饿死荒野,此恩不报枉为人。” 剑拔弩张之时血衣眉眼一冷,喝道:“如不想死就速速离去,安插在金陵的所有锦衣卫都来了。” 木暄棠毫无理会,握着刀径直向着血泣行去,就在她准备再行动手之际,萧浩空一把将她拉住,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要杀的是整个东厂而不是一个东厂督主,走!” “咳咳咳~”几人离去,血泣剧烈咳嗽起来,血衣舒了口气,步子停了停,最后上前几步扶起他。 “你想死吗?”半晌,血泣舒缓过来,冰冷目光看向血衣,淡吐几字。 血衣不语,斟了杯茶递给血泣,而后退离几步,双膝落地。 他取下弓箭托在手中,高高举起后放在身前,腰间匕首也解下,而后是头盔,战甲。 一刀。 两刀。 血衣双肋淌血,脸颊被紧咬的牙关震得发颤,嘴角上的血迹伴着泪汗留下。 “一刀还养,一刀还教,身携之物尽数归还,就此别过,望叔叔如实交代义父,今后我便孤身一人。” 说完,血泣立起身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见着空荡的夜空,血泣忽的笑了起来,挥手间淡吐二字,“都杀了。” 卷一 神·缘起 第四二章 血染红花(一) “属下陈参,参见三少爷!”战甲震响,陈参单膝跪地抱拳恭敬道。 牧屿营陈参,阿成特地派过来给苟三作贴身护卫,原是金陵南城守卫。 “陈大哥勿需多礼,以后就叫我小三吧。”陈参三十来岁,身躯魁拔满嘴胡渣,浓眉大眼的一脸沙场气。 陈参犹豫了一下,起身严肃的道:“我还是叫您三哥吧,这样随意一些,您以后行走江湖时也方便。” 苟三点点头,边走边问道:“陈大哥里边请,如何了?” “虽然东厂眼线多数撤出了金陵,一部分也被成都统清楚,不过还是有一部分隐在金陵中,偏南城,今夜我与两名弟兄暗中潜过去,毕竟对方是锦衣卫不敢太过靠近。”陈参随礼下坐,接着道:“我们监视了两个时辰后,您猜怎么着?” 见陈参笑着撇头过来,苟三也是笑了笑,道:“陈大哥就别吊我胃口。” “不止冷月,木暄棠也在今夜暗杀血泣,差一点就成功了!”陈参满脸不可思议的道:“冷月木暄棠将暗中保护血泣的锦衣卫清除后直杀血泣,中了一刀,后来他那侄儿血衣赶过来,这才保下了他的命。” 苟三哑然,血泣乃堂堂三清境高手,莫不是那夜被大哥伤了道基?问道:“后来呢?” “后来金陵暗中的锦衣卫赶过来,冷月木暄棠退走,不过木暄棠是被一个江湖侠士拖走的,说什么要杀的是整个东厂而不是一个督主。” 苟三点点头,确是如此,即使杀了血泣,后面还有千千万万个血泣,不过能杀不杀着实可惜了点。 “三哥你猜怎么着,后来血衣自残两刀,卸甲还恩,从此江湖孤身一人。” 苟三想起血衣就来气,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用箭定在后脑勺上的,问道:“自残两刀,又没有了兵器,战力肯定损了大半,陈大哥走,老子现在去宰了他。” 陈参将苟三拉住,笑着道:“三哥不用担心,血衣乃东厂那人的义子,知晓的定是不少,血泣怎会让他活着,在他退去后血泣便派人去杀他了,应该活不过今夜。” 苟三点点头,不过心中还是放心不下,来回踱了几步,道:“今夜还得辛苦一翻陈大哥,继续查探,虽然大哥不让动血泣,但杀血衣还是可行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命!”陈参眼露精光,抱拳退下。 “对了陈大哥,将新装备用上,虽是有阿成哥的训练,但还是从实际中来得快。” 陈参点头搓手,他是着实喜欢苟三设计的那套装备,作为军人的他自是看出了个所以然,仅是过目一眼便深爱不已,比之女人无不及,大笑几声出了轩宇阁。 “月儿,月儿?”苟三负手踱了几步,唤道。 “少爷,少爷饿了吗?”门外响起侍女叠音,蹭蹭小跑几步。 “什么时辰了?”苟三问道。 “丑时了。” “准备点夜宵,困了就歇息吧。”见小月面容有些憔悴,苟三关怀的道。 小月顿时打起精神来,娇哼道:“天明少爷便要出门迎娶宁小姐了,小月精神着呢,还有好些没有布置。” 苟三摸摸鼻子,道了一声困了记得歇息,而后直上轩宇阁九楼。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对于冷月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苟三捏着酒杯,看向那满目星河。 蒙蒙亮,苟三趴在床上鼾声不绝,阿成一巴掌拍在那隆起的屁股上,顿时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苟玉溦嗔怒瞪了一眼,坐到床边轻轻摇着酣睡的身子,唤道:“三儿...三儿...三儿...” 苟三睡眼朦胧,昏暗的灯光使得他眯起眼,隐见得大笑的阿成,揉了几下,问道:“大姐阿成哥,你们怎么来了?” “你呀你。”苟玉溦含笑着点了一下苟三面额,道:“怕是忘了什么日子了,快些起来更衣了。” “天都还没亮呢。”苟三嘟嚷着嘴,不过还是顺着苟玉溦扶着的手而起,“要这么早嘛。” “先生看的是上辰时出门。”苟玉溦起身,走到侍女备好的盆架边儿,道:“过来,大姐帮你洗漱梳发。” 苟三吸吸鼻子,积了几辈子的德穿越到苟府,大姐大哥待他简直就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对于孤儿的他来说,这简直就是梦,很美的梦,遥不可及。 “阿成哥你笑啥,大哥呢?”见阿成笑意不停,苟三问道。 “你可是咱家第一个迎亲的,我自是开心了,大哥等会过来。”阿成坐在床边,眉眼含笑的看着正在扎发的苟三。 苟玉溦动作很是温柔,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一边梳发一边碎碎道:“待会阿成哥会随你一道去迎亲,切记上辰时出府门,过风桥走长宁街入秦淮再进乌衣巷,在乌衣巷尽头下马以示尊敬,宁王府前已摆好了迎亲鼓,你记得擂鼓九响,待礼师呈递婚帖敬礼词后,你敬茶岳父岳母,再入王府迎接欢欢,迎出府门时记得允欢欢前去与双亲叙话,原路回府,大哥大姐在府前迎欢欢......” 苟玉溦碎碎的念着,虽是含笑,却不自觉的流下泪来,苟三停下她手中的动作,柔声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哭。” “大姐也不想哭,可是就是忍不住,以前大姐疼你爱你,今后便多一个疼你爱你的人了。” 苟三知晓苟玉溦所想,那是疼爱至极生怕别人抢了她的去。 戴上婚冠,穿上大明婚服,胸前锥着一朵殷红的喜花,苟立人推门进来瞧了一眼,笑着点点头,关怀的道:“今天便成家了,肩上的担子会很重,我家小三也要长大了。” 苟三点点头,苟玉溦挽手出门,府门外已排好了九十九人的迎亲队伍,个个衣着喜庆,花轿腰鼓唢呐不可少。 “去吧。”苟立人拍了拍苟三肩膀,揽过梨花带雨的苟玉溦,笑着站在府门台阶上。 礼炮轰鸣,鼓呐合奏,将宁静的金陵城渲染得喜庆万分,看着遥遥远去的迎亲队伍,苟玉溦终是忍不住的流下眼泪,埋在苟立人怀里。 知晓苟府三少爷今日成婚,街道上早已人流熙攘,伸着脖子看向骑马的苟三,着实羡慕,就是秦淮河的小娘子们都忍不住从坏人怀中爬起身子,丢开捏着柔软的手掌探出头来,暗自伤神。 魅香楼琼台上,美丽的女子衣着红衣翩翩起舞,低眉浅唱西洲曲。 北城客栈内,厢房灯火摇曳,她捏着茶杯仔细的看着瓷杯上愠的青花,出了神。 乌衣巷尽头直面宁王府,苟三下了马背,阿成笑容不迭的洒着红包,时不时高喝几声天长地久,捡红包的长长队伍也应声而起,一道道天长地久破入上空。 许云山倒真是个肥猪,边洒红包喜糖边笑着喊道:“恭喜发财!” 王府门前红笼高悬,红绫轻摇,红色的大囍字张贴各处,好不喜庆。王府前两侧早已等待着几十人,衣着喜红,见到长长的迎亲队伍,一名男子大喝一声“响炮”,顿时响起不绝的噼里啪啦。 苟三到了此时都还是懵的,在阿成的提醒下走到府门前架起的红鼓前,连擂九鼓。 福录提着礼灯上前几步,每响一鼓他便高亢一声:“一鼓郎才女貌,两鼓心心相印,三鼓珠帘合璧,四鼓琴瑟和鸣,五鼓举案齐眉,六鼓天作之合,七鼓风雨同舟,八鼓不离不弃,九鼓白头偕老。” 九鼓毕,宁王与王妃同步出府,站起府门前,身侧随着一名六甲老者。 福录将婚贴托在额前,缓前几步,六甲老者将之接过递给宁王后,福录含笑高亢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宁王收下婚贴,六甲老者随之激声道:“谦先生美词,一堂缔约,书向鸿笺,载明鸳谱。” 苟三端起茶杯,跪于府门前,尊道:“某妄称贤,幸得青睐实三生修福,程途家兄嘱咐,略备薄礼不成敬意,今迎妻甚喜若有失礼望岳父、母海涵,小生不才,归途遥遥谨以茶代酒,诚敬双亲安康。” 宁王王妃接茶轻抿,随后对六甲老者点点头,又是一声鼓鸣,六甲老者放下红木鼓槌,高亢一声:“十鼓,相濡以沫,天地共鉴!” 苟三缓缓起身,阿成大手一挥,唱喝道:“今儿个将咱家三夫人迎回家!” 锣鼓敲响鞭炮齐鸣,身后的迎亲队伍吹着唢呐踩着迎亲步子进三退一直入王府。 王府内张灯结彩好不喜庆,胸前喜花印着他那吟吟笑脸,苟三径直入齐圆圆闺园。 香闺今儿个是来第三回,苟三将红包塞给守房丫鬟,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齐圆圆衣着喜服头遮红盖头,双手捏着裙摆,闻开门声而至不禁轻微发颤,既紧张又显端庄的端坐在床沿上。 “欢欢,我来接你来了。”苟三看着那道纤细的身躯,笑着迎上步子,牵过紧张得发红的玉掌,轻柔的道。 “相公,欢欢今日随相公出门,今后便是苟家人了,欢欢实难报父王母妃养育恩,临前想诚别,谨求母妃教授相夫教子之道,可好?”宁欢欢低语恳求。 “好~”苟三亲吻盖头,随后扶着宁欢欢踩着红毯前去王府前阁。 前阁内宁王王妃已端坐于此,间中的桌上摆着一张茶盘,上面放着三块红红纸包着的糕点,几张地契,黄金数条。 苟三扶着宁欢欢跨过门槛,而后退到门外三丈,静候。 哭泣渐起,宁欢欢跪地不起,哭道:“女儿不孝,不能长伴父母身侧,年纪渐长幸相公不嫌,今日女儿随他入家,今后再遇父母便只能以王、妃尊称了,双亲含辛教导二十二载,请授欢欢三拜。” “一拜养育恩。” “二拜含辛苦。” “三拜请辞愿。” 王妃丝巾抹泪,早就不忍宁欢欢跪在地上,扶起身子掀开盖头,道:“以后我的宝贝欢欢就是他家人了,切记要礼尊长辈亲和下从,与贤胥相亲相爱......” 王妃本有万句词,却是如何都说不出来,放下盖头抱着宁欢欢长哭,好久方才缓过来,哽咽道:“娘掀开一次红盖头,便是让你留些念想,如果想娘了便尊请贤胥同意,如若准许便回来看看娘,可好?” “娘~爹~劳烦送一送女儿...” 苟三走进来扶着宁欢欢,宁王看过来,张了张嘴,沉吟片刻,道:“苟三,欢欢在我王府是掌上明珠,娇生惯养成习,多多体谅,如有做的不对,勿要将她视作不见,打骂,你可以告诉我,我接她回家。” 苟三点,许下承诺,宁王失力的挥挥手,“我送你们。” 苟三背起宁欢欢,侍女搬来茶盘接住她的脚,另一名侍女撑开红伞,送出府门。 二十年血肉赠与他人,就是宁王都眼眶生红,望着遥遥远去的花轿,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王府密室里,宁王一巴掌拍碎木桌,杀意狂澜。 “有什么好气的,这是你欠我的,别忘了老王爷,和你那还未嫁人的小女儿。”对面之人披散着头发,衣衫褴褛。 良久,宁王长长吐了口气,无力的瘫坐在靠椅上,点点头后一阵失神。 “抱歉~”吐出无力二字。 正午时分,苟府高朋满座,一切沉醉在推杯换盏之中,大明数州中的六州马蹄轰鸣,战甲雷动。 南昌步武营一万二千骑,杭州鱼龙营两万骑,泸州黑甲一万五千骑,开封华丰营一万骑,济宁轻车营一万八千骑,东海蛟龙水军开拨三十舰,合围金陵。 ps:俺承认俺有水的成分,最近加班太老火了,疯狂剥削赶方案,不过这章是我目前最为满意的一章,也不多解释了,第一卷神·缘起接近尾声,第一卷比较短,从我写的大纲来看后面估摸着两百来章一卷,人只有穿过一次暴风雨,归来时的你才是你。 卷一 神·缘起 第四三章 血染红花(二) 拜了天地,宁欢欢被送入洞房,苟三理所当然的被众人拉到客厅一醉方休。 苟玉溦甚是欣喜,颇有喜极而泣之感,甚至以苟府族令下书,金陵城凡入苟家生意行当免银九日,换句话说就是可以在苟家生意行当免吃免喝九日,此消息一出金陵莫不震动,无不念叨苟府之善,感慨苟府之财。 雅阁内,苟玉溦将一块纯金令牌递给苟三,道:“这是苟家族令,你且收好,以后如若想行走江湖也方便一些。” 苟三端详手中的金令,背面是一个狮子头,正面刻着一个姓氏苟,不解,苟立人在一旁笑着道:“凭族令,可号令苟家,无一不从。” 见苟三惊讶的模样,苟立人继续道:“说的不仅是大明,周遭各国都有我苟家营生。” 苟三刚欲退还苟玉溦,她却是含笑着将令牌收入苟三怀中,道:“以前三儿还小,大姐便不赐你令牌,今日你成亲了,大姐也可以将族令放心交由你管理了。” “我哪里有那等本事啊大姐,吃喝倒是在行,要管理营生那还不是三两年就把家族败光了。” “瞧你说的。”苟玉溦没好气的刮了一下苟三鼻子,道:“族令有两块,你大哥为官不出金陵作用不大,今后你若是行走江湖免不了要费些银钱,族令可在各州俯动用资源,又不是让你打理家族。” 放在以前苟玉溦断然不想让苟三出门闯荡的,可关在笼子里的鸟固然羽翼艳泽,却是少了灵气,而苟三现在也有了道行,也深知他的脾性,族令是予他成婚之礼最好不过的了。 “大哥阿成哥要送啥给我呀?”苟三听得明白,嬉笑着伸手向苟立人讨礼。 阿成神笑眉怒,将一个戒指模样的东西拍在苟三手掌中,没好气的道:“哪有你这样讨礼的,喏,这是纳戒,哥送的。大哥送你的在纳戒里面,你趁着洞房时候观摩吧!” “阿成!”苟玉溦嗔怒,:“好端端的事从你嘴里出来就讨不到好,尽跟你大哥学些乱七八糟的!” 阿成幸幸的缩缩脖子,苟立人也站起身来,伸手拍了几下苟三肩膀,道:“幸好你阿成哥以前教你饮酒,酒量也锻炼的不错,等下随大哥出去敬酒,顺便认识一下各界人士。” 苟府婚宴,亲朋满座,外院推杯换盏各执喜辞的不下千人,内院倒还好些,商贾贵胄江湖宗门也来了两三百。 随着苟立人出雅阁,苟三第一眼便瞧见了端坐的齐圆圆,她身边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许云山许胖子也乖巧的坐在一个肥硕中年男子身侧,模样相似七分,正是金陵府伊许长海。 苟三双目粗略扫了一圈,待见得一女子静谧端坐时不由得轻呼一声,暗到她怎么来了。 长兄如父,苟立人走到前厅正位说几句客套话,而后唤来端着酒盘的侍女,亲斟亲执,道:“今日家弟大婚,承蒙列为光临,府上略备薄酒,望列为饮得欢畅。” 苟立人一饮而尽,而后递一杯给苟三,引着走向居左上坐的老者,苟三知晓这环节便是敬酒了。 “苟家历经坎坷几经磨难,全然舅父相助,小三,第一杯酒当敬桃花冢舅父。”苟立人笑着介绍。 苟三知晓舅父,以前也见过两次,虽是修道天姥仙山桃花冢,但他常年云游四海,苟府与天姥仙山关系走得近全然是因为舅父无尘,苟三举着酒杯恭敬的道:“外甥苟三,谢舅父赏光。” “不错不错,转眼间我家小三都已经成亲了,舅父一心求道没什么值当之物,便送些灵丹与你罢。”无尘饮下酒水,眉眼含笑的将玉瓶放入酒盘中。 “许大人你已是熟识了,苟家生在金陵许大人关照颇多,第二杯当敬许大人。” 苟三行礼敬酒,许长海笑着将红包放入酒盘中,道:“小三我可是看着长大的,与我家许云山年纪相仿,趁此良机许伯伯有一事相求,可好?” “许伯伯您说。” “小儿脑力愚钝为人痴呆,你打小便不嫌他,伯伯想请你今后关照一二,可好?” “瞧许伯伯说的,云山聪明着呢,能与他作兄弟乃我之福分。”苟三笑着看向许胖子,见他一脸淫笑也是轻笑两声。 ...... 一连几十数酒水,苟三脸颊孕红,步子都有些不稳妥,索性该敬是都敬了,许云山扶着苟三出了厅堂在院里寻了个空桌坐下,这时也缓缓行来几人,齐圆圆,冷月,木暄棠,舒媚儿,诧异血衣竟然也随之坐下,还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的青戨,三葬也从大厅内缓缓走出,血衣身后还跟着一名魁梧男子,年方二六眉宇间隐隐透着沙场气。 舒媚儿坐下啜了口茶,有些打趣的道:“堂堂苟府三少爷,这少年亲朋竟是少得可怜,除了许胖子之外竟然是寻不来一人闹洞房。” 苟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倒是有不少,不过都不敢来啊,要都像媚儿小姐一样就好咯,有酒吃那里管的上前几日的短兵相见呐。” “哈哈哈,还未相见便厚着脸皮过来了,还望三兄别介怀啊。”与血衣一道过来的健硕男子大跨两步,抱拳笑道:“鄙人蒙继骨,恭喜三兄了。” 他打趣道:“与长辈坐一起着实受拘束,倒不如咱们年轻人坐一桌畅聊些江湖豪事来得畅快。” 齐圆圆坐在苟三左侧,许胖子坐在右侧,蒙继骨坐下之时齐圆圆小声的道:“蒙继骨,神机堂战甲首席大弟子,传闻主上为大秦战将蒙族后人。青戨,天姥仙山御天首席大弟子,满族。三葬,鬼门鬼道首席大弟子。” 苟三抱拳,笑着道:“初次见面,承蒙霍兄赏光,承蒙各位赏光了,许云山,倒酒啊。” 苟三虽是醉意几分,但脑子却是十分清醒,大明有七派,加上关外的昆仑算得上八大门派,今日苟府婚宴竟是来了神机堂、天姥仙山、鬼门、清忞宗四派,莫不是要有事情发生,还是在洛阳时候听那徐半庵说的八大门派比武之期要到了? 冷月木暄棠的目的苟三所想很是简单,入苟府保平安,血衣苟三是着实猜不出,看来昨日陈参失手了。 “蒙兄,三兄,青戨仙子,还有月兄,媚儿,木首捕,血衣兄,圆儿妹子,今日苟某大婚能赏光,苟某万分感谢,我便敬各位一杯。”苟三站起身来说道。 “三哥还有我呢。”许云山大叫一声利索的站起身子,那圆滚滚的肚子差点将桌子都掀翻,惹得众人大笑。 推杯换盏,各执喜辞。 青戨亦如初次见面时神色静谧,丝毫不为周遭环境所扰,间隙也仅是露些许笑颜,执杯轻抿。 冷月今日笑颜不少,舒媚儿虽是落落大方,眼中却是多了丝挤兑,蒙继骨豪迈已是连饮三十余杯,血衣脸色惨白仅轻抿示意,三葬木暄棠不多言,端坐捏杯。 “小弟许云山,绰号许胖子,前去京都多年对冷月琴媚儿舞甚是难忘,今日我三哥大婚,小弟愿耗尽家财聆观一二,不知二位可否赏爱?”酒过三巡,许胖子见气氛有些低沉,饮了一杯大笑道。 “嘁~你就算了吧,能拿得出几个银钱,你那大哥可是三少爷,富可敌国呢。”舒媚儿打趣道。 “如若用钱财来请月兄媚儿技艺实乃不妥,不过苟某除了钱财别无它物了,月兄媚儿可否赏些薄面,苟某算欠二位一个人情,如何?”苟三笑着圆场。 冷月倒是无所谓,在魅香楼琼台上夜谈之后对苟三已是称朋道友,所请自是应答,刚欲婉拒人情却是被舒媚儿半路截断,她道:“如此甚好。” 冷月摇头轻笑,抱琴走向湖边风亭,舒媚儿戏谑的看了一眼苟三,问道:“苟少爷要听何曲?” “就前日那首西洲曲吧。”不待苟三思考,舒媚儿缓缓起身想、向着风亭行去,留下淡然几字。 琴音袅袅舞姿诱人,冷月抚琴轻奏,舒媚儿红唇吐珠缓缓吟唱。 音律响起,整个苟府顿时少了嘈杂,竖耳倾听,较近的索性捏着酒杯行过来,看得那婀娜身姿无一不叫好。 舒媚儿好似沉浸在曲乐之中,神色沉沦,长长的红色罗裙翩然起舞,与苟三的婚服甚是搭配,末了折了支梨花,莲步移来赠予苟三,红唇轻启:“来的匆忙,便折这梨花送你吧,记得你欠我的人情。” “只要不违背天地江湖道义,苟三定当履行承诺。”苟三道了声谢,从未想过梨花的花语。 天色入夜,苟三想着是不是也该入洞房了,就在提起的步子还未放下之时,一道大笑将他的眸子引了过去。 “还说苟府富可敌国免银九日,我等初到金陵却是被拦于门外,我看有吹嘘之嫌。”中年男子话虽如此却是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内院,身后几人也都笑着附和。 苟三眯眼之际阿成已是走了出来,面色无喜的道:“客至远方来府上自是欢迎,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欢迎的。” 中年男子锦衣玉服,金龙点缀,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透着阅历的沧桑,负手笑道:“就没个主事人出来说话?下人迎客这是何理?” 阿成面色一冷,刚欲上前撵人,苟立人便是起身走来:“虽然今日是家弟大婚,但我想在婚宴其间宰杀一个门派宗主他不会怪为兄血染的。” “哈哈哈,有气魄,不愧为帝子,言谈几句就要大开杀戒,当我江湖无人吗?”中年男子眉眼一冷,一副我也不装了,就是来闹事的,你有种就杀了我的样子。 “是啊,当我江湖没人吗?”男子身后走出一名黑袍老者,附和一句继续道:“蜀山暗裔乔神今日愿伸出脖子,由帝子你杀,绝不还手。” “不错,我瞧着今日在场的不少都是江湖门派之人,难道他帝子说了这番话就压住了尔等?”又是一人站了出来,扫视厅内一众人,冷笑的道。 苟三走到阿成苟立人身边,三兄弟齐站在客厅前的台阶上,苟玉溦也行了过来,看着刚来的几人,道:“今日我家弟大婚,来者是客,但想要在我苟府婚宴闹事,我苟玉溦以族令起誓,苟府不灭,尔等灭。还有,你们几个代表不了江湖,江湖众人皆是明辨是非,岂是你等三言两语就能挑唆的。” “呵呵,不愧苟府家主,虽是一介女流,倒颇有几分胆魄。”为首的中年男子淡笑道:“前些日子你已动过族令,使得我大明经济萧条百姓生在水生火热当中,为我大明百姓考虑,我下神宗今日便是被帝子屠了又有何惧?” 下神宗,南海天机阁宗主。 苟玉溦刚欲驳斥,苟立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一步,淡笑道:“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脸说为了大明百姓,以为会炼几具傀儡受魏太监庇护就有傲慢的资本了?” “我只数三吸。”苟立人淡然一声,手指捏在半空欲打响指。 天机阁能炼制傀儡与控傀魂药,东厂为了控制官场必是少不了天机阁的魂药,自然能受其庇护,不过能位列八大门派,其实力又岂是东厂庇护便可升跃的?下神宗脸面阴寒,喝道:“你敢!” “三。” “你就不怕整个苟家被天机阁追杀?”下神宗声寒几分。 “二。” 看着苟立人淡若的数着数,饶是一宗宗主都倍感无力,原因无它,因为他不仅是赛诸葛,更是帝子! 气氛很是紧绷,下神宗浑身洒着真气,暗裔乔神与另外几名中年男子也是如此,将各自的防御提到了最高境界。 “许长海,戚继光,你们不准备动手么?”下神宗此话一出顿时惊呆众人,齐齐看向抿茶的二人。 许长海无奈的笑了起来,不是看向下神宗而是看向许云山,有些无力的道:“为父生在官场逃脱不了傀儡命,今后你便随着三少爷,认作大哥,誓要灭了东厂,为父今日纵死也无憾了。” 许长海看向苟立人,握住他那即将打响的指头,挤出笑意,道:“多的就不说了,你我都懂,只是今日得罪三少爷了。” 他看向苟三,道:“先前敬酒时三少爷便允诺于我了,今后与云山兄弟相称,我许长海食大明俸禄自当听大明遣派,今日就扇你一耳光以应圣令。” 说着他抬起手掌轻轻的扇了苟三一耳光,而后看向许云山,道:“为父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给我瞧着,为父教你使刀。” 许长海抽出侍卫长刀看向下神宗,大笑几声,好似用尽了四十八年来的生命精气,“以为区区魂药就可控制于我?看老子不一刀斩了你!” 许云山看着被一掌砍倒在地血流不止的许长海,不闻哭声不见泪流。 “慢着!”戚继光见苟立人打响响指,大叫一声,却还是慢了分毫。 一道清脆的响指响彻在安静的苟府里,几吸之后整个苟府内的空气竟是泛起涟漪,真气如刀直斩下神宗几人。 “你神机堂自诩要摆脱东厂束缚,三番五次来信,今日却硬要与东厂一道?”阿成见神机堂副堂主戚继光跃身保护下神宗,指着他大喝一声。 下神宗众人脸色扭曲,一道道运用自如的真气此时竟是不受控制,反而如钢丝似刀剑扎入经脉,心头无不骇然,他可是三清境高手,一宗之主! 就在下神宗几人即将肉身破碎之时,浩瀚星空突闪玺光,一个银月大小的玉玺摇摇升空,玺光普照,将月芒都撵避几分,玉玺底部篆刻龙纹御字——明。 玺光沐身,下神宗几人如释重负,见苟立人额上溢汗顿时长啸几声,道:“有我大明气运玉玺镇压,就是帝子又如何!当杀!” “啊成。”苟立人挥了挥手,看一眼气运玉玺,眉头皱了皱,好似出乎了他的意料。 “金陵冷甲军何在!”阿成抽刀指天,啸声破空。 “在!” “在!” “在!” “在!” 整整齐齐的应喊声响彻天宇,金陵东西南北四成各凝成战意气浪,战意直击天宇,最后在空中凝成一条咆哮银龙。 “呵呵,今日屠你势在必得,不然也不会等你蹦跶数日了!”下神宗脸色讥笑,天空爆出烟火,凝成一颗大大的战字。 南昌步武营,杭州鱼龙营,泸州黑甲,开封华丰营,济宁轻车营,蛟龙水军六军齐啸苍穹,战意光幕练成光罩,将整个金陵笼罩在内。 苟三捏拳紧握,沉重的吐息。 该来的,还是来了。 卷一 神·缘起 第四四章 血染红花(三) 吐息散着酒意,苟三经此一事已是酒醒七分,亲朋散去不愿趟这趟浑水,先前一千来人的苟府也安静了下来,厅堂内除了天姥仙山无尘和青戨,中原清忞宗齐圆圆和她身边的白发老者,冷月走了,木暄棠走了,舒媚儿走了,血衣走了,两面之缘的三葬走了,蒙继骨也走了,苟三所认识的仅有许云山留下,或许真是将他当做了大哥。 空当的庭院萧风撩拨,偶跌几片梨花,苟三与许云山一起将许长海的尸体抬到木架上,裹上缟素。 “三哥,我自己送爹,你今日大婚,爹洒血喜宴颇遭晦气,云山说声对不住了,现在没爹了,以后三哥娶小妾时候想必不会闹出这等事了。”许云山虽是笑着,那模样却是比哭都难看。 “好兄弟,哥不怪许伯伯,我与你一起送他。”苟三艰难的挤出一抹安慰。 “三哥,我自己送爹回家,嫂子还等着你掀盖头,不要让嫂子有遗憾,以后数落我哥的不是。”许云山执意,命侍卫抬着担架出府,自己入厅告别后与苟三作别,道:“我爹这辈子舒活久了,我这不孝子就随便找块地给埋了,想他不会怪我的,三哥,等我,我用我爹方才使的那柄刀。” 苟三应了几声待事情处理完了去上香,又嘱咐了许云山几句墓碑上的刻字,见他萧索出院后这才转入厅堂,找个角落坐下,听着苟立人无尘几人讨论。 “想不到魏忠贤竟是不惜动大明气运玉玺,想来是必要杀你了。”舅父无尘抚须淡笑,他常年云游四海,颇有鹤骨仙风之韵。 “只怕这一动,大明当真是水生火热了...”清忞宗白发长老叹道。 无尘点头同意,“云长老此言非虚,立人,你可有应付手段?” 二人一起看向啜茶的苟立人,皆是想看出些倪端,见他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皆是摇头苦笑起来,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之意。 “大明气运是靠帝狮向天争向地索来的,又岂是说动就能动。”苟立人放下茶杯,淡然的道:“我去看看吧,看他可以动用几分气运了。” “不可。”无尘摇头反驳,“不说几分,就是动用一分都会影响人世平衡,届时妖鬼皆出,又是生灵涂炭呐!” 无尘继续道:“在武道上气运玉玺说无用却也有用,特别是对你这样由气运筑道之人,伤害何止万顷,稍有不慎便会身毁道消融入气运玉玺之中啊。” “一人气运岂能与一国气运相争,蚍蜉撼树啊立人。”清忞宗云长老也是骇然劝说。 阿成一巴掌拍在紫颤木桌上,震得瓷具都差点碎掉,恶狠狠的道:“大哥气运筑道之事可是辛秘,世间能有几人知,魏太监是如何知晓的,肯定是有人叛了大哥!” “不要轻易猜疑。”苟立人顿了顿,接着道:“与东厂敌对多年他自是要了解我的,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如何能傀儡一皇。” “想想就来气,之前在帝京就应一刀劈了他。”阿成哼一声,眸中戾气弥漫。 苟立人摆摆手,“欲成大树,莫与草争,将军有剑,不斩苍蝇。” “现在倒好,苍蝇撵不走,还嗡得一耳烦。”阿成摇头苦笑。 “如果先前斩了他,那瘫痪的官场该如何处理,凭那几岁大的皇帝么,不行的,魏忠贤志在权利,用权利来搜取长生之物,他自不会让大明陷入死地,反而会想方设法稳住局面,他可是控制了大半官员,想不听他的话都难呢,这比皇帝的圣旨管用多了。”沟里人笑着说来。 想到此处,阿成也是肯定的点头,道:“确是比圣旨好用多了,难怪大哥之前要回金陵。” “报!军情来报!” 陈参火急火燎的跑进厅堂,单膝跪地。 “详说。” “是!”陈参重重点头,如实禀报:“南昌步武营一万二千骑,参将褚福清,驻扎南郊;杭州鱼龙营两万骑,参将苏山裂,驻扎东郊;泸州黑甲一万五千骑,参将赵蔑树,驻扎西郊;开封华丰营一万骑,参将聂宏远,驻扎北郊;济宁轻车营一万八千骑,参将鲁尉彪,驻扎北郊华丰营后二十里河沟山;东海蛟龙水军暂报不详,属下已命猎鹰战队斥候前去详探!敌派军骑合七万五千卒,以合围之势封锁金陵!” “传冷甲军令,特级战备!”阿成蹭的站起身子,手持金色令牌往前一抵,沉声传令,“四城门凡现异常可先斩后报!” 陈参双拳重重的抵在一起,高亢道:“是!” “加上东海战舰,应该不下十万人,仅凭三万冷甲军,可抵挡得住?”云长老皱眉问来。 “云长老可别小看三万冷甲军,在兵卒差距不是十倍之数时,军魂是战胜的主要因素,而军魂是一军战意主导,我可是听说冷甲十卒九卒家亡。”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安静端坐的少女青戨,说完她看向云长老,饱含歉意的道:“女子青戨,多有冒犯,望云长老别介怀。” 不止阿成,就是齐圆圆苟三都是投去异样目光,不成想到一个女子竟有这番见解,苟三以前看的抗战剧颇多,特别是亮剑何止看了百八十遍,李云龙就是独立团军魂的凝聚。 “老夫可没那么小心眼,倒是你这一语点中了老夫的心头。”见青戨坐在无尘身后,云长老倾身含笑问道:“仙子是在桃花冢学道么?” 青戨起身福身,尊敬回道:“家父赐名青戨,正在天姥仙山求道。” “云老别追问了。”无尘见云长老欲追问,见着他那点心思,摆手笑道:“青戨师从掌门太虚,你就别指望咯。” 云长老遗憾的抚须轻哦,回到正题,问道:“立人可有破解之法?” “有何破解之法,唯有一战!”倒是阿成先回。 “掌兵善谋,如何战,怎样战,其间章法颇多,老夫着实想听听赛诸葛的法子。” 苟立人淡淡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谋略,如此形势再求谋略那便是下策,唯有一剑,挨个抹杀。” “不错,古有韩信背水一战,今日金陵被围,冷甲军战意正昂,唯有一剑,可破万法。”青戨点头肯定。 “东西南四郊都已驻扎名声颇响的军骑,唯有城北是军律溃散的华丰营一万骑,显然是故意为之,再向后二十里的河沟山可是驻扎强悍的济宁轻车营一万八千骑,便是想使我方从北城突围,而后与鱼龙营、黑甲军合围于河沟山谷地,一举歼灭。”阿成取出大明山河图铺在桌上,二指成剑在上河图上一边指点一边详说。 “那该从何门突围?”云长老虽是位列三清,但行军打仗这档子事是真不通行,虽是简单的几个门道却是想不过来。 “为何要突围?”青戨反问道。 “不突围那怎得走出去?”云长老皱眉。 “大长老,我想青戨姐姐的意思是以不变应万变。”齐圆圆今夜第一次出声。 青戨点头称是,道:“不管你从哪里突围出去,之后都会被围困为于野,与被围困金陵相比,孰弱孰强。再说,其他地方东厂有没有留有后手冷甲军是不知的,就算突围出去,几万军骑何以为家?何不如聚城而守,金陵乃大明鱼米之乡,粮仓就算坐吃一年都无妨,一边是突围后的不确定和风险,一边是有稳定的战备补给坚固的城墙,选择自是明了。” 苟三诧异,这青戨竟然这般看得清形势,难道在天姥仙山修的不是道而是读的兵法不成? 苟立人点头,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道:“青戨说的没错,不过这些都只是最理想的情况,仅针对军骑而言,金陵能不能抵御东厂还是得看更高的一个层面,再者说来,生灵气运不可破。” “魏忠贤也不会枯围金陵,从玺光来看,不过掌控三成而已,最迟辰时攻城。”苟立人走出厅堂负手而立,仰头看向那将银月都逼退几分的气运玉玺。 苟三很难理解苟立人,凭他的实力随便怎么走都无人拦得住,也无人敢拦,为何要死困金陵,就为了那所谓的气运么。 “大哥...”苟三刚欲劝说却是被苟立人打断,道:“我知晓你想说什么,如果真那样做了我便不是我,更不配这身道行,不配这名。” 苟立人转过头来看向苟三,伸手抚摸他的面庞,揉笑道:“别怕,有大哥,等你将盖头掀了后我便送你与大姐和欢欢出国。” “不,大哥,我...我虽然没什么实力,但我是苟家男人,今日成婚已是肩上有责,我会与大哥和阿成哥并肩作战!”苟三坚恳的道。 “做个逍遥少爷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啊。”苟立人皱眉说来。 “大哥你是最了解我的,多的便不说了。”苟三眸眼坚定。 苟立人沉吟片刻,点点头,问道:“如此决定,今后的因果会很苦,你承受得住吗?” 苟三坚定的点头,道:“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你这小子。”苟立人刮了刮苟三鼻子,笑骂道:“说些什么呢,既然你做了决定,那便去洞房吧,别让弟妹久等了,今日这事是大哥照顾不周,你代大哥向弟妹道个歉。” 苟三点头,抱拳躬身向无尘云长老请辞,与青戨齐圆圆点头作别。 “大哥...”阿成看向那离去的背阴,呢喃一声。 “无妨,有大哥。”苟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厅堂。 阿成长长的吐口气,神色萧索,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音碎了几句。 “情不深不生婆娑,义不重不堕轮回,小三,你能抗住吗?” 卷一 神·缘起 第四五章 血染红花(四) 轩宇阁张灯结彩,红花瓣铺满蜿蜒青石路,跨过拱门看去,丝毫让人联想不到,就在前些时候前厅会是那等局势。 望着红灯遥映的纸窗,在那诺大的囍字间中,一道娇小的身影颔首频频,苟三长长吐了口气,低头理了理婚服,这才提起步子携几分酒气入房。 洞房内红帘红烛,系着红绫几缕,一道纤细的身姿着红衣披盖头兢坐婚床边,纵是容颜被红盖头遮住,从那婀娜的身姿来看,定是美得不可方物,苟三关上门扉,鲜红身姿轻轻一颤,玉手紧紧的捏着裙摆。 熟悉的味道越过盖头袭入鼻腔,她知道他来了,终于来了,提着的心终是放下,捏着的裙摆缓缓松开,静静的等待他将盖头掀起,留给他一个一生都忘不了的绝世笑颜。 苟三行至八仙桌边,从茶盘上取来秤杆,持着的手僵了僵,最终还是缓缓掀开。 红盖头又名如意,称心,如意。 盖头掀开,一张精美的绝世笑颜映在苟三双瞳之中,让得他深深迷醉。 少女发髻梳扎很是精致,金钗玉凤张弛有度的别着盘起的发髻,露出皙白透红的精致脸畔,眉若银月瞳似清湖,不描显雅素画凝神,涟漪轻启好似清风掠湖,翘挺的粉鼻多一寸显长少一分似缺,轻抿的红润唇瓣光泽微闪,似春月里的樱桃,让人心动又使人怜惜,一串银白项链坠在光洁的玉颈上,与之交相辉映,更添一番少女韵味,一袭裁剪得体的婚服将纤细苗条的身姿包裹得凹凸有致,清风浮动,一股醉人芬香扑鼻而来,苟三深陷沉沦,久久不语。 房外夜风不寐,将树梢撩拨得沙沙作响,月牙轻浮星光闪动。 少女便是宁欢欢,今夜过后她便真正的不是少女,为苟府宁氏。 宁欢欢不语,轻咬的的红润唇瓣脱齿跌落,渐渐的凝成一抹笑意,而后笑意愈来愈浓,将那仙子都比下去几分。 “欢欢......”饶是见过诸多美丽女子的苟三,都不得不承认宁欢欢的美颜,木讷的轻唤。 宁欢欢见他那痴痴模样心中无比喜悦,哪个女子不想将自己最美的模样献给情郎?拾起他的手掌,宁欢欢口散幽兰,“相公,迎亲路途遥远,入府又亲陪亲客,想必累坏了,携我过去,让我服侍你可好?” 苟三从迷醉中醒来,不曾想到在洞房枯坐一天,滴水未进的宁欢欢竟是先关怀自己,感动之间将她横抱在怀中,坐到八仙桌边,柔声道:“我哪有累,倒是让你委屈了,先前有些事耽搁了,我向欢欢道歉。” 宁欢欢也不想挣开他的怀抱,就由他抱着,玉臂饶过苟三肩膀,含笑道:“相公不必向欢欢道歉,相公行事自是有相公的考虑,哪有相公向妻子道歉的,传出去还不是让人笑话相公软内,欢欢不悦。” “傻丫头,先吃东西吧,饿了一天了别把我的宝贝饿坏了。”苟三很是感动,腾出手掌拾起喜筷便作夹菜姿势。 宁欢欢赶紧阻止,娇笑道:“相公,先喝交杯酒。” 苟三尴尬一笑,差点忘了这岔,亲斟两杯,将一杯递给宁欢欢,宁欢欢站起身来,捏着杯子容颜似花的看向那张脸,等待他挽手。 月色跌落房间,星光零散洒在地毯上,那两道身影如是携揽星河,交织对饮,那如眷的画面遥映星空。 尽管一日滴水未进,宁欢欢也仅是吃了些许,让得苟三一顿好气,生怕饿坏了他的宝贝。 今后便多一个男人爱她了呢,想到此处,笑容不迭,迎着苟三的手臂,任由他抱着喂食。 “相公,相识至今已三载,不过见面不上五数,现在欢欢给你一个向欢欢表白的机会,如果...如果你不好好把握,我...再给你一个。”宁欢欢挽着苟三脖子,俏皮的道。 苟三略作沉思,看向那张期盼的俏脸,笑着道:“你是风花雪月,我无一不想拥之。” “何为风花雪月?”宁欢欢不达目的不罢休,都说情话动人,才不要听这般简单的呢。 “风是掠过山水揽面而来,花是艳红四季常开不败,雪是晨曦消融檐上落白,月是咫尺天涯相思遥寄。” 宁欢欢捧着那张噙笑的脸,望着那温柔的眼眸,一吻而上。 久久,宁欢欢呼吸急促,“相公...你的名字只有两颗字,填不足三行,却已写满了我的心,相公...叫我一声娘子,可好...” 娘子,好似呢喃,恰如梦呓。 苟三有些慌神,今日一事还未定局,如何能给她一个可期的未来,用这张脸用苟三二字吗,断然不可。 芙蓉帐内苟三难得的管住小老弟,拥着让她安心入眠。 更声敲响,怀中可人儿枕着手臂呼吸匀称,苟三轻轻挪动身子,垫了枕头,深情的吻在她的额头上,和上衣衫退出轩宇阁。 月色如勾,零星假寐,浩瀚天宇上玺光普照。 金陵周边时不时传来彻天呐喊,彩光四溅,萧索的战意铺张在空气中随风传来,刮在身上凉兮兮的,苟三紧了紧衣衫,径直朝着苟立人别院行去。 除了苟立人,阿成,无尘,云长老在座外还多了一人,正是苟三岳父,大明异姓王——宁王。 “苟三拜见岳父。”苟三跪地一拜,发自内心。 宁王扶起苟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处理好了吗?” 苟三自然知晓宁王所问为何,不过听话里的意思好似有点交代后事的感觉,还是点点头,又向无尘云长老拱手,“见过舅父,云长老。” “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下随阿成哥率军将他们全部斩了去,回来继续吃你的喜酒。”阿成换上了莽虎战甲,一巴掌拍在苟三肩头上,大笑几声。 “那么接下来就按计划行事,东厂五虎交由立人对付,老夫斩了锦衣卫冥蛇就过来助你,云长老牵制六扇门鬼面就行,剩下的下神宗、乔神、戚继光就劳烦宁王镇压了。”无尘起身说道,而后看向阿成,问道:“阿成小兄弟你一人率军地狱联军,可能抗过半日?我已传念仙山,两位师弟正在赶来,不过中途遇到东厂阻拦,行程会有耽搁,不过半日足以。” “不错,我清忞宗已与东厂不死不休,三位师弟也已赶来,只要阿成兄弟能抵御半日,此局可破。”云长老也是起身点头道。 “放心吧,别说半日,我冷甲军早已急不可耐了,再说,东厂也料定大哥会安排援手,他们不会等的,前些攻城不过试探,真正的马上便要来了。”阿成军人铁血,投去放心的目光。 苟立人、宁王,从未说出一字。 苟三走前几步,道:“大哥阿成哥,那一千人就由我率领吧。” 阿成沉吟后点头道:“自然是你率领,他们虽是出自冷甲军,但训练模式是依照你的想法来的,与冷甲军战阵不搭,交在你手,你才能发挥它的最大威力。” “陈参,陆尧远,左权听令!”阿成大喝一声,厅外刷刷进来三人,单膝跪地杀气腾腾,大声道:“属下听令!” “即刻起,你三人所率猎鹰战队皆听命苟三,唯命是从!” “领命!”三人齐喝。 “苟三听令!”阿成看向苟三,大喝一声。 苟三单膝跪地拳抱胸前静候军令。 “命苟三为骠骑校尉,率猎鹰一千御敌金陵!” “属下领命!” 苟三沉喝一声,接过军令符,与陈参陆尧远左权一齐退下,纵马出城。 军营里,一千猎鹰队员分三批列队在校场上,陈参、陆尧远、左权各率一队站前,等待苟三检阅。 “报告首长,猎鹰战队队员千卒,实到千卒,请您检阅!”陈参跨出一步军姿行军礼,声如虎啸,杀气腾腾。 苟三跃下马背,看着眼前整整齐齐一千猎鹰队员,心中很是喜悦,猎鹰战队是这辈子想做而做成的第一件事,不得不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惋惜,猎鹰战队方才训练几日,难成效果,今日一战怕是要丢了许多性命了。 见苟三噙着笑,紧张的气氛一时间活跃起来,纷纷想看那个衣着婚服清瘦几许的少年,更甚窃窃私语,陈参陆尧远左权眉眼一冷,扭头看去,稍稍嘈杂的军阵顿时安静下来。 “无妨。”苟三摆摆手,笑着道:“想必各位也瞧着了,今日正是苟某大婚之日,有好好的洞房不眠非得来这风沙之地岂非我所愿,想想多可惜啊,好酒好肉的吃着,醉了还有美娇娘伺候岂不快哉人间,诸位兄弟说是与不是?” 半晌,倒是陈参摸着下颌胡渣,饶是想了许久,道:“好酒好肉美娇娘,属下只在青楼见过。” 此举惹得轰然大笑,就是苟三都摇头苦笑,笑骂道:“你们瞧着没有,瞧他这没出息的样,那青楼女子能与房中娇娘比吗?” “首长,青楼女子也是在房中啊,难不成还在野外吗?”陈参不解的问来。 苟三翻了个白眼,这丫铁定是经常去寻花问柳无疑了,任由军阵笑了好一阵,这才收敛笑意,道:“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免得大家听了笑话我秀才管兵,即刻起向各自队长上报自身情况,籍贯、家庭、婚姻、经历,半个时辰内交于我。” 不只陈参,就是陆尧远都是不解,问道:“首长,这些是入猎鹰战队最基本的信息。” “我知道,是我提出来的。”苟三神色一冷,接着道:“在玩笑之余,我只是希望诸位兄弟能够想起自身的情况,我便直说了,今日我们在场的人都有可能战死,不是你死就是你身边战友死,我也会死,可是我觉着我这一死我活得值了,能用性命换来家中妻儿老小安宁,我苟三纵是一死又有何惧!” “不惧!” “不惧!” “不惧!” “我念一下我的遗属哈,大家别见笑。”苟三从怀里掏出一章空白纸,自顾自的念起来,虽然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猎鹰战队却是无一人发笑,神色从未有过的萧严。 “奸佞不除,何以为家,今日纵死,苟某无憾,如若身陨,清明遥祭即可,望亲勿念。”简短几字响彻在安静的校场上,随风袭入队员耳中。 “现在给大家一个时辰处理后事,该吃吃该快活快活,今夜我包下金陵青楼请诸位兄弟,届时校场点兵,出城杀敌!” 半刻钟,整齐的军阵无一人挪步,气氛僵持许久,在后排的一个队员终是忍不住大喊出来:“首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七岁那年东厂灭我满门,此仇不报枉为人,如若今日不死,事后定领了首长恩情!” “如若今日不死,事后定领了首长恩情!” “如若今日不死,事后定领了首长恩情!” ...... 苟三看着一群年纪相仿的少年,缓缓点头,刚欲传令,金陵东郊突起爆响,震得地都颤动几分。 皱眉间陈参大声禀报:“报告手掌,城东郊外有神机堂战炮袭杀!” 苟三眉眼一冷,战马前蹄跃起,喝道:“猎鹰听令!战!” 一骑飞出,身后遥追一千骑,杀意滔天。 ps:感谢太岁炖老龙的打赏也感谢各位的票票,如有多余的票,还觉着本书不错的,可以投一投哈,俺拜谢了~现在新书榜排名第六如果十二点前能挤进前三爆更(俺可没存稿~~~) 卷一 神·缘起 第四六章 血染红花(五) 天元十二年,正月十六,晨时。 三十艘战舰驶入秦淮河,将水位都挤涨三十余寸,水军旗令挥指,战舰依次有序的响起驾车行响,而后便是见到,一支支黝黑的炮管支出舰仓,口向齐指金陵。 东门郊外也是如此,一百零八架火炮早已填装完毕,兵卒举着火把,眉眼冷冽的看向金陵城门,其右前侧列阵两万鱼龙营军骑,军阵前一道翎羽军甲气势如虹抽刀指天,正是参将苏山裂,战马嘶啸,四蹄刮打在沙场上,缰绳稍有松弛必定会疾驰前冲。 西、南、北门依旧如此,军甲猎猎,战戟闪芒,战马低嘶。 天宇之上迎风飞来十道身影,脚踏虚云临空而立,杀气腾腾。周身氤氲真气,涟漪间竟是看不清具体何颜。 其中五人东厂官袍装扮,眉发皆白,正是东厂五虎(冥虎北敖、血虎血泣、白虎宸犷兇、莽虎仲斐殊、山虎林宗麒);一人身着飞鱼服,冷面阴戾,乃锦衣卫冥蛇;一人着青绿华服,胸前绣着六骨山水扇,脸面变幻无常,时笑时哭时嗔时怒,真是六扇门鬼面;其后三人虚跨一步,正是南海天机阁宗主下神宗,蜀山暗裔乔神,神机堂戚继光。 滚滚黑云以无可匹敌之姿自天边袭来,停驻在十人身后苍穹上。 黑云压城。 一只血虎光影仰天长啸,扭转几步以下山之姿盯住金陵,血泣跨出一步负手而立,而后随手一招,南城小院溅射一道血光,血光窜入虚空没入血泣掌心,冷冽的面庞终是起了波澜,话虽淡然却透着无尽的杀气。 “不斩灵身不就是要我寻来么,我来了。” 威压如沉水,席卷真个金陵,如是飓风刮得古树倾倒。 金陵城中一声朗笑,衣着白袍的青年淡然挥手,一卷无形的气浪荡漾出去,与那沉水的威压交织在一起,悉数抹了个干净。 白袍负手而立,自辉煌府邸缓步踏出,犹蹬天梯,扶摇直上。 “怎么,不应些援手?”血泣淡若问来。 苟立人摇摇头,发丝飘动白袍猎猎,儒雅的面庞看不出丝毫情色。 也是在这时,几道流光袭入苍穹,落在苟立人身侧,正是无尘、云长老。 阿成呼吸沉重,战刀抽出,喝道:“程铭听令!摔一万冷甲杀敌北郊!” 程铭领命既出,厅堂内显得空空荡荡,宁王摸着青花瓷杯,道:“城东是另一个层次的大战,城北有原都指挥使程铭,自可御敌,城西城南何人率军呢,你可是分身乏术。” “我去城东,只要大哥这边局势稳定,既是城西城南破了又如何?”阿成仰望天宇,握刀的手紧了几分。 话虽如此,苟玉溦还是投来担心的目光,知晓军战不是女儿话语,终是忍不住的问道:“如若你大哥那边局势一直僵持下去,当如何?” 阿成长长的呼了口气,他自是知晓这等后果,可眼下已是无将可用,也别无它法了。 青戨沉默良久,终是起身,语气不起波澜,道:“如若相信我,我可摔一万冷甲御敌城西。” “圆圆愿听青戨姐姐调遣。”齐圆圆也是站起身来,江湖行礼抱拳道。 见阿成有反驳之意,青戨道:“与其自破城门不如临墙坚守,坚守半日师门师叔便会赶来,我在师门也稍研兵法。” 阿成皱眉,转念想起之前青戨对战场的分析,也只能如此了,抱了一拳,郑重道:“如此便将西城托付青戨与圆圆了,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我阿成一律照办。” “一万冷甲足以抵御万八泸州黑甲,既然成将军这般说了,那我想向成将军讨个人情可好?”青戨说道。 “请说,只要不违背天地正义江湖道义,阿成定当照办。” 青戨第一次露出笑意,莲步轻移,见得苟三火急火燎的奔进院内,柳眉挑了挑,道:“便让三少爷欠我一个人情吧。” “什么人情?”苟三刚入厅堂,不解问道。 阿成将原话叙述一遍,苟三恍然,在怀中掏了半晌,将一块玉佩掰成两半,各递给青戨齐圆圆,道:“你们俩这哪是讨人情啊,还不是怕阿成哥介怀,故意向我讨人情,我有几斤几两二位还不清楚啊。” 青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将军令符与半块玉佩收好,告别离去。齐圆圆也是如此,对着苟三露出笑意,点头行出。 “阿成哥,我去城南吧。”苟三请命。 “不可!”苟玉溦一把拉起苟三,噙着泪惊呼。 “大姐,我是苟家男儿,不能只看着大哥阿成哥战斗,我却当个缩头乌龟缩在温室之中。”苟三伸手抹去苟玉溦眼角泪花,摇头柔声道。 “我不管,你是我苟玉溦的弟弟,那苟东西不是赛诸葛帝子么,金陵定当无事,你给我好好的呆在府内,哪里都不许去!”苟玉溦撒开苟三的手,哭着大骂。 苟三又是牵起她的手掌,看着皙白如玉的手背,小声道:“大姐,我今年二十一了,也成亲了,昨夜我想了很久,前半辈子都是你护着大哥阿成哥撑腰,可是大姐,您想过吗,从我的身上您看到过一件做成了的事吗?没有,一件都没有,以前跟您学营生,半路上贪玩索性不做了,去学院修习,觉着无聊也半途而废,很多很多,反正想着有你有大哥有阿成哥,就算我贪嗔痴又怎样,依旧是你们眼中的好弟弟。大姐,我想改,就如大哥昨日所说,三儿成婚了,终于长大了,肩上有担子了,现在三儿想做成一件事,就一件而已,三儿想证明三儿不是贪嗔痴,不是半途而废的孬种,好吗?” 苟玉溦泪花了脸畔,一把扑入苟三怀中,绣拳重重的捶打在他的后背上,不管如何说,就是不肯松开。 “可是大姐啊,三儿要成长起来,不想再失去另一个老九了,我这半辈子从未有过想要像现在一样去做好一件事,您答应三儿,好吗?”苟三捧起她那哭花了的脸,静静的等待答案。 苟玉溦哭了好一阵,玉手抚摸着那张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的脸,红唇都咬出了血迹,最后不忍撇过头去,离开厅堂,仅留下一句让苟三惦念一生的话。 你活着,就是上天对我...们最大的恩赐。 “可以吗?”阿成皱眉问来。 苟三坚肯的点头,“可以。” “三万冷甲已全数出军,想要调回已无可能,现在阿成哥没有一兵一卒调配与你。”阿成沉声道。 “可以!”苟三不予思索,转向宁王,道:“烦请岳...宁王照看欢欢一二,待事了苟某登门拜恩。” 离去前苟三看了一眼轩宇阁,九层楼台上玉笛轻鸣,音律婉婉暗藏萧索,此曲名曰《送君行》。 南城城墙上,苟三冷甲加身,许云山许胖子长刀紧握,正是许长海所使那柄。 “报!南昌步武营一万二千骑距南城五里!” “报!距南城四里!” “报!距南城三里!” 苟三戴上头盔,冷冽双眸看向聚城而站的一千猎鹰队员与一百余守卫,高亢道:“东厂奸佞妄窃朝政,残杀同袍,鱼肉百姓,现已兵临城下,我金陵男儿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许云山喊得满是吐沫星子,肥硕的脸颊涨红,长刀抽出直指天宇! “报!距南城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为弓弩最佳射程,苟三眸眼一冷,战刀指天,发出二十年来的最强怒吼:“杀!” “杀!” ...... 许胖子不配弓弩,耳响怒吼时差点跃出城墙,还好陈参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军令出,四海从,猎鹰战队装配的最新腕弩将杀伤力发挥到了极致,一箭出后仅接着又是一箭,齐齐两千弩矢撕裂虚空袭杀飞奔而来的步武营骑军。 撕裂的哀嚎响彻天宇,疾驰在前的战马轰然倒地,近两千名步武营骑军丧命腕弩下。 “区区千余卒何需步武战阵!给我射杀!”步武营参将褚福清大喝,万余骑军同时举起手中弩箭,直射金陵城头。 陈参陆尧远左权手掌猛然一压,所有猎鹰战队整齐划一的全部隐蔽在城墙瞭望口后。 嗖嗖嗖~ 嘭嘭嘭~ 弩矢射在城墙上,发出沉重闷响,猎鹰战队毕竟训练时长短,有几名队员好奇伸头偷看,瞬间正中眉心,瘫倒在地。 “隐蔽!”陈参大喝一声,眸子都快溢出血来,“装弩!” 一击不中,褚福清挥停骑军,齐齐退至五十步之外,车轱辘轰鸣,二十三门火炮架在军阵右侧。 “首长,这是步武营火炮,几炮可轰倒城楼,此时城墙不利反弊!”陆尧远装好弩矢疾步过来,呼吸急促。 “大明火炮威力虽强不过填充极为麻烦,用时至少刻钟,守城卫兵全部下城固守城门!猎鹰听令!呈三角军阵向步武营进攻!” 陈参陆尧远左权嗜血般的舔舔嘴角,豪笑起来,一千人进攻万余骑军,那是前所未有的开创,跟着眼前这个骠骑校尉果真爽快,与其缩在城头被耗死火炮轰死,何不如进攻,拼个你死! “哈哈哈,杀一个为平,杀两个是赚,兄弟们,咱们跟对人了!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杀!” “杀!” “杀!” 紧闭的城门轰然开启,阴暗的城孔传出马蹄奔鸣,一骑拖刀飞驰,千骑不甘落后尽数奔来,马蹄卷起无尽风沙,似那沙场风暴,气势如虹。 “不知死活!”褚福清瞧着千骑敢奔杀万卒,嘴上冷笑,喝道:“放弃火炮填充,全军出击!” “弩箭!”苟三俯身,双腿紧夹马背,左手伸出射出两箭。 又是千余弩箭,例无虚发,步武营人仰马翻,短短两次交锋就折损将近四千军甲。 褚福清怒极,八千余骑全部举起弓弩射向疾驰而来的猎鹰,箭矢遮天蔽日。 可他不曾想到的是,猎鹰队员最弱的都是真我境武者,要躲避几枚箭矢又有何难,仅损了十数名队员。 苟三真气荡然而出,马蹄飞跃时一刀斩落一颗头颅,血溅盔甲,他都不看一眼,又是手起刀落,不砍盔甲只削头颅。 三角军阵一击冲杀,将四方布阵的步武营杀破一道口子,苟三大口抽着气,在兵战之中道行起不了太大作用,仅是多些持久力。 “哈哈哈,老子砍了八个!”许云山浑身是血,伸手抹了一把脸上血迹,大笑不止。 “老子砍了十二个,真他娘的爽快,戎马半生从未经如此幸事,今日纵死又有何惧!再砍七个就是十八层地狱都关不了老子!”左权勒住缰绳急转马头,肩甲淌血显然是中了一刀。 “首长,再冲他三次,步武营必破!”陈参也是豪吼起来,战马前蹄跃起,急不可耐。 苟三驾着战马从让出的通道行过,看着一个个浑身是血的猎鹰队员,面色看不出任何情色,此番冲杀已折损了百余队员。 “猎鹰!进攻!” 苟三猛夹马背,血染长刀拖在空中,又是领军冲杀入阵! “杀!” “杀!” “结步武战阵!杀!”褚福清后悔已为时已晚,不曾想到区区千卒竟敢与他正面冲杀。 沙尘滚滚,步武营不愧虎狼之名,短短几吸就已重组军阵,那浑厚的战意荡然而出,如是海中浪涛,无可匹敌。 “首长,不可让战阵结凝,不然凭我区区数百猎鹰不足抗衡!”左权猛喝一声,长枪脱手而出如是箭矢,直杀逐渐凝聚的战意符文。 “我就不信,区区战阵能耐我何!”苟三大喝一声,双脚蹬在马鞍上跃入上空,战刀紧紧握在双手中,如是战斧劈扣。 “给我破!” 轰隆~ 方才凝聚的战意符文僵持三吸后被苟三一刀劈碎,步武营数百兵卒跪在地上大口咳血,苟三只身落在军阵正中,褚福清见状容颜大悦,手握战戟直指苟三,勒马疾驰,誓要将苟三斩于戟下。 陈参陆尧远左权见状怒吼杀来,哪管他血水飞溅横肉模糊,见一个砍一个。 厚重的盾牌抵在身前,战戟架在盾牌上,一步一阵的将苟三围在正中,缩小范围。 “左卫分裂战场,将那数百人截杀战阵外,右卫斩杀此僚,务必一击毙命!”褚福清战马飞腾,战戟如是军令指点战场,手腕一挑,一名猎鹰队员死于马下。 轰轰轰~ 战阵步伐将空气都震得破碎开来,苟三头盔落地,长发凌乱,满是钝口的战刀拄地,浑身是血。 厚重的盾牌与战戟将苟三围困在房间大小的范围里,转动之间战戟猛然刺出,挑起窜窜血水。 体内真气全部运转起来,苟三抽刀跃起,在空中转动数圈,斩落数十战戟,刚欲飞身跃出盾墙,却是被空中战戟拦击,只得再度落地。 “杀!” 苟三怒喝一声,提起战刀直杀一点,双腿蹬在盾牌上,手起刀落又是斩杀了十数兵卒,可战阵就好似兵源不断,刚撕开的口子瞬间便被堵上,没有丝毫生机。 “首长!” “三哥!” 被分割在另一块战场的众人见状,疯狂呐喊着,战马被刺死,全部猎鹰转成步卒,手中战刀又是用力几分斩落拦截的兵卒,还未跨步却又是被堵了上去。 苟三沉重的呼吸着,银白战甲上的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敌人的,变成了殷红战衣,他不甘,他望向东面,望向那个白袍男子。 难道我只有靠大哥了吗? 不,有大哥固然好,可我不愿大哥为我背负太多。 他们呵护爱护我前半生,后面便由我自己吧。 我要战,为我自己而战。 这一战,不为别人,为我自己。 我不要再做那个一事无成的少年。 我要活成老九期待的模样! “枪来!” 苟三伸手虚空一握! 卷一 神·缘起 第四七章 血染红花(六) “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枪来!” 一声枪来,用尽苟三半身真气,虚空徐徐一握,且闻一声吟啸,一柄银枪狠狠的抓在手中。 红缨在杀意中飘动,震动的长枪发出捏人心魄的嗡响,苟三单臂握枪斜指苍穹,风沙吹动凌乱长发,露出那张血迹模糊的面庞,满是血丝的双瞳在血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坚毅。 “装神弄鬼,一条小鱼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步武营听令,斩落此僚赏银千两,领千户!”褚福清戟锋所致,千卒军甲蜂拥而至,嘶吼破天。 轰~ 轰~ 轰~ 上千道火炮轰击声响彻天宇,热浪如似浪涛,卷起无尽狂风。 金陵四城都在砍杀,无尽的战意在军阵的催发下凝成一道道远古战神,他雄姿英发,战意战刀滴淌鲜血,仅是轻挥刀,却是如江河决堤,无可匹敌。 狼烟起,众生似浪淘沙。 宁王将下神宗、乔神、戚继光截于虚空,舅父无尘于冥蛇交手不下百招,云长老牵制鬼面,战斗脱离金陵不知何去向,苟立人看着眼前杀意滔天的东厂五虎,淡淡的作了个请的动作。 “苟立人,真不知道你何来的勇气敢学帝狮镇这天地气运。”冥虎北敖跨出一步,卷起无尽涟漪。 “殊不知气运玉玺专克由气运筑道的你!”血泣对苟立人已是恨之入骨,要修成一道灵身何其之难,竟是被他说灭就灭了! 苟立人不语,伸出的右手又是抖了抖,即使面对名震天宇的东厂五虎也丝毫不惧。 玺光将苍穹染得绚丽多彩,再加上那人间道法光漪,就好似春季百发齐放,五彩缤纷。 “既然都认为我怕这玉玺,何不前来一战。”苟立人一步跨出,立在天宇之上的玉玺旁,一步迈了进去。 何为帝子气魄,瞧一瞧那白袍青年! 东厂五虎仰天长啸,皆是跃身而起,紧随其后。 “大哥!” 苟三握枪以横扫千军之姿破开一圈敌阵,仰天咆哮。 “吼你娘呢吼,给我斩了他!”褚福清大笑一声,就是帝子都自缚气运玉玺了,那这金陵还有谁能保得下,他苟成英不行!江湖门派更是不行! 仅是刹那失神,苟三左肩竟然是被战戟挑破血肉,单膝跪地的瞬间,军阵举盾握戟围猎而来。 城南墙头上,一袭红衣飘落,她身姿妩媚,眉眼看向被军阵围猎的银甲少年,呢喃一句你这傻子。 “穿上战袍,留你在寒风中伫立,虽骂其傻子,可为什么,你眼里满是自豪?”翩翩少年负琴而至,立在少女身侧。 “他留的人不是我,瞧他那蚍蜉撼树的劲儿,不是傻子又是什么呢?”红衣少女轻叹息。 “可他至少为命争过,我不如他。”负琴少年摇摇头。 “那我们便争一回吧,帝子如此不就为唤醒世人吗?”匕首滑至掌心,红衣少女掠出城头,飘至军阵之中,与那银甲少年贴身而战。 音律响起,将风沙都撩拨得几许萧索,城南好似陷入迷幻之中,沉醉在音律之中无法自拔。 “声声慢,醉花阴,南墙北墓叹来生。” “清歌舞,话浮萍,居无定所惹红尘。” “不问来生,只活此世,当四边静!” 刹那的失神让苟三有了喘息的机会,对着红衣少女点头后握着银枪破甲而出,红衣少女纤身灵动,如似游蛇般穿梭于军甲之中,身过染血,匕首殷红。 “无双人间世如梦,倾奇万世永留名,佛怒九枪第一枪,惊魂!” 苟三如是兰若寺老九一般,手腕凌然扭动,银枪脱手急速转动的瞬间腾空而起,用尽一身的真武内力,一脚踢在枪柄上。 银枪瞬间虚化银龙,破盾碎甲直取褚福清首级。 银龙嘶啸,卷起无尽风尘,阻挡的军甲战阵如似河堤溃败,尽数被银龙轰倒,抽尽生命精气。 佛本渡人,怒下屠红尘。 银枪贯胸,褚福清被一枪钉在沙场上,至死都想不明白,那个银袍少年竟是能够破了他的虎狼之师,死不瞑目。 “杀!” “杀!” “杀!” 陈参陆尧远左权及一众猎鹰早已杀红了眼,视死如归,短短刻钟不到竟是折损了三百队员,首长更是被困在军阵中围猎,而毫无救援之法,此刻见步武营参将被钉杀,士气何止提高万倍,哪里管得上手中战刀是否钝了,就是变成锯子,也定要一刀斩了敌人头颅。 兵败如山倒,看着驭马溃逃的步武营残兵,苟三一屁股瘫坐在地,大口抽着风。 刻钟,陈参大步行来。 “报!猎鹰击退敌军,斩敌六千余!”陈参单膝跪在地上,饶是他戎马半身,此时眼角都闪着泪花,“猎鹰,轻伤一百零八,重伤二百七十四,陨三百六十七员...” 苟三站起身来,轻重伤员已搀扶抬回南城医治,瞧着一个个浑身是血,军甲残破,许胖子更是衣衫破烂不堪,强挤一丝笑容,却是比哭都难看,“你们看着胖子,以后都给老子减肥,免得战甲穿戴不上。” 此言一次,轰然大笑,许云山更是笑出泪来,几度哽咽,“胖子有何不好,方才我一道横冲直撞可是碾瘪了七八人。” 苟三走过去拍了拍许云山的肩膀,他俩都一样,别说杀人,见血的事都是很少的,自是晓得他会后怕,这样情况要许久之后才能消除,苟三眸子看向剩下的二百余猎鹰,道:“战否?” “战!” “战!” “战!” 人虽是少了大半,其声依旧如虹。 “谢谢,谢谢你能来,还有月兄。”苟三走到红衣少女近前,诚恳道谢,而后对着负琴而立的少年抱手一拜。 “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就当你欠我的人情吧。”红衣少女妩媚一笑,扬扬尖尖的下巴。 苟三笑着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她,道:“想不到今日竟是欠下如此多人情,怕是这辈子都难还了。” 陈参牵来战马,苟三握枪跃上,抱拳道:“人情比天高,此玉为证!” “怎么,连叫我一声都不敢么?”红衣少女捋捋发丝,意有所指。 “舒...”苟三刚欲开口,最后幸是忍住,改口道:“媚儿。” 舒媚儿莞尔一笑,风情万种,跃身上了他的马背,揽过他的腰肢,随他驭马驰骋。 一骑当先,百卒相随。 冷月会心一笑,紧随其后。 城西炮火轰鸣,万余黑甲蹬梯攀城,箭矢遮天蔽日,青戨手持青剑,黑甲刚跃上城头便被斩杀,齐圆圆也是如此,手持银剑破甲余百,宽敞的城墙上尸体横陈,冷甲军弩戟同出,硬生生抗下了泸州黑甲的一波波猛攻。 “报!城门告急,黑甲攻城战车在火炮猛攻下已现裂纹,刻钟即破!” “报!敌增云梯,敌增云梯,速援西楼!” “报!火油滚木耗尽,东楼告急!” 齐圆圆斩落一名黑甲,血染青绿长裙,掠过身来,“青戨姐姐,我援西楼!” “如此下去不管援哪都是一般结局,万卒冷甲已损伤千余,五千战阵凝聚的战意人屠还在焦灼。”青戨斩落两名黑甲,道:“你镇守城墙,我去城门,城门不可破!” “青戨姐姐不可!你是军中领袖,岂有你出城杀敌之举!”齐圆圆惊呼,说道:“我本是将死之人,幸遇苟三求一命苟活至今,由我去!” 青戨摇摇头,真气翻动无尽涟漪,眸瞳看向虚空中,由五千冷甲凝聚的战意人屠正与战意黑狼拼杀,一股无力之感传来,让得他那纤细的身子几度萧索,“要是有一队军甲冲杀入敌阵,打破阵型,战狼即破,黑家军当灭。” “城中出不去,更何况要在城外组成军队,谈何容易。”齐圆圆叹道。 “赵参将,如此攻势想必不要刻钟即可破城,小的这厢恭喜赵参将了。”城西郊野的军帐前,一个隐晦男子抱拳向身前的军甲讨喜。 “诶~公公此言尚早,如若不屠了冷甲人屠,便是破了城于我黑甲军而言也是败了。”话虽如此,那黑甲将领却是掩藏不住心头的喜悦,就差抚须轻笑了。 “来呀,传黑甲令,全军袭杀,不留活口!”而后他淡淡挥手,下了个他觉得不轻不淡的军令。 “杀!” “杀!” 就在二女叹息之际,一股破天喊杀袭入耳郭,皆是遥眼看去,手中宝剑刹那紧握,齐喝道:“杀!” 红尘一骑,一马当先,舒媚儿跃身而起,穿梭于黑甲之中,几吸后,她握着匕首撩起风沙停下,在她的身后,几十道黑甲缓缓瘫倒,致命伤口皆是脖子。 二百余猎鹰从城南奔来,气势高昂,以无可匹敌之姿直入军阵腹地,颇有视死如归之感。 苟三挑落百余人,齐圆圆高喝一声破战阵,而后他便是轮起银枪,单骑直入,如白起复苏,无一人敢拦。 “天地无情恨多少,夜里孤身气不长,冤魂不愿为天意,长枪出,君王泣,佛怒九枪第二枪,君王!” 一枪钉杀十数黑甲,苟三又是伸手虚空一握,赤红长枪穿敌十数而来,苟三狠狠抓在手中临空跃起,双臂猛然铺张开来,那柄赤红长枪瞬间化成一模一样的九柄! “难束缚,难难难。”冷月郊外抚琴,沉吟一声后十指猛然荡出,一圈紫色气浪瞬袭出去,如是紫鞭欲将战意黑狼困住片刻。 “就是现在!” 苟三大喝一声,左手画阴右掌画阳,脚踏阵步打出太极八卦,当太极阴阳鱼光芒极甚之时,一击太极掤打在阴阳鱼上。 太极阴阳图汲天地之力,瞬间,一股滂沱的战意轰在九柄长枪上,长枪卷起滔滔不绝的杀气,直接钉杀战狼军阵。 “不好!”赵蔑树大叫不好,战刀抽出指向苟三,喝道:“杀!” 说是迟那是快,军令出的瞬间,就有上千黑甲杀向苟三。 战狼军阵战意符文松动,将九柄长枪抵御在符文外,散落无尽的光辉。 苟三很是遗憾,如若再施展二式的君王临尘,此阵在人屠与冷月的同攻下必破无疑! 千余黑甲杀来,苟三抓回银枪跃身而起,颇有横扫千军之姿,不过也仅挡了片刻,好在齐圆圆舒媚儿杀来。 苟三眸子冷冽,右拳紧紧握起,猩红鲜血溢出指甲,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他长吐口气,冷冽的看向那战意战狼,握着的拳头又是紧了几分,差点将指骨都给捏碎。 “君王,临尘!” 九柄赤红长枪刹那合而唯一,闪烁无尽的红芒,后退三分,猛然激刺。 轰~ 数千黑甲从战阵中跌落下来,战甲破碎,口鼻流血,皆是被战意反噬。 冷甲人屠战刀挥砍,就好似人踩蚂蚁一般,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战场扭转过来。 许云山陈参陆尧远早就视死如归,见敌阵顷刻间倒塌,发出无尽怒吼,挥刀斩敌,数千冷甲也是气势激昂,跃上马背直杀赵蔑树。 苟三双膝跪地,拄着长枪摇摇欲坠,舒媚儿抢先齐圆圆一步将之扶住,“我们回去疗伤。” “休...休息片刻即可,都是小伤勿需医疗。”苟三强硬的撑起身子,一口血又是咳了出来,显然是被佛怒九枪第二枪君王反噬。 “你要强撑吗?”舒媚儿颦眉嗔怒。 “三哥,先去歇着吧,城南城西围兵已败,城北有原都指挥使程铭,城东有阿成哥,放心吧,金陵不破。”齐圆圆也是过来劝解。 见苟三执意,青戨掠身过来,道:“依现在的局势来看,半日可守,待师门师叔赶来,此局既破。” 冷月也掠过身来,笑道:“何必强撑,我可是等你宗师境。” “各位的好意苟三心领了,谢谢各位大义相助,今后有用得到苟某的地方开口便是,大哥入了玉玺,我不得不去看。”苟三摇头,执意前往东城。 除了青戨留在西城防敌之外,苟三抽调两千冷甲驻守南城,这才驭马向东。 卷一 神·缘起 第四八章 血染红花(七) 城东战火最是惨烈,杭州鱼龙营两万骑,东海蛟龙三十舰,一千零八架火炮齐轰,仅凭区区万卒冷甲如何抵挡? 幸是天宇上巨大的狮子头金光挥洒,金黄光幕将虚空隔绝开来。 彻天轰鸣,千枚火炮震吟,无数黑火球将虚空都灼烧得扭曲几分,齐齐轰向金黄光幕。狮头仰天怒吼,獠牙闪芒间,那血盆大口如是旋涡般,将激射轰来的黑火球尽数吞没。 “加炮!排三千架!”战舰夹板上,水军都尉一巴掌拍在护栏上,怒骂道:“区区帝子敢反我大明,我北望熋当替天刑铡!” “禀都尉,冷甲都指挥使苟成英已被鱼龙营牵制,无法加持帝狮印!”军官登上夹板,单膝跪地禀报实况。 东城郊外,战意凝聚而成的苍龙一口咬在战意巨狮身上,几个翻转缠打在一起,北望熋面庞一冷,喝道:“三千火炮填充,发!” 轰隆~ 三千火炮几吸内全部轰在黄金光幕上,爆发出无尽的流火,狮子头大口一张,又是吞下千余火炮,刻钟不到如此反复不下十数! 又是三千火炮齐轰,当黄金狮子头吞没最后千数之时,那威严的狮面上终是裂出光缝,光幕几度扭曲,金光暗淡,最后如是蛛网般生出裂纹,在最后三千火炮的轰杀下终是抵御不住,破碎在虚空中。 “逆贼于此,杀!”北望熋抽到指向阿成,吼得胡须都发颤。 光幕破碎的刹那,阿成跌落出战阵,厚重的铠甲轰砸在沙场上,陷入丈深,足足滑出去十数丈! 战甲破碎,头盔脱落,阿成披头散发,看向数万蛟龙战卒握刀袭杀而来,那冷冽的眸子没有丝毫惧怕,抽刀指天,怒吼震苍穹。 “杀!” 冷甲军以自残的方式以命换命的拼杀鱼龙战阵,战意苍龙与黄金狮子同时破碎,虚空中洒落倾盆血雨。 战场入目不堪,断臂残腿,脑袋滚落一地,万卒冷甲经此一役仅存四成不到,鱼龙营也是如此,伤损半数,蛟龙战卒袭杀而来时,参将苏山裂已是命令全军后撤,与蛟龙战卒合而为一。 “北望熋你他娘的轰个帝狮印要这般久?”苏山裂见北望熋驭马奔来,吐沫星子溅了一脸,“都是老子的亲兵啊!” “千里沙场闻蹄鸣,无非金陵冷甲军,鱼龙营能剩半数已是幸事了。”北望熋虎背熊腰一身杀伐气,闻言却并未动怒,反而叹息冷甲之威。 “如不是苟成英分身持帝狮印,我的好儿郎怕是要尽数...”苏山裂颇具儒像,长长的吐了口气,年过六旬的他面对金陵冷甲军破有一股挫败感。 北望熋看了他一眼,眸子转向列阵于城门前的三千余冷甲军,长刀指天,双眼闭后瞬张,神色萧索,“今后沙场再无冷甲,蛟龙战卒,杀!” “鱼龙儿郎,斩叛贼,杀!” 阿成站在军阵前,莽虎盔甲上洒满了血迹,虎头盔不知去向,他跃上战马,风沙袭来撩拨起那粘血长发,殷红披风随风飘动,看着席卷而来的沙尘风暴,此时已无法结战阵,染血战刀出鞘,转头看向身后的冷甲军阵,没有任何军令,扭脸迎风,一人一骑,拖着染血战刀,披风猎猎疾驰而去! 战马奔腾在百丈沙场上,殷红披风如是军旗飘摇,刹那之间,城门下三千余冷甲战刀出鞘,战意滔天,紧随着那先前一卒,赴死! 风沙动,战鼓擂,两帘沙尘终是交锋在一起,刹那,在两军间中的沙地上留下数千具无头断臂血迹汨汨的尸首。 战马嘶鸣,冷甲头盔内的面庞已是被血肉染得模糊,又是紧紧的合成军阵,千余之数。 阿成呼吸沉重,看了一眼持在手中满是钝口的战刀,如先前一般无二,一骑披风飘摇,无惧生与死。 两支骑军迎面冲杀,阿成重回城门前,握着刀的手抓过缰绳掉转喷嘶的战马,眼前无一卒冷甲。 肩甲下血肉模糊,白骨森然,显然不是一刀而斩。 跃下马背,战刀倒插入泥,拾起地上战戟也插在沙场上,阿成面庞冷峻,用仅剩的右手解下莽虎战甲,淡然的看了一眼甲前的那颗冷字,而后如是为战戟穿甲的将它套在战戟上。 左肩血流不止,哪里顾得上那支出半截的白骨,阿成伸手抹了把不知是血水还是血泪的脸,重握战刀,以一卒之姿独面万卒军阵。 “阿成哥!” 苟三大哭,跪倒在城墙上,看着那卸甲的萧索身躯,竟是再也无法吐出半字。 阿成没有回头,他不想让他看见他萧索的脸,他只想给他留下那张永远噙着笑,与他嬉戏的脸。 “小三,今后阿成哥无法护你了啊,你要听大哥大姐的话,阿成哥去了,捎些酒就行,别老是记挂。” 阿成将战马嚼口解下,如是他解甲,跃上马背,染血战刀向后斜指,风沙打来,卷起阵阵阴风,数之不尽的风沙风卷。 “苟家能有苟成英,三世之幸。”饶是敌阵的苏山裂都不禁感慨。 “冷甲留其名,大明之福。”北望熋轻叹一声,“可惜,生了反意,不得不除。” “反意?哈哈哈。”苏山裂抚着战甲大笑,好半晌才停下来,道:“怎的,现在嫌魂药不好吃了?” 北望熋摇摇头,道:“尽管如此,却不该杀那宣旨宦官,北某终是食大明俸裹大明衣啊。” 城墙上,舒媚儿扶稳苟三,用那从未有过的柔情看向他的眼,伸手拭去泪水,那笑容好似春暖桃花开,将两块玉佩放入他的怀中,轻声道:“傻子,忘了十八年前了吗,那个街边饿得昏死的小乞儿,他赠她一枚玉佩换银钱吃食,从那时候起,她便发誓要嫁给他。” “今日着红裙,与你娘子的婚服几分相似呢。” “玉佩还你,欠我的人情也还你,今后夜路要小心些,别被再刺一刀,她不会刺离心脏半公分。” 红影从城头滑落,落在独臂兵卒的左侧后,一柄匕首滑至指尖,红衣飘飘。 银光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一柄捕刀斜斜插在沙场上,一道娇银掠出城头,飘落在红衣身侧。 齐圆圆着青绿长裙,御剑飘落城前。 一道流光重重砸落沙场上,风沙熄落后,一名颇具侠气的男子持剑单手负立独臂兵卒右后侧。 琴音飘摇,衣阕票票的冷艳少年负琴紧随。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门缝中,一道握刀的胖子徐徐走来,立于负琴少年右侧。 沙场突然翻动,三具人形枯骨突兀的爬起来,一道殷红长袍随风飘落,眸子猩红,散发轻扬。 又是滑落一道血光,单膝跪地少年缓缓起身,背负手艺粗糙的弓箭。 苟三呼吸沉重,看着城门依次排开的几道身影,除了那独臂兵卒外,全是年轻气盛的少年。 一柄银枪破开虚空插在队列前,苟三跃下城头,抓起插入沙地过半的银枪,转头看向那群依次飘落而来的几人,道:“争命,虽死,无憾。” 而后又看向那独臂兵卒,道:“你要是死了清明我可不给你捎酒,馋死你。” 独臂兵卒那满是血迹的面庞露出极致的笑容,点点头,染血战刀缓缓举起,直指烈日,用尽半身内力发出惊天怒吼,“冷甲军,起来!” 沙场卷起无尽狂风,就算冷甲仅剩下一卒,但那涛涛的战意就好似三万冷甲犹在,身后沙场刮起的沙帘化作地府阴灵,千军万马握刀持戟,随着那断臂冷甲视死如归! 金陵东郊,战场残破,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数万盔甲染血横陈,诺大的战场仅站八人,苟三拄枪扶着阿成,冷月萧浩空架着两肋淌血的血衣,齐圆圆舒媚儿并肩而立,许胖子一屁股坐在盔甲上,脸上不知是血泪还是血水。 八人,破甲三万余,斩鱼龙营参将苏山裂,水军都尉北望熋落荒而逃,战舰驶离秦淮河。 东边天宇狂风袭来,一名白发老者如是神仙临风而来,见到狼烟四起的金陵城,见城门紧闭后,饶是如神仙的他都送了口气。 西面阳光斜照,黑袍老者迎风落在沙场上,齐圆圆美眸闪泪,呢喃一声“师傅”。 虚空中的战斗不知去向,想来是打入了虚空结界之中。 玺光普照,苟立人盘坐在气运玉玺之中,东厂五虎以东南西北中的战姿将法力源源不断的注入玉玺内,好似要将盘坐其中之人活生生炼化。 苟三仰头望去,眉头顿时皱得紧紧的,道:“从东厂五虎掌心射出法力光柱来看,好似不是将法力注入其中,而是要从玉玺内汲取出来!” 阿成用法力封住断掉的左肩,自身道行破深,已止住流血,道:“想在气运玉玺中炼化大哥那是痴人说梦。” 补充道:“他们是想借住气运玉玺中的气运之数压制大哥,而后将大哥体内的气运道基汲取出来,换句话说,就是要吸干大哥的道行。” “阿成哥你先去疗伤吧,恐怕事情不是这般简单的。”见苟立人稳如泰山,苟三紧绷的心也是缓了缓。 “后手你就无需担心了,不会再有军阵攻城,不过是暗中派遣鹰犬罢了。”阿成淡然道。 “如此你就更应该先去疗伤!” 阿成点头,拍了拍苟三肩头,“也只能如此了,你多加小心,有叛徒,大哥不让我猜疑,但是不得不防。” 玉玺内苟立人睁开眸子,儒雅的面庞不生任何波澜,瞧着四周的东厂五虎,轻笑道:“半日时间过了,人来了,你们还有胜算吗?” “不就是来了两个老不死的,能有何用?”冥虎北敖丝毫不以为意,汲取的力道又是多了几分。 “不知死活。”血泣也是低喝一声,森然道:“我要让你亲眼瞧着,你苟家是如何被灭门的,苟玉溦,苟三,苟成英一个都活不了,就是茅厕里的蛆都不放过!” 苟立人淡然一笑,伸手徐徐一握,苟三只觉戴在中指上的纳戒微微颤动,而后便是见到一卷银光袭入玉玺内。 握在苟立人手中的银剑正是之前他赠与苟三的“冰壶秋月”。 “如此,便让我先开始吧。” 苟立人盘坐的身姿仅是缓缓扭动,冰壶秋月瞬吸间翻动银霜,一卷如是刀锋的银霜剑气直杀血泣。 “岂容你放肆!”五虎齐喝,掌心光柱瞬间融合一起,在血泣身前凝成一道光幕,抵御那银霜剑气。 苟立人淡然一笑,又是挥出一剑,丝毫没有章法,哪里防御越强就砍向哪里。 咔嚓~ 光幕坚持几吸后生出蛛网光缝隙,苟立人微微用力,如是镜面破碎,坍塌在虚空之中,散落无尽银霜。 血泣被轰杀倒飞出去数百丈,鬓发凌乱,咳血间又是激射过来,加持道力。 “三灵归位!” 冥虎北敖大喝一声,那遥遥的天际顿时昏暗了下去,数到身影激射过来,以流光之姿射入五虎之躯,当最后一道流光袭来融入之时,五人的气势瞬间翻越数倍。 苍穹光漪涟涟,虚空如是揉纸团般扭曲起来,血泣长啸:“哈哈哈,隐忍多年,终是能在今日一展虎姿,帝子,今日便让你见识一番何为临仙!” 东海之滨,天水一色的尽头,一道厚重的玄玉门缓缓开启,洒落茫茫白雾,白雾好似通灵,跌落的瞬间便是驾云而来。 “南天门,仙气?”齐圆圆的师傅白眉紧紧挤在一起,满脸不可思议。 天姥仙山刚至的长老也是满脸骇然之色,饶是他这个层次的人都觉不可思议,“几百年才出一临仙,今日东厂要同出五仙了吗?今后怕是无人敢逆其道义了。” 五团仙气将东厂五虎缓缓包裹,瞬息间惊雷响彻乌云滚滚。 手臂粗大的雷龙自苍穹垂落,将大地都贯穿无数个黑渊,黑云滚滚,在气运玉玺之上卷成黑云旋涡,饶有要将地面都吞没之骇势。 比古树还要大的雷龙从旋涡正中垂落,那雷光将整个大明都照了个通透,雷龙轰炸在气运玉玺之上,瞬息,苟立人咳出一口鲜血,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不过好在仅有一雷轰杀,几吸后黑云退去,还以天色。 “不对,这不是天罚,而是天借!东厂五虎还未能临仙,他们是在向天借仙气!”天牢仙山长老差点惊叫出声,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向天借仙气的模样。 “不是临仙怕也只差一步了。”齐圆圆的师傅点头神肃,半晌叹息一声:“怕是此战无妄了。” “给我汲!”五虎齐喝,“不成想到天借竟是落下天罚般的惊雷,幸是有苟立人抵御,如若换做我们几人怕是瞬息秒杀!此刻帝子已伤,全力出手!” “五仙炼帝!” 苍穹如是星球爆炸一般散落无尽星芒,冰壶秋月横放身侧,苟立人双手背叠放膝盖上,头颅缓缓下垂,一滴滴鲜血从嘴唇间中跌落,将那白袍都染成了一缕殷红。 “大哥!”苟三仰天呐喊,一脚踢在银枪枪柄上,奈何力道不够,射出去没多远便失去力量的垂落下来。 血衣萧浩空冷月木暄棠神色无一不严肃,先前参战全然是愿意争命,要摆脱东厂棋子的身份,难不成此生注定了么? 舒媚儿红衣飘飘,主动牵过那支手掌,十指紧紧交织在一起。 风沙吹来,天边袭来十数身影,皆是负手迎风立,当苟三眸子看去时,不由得一惊,惊诧的道:“下神宗乔神戚继光?怎么可能会是他!” 苟立人眼角余光也是看向那十数身影,佝着的身躯狠狠抽动一下,流下一柱血水。 ps:加班加班加班,所以这章比较迟,俺先吃个饭,后一章可能会在凌晨~~~记得投票哦~ 卷一 神·缘起 第四九章 血染红花(终) 此战无妄了。 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妄想,就是苟三,都觉着希望渺茫,不成想到,就是程铭都宁可战死而不屈,他却会站入它队,转而杀向金陵。 “自负如你,今果自食!”看着玉玺内头颅下垂的帝子苟立人,血泣放肆大笑。 光漪涟涟,玺光普照,苟立人缓缓抬起头颅,工厂五虎释放的光柱如是锁链一般,将他牢牢锁,他面色有些苍白,鬓发几许凌乱,下唇间中那股血迹依旧跌落血水,他拄剑起身,白袍随风飘动。 不闻叹息,仅见萧索,苟立人将冰壶秋月剑缓缓拾起,抵在气运玉玺之上,顿时卷起一圈无尽的光涟,犹是浪花奔涌。 “归位!” 淡若二字,好似用尽了他半生气数,站直的身子不禁变得有些佝偻。 光涟如圈自苍穹散开,最后没入遥遥天际,没入天水一色的尽头。 狂风席卷,将孱弱的金陵城吹打得几度萧索,特别是东城城头上,众人临墙而立,眉宇萧严,发丝飘荡。 舅父无尘御风归来,云长老踏云而至,与天姥仙山清忞宗齐圆圆的师傅并肩而立。 城北闪动流光,划破天际坠落在城墙上,稍胖的身姿,着苟府掌柜服饰。 苟府内,历仙师拍了拍苟玉溦紧绷的手背,淡笑一声踏天而来。 三清无尘,三清云舒,三清福录,三清历仙师,三清凤长罡,最后一名天姥仙山长老,三清付道阳。 几人并肩而立,如似江湖顶尖教派巡视江湖,傲视凡尘。 虚空迎风而立十数人,个个道法浑厚,真气氤氲,居中靠前的一人让苟三张口无言,神情木讷,不是别人,正他的岳父,宁欢欢的父亲,大明异姓王,宁战宁王爷! “我猜中了几分,可事实摆在眼前还是让人无法相信。”阿成左肩裹着透红白布,刀鞘作拐一步步登上城头。 “天机阁下神宗,暗裔乔神,神机堂戚继光,六扇门鬼面,锦衣卫冥蛇,兵部尚书步武清,大内总管闫褐东,镇远将军廖章衍,宁王宁战,呵,除了下神宗乔神戚继光宗师境外,其余六人都是名震人间的三清巅峰人物,在加上一步临仙的五虎,想来魏忠贤必除金陵了...”福录叹息一声,纵是道入三清,也犹生挫败感。 “魏忠贤走的那条长生路与气运相悖,立人师从帝狮以气运筑道,是不可能放任他扰乱运数的,昔年帝京那一役想来对立人影响颇深,则然也不会任由魏忠贤摆弄朝运而只在暗中做些手脚。”历仙师忆起昔年旧事,不禁感叹。 见苟立人握剑而起,鹤骨仙风的无尘不禁皱眉,下意识的低吟一声,“难道是立人所谋之局?” 闻言,无尘身侧的五人皆是撇头看来,半晌后不由得摇头否认,“虽是美誉赛诸葛,但要是说这一整盘都是局,未免也太可怕了,更何况帝子方而立之年,要谋划这么大一个局于逻辑不符,那可是...” 无尘露出一丝笑意,打断道:“别忘了,他是谁的弟子。” 众人皆是一愣,思索片刻后,也都否认,不认为这是苟立人下的局。 阿成与苟三一众年轻站在一起,那几人的谈话自是听之不见,他看向苟三,而后再看了其他几人,神色萧索的道:“如此局面,你们已无用武之地了,今后的金陵尚在未知之中,你们已为命争过了,都还年轻,资质也不错,如此便散去吧,好生修道,好生活着,今后的大明还希望你们能尽一份力,哪怕它已千疮百孔。” 阿成说得比较委婉,但事实就是如此,虽然是争命抗拒过,可尚未达到可战的实力,今日局面如何饶是他都看不透分毫,如若战败了,早早散去也能逃脱东厂鹰犬的追杀,留得性命。 “今日之事我等亲历亲见,如若活命一天,定当将此事流传于世。”萧浩空抱拳深深一拜,看了一眼苍穹上,玉玺内握剑指天的白袍男子,消失在城墙上。 木暄棠也抱拳拜别,将那捕刀横在墙头上,衣衫撒下城楼,不带走朝廷的一刀一服。 “今日为命争过,无悔。”冷月向前一步,临近苟三,接着道:“此番我随三葬兄拜师鬼门,三兄,记得你我的约定。” 说完,冷月深深的看了一眼街巷尽头的那道身影,手中的狐形玉佩被捏得粉碎,她自西行,他向南走。 三葬如是点头之交,自始至终都未曾多出一言,看了一眼血衣,留下一道血红残影。 齐圆圆已被清明宗宗主凤长罡送走,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苟三看向血衣,虽是难以启齿,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呢?” 血衣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我随师兄回师门。” “神机堂不是戚继光说了算。”见苟三疑惑,血衣点头离去。 “别看我,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舒媚儿见苟三看来,尖尖的下巴仰了仰,抢先一步道。 苟三不曾想到,舒媚儿竟会是十八年前无意之中救下的那名小乞儿,她那时已昏死在地,苟三将他送到苟府医馆,又怕她日后无钱无食,便将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放入她的怀中,今日见得那枚玉佩,也不曾想到,她竟是宁愿饿着也不愿拿去典当,而是珍藏至今。 苟三摇摇头,看着她那殷红的长裙,挤出笑意,道:“媚儿好意苟某心领了,无意之举何足挂齿,我心已有归处,你且离去吧,好好活着。” 见她欲驳斥,苟三接着道:“江湖见,下次允你刺入心脏,解你之气。” 舒媚儿噙着泪,一巴掌扇在苟三耳郭上,些许苍白的脸畔印出一个淡淡的红色掌印,她走了,掠进街巷。 “三哥,你怎的不收了舒媚儿?”许云山挤出笑容诧异的道。 知晓这胖子是不准备离去,故意活跃气氛的,苟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望向城楼外,淡然的道:“她本是天上月色,属于璀璨星河,我又何必留她看人间烟火,满目山河。” 见苟三不撵走自己,许云山长长的舒了口气,并肩而站,道:“人间烟火满目河山不就是接住月色的么...” “宁战,你为何要叛?”阿成看向迎风而立的宁王,大喝问道。 “我本朝中人,何来叛之说。”宁王负手而立,面色无波。 “好一个我本朝中人,以前与大哥说的那些全他娘的是屁话。”阿成呸了一声,骂道:“枉我大哥这般信任你,你就不怕你今后的外甥记恨你?” 宁王不语,抬手间风起云涌,而后一掌压下,整片虚空中的浊气随之下沉,压在金陵城之上。 “老家伙们,动手吧。”无尘淡笑一声,到了他这般境界已是多年未曾出手过,今日却是两次动道,好不畅快。 瞬息见,苍穹扭曲,无尽的法力光影闪烁在苍穹上,滚滚功法效果如是星辰爆碎,竟是将虚空都轰开了几道口子。 一道道身影打入虚空裂缝之中,刹那间,在城头东郊的虚空上,十数道身影仅剩三道。 苟三握枪而立,阿成执刀拄地,许云山抗刀远眺,三兄弟,即使面对宗师境的下神宗乔神戚继光三人,也丝毫不惧。 死,有何妨? 瞬息间,许胖子苟三被虚空上轰来的道法袭杀,从城楼上倒射出去,砸在厚厚的青砖街道上,坑深丈余,长过十数。 阿成左肩锁骨被长枪贯穿,倒插在塌陷的城楼上,就那么挂着,不闻气息。 巨大的五彩光幕好似如来神掌一般,重重的轰在金陵城中枫桥七里的辉煌府邸上,短暂的停驻后,一掌将府邸拍得粉碎,浓烟尘雾散去,无一人从废墟中爬出。 苟立人仰天长啸,苍穹上金黄狮子头印出乌云,以吞天之姿咆哮。 “区区帝子岂敢翻浪!五仙炼帝,给我炼化!” 五虎齐啸,如是锁链的道法光柱刹那洞穿苟立人的手骨脚骨,其中一条如是利剑般直插眉心,哪怕稍稍用力几分即可穿额而过。 血雨洒落,冰壶秋月剑坠落在玉玺之中,看着金陵城中塌陷的苟府,看着被钉在城头的阿成,看着那青石街道上的两道深坑,儒雅的面庞滑落两束清泪,苟立人头颅不由自主的摆动,脸上写满了自责。 “啊!” 为何要付出如此代价,他看向苍穹上那金光暗淡的狮子头,不由得哽咽起来,他是他的兄弟,她是他的大姐啊,仅因为算错天借就当如此吗? 乌云垂落,坠下倾盆大雨,好似天泣。 从天宇上俯视,昔日那巍峨辉煌的金陵城已是残破不堪,方形城楼的间中,深深的塌陷下去。 箫声萧索,奏尽了战场狼烟烽火,苟府的废墟上,一袭红衣持箫轻奏,如是谪仙。 在她的身侧,苟玉溦双手紧紧抱在一起,浑身颤抖。 箫声如是风席,裹着阿成徐徐飘落,卷起深坑中的苟三许云山,落在苟玉溦身侧。 红衣奏箫御风而行,下神宗乔神戚继光被箫声卷入虚空裂缝,一声咆哮自裂缝中传来。 “欢欢!” 一双大手撕开虚空裂缝,将浑身真气化作护盾护在身后,任由身后道法轰击,宁王眼眸闪泪,轻声嘶哑,“欢欢,可值?” 红唇离箫,着鲜红婚服的宁欢欢缓缓点点头。 “你可知你的爷爷,你的妹妹都被囚帝京!”宁王怒吼,震落无尽云层。 “苟府,宁氏。”四字,道尽了宁欢欢全身气力。 宁王深深吸了口气,再重重吐出,半晌,无奈的道:“也罢,强承了你太奶奶的谪仙力,今后便如同出生的婴儿,不留一丝记忆,你还是我宁战的女儿。” 她持箫踏空而上,每上一步脚下便荡漾出无尽的如水波纹,一圈一圈温润至天水一色的尽头。 盘起的发髻随风飘落,黑丝万缕,随着她迎风而上的步伐,那万缕黑丝之中多出几丝白发。 鲜红的婚服上绣着的喜花溢出血迹,当来至玉玺之侧时,青丝换白发,婚服似染血。 “如不是为这气运,大哥又何苦自入玉玺。”宁欢欢红唇轻启,柔音空灵。 “大哥送走他们吧,今后苦果欢欢一人肩负,父王苦衷在族,欢欢记恨不来。” 谪仙之力,道法不侵,那是无数战功换来的大道之力,是无数百姓祈福追念的念力交织,东厂五虎无可奈何。 束缚的锁链稍有松弛,苟立人手掌一吸,冰壶秋月瞬间握在手中,“那便破了它!” 苟立人一步迈出气运玉玺,震落洒在身上的玺光,抬手一剑,断山河,破苍穹,血泣身分两瓣,神魂俱灭。 扯过牵制在手骨的道法光柱,双手紧紧的扣住冥虎北敖的脖子,狠狠一捏,他的身子失去道力的从苍穹上垂落。 剩下的三虎早已远遁虚空,苟立人一剑斩出,虚空尽头洒落血雨。 轰隆~ 也是在这时,整个大明如似地震一般轰鸣振动,东海之滨天色尽头,天门隐入虚云之中,西洲蜀山山谷,一道染血石门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石门枯骨交错,野鬼面目狰狞,散落无尽的黑气。 “大哥,气运不可破,会乱了三界循环。”宁欢欢轻轻摇头。 苟立人长吐口气,眸子看向帝京那巍峨的宫殿,一剑携星揽月将苟玉溦阿成苟三许云山四人包裹,卷向北方草原尽头。 一只指甲森然的大手从卧虎山中抓来,抓破如席的剑气,苟三许云山从虚空中跌落下来,不知去向。 苟立人看了一眼宁王,一道法决打在气运玉玺内,一步迈入其中,如似流星般没入虚空裂缝中,消失在茫茫天际。 宁欢欢白发飘飘红衣猎猎,玉箫从手中跌落,失去神识。 这一日,金陵城破,苟玉溦阿成被卷至极北之地,苟三许云山不知坠落何方,虚空裂缝分离数到光影,最后都没入天际尽头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中,一袭红衣握着匕首四处搜寻,紧随其后的是几名军甲男子。 宁欢欢横躺在宁战怀中,鲜血浸湿婚服上的绣花。 血染红花。 卷一 神·缘起 第五零章 且问情深 镇郊荒野的密林之中,一袭红衣寻着熟悉的气息急速的穿梭,哪管他野鬼哀嚎,哪管他凶兽嘶啸,但凡近身都被她面无表情的一匕刺死。 在山坳里,密集的树林间中坍塌十数古木,狼藉的残枝败叶下,就着月色见得一道若隐若现的泥泞深坑,尽管浑身道行深厚,那红衣待见得此番情景时全身好似虚脱了般瘫软伏地,不闻哭声只见泪流,纤细的玉掌抓进泥土里,向着那不堪入目的残坑爬去。 水滴侵过叶缝溅射到她的脸上,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鬼风呼啸古树哀嚎,瞬息落下倾盆大雨,红衣娇身一颤,满是泥渍的玉手抹了一把挂在睫毛上挡住视线的雨水,使出浑身力道向着那深坑匍匐。 几吸不到,深坑便是积水颇深,自山头山谷形成细小的水路汇聚于此,红衣滚下深坑,费力的将那入眼的肥胖身躯翻转掀开,将他的头架在坑沿,神色慌张的伸手在小水坑中来回摸索,布料触手,她神色一喜,而后又是紧张起来,扒拉身子将水坑底的身躯拖拽出来,泥水退去,她看着那面目全非的脸,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柳眉紧紧挤在一起,难道不是他吗? 身躯浑身血迹衣衫破烂,手骨脚骨不知断成了几截,脸上早已看不出任何模样,血肉模糊,白骨森然。 她猛的又是淌下水坑,玉手不错过任何一寸泥土,几吸间在水坑中摸了不下十遍,一无所获。 她看向那张血肉模糊白骨森然的脸,唯有那身残破衣衫有些眼熟,她哭了,浑身发颤,泪水比雨滴都大。 一把扑在他的身边,伸手向他怀中摸去,入手温凉,是两块玉佩。 她仰天怒吼,苍穹垂落银龙,雷声凄惨,雷光将镇郊荒野照了个通透。 “那边!”三个军甲男子闻声后遁声疾驰,待见得红衣仰头大哭时不由得一惊,再看向那斜靠在水坑边没有一丝气息的男子时,哽咽间双膝无力的跪倒在泥泞里。 倾盆雨幕的尽头传来一声狮啸,金光划破长空窜入雷雨中没入金陵城北郊外。 意念在漆黑的海面响起,空空荡荡。 “我们活着很大一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学着接受,接受分道扬镳,接受世事无常,接受孤独受挫,接受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接受自己的缺点,是大哥做的不够好,今后就要靠你自己了,你是帝子的弟弟,不可以哭。” 金光自脑海中蔓延开来,温润那残断的经脉,包裹那血肉模糊的肌体。 夜其实是沉静的,除了雷雨之外。 左权跳下水坑背起许云山,陈参刚欲将苟三扶着上背,舒媚儿拦住了他。 “他是我的。” 她背起他,步子艰难的跨出水坑,面容无比坚定。 “金陵不能回去了,东厂正在全面搜查,首长...”陆尧远话未说完,舒媚儿一边艰行一边道:“你们三个退去军甲,去陆家镇,不行的话就去那个村子。” 三人利索的脱下军甲,陈参接过左权将许云山背起,皱眉道:“夫人说的是纪堂村?” 一声夫人让媚儿一惊,撇头看向那搭在她肩膀上的脑袋,尽管他如此,却是笑得花容月色。 陆家镇距金陵北城三十余里地,再过去便是扬州,镇子说大步大说小不小,受金陵影响陆家镇倒也民风淳朴。 一夜大雨,好在左权中途寻了辆马车。 农家小院茅屋里,郎中提着药箱,看着浸透满袖的血水,万分惋惜的摇头出门。 看着浑身被白布条包裹的身躯,舒媚儿伸手往那隔着白布条的脸上摸去,手掌扬在半空久久不动,那白布透着血红,她一把扑倒在床沿,娇柔的身躯狠狠的抽动起来。 陈参几人早已换上了农服,看着舒媚儿匍匐在床边,嘴巴张了张,不知如何启齿,老眼中也是闪动水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去天姥仙山请仙师!”陆尧远打破沉寂,重重的呼了口气,也不待几人回话,一步迈出院门。 好半晌,舒媚儿抬起哭花了的脸,轻声道:“以后叫他三爷吧。” 陈参点头,如此也好,沉吟片刻终是不忍问道:“夫人,止血丹仅剩三粒,以陆尧远的脚力前去仙山怕是要十天半月,能否入仙山请来仙师尚在未知,眼下当如何是好?” “左权你负责东厂消息,可回一趟金陵,如若苟府有消息第一时间回来支会,陈参你负责陆家镇来人情况,如有异常立即告知。”舒媚儿吸吸鼻子,常年为东厂探查情报,自是有统局之观,接着道:“许胖子情况破稳,服下丹药不下几日便可醒来,苟三...只有用那个法子了。” “下神宗乔神真是好狠的心!盯着杀!”陈参咬牙切齿,半晌长长的舒了口气,问道:“夫人说的是何法子?” “以血养血。”舒媚儿说的平淡,却是让陈参左权猛然一惊。 人以血为根,以血养血便是将鲜血灌入患者躯体,以克败血之效,可要以血养血又是谈何容易,残忍且不说,养血的频繁次数且不说,繁琐的手法且不说,仅是将活人之血以道力输送患者躯体里,而自身随时都有可能受败血影响而身死道消,这种违背道义之举又有那个有情有义之人会接受? “他是我的,我说了算。”舒媚儿玉指摸着那厚厚的白布条,淡然一笑,道:“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可是夫人,纵是夫人您愿意,在这陆家镇我们也寻不来与你补血的灵药啊,如若养血时日过多,您只怕...”陈参向前几步,满脸忧虑,接着道:“我与左权皆是身强体魄,您将法子告知我等,我等来为三爷养血。” “道法不触宗师是无法养血的。”舒媚儿摇摇头,释然轻笑。 陈参左权无力的坐在小凳上,知晓劝说无果,不约而同的出了院门。 晨曦渐暖,夜雨初停,舒媚儿划开手腕,那丝丝殷红鲜血如似被牵引一般,缓缓流入那微张的干裂双唇间中,血光闪动,躺着的躯体的眉心上溢出浓黑的污血,最后没入皙白的手腕中,与那注入的殷红形成一个若隐若现的循环光圈。 傍晚好似总能让人联想夕阳西下的草斜银辉。 左权握着玉瓶满脸喜色的急匆匆奔入小院,将玉瓶递给舒媚儿后,领着等在院外的几人消失在夕阳下。 五日后,左权带回乔装的猎鹰队员三十九名,其余人等全部被东厂杀害,悬尸城门外。 金陵五日时间已被东厂翻了个底朝天,就是秦淮河里的石头,茅坑里的粪桶都被翻看了数遍,苟府在金陵的营生全部被东厂强制接管,不管苟府存活下来的下人还是重伤残废的冷甲军,无一例外,全部被处死。 也是在这一日,大明连下十八道圣旨,苟府立足大明的所有营生都被朝廷抄没,富可敌国的苟府潦草落幕。 江湖门派清忞宗,天姥仙山也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尽管如此,东厂议事厅内的紫颤木龙案却是被一巴掌拍碎,原因无它,苟府除了苟立人消失域外,最重要的三人至今没有死讯。 “查!” 仅此一字,东厂鹰犬尽数出动,奔腾的马蹄如是山火,自帝京向大明各处蔓延。 九日后,许云山醒来,顾不得身上伤势,如一个三岁小孩一般在院内泥地上抱头痛哭。 十日时间,舒媚儿以血养血不下六次,以至于她面色再无妩媚,苍白无比,好在有左权从金陵得来的灵药,不然就是道行触宗师的舒媚儿也怕是香消玉焚了。 院内左权神色焦急,来回踱步,见陈参火急火燎的归来时一把抓起他的双臂,惊慌道:“败露了!” “详细说来!”陈参强作沉稳的道。 “此番我乔装去金陵易市想易些补血灵药,不曾想到的是,东厂鹰犬近来对易物此类灵药的人格外关注,就在我出城欲归时,在镇郊荒野上竟是发现有鹰犬跟踪,好在我都处理掉了。”左权神色凝重,顿了顿,道:“如此下去不下几日鹰犬便可追查至此啊!” “我去禀报夫人!”陈参大步刚欲迈出便被左权拉住手臂,他道:“夫人连着几日为三爷养血,怎敢还去烦忧...” 陈参呼了口气,问道:“之前你寻到猎鹰队员后可有留意东厂动作?” “有,四道城门外松内紧,我和队员都是靠着腕弩翻墙入城的。” “即刻起,猎鹰分四队,甲队负责监视城外鹰犬动向,乙队负责入城了解东厂部署,丙队负责陆家镇周边风像及保护三爷、制定撤退计划,待丙队传回讯息后,丁队着情况而定,负责斩首行动!”陈参眸子转了转,接着道:“凡入城队员尽量面生。” “是!我这就去部署!”左权抱拳出院,惊慌的神色一扫而空,反而逐渐期待起来。 第十五日,陆尧远终是风尘仆仆归来,其后的马背上,一个好似易了容的老者闭目在马背上,晃悠晃悠的驶入陆家镇。 舒媚儿如释重负的瘫倒在地,苍白的脸上噙着笑颜,且问情深。 卷一 神·缘起 第五一章 负起 金陵风波以狂风之势席卷整个大明,苟府富可敌国,金银珠宝不可计量,而就是这么一个庞大的门阀,顷刻间便被摧毁,以摧枯拉朽之势,毫无还手之力。 “叫我说是因为苟府之前套现惹的祸。” “没错,苟府将小半财产都套现分流入大清,导致国库现银短缺国库空虚,不拿他开刀才怪了。” “知晓前金陵巡抚苟立人吗,帝子,为争我大明气运得罪了东厂,苟府才惨遭此劫!” “嘁~气运是个啥,能让老子多娶几厢小妾?” “你懂个鬼,瞧着西洲那高耸入云的染血石门没有,话说那就是鬼门关!” ...... 金陵这场风暴席卷了足足一个半月才慢慢停下,想起那场血雨腥风,烽火狼烟,血流成河,无不后怕。 四城死战,冷甲视死如归,十二三清大战虚空,五仙炼帝,还有最后那如是血染的谪仙。 依山而建的小镇百花盛放,小桥流水,自正月十八以来,每日总有一两人扎小马扎临河垂钓,虽是很少收货鱼物,但并无沮丧,就是夜间都有几人小憩渔舟,每有陌生人前来时都会主动上去打声招呼,显得小镇民风无比淳朴。 “吉婶,瞧你家这白菜白的,我都嘴馋了。”少年扛着鱼竿背着鱼篓路过河畔,瞧着农妇大娘正悉心打理着小块菜地,笑着招呼道。 “瞧三爷说的,白菜当然白啦,您呀,以前定是大户人家,吃惯了鱼肉才见着菜地里的菜新鲜,待会我叫狗娃给您送些过去。”农妇抬起裹着汗巾的脑袋,瞧着是那刚住进陆家镇月余的年轻三爷,淳朴笑道。 “吉婶说笑咯,不过您家的白菜倒是真新鲜,待会狗娃过来时我给他捎几条鱼,肥着呢。”少年三爷将后背的鱼篓提了提,笑着向小镇农院行去。 夕阳下,烟囱炊烟徐徐,茅屋边上的几乎农家小院大门敞着,不时有着大婶小女孩端着木盆淘着米,将米水倒入门前木桶,家长里短的话着今日吃食,几日趣事。 “又是这时才回来,每天都说傍晚风凉傍晚风凉,你脸上新肉还未完全长齐吹不得寒风!”少年三爷叼着青草扛着鱼竿迈入小院,那端坐间中石凳上的白发老者登时眉眼一嗔,白胡子都翘得高高的。 少年三爷尴尬的挠挠头,将鱼篓往老者眼前晃了晃,打着哈哈道:“杨老您瞧,今日的鲈鱼肥美着呢,待会我给您做道拿手的清蒸鲈鱼。” 杨老轻哎一声,瞧着他要行入火房,没好气的道:“过来!” 少年三爷吐吐舌头,只好悻悻的坐到他边上垫着棉垫的石凳上,将手搭在石桌的小枕头上,动作轻车熟路。 老杨右手搭在少年三爷枕着的手腕上,好半晌才收回诊脉的手,道:“有你大哥的气运之力护体,内伤已是好得差不多了。” 瞧着少年三爷面色一喜,顿时拉下脸来,嗔道:“但是外伤还要一些时日,特别是脸,新肉不宜染风,不然长不全,届时成了个面瘫可别抱怨老夫!” “三爷回来啦,收货不错呐。”少女亭亭玉立面色妩媚,尽管一身粗布麻衣,却丝毫掩藏不了那诱人的身姿。 “今天给你们做道拿手好菜。”少年三爷瞧着那噙着笑的俏丽脸蛋,也是含笑起来。 见二人都回来,杨老自觉的回了自己房舍,苟三瞧着少女端在腰侧的木盆,里面盛着一只肥大清洗干净的母鸡,有些好奇的道:“看不出来,你竟然会杀鸡。” “人都杀过,何况鸡呢,今晚小鸡炖蘑菇,好好给你补补。”少女摸了一把少年三爷头发,笑着转身入了火房。 “你这狗娃子,怎的抱着白菜来我家?”未见人先闻笑骂,不是别人正是许胖子。 狗娃将那坠至嘴唇的鼻涕重吸回鼻,那裹得油亮的补丁衣袖往脸上一搓,昂声道:“我娘说三爷想吃白菜,叫我跑腿送过来。” 看着狗娃搂着两条肥硕的鲈鱼一脸欢畅的飞奔出去,许胖子笑骂一声,见火房内两道身影有说有笑,满是肥肉的脸上终是见着真诚的笑容。 “三爷,放盐了吗,呀多了多了!”舒媚儿一把抢过盛盐的瓷罐,见苟三足足放了一小半进炖鸡的陶罐,哭丧着脸看着他。 “得,换汤吧。”三爷尴尬的笑了起来,幸好舒媚儿眼疾手快不让他动,推嚷着让他出去免得帮倒忙。 日头说走便走,陈参难得的回来一趟,见三爷与许云山坐在院子里聊天,端起石桌上的水碗咕噜咕噜就是几口喝光。 “嗨~渴死我了。”陈参伸手抹去胡渣上的水渍,道:“三爷,您是不知道,马大爷家那头水牛可沉了,咱家兄弟七八个才将它从泥坑里救出来,您瞧,我这刚换洗的衣衫全是泥了。” “坐下歇会。”苟三拍了拍身旁的石凳,问道:“陆尧远左权何时回来?” “怕是要后日了,那俩货有了您新备的训练方法,早就着了迷,哪里还知道日头有没有下山啊。”见三爷神色有些黯然,陈参立马换了话题,故意吸吸鼻子,皱眉问道:“怎的我闻着鱼香了,胖子你闻闻,是不是?” “就你丫属鼻子灵窍。”许胖子笑骂一声,道:“今日三爷钓着七八条大鱼,媚儿姐亲自下厨,享福吧你。” 陈参作惊讶模样看向三爷,诧异道:“桥头那位置我可是连钓了三日都未见鱼咬饵,三爷你是如何挂饵的?” “还有什么挂饵的,有道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这粗人怎的有那耐心。”杨老也闻着鱼香,出了房门坐在石凳上。 适时媚儿端来一大锅鱼,众人瞧见皆是狠狠的咽了把口水,苟三拾起筷子刚欲挑一块鱼肉,却是被媚儿瞪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得先喝鸡汤,鱼虽生于水中但食之会上内火。” 舒媚儿又是从火房里端来一碗鸡汤,里面盛着一大块鸡腿肉,苟三看了一眼快被许胖子收拾了一小半的鲈鱼,赶紧将鸡汤喝完。 农家小院小酒喝着,鱼肉吃着,有说有笑,就着月色油灯倒也别是一番景色。 许胖子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吧唧几下嘴巴,好似感慨,“以前大鱼大肉惯了,现在清苦起来还真是......” 舒媚儿啪的将筷子放到石桌上,陈参眉眼闪避东瞧瞧西看看,杨老也是放下碗筷,倒好的酒都未喝径直入了房。 以前,一个半月以来从未有人提起过这个词,或是有意避开这类话题。 三爷若无其事的啃着鱼头,瞧得几人都放下碗筷,道:“吃啊~” 几人还是未动筷,就是许胖子都觉着不对的挪了几下屁股,三爷知晓缘由,边啃鱼头边道:“没事,吃吧。” “你还说没事!”媚儿眉眼嗔怒,看向那张脸,又是不忍语气重,柔声道:“正骨换皮啊苟三。” “这有什么,人活着就好,倒是辛苦你这魅香楼花魁咯,跟吉婶学做菜来伺候我们这几个大老粗。”苟三投去含笑的目光。 舒媚儿身子一扭,轻声道了句我乐意。 晚饭在有些不愉悦的气氛中结束,舒媚儿不允苟三喝酒,只得在饭后解些淡水,瞧得火房内正在清洗碗筷的纤小身姿,苟三扭过头来看向陈参,道:“说吧。” 陈参回过脸色,正色道:“具可靠消息,大小姐与阿成将军已无生命危险,暂居清关外,在大清朝廷鹰犬无可追查,且大清也有苟府营生,三爷您放心吧。” 而后陈参神色凝重,接着道:“东厂正在全大明通缉您,金陵城头您的画像可是不下百张,据乙队传来可靠情报,此时坐镇金陵的鹰犬为锦衣卫副使浪潮、六扇门副使轻语,还有新建的护卫营正全力搜查金陵方圆十数里,周边军营也各派万卒以地毯式搜捕,其中扬州、杭州、泸州、淮安、宣城最是紧迫,已是掘地三尺呈合拢之势围靠金陵,还有水军都尉北望熋驻扎杭州湾,想必是连水路都要堵死了。” “大姐阿成哥无恙就好。”苟三大拇指在陶碗上磨了磨,问道:“你们几人呢?” 陈参自是知晓苟三所问,道:“除了许兄弟外,我、陆尧远、左权未在海捕文书中。” “不可大意,外出时尽可能作着简单的易容。”苟三看了一眼许云山,点头道。 “这个我们有考虑过,不过被陆尧远否决了,东厂鹰犬定然详查过冷甲军军测,好在并无多少人见过我等作战时的面容,如若易容手法不高明只怕会引起鹰犬的注意,恐有不妥。” 苟三不可否认,吩咐道:“继续查探,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东厂不日便会搜寻此地。” “是!”陈参领命,刚欲出门却是被苟三叫住,道:“叫弟兄们多加小心,等过几日我便随你们入金陵。” 不止陈参,就是许云山都皱起眉头,苟三笑了笑,道:“陈大哥你瞧,我现在这张脸与之前还相似几分?” 陈参一颤,看了好半晌,道:“除了眼神几分相似之外,三爷未留以前半分之迹,三爷...” “总是要试试的,陈大哥先去忙吧。” 苟三走回屋子,里面舒媚儿已燃起了油灯,正弯着小腰整理床铺,苟三坐到桌子前,将镜子摆正,撩起锤额的发丝,静静的看着那张全然换了面皮面骨的脸。 舒媚儿站过他的身后,玉掌搭在那双肩膀上,透过镜子看向那张新嫩的脸,不由得哽咽起来。 苟三抓起肩膀上的玉掌,挤出一丝笑意,柔声道:“没事了,反而换了张脸更好,不是吗?” 舒媚儿吸吸鼻息,哽咽的嗓音有些沙哑,说出一句让苟三差点落荒而逃的话。 “苟三,咱们成亲吧,自我在医馆中醒来得知是你救了我时,我便发誓此生非你不嫁。” 苟三不知如何回她,在万般心事面前所有的儿女情长都如似江水,只可远观不可临近。 两日后,陆尧远左权性子匆匆的赶了回来,正巧碰见杨老在院子内为苟三解开施针裹着脸的薄纱,当下皆是惊掉了下巴,深深的佩服杨老的医术。 “不错,最后一次施针终是矫正了容面。”而后杨老伸手捏了捏苟三的脸皮,笑着道:“完全康复了,以后你就长这样了。” 苟三拿过舒媚儿递过来的铜镜,瞧着那一身黑色长袍,容颜俊美,脸上神色如天生般透着淡漠,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虽然不失美感,但好似也令人难以亲近。 苟三笑了,一个半月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了,道:“今后再无苟三。” “三哥,那你给自己取个名吧。”许胖子道。 “就叫秦淮吧,它流过金陵。” 卷一 神·缘起 第五二章 赤水,秦淮 夜半三分寒。 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苟三在半夜召集回所有猎鹰队员,将小小的农院挤得满满的。 整齐的列队正前站着四名男子,陈参、陆尧远、左权、许云山,面庞无不萧肃,直直的看向那站在院内房门前土阶上的淡漠男子。 苟三着一身黑色长袍,舒媚儿临身而立,负手来回踱了两步,淡然道:“半夜召大家来是有一些事要交代清楚。最新风声很紧,不过好在诸位兄弟大多数都面生,纵是鹰犬能详查冷甲军册想必也查不到什么具体的根底,诸位兄弟今后便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院内三十几名猎鹰没有一人接话,沉重的呼吸压得空气都凝重几分,半晌,陈参单膝跪在地上,紧接着是陆尧远左权,随后全部猎鹰全部单膝跪下,许云山落在最后,太过肥胖无法单膝跪地,索性双膝重重的砸在泥地上,哭腔道:“三哥,你不要胖子了吗?” 苟三不语,仅是从阿成赠送的纳戒里取来一些丹药,笑着道:“恕我无能,这是破魂丹的解药,先前是阿成哥多心了,我代阿成哥向诸位弟兄道个歉。” 舒媚儿接过玉瓶,每人一粒的分发下去,一个不落。 陈参看着掌心上那个黑闪闪的破魂丹解药,好一晌后,那双老辣的眼角竟是洒落泪珠来,他双掌合在一起用尽浑身力道的搓着手掌,鼻涕挂在胡渣上,陈参笑了,笑着松开手掌,散落一地的黑粉,陈参抬眼盯着苟三,突然厉声道:“三爷,您以为我们卖命便是受这破魂丹所控吗?” “哈哈哈哈,你,还有你,你你你,都出来给三爷说说,我们为何卖命!”左权也如陈参一般无二,将手中黑粉散落,噌的一下站起身子指向身后几人。 被指的几人将破魂丹解药砸在泥地上,咬着牙面色阴戾的用脚尖使劲的按住摩擦,一人亢声道:“那年我五岁,爹娘被绣春刀一刀劈死,两个妹妹被掳走,生死未知!” 另一人也是昂声道:“我爹被强征做劳力,饿死在寒窑中,娘亲被掳走惨遭奸杀!” 又是一人将破魂丹解药扬空一洒,面目狰狞的大声道:“仅是一把火,就把奶奶活活烧死,如不是被阿成将军所救,我又岂能苟活于世!” 陆尧远也是站起身来,将身躯挺得笔直,道:“三爷,我们每个人都有大致相同的遭遇,您,知道吗?” 苟三重重的吐了口气,神色无比的淡然。 “第一,自今日起,我将以秦淮之名存活于世,誓除东厂以还大明朗朗乾坤,正忠贞家族、忠义士军污名。” “第二,即日起,猎鹰除名,代号赤水,命陈参为赤水吟龙军,领十卒,命左权为赤水啸虎军,领十卒,命陆尧远为火凤军,领十卒,命许云山为黑玄军,领九卒!” “火凤军即刻回城,任务一,暗中搜寻有无猎鹰、冷甲,二,着重宁王府动向,但有消息即刻来报。” “啸虎军明日潜入南越,持苟府族令印书前往南越国苟府庄点,营生向西洲渗透。” “黑玄军暂由陈参代理,盯紧金陵周边各州军营动向,制定后撤计划。” “非暴露前提下,今后行商人事,自夜郎赤水而来。” “是!” “领命!” “诺!” 赤水齐齐单膝跪地,头颅低下神色激昂。 “三...” 许云山刚欲说话便是被苟三截断,挑眉道:“你丫可是在海捕文书中,画像也不下百张,出去行事会暴露的。” “胖子知道了,三哥,给我十天!”许云山点头,有些丧气的出了小院。 舒媚儿迎过身来,扬起渐渐的皙白下巴看向苟三,打趣的道:“我可是无家可归了。” 苟三摇头轻笑,如若她想离去,在哪里不可风生水起,就是入一些江湖二流门派也定是顶级弟子待遇。 “要不三爷给我一个家吧。”见苟三犹豫,舒媚儿妩媚一笑,纵是穿着农服也是风情万种。 “你呀,还是好好与杨老学易容术吧,这样一个大美女跟在身边不引起怀疑才怪呢,不说金陵,就是大明的半个江湖怕都瞧过了你在魅香楼的绝美容颜,说不定有些府上还藏有画像呢。” “真的是绝美容颜吗?”舒媚儿媚眼眨了眨,一把挽过苟三手臂,仰着脸欣喜的问道。 “哎哎哎,别蹭,软绵绵的。”苟三赶紧抽离手臂,那温热的酥软一个劲的蹭来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瞧着落荒而逃的黑袍男子舒媚儿噗嗤一笑,低头看向翘挺的双峰,不由得伸出玉掌捏了捏,顿时脸颊泛红,关上院门之际,瞧着那闭门的房舍油灯轻闪,嘀咕了一句什么风流少爷,不也是个不敢吃女人的货。 舒媚儿走进侧屋,看着铜镜里那张绝美的妩媚容颜,天生媚骨,玉指在脸上轻轻滑了滑。 “也对,该向杨老学了,宁欢欢,纵是谪仙又如何,你爹叛了苟府让他没有避风之地,我舒媚儿便让你也尝尝这番苦楚。” ...... 春日暖风,阳光明媚,百花齐放,小桥流水。 苟三一套商人装扮,骑在马背上叼着小半截油菜花晃晃悠悠的朝着金陵行去,此番独行,不带一人。 宽阔的官道上青草茂密,马匹小跑几步便忍不住的掠了一把青草,日头也是晃晃悠悠,显得行程很是缓慢。 驾~ 驾~ 官道尽头拐角处突起戾喝,马蹄奔鸣不下百数,苟三赶紧扯起缰绳将马驾到路边让路。 尽头处疾驰的马队前三人着飞鱼服,腰挂绣春刀,身后紧随百余卒骑,待见得苟三衣着华丽且只身一人时,那为首的三人瞬息扯起缰绳,整个马队顿时将苟三半围起来。 “各位官爷,小的可没犯事啊...”苟三一副惊恐模样,额上都挤出了包谷汗。 为首的飞鱼服男子淡漠的看了一眼,一张画卷背对着苟三,他看看画卷再看看苟三,半晌才卷起画卷,淡漠道:“例行盘查,如实报来。” 苟三扯袖抹了把额上的汗珠,神色忐忑的干笑,“草民秦淮,自夜郎赤水而来。” “夜郎于西,可你却自陆家镇方向而来,所为何事?”骑马男子面色一冷,喝道。 “哎,大人呐,小的其实已到金陵两月有余,这不,前阵子金陵突生变故,为不涉身才留宿陆家镇。”苟三拱手干笑,一副后怕模样,而后身子往前倾了倾,故意问道:“大人先前便是看的海捕画像吧。” 三名锦衣卫紧紧的盯着苟三眼眸,想从中获些讯息,奈何苟三掩藏得极好,半晌无果,苟三将大锭银子塞入男子手中,轻轻笑了笑。 “现入金陵都需各州通行文书。”锦衣卫说完不再多看苟三一眼,出手能如此阔绰的怕也仅有商人了,将银锭收入怀中扬鞭离去。 看着那疾驰的战马,苟三伸手摸了摸脸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咳咳~” 脑海中传来剧烈的咳嗽,苟三皱眉间神色一喜,立即传音,“醒来了吗?” 又是几声咳嗽,锁魂铃内的聂小倩终是传来柔音,“抱歉,没有及时提醒你。” 苟三皱眉间聂小倩继续道:“本来之前便可醒来,后因气运紊乱压制住了魂力,无法传音于你,姥姥复苏了,原本你是被帝子携星揽月传送走了的,因为我身上的气息姥姥才将你抓回的,现在鬼门关现,怕是再无太平了。” “你都知道了么?”苟三问道。 “都知道,今后的你怕是要很苦了。”聂小倩有些惋惜。 苟三与聂小倩闲聊一会,好奇的问道:“姥姥是如何知晓你在我这的?” “我知晓她的一些秘密,也是姥姥太过强大了,在我身上种下烙印,虽是能压制一些,但有时也会控制不住的释放气息出来。” “何秘密?”苟三好奇的问道。 “具体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不经意间听姥姥与黑山谈起过,似乎有个和尚叫释道安,还有什么封印执念的。” 苟三哑然,那个层面还是不知道为好,自己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了,不过要是动聂小倩,那也得问苟三同不同意! “对了,在实力未能自保前,佛怒九枪不可用。” 苟三赞同的点了点头,佛怒九但凡一用,鹰犬定会知晓乃苟府三少爷所有,虽是变了容貌,但也少不了麻烦,反不成还会引来杀生之祸,“对了,小倩姑娘,那我大哥赠我的帝决呢?” 聂小倩沉吟片刻,传音道:“帝决乃是内功心法,对作战无用。” “好吧,那就不修它了。”苟三有些丧气,不成想到苟立人竟是送了本没用的心法。 “额...”饶是聂小倩都哑然,没好气的,道:“功由内夯外,乃功法之夯基,岂有不修之理!” “强不强?” “你说你大哥强不强?”聂小倩又是没好气的笑骂一声。 “修!” 苟三大喜,如不是怕路人见着他那怪异模样,差点忍不住的畅笑起来。 心情愉悦,顿了顿,道:“见你迟迟未有回应,估摸着是滋养魂力的药物不够,今日原是想着去易市易些回来,看来还得整些功法来修炼。” “你可以用意念探入纳戒,便可一视清楚,魂药暂时还够,功法我这儿有,倒是有一本适合男修,待会传授于你。”聂小倩哑然,苟三全然就是个修炼小白痴啊。 坐在马背上的苟三身子猛的一挺,意念下,一柄锤落茫茫银霜的刀倒插在纳戒内,想来便是苟立人赠送的新婚礼物了。 “小气。” 苟三虽是开心万分,脑中闪出那道儒雅的面庞时,不由得低骂一声。 闲聊之中,染血的城墙已恢复了原貌印如眼帘,在那阴暗狭长的城洞上,两颗字让苟三停驻良久。 金陵。 卷一 神·缘起 第五三章 须弥山 春风拂面,树荫灿动,金陵依旧是那个金陵,巍峨辉煌,人际熙攘,可叹的,是容颜辞镜花辞树,万里河山葬旧主。 城前卫兵执戈排查,人手一张画着数颜的画卷,城墙边的公示栏上,蓬亭下的长木桌上。 苟三牵着马神色萧索的流入熙攘的入城队伍之中,一浪接着一浪的受着不该有的盘查。 “姓名!”长木桌上铺着几张海捕吻报,圈着几个人头画像,苟三余光撇了撇,忍不住的露出一丝笑意。 “笑什么笑!姓名!”木桌上坐着的军官面色一冷,厉声道。 “夜郎赤水,秦淮。”苟三点头哈腰。 “州府通行文书有没有?”军官看着有三撇了撇头,好似要将他各个面都看了个透,又是垂眼看几眼桌上的海捕文报,问道。 苟三抱拳干笑道:“军爷,小民自夜郎赤水而来,程途并未取得通行文书,这个...” 军官眉眼一冷,瞧着苟三衣着华丽,问道:“来金陵所为何事?” “小的奉家父之命前来金陵走些买卖。”苟三身子向前俯了俯,一锭银子埋入军官手中,又是干笑几声,道:“先前不知入金陵需通行文书,夜郎距金陵万里之遥,小的回去已然不实,还望军爷通融通融。” 军官隐晦的将手掌收入怀中,容颜露喜却是强作严厉,道:“入城莫要寻衅滋事!” 瞧着军官在一个小折子模样上胡乱书了几笔,而后将一个军印般的章盖在上面,瞧了苟三两眼又是仔细的看几眼海捕画像,这才将那小折子递与苟三。 苟三收下小折子,再军官看来,那模样如似将其视作珍宝般收入怀中,拱手笑着道谢频频:“谢军爷谢军爷,军爷发财。” “下一位!”军官看都不看的挥起手掌,心中盘算着今日的收益,脸上不由得悦上几分。 一个半月前,也就是正月十六,镇守城北的乃是都指挥使程铭,回想起在镇郊荒野上程瞎子为救下他的良知而身死道消,对于程铭的战死苟三很有感触,在这婆娑众生岌岌可危的乱世,当看到一线光明而敢于争命之人不多。 据陆尧远传回的消息,那一日城北战况最是惨烈,冷甲以命换名,用血与骨铸起厚厚的御敌城墙,程铭战死,碎尸,而他唯一可辨的手掌直至清扫战场时都还紧紧的握着战刀。 苟三回头望,良久,对着城楼深深一拜。 易市依旧江湖气,叫卖吆喝不绝于耳,这些所谓的江湖人也不过一饭之劳,怪不得,亦恨不得。 路过烟柳地,她依旧挥绢迎客,走过摊位前,他依旧介绍着镇摊之宝,好似金陵这场风雨从来未曾吹入过凡尘,一切如旧。 街道尽头的长风客栈风招子依旧清扬,只是换了主人而已,两家名声颇响的易物行也已换了新的主事。 苟三牵着马神色淡然的行走在巷陌之中,步伐平缓真气内敛,好似体味尘世的宗门少主,好似贵胄门阀的微服少爷。 “苟三,左边第二个摊位!” 聂小倩突兀的传音使得苟三一惊,不由得缩缩身子,挑眉看向左边第二个摊位,见摊位前的白发老汉闭目打坐,他好似姜太公钓鱼般与其他摊主的吆喝不断截然相反,也是提起步子行至摊位前。 “黑匣内有古怪!”聂小倩再次传音。 苟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截树根,拿在手中摸了摸又闻了闻,放下后又是拾起一块石头端详片刻,问道:“老丈,你这石头怎的卖?” 老头子瞧着黑影遮住面容时就已是睁开眼眸,任由苟三瞧来看去好半晌都未曾说半字,听得他问来后,面色也并无波澜,淡然的道:“这是东海寒晶石,所卖不多。” 瞧着老头子伸出巴掌在空中晃了晃,苟三皱眉问道:“五十两?” 见老头子抚须摇头,苟三下意识的道了句,“五百两?” 瞧着他还是摇头,苟三差点破口大骂,“这破石头五千两?你怎的不去抢!寒晶石虽是有助修炼降低道火风险,却也不值五千之数吧!” “老夫做买卖自当是愿者买咯,小哥要是嫌贵可瞧瞧其他物件,或是到其他摊位上对对价钱。”老头子第一次露出含蓄笑意,将苟三掂在手中的寒晶石抓回来放回摊位。 苟三呶呶嘴,又是在摊位上翻来几个物件,问了价钱后都不是很满意,反手抓起寒晶石掂在手中,笑着道:“我虽是不差钱,但五千两着实贵了些,五百两,您看如何,行的话立马给钱。” 右手掌滑落一个银袋子,听着里面银钱脆响,以老头子的经验估摸着应当不下千数,顿时抚须瞪眼道:“小哥,你这杀价着实锋利了些。” “好吧,八百两,不能再多了。”苟三僵持半晌,后退一步,饶是你不卖我就走了的样子。 老头子面容虽是不变却不难看出神色有些纠结,看得苟三又是后退一步后轻轻的拍了摊位一巴掌,道:“一千两,少一两这桩买卖就不成。” 苟三心里发笑,故意拖延几吸作思考模样,余光撇向那黑匣子,道:“凭地多了二百两,我看这样吧,你摊位上也就着寒晶石值钱了,不如我再讨一物件,如何?” 瞧见苟三摸着黑匣,老头子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他可是打开来看过的,里面就一破卷,还只是残卷,根本无用,那黑匣子紧是让它显得神秘些好多讨些价钱,当下站起身来,道:“行吧,今日就当老夫卖你个便宜。” 老汉包好黑匣与寒晶石,瞧着苟三并未丢来钱袋,皱眉之际见他手掌中凭地多了十数张银票,每一张都印着个大大的千字,悔得肠子都青了。 苟三往指头吐了口吐沫星子,从十数张千两银票间中取出两张五百的递给老头子,末了不忘道声谢了。 苟三行走在街上,摸着放在衣包里的小黑匣子,传音道:“小倩姑娘,里面是啥,你能瞧见?” “气息有些熟悉,好似多年前见识过,找间客栈一看便知。”聂小倩也有些拿捏不住。 苟三赞同的点点头,抬眼在街巷中四处寻找,就近入眼的便是长风二字,盯着那风招子瞧了许久,鼻息沉沉的吐了口气。 “哟,客官里边请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呐?”瞧着苟三衣着华丽,在门口驻马石前栓上高大的骏马,小二老远便是小跑过来,取下肩上的汗巾在长凳上扫了扫,点头弯腰的笑着问道。 苟三目光习惯性的望向那楼梯下的柜台,只是那熟悉的掌柜不在是记忆中的那人了,挤出一丝笑意寻了个靠窗的客桌,道:“来壶你们店的招牌酒,再来盘牛肉、清蒸鸡、烤鸭。” “再来盘花生和鲈鱼吧。”苟三想起先前在长风客栈所吃菜单,一样不少的如实照来。 “得嘞,您先喝茶,立马给您现做。”听着眼前大家少爷装扮的少年道着长风客栈的几样招牌菜,店小二满脸堆笑,于苟三倒了杯茶后利索小跑,一边高喝着苟三报了各道菜名。 瞧着客栈内吃酒的人并未多,也无人留意,苟三啜茶间隙将笑黑匣子在桌子下面取出来,瞧得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破羊皮,皱眉间关上匣子双手扯起羊皮。 苟三眉头越皱越深,羊皮上画着的好似一块地图,密密麻麻的笔画弯弯扭扭,时不时有个山坳坳,在羊皮尾部还书有几行看不懂的古字,传音问道:“小倩姑娘,这羊皮上整的是些啥,你能瞧得明白不?” “小倩姑娘?”聂小倩久未回应,苟三轻唤几声。 良久,才传来聂小倩难以平复的激动颤音,“这是须弥丹小半卷药方!” “果真存在?”苟三惊诧,问道:“那这地图又是什么,药方为何要画地图?” “我明白了!”又是好半晌,聂小倩终是平复了心情,道:“应该是须弥山的地图,须弥丹须弥丹须弥山,须弥丹在须弥山,或者说是须弥山有炼制须弥丹的完整药方!应该只有此种解释了!” 听着聂小倩激动的传音,苟三脸都垮了下来,有些无力的道:“小倩姑娘,须弥山都不知道消失多少年了...” 聂小倩半晌未有传音,苟三意识道自己话语有些丧气,忙道:“这张羊皮好像是三分之一,寻得另外的两块应该能拼出完整的路线图,希望大大的有啊。” “好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了,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这不,无意间寻到了小半地图。” 苟三下意识的点点头,看着羊皮尾部那几行小字,传音道:“小倩姑娘可识得这几字?” “认得几颗,这是上古天文,从字面工整来看,应该是一首诗。”聂小倩顿了顿,道:“第一行的第四字好似尽力的尽字,第一行最后一字好似空字,第二行第五字应当是山字,第三行第一字像不字,最后一行第六字应该为人字...” 苟三哑然,二十八颗字仅猜了五颗字,还不一定就是,挠挠头,问道:“这世间有谁能认得上古天文?” “如果说要认识上古天文的此世应当仅有神农架的炎帝子后裔了吧。”饶是聂小倩都有些不敢肯定。 苟三呶呶嘴,神农氏流传至今可是秘族,仅是知晓个神农架大概位置,怕也与瞧这羊皮卷一般无二,根本就寻不到神农氏。 苟三收了收心思,安慰道:“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等我道行差不多了就去跑一趟。” 聂小倩再无回音,苟三将羊皮卷丢如纳戒中,适时店小二也上全了酒菜。 盯着盘中如出一辙的几道佳肴,苟三与自己斟了杯桃花酒,拾起筷子夹了块牛肉,咀嚼的面容有些失落,捏起酒杯一饮而尽,淡淡的看着那空荡荡的酒杯,不再多吃一口,多喝半杯,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起身离去。 总有一些味道是让人记忆深刻的。 尽管她一模一样。 可她再也不是她。 虽是饿了会食,也仅此而已。 卷一 神·缘起 第五四章 那一样的殷红 时辰尚早,易物阁都是夜幕十分方才营业,此时方才午时些许,苟三倒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今日入金陵的目的很清楚,一是探探东厂口风,验证一下这张新脸;二是前去易市易物阁,交易一些滋养魂力的药物,今后日子全然未知,聂小倩魂魄是重中之重。 苟三原本想去苟府废墟看一眼,最后忍了下来,仅是顺着人迹站在枫桥上遥遥眺望一眼。 那是他曾经的家啊... 又是回想起三年前救下的宁欢欢,回想起成亲那夜,苟三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那抹会心的笑容显得与那天性带着淡漠的脸格格不入。 陆尧远曾在陆家镇桥头闲钓时谈起过宁欢欢,饶是苟三都不曾想到,那个性情乖巧的漂亮媳妇竟是传承了谪仙之力,回想起来不由得掀开衣领看了一眼那皙白的胸前,尽管正了骨换了皮,但那道婴儿小手般的黑色掌印却是一直印着,不曾褪去。 “悉数着回忆,随风飘落人海里,如果连微笑也算一种奢乞,那么我会想着你的名儿,就着春风,深吸进肺里。” 不知不觉苟三牵马走过长宁街来到秦淮河畔。 万般如旧,唯有岁月杀人。 琼台楼阁,王谢福邸,荷灯画舫,佳人才子。 一辆双猿青蓬马车自熟悉的街道驶过石拱桥,在苟三波纹摇曳的双瞳中逐渐放大,柳絮撩拨下苟三下意识的后撤几步,躲到随风摇曳的柳枝下,透过枝缝用眼角余光囊括那辆缓慢行驶过来的马车。 春意正浓,公子哥轻摇折扇的成群簇拥在河畔边儿上赏花观水,青石街道虽是宽敞,可此时挤满了公子少爷而显得有些狭隘,车把式架着马车瞧得苟三一人一马,索性扯过马头朝着他这显得稍稍宽松的地界行来,苟三后撤的步子还是慢了些,马匹擦头而过时不由得惊起春意,停驻下来低嘶几声。 苟三立马紧拉缰绳,车把式也着急的猛挥一鞭,吓得双马顿时跳起前蹄。 “怎么回事?”一个着淡绿长裙的精致少女掀开车帘,柳眉颦蹙间无意看了一眼苟三。 车把式如实禀报够跳下车架,拉起套马嚼口使劲往前拽,见得苟三好似痴呆的模样,大声道:“小哥,将你家公马后撤一段。” 苟三回过神来,拉住套马嚼口向后撤了五六步,面色虽是淡漠镇定,心中早已翻起奔涌的浪花。 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没事了姐姐,是马匹受到惊吓,别怕。”车篷里传来少女轻灵的安慰声,音阶好似有些迫切,不难听出她口中的姐姐由于这点小事就会害怕。 车把式狠拉嚼口,费了好大把力气才将马匹拉走,马车即将分离之际,少女掀开一小半窗帘向外看来。 苟三神情木讷,目光无神的看着那个方向,掀起的帘内,一名白发少女着血染红衣依偎在她怀中,将头蜷缩在她的肩上,神色惊怕,空洞的双瞳泛着丝丝水纹。 看着消失在长宁街尽头的青蓬双猿马车,苟三内心空空荡荡的,如是被抽空了气,不知是柳絮作恶还是春风不懂人情,竟是将眼睛都惹起春水。 “再也找不到想要拥抱的理由了。” 良久,苟三长长一叹,那月梢上的仙子本就不属于凡尘,能聆听两曲箫意已是万般有幸。 “公子为何如此长叹?”身侧十来步的几位公子哥老早就留意苟三了,闻他叹息声终是不忍发问。 苟三在那淡漠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作答。 瞧着苟三衣着华丽应当是个游历金陵的公子哥,身侧十来步的公子含笑摇扇前来,就着苟三落目的余光看向长宁街尽头,礼貌的笑着道:“眼见公子面生,想来是初入金陵的吧。” “那青蓬马车坐着的是宁俯瑾萱郡主和羽裳郡主,月余时间来,风雨无阻的途经秦淮河长宁街。”不待苟三搭话,公子哥自顾说起来,“可惜了,新婚遇变故,一夜白了头,听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喏,高高的古宫边儿上,那处废墟便是以前金陵甲富苟府府邸,之前可恢宏着呢,比之边上的古宫还要华丽几分,可惜一夜间家破人亡了。” 另一名公子摇扇略作惋惜,道:“瑾萱郡主嫁入苟府,奈何苟府心生反骨,被朝廷一举残灭,还好宁王拜朝求情,不然可是血流成河咯。” “可不是,只是可怜瑾萱郡主了,听说执念太深,苏醒后不闻哭声只见泪流,还时长惊怕,只有到枫桥边上才稍微好一些。”又是一名公子接话。 “滚!” 正当几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时,一个满脸胡渣的汉子大步走来,厉声喝道。 瞧得来人商人行头,几人刚欲低贱几句,却是耐不住他那魁梧体魄的威慑,骂了一句“羞与你这粗人而立”后撩袍而去。 “三爷。”陆尧远故意蓄起胡须,收到属下禀报后立马赶了过来,听得几人说些难听的话当时就不乐意了。 “无妨。”苟三摆摆手,“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论古今,这是硬道理。” “可是...”陆尧远刚欲反驳却是被苟三挥手打断,“说这些没用,可有详报?” 陆尧远犹豫了一下,俯身在苟三身侧,小声的道:“宁俯有变。” 苟三皱眉,“详说!” 陆尧远一脸叹息的看着苟三,道:“三爷...” 见苟三眉眼逐渐变冷,陆尧远一咬牙,道:“事后宁王前去帝京接回了宁老王爷和羽裳郡主,东厂的条件是今后宁王和...夫人得留在帝京。” “也就是说,宁王府能够保全,需要人质扣留帝京!”陆尧远终是说完,一脸严肃的看着苟三。 良久,苟三仅是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三爷,不管如何说,哪怕是宁王乱了局,可夫人就是夫人,如果不是夫人最后强承谪仙力助巡抚大人,此局已死!单凭这点,我陆尧远认夫人!” 苟三真挚的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缰绳丢在他手中后背起手漫步在秦淮河畔。 “三爷,不要说那什么再也找不到想要拥抱的理由,您拿什么可以袖手旁观呐,那可是帝京,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东厂的根!”陆尧远拉起缰绳神色紧张却又不敢大声,涨得脸红脖子粗。 “放心吧,欢欢在帝京会比在金陵安全。”苟三轻轻一笑。 陆尧远不解,问道:“为何?” “因为他爹,那个大明唯一的异姓王宁王也会留在帝京。”苟三轻笑道:“放心,她是我媳妇。” 苟三顺着秦淮河两岸走了一遍,又是沿着迎亲路回走了一遭。 入幕时分路过城中枫桥,桥头边儿的柳树旁停着一辆青蓬马车,苟三顺着人迹缓行,那张淡漠的脸上挂着最真挚笑容,隐隐感觉身侧投来不知所以的余光,擦身而过。 都说军人铁血,只是你看不见他的柔情,陆尧远随在他的身后,已是唇齿发颤,泪流满面。 入夜的易市异常热闹,风雨阁之前是苟府产业,易市第一易物阁,如今已是换了新主,由以前苟家的小半个对头,金陵雨家代东厂管理。 易物阁建造得犹如古罗马的角斗场,虽是不怎么宽敞,但容纳千余人还是错错有余,里面除了排厅,在二楼三楼还专门为江湖门派、贵胄设有雅阁厢间,一切如旧。 苟三一锭百两银子丢在前厅主事的案几上,肥胖圆润的主事立即扬起那职业的笑脸,哪管他到底是不是宗门少主或贵胄少爷,都未多问分毫,吩咐侍女迎着苟三直上三楼的贵胄雅阁。 雅阁陈列精致,不仅有历朝文豪字画,还摆设犹如宫廷的画屏香树,涎香袅袅,靠椅边的龙案木几上早已备有上好的雨雾龙井和点心。 苟三挥手后侍女福身退下,走了半天着实累了,一屁股坐在靠椅上,捏起陆尧远倒好的茶杯啜了一口。 见陆尧远拾起案几上的手册看得精精有味,苟三问道:“今晚都有何贵重宝物交易的?” “上边儿的字属下还认不全。”陆尧远尴尬的挠挠头,将手册递给苟三,道:“三爷您瞧瞧,好像这画的是一朵花。” 苟三翻了个白眼,拿过手册瞧了一眼,说道:“这是彼岸花,只长在黄泉路上,花开千年花落千年。” “不会吧,在黄泉路上开的花,手册上写着今晚交易,莫不是有人从黄泉路上取来了这彼岸花?”陆尧远惊诧。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苟三也觉着不可思议,黄泉路,那可是去往幽冥国度的十里小道,怎的还真存在? 反正苟某人是不信,苟三继续看着手册,倒是有几株魂药要交易,吩咐陆尧远待会留意这几个名后合上手册,闭目养神起来。 易物阁越来越嘈杂,小憩不过刻钟就显得人声鼎沸,苟三睁开眸子,眯着眼看向陆尧远,问道:“什么时辰了?” “马上戌时,易物戌时开始。” 咚~ 一声铜锣响,嘈杂的易物阁逐渐安静了下来。 一名极为妩媚的女子着红裙缓缓从帷幕后妖娆行至搭台的束柜前,美眸涟漪的扫过排厅和各雅阁厢间,吐出那诱人的声线,“小女金陵雨霂,诚谢列为光临,今晚易品诸多,就不耽搁列为时辰了,雨霂代金陵雨家向诸位担保,但凡易品伪劣,雨家十倍长还。” 雨霂压了压玉掌,将拍手叫好的声音压低,轻笑道:“今晚风雨无凡物,请上第一件。” 侍女举着盖着红巾的玉盘莲步行来,雨霂临近两步一把掀开红巾,一朵殷红如血,形是臧红的无叶花朵悬浮在透明的玉瓶中,仙雾缭绕。 雨霂扫了一眼表情痴呆的诸人,笑着道:“没错,这便是黄泉彼岸花。” 她又是扫了一圈,略微停促,道:“黄泉彼岸花乃千年灵花,想来这一季马上要凋零了,若要等下一季花开怕是千年之后了,幸是西洲鬼门关开,我大明高人入黄泉取来,功效我便不多说了,想必列为比我都清楚,仅可促长生便是最为人知的一点!易价万两,增千数!” 黄泉彼岸花放在以前可绝世之物,如今西洲鬼门关高耸,但凡有些胆魄的高人都敢一入,虽是千年方才一见,放在现在倒也不甚稀罕,起价万两白银适可接受。 “一万一千两!”雨霂话音落下几吸之后,排厅突起喊价。 “一万二千两!”紧接着有人增价。 不下刻钟,黄泉彼岸花便被增至五万八千两! 苟三隔着窗户看向排厅后侧阴暗角落坐着竞价的几人,眉头轻轻挤在一起。 “锦衣卫?”陆尧远顺着苟三目光看去,那几人虽是换了寻常装扮,但那挂在腰间的绣春刀,在大明王朝仅有锦衣卫可佩。 “彼岸花...长生...难道是进献给魏忠贤的?” 猜测之际,苟三也是坐直了身子,因为聂小倩传音了。 “苟三,你有银子买彼岸花吗?”聂小倩犹豫一翻,还是问了出来,苟府已破,苟三应该也是个穷光蛋了。 “之前大姐套了很多现银,给了我百来万,怎么,你需要彼岸花么?”苟三传音问道。 聂小倩犹豫了一下,道:“需要。” “因为彼岸...”苟三传音将她打断,道:“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不用解释。” “十万两!”苟三靠在靠椅上闭目高亢的喊出价格,安静的片刻,瞬息响起诧异的惊呼。 微眯的眸子看向阴暗角落处的几人,见阴森的目光看来时,苟三掩藏的笑容逐渐放肆。 卷一 神·缘起 第五五章 当死! 十万两一出,无人再敢竞价,毕竟在这十两银钱便可农家生活一年的时代,不是所有人都似那富可敌国的苟府。 接下来的宝物竞价要疯狂许多,功法、兵器、灵丹妙药无奇不有,苟三让陆尧远留意的那几株滋养魂力的药物也尽数竞得,瞧着风雨阁实在嘈杂苟三心生烦意,正欲离去时一个商人行头的少年推门而入,俯面贴耳在苟三耳畔小声几句,而后便是见到,那张淡漠的脸上浮起异样的笑颜。 “锦衣卫副使浪潮明日设宴魅香楼,宴请金陵商贾贵胄,共商复苏金陵之气?”陆尧远嗤笑一声,低骂道:“他怕是想做官吧。” “可有名单?”苟三啜茶淡问。 “有一些,暂时未全,今夜赤水定当备齐!”少年躬身沉声,将一张信笺递给苟三。 “金陵雨家、田家、农家,护卫营副指挥使,夫子院首席执教,宁王府...”见到宁王府几字时苟三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问道:“宁王府何人赴宴?” “暂未得知。” “为何会请夫子院的夫子?”陆尧远不解问道。 苟三笑了笑,“有时候毛笔杆子比刀剑锋利,你瞧那史书。” 苟三接过陆尧远递过来的小号毛笔,在那信笺上雨家、夫子院首席执教上打了个黑色的叉。 陆尧远眉眼一喜,刚欲站起身来将信笺接过却是被苟三转手递给那少年,顿时不解的问道:“三爷...不用杀么?” “教给年轻人去练练手吧,雨家没养什么江湖高手,顶天也仅是真我境,更别提夫子了。”苟三站起身来,扭了扭发酸的胳膊,道:“今日拍的那些功法都让赤水修炼,尽快将境界提升至真武境。” 夜风拂面很是清爽,看着天上显得昏昏沉沉的月色,当真是夜黑风高。 城南小陌有逢春。 苟三行走在月色下,抬眼想那三层客栈望去,依稀记得那白衣少女拎包跃下,随自己回城中轩云阁,只是这一战后,江湖茫茫不知何时才能恰巧相遇了。 苟三负手前行,陆尧远牵马紧随。 小河依旧在,木桥还横陈,苟三站在桥头上,望着那悬挂的弯月,一道若有若无的谪仙身子临梢斜靠,箫声悠悠。 “别跟着了,出来吧。”良久,苟三轻轻一叹。 青银的夜空旋即黑影闪动,飞檐走壁跃梁而来,那闪着森冷寒芒的绣春刀冰冷至极。 茅屋顶上,客栈瓦砾上,巷陌拐角,半腿高的草丛中突兀的现出数十道黑影,个个单手负立,绣春刀侧身倾斜,面色无情的看着那站在桥头的淡漠少年。 无声的对峙良久,三名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锦衣卫走出巷口,珠冠下神色冷漠,冰冷的道:“交出彼岸花可留你全尸。” 苟三轻轻一笑,“为何交出了还是逃不过被杀的命?” “因为它不属于你。” “它是我花钱买的,当然属于我。”苟三转身面向三人,嘴角噙着笑。 “只要是我锦衣卫,是我东厂看中的,就不属于任何人。”说着,三人提刀走来。 三人刚跨出一步,那些隐藏在房顶、草垛后的锦衣卫瞬间发出闷哼,悄无声息的瘫倒在地,不多不少,正好十人。 三名为首的锦衣卫面色一惊,对视几眼握刀跃来,又是同时惊起十声闷响,飞跃的步子猛然停驻,无不骇然,冷冽眸子的四处搜寻,静,静得落针可闻,夜间虫子都不敢鸣。 瞬息暗灭二十人,就是他锦衣卫六扇门都不曾有如此手法,如若是配备强弩,最起码会有那刺耳的破风声! 陆尧远双臂抱在胸前,苟三负手而立,此番全然是想检验一下赤水的训练成果,即使今日面对的是下属锦衣卫,倒也让苟三觉得颇为满意,笑着点头道:“去吧,信笺上的名单一个不留,不论老少,不论男女,作东厂鹰狗,当死!” “你是谁!”为首的锦衣卫惊骇大喝起来,虽是强作气魄,那步子却是缓慢的后撤。 “我是谁?哦,谢谢你提醒,不然我怕我忘了我到底叫什么了。” 苟三伸手虚空一握,瞬起枪吟,手臂顺着枪柄斜指水面,而后反手一甩,如似枪锋的银白枪气犹如弯刀般顺势袭出。 “是惊魂!苟府苟三!撤!”三名锦衣卫待见得苟三握着银枪时瞬间惊呼,急急向后撤去。 噗嗤~ 咕噜~ 六膝同时跪地,全身力道将青石地面都震碎出几道口子,狠狠的咽血水声,奈何脖子喉咙好似断裂了,久久不觉血水下肚,低头俯视间,三颗脑袋齐齐滚落。 一袭殷红在夜空中穿梭,每驻分毫便是在夜空中带起一串血水,来来回回十数趟。 陆尧远眸子一紧,抽出战刀站在苟三身前,凛冽的盯着缓步移来的纤影。 苟三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低声笑骂一句,而后跨过身子迎上那缓步移来的纤细红衣,道:“女儿家还是少见些血,这样可不好。” “哪有,还不是想来验验杨老教的易容术。”她收起清纹匕首,扬起妩媚的脸蛋,嗔笑交融的看向那噙着笑的淡漠脸蛋。 “真这么简单会跟一天?”苟三没好气的笑骂道。 见她低下头嘟嚷着红唇,苟三冰冷的心渐声暖意,故意的道:“诶,那时候你可是站在这说我的,说什么你敢凶我之类的。” 舒媚儿俏脸一红,小声嘀咕几句:那时候人家是魅香楼头牌嘛,自然有几分傲气啦。 看着眼前这个杀人都不眨眼,却对自己温润顺从的妩媚女人,苟三第一次主动的拉起她的玉掌,柔声道:“媚儿,我们回家吧。” “哼,你又不肯给我家。”舒媚儿娇哼了一声,任由她牵着玉指,顺着他的步子行上桥头。 陆尧远一脸错愕,有些哭笑不得,先前他便猜想到了那红衣应是舒媚儿,可就着月色瞧那张俏脸却不是她,尽管她帮忙铲除锦衣卫,但还是下意识的将苟三护在身后。 哎,能这般爱红衣的,不是舒媚儿还能是谁? 陆尧远苦笑着摇头,看着牵手并立而行的两人,饶是铁血的他再次眼角泛泪。 三爷啊,您不要将苦楚全埋在心里,我们都愿为您背负... 阳光明媚,刚过去差不多两月的金陵血案再次发案,金陵雨家、田家、农家、执教夫子、城墙护卫官、四城执事府尽数被灭,不管男女,不论老少,悉数被杀,锦衣卫副使浪潮断一臂! 刚平息没多久的金陵再次发案让帝京皇都震怒,连下六道圣旨彻查此案,遣周遭十数军营合围金陵,势必要查清真凶! 金陵百姓也无不后怕,瞧着连下的六道皇天圣旨,怕是得离开金陵一段时日了,不过也不乏明白人,隐隐有些猜测,但都不敢与旁人知会,此次灭门的全是东厂扶持的家族或暗桩,难道是苟府回来复仇了? 尽管金陵风雨飘摇,陆家镇上却是风和日丽百花盛放。 苟三慵懒的躺在靠椅上,衣衫遮住面容懒洋洋的晒着春日里的日头。 花香扑鼻,舒媚儿笑脸洋溢,玉指轻轻的揉着着那双横在身前的腿,不时伸手在他咯吱窝挠挠,惹得一阵嗔笑。 “三爷。”陈参提着鱼篓回来,难得的装着两条鱼。 苟三扯开遮在脸上的衣衫,瞧着陈参得意的将鱼篓在眼前晃了晃,打趣道:“哟,这两条鱼是瞎了么,竟咬你的饵?” 陈参小跑着将鱼篓放入水桶中,搬来小椅子坐到苟三身侧,一脸自豪的道:“我往鱼窝中连撒了两天包谷,今日就是不撒,这不,他们都饿坏了,见着鱼饵就咬,三哥,我聪明吧?” 苟三眸子眨了眨,靠在靠椅上不知想些什么,陈参也不搭话,都还没听三爷夸呢,一脸憨笑的望着他。 “不错,是聪明了些。”半晌,苟三这才笑着夸赞,而后问道:“要不麻烦陈大哥再去钓几条?很大的鱼喔。” “正有此意。”陈参哈哈大笑,起身准备扛起鱼竿,这番回来很明显是来苟三这显摆来了。 “坐下,钓什么钓。”舒媚儿没好气的瞪一眼陈参,揉捏的动作不停。 苟三招了招手,问道:“陆尧远可有消息了?” “有,现在不止锦衣卫副使浪潮想借重整金陵之势来夺权,六扇门的轻语也是如此,这不,二人正在招揽富商呢,只要富商肯帮着出钱,谁钱多谁就可坐巡抚的位子,暗中交手不下五六回了都。” 苟三笑着点点头,道:“比钱,谁比得过我赤水秦淮啊...” 又是问道:“虎啸军可有消息传来?” “三哥,我陈参不得不佩服大小姐啊,苟府在南越可是富可敌国!目前已经渗入西洲了,那知府可是求之不得啊,就差敞开大门了!”陈参一脸骇然的说道。 “钱不是问题了,准备放什么饵?”舒媚儿柔声问道。 “这个嘛,就照陈大哥的法子来,先喂他两天,再饿他一天,自然就上钩了嘛。” 陈参挠挠头,万般不解,怎的又扯上钓鱼了,这法子是从小镇入口算命先生那听来的,神棍尽忽悠人的,哪能有法子。 “以赤水秦府之名呈贴拜见浪潮、轻语,切记要暗中动作。”苟三吩咐道。 “三爷,浪潮与陈参虽是需商贾资助,但好像也不需要外商啊...”陈参皱眉问道。 “将金陵愿意资助的商贾杀了,剩下的不就只有咱们秦府了么。”倒是舒媚儿替苟三回陈参。 陈参猛拍面额,恍然大悟,激动的道:“三爷是想以赤水秦府之财拜访浪潮与轻语,就如我钓鱼一般向他们洒包谷,最后将想资助他们的商贾都杀了,自然只能吃三爷的饵了!” “这么说来那算命先生有点厉害的样子啊。”陈参呢喃一声。 “什么算命先生?”苟三周围问来。 “噢,就是小镇头那算命先生,刚来陆家镇没多久。” 苟三点点头,吩咐道:“陆尧远做这些事比较细,便交他处理,六扇门锦衣卫虽是同在东厂之下,但也积怨已久,都想博个身位,就让他们鹬蚌相争,来一个我杀一个,杀完为止!” “一天到晚杀杀杀,小小真武境能杀出个朗朗全坤来?一步临仙,天下遵从!”杨老从房舍里走出来,瞪了一眼苟三。 见杨老抱着行囊,苟三起身皱眉问道:“杨老要走了吗?” 杨老走过来,虽是面容嗔怒却不落深情,干瘪的手掌拍在苟三肩膀上,道:“经此一事师门也受了打压,出来时日不短了,得回去看看,别想那么多,一切实力说话,如若有难便上仙山,你舅父,我杨月林和历仙师定会护你周全。” 说完将一块玉符放在苟三掌中,行至院门处,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离别,总是那么不尽人意。 就如苟立人传至脑海中的话。 活着,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在学着接受。 卷一 神·缘起 第五六章 难兄难弟 星空瀚如烟海,安静的农家房舍里油灯轻曳,虫鸣不迭。 苟三关上门窗,从纳戒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玄铁盒,玄铁盒古朴悠远,仅是盯住片刻,一股怅然之意悠生心头。 盒内一本古卷安安静静的沉睡着,封面泛黄,斑驳着斑斑点点的黑色霉圈,想来是上了年头,封面右上角书着两颗字——帝决,字似烫金,字下那颗黄色狮子头更甚,栩栩如生。 苟三将古卷握在手中,轻轻的拍了拍上面的霉点尘灰,这才缓缓打开。 杨老说的正是苟三所想,一步临仙天下遵从,也只有如此才能正苟府之名,迎回大姐阿成哥,才有资格寻找消失域外的大哥,眼下的动作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顺手折了东厂些许实力而已。 印入眼帘的不是古字而是一幅画,一个插着血翼的雄狮。 “狮鹫?”苟三眉头微不可查的挤了挤。 “这是太古神灵黄金狮鹫,将真气注入古卷内,即可在脑海中衍生灵文灵图,方便日后参修。”适时聂小倩的灵音在脑海中想起,与她先前说的一般无二,今后便指导苟三修炼了。 苟三微吐口气,静下心来,右掌覆在古卷封面半寸高,一股淡淡的气流缓缓自掌心溢出,最后如似闪电般闪动青白银纹,如盘土的树根,将整个古卷包裹住,泛黄的古卷金光普照,最后裹住苟三扯入一个漆黑的无底深渊。 苟三顿觉不妙,背脊发凉,好在适时不远处闪起一抹白色银芒,最后如同银月照耀虚空。 古卷悬浮在银月下,好似变得如同房舍大小,清风拂动金光闪耀间缓缓掀开第一页。 也是在这时,那金黄的光辉下,一头巨大的狮鹫自虚空尽头敖翔而来,血色双翼每扇动一次,那翼下的狂风便将虚空荡起无尽的涟漪来。 狮鹫在虚空盘旋数周,最后站在古卷旁仰月长啸,一道满富沧桑的梵音也是响彻在这并不明亮的空间里。 “黄金帝脉,一念永恒。” 苟三猛然一颤,一念?永恒?是不是太他娘的吹牛了! 轰~ 苟三怀疑之际,站在古卷身侧的黄金狮鹫血翅猛地伸展开来,竟是将它身后的小月亮都遮了个通透,翼长千里,宽足万丈,仅是一片血羽,就足以比肩山川! 苟三喘息,胸前那道黑色掌印腾腾的上下起伏,好半晌,黄金狮鹫才收回血翼,没入古卷里消失不见。 有吹嘘之嫌! 这是苟三的第一想法,古往今来哪个强者在传衣钵之际不把他那本事描绘得天塌地陷,还不是让后人想起他来好抱拳恭维几句。 金纹披洒下来,将苟三完全笼罩,那如鳞片般的金纹穿过肌体掠过经脉覆在脊骨上,各金纹之间隐隐疏导着小股金液,如似金纹间的黄金电流。 黄金电流好似想冲破凡血俗肉的束缚向身体各处的骨架蔓延,却又好似被一层无形中的膜阻隔,久久未能突破。 “原来是这样。”聂小倩灵音在脑海中想起,“以骨入髓,再由髓散血肉,以达帝决之巅!此种方法竟是完全跟其他修身法决相反!” 知晓苟三不解,聂小倩继续道:“寻常修身功法都是先修血肉,再深入至骨骼,最后入骨髓以润全身,而帝决却是恰然相反。” “不过,想要以骨髓散入血肉需要达到破骨之效,初次修身经验不足又有几人能够冲破骨阻?” “明白了,帝决不单是心法,更是从心法中衍生出了修身!髓乃身之根,不过这根基要打得也太扎实了吧...” “小倩姑娘,你是在自言自语么?”苟三听了半晌一窍未通,不好意思的打断问道。 “额...”谢小倩也意思道了,忙说道:“世间道法分真我、真武、宗师、三清、临仙五境你是知道了的,其实也还有另外五境,乃修身五境,为落凡、溶血、含脉、筑骨、破髓五境,” “落凡便是修炼肌肤,溶血便是修炼血肉,含经便是修炼经脉,覆骨便是锤炼骨骼,破髓便是修炼骨髓,寻常修身皆是从落凡开始修炼,最后大圆满为破髓,但帝决却是截然相反。” “不过,从你你体内的金纹来看,你此时应该是筑骨境,如此的话你得多修炼一境,这也太难了吧,先筑好完美的骨,再破了修破髓,再回来从破髓往回修!” 饶是聂小倩都有些语无伦次,诧异不已。 “你就说猛不猛吧!”苟三牙口一咬,问了个他最想问的问题。 聂小倩沉吟半晌,道:“同阶之下,修身无敌,如若再修道法,越境可一战!” 苟三狠狠的呸了一声,噌的站起身子,“就它了!修身!” “帝决虽是倒着来的,但与正常的一样,不是一触既巅峰,此时你已真武中后期,如此放下岂不可惜,不如二者兼修。”聂小倩出声道。 “不错,我需要有自身的底牌,修身是再好不过了!”苟三点头,想起那漫长的路,终是有目的的踏上了,从今往后不再是无头苍蝇随意叮屎了。 “不过...修身能成固然无敌,可此世已无几人苦修了,相对道法而言,修身不够华丽,且艰难万倍,仅是那些灵丹妙药便是可求不可遇!” 这些话聂小倩未有与苟三提起过,刚拾起的信心不宜被打破。 苟三站在房内长长的吐口气,好似身子轻快了许多,一窜文字又是掠过脑海,最后汇聚成银光闪闪的大字——红尘决。 “我看了一下,我这边也仅有这一部功法适合男修。” 听着聂小倩的传音,苟三道了声谢,迫不及待的穿到脑海中... 夜是宁静的,安详的。 连续几日,苟三将自己关在房舍之中,间隙也仅是随意的吃了几口饭,舒媚儿见他身形清瘦但眉宇欢畅,既是担心又是开心,只好没日没夜的守在小院之中,其间到是让陈参前去易物阁易些灵药回来,都是些修身必备的丹药。 十日时间眨眼既逝,消失了十日的许胖子也是回到了陆家镇小院,瞧着他那模样,舒媚儿吓了一大跳,就是陈参都不可思议的惊呼起来!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天元十二年三月十一,清明前一天。 矮小的房舍突闪金芒,好在白天,在暖阳下并未显眼,苟三收敛溢出的金芒,狠狠的握起拳头,顿时传来清脆的错骨声响。 修真筑骨终是成了,感受着浑身散发的浑厚力量,苟三不由得嘴角上扬,现在的肉身强度应该可与真武巅峰一战! 仅是轻轻的推门,却将那两扇木门给掀得粉碎,不止苟三,就是在院中的舒媚儿陈参许云山都一脸惊容! 苟三挠挠头,一脸憨笑,“不好意思,一时间没控制好力道,纯属失误。” “哎呀我草,怎么我觉着你有点脸熟啊?”看着庭院间中负手含笑的清瘦少年,苟三下意识的低骂一声,向前走几步,绕着他走了两圈,摸摸下巴皱眉道:“许胖子,你这十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错,许胖子瘦了,很瘦的那种,只有先前一半! 原本兴致匆匆的许云山顿时拉垮下脸来,故意吸吸鼻子,伸出双臂,哽咽的道:“三哥...抱抱...” 苟三难得的不嫌弃他,伸手在他那面皮疏松的脸上摸了摸,张开双臂紧紧的抱在一起。 “生活已经很苦了,你又何必如此懂事,其实你也只是一个刚过期的孩子...有三哥...” 几句话,许云山泪流满面,像个孩子一样,嗷嗷大哭。 两兄弟都变了模样,舒媚儿特意做了几道好菜,陆尧远也从金陵赶了回来,提着苟三爱吃的猪耳朵和一坛酒。 晚饭五人吃得相当欢心,舒媚儿特许苟三喝得醉意七八分,瞧着乖巧如小媳妇的舒媚儿收拾碗筷后入火房内洗碗,苟三心头甜甜的,他之前见过太多太多所谓的美女了,能如舒媚儿一般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舒媚儿还未是苟三的妻子,仅因十八年前的一饭之恩便望报终生的又能有几人。 许云山陆尧远陈参见以前的魅香楼头牌,甘愿为苟三作一个粗布麻衣的小农妇,无一不动容。 瞧着三道目光看来,苟三会心一笑,挥挥手道:“陆大哥可安排妥当?” 陆尧远神态坚肯的点头,道:“一切按三爷吩咐安排妥当,两人的拜帖都是秘密送出,其并不知晓已同送二人,原先倒有拒意,也曾想暗中将我杀害,这不,这几日赤水将那几家想依附东厂的窝囊废灭门之后就找主动找上门来了,呵,您瞧怎么着,还他娘的对我许诺,说什么今后金陵商贾我做主,哈哈哈。” “三爷猜的没错,锦衣卫与六扇门并不和睦,因为这事还差点闹到京城去,最后让东厂给压了下来。”陆尧远啜了口茶,说起来脸上不乏嗤笑。 “他们毕竟不是亲出东厂,自是想各自增强自身势力,金陵乃大明鱼米之乡钱粮之地,岂有不争之理。”苟三点头,略做解释。 “难道三爷是想让锦衣卫六扇门相争,将此事闹大,引出东厂坐镇金陵?”思索片刻,陆尧远惊声问道。 此话一出,就是陈参许云山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苟三摇摇头,杨老离去前说的最清楚不过了,沉吟片刻,低声道:“因为死去的人,活过来了。” “陆大哥,明日宴席上都有谁啊?”苟三又是问道。 “有几家,不过都是小鱼小虾,倒是宁王府还在。” “除了宁王府外,其余人等全部诛杀,不留活口。”苟三起身朝房舍行去,在土阶上停下脚步,淡然的道:“陈大哥许胖子也准备一翻,明日便是清明了。” ps:水一章下周上推荐位~~~道友有票还觉得不错的话可以投一投,俺拜谢了!谢了!了! 卷一 神·缘起 第五七章 梦怕 房门布帘缓缓垂下,将那并不伟岸的背影挡在了屋内。 陆尧远应了一声抱拳离去,陈参看着黑布门帘半晌,好似呢喃,“三爷终于变了,变得不是那么善良,逢此世,善良是留给死人的...” “当你从地狱归来,即使像天使,但那双羽翼可是染了血的,三哥没变,只是将善留在净土之中。”瘦了一半的许云山见陈参眼神诧异,笑了笑,道:“走吧,我们去准备一下,明日便是清明了啊。” 低矮的农家别院仅留苟三舒媚儿两人,房舍油灯印在纸窗上轻轻闪动,火房里时不时传来锅碗瓢盆倒水声,就着那青银月色浩海星空,听着那春虫夜命,好不安详。 趟在床榻上不一会,七八分的醉意让得苟三眼帘沉重,几吸间响起深深的吐息声。 舒媚儿搬了盆热水进来,盆沿搭着一条折了几叠的白毛巾,瞧着躺在床榻上鼾声微起的男子,红唇不由得掀起一抹笑意,将白毛巾放入木盆中浸湿后再拧干,玉掌捋正后坐到床榻边轻轻的为他擦拭那淡漠的脸面。 毛巾触碰肌肤的刹那,睡梦中的手掌下意识的抓住在脸颊擦拭的玉手,几吸后才缓缓松开,那温热的嘴唇动了动,不觉中吟出梦呓。 “大姐...” “大哥...” “阿成哥...” 他抓着的手又是猛的一紧,浑身一颤,神色好似惊怕,“欢欢...你不认识我了吗...” 舒媚儿将头撇过一旁,不敢看向那面容惊恐的沉睡的傻子,抿着唇,依旧躲不开那流下来的咸液。 玉掌被抓得生出几道红印,见他安安稳稳的睡去,舒媚儿吸吸鼻子,掀开他胸前的衣领,一寸一寸的为他清理因为梦怕而惊出的汗液。 见苟三呼吸逐渐匀称,舒媚儿手背轻轻拭去脸蛋上的泪花,抿了抿嘴,俯身吻了一口那个额头,退了出去。 舒媚儿并未回房,而是坐在小院里苟三经常坐的那个位子上,双手托着玉腮凝视瀚如烟海的星宇。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街道上响起了三更声,身后的房舍传来剧烈的咳嗽,舒媚儿历事成习,转身掀开布帘。 “又梦了吗?”舒媚儿倒了杯水喂给苟三,坐到床沿上伸手轻轻的为他拍打着后背。 苟三长长的呼了口气,脸印血色,柔情的看向舒媚儿,真诚的道了声谢,“子时了吧?” “更声刚过,子时了。”舒媚儿顺手将苟三外套退去,边道:“今后我陪你饮些酒吧,之前身子未痊愈才不能惯着你的。” 苟三面容虽是柔情,心中不免惋叹。 女子如此,此生何求? “你等我一会儿。”舒媚儿将外套搭在木架上,玉指点了一下苟三额头,妩媚一笑。 就在苟三诧异舒媚儿为何久去未归时,门前布帘被掀开,瞧得她身前抱着一只比几个她都大的木桶后苟三摇头苦笑,也是赶紧下床帮忙。 舒媚儿将热水倒入木桶中,来回不下五六遍,硬是将水盛满大木桶,瞧得苟三斜躺在床榻上并未动作,没好气的神色生嗔:“脱裹衣裹裤!” 苟三下意识的双掌叠起放在小腹下,脸色有些慌张,木讷道:“一起...洗...洗澡?” 舒媚儿噗嗤一笑,莲步移来将苟三从床榻上拉下来,哪管他遮遮掩掩,手脚利落的将他脱了个干净,眼角余光看向她从未真正见过的器皿,羞红着脸曲指一弹,捂着脸小跑出去,哪里还管得上苟三龇牙咧嘴的佝偻身子捂着那玩意。 “舒媚儿!你...”半夜三更的苟三哀嚎一声顿觉不妥,嘴上虽是嗔怒涟涟,但那脸上的悦色却是丝毫也掩藏不住。 苟三仰着脖子靠在木桶沿,温热的水将梦怕惊出的汗液尽数稀释,好不畅快,回想起刚才舒媚儿那惊人的举措,不禁苦笑起来。 一只玉掌悄无声息的搭在肩上,不用猜都知道舒媚儿去而复返,苟三闭着眼任由那只玉掌在身上抚摸。 舒媚儿天生媚骨,就是那寻常抚摸的手掌,都极具挑逗,苟三一会儿神色紧绷一会儿好似如释重负,如此遁循下,唇齿之间情不自禁的发出那不该有的呻吟。 舒媚儿换回了红裙,重梳容妆,香风旎旎,手掌捏住那一握之时,俯下身子朝着那早就惦记许久的唇吻去... 良久,苟三站起身子,既然都看过了,那便没有丝毫在意的了。 将浴巾裹在身上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转眼看去,跳动的灯火下,那一袭红衣缓缓滑落,精致香嫩的纤细肌体暴露在苟三颤抖的心间。 “苟三,我把一个女人所能及的一切都做了,包括这世俗所认为的廉耻和可能被你认为的淫*,媚儿不想遗憾,更不想每日每夜的守在院内担心你梦怕,今后便由媚儿陪着你,好吗?” 苟三将红裙捡起来重新为那道香嫩的肌体裹上,伸手为她拭去俏丽脸蛋上的泪,俯下身子将她横抱在怀中,“我虽是个男人,但媚儿你属于天上月色,我又岂敢让你逗留人间烟火,如果有一天苟某不死,你足够了解苟某的时候,我们再谈论这些,可以吗?” 这一夜舒媚儿枕着苟三手臂,从未有过的心宁,梦呓甜甜。 她知道他的心,她知道他的事。 天色蒙蒙,陈参许云山便伫立院内,等待那张掀起的黑布帘。 舒媚儿着红裙,掀开门帘见着那两双惊诧的眸子,红唇不由得掀起魅笑,待听得那两声夫人嫂嫂时,就差仰天大笑了,小跑入火房之际不忘留一声:“想吃什么,姐给你们做!” “都准备妥当了?”苟三旋即走出,瞧着此番情景也是眉眼含笑。 “都准备妥当了,弩箭千发,战马百匹,不仅配有夫人所使的清纹匕,战刀也全部藏于客栈中!”陈参神色严肃,抱拳道。 苟三差点一个踉跄,没好气的道:“你丫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呢,不是叫你准备清明祭拜之物吗,怎的尽整这些见血玩意!” “难道今日不杀?”陈参诧异,皱眉问来。 “杀你个头啊,好的不学尽学坏的。”苟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道:“那些事交给陆大哥就行了,现在的大鱼还未至。” “浪潮和轻语还不算大鱼呀,难道还有更大的?”陈参又是不解。 苟三点头道:“知道齐千斩么?” “不是被九爷宰了吗,尸首钉在城墙上三五天。”陈参一惊,下意识的道。 “你自己问媚儿吧,她比我清楚。”苟三轻声说了一句,看向许云山,道:“今日一起去许伯伯坟上添捧土。” 许云山眼角清纹摇曳,含笑点头。 “问我什么?”舒媚儿端来一碗面,放到石桌上,许云山陈参赶紧溜入火房,待二人边出来边嘶啦,问道。 “齐...齐千斩...”陈参嘴里塞着面条,含糊其辞。 “前几日我去金陵见了一个姐妹,她告诉我齐千斩真身未死,之前身陨的不过一具灵身,近日出关会来接手金陵。”知晓陈参会有疑惑,媚儿解释道:“三清境可修出灵身。” 陈参咬在嘴里的面条尽数断回大碗,半晌,狠狠的咽下去,道:“三爷,咱们还是撤吧,路线我安排好了,不撤的话军卒在这几日也会围拢过来了,您虽是换了容貌,但毕竟入镇不过两月时间,在这点上时间太巧了,虽是有赤水秦府的名头,但那不过空壳子而已,一查既破啊。” “慌什么,不是还要几日吗,再说齐千斩虽然是出关了,但道行应当是卡在了宗师巅峰,布置周密的话未尝不能一杀,况且,消息不一定为真...”苟三坐在石凳上吃了面,老九是因他而死! “如此,我便入城与陆尧远好生布置一翻,他娘的,宗师境有什么了不起,就是阎王爷,老子也随三爷捞他几根胡须下来!”陈参哼了一声,面都未吃完便急匆匆的出门。 陆家镇依山而建,临河而居,吃过早饭后太阳也是冒出了山头,苟三舒媚儿许云山三人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清晨的街道并不拥挤。 远远瞧着镇子头那淡雾下,一道白须老者摊后假寐,走近一看,从老者衣着和小桌上摆设的道具来看,是个算命的老先生,不过并未扬起那算命招牌。 “大清早就摆摊算命的还真是少见呐。”苟三觉着他便是陈参口中说的那老先生,也是笑着道了一句。 作道家打扮的老先生闻声醒来,瞧着眼前三人,抚须道:“非也非也,有道是命渡有缘人,又岂会时辰之分。” 苟三抱拳,笑道:“先生意会颇深,改日定来聆听。” 老先生抚须一笑,也是抱拳尊送,又是闭目养神起来。 行至不远,许云山扭头回看,轻笑一声:“这日头不好过哟,算命的都要早起赚铜臭咯。” 只觉身后破风响起,转眼看去竟是那老道士掷来小石子,小半里路硬是将躲避的许云山砸了个正着! “牛鼻子老道你行,给爷等着!”许云山揉着额头破口大骂,却是不敢过去。 “三爷,不简单呐。”舒媚儿拉起那支手掌,笑着道。 这年头,又有几个是简单的? 卷一 神·缘起 第五八章 二十七弩矢 金陵城中一幢华丽的客栈里,陆尧远含笑的烧着茶水,火炉边上的案几对面,一个面色冷冽的中年男子安静的坐着,余光见陆尧远条理有序的煮着茶,半晌终是安奈不住的沉声问道:“今日时辰尚早,秦兄约某至此不光只是煮茶吧。” 陆尧远化名秦远,闻那男子问来,笑意又是浓了几分,用湿毛巾搭在茶壶的铁柄上,各自斟了一杯,放下茶壶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啜了好长一口,一脸陶醉,“金陵虽是富贵之地,但这煮茶的手艺我还是偏爱赤水手法,啧啧,浪副使您尝尝。” 坐在陆尧远案几对面的中年男子正是金陵锦衣卫副使浪潮,闻言,浪潮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不过还是捏起茶杯啜了一口,入口甚是清苦,皱眉道:“清晨喝茶有些不对时辰。” 陆尧远笑了笑,又是各自斟了一杯,边道:“今日约浪副使至此却是有些事要商议一翻。” 话入正题,浪潮眉眼露神,松下茶杯,略显急意,“秦兄请说,锦衣卫的条件还是未变,只要秦兄带头出资重振金陵经气,我锦衣卫今后便让秦府作金陵甲富!” “呵呵,浪副使,您给我的利是不是大了些,前几日轻语副使也找过我,不过条件没浪副使这边的丰厚啊。”陆尧远一副商人谋利模样,倒是让浪潮多了分确认。 “秦某是名商人,还是远行倒卖的小家。”陆尧远捏起茶杯,淡笑道:“在我赤水商界有句话,所谋之大必付之大,看来浪副使需要秦某付出更多啊,难道浪副使是想做金陵巡抚吗?” 陆尧远说起后面几字时浪潮脸色明显不悦,不过被其掩饰得极好,淡然的道:“秦兄是聪明人,舍得舍得,舍与得是并书的,权衡在秦兄一念间呐,几年前浪某也路过夜郎赤水,可是跟金陵无法比的啊。” 陆尧远故作沉思,眉头都挤成了一字,好似很难权衡一般,啜茶良久,双唇有些纠结,看向浪潮,道:“秦某也不过府上的掌柜而已,几万之数尚可未请定夺,不过浪副使所需定是十数万,秦某实在不敢妄下定夺。” 浪潮面冷之际,陆尧远笑着道:“不过,我家三爷此时距金陵不远,三爷喜游山水,初到金陵便游玩去了,这不,前几日方才回来,要不今晚我跟三爷约个时辰,届时浪副使与三爷商议可好?” “哦~三爷便是我秦府的三少爷,未来的秦府掌舵人。” 闻言,浪潮顿时露出笑意,伸手在陆尧远胳膊上一拍,笑着道:“秦兄见外了,今晚浪某正设宴玉妙舫,还望三爷秦兄赏光啊,让浪某尽尽地主之谊!” 瞧着走出客栈消失在街巷的浪潮,陆尧远那含笑的脸色逐渐收敛了起来,手掌举了举,身后便是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少年,陆尧远头也不回,吩咐道:“三爷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告诉三爷,戌时相聚玉妙舫,鱼饵咬钩了。” “还有,除特殊暗点外,其余赤水尽数保护三爷,三爷所过之处,不论街道、房舍、树林或是水里,炷香时间清扫干净,今天日子特殊,免坏三爷心思。”陆尧远又是吩咐几句,这才缓缓的吐了口气。 官道上赤水早已备好了马车,许云山与赤水架在车外,车厢内苟三趟在舒媚儿怀里,享受着她那独家的揉捏手法,不知不觉之中已是晃晃悠悠的来到金陵城下。 城下守卫依旧挨个盘查,赤水在距城一里地便催停了马,许云山坐在车架上转身朝着车厢内轻唤了一声,“三哥,前便就是金陵了。” 苟三掀开车帘,眯着眼向城墙望去,目光收回来看着眼前曾经的冷甲战场,跳下马车行至路边。 赤水手中提着竹篮,上面盖着一块黑布,从中取出几叠纸钱,一炷香和两只红蜡,许云山蹲下将纸钱用火折子点燃,插好燃香燃蜡,舒媚儿也摆了一份果盘,苟三执酒壶面向曾经的冷甲战场,杏花酒跌出数行。 “走好...” 苟三心中默念一句,深深一拜。 登上马车行向南北,四城皆拜。 苟三怀中持有通行文书,入城甚是顺利,许云山问道:“三哥,先去城中还是菜市口?” “先去菜市口吧,在绕上虎街去枫桥。” 菜市口位城东,正好是苟三最后祭拜的入城之地。 刚至菜市口,阴风迎面而来,街边坐着一个吸着烟枪的老头子,瞧着几人提着竹篮缓步行来,不由得大喊一声,“嘿,是过来倒农菜的吗?” 苟三皱眉,看着佝偻的老头小步跑来一脸堆笑,问道:“老伯,您这是?” “东家是来菜市口倒农菜的吗?来来来,去我家,我家农菜多,新鲜着呢。”老头子将烟枪别再腰上,满是皱纹的脸如是被春风吹过,就差热情的拉着苟三衣袖往他家走了。 “老伯您误会了,我不是倒菜的东家,只是来这看看的。”苟三轻轻一笑,见老头子一副失望之色,以前作为销售总监的他自是看出了门道,问道:“老伯,是您家里的农菜卖不掉吗?” 老头子叹息一声,又是抓起烟枪吧唧一口,摇头连连,道:“说来怕你不信,这菜市口两月以来,你们几位是我第一次见着的外人呐。” “官府不让倒菜了不成?”舒媚儿不解的问道,菜市口是倒菜之地,人流自是熙攘才对。 “哎,小姐,您有所不知啊。”老头子用手中烟枪向后几十丈的宽敞地带指去,道:“就因为那儿,两月前,一日便砍了三百来颗人头啊,连砍了数日,夜间时常听见哀嚎,都不敢灭灯呐,因为这事官府还下了告,要将菜市口设到城西去,这叫我们怎么活啊。” 苟三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舒媚儿抓着的手掌紧了紧,挽住他的手臂。 老头子叹息之际苟三已是入了菜市口,赤水也将纸钱香烛燃好,苟三接过许云山递来的酒壶,揭盖而洒。 一路上苟三都在闭眼沉默,舒媚儿悉心开导间也仅是挤出几声“嗯”、“哦”。 或是受菜市口老头子的影响,苟三仅是对着苟府废墟徐徐一拜后便向着陵地行去。 苟府陵地设在苟府五里外的山腰上。 青山含翠,石阶蜿蜒,凉亭十数,如果说此时唯一能让外人联想起苟府辉煌的,应当便是这苟陵了。 登上半山腰,故意收敛真气的苟三也是冒出些许汗液,午时的阳光正裂,脱了外套仅着裹衣。 两座新坟已被春风吹出了新草,苟三悉心的一株株拔掉,看些先前那几颗用粉石书在墓碑上,被风雨吹淡的字迹,捡来小石子照着原先的字迹深深的重描。 在雕刻的“鬼十八之墓”几字边上,义父老九之墓显得温馨几许。 苟三至此未曾吐出一字,坐在墓碑前,将小石子放在石碑顶上,亲自烧纸烧香,摆果盘放鸡鸭,最后拿来三坛杏花酒。 苟三淡漠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意,站起身来抓起酒坛,杏花酒跌坛倾洒,“第一坛,敬三年前。” 苟三又是抓起一坛,边倒边道:“第二坛,敬三年后。” 紧接着是第三坛,道:“第三坛,解你嘴馋。” 三坛酒敬完,苟三后退三步,舒媚儿、许云山、赤水分别站在身后,抱拳深深三拜。 “今年就来看你这一次了啊,看看过年时能不能再回来给你捎些酒钱,在下面省着点儿喝,有什么需要的就托梦给我,啊~” 老九坟边的新坟,苟三如此照做。 在苟陵坐了半个时辰,苟三接过舒媚儿递过来的衣衫重新穿回,问道:“胖子,徐伯伯的坟在哪儿?” “就在许府里。”许胖子轻笑一声。 “你丫,这就是你说的随便选个地?”苟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我爹啊,看着挺老实的,其实是个色鬼,不然也不会着了东厂的道,我送爹回去的时候我娘也一头撞死了,那小妾也上吊了,索性就将他们安在那了,在一起有个家,挺好。” 苟三收起笑意,伸手拍了拍许云山肩膀,率先向山下走去。 许府乃朝廷赏赐的私府,自从许长海被杀后便一直搁置,在城中靠东的秦淮边儿上,多走几步便是长宁街。 才两月多时间,许府便是生了许多蛛网,许云山领在前头,用木棍拨开灰尘蛛网。 许云山做的比说的简单,在他说来就是一个坑埋三人,不仅省事,还能讨他爹欢心,只要他爹一欢心,那他睡他爹小妾的事自然就不是事儿了。 苟三烧纸燃香,许云山倒酒,最后二人捧起一捧新土往坟头一洒,不及拍掉手中泥渍,却是突兀的响起一道清脆的鼓掌声。 苟三低头看手掌的眸子缓缓抬起,一个身着六扇门服饰的女子一脸笑意的拍手叫好。 “是你?”许云山深深的皱起眉头。 “又见面了啊...许云山...”女子眉眼含笑,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她就是我去余浪县途中遇到的六扇门扇使!”许云山握在身后的拳头狠狠的紧了紧。 “我是该叫你秦淮呢,还是...三少爷呢...”女子转眉看向苟三,洋洋得意。 苟三皱眉,心头自语,“她竟然会知道秦淮便是苟三,那岂不是六扇门都知晓了么?” “不对,如果六扇门知晓了岂能让我好端端的活在陆家镇?” “她是先问的许云山,知道许云山是与我一起坠落下来的,借清明之际蹲守于此怕也是守株待兔,尝试一翻的吧。” “她应该也是方才猜测,并无断定。” 苟三想了个通透,即使有些纰漏想必也无关紧要了,感觉许府突进十数道森冷的气息,淡漠的脸上生出一抹笑意,道:“怎么,猜测到了不先去通风,是想独占功劳?” “是又如何?天罗地网我看你今日如何逃!”扇使面冷却是神笑,手掌缓缓举起,十数道身影站在房顶上举着弓弩对准苟三。 苟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拉起舒媚儿的手掌,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女孩子还是少见些血,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苟三转过身去,举起的手掌缓缓放下。 瞬息,十数人死于腕弩下,六扇门女扇使身中二十七弩矢,死不瞑目。 行走在街道上,苟三买下一串糖葫芦递给舒媚儿,好似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卷一 神·缘起 第五九章 小姨子羽裳 酉时,陆尧远着圆润和袍大步迎来,倒真有几分掌柜模样,见着苟三便是焦急的问道:“三爷您没事吧?” “没事,妥了吗?”苟三停下步子笑着问道。 “都已安排妥当,锦衣卫副使浪潮设宴玉妙舫,还望三爷您赏光啊。”陆尧远搓搓手掌,一副算计得逞的诡笑。 苟三挑挑眉,稍稍诧异的道:“原先不是说在魅香楼么?” “三爷您有所不知,六扇门副使轻语辰时入了魅香楼,直到现在都未出来。”陆尧远侧过身子,小声的道:“浪潮可是暗中监视着他呢。” “魅香楼可有什么动静?”苟三追问。 “据赤水来报,轻语进了魅香楼秘地,安全起见并未跟进,如何便不得而知了。”陆尧远脸色有些遗憾。 苟三点点头,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道:“想必轻语也知晓了我秦某人了,恐怕是在谋划些什么,恐怕不仅是握权金陵这般简单了。” “难道他来了?”舒媚儿蹙眉轻问。 “陆大哥,继续潜赤水入魅香楼,尽可能探清情况。”苟三看向陆尧远道。 “三爷放心,属下已安插三名真武赤水于魅香楼,一有消息即刻来报!”陆尧远抱拳道。 “还是我去吧,赤水在魅香楼毕竟行事不变,我自魅香楼长大,多少有几分把握。”舒媚儿抓起身侧那只大手掌,眉眼露出几许渴望。 陆尧远抱拳点头,“不错,闻陈参言夫人在魅香楼有暗线,对魅香楼又甚是熟悉,要打探些消息确实容易些。” 见苟三微微皱眉,舒媚儿妩媚一笑,玉掌抚着着那张淡漠的脸颊,“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魅香楼与玉妙舫同在秦淮河畔,魅香楼偏楼阙高阁,玉妙舫以游船画舫居多。 “一切以安全为前提,不要涉险。”苟三抓过那支小手掌,点点头。 苟三登上蹬舟,向着摇波的画舫驶去。 玉妙舫苟三倒是入过几次,影响最深刻的当属见宁采臣那次。 许云山或是压抑久了,登上蹬舟后不由得露出笑意,道:“三哥,我可是好长时间未来这烟柳之地了,待会让我好好舒活一翻再动手成不?” “还是尽早娶个媳妇儿。”苟三有些打趣的道。 “媳妇那玩意没有的时候想有,有了又嫌管事儿,哪里比得上窑子快活,拔屌无情,两不相欠。”许云山双臂一摊,望向画舫内舞动的粉红薄纱,倒还真是流露真情。 “再好的皮囊也经不起扫黄啊...”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片刻后也是在挥舞的手绢下,迎香蹬上了玉妙舫。 “呀,公子可是面生得紧呀,来来来,姐妹们,快来迎接几位公子...” 老鸨一身粉香迎面而来,瞧着苟三几人衣着华丽,立即挥舞手中手绢,习惯性的上前挽起手臂,任由那手掌侵略臀位,满脸笑意的挪步进去。 苟三余光粗略的观了一翻玉妙舫,正厅间中正大步迎来一个满脸笑意的中年男子,含蓄的收回目光,又是捏了一把老鸨那圆臀,笑着道:“初到金陵,对玉妙舫早有耳闻,今儿个都有哪些小姐呀?” 老鸨自是知晓苟三问的乃玉妙舫头魁,久经烟柳的她又怎一个圆滑了得,不见兔子不撒鹰,笑道:“咱玉妙舫都是樱紫艳色,公子喜欢随便挑,奴家定当安排妥帖。” “是么。”苟三头去怀疑的目光,从怀中摸出一大叠千两银票,随意的抽一张塞到老鸨裹胸里,手指不忘在那皙白的舒滑抹上一抹,将那纨绔子弟的本色展现得淋漓尽致,“秦某向来与九二之数有缘,今儿个便让她来伺候吧。” 迎来的中年男子见苟三出手如此阔绰,那笑意丝毫不在老鸨之下,快速进了几步,先是抱拳看了一眼陆尧远,而后再含笑的看向苟三,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赤水秦三爷了吧?” 苟三侧过脸面,头向后仰了仰,挑眉看向中年男子,问道:“敢问阁下是...” “哦~三爷,这位便是方才我于您提起过的,金陵锦衣卫浪潮浪使。”陆尧远站在一旁抱拳笑着解释道。 “哦~原来您就是秦远所说的浪使啊,久仰久仰,秦某初到金陵能结识浪使真是三生有幸啊。”苟三故作惊讶,那含笑的模样就差伸手攀谈了。 “哪有哪有,秦三爷说笑了,来来来,浪某备了几杯薄酒,还望秦三爷赏脸才是。”说完,浪潮侧过身子朝着厅内作了个请的动作。 “你这小子,去吧去吧,节制一些,赤水枸杞都快被你买光了!”苟三侧脸见许云山哈喇子都流了一地,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许云山闻声一个疾步迈出,双臂各搂一道娇躯,笑意吟吟的朝着房厅行去。 苟三又是白了一眼,看向浪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让浪使见笑了,家弟向来多情。” 浪潮见许云山如此,心中早已乐开了花,此二人全然一副纨绔之态,今日之事定当能成,领着步子道:“哎~秦三爷说笑了,有道是才子自风流啊。” 玉妙舫三楼雅阁四面无遮,独此一间,目入月色,观烟火灯辉,看花荷摇波,刚来至此,犹生一股畅然之意,就着淡淡的夜风赏着独具一格的秦淮夜色,倒真是个很不错的约食之所。 “来来来,秦三爷请坐。”浪潮挥退弹奏琵琶的侍女,伸手往边上的椅子笑着请座,而后又是看向秦远,见他微低着身子站在苟三身后,本是想请之入座但还是忍住了。 “秦远你也坐吧,跟我不用见外。”闻苟三说来,陆尧远这才点头坐下。 九十二号侍女在浪潮斟酒间隙也是缓缓上来,瞧得苟三面生之时那柳眉轻轻蹙了蹙,印象之中她可是只与一人说起过她的编号,难不成九二之数当真是眼前这位公子喜好之数吗? 见她唯唯诺诺的福身站在一旁,苟三拍了拍大腿,笑道:“坐到这来。” 侍女脸色愠红,提起如薄纱的裙摆,挽过苟三脖子,轻轻的放下小臀。 舒滑体香传来,苟三嗅了嗅,揽上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掌似游蛇,攀向那不知名的山峰。 见苟三如此,浪潮眉眼含笑,拿起酒杯道:“初次见面,浪某敬秦三爷一杯。” 九十二号很是娇羞,红尘数载,不过也仅仅是前段时日被那个她梦呓的男子揉捏过,原本想着此生不会再有如此羞事发生了,不成想,今日却是不听使唤的任他宰割,替他拿起酒杯,抚着那张异颜,喂他食酒。 “拖秦远的福,浪使有心款待,秦某自当感激于心呐,浪使有何差遣便透给秦某听听。”边说着,手掌边蜒向那温热的小腹。 “呵呵,倒是浪某含蓄了,浪某自罚一杯。”浪潮笑着一饮而尽,松下酒杯,道“浪某受镇司令,特来金陵重振经气造福百姓,可有心无力,本是金陵有些好义商贾愿拯黎明于水火,奈何苟府余...” “啊~” 九十二号突兀的呻吟打断了浪潮,紧紧的将那只肆无忌惮的手掌夹在玉腿间中,双臂撑在苟三胳膊上,羞意似醉,浓烈几分。 “浪副使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直接说个数。”苟三在浪使间中加了个副字,含笑着看那张醉意几分的俏脸,玉腿松动间又是肆无忌惮起来。 浪潮也收敛了笑意,认真的道:“三十万两。” “五十万。” 苟三不咸不淡的话却是让浪潮噌的站起身子,就是陆尧远都皱眉看向苟三。 苟三抽出手掌轻轻擦拭,压了压,笑道:“浪副使坐下说。” 苟三继续道:“有道是付出越多收货就越多,更何况是与朝廷做买卖,您说是吗,浪副使?” 不待浪潮回话,苟三接着道:“银钱明日便可备足,但是秦某想知道,今后的金陵谁说了算。” 浪潮长长的吐了口气,半晌,道:“如果有三爷资助的五十万两,就是齐千斩在金陵也无济于事,巡抚之位当是我锦衣卫无疑。” “齐千斩?”苟三皱眉,问道:“可是东厂镇抚司齐玉?” “正是。”浪潮点头,神色有些严肃,好似锦衣卫都要忌惮齐千斩几分。 陆尧远身子显然一紧,顿觉不妥赶紧捏起酒杯啜了一口。 苟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以前在赤水便有所耳闻,听说此人道迈三清,我如此于浪副使合作怕是难免要遭受他的打压啊。” “三爷放心,那是以前,您有所不知,齐玉先前灵身被斩导致道破宗师,现在顶天也只是个宗师境,再说,他来金陵主责是重振金陵,分不出多少心思。”浪潮笑着道。 苟三拍了拍九十二号的小臀,“洗好去房内等我。” 待侍女退下,苟三看向浪潮,略显好奇的道:“不是说锦衣卫在东厂门下么,怎么听着浪副使的话好似是对头一般啊。” 浪潮沉吟,皱眉看着苟三,半晌无果,道:“朝廷的事浪某也不甚清楚,不过有句话说得挺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为不引起浪潮疑心,苟三笑着挥动袖袍,道:“算了,我本商人尔。” 见浪潮点头,试探性的问道:“敢问齐玉可在金陵?” 浪潮神色淡漠的沉思良久,点头之际许云山已是快活完寻到这来,淫笑几声轻轻在苟三耳边说了几颗字。 “嫂子危。” 苟三微微举起的手掌刚欲放下,却是突然传来几道步子声,不由得扭头看去,瞳孔微不可查的缩了缩,神色有些木讷。 来人苟三见过,在秦淮河畔有过一面之缘的宁王府二小姐,羽裳郡主。 陆尧远许云山同时投来目光,迫切的希望苟三作出指示。 苟三沉默之际,羽裳已是与浪潮行完礼,冷艳的双瞳淡若的看了过来。 卷一 神·缘起 第六零章 潇生阁 宁王府二小姐宁泠泠自幼便与老王爷居住在帝京王府,鲜少离京,以至于金陵大部分寻常人都默认宁王府仅一位掌上明珠,宁欢欢。 天元十二年二月初四,也就是金陵苟府事后半月,宁王入京后,宁泠泠受封羽裳郡主,大明各城张榜,与那海捕文书形成鲜明的对比。二月初十,宁王携宁老王爷、宁泠泠回金陵,至此金陵全城人才知晓,原来宁王府还有一位小公主,年方十六获封羽裳,赐郡衔。 宁泠泠年方十六却是长得亭亭玉立,淡蓝裙摆将那纤细的身姿包裹得犹似揽风,俏颜白皙,月眉秋瞳透着淡淡的宁静,与宁欢欢相貌七分相似,从此刻的神色来看,性格好似偏向淡漠,与火热的宁欢欢恰然相反。 见宁泠泠淡若的看向苟三,浪潮干咳两声,道:“郡主,这位便是之前浪某与宁王知会过的赤水秦淮,秦三爷。” 苟三边吩咐陆尧远许云山,眼角余光也隐隐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小姨子,陆尧远许云山起身告辞后,闻浪潮简介,苟三礼貌性的站起身子,淡漠的脸上噙着笑,并未如寻常人般见到郡主忙下跪行拜里,而是单手负在身后,点头道:“再次见到郡主,真乃某幸。” 宁泠泠也仅是点点头,莲步轻移,抚着裙摆微微下坐,视线不知往哪搁。 “原来羽裳郡主与三爷是旧识啊。”浪潮端起酒杯有些诧异。 苟三也是端起酒杯对空虚晃一饮而尽,道:“匆匆的一面之缘,羽裳郡主,浪副使,秦某有些私事急需处理,得先离开些时辰。” 苟三见浪潮眉头微微皱起,笑着道:“这样吧,明日五十万两备齐后叫秦远送到浪副使府上,今日有幸见到羽裳、浪副使,秦某斗胆做东。” 将十张千两银票推到桌子对面,苟三接着道:“有不对的地方望郡主浪副使见谅,待私事处理完定当请客谢罪。” 浪潮见着苟三如此大方,出手就是十万两,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不过面色却是故作嗔怒,道:“三爷见外了,不管如何,在金陵浪某也还是能使些特权的,三爷初到金陵人生地不熟的,您的事便交给浪某差办吧。” “写过浪副使,就一点小事,代家父拜访一位金陵故友而已,方才家弟来报便是此事。”见浪副使一副惋惜模样,苟三心头早已不耐烦了,道:“秦某告退了。” 苟三下了画舫之际,同游秦淮河距离不过数丈的画舫,二十名面目冷峻的黑服少爷也随之消失。 “初到金陵能有什么事,当真是拜访他父亲的故交么?”浪潮曲指抵在下颌,眸子看了一眼也起身准备离去的宁泠泠,头向后微微仰了仰,道:“跟紧秦淮,他的一举一动如实报来。” 浪潮话音刚落,船沿后突兀的现出几道黑袍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来这烟柳之地本让宁泠泠厌烦,在加上她不想触碰的交道更是让他月眉紧蹙,玉足登上马车之际,有些迟疑,吩咐站在车前的灰袍老者,“派人跟踪了吗?” 灰袍老者抱拳点头,“禀郡主,秦淮入了魅香楼。” “不远,良伯伯你过去看看吧,金陵风波数月,百姓深受其苦,他有意出资重振金陵,能帮一把便是一把吧。”说完,宁泠泠入了车厢,车帘垂落之际,掀开窗帘,目光淡若的向那不远处初见之地看去,皙白的脖颈越出华丽的领口,就是她都不知为何,嘴角会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 秦淮魅香楼九阁拱一珠,入了宾云阁,许云山陈参陆尧远已是焦急的站起迎来,苟三几步走去,就着嘈杂的划酒豪喝声,道:“浪潮可有跟踪?” “都处理了,您离开盏茶他便派人暗中跟随。”陈参抱拳道:“三爷,夫人随着老鸨进了魅香楼秘地潇生阁,一个时辰了还未出来,轻语也在里面!” “赤水沿瓦追觅,好似听见了女子惨叫声!”陈参补充道,满脸紧张。 “赤水在哪,可有听清具体声音?”苟三眸子扫视一圈,皱眉问道。 一个黑衣少年悄然出现,抱拳道:“禀三爷,属下追觅过去时确是听闻女子惨叫声,不过声音好似不像夫人,属下担心夫人安慰便着急过来向吟龙禀报。” 苟三长长的松了口气,低声严肃道:“赤水备战,陈参即刻拟定撤退计划,安排出城路线,许云山看守魅香楼入口,但有异常一律诛杀,陆尧远随我进潇生阁!” “是!” 几人抱拳低头齐齐退去,陆尧远像某个方向打了个颜色,黑衣少年旋即消失在宾云阁。 潇生阁为魅香楼主阁,被其余九阁围在间中,呈九阁拱卫之态。 刚至潇生阁入口,苟三敏锐的听觉便隐隐听得里面传来女子生不如死的哀嚎,刚欲疾步,却是被突兀现出的带刀侍卫横臂拦截。 “公子,寻欢之地往回走。” 苟三皱眉之际,仅见银芒一闪,陆尧远刹那拔刀,将那拦截的侍卫一刀劈成两半。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秘地!”十七名带刀男子跃过回廊,瞧着被劈成两半的同伴时齐刷刷抽出寒刀,喝道:“将此人拿下,喂食蛇灵!” 苟三重重的哼了一声,步伐不停,所过之处,拦截的侍卫徐徐倒下,皆是眉心正中弩矢。 打闹喊喝哀嚎声打乱了潇生阁的宁静,三楼厢阁内忽然打开两三窗门,一个噙笑的男子临窗看向苟三,丝毫没有将那死去的十八名侍卫放在心上,笑着道:“欢迎秦三爷,上来一叙?” 见苟三大步迎去,陆尧远将战刀从一颗头盖骨上踢下来,袍子将刀刃上的血液擦干收刀入鞘,紧跟苟三步伐。 雅阁并不宽敞,就如寻常房舍,不过倒也五脏俱全,画屏涎香案几茶桌一样不少,舒媚儿正襟危坐,她对面的老鸨挤着那厚厚的胭脂正露着笑意,苟三看都未看一眼那噙笑的男子和老鸨,抓起舒媚儿的手,神色焦急,话音却是有些淡然,“不听话!” 舒媚儿吸吸鼻子,水眸转了转,娇嫩道:“是我有些急了,你那边妥了吗?” “不重要,你没事就好,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苟三拉起手掌即可离去,却是被舒媚儿紧紧的撰着无法挪步。 “啊~~~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道女子惨叫自隔壁房传来,舒媚儿娇身一颤,很是紧张的看向苟三。 “呵呵,三爷难得来一趟潇生阁,莫非是掀我这茶水不好不成?”老鸨倒了四杯清茶,自顾端起一杯轻啜,陶醉半晌后悠悠道来。 瞧着舒媚儿略显焦急的神情,苟三自是知晓她是何意,有时候啊,仅是一个眼神便可意会。 “无妨,我们一起出去。”苟三柔声道。 舒媚儿欣然一笑,任由他牵着手。 “咳咳~赤水秦三爷,当真是有气魄啊,你以为暗中潜些人手便可来去自如了吗?”噙笑男子横来几步,挡在房门前,意思很是明显,不能出去。 “你就是六扇门轻语?”苟三神色冷漠。 “正是,今日想请三爷叙叙旧,还望给几分薄面。”轻语唰的一声摇开折扇,面目阴冷却是透着笑意,显得有些狰狞。 “秦某初到金陵,与你并不是旧识,没什么旧可叙的。”苟三淡漠说着,陆尧远已是站了过来。 老鸨笑呵呵的站起身子,临近几步,道:“也耽搁不了三爷什么事,不妨听听?” 苟三眉头皱了皱,难道是身份被识破了? 想到此处,那淡漠的脸上突生笑意,道:“既然二位这般看得起秦某,便品品你这潇生阁的茶吧。” 苟三坐下之际,隔壁厢房突传闷响,轻语老鸨神色一紧。 脚步传来,站在门帘后,那个被门帘遮掩三分的久违面容,让苟三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握着舒媚儿的手掌不受控制的一紧,微微发颤! 卷一 神·缘起 第六一章 来,再陪我砍砍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东厂镇抚司首尊,灵身被老九一枪钉死挂在城墙上的齐千斩,齐玉。 门帘掀开,一股血腥的杀伐气顿时自齐玉身上荡漾来开,犹如波纹般掀起苟三的服綴。 老鸨轻语皆是抱拳躬身恭敬的尊了一声,“见过齐首尊!” 齐玉虽是宦人,但那面上的精气却是正常男子无可比拟的,与他那灵身截然相反,面容皙白阴冷,稀松的白眉下那双空洞的黑眼好似一眼便可将人看个通透。 他接过随从递来的白巾帕,边看向苟三边擦拭着手中的血迹,拾起茶杯啜了一口,并无多言。 苟三手掌微微颤抖,心脏好似要跳脱出来一般,眼角余光瞄向齐千斩,帝决已是在心中默念了十数遍,脊骨上那金光的符文闪动淡黄的光芒,如不是有衣衫遮掩,怕是会将厢房都染了个通透。 沉静,唯有隔壁厢房时不时传来哭泣的惨叫。 窗外焰火溅射,夜空星晴斑点,就在苟三握在袖袍内的匕首即将出鞘之时,突兀的传来随从的低语。 “禀首尊大人,宁王有请。” 齐玉啜着茶,淡若的看了一眼房中几人,目光在舒媚儿身上略微停驻,随后哼着小曲儿唱唱悠悠的出了厢房。 “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什么媚儿~~~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凄厉的惨叫让苟三温热的心沉至冰点,老鸨瞟了一眼舒媚儿,笑吟吟的吩咐侯在一旁的随从,“还是不肯招吗?” 见随从摇头,轻语折扇轻摇,笑道:“妈妈何必如此着急,在我六扇门酷刑之下定会招供的,只是时辰而已。” “洛铁、扒皮、碎指、游蛇入体都还未招,怕是个硬嘴的蹄子啊。”老鸨啜茶间隙余光紧紧的锁住舒媚儿。 轻语瞧得舒媚儿身躯微颤,笑着道:“既然妈妈如此着急,我这还有几刑,抽筋、破喉、钉骨,想来定会招的,我这就去试试。” 说完,轻语看向舒媚儿苟三,道:“二位可想一观呐?” 舒媚儿双瞳闪着薄薄的水雾,紧闭的红唇有些颤抖,她不敢过去看她,她害怕见到她生不如死的模样,她更害怕苟三的身份会暴露! “素来传闻六扇门以杀人为乐,为何会这般折辱一名女子?”苟三神色冷漠,挑眉问道。 “呵呵,三爷您有所不知啊,她原本是我魅香楼的半个头魁,却是私通泄密,我等为朝廷办差,不得不使些手段呐。”轻语绕道苟三身后,府下身子在苟三耳边轻声笑道,“三爷对金陵不熟,以前呐,咱们这魅香楼可是有一绝色头魁呀,可惜她与他那抚琴的师兄都叛了朝廷,不能为我东厂再探情报实在可惜啊。” 轻语也不等苟三说话,接着道:“而正在受刑的女子好似前些日与她有所来往,不得不深追。” 苟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噌的站起身子,将老鸨与轻语都吓了一条,真气瞬间袭出体内,瞧着二人稍显紧张的样子,苟三拉起媚儿,道:“走吧,咱们去看看。” 陆尧远一脚踹开房门,见到的那一幕就是苟三都不忍多看一眼。 女子衣不遮身,四肢被四条锁链穿骨吊在厢房里,一条蟒蛇半截身子消失在双腿间,四肢的皮和面皮被拔下来,鲜血淌满了木地板,当看到站在门口的舒媚儿时,脖颈无力的垂下,失去了生机。 舒媚儿将头埋在苟三怀中,抓着他的腰肢,浑身颤抖。 苟三抱起舒媚儿,这番来金陵主要的目的是想确认齐千斩是否还活着,再行刺杀,为老九报仇,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如果不是见到这番情景,一切都能按苟三的计划进行。 “杀吗?”苟三抱着舒媚儿,神色冷漠的问出二字。 “你会有危险的。”舒媚儿摆着脑袋。 “傻瓜,已经猜到了,所以才这样的。”苟三为舒媚儿拭去泪花,丝毫没有将几步之距的轻语老鸨放在眼中。 闻二人这般言谈,轻语捧腹大笑,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道:“舒媚儿...这就是你找的男人?哈哈哈哈...” 老鸨嘴角也掀起一抹冷笑,拍手间数十名持弩侍卫已是挤上楼梯,道:“秦淮,老实交代我还能留你一命,说,你到底是谁,是不是鬼门之人!” 苟三不语,回答他们的是一柄散落银霜的长刀。 被吊死的女人浮现在脑海中,苟三挥刀间斩断数人,轻语老鸨惊骇,不成想到苟三竟有这等浑厚的内力,对视一眼齐齐向外掠去。 见舒媚儿握匕,苟三拉住她的手掌,道:“以后打打杀杀的事交给我,女人家文静些。” 苟三一刀将潇生阁斩开一道口子,只身落在庭院间中,任由那源源不断涌来的带刀侍卫,任他们将自己包围。 “哼,浪潮真是眼瞎!”轻语低骂一声,喝道:“给我射死他!” 数百弩矢瞬间带着破风袭杀而来,杀气吹动发丝,苟三右脚一跺,一道犹如光罩的金黄光幕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那锋利的箭矢尽数射在黄金光幕上,僵持不过三吸,全部无力的掉落在地。 “比弩么?” 苟三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手掌顷刻抬起刹那放下,不多不少,四十支弩矢正中眉心,四十名侍卫全部瘫倒在地。 “继续。” 苟三将长刀拄在身前,挑眉看向陆续瘫倒的四十人,而后眸子扫向一脸惊骇的轻语、老鸨,摇头道:“不堪一击。” 轻语哼了一声,折扇一甩,六只骨剑顺势杀向苟三。 苟三手掌在虚空中猛然一抓,金光闪动间竟是在老鸨错愕的瞳孔中,硬生生用单手抓碎那六只可斩真武的骨剑! 老鸨冷凝苟三,脸上水粉徐徐洒落,露出她那半真半假的容貌来,手掌一翻,捏着软剑喝道:“此子境界还未迈入宗师,联手斩杀!” 轻语点头,喝道:“速去宁王府告知首尊!杀!” 小小的庭院又是涌入百来侍卫,钢网自楼阁顶上洒下,厚重的盾牌组成盾墙压向苟三。 老鸨轻语率先握剑跃来,跳出盾墙直刺苟三。 叮叮叮~ 瞬息,响起不下百道兵器的震吟,苟三银刀横前挥扫,将二人逼退数步,舒媚儿也跳入庭院,身躯如似游蛇穿梭在盾墙之后。 陆尧远一脚踢开卡主刀刃的脑袋,瞧着钢网即将罩住苟三,大喝道:“破钢网!明战!” 房顶瞬息掠来二十道黑衣身影,个个手掌寒刀,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见人就是手起刀落。 苟三脚尖点地掠想屋檐下,手掌长刀如似己身,一道银气光刃将盾墙劈开,与舒媚儿贴背而战。 “速速解决,如若齐千斩赶来就无法脱身了。” 潇生阁杀伐果决,外边的魅香楼几个却是朗笑不止,许云山浑身是血的劈开一条通道进入潇生阁,瞧得苟三几人无恙后长笑几声,顺势抓住一名侍卫,卡着侍卫的脑袋便往刀刃上抹,十数吸杀了不下五人。 “没事吧?” 瞧着许云山衣衫是血,陆尧远砍出一条出路迎上许云山。 “不是我的血,老子还没砍够,再来!” 许云山双眼通红,或是先前在玉妙舫舒活至极,以至现在杀起来特别带劲。 “速度解决,齐千斩在赶来的路上!” 陆尧远劈开盾墙,浑厚的内力震倒七八人。 舒媚儿如似幽灵,几个穿梭便有数人捂着冒血的脖子倒下,苟三刀势霸道,没有任何章法,见人就砍,在抵御轻语老鸨二人同攻的同时,顺手解决数名侍卫。 不过盏茶功夫,将近二百侍卫被屠了个大半,赤水略带轻伤,全部围拢在一起,将力量凝聚成锋利的剑,几个来回便是将侍卫斩得个干干净净。 苟三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尸体,看向脸色惊骇的轻语老鸨,染血长刀抗在肩上,对其勾勾手指头,道:“来,再陪我砍砍。” 轻语想骂娘,见舒媚儿许云山围靠过来,与老鸨对视一眼,突兀的后撤一步将老鸨踢向苟三。 苟三挺直长刀,任由那道身子穿来,两面即将触碰之时,一把掰开满脸惊愕的老鸨,从她肚子里抽出血刀跃身而起。 轻语在踢向老鸨的刹那已是向后掠去,正当苟三追杀之际,三四十支弩矢正其中面额,扑倒之时,那钉在脸面上的弩矢穿过头颅,刺出后脑勺。 “齐千斩已出了王府!” 陈参疾步过来,大手一挥,领着苟三众人没入夜色之中。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老九的仇...”昏暗的街巷之中,舒媚儿拭去脸上的血迹,有些歉意的拉过苟三手掌。 “以后不准说对不去。” 苟三没有丝毫在意,这个计划原本便是要确认齐千斩是否还活着,再借用锦衣卫六扇门之力除之。 “杨老说的对,一切都要看我的实力,其他的东西是决定不了的。” 在苟三众人消失的街道尽头,一个老头子负手在月色下,身后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之际,羽裳微微蹙眉。 是他么? 一道就是她都惊诧的念头突兀的生在心头,纤细的身躯不由得一紧。 ps:我家虚空上有道友在渡劫,电脑、灯熄了五六遍,恐怖,应该是最强天罚了,这两章用平板码的,太坑爹~~~求波票~~~俺拜谢了~~~ 卷一 神·缘起 第六二章 龙门客栈,周淮安 战马奔腾,马蹄轰鸣,回到陆家镇时已是丑时。 刚入镇口,赤水尽数隐去,陈参陆尧远许云山也是各自前往警哨,以免齐千斩追觅杀来。 苟三舒媚儿同乘一马,马蹄践踏在青砖街巷中哒哒作响,正当苟三准备疾驰时,街道口拐角处,那算命的摊位竟是燃着马提灯,那老头子盘坐摊后打坐,假寐着。 苟三有些好奇,哪个算命先生会没日没夜的守着破摊,难不成是遇到困难了?舒媚儿也是顺着视线看过去,清晨时分所见着实不简单,侧脸看向苟三,有些询问的意思。 “去看看,如果是东厂暗哨就麻烦了,毕竟我们入镇的时间过于巧合,镇上也时常有商人去金陵走动,难免会漏写风声。” 马蹄声渐近,算命先生也是缓缓抬起脑袋,睡眼朦胧的遁声看来,瞧得驭马的苟三二人催马停在摊位前,有些疑惑的道:“小摊已打烊,二位要看运明日再来。” 老头子语气有些不悦,说完便是闭上双眼,显然是介意今晨许云山那口无遮拦。 “既已打烊何故摆着摊呢?”苟三跳下马背,顺手扶着舒媚儿下马,饶有兴致的问道。 “老夫设摊于哪好似与公子无关的吧,再者说,要不要看是您的事,愿不愿看是老夫的事,就是老夫眠于摊后,于开摊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老先生瞧着苟三衣衫沾血,老眼挑了挑,抚须摇头。 苟三会心一笑,踱了两步,道:“我看先生年迈体衰,今夜月色不明零星隐蔽,想来不时便会下雨,先生留宿街前,如是无遮雨之地,可以前去我小院,正好有间空房,虽是茅草小屋,但总比檐下避雨要好。” 见老先生犹豫,舒媚儿也是疑惑的看向苟三,苟三轻声笑了笑,附在舒媚儿耳边小声道:“把不确定因素转换成可控因素。” 苟三一语中的,舒媚儿露出含蓄笑意,看向老先生,道:“莫不是老先生怕我夫妻二人衣衫上的血迹不成?” 老先生顿时急瞪眼,道:“老夫长活七十余载,岂是丝丝血迹便能吓住的!” 苟三也不再邀请,任由舒媚儿挽着手臂,牵马沿街行去,不时回头看,却是见到老先生边扶毛毡帽边小跑追来,追上之时拉垮着脸道:“不会坏了你夫妻二人好事的。” 舒媚儿俏脸一红,当下便是玉指拧向苟三腰肢。 舒媚儿告知老先生休息的房舍,换了被褥,或是累了,松下苟三房帘后吹灭了油灯,想来是有了第一次还想要第二次,都不削跟苟三商量的。 正当苟三冲完澡准备休息时,老先生房门忽然推开,瞧得上身赤裸的苟三,问道:“冷得慌,可有酒暖暖身子?” “我去取来。”苟三擦干身子,取来一坛杏花酒两个陶碗,问道:“是在院里喝还是去屋子里?” 瞧着老先生坐到庭院的石桌边儿上,还不忘拿个小棉枕垫在石凳上,苟三笑了笑,道:“现已三月天,虽是夜间会冷,但不至于像老先生这样吧?” 老先生倒酒间隙,苟三已是从火房取来一叠花生米,瞧着苟三颗五颗塞入嘴,老先生馋嘴道:“快快分我一点。” “这花生配酒,当真是天地我有啊。”清脆的咀嚼使得赖先生一脸陶醉。 又是端起碗啜了一大口,末了吧唧下嘴巴,感慨的道:“好多年都未喝这杏花酒了,只是这味道有些变了。” 苟三眸子一凝,旋即松开,他不愿意多想。 老现身注意到苟三细微的变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放下酒碗,道:“既然公子款待,那老朽便为你测一字吧,还了你的情。” “老先生,我不信命。”苟三饮酒摇头。 “我也不信呐,可人总是要有些盼头的。”苟三都不曾想到老先生竟然说出这番话,一个算命的不信命,那还算个鸡毛。 “盼头跟算命无关呐。”苟三顿了顿,也是不好再拒绝,道:“既然老先生都如此说了,那便测一字吧。” 指头在酒碗中沾酒,而后就着油灯在石桌上书下一个大大的“命”字,苟三伸手指了指刚书的命字,道:“烦请先生一测。” 老先生苦笑,那模样全然是责怪苟三的为难之意,不过还是观看片刻,又瞧瞧苟三面色,抚须道:“你是想窥天地之命还是黎庶之命?” “我的命。”苟三端着酒碗,不饮也不放,含笑的看着老先生。 “公子诞于何地?”老先生追问道。 苟三淡若的眼微微眯起,半晌,道:“帝王州。” 帝王州自古有几处,长安、金陵、洛阳及现在的帝京,要说更为宽广一点,当属陇西境,饶是苟三在现代都对那所谓的陇西集团有所耳闻,如此,苟三仅说了个大概。 “呵呵,公子面相习性偏向南方,璞玉多生江南地,公子又与黎庶不慎相符,可是却落脚这小小的陆家镇,农舍为家,有道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公子,前路崎岖,何不如放下,作个平平百姓?”老先生放下酒碗,笑看着苟三,接着道:“浩然天地独自在,何故飘零血染衣,公子这命,老朽怕是解不得吧?” “呵,好一个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好一个浩然天地独自在,何故飘零血染衣服。”苟三苦笑着摇摇头,那月色印在双瞳中,如似秋湖揽明月。 “转身如释重负,转念心如刀割,人呐,顺其自然吧。”老先生啜了口酒,好似自言自语。 “老先生,我想你讲顺其自然这个词理解错了。”苟三挤出笑意,道:“我们总是喜欢拿顺其自然来敷衍人生道路上的荆棘坎坷,却很少承认,真正的顺其自然,其实是竭尽所能之后的不强求,而非两手一摊的不作为。” “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倒是让老朽受教了。”老先生稍稍停顿,接着道:“其实人是天地间最贱的物种,他不能从欢乐中感悟,只能从痛苦中挣扎,痛苦能成为他的养料,痛苦越多的那棵树会长得更大,而实际上欢乐呢,只能让这颗小树苗变得非常脆弱。” “如果是有人故意摧残了我的欢乐呢?”苟三不由得捏紧拳头,沉声问道。 “欢乐有很多种,老朽不否认复仇之想,但老朽一定会喝止为了复仇而伤及无辜的不折手段,试问,你又没有在复仇时摧残了他人之欢么?”老先生眉宇也是变得严肃起来。 “屈与倭蛇,当死!”苟三不收控制的一巴掌拍在石桌上。 老先生笑了笑,问道:“那么我问公子,泱泱华夏哪里又不曾少了恶人?凭杀?您杀得完杀得了吗?您杀了他,那他的后人,他的亲人难道就不曾想过要杀您吗,最后只会乱,千古以来黎庶何曾逃过这层无辜之苦啊。” 苟三沉默,不曾想到简单的测个字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对号入座,重重的呼口气,月色隐晦如似那颗浮沉的心。 “公子在想什么?”良久,老先生见苟三沉默,问道。 “我...想家啊...” 苟三在心中低吟,不觉眼角泛泪,索性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哐当将放在石桌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道:“先生慢喝,恕难奉陪。” “难道公子真想杀出个朗朗乾坤来吗?”老先生站起身来看着苟三离去的背影,沉声道。 苟三忽地转过身来,冷凝老先生,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先生淡然一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你是谁。” 苟三看着眼前的老先生,脑路疯狂的转动,按陈参所说,他应该是在自己入住陆家镇半月后方才设摊于此的,如果是东厂鹰犬想必早就动手了,朝廷势力东厂已是只手遮天,可以排除此人是为朝之人,难道是江湖中人? “先生是哪派之人?”苟三临近几步,背脊闪出淡淡的金光。 “闲云野鹤,无门亦无派,如若公子非要追问的话,好似别人都喜欢称老朽一声老掌柜。”老先生抚须轻笑。 “龙门客栈,老不死周淮安?”舒媚儿忽然掀起门帘,好似一直在听二人谈话。 老先生笑了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龙门客栈苟三倒是知晓,以前看过电影,但大致内容已经忘了,好似周淮安不算是坏人,侧脸看向舒媚儿,待她解答。 “江湖多锦鲤,难越此龙门,江湖上不仅有八大门派,还有各种类似龙门客栈的隐晦组织,龙门客栈在长安以西的万顷沙丘之上,临近关外,与蜀山暗裔类似,是为杀手组织。”清纹匕首滑至掌心,舒媚儿媚眼凝视老先生,问道:“龙门客栈揭榜了?” 老先生瞧得二人紧张模样也是摇头苦笑,索性坐到石凳上,端起酒碗一阵咕噜,半晌,道:“你们鲜少入漠北,不了解龙门客栈,龙门之下,只杀该杀之人,不会向三公子一样。” 唰,银霜长刀被苟三握在手中,此时,能知晓秦淮即是苟三的人,不多。 “呵呵,不要紧张,受人之拖,带你们去北地而已。”老先生笑了笑。 苟三一愣,失声道:“是大姐吗?” 老先生点头,苟三步伐踉跄,长刀不觉掉在地上,过去撑在石桌上,哽咽的问道:“我大姐阿成哥还好吗,可遭东厂追杀?” “尚好。”老先生瞧着苟三这幅模样,苦笑着道:“要去北地吗,不日我便离去了。” 苟三沉默,缓缓坐下,他想去,没有一刻不想去,他想念溺爱的大姐,想念迁就他的阿成哥,可是,此番离去,怕是在难正苟府之名了。 良久的沉默,就是舒媚儿都过来紧撰他的手,苟三吸吸鼻子,摇头道:“以后我自己去吧,我要为苟府正名。” “就是你现在所做的所谓杀戮,复仇?”老先生周淮安瞪眼。 “以后不会了,唯有实力,我要变强!”苟三坚铿的道。 也是在这时,周淮安忽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苟三也是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好似阵阵马蹄共振。 周淮安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符递给苟三,焦急道:“速去纪堂村,寻木暄棠萧浩空,与他们说按计划行事!” 苟三不及多问,拉起舒媚儿向院外疾行,陈参许云山陆尧远也是驭马驰来,大声道:“三爷,齐千斩率军杀来!” “老先生,走!”苟三将缰绳丢给周淮安,跃上马背。 “记得我说的!”周淮安跃上马背,竟是奔着金陵方向疾去。 卷一 神·缘起 第六三章 第三枪 御天 “三爷,你说齐千斩为何会杀来,就斩了个轻语老鸨而已啊。”陈参有些诧异,齐千斩齐玉可是东厂镇抚司首尊,按理来说应该也仅是通缉秦淮而已,何故连夜亲身率军前来。 “因为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毕竟才与杨老学习易容术几日,还是有破绽的,再者说来,我替东厂办事多年,知晓东厂的不少秘密,齐玉也熟悉我的气息。”舒媚儿有些歉意的道。 “无妨,先前向金陵围拢的各路大军此时是如何分布?”苟三问道。 “其他几路行军倒还好,只是宣城军骑昨日已是临近陆家镇方向,先前赤水来报,宣城军驻地突兀熄烟,全军向陆家镇开波而来。”陈参顿了顿,接着道:“我也是方才才收到赤水禀报。” “宣城毗邻扬州,距离金陵最近,想来是昨日便收到了齐玉军令,看来昨日前去金陵确实不妥啊。”苟三皱眉,接着道:“纪堂村依秦淮水路而建,如有异常驭舟前往杭州湾,在做打算。” 几十匹战马疾驰在泥泞小道上,纪堂村距陆家镇十余里,炷香即抵。 木暄棠萧浩空好似心有所感,早就伫立寸头,见战马驰来皆是狠皱眉头,待得看清来人时也是松了口气。 见到二人如此模样苟三很是诧异,难道是认出了秦淮身份了不成?皱眉之际,木暄棠上前几步,绕过苟三舒媚儿许云山,看向陈参陆尧远,道:“两位冷甲好汉,陆家镇可有异样?” 陈参眸子隐晦的瞄向苟三,见他摸摸鼻子视作不见,只好道:“先前在陆家镇遇到周淮安老前辈,特叫秦三爷持龙门玉符前来寻二位,周老前辈说,让二位依计行事。” 萧浩空看向苟三,抱拳道:“见过秦三爷,这几日秦三爷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久仰久仰。”苟三也是抱了一圈,倒是有些诧异萧浩空木暄棠为何会隐藏在纪堂村,先前不是说回昆仑了么,问道:“秦某已到金陵多时,不曾想到二位侠士竟还隐在纪堂村。” “萧某特来此祭拜亡母。”萧浩空侧臂朝着木暄棠,介绍道:“这是小妹暄棠。” “木暄棠。”木暄棠眉目透冷,仅是说了个名。 苟三点头,道:“时间紧迫,不知萧侠士可有离去计划?” “有,月前已是安排妥当。”萧浩空点头。 “如此,秦某便麻烦萧侠士了,这群人乃我赤水府上随从,随我多年,望萧侠士能够带他们脱离险境,来日相见,秦某定当还萧侠士今日之情。”苟三紧拉缰绳,看向一群黑衣的赤水。 “三爷!” “三哥!” “你...” 不及苟三说话,倒是木暄棠紧紧的皱起眉头,眸子唰的锁定许云山,试探性的问道:“许胖子...?” “谁他妈的叫我!额...”许云山顿时一惊,赶紧伸手捂住嘴,睁大眸子的看向木暄棠。 “他还活着?”木暄棠眉色翼转,凝视许云山。 “木小姐,现在说这么多已是多余,齐玉正杀向陆家镇,耽误不得。”苟三面色淡漠的道。 “三...” 不待舒媚儿说完,苟三看向那张噙着泪的脸,柔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我便将赤水交托与你。” 苟三原本有许多话要说,最后都止住了,只道了一句“保重”。 看着策马狂奔的苟三,战马喷嘶,赤水扭转马头尽数跟了上去,无一人留下。 “是他么,媚儿。”木暄棠看着消失在月色下的背影,轻声问道。 舒媚儿不语,而是掉转马头,一鞭子拍在马屁股上,红袖随意的擦拭脸畔上的泪花,如果是宁欢欢,他会留下她吗?舒媚儿不禁回想起那个脚踏虚空满头白发的红裙少女。 “我舒媚儿不输她,她能为他肩负苦楚,我亦能。” 好似木暄棠心中有了答案,缓缓吐口气,看向萧浩空,见他想问,率先道:“萧哥哥,我们去接老掌柜。” 陆家镇此时已被高举的火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合围住,就是贯穿的小河都有渔舟围困,周淮安坐在小院间中的石桌旁饮着杏花酒,齐玉负手站在院门出,森寒的面容蓄着冰冷的笑意。 “这股味道是天生的,媚骨酥香,周淮安,舒媚儿,何去了?”齐玉临近几步,俯下身子在周淮安耳畔轻声说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没打过。”周淮安呶呶嘴,颇具老顽童模样。 “嗤~当年在龙门客栈,如不是杨宇轩插手,你早就死了。”齐玉绕着石桌缓缓踱步,接着道:“就算你今日能牵制住我,瞧,外面的一万护卫营,够杀她了吗?” “我看不够。”周淮安自顾的饮着杏花酒,丝毫没有将齐玉放在眼中。 “呵呵呵,你特意去镇口将我引来,不就是想为她挤一些时辰么,既然护卫营不够,那再加上宣城军呢?”齐玉挑挑眉,笑问道。 也是在这时,军甲唰唰声从院门传来,一名军卒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齐玉:“禀首尊,镇东方向发现小股骑军!” 齐玉忽地一笑,看向周淮安,道:“看来有人舍不得你呀。” 而后看向跪地的军甲,寒声道:“尽数诛杀!” 后淮安一脚踢在石桌上,石桌瞬间腾飞起来装向齐玉,齐玉好似有所防备,侧身躲了过去,身后的房舍瞬息被轰塌。 见周淮安握剑杀来,护卫营战刀出鞘,齐玉也是握刀抵御,喝道:“周淮安不用管,将那小股骑军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看着身后追来的赤水,苟三并不意外,眼眶有些温热,不是想哭,而是惋惜,感动。 陈参许云山陆尧远几人与苟三对视一眼,而后兵分三路,用最熟悉的特种作战方式,要硬凭四十余人,将护卫营万卒杀个干净! 苟三手握长刀,银霜满地,战马奔腾处,身后飞溅满空的血迹,凭借他肉身的强度与真武中期的修为,只要护卫营不结战阵,不凝聚战意,无人可挡。 再说,新设初组的护卫营哪里又是那么好结战阵的,战意,那是用白骨对垒,用血与火洗礼而来的,苟三全然化成一尊战场人屠,没有丝毫华丽的功法,一道道锋刃刀芒砍过,甲碎身残。 “速速解决战斗,宣城军即刻便可援来,届时的战阵无人可破!” 木暄棠依旧使的刀,与苟三一般无二,苟三转身看去,见得那一袭红衣穿梭在战场之间,不由得掀起一抹笑意,挥刀劈砍又是加了几分劲。 小半个时辰,万余护卫营仅剩零零散散几人,周淮安齐玉大战虚空,彩霞峰芒如似烟火绽放,将那月色都震缩回云。 齐玉一刀临空劈下,天地为之变色,大道涟漪间,荡得虚空都几度扭曲,将那宗师境巅峰的实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猩红刀锋凝成一道百丈真气锋刃,破开浊云誓要将周淮安袭在空。 “哼,一只脚迈入三清,那又如何!” 周淮安眉目一凝,双臂猛然一拉,万柄棕色峰剑凝聚在空,而后他手势一起,那万柄剑竖起剑身如是潮水般轰轰那道真气锋刃。 齐玉手势一凝,长刀如似蛟龙出鞘,真气缭绕之时他大喝一声,手掌抵在刀背上,硬生生将那奔涌来的潮水劈分两半。 “给我死!” 齐千斩脚点虚空,那身子瞬间向着周淮安爆射过去,快若闪电。 “不好!老掌柜宗师巅峰,齐玉一只脚迈入了三清,恐是不敌!” 瞧着这番攻势,萧浩空斩落一名军甲,沉声喝道。 此言一出,苟三舒媚儿木暄棠不由得看向半空,如若周淮安不敌,届时可凝聚战阵的宣城军一道,必是亡路。 锋利的真气如似刀剑,触碰的瞬间发出刺耳的轰吟,周淮安身子如似断线风筝倒飞出去数十丈,齐玉仅反震数十步,那森然的脸上露出冷笑。 周淮安咳了口血,忽见陆家镇闪烁红芒,见苟三握着赤红长枪凝聚真气,点头之后握剑瞬息杀向齐玉。 “你竟然还没死!给我死来!” 齐玉也是见着了苟三,瞳孔睁得老大,福怒九枪的第二枪赤枪,天下谁人不见过? 齐玉瞬息避开周淮安攻势,脚尖猛然踏在虚空上,那干瘦的身子如似利剑一般,破开虚空直杀苟三,那浑厚的真气将虚空都震停驻几吸,好似锁定了苟三的空间,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一剑劈下,那银白剑气顷刻追上齐玉,他竟是硬生生吃下周淮安一击,也要斩了苟三。 “乾坤一簌潇潇雨,血染河山百万兵,战意无声动天地,御天出,仙王泣!佛怒九枪第三枪,御天!” 赤红长枪瞬化苍龙,那深寒的鳞甲自苟三真气幻化而出,片片凝聚,最后龙威一啸,张开那血盆大口一口将齐玉吞没。 “不好!你道行尚欠,不过几吸齐玉便斩了苍龙破笼而出,届时真气反震,你怕是凶多吉少!” 周淮安大惊,握剑临腾空跃下,誓要一剑插入龙额,连带齐玉一齐击杀。 看出了周淮安的意图,苟三眉眼一凝,摊开的手掌猛然一握,脊骨顿闪金芒,全身骨架被帝决符文包裹,苟三要硬生生靠肉身接下那倾倒如山的反震之力。 苍龙吞没齐玉的瞬间便是御空遨游,时不时发出彻天龙吟,疯狂翻滚,周淮安无从下手。 萧浩空一脚踏碎青砖,一剑浩然正气,架在龙身上死死的抱住,浑身真气释放,也仅是止住滚动的龙身三吸。 紧接着是木暄棠,舒媚儿,真气锁链锁住苍龙,硬生生的将那滚动的苍龙困锁。 轰~ 虚空坍塌,如是焰火爆炸,苍龙塌碎,周淮安一剑插在齐玉肩头上。 “亢龙无悔!” 苟三大喝一声,衣衫尽碎,血液冒出毛孔,哪怕浑身颤抖,那赤红长枪硬是被他一枪贯穿齐玉的心脏。 苟三瘫倒的瞬间,陆家镇东面忽响号角,战鼓擂动,马蹄轰鸣。 舒媚儿将苟三揽在怀中,无喜无悲。 “走,宣城军结战阵而来。” 苟三那满血的手掌抚摸着舒媚儿俏脸,虚弱无声。 卷一 神·缘起 第六十四章 逃离 月如钩。 金陵是回不去了,十二路军骑在围拢,苟三可不想作那瓮中鳖,按照陈参的撤退计划是过扬州,在沿着水路入杭州湾,再往北走入天姥仙山,然而此时的宣城军就如似卡在扬州与陆家镇之间的一道魔障,当然,这道魔障也是有纰漏、薄弱点的,那就是秦淮下游的小河,接着月色淌水越过即可抵扬州。 “杀!” “杀!” 怒吼苍穹,苟三倒下之际所有赤水齐齐发出彻天怒吼,两三里地马蹄轰鸣,火把延成长长的火龙,将那污浊的夜色都撑得透明几分。 “杀个鬼,撤!” 陈参一巴掌拍在一名赤水脑瓜上,吼动之际扯过赤水即将奔去杀敌的身子,没好气的吼道:“以后有你们杀的,三爷受伤先保护三爷撤离!” 木暄棠握着长刀,看着瘫倒在地吐血抽搐的齐千斩,面无情色,一刀将那颗头颅砍下,萧浩空大步走进,道:“先撤,宣城军即刻就到,那是历传开疆之卒,战意无可匹敌。” 木暄棠回望一眼,瞧着那长长的火把长龙,一脚将齐千斩的头颅踢入下水沟,这才收刀入鞘,随着众人隐入夜色中。 舒媚儿背着虚弱的苟三,不管苟三陈参几人如何劝说,就是不肯松开,一语未发。 淌过河水,隐藏在河边的杂草树荫下,幸是人少,宣城军又是急行军,赤水众人也是这么安然无恙的与之擦肩。 清晨时分,苟三脸色苍白,由于破力使出了佛怒九枪第三枪,内力的反震也是他承受不住的,幸好先前修炼了帝决,不然也随着齐千斩一道下那黄泉磕拜去了。 扬州又叫运河之都,幸得隋炀帝杨广大刀阔斧的修饰,才有得现如今的繁荣昌盛。 一别扬州梦,万里山水尽失颜,扬州不仅将金陵的秦淮河尽数接下,还将那江南的清灵俊秀悉数续写,画舫楼阙临河而建,水分胭脂随风落香。 小画舫里,苟三斜斜的躺在舒媚儿怀中,脑瓜子靠在她的玉腿上,是不是用那扎人的胡渣撩撩舒媚儿温热的小腹,尽管如此,舒媚儿也只是妩媚一笑,温柔的揉着他的额头,不曾多出一语。 “哑巴。”苟三来回撩了三四遍,见她无动于衷也是失去了兴致,嘀咕一声。 “三爷,周淮安过来见您。”陈参掀开帘子,对于眼前的暧昧一幕已是司空见惯,抱拳轻声道。 苟三刚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周淮安便是走了进来,瞧得他脸色还是苍白,伸手搭在苟三手腕上,半晌吐了口气,道:“万幸,好在你修炼肉身,丹药仅是起了辅助作用,不日便可康复。” 苟三坐骑身来,端起舒媚儿倒好的茶水,啜了一口点头道:“老掌柜找我可有事情交代?” “既然你不愿随我去漠北,那我便回龙门了,你可有信笺要送吗?”周淮安笑着说道。 苟三点头,舒媚儿也是去过笔纸来,见他握着笔好半晌都未落笔,终是第一次开口,脸上还有些娇羞,“会跟大姐说我们的事吗?” 苟三轻轻一笑,终是落了比,仅书几字:我和媚儿都很好,勿念,大姐,我想你,阿成哥,我想你。 封好蜡,苟三走出画舫与周淮安木暄棠萧浩空道别,或许这一别便是一辈子了,难免有些怀念。 瞧着脸色淡漠的木暄棠,苟三真诚的道:“木..姑娘,多笑笑,煎和熬才能让生人更入味。” 发生在木暄棠身上的一切苟三都知晓,亦或者说是感同身受吧。 木暄棠张了张嘴,最后忍了下来,转身之际,道:“谢谢,记得,要活着。” “陈大...”苟三刚欲转身找陈参,却是见陆尧远许云山急匆匆的从蹬舟上登上画舫,皱眉道:“这么快?” 陆尧远点头,神色凝重,道:“三爷,还是快快离去,宣城军在浪潮的勘察下觉察到了倪端,先前的海捕文书已贴在了扬州城墙上!” “走!” 换做以前,苟三断然会提刀一拼,后来被杨老点醒了,自知自身实力不够,无法为苟府正名,灭不了东厂前绝不能死,要提升实力。 扬州河虽是宽不足秦淮,但也是大明数一数二的烟柳之所,画舫游淌在拥挤的河里,苟三一令之下,似过万花丛,因此,苟三这艘画舫也格外引人注目。 “何家画舫?”浪潮驭马在街道上,身为锦衣卫的他极为敏感。 “好似临水阁的舫船,属下立即去盘查!” 浪潮双眼微微眯起,好似在想着什么,突然神色一凝,喝道:“传令,拦截此船!” 宣城军参将李黑树也瞧得了一样,寻常游河画舫都是歌声载舞才子佳人,那艘舫廊上却是空无一人。 “百里加急,告知北望熋!”李黑树也是爆了半空唾沫星子。 “三爷不好,那是浪潮与宣城军参将李黑树,他们觉察到了异样!” 陈参透过窗缝瞧得岸边上的军骑,低骂一声,与陆尧远对视一眼,那握住刀柄的手青筋蠕动。 苟三也是皱起眉头,按了按手,示意二人勿要意气用事,道:“只要离开扬州,过了江阴就能甩开宣城军!” 所有赤水铆足了劲儿,画舫如似龙舟疾游,半刻钟不到就将河畔里的画舫甩的远远的。 江阴之后月面越来越大,水流虽是平缓,但那隐藏在水里的流力却是战马无可比拟的,虽是有数千战马奔腾在河岸边上,时不时朝着画舫怒喝放矢,但只要画舫出了河口,那便如似蛟龙出海,想要寻踪断无可能。 一颗悬着的心终是能放一放了,就是陈参陆尧远许云山都是忍不住的畅笑起来。 苟三捏着舒媚儿的手,瞧得她面色无波,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舒媚儿其实是开心的,但心里有事就是开心不起来,忽然洗了洗鼻,哽咽道:“苟三...” “别说想,虽然是现实苦了些,但也不要多愁善感,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你,骄傲且自信,活泼中又不失温柔。”苟三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道。 “净说这些好听的,看来媚儿也得去青楼绑你一回了。”舒媚儿双瞳不敢看向苟三,又不知往哪儿放,眨了眨索性闭上。 “那我就把你也办了,别小看我!”苟三笑着哼了一声。 舒媚儿张开双瞳,红唇抿了抿,哪里还管在一旁偷看的陈参几人,一把将苟三推倒,扯起他的腰带欲将他脱个精光,一边动作一边道:“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 瞧得夫人如此大方,陈参几人早已溜得不见踪影,莫名的东西被捏住,苟三心头悸动,小腹下的火热被舒媚儿的玉掌撩拨得扑腾起来,那天然的魅香吸入鼻腔,苟三忍不住的一把将那娇躯拉到怀中。 “媚儿...其实...我们就这样不好吗,一定要做吗?”苟三吐息在那羞红的耳廓上,细语轻声。 舒媚儿扬起手掌想要一巴掌拍在苟三脸上。 苟三闭着眼,任由她另一只手舒滑的在小腹下揉捏。 看着那张淡漠的脸,舒媚儿心软了下来,扬起的手掌轻轻摸在那张脸上,身子微微挪动,淡若的湿滑印在裹裤里,紧紧的夹紧玉腿,睡在他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画舫平稳了许多,想是出了河口,就在苟三抱着舒媚儿睡眼朦胧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后,数道火炮的爆炸声将差点赤裸的二人惊醒过来。 “三爷,是北望熋!” 苟三衣带松垮,扶着围栏望向海面上黑压压的战舰,心沉入了冰底。 卷一 神·缘起 第六五章 华夏风骨永不磨灭 战舰自南而来,将河口围得死死的,北望熋着军甲站在夹板上,海风将他那殷红的披风吹得飘扬如旗,左手握入鞘刀柄右手撑着围栏,头盔下那双历尽沧桑的眼微眯着看向河口处那孱弱的画舫。 画舫随水而来,止不住,北望熋又是看了一眼河口两岸边上密密麻麻的铁甲军骑,手掌猛然扬起,半晌,沉声道:“停止发炮!” “将军,何不如将画舫击沉,再捉落汤鸡?”北望熋身侧的副将皱眉问道。 炮管熄烟,夹板轰鸣,北望熋虎目转向身侧的副将,沉声道:“已是末路,何必残杀。” “将军,宣城军来报,可是说那秦淮斩了齐首尊!”副将脸色阴沉,抱拳沉声。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北望熋微眯着眼看向身侧五六步的副将,挑眉问道。 “属下不敢,只是水军在东厂下当差,秦淮又残忍将齐首尊杀害,属下怕东厂追责下来,你我难逃一死啊。”副将又是抱拳躬身,话语间,眼角余光偷偷瞄向北望熋。 “哼,我蛟龙水军只听皇命!”北望熋怒哼一声,抓着刀柄的手掌青筋爆涨。 副将讲躬着的身子直了起来,淡若道:“将军,血咒已解?” 唰~ 银光一闪即逝,溅起一串鲜血。 副将双手握着喷血的脖子,一脸骇然的看向北望熋,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曾经极度听他建议的北望熋竟会毫不犹豫的一刀将他斩了,狠咽血水间,撑着双眼无力的倒下,鲜血浸满了夹板。 画舫漂离河口,不巧,正面迎想北望熋所站的首舰,海面水流平缓,赤水终是能将画舫停了下来,距北望熋仅百步。 苟三沉沉的吐了口气,那百艘战舰舱侧黝黑的炮管正对,想要逃是断无可能了,抬眼望向北望熋,道:“北参将,金陵一别已是数月,想不到最终还是栽在了你的手上。” 北望熋皱眉,瞧着苟三的面容甚是面生,回忆半晌都没印象,摇头道:“在金陵北某未曾见过你。” 苟三耸耸肩,余光下,赤水已尽数装备整齐,舒媚儿也换上了她最爱的红衣,站在苟三身侧,遥视北望熋。 “方才不要了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舒媚儿全然不将北望熋放在眼里,看向苟三,拉起他的手掌柔声道。 “傻丫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如若我苟三今日不死,让你快活三夜,娶你。” 苟三手掌一握,银白长枪突现手中,将银枪猛地插在甲板上,苟三转身看向身后的赤水,道:“今日或许是我苟某与诸位兄弟的最后一战了,如果我死了,如果能够活下来的兄弟看得起我苟三,清明时候多烧些纸钱,念叨一声苟三便好。” 苟三正色道:“陈参陆尧远听令!命你二人率赤水乘小舟反向突围,至死,保护好媚...你们的夫人。” 瞧得陈参陆尧远二人仅跪不答,面目狰狞,苟三沉声道:“违令者,斩!” “许云山,我的兄弟,你恨三哥吗?”苟三看向许云山,忽然问道。 “三哥,看来你还没把我当兄弟。”许云山扛着战刀,单手叉腰。 舒媚儿又是一巴掌扇在苟三脸上,幸是苟三躲得及时,清纹匕首寒芒忽闪,舒媚儿看向苟三,冰冷的道:“再说这样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我!” 苟三长长的吐了口气,面相抗命的赤水,轻声道:“苟三无能,既然诸兄弟看得起我苟三,今日便让苟三先死。”苟三看向舒媚儿,道:“真后悔,先前应该办了你。” 舒媚儿扬扬下巴,拽着苟三往厢房行去,欣笑着流下泪来。 红裙飘落,背对的玉背忽然回转,舒媚儿单手接下苟三扬起欲将她打昏的手掌,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另一只手解下他的腰带,膝盖微微用力,用内力将他压倒在床榻上。 “媚儿...不要...”苟三任由她咬着身体各处,瘫软着身子。 “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说要就要?”舒媚儿哼了一声,抓起那不知名的东西,贝齿轻咬间,满脸欣悦的徐徐坐下。 轰~ 轰~ 轰~ 刚触湿滑未尝温热,舒媚儿苟三二人浑身一僵,只觉画舫晃动,苟三一个激灵将红衣套在舒媚儿身上,自己仅裹着下身,几步窜到围栏边,伸手将银枪抓在手中。 不止苟三疑惑,陈参陆尧远一众准备赴死的赤水皆是如此,就连缓缓移来的舒媚儿都是如此。 漫天火炮轰向河两岸的军骑,浓烟滚滚,血肉横飞。 战舰也是如此,无数水军握刀互砍,北望熋一步斩一人,竟是将那载着数百水军的战舰屠得个七零八碎。 苟三几人对视一眼,北望熋也是皱眉看来,染血的战甲被阳光照得几度萧索,朝着苟三几人喝道:“想活命就过来。” 陈参几人犹豫,苟三沉吟片刻,道:“过去。” 盏茶功夫,苟三几人跳上战舰,北望熋迎面走来,历尽沧桑的双眼先是紧紧的盯着苟三,而后又是看向苟三握着的银枪,一把抓在手中,盯着枪刃看了半晌,如释重负。 “北将军仅从银枪就看出了我的身份?”苟三微眯着眼,问道。 “我出自神机堂,佛怒九枪第一枪惊魂,金陵苟家三少爷使过,方才也隐隐听见苟三二字。”北望熋将银枪退还苟三,道:“活下去。” 北望熋从几人身前穿过,站在围栏前,望向河口两岸逃窜的宣城军,脱下头盔,散落那黑白参差的残发,随风票动间,那模样好似有些英雄气短。 “苟三多谢北将军。”苟三诚恳拜谢。 “冷甲,多谢北将军。”赤水恢复称谓,皆是诚恳拜谢。 “勿需谢我,要谢,也是谢你们的勇气与胆魄,和那颗染了华夏风骨的心。”北望熋摇摇头,叹道:“北某戎马一生,自愧不如。” “你们离去吧,好生活着,如若帝子归来要清算,请他放过蛟龙,他们都是听了我的命。”北望熋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夹板边上的水军看向苟三几人,向北望熋抱拳,道:“将军,出海仅有北向和南向,现在大明能够隐下数十人的,往这两个方向恐怕只有岭南鬼门和天姥仙山桃花冢了。” 北望熋点头,回过身来看向欲离去的苟三众人,道:“去天姥仙山吧,蛟龙便是自岭南而来,东厂正在清算鬼门。” 舒媚儿欲言又止,狰狞好半晌,问道:“北将军,鬼门现在情况如何?” “有些惨烈,不过还好,鬼门毕竟传承千年,要不是那只狐妖现身北门,东厂也不会如此着急。” 舒媚儿娇身明显一颤,一把拉过苟三,捧着那张脸,娇柔的道:“我要去鬼门,冷月师兄有难,天姥仙山尚安全,你自己去可以吗?” 苟三含笑着刮了一下舒媚儿俏脸,柔声道:“好,其实我知道你这一地为何沉默寡言,你就是你,不用跟欢欢比的,好吗?” “哼,你再提她,等我入了三清第一个杀了她!”舒媚儿娇哼一声,魅眼流转,一口咬向那张嘴唇,如她先前所说,我把一个女人所能及的一切都做了,包括我的廉耻和可能被你认为的淫*,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一吻情深。 舒媚儿舔舔嘴角,一脸得逞的坏笑,仰仰尖尖的下巴,道:“那我就去了,如果你去天姥仙山的话,一定要参加八大门派比武,我那时也会去,你说过的,今日不死,娶我!” “好,等我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就娶你,不过在这之前还要麻烦你帮个忙。”苟三笑着看向身后的赤水,道:“天姥仙山不主杀伐,赤水杀气太重恐难安排,你将赤水安排在岭南吧,你们也可以相互照应。” “哼,算你有点良心,知道保护我啦。”舒媚儿玉指点了苟三额头,而后看向北望熋,福身道:“北将军,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今日之情他日我相公来报,麻烦您借艘船于我。” 北望熋挥挥手,兵卒点点头。 “三哥...” “三爷...” 苟三挥手打断几人的哽咽,道:“你们既然叫了媚儿作夫人,那便替我保护好他,陈参陆尧远许云山,记得好生训练,提升道行,八大门派比武后见吧。” 许云山哭着被落泪的陈参陆尧远架走,苟三转过身来不敢去看。 舒媚儿临近苟三身前,贴面站着,手掌又是不老实的往苟三小腹下掏。 苟三深深的吻在额头上,任由那只挑逗的手掌,道:“好啦,迟早是你的。” 舒媚儿轻哼一声,一把撕碎苟三上衣,清纹匕首刺在他的胸口上,滴出血来。 看着那道婴儿般大小的黑色掌印被伤口沿着轮廓包裹,舒媚儿一口咬住苟三脖子,拼命的吮吸,好半晌才松口。 “这个地方是我的,不属于任何一人。” 舒媚儿笑着,擦肩之际,泪流满面。 ...... 那一日,杭州湾泊百舰,炮火浓烟中,两舟自百舰中游出。 一舟北望,一舟南行。 五日后,北望熋盘坐夹板,几吸后头颅下垂,身朝帝京,染血匕首脱手滚落,身侧有血字“愧对大明”。 蛟龙水军哗变,脱离大明,终生行海。 卷一:神·缘起。 终。 卷二 战·封印 第六六章 天姥仙山,桃花冢 大明东海之滨,岛屿驭海浮沉,朦胧的海雾缭绕,云瀑翻涌,如似滨海仙地。 天姥仙山便是其中最大的浮岛,仙雾袅袅,揽天水之色。 太微星斗拱琼宫,圣祖琳宫镇九垓。 天姥仙山擎日月,洞门千仞锁云雷。 仙雾浮土相争秀,金翠佳莲蕊鬬开。 时访左慈高隐处,紫清仙鹤认巢来。 说的便是东海之滨的天姥仙山,仙山垂云浮沉,下有蛟龙翻涌,上有瑞鹤轻鸣,远离人世纷争,于这婆娑乱世,是处仅次仙界的人间净土,闻名天下。 不过,比天姥仙山更为闻名的,是那名震世间的修真宝地,八大门派之一的——桃花冢。 桃花冢创派千年,乃大明修真教派前茅,据载,桃花冢始祖是为大秦徐君房,即徐福,大秦著名方士,他博学多才,通晓医学、懂天文、航海等知识,且同情百姓,乐于助人,故在沿海一带民众中名望颇高。 徐福是鬼谷子先生的关门弟子,学辟谷、气功、修仙,兼通武术,他出山的时候,是秦始皇登基前后,李斯的时代,后来被秦始皇派遣,出海采仙药,徐福驭船途经此地,一眼便看出了此山钟灵俊秀,聚天地灵气,遂登山修炼。 转眼十数年,徐福重回大秦拜朝始皇,后几番风雨江湖,虽不能独霸天下倒也名震江湖,一方称雄,徐福得福天姥仙山,遂于仙山开宗立派,始建桃花冢。 得徐福传承,桃花冢开两脉,一道一医,延续至今。 一条小舟摇曳在浪涛之间,尽管波涛汹涌小舟沉浮,那光着膀子的少年却稳若泰山,面迎水浪,驶向天水一色的尽头。 驶船前往东海之滨,第一站便是得经过杭州神机堂海域,所幸的是今日海雨倾盆,狂狼的海面无一舟一舰,少年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不知过了多少日夜,三日还是五日,或是十日,光着膀子的少年皮肉干裂,黑发凌乱,时不时有蛟龙巨鲨跃出水面,朝着他张口吃来,尽管如此,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格外坚毅,银枪长刀出手间,抓起掉下来的蛟肉,就着满脸污血啃食。 呕~ 不知爬在舟边呕吐了多少个日夜,少年捧起把海水抹在脸上,却是不知那咸咸的海水会要了他的命,索性的是舟尾备有几个玉瓶的蛟龙血。 少年撩了撩遮眼的黑发,微眯的瞳孔逐放在,或是多日不曾言语,张了张嘴,吐不出半颗字来。 黝黑的瞳孔里印着仙雾缭绕的浮岛,仙鹤盘旋,蛟龙腾跃彩虹间,茫茫云瀑滚滚浮沉,少年笑了,干裂的嘴唇扯疼满是裂纹的面皮,溢出浓黑血水来。 少年快速的驭着小舟,不时便是见到艘艘小舰穿梭在海面上,遥视几晌,瞧得夹板上时不时有人临水观云,想来便是来往于大明仙山的渡船了。 “小哥,您这是...去天姥仙山的吗?”临近渡船,甲板上一个微胖圆滚的中年男子撑在栏杆上,瞧得小舟上皮开肉绽的光膀少年,问道。 苟三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吐出熟悉的话音来,有些虚弱的道:“我是去仙山的老丈。” “小哥,你是乘小舟过来的吗?”中年男子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之前寻不到渡船,便自己划过来了。”苟三点头,仰望这站在夹板上的男子,目光中闪动着淡若的渴求。 “见你皮肉干裂,想来是脱水了,反正仙山已是不远,小哥不介意的话何不如上船同行。” 渡船不大但也不小,船舱里排着几排位子,苟三光着膀,衣衫破碎皮干肉裂长发蓬乱,站在船舱入口顿时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皆是不知眼前这野人经历了什么。 中年男子提了桶水过来,少年拿开水瓢端起木桶就是往口中灌,好半晌,大半桶水足足被少年喝了个精光。 “前些日朝廷有段渡船,关停了前往仙山的海陆,想必小哥便是遇到那段时日吧。”中年男子面目儒雅,穿着绣着铜钱图样的黑色圆服,头戴一顶小帽,提起前段时日,面色也是隐有叹意。 少年长长的吐口气,喉咙上反胃的水几个来回便是被他狠狠的压下去,湿脏的长发凝成几股披在面额上,少年撩着挂到耳上,起身抱拳一拜,道:“谢谢老丈,是的。” 中年男子含笑摆手道:“小哥勿需客气,阔海茫茫,你我同为大明子民,我岂有不助之理,如若见着小哥让海浪吞食,我安逸常回去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喝那些开拓海洋的先辈啊。” 少年忍着干裂的面疼挤出笑意,还是对着安逸常诚恳一拜。 海洋一词也是源于大明,安逸常所说的便是海洋文化,到郑和一代尤为显著。 “敢问小哥如何称呼?”安逸常接过仆从装扮男子递过来的衣衫,递给少年,问道。 少年忙摆手拒绝,道:“谢谢老丈,仙山近在眼前已无需换衣,我姓秦字淮,如若老丈看得起,唤一声小秦便好。” 少年便是苟三,更名秦淮,谨记金陵。 “秦小哥,换上吧,你这番模样到了仙山怕也是不妥,后仓有沐浴更衣之地,你去洗漱一番,如若见故人也不至落了打趣。”安逸常笑容谦和,拍了拍苟三肩膀。 这番人情味在陆地上是鲜少见到的,此世如若有,怕也不多了,能够承袭大明风骨的,此刻怕仅只有郑和所开辟出来的海域了。 瞧着舱内数十人看过来,皆是含笑的点头,丝毫没有敌意,苟三那颗冷漠的心也是松了送,不再矫情的点头。 苟三收拾了一翻身子,先前由于脱水,即使修炼肉身也无太大作用,现在已是补了淡水,衣衫内的裂纹也是缓缓愈合,脱下死皮,为不让同船人惊怪,脸上的皮肉苟三只作些简单的修复,与先前的模样大体相似。 一身清爽的回到船舱,安逸常真与船员向乘客派发午食,瞧着苟三走进,安逸常抽了抽腰带,从木桶中取来几个满头递给苟三,笑着道:“秦小哥,尝尝咱们渡船上的馒头。” 苟三躬身接过,坐到排椅上,瞧着木桶里还盛着海味,抓起一只海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瞧得苟三模样饥饿,安逸常又是放了几个馒头,道;“这是咱们渡船上的忆乡食,喏,便是这馒头,忆乡食不知延续了多少年了,出海在外,阔海无边,吃上几个馒头啊,总有家的味道,不管航了多远多久,见着馒头总是会忆起故土,时长惦念着呢,催着人快些回去。” 苟三咬着馒头,就着蟹肉咀嚼,那双漆黑的眸瞳不知何时已是荡起涟漪。 安逸常瞧着苟三神色滴落,临近几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不管在哪儿,心中有个惦念便是幸事,年轻的时候随着长辈远航,便是因心中那些惦念才坚持下来的,现在方便了,在外久了,想家了便可回去看看。” 苟三点头,一滴咸水底下嘴角,被他就着馒头咽进肚子里。 夹板上风浪不止,苟三立在船头,迎着那扑面而来的风水,衣阕猎猎,长发飘飘。 惦念有,可是家,回不去了。 抓着围栏的手青筋蠕动,苟三眉色坚毅,瞧着那在瞳孔中逐渐变大,如似海市蜃楼的天姥仙山,良久,吐出二字。 “暂时!” 阳光明媚,海水涛涛,巨大的浪花拍打在的岩白崖避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海面岛屿之上,天姥仙山如似仙阙,驭仙雾,落浮云,漂浮在半空,四面八方有数百小浮山围绕,浮山揽雾,浮桥联袂,风亭楼阁坐落云端,不时仙鹤掠过,撩拨起股股农云,露出那绚丽的彩虹水瀑。 天姥仙山垂下数道云雾缭绕的铁索桥,衔接着海面上的青绿岛屿,苟三遥遥眺去,犹生怅然之意,由衷的向往。 海岛港口泊船十数,远远便是见着男子汉扛着麻袋推着木车欣笑着进入海岛,丝毫不在意爆裂的日头,丝毫不在意辣眼的汗水。 这群居住再海岛上的寻常百姓,也是徐福带过来的吧。 见着海面上驶来的渡船,眺望台上的几名中年男子早已兴奋的举起手掌在空中摇摆,时不时双掌撑在嘴边上呐喊几声。 “或许这才是世外桃源吧。” 瞧着安逸常和一众男女都满脸欣喜神色激动的来到甲板上,苟三感慨。 卷二 战·封印 第六七章 酒饮红尘 苟三站在木桥边上,瞧着来往托运货物的光膀汉子,这番和气淳朴的景象着实少见。 “小哥,方便帮我挪一下肩上的麻袋吗?”中年男子两肩各扛着个沉甸甸的麻袋,从船上来到苟三身侧时,左肩上的麻袋稍有松垮,尽满脸汗水,含笑问道。 苟三一个疾步过去帮他拖着麻袋,稍稍用力架好。 “多谢小哥,这两麻袋是酿酒的粮食,我那婆娘酿的桃花酒可好喝了,待会小哥去我家尝尝。”男子临前两部,不忘回头瞧一眼苟三面容,好似记住了样子,诚笑两声后急匆匆的扛着麻袋往街道上小跑。 苟三走在街道上,两手空空,与那来往忙活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远远瞧着街道边上风招子随风摇荡,飘动间隐见“酒家”二字,视线往下转动,一幢如似客栈的楼了映入眼帘。 苟三负手踩在青石地上,认真的感受着异样的风情,面色淡漠。 行至不远,街道边上一个小和尚打坐,身前铺着一张灰布,四角用石头压着,上面好似画着一尊佛,摆着一副木鱼签桶,苟三临近几步,仅是留意片刻,刚欲前去那家酒家,小和尚也是缓缓睁开双眼,停下右手转动的手珠,单手附在胸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施主可要验一签?”小和尚慈眉善目,耳郭厚垂,颇具深慧模样,倒是与他那十几岁的年纪不像。 苟三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小和尚,皱了皱眉后,摇头正身。 “佛渡有缘人,施主两手空空,为何心事重重?”小和尚对苟三欲离去的步伐不在意,末了又是念了声阿弥陀佛。 苟三身子一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想来这幅心思重重一般人都能看得出来,往回走近小和尚,坐到布前的小马扎上,摊开手掌露出笑意,道:“就因为两首空空,所以心事重重,小师傅,你说呢?” 苟三坐下后小和尚双手合十,又是一声阿弥陀佛,道:“你若想开,万事皆是轮回,哪怕云淡风轻,你若看淡,什么都可放下,再好亦会失去,情不重不生婆娑,义不深不堕轮回,呱呱坠地两手空空,入土为泥亦是两手空空,施主,来和去,又何曾带着分毫心事啊。” 苟三摇头,“呵,难就难在生死之间呐。” 小和尚好似侧头思索,面色隐现沉吟,苟三笑了笑,起身朝着酒家行去,呶呶嘴,一个小和尚,能懂什么。 四块菱形木块连成风招子,坠着红绫系成的彩带,悬挂在阁楼檐下,揽风摇摆。 走进时才看得清,木块各书一颗黑字,桃花酒家。 客栈门前红柱上也篆着一副朱红对联,桃香开坛千君醉,花酒上桌十里香,酒饮红尘。 “客官里边请。”与寻常酒馆不同,桃花酒家乃掌柜的亲出迎客,且是个落落大方,穿着得体的妇人。 苟三点头,随着掌柜的步子走上二楼,靠窗而坐,问道:“掌柜的,瞧着门前那副招牌和对联,想必你家店里最出名的就属桃花酒了吧?” “是的公子。”女掌柜福福身子,笑着道:“我家孩儿有幸上桃花冢修习,回来看望我时便会带些桃花冢的桃花来,一来二去呀,桃花冢的仙人也喜饮上我这手艺,时长送些花瓣下来酿酒,公子,我叫小二给您上一壶尝尝?” 苟三笑着点头,道:“来一坛吧,再上些好菜。” 女掌柜听了苟三的话娇笑着摆摆手,道:“公子,你一人怕是饮不完一坛呢,不如先给您上一壶,您喝完了再上可好?” “桃花酒有这么裂吗?”苟三有些诧异,喝过最裂的酒便是老九喜爱的杏花酒了,都是花瓣酿制,想来不会有多少差距。 “寻常酒都是红尘饮酒,桃花酒却是酒饮红尘。”女掌柜点点头,道:“那便于公子上一坛,如若公子饮酒不完,可退于我封存,待下次公子再光临,再赠饮公子。” 桃花酒家虽是不大,但也不小,仅是二楼便摆了十来桌,已坐了七七八八,三三两两的执杯对饮,瞧得苟三一人便是要上一坛,也是有些诧异的偷瞄几眼。 后厨还算挺忙活,小半个时辰才备齐菜端上桌,苟三迫不及待的解开封布,一股甘醇扑鼻而来,苟三对着香醇招了招手,香风入鼻好不爽快,不由得道了一声“好酒!” 酒润双唇,回舌入喉,果真甘甜,苟三松下酒杯直接换成了碗,刚欲夹块牛肉,却是见着方才那小和尚站在楼梯口狂咽口水的看过来,苟三不由得笑了一声,道:“小师傅,有缘呐,我一人于此,可否过来作个伴?” 小和尚哪里还顾得上手中狂转的佛珠,吸着哈喇子就坐了过来,那举动就是苟三都吓了一跳,见他将佛门戒律放在嘴里狂食,苦笑着问道:“小师傅,你家佛祖可允你吃肉喝酒?” 小和尚啜了一口桃花酒,左手捏着的鸡腿死死不放,又是啃了两口,含糊道:“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肠过,我不是佛,胜佛。” “何解?”苟三嘴角笑意不迭,又是为小和尚倒了一碗。 “佛修心,我修身心,你听闻有哪个佛尝尽了世间?”小和尚挑眉,全然不以为意。 “哟,倒是有点见解,敢问小师傅法号啊?”苟三也是喝了半碗,问道。 小和尚扯起法袍擦了擦嘴,又是抓起碟中的半只烧鸡,道:“道济。” 哐嘡~ 苟三捏着的酒碗突然掉在桌伤,满脸骇然的看向那圆滚滚的小和尚,道济不就是济公么,乃南宋高僧,后人称之为活佛济公,现在是明朝,怎的眼前这胖小子... “小师傅俗名可是叫李修缘,天台人士?”苟三诧异的问道。 小和尚也是诧异的看向苟三,点头道:“我与施主面生,施主是在哪听闻过小僧光彩事迹的?” 苟三哑然,他娘的,眼前这胖小和尚竟然是那个搓身泥当仙丹的济公,得,摊上这么个玩意儿,今日看来得破费了,那烧鸡狗肉美酒哪一样是他不沾的,光彩事迹个毛线! “小二,再来五只烧鸡四斤牛肉一条狗腿!” “敢问施主贵姓呐?”小和尚听得着一串菜名,眼露精光。 苟三苦笑着摇摇头,哪有和尚问人姓名的,不都称施主么,不过瞧着眼前的是李道济,道:“秦淮,那个秦那个淮。” “我懂我懂,以前随师父去过,秦淮的青楼可是大明一绝啊。” 苟三翻了个白眼,心道是不是他娘的认错李道济了,还是电视剧拍得有点假,道:“我说李道济,你不好好的在沿海扶危济困,除暴安良,彰善罚恶,跑天姥仙山来干嘛?” “当然是...哎呀,完了!”李道济瞄了一眼楼下的街道,鸡腿哐当掉到酒碗里,那双毫无杂质的瞳孔瞬间大睁。 苟三顺着他的视线瞧去,正瞧见几条黑狗在撕扯他铺在街边的灰布,签桶到地,落了一地的上上签! 瞧着一条黑狗连那木鱼都给他叼走,小和尚几步窜回去,宽大的佛袍下显得很是喜感,只有张在半空,边奔边喊:“野狗,速还老衲饭碗!” 见着李道济追狗消失在街道怪叫,苟三收回视线,恢复了那副淡漠模样。 天姥仙山的夜色总是来得比较早,三四月的申时便是在海面上燃起了星辉,海上生明月,苟三第一次见。 下楼结账之时,恰巧碰见下船时稍帮一把的汉子,瞧得柜台前的是苟三,汉子惊诧,忙松下手中账本,绕出柜台,抱拳道:“原来是公子啊,我卸货稍晚了些,这不,刚回酒家,今日多谢公子帮忙,说要请您饮酒的。” 苟三笑着摆摆手,道:“一点儿小事而已,大哥不用记挂心上。” 说完,苟三拿出银票推倒柜台里,汉子面容有些惊,忙取回银票塞到苟三手总,忙道:“男子一诺重比千金,还望公子收回银钱!” “不行不行,该吃吃该结账结账,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瞧着汉子脸露僵色,苟三将银票重重的放在他手中,道:“大哥不必如此,若有下次,我定当厚着脸皮向大哥讨些酒菜。” 男子叹息一声,“我与娘子经营酒家本意不在赚银钱,找个落脚地儿而已,公子此举倒是破了我的初衷了啊。” 刚欲绕回柜台找钱给苟三,酒馆一楼突然响起清脆的摔碗声。 “你他娘的云舒海,是不是找死啊,敢拿劣酒当好久卖?” 怒喝起,间中酒桌的几名男子也是将桌子一掀,吓得半数人都逃了出去。 “陈师傅,您这是...”汉子有些惧意的走过去,双手举了举不知往哪里放,想来他便是云舒海。 “混账东西!”那名叫陈师傅的男子大走几步,一巴掌扇在云舒海脸上,他那结实的身子瞬间倒飞出去,连着撞碎数张木桌。 云舒海身子一抽,口吐鲜血,女掌柜也是满脸泪水的小跑过去,扶着云舒海。 “他娘的,敢卖给老子劣酒,真是不知死活!”陈师傅见云舒海大口吐血,双眼森寒,待得瞧着女掌柜那婀娜妩媚的身段时,那神色毫不掩饰的荡了荡,沉声道:“今儿个坏了老子的性子,就拿你这婆娘尝尝!” “陈彦,你要不要脸啊,桃花酒家何时卖假酒了,不说五年不涨价是为善,云舒海一家的为人都是忠厚老实,尊老爱幼,邻里和睦,我看你也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几名还坐在边上饮酒的男子瞧着这一幕,也是沉声讥讽道。 “你他娘的找死,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的儿子可是桃花冢的关门弟子!”陈彦怒笑,他身边随着的几人也都是抱手讥笑,颇有行至。 “云大哥没事吧?”苟三看不下去,也不管那几人争论什么,走进几步关心道。 “没事,忍忍就过去了,公子您先走吧,这番情况就是我想请您喝酒都喝不成了。”云舒海接过女掌柜递来的手帕,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苟三笑了笑,走向陈彦先前掀翻的桌边,幸好酒壶是铁锻造的,里边还剩小半壶酒,苟三在众人眼中倒了一杯,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 “好酒。” 好酒二字已是说明了一切,陈彦面色铁青,捏起拳头就向苟三砸来。 “找死!” 苟三面朝陈彦,拳风吹动眼前发丝,在拳头即将轰炸在脸上的瞬间,面部一侧,单手捏住那颗拳头,微微用力间捏了个粉碎。 啊! 钻心的疼让陈彦滚地大叫,银光一闪,一柄利剑直刺苟三。 青衣少年掠身而来,看着满地打滚的陈彦,而后看向躲开飞剑的苟三,面色森然。 “伤我爹,用你的命还!” 卷二 战·封印 第六八章 万物皆苦,唯有自渡 青衣少年走进桃花酒家,扶起他父亲陈彦,喂食一粒丹药,森冷的目光如似刀剑一般将苟三笼罩。 “见过小仙人。” 陈彦伸出的几名男子见着青衣少年后面露惊喜,恭敬的尊声小仙人。 “青冥师兄,谁敢伤陈伯伯?” 几吸后,街上涌入几名衣着青绿道袍的少年,瞧着陈青冥搀扶着陈彦,皆是皱眉扫了一圈大厅,最后目光都缓缓汇集在苟三身上。 “自断一臂,或者,死!” 陈青冥面目清冷,双眉似剑,青衣服饰随着束着的黑发无风自动,淡若的真气将他渲染得如似不染红尘,倒真有一翻仙人韵味,陈青冥扶着陈彦坐下,而后向前几步,双手负在身后,瞳孔微缩的盯着苟三。 “不是说天姥仙山是为净土么,真是好笑!”原先打抱不平的男子站起身来,看向苟三点头作交,而后看向陈青冥,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这乱世哪里是什么净土,天姥城不是,仙山亦不是。”陈青冥身后走出一名握剑少年,冷目直视那名男子。 苟三心中有些难受,不管在哪里,就是仙界,都怕是有恶人吧,何况这食五谷的凡尘。 仅是看了一眼陈青冥与他身后簇拥的几人,收回视线走到安逸常边上,将丹药送入他的嘴里,对于已发生的一切丝毫不想理会,抱拳道了声保重,迈出桃花酒家。 陈青冥微眯着眼看着行在街上的苟三,示意身侧同行的少年,少年即可一会,抽出利剑悬停在身前,一掌击在剑柄上,银芒破风瞬起,径直径直刺向苟三后脑勺。 安逸常夫妇大惊,打抱不平的男子也惊现骇然,利剑太快,瞬息便可将那颗头颅刺穿,想提醒已是来不及,当利剑距苟三仅丈距时,不忍的撇过头去,不敢直视。 那群少年也是抱手含笑,皆是收回目光,努嘴摇头。 “小...哥!”哥字还未从安逸常嘴里喊出,陈青冥却是见到他那张惊怕的脸先是露出骇然,而是后是惊诧,最后是惊喜。 陈青冥瞬间转眼看向苟三,那掩藏在体内的真气瞬间袭释出来,束发飘动衣阕猎猎,如临大敌。 众人也是一惊,瞧着那蕴含无上的内力利剑竟是被一块如似金黄光幕的涟漪屏障吞噬,利剑坠地之际不由得惊诧起来。 “玄师兄那一剑可是可斩真武境的啊!” “那等浑厚的内力催使下,就是真武巅峰都不可能瞬息破招,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谁,竟是能在这等情况这等距离下破了玄师兄的致命一击!” ...... 苟三回过身来,垂着双臂淡漠的看向陈青冥,话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难道天姥仙山全是尔等废物么?” “大胆!尔是何方鼠辈,竟敢口出狂言!” “大言不惭!” “青冥师兄尚未出手,你休得猖狂!” “青冥师兄,此子污我仙山,当诛!” 苟三嗤笑,道:“还真是哪里都有让人恶心的废物啊,想逃都逃不掉。” “秦淮,快跑啊,他是桃花冢荣誉弟子,道行真武之巅!”李道济躲在巷子口瞧着这一幕,柱子边儿上露出半个光秃秃的脑袋,捏着嗓门喊道。 瞧出来李道济有故意躲避陈青冥的意图,苟三视线不动,双手负在身后,淡然一笑:“我在这,有种,你们就来,我出手必须死人,你们想好。” 桃花酒家银芒一闪,一柄长刀撕裂虚空插在苟三身前,瞧不出是何人赠刀,苟三付之一笑,抓起刀柄抗在肩上,眯着眼看向陈青冥那一簇。 “不管你是谁,今日伤我父亲辱我师门,当死!”好半晌,陈青冥才沉怒低语,青剑握在手中,真气缭绕。 苟三扬起笑容,不待陈青冥动手,扛着长刀近前几步,而后双臂扭动,金芒瞬涨,刀刃上的真气泛红生紫,苟三招式简易,径直一刀看下,蕴含全身的内力。 紫红光芒闪动,在虚空中凝成一柄数丈有长的紫红刀气,那等锋利的程度径直破开空气,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要将陈青冥一劈两半。 陈青冥眼疾手快横剑抵挡,真气爆裂,噔噔噔连退数步,震得青石街道都生出裂纹来,那青衫被划一道口子,溢出丝丝血迹,面目有些惊骇。 苟三面色无情,在陈青冥倒退之际直接跃身而起,在半空中俯视着陈青冥,又是一记破刀,如似战斧劈砍。 “大哥说的对,对于一些人,与其让他敬畏,不如让他害怕!” 这一击没有任何保留,黄金光芒将半空中的苟三渲染得如似小太阳,那半片虚空的金黄涟漪中,紫红光束如似流星坠落,直接轰杀陈青冥。 “他是谁啊...” “道行分明才真武中期,可那等真气的浑厚程度却不亚于任何真武之巅,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战斗意志吗...” 轰隆~ 街道塌陷,滚起无尽的灰尘,形似蘑菇,苟三将长刀插在街道上,看向桃花酒家,会心一笑。 “你丫...”李修缘一把拉过走过来的苟三,原想是说教一大堆,最后却是不知如何启齿,唯有一叹。 灰尘逐渐消失,看着街道上坍塌下去数丈的深坑,一群青衫少年脸色无不骇然。 深坑泥地里,陈青冥七窍流血,身子抽搐间喷出一大口污血,双手颤抖的抚摸着压在他身上的那张脸,泪血交融。 在刀气利刃即将斩断陈青冥之际,陈彦一把扑了过来,将陈青冥护在身前,用他那微弱的后背,硬生生抗下了苟三的一击,卒。 “都叫你少惹事了啊...” “你就是不听...” “哪有你这样做棋子的...” 陈青冥抱着死得不能再死的陈彦,将他的头搭在肩上,用手扶着,好似未承认陈彦之死。 烈日依旧,海风扑面,桃花酒家的血腥气被吹入大海之中,融入海水里。 这世间呐,哪里又不曾死过人。 “秦淮,你要上仙山?”海边潮亭里,圆嘟嘟的小和尚李修缘诧异的看向苟三。 “我来便是为了上仙山。”苟三点头,倒也不介意李修缘直呼其名不称施主。 “得,我看你现在是上不成了。”李修缘盘坐着捋捋佛袍,道:“陈青冥是仙山荣誉弟子,只有为师门有过贡献的才能享有此荣誉,你伤了他斩了他父亲,他在师门中会放过你吗?” 见苟三不以为意的笑着,李修缘没好气的道:“虽是你胜了他,你就敢保证你能胜过他那群师兄师姐?万一他师傅也瞧你不顺眼怎么办,你还能掀了他那一脉不成?” “我说小师傅,你乱了佛心了啊。”苟三苦笑着摇头。 “有什么乱不乱的,佛也是人过来的。”李修缘嘀咕一声阿弥陀佛,道:“莫不是有什么急事要上仙山么?” 苟三摇摇头。 “莫不是在受了苦楚,要到仙山求庇护?”李修缘又是问道。 苟三还是摇摇头。 “一无事相求,二无生庇护,那你还上个毛仙山啊,求仙炼道?”李修缘不解的骂道。 瞧着苟三笑而不语,李修缘伸手摆了摆,“诶诶诶,要我说,求仙炼道有宗门扶持固然好,可是秦淮,你方才也瞧见了那陈青冥了,这就是所谓的宗门之疾,除不掉的。” 苟三自是懂小和尚李修缘所说为何,换句话说就是温室花朵,自诩天高,人可以高傲,但不能不知敬畏。 “你也才小和尚一个,怎的看得这般通透?”苟三好奇的问道。 “三岁出家,五岁念佛,十岁游历天下,当你走遍了人情冷暖,知道的自然也多了。”李修缘难得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苟三起身拍拍屁股,扫了一眼宽阔的海平面,再看向蹬仙台上那仙雾缭绕的铁索桥,抱拳笑道:“那便有缘再见了。” “秦施主,有缘自会相见,如若仙山不渡你,我渡你,阿弥陀佛...” 瞧着小和尚李修缘双手合十还躬下身子,苟三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戒不了色,我还是自渡吧。” 苟三抱拳,潇洒的离开潮亭。 手把青秧插满田, 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 退步原来是向前。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李修缘轻轻吟唱。 万物皆苦,唯有自渡。 “阿弥陀佛,施主可要验一签呐?”一个极为美丽的轻灵少女欢步走来,李修缘打了个激灵,干净双手合十南无阿弥。 “小和尚,你的签桶都被野狗叼走了,嘻嘻,全是上上签。”少女银铃轻笑,扯了个鬼脸,渐行渐远。 “代老衲寻到那几条死狗!” 李修缘哭丧着脸,最后无力的摊了摊手。 “老衲的饭碗呐...” 卷二 战·封印 第六九章 登仙山 天姥仙山浮沉虚空,在天姥城正东方向。 仙雾缭绕的铁索桥自仙山徐徐垂落,悬浮在天姥城东面的小海岛上,那座海岛有个很气派的名——登仙台。 走出潮亭,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完天姥城,云梯般的铁索徐晃在炫丽缤纷的虹桥间中,就着翻涌的浪潮抬眼仰视,阳光照耀下闪动着七色光芒,使得苟三顿生渺小之感。 登仙台建造在小海岛间中,纵深一二里,大理石广场闪闪发亮,广场间中立着一个巨大的三足青铜鼎,古朴悠远,香烟散之不尽,香气怡人,广场四周竖着大理石雕栏,浪潮拍打在雕栏上,溅射起无尽的水帘。 斜银映射在光洁的大理石面上,十数步外的潮亭里,假寐的老眼徐徐睁开,瞧得是个陌生的少年郎,有些不耐烦的道:“登仙台不入凡物。” 苟三笑了笑,再聂小倩的授意下取出一枚纯金币,对着佝偻的老头子屈指一弹。 破风撕裂,老者淡若挥手,那激射过去的货币便是被他牵引坠入海里,他那双老眼用力的睁了睁,淡若的道:“海上升明月,一步登仙台。” 苟三一步跨出去十数丈,站在仙雾缭绕的桥头,那环绕在铁索桥的彩虹从间中徐徐伸开,苟三如是乘坐电梯一般,不动自升。 视线越来越远越来越宽,穿过彩虹,越过白云几朵,天际蔚蓝如洗。 当云梯停驻之时,见惯富贵辉煌的苟三都不由得惊呼起来,屏住呼吸不敢置信的看着映入瞳孔的一切。 “这他娘的不是确定不是阿凡达里面的潘多拉?” 宽广光洁的广场云漫千里,座座浮山如璀璨的珍宝镶嵌在蔚蓝如洗的天际,偶有瀑布至山腰垂落,凝起道道绚丽的虹桥,仙鹤轻吟,久久盘旋。 白云朵朵恍若轻纱,云雾缭绕在广场之上,宛若在脚下浑然天成,广场之中东西南北中各立一尊巨大的青铜鼎,鼎中不时香烟溢出,其味飘儿不散,芬香怡人。 咽了口唾沫,那股渺小之意在心头久久不肯退去,抬望眼,广场尽头处,在朦胧的云雾后,隐现霞光,偶有鹊声传来,苟三迫不及待的加快步伐。 渐渐的,鹊声愈发悦耳,带着丝丝水落之声。 苟三越走越近,云气宛若柔情的仙女,轻轻缭绕在身边,广场尽头的云雾也是逐渐拉开了神秘的面纱,露出清晰的面目。 一座石桥无座无墩,横空而起,搭在广场边上,径直向上斜伸,没入白云伸出,宛若蛟龙腾跃,气势磅礴。 踏步在石桥上的瞬间,竟是惊起一群喜鹊,自弥漫的浓雾白云间轰然飞跃,每踏一步,喜鹊好似通灵一般,飞至石桥间中,如似踏在鹊桥之上。 清细的水流之声悠然传来,清水至鹊桥两端徐徐滑落,自然天成,阳光照射下,整座鹊桥散发出七彩颜色,炫丽缤纷,美轮美奂。 苟三看得目瞪口呆,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鹊桥极长极高,只觉白云逐沉入脚下,想来是越上越高。 苟三又是小心翼翼的走了一会,云层变得稀薄起来,眼前赫然一亮,万里长空蔚蓝如洗,宛若要透明了一般,四面天空广袤无边,下有茫茫云海浮沉,浮山瀑布驭雾游荡,一眼望去,心胸顿时为之一宽。 一座巨大的山脉悬浮在虚空中,这该是何等的大手笔何等的鬼斧神工,当真是个绝无仅有的人间仙境。 广场左右两面临云建阁,尽头的正前方,青山含翠,殿宇雄峙,一条洁白的玉路蜿蜒在青山之中,最后没入山顶的殿宇内消失不见。 “何人来我仙山!” 深沉的询问响彻在广场之上,震落层层云雾,苟三回过神来,顺着声音看去,左边高耸的楼阁前,一名白发白须白袍来着正在打扫着并无灰尘的玉石广场,阁楼檐前立着一块牌匾,上书三字——青云阁。 苟三虚心一拜,真诚的道:“见过仙师,赤水秦淮,来此拜门。” 白发老者头也不回,手中动作不停,淡若的道:“仙山暂未招收弟子,你去别处宗门问问。” 老者话音刚落,青云阁前云雾翻涌,一只巨大的蜜罐冲破雾霭,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苟三走来,苟三差点惊掉下巴。 “滚!” 苟三一个激灵后撤一步,他娘的,平头哥会说话? “二哥...您这是...”苟三不解。 蜜罐棕毛竖立,颇有要战的气势,开口道:“别跟老子套近乎,叫你滚你就滚!” 被只畜生骂滚,苟三差点也是破口大骂,心道老子去非洲找你大哥来收拾你,瞧着平头哥那几颗獠牙缓缓显现出来,苟三后退几步,双手作挡的样子,讨好的道:“老哥,您别介啊,我这难得来一趟仙山,就这么回去了多没面子啊,要是别人问起来,怎的好意思开口,是被只畜生撵下山的。” 苟三后面几句虽是压低了声线,但还是被平头哥全部给听了进去,气得它那个浑身发抖,也懒得废话,撩起鬃毛就是干。 “你松口!诶,你丫给我松口!” “我靠,牛批了你!老子就不信还治不了你!” “二哥...你松口行不行...” “二哥...” 不知过了多久,苟三无力的躺在,任由平头哥咬着腿打盹,所幸的是修了肉身,不然照这样下去,非得死这儿了。 苟三瘫软在地,平头哥咬着脚踝,就是打着盹都不松口,这副画面要是被宁欢欢瞧见了,还不得休了他。 就在苟三也准备索性睡会儿之际,青云阁前的白袍老人放下扫帚,倒也不讲究,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顺手啜了口茶,瞧着不远处的那副画面,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挤满了笑容。 “小蜜啊,这人叫你二哥,难道是你族弟?”白袍老者笑呵呵的问道。 “我蜜一脉单传,他想跟老子套近乎。”平头哥吸吸鼻,斜眼看了一眼装睡的苟三。 两人的对话那是给苟三气的,就差咬牙切齿了!另一只脚不受控制的踹向平头哥,边踹便骂:“我让你丫一脉单传,我让你丫族弟!” 平头哥好似肉身强横,对苟三这样的力道简直打在身上简直就是挠痒痒,不以为意的挪挪屁股,咬着的牙齿又是用上几分里。 “哎哟~~~老头,杀人偿命啊!”苟三坐起身子捧着脚踝,没好气的看向青云阁前的糟老头子。 “说吧,来我青云阁干嘛?”白袍老头又是啜口茶,面额生笑。 “谁要来你这破地儿啊,我是去桃花冢,路过懂不懂,路过...”苟三哼哼道。 “不老实,紫萍啊,将他丢下山去。” 苟三浑身一颤,视线穿过云雾绕过老者,当见得门前站着一个笑意吟吟的少女时,心头不由得一喜。 “哎哎哎,小妹妹,你可别听这糟老头的啊,咱俩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有道是再相遇便是缘中缘,你得救我啊!” 紫萍,年前苟三在黑山遇见过,那时候她随着青戨一起,只是现在苟三唤了容貌。 少女活泼灵动,一身淡蓝长裙,水汪汪的大眼仅是瞧上片刻便觉着温馨,紫萍看向苟三眨了眨眼,声似甜铃,“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呐,这次分明是第一次好不好。” “你等着,别眨眼。”苟三伸手示意她先不要过来,快速的转回头去,再转过来,哭丧着脸,讨好的道:“紫萍小妹子,第二次见了...” “你叫什么呐?”紫萍笑吟吟的走过来,扶着裙摆蹲在平头哥一旁,询问之间也是伸出光洁的手掌在平头哥脑袋上揉了揉。 “天不生我...算了...”苟三沉吟半晌,道:“这可是秘密哦,会死人的,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就是那糟老头子你也别说哈。” 水灵灵的大眼忽闪忽闪的,觉着苟三话语不假,点头道:“好,我不会说出去的。” 而后紫萍看向平头哥,故作嗔怒的道:“你也不许,听到没。” 苟三好似松了口气,从这短暂的片刻看来,只要紫萍愿意放了苟三,那那糟老头子和这鬼东西也会答应,身子稍稍倾向紫萍,惹得她赶紧后撤几步。 “干嘛...”紫萍玉臂抱在胸前,颇有一副看色狼的样子。 “悄悄话。”苟三对她招招手,待得紫萍试探性的侧过身来,苟三小声的道:“名字贱好养活,秦淮...” 紫萍噗嗤一声,捂着肚子铃笑不停,好办上才止住笑意,道:“原来是你呀,坏蛋~~~” 苟三面若死灰,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是栽倒在女人手上。 “瞧你那模样,好啦,不逗你了。”紫萍笑意吟吟,玉足踢了踢平头哥,“松口。” 平头哥哼了一声,看着苟三那细皮嫩肉不由得舔舔舌头,不甘的隐入云雾里。 “名字贱好养活,有叫这个名的吗?”白袍老头子也是不解的看来。 “没有啦爷爷,他只是不方便透露姓名而已,紫萍知道就好啦。”紫萍挽起老者手臂,将他扶起来,介绍道:“这是我爷爷,你可以叫作青云爷爷,他是秦淮,金陵秦淮河的秦淮。” “拜见青云老爷子。”苟三撩撩袖袍,倒是真心一拜。 白袍老头子含笑点点头,也不说什么,自顾的进了青云阁。 瞧着二人都进了去,苟三有些犹豫,左看看右瞧瞧,也是不请自入。 ps:加班迟了码字有些仓促明天开始以后更新时间俺会尽量调整好正常是每天两更六千字保底时间充裕工作不忙的话会多更几章反正不存在更一的明后天我会抽时间再从头润色一下的码字太忙时间太紧有些错别字有些语句也不通顺望多多包涵吧~~第二卷开始了战·封印如何战怎么战还需要各位客官的支持啊~~~ 卷二 战·封印 第七零章 青云 青云殿很是宽敞,或是临云而建,光线很是敞亮。 宽敞的大殿内,左右两侧各摆着四张茶桌,茶桌边上摆着两把交椅,正堂前左右也是摆着两樽太师椅,先入的青云爷爷没有将不请自如的苟三和好客斟茶的紫萍挂在心上,坐在堂前太师椅上,眉眼微闭,如似吟着某地名曲儿,手掌富有节奏的拍打在大腿上,脑袋轻轻晃悠,好似吟到高潮时,伸手捋捋白胡须。 蜜罐平头哥也是趴在太师椅下打着盹儿。 “方才不是很活泼的嘛,怎的进了殿倒显拘谨起来了。”紫萍倒好茶水,又是取来一大碟灵果,瞧着苟三双掌放在大腿上,垂下脑袋,安安静静的看着地面,甜笑一声。 苟三抬起脑袋,笑容与脸上的淡漠格格不入,道了声谢谢,“谢紫萍妹子。” “尝尝,这是仙山特有的云雾葡萄。”紫萍取来一颗剥好皮后放入红唇中,模样很是享受。 苟三倒是利索,顺手抓来三四颗,一股脑的丢入最终,冰凉甘甜的水渍迸发在嘴里,夹带着若有若无的灵气顺入咽喉,倒还真是灵果,不觉又是抓来三四颗。 “于我说说后来你都去了哪儿了,有什么好玩的。”紫萍抿了口茶,含笑问道。 她所说自然是黑山一别之后,苟三的行踪。 “也没去哪,直接回金陵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还是自己出去看看比较有感觉。”苟三刚欲翘起二郎腿,无意间瞧着青云老爷子看来,倒是利索的放下。 闲聊半扯,苟三终是忍不住的问道,“方才青云爷爷说仙山不招弟子了,现在要拜山可有法子?” “道基不稳还隐露煞气,于仙山道法不睦,就是招也不会招你。”不待紫萍搭话,青云老爷子轻触茶水,不以为意的道。 苟三皱眉,道基不稳他是深知的,可隐露煞气又是什么鬼,不解的看向青云老爷子。 “杀气太重。”青云老爷子也是看向苟三,双目如电。 “爷爷!”紫萍嘟嚷一声,水灵的双瞳有些嗔意。 “咳咳~~~诶,年纪大了,净说实话。”瞧着紫萍的嗔怒,青云老爷子面容垮了垮,干净端起茶杯遮住那看来的视线。 紫萍扶群起身,几步走进青云老爷子,有些央求的娇嫩道:“爷爷,秦淮只身前来仙山定是事出有因的,还说仙山是为净土,有你这般说人家的嘛...”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仙山的道法你又不是不知晓,就算拜了山也没有结果的,何必费事呢。”青云老爷子爱溺看着紫萍,瞧着她有话要说,赶紧截住,“我一介阶前阁老怎的作得了住。” 苟三淡然一笑,自己这番冒昧登仙山,确实有些不当,茫茫大明,求仙炼道哪处不可,哪处青山不一样,双掌撑腿而起,抱拳深深一拜:“此番前来仙山是有不当,哪里青山不一样,谢青云爷爷提点,也谢紫萍妹子款待。” 苟三转身之际,平头哥也是抬起脑袋看向那道背影。 没有拖泥带水的道别,站在青云阁前侧脸遥视那高耸的山脉,云淡风轻。 行走在茫茫的云雾广场,一袭淡蓝长群奔出青云阁,看着那即将没入广场尽头显得萧索的背影,玉掌附在红唇边上,用力大喊:“苟三,你回来!” 轰隆~~~ 万里晴空突响惊雷。 天姥仙山枫林崖,崖边上的小茅屋前,一道青衫忽然看向崖底尽头的那处广场,青衫随风舞动,美眸有些惊诧。 苟三步子顿了顿,本是想不回头的迈入云梯,又觉着那样对紫萍实在不好,不能把自己的失落与心情推在一个善良可爱的少女身上,悠地转身,噙着笑。 站在紫萍脚边的平头哥瞧着苟三回过头来,也是转身消失在云雾间。 紫萍缓缓行走在云雾之上,阳光披在身畔,如似仙女驭云,青丝飘动,蓝裙翩翩,来到苟三近前,蕴水眸瞳微微抬起,直视那张脸,话语温柔,“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在仙山还能护着你,安安心心在仙山修炼,青戨姐姐也在的,我们一起。” “你都知道了吗?”苟三有些感触,不曾想到仅是一面之缘的她,却能说出这番话来。 紫萍点头,蕴水眸瞳泛动涟漪,或是觉着气氛不对,俏脸重新装扮可爱的俏皮,“青戨姐姐回来告诉我的。” 而后紫萍伸出玉掌,等待着那张手掌牵过来,道:“走...” 看着僵持在半腰前的那只光洁的手掌,苟三有些沉吟,抬眼看向青云阁,青云老爷子坐在台阶上,斜靠着大柱子,视线隐隐传来。 双掌触碰在一起,紫萍娇身隐隐一颤,冰凉之意袭入心间,她紧了紧手指,迎着昏黄朝着青云阁行去。 “人不大,倔脾气不小。”瞧着苟三在台阶前伫立半晌未曾说话,青云老爷子苦笑一声,故作嗔怒。 “爷爷!”紫萍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进来吧,诶诶诶,赶紧松开诶,臭小子!”青云老爷子站起身来,转身之际瞧着苟三一直拉着紫萍的小手,登时吹胡子上脸。 紫萍赶紧松开那只手掌,耳根泛红,粉拳在肩前扬了扬,嘟嚷着小嘴随着入阁。 “青云爷爷可有法子?”苟三忍不住的问道。 青云老爷子吹了口茶,啜一小口,道:“有一条舒活的,有一条找死的,你选哪条?” “烦请老爷子您细说。”苟三手拐撑在茶桌上,侧过身子看向老爷子。 “感知不错的话,你身上应当有一块我仙山的圣物。” 苟三皱眉,难道青云老爷子说的便是先前杨老赠送的玉符么,当下也是取出来端在手心,递给老爷子。 青云老爷子瞧着那如蝉的玉符,白眉挑了挑,也不接过去,淡若的道:“此仙山玉符,执此符可直拜三清。” “就是拜仙山各大长老或者是掌门为师,道行皆是三清境。”紫萍也是惊诧苟三竟是拿出仙山玉符,忙解释道。 苟三有些沉吟,良久,缓缓摇头,轻笑着道:“看来只有选老爷子说的那条死路了。” “生路不走倒走死路,你这瓜娃子倒是让我另眼相看呐。”青云老爷子有些惊讶苟三的选择,又是道:“持符直拜三清岂不是于你现在的境况更好一些?” 苟三摇头,道:“先前时候就麻烦杨老了,小生岂敢频频扰之。” “烦请老爷子详说另外那条路。”苟三坚肯的道。 “可是化龙池?”紫萍蹙眉,提起化龙池几字,饶是她,音间都隐携颤动。 见青云老爷子啜茶肯定,紫萍一惊,下意识的拉起苟三手掌往青云殿外扯,“这是什么破法子,还不如在大明苦修,好歹还能捡条性命。” 苟三止住步子,不解的问道:“紫萍妹子说的是什么,什么化龙池,捡条性命?” 紫萍见拉他不动,侧脸避开苟三视线,随后坐到椅子上,沉默不语。 “阔海无东风云汇,雷破苍穹蛟化龙,仙山化龙池十年一启,算算时日,也就在这几日了。”老爷子神色淡然。 “那可是仙山历代都无人敢闯的地狱之门,仅是因为秦淮煞气重便要这般刁难吗?”紫萍忽地站起身来。 青云老爷子摇摇头,道:“也不是无能敢闯,只是闯过化龙池的人都死在了里面,要说活着出来的,还是五百年前的那位。” “不是因为煞气重不重,有些时候,危机危机,机遇往往藏在危难之后,他道基不稳这是致命的,就算愿意招他入仙门,那今后呢,庇护在仙门一生不成?更何况执有仙山玉符。”青云老爷子少见的话音沉重。 “谢谢老爷子,我选第二条路。”苟三对紫萍抛去一个笑意,转眼看向老爷子,抱拳坚铿的道。 青云老爷子站起身来,走进苟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是从来不会被话语吓倒的。” “小蜜也似如你,煞气太重,反正你也叫它二哥了,今后你俩便作个伴吧。”青云老爷子看向爬起身子来的平头哥,故作嗔怒的道:“以后不许由着性子来,你俩入了化龙池要相互帮衬,秦淮既然叫了你声二哥,今后便作兄弟。” 平头哥瞧抬起脑袋努力的睁开那双好似天然闭合的双眼,在苟三身边熟悉了几下气息,不答应也不反驳的溜进云雾间。 “这小蜜罐...”青云老爷子瞧着平头哥的举动笑了笑,见苟三好奇,说道:“小蜜是我以前历练时偶然遇见的,那时它生命垂危,心生怜意便带回仙山的。” “让紫萍带你熟悉熟悉仙山,准备一翻,后日我送你哥俩入池。” 苟三一个踉跄,得,倒定了辈分了。 大哥有了,这倒好,直接送了个二哥,自己苟家排行老三,倒真是三弟啊,苟三苦笑。 紫萍也是站起身来,应了一声后含笑看向苟三,水灵灵的眸子眨了眨。 “走吧,我带你去好玩的地儿。” 青云阁广场云雾随风翻涌,两道身影缓缓隐入云雾间。 杨老从青云阁后亭走来,与青云并肩而战,若有所思。 卷二 战·封印 第七一章 化龙池 阔海无东风云汇,雷破苍穹蛟化龙。 化龙池乃天姥仙山秘境,位于天姥仙山后山,掩藏在茫茫云雾之间,人迹罕至。 据记载,化龙池存在的年月比天姥仙山更为久远,直追溯到莽荒纪。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人间生灵始于妖兽,而在这万族妖兽之中,尤以苍龙、凤凰、麒麟三族实力尊雄,那时候的人间可以说是浮尸焦土,三大顶尖族群两年大战,而龙族便是最终的获胜者。 不过,即使再强大的兽族也有致命的缺点,龙族的致命缺点便是繁衍,久而久之,凤凰、麒麟二族洞察了龙族的致命缺陷,耗费了不知多少万年,最终将龙族一脉的力量给拖垮,三族再次掀起史诗大战。 龙族不泛聪明之辈,大战即将败北之际,龙族先祖觉察到近亲蛟的体内流淌着丝丝龙血,遂开设祭坛,施展龙族无上秘法,于阔海之东万蛟化龙。 尽管如此,万蛟当中也仅有一两条天赋异禀的能够化成苍龙,其余的都是尸体爆碎,含着无尽的怨念洒下血与肉,龙族将数十万道怨念煞气蛟血汇聚在祭坛之下,施展无上大法将其镇压,免祸人间。 而化龙池便是远古龙族开设的祭坛。 即使历经数万年,蛟的血煞之气还依然存在,将天姥仙山后山天宇染如红霞。 天姥后山也成了仙山秘境,非掌门允许,不可擅入。 不过最近百年来,化龙池无人问津,饶是仙山弟子也鲜少有人知晓,这如梦如幻的人间仙境竟然会有这等凶煞的秘境。 三日时间眨眼即逝,特别是对修仙者来说。 苟三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也是随着紫萍稍稍熟悉了一翻天姥仙山,也去过几处绝佳仙景,什么云海呀,什么竹海呀,什么小瑶池呀,什么枫林崖呀,等等等等,苟三也是在紫萍的有意安排下见到了青戨,就在枫林崖,话不多,各道了句好久不见。 苟三的行踪也是被陈青冥一脉发现,知晓苟三在天姥城斩了陈彦伤了陈青冥,一众仙山弟子无不摩拳擦掌,撩起袖子就是准备前来找苟三麻烦。 当然,最让仙山弟子咬牙切齿便是苟三竟然好似入了仙门,都不需要经过考核,这让他们九死一生才拜了仙门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落差,凭地他秦淮不用考核!听说道行才真武中期,无不想踩之而后快。 天才蒙蒙亮,青云阁便汇聚了数百青衫弟子,握剑执笛摇扇缠绫的少年少女在所多有,一群人从仙山上下来来到青云阁广场,那等气势将广场上的云雾都袭得粉碎。 看着紧闭的青云阁大门,几名气盛的弟子顿时挽起袖子,破开嗓门大喊: “狗日的秦淮,你给老子出来,老子三招必斩你!” “出来,躲着算什么好汉!” “出来,为陈伯伯报仇!” “速速出来,让你尝尝何为自由落体!” ...... 吱呀~~~ 厚重的殿门掀开一道小缝隙,而后那小缝隙在一众弟子瞳孔中逐渐放大,待得看清门前面目之时,皆是整整齐齐的倒吸口凉气,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倾斜,眼中满是忌惮之色,那些围过来瞧热闹的女弟子老早就跑没影了,哪里还顾得上少女的落落大方。 “嗷呜~~~”平头哥四肢站在台阶上,那吼声似狼非狼,倒是有些像猫。 “谁要动我三弟啊?”平头哥前脚一迈,广场上的众人顿时齐整整的后撤数步。 “方才不是吼得挺凶么,来来来,让老子瞧瞧,是哪个不睁眼的废物。”平头哥舔着獠牙双目扫视,吓得众人又是后撤几步。 “你休要猖狂,我等不与你计较,速速将秦淮交出来受死...”那青衫少年话音刚落,觉察身后空空荡荡,回头一看,那一起来讨伐秦淮的数百同门竟然全部溜了个没影。 “哇,有个落单的!”平头哥鬃毛一抖,青衫少年只觉云雾翻涌,脚踝瞬间传来撕裂的疼,不有得大声哭喊起来,那喊声,怎一个撕心裂肺了得。 对于青云阁发生的一切,苟三并不知晓,因为他一大早便被紫萍拉到了天牢后山,也是在平头哥到来之际方才知晓,不禁哑然失笑。 天姥后山悬浮在天姥仙山后不远的云雾中,仅连着一条好似随时都会断开的铁索桥,后山不大,不过两三里地。 祭坛如似恶魔之眼,悬挂在高耸的石门间中,不管如何瞧去,苟三都觉着像是网游里边的传送阵,更为贴切一点,就好似电影金刚里面,那座岛屿的石门,与之不同的是石门间中多了个如似旋涡的猩红光幕。 清风吹来,撩拨起无尽风雾,苟三回身看向铁索桥,三个白袍老者腾云而至。 “紫萍拜见掌门,师傅。”紫萍虚心一拜,而后看向青云,甜笑着喊了一声爷爷。 紫月口中的两人苟三都是见过的,目光不由得停留在掌门江城子身上,他着光洁白袍,双眼温润明亮,须发皆白,如似那天上的神仙,鹤骨仙风。 “秦淮见过掌门,杨老爷子,青云老爷子。”苟三也是拂袖一拜。 “别紧张,你的事师弟都已告知于我,来,让我看看。”掌门临近几步,伸手搭在苟三手腕上,有神的双目缓缓合闭。 苟三有些不知所措,只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游动,差点就往敏感部位游去,赶紧夹紧双腿,愣愣的等待着江城子松手。 江城子松手后并未多言,而是负手走向祭坛,失神久望。 “好小子,辛苦了。”杨老走过来拍了拍苟三肩膀,褶皱的脸上笑意不迭。 “又来叨唠杨老实属无奈。”苟三虚心一拜。 “师傅,您怎么来了?”紫萍大眼忽闪忽闪的看向杨老,倒是对苟三与杨老相识颇为好奇。 昨日苟三便是知晓殷紫月乃仙山医脉杨月林之爱徒,瞧着俏皮可爱的紫萍,苟三实在难以想象,高明的医术会跟她扯在一起。 “过来看看。”杨老宠溺的揉了揉紫萍脑袋,惹得她嘟嘴嗔怒。 “敢进去吗?”青云也是走过来,含笑的看向苟三。 瞧着苟三坚肯点头,青云朗笑几声,震落无尽的云层。 “扶摇青云直上,淡看茫茫乾坤,风起!” 无尽的狂风吹裂苍穹,青云跃至石门前,双臂伸展,一声风起,苍穹动怒。 “翼展遮天无日,青海皓月生辉,云涌!” 杨月林身躯一震,双臂猛然伸展,那汲天地精华的涟漪真气羽翼直落苍穹,宽长数百丈,垂落无尽的雪芒,白云瞬息转乌,如万马奔腾。 “谱曲悠悠黄泉路,拥簇荼蘼盛世长歌,阴阳开泰!” 江城子淡若挥手,整片苍穹如是泛动大道涟漪,那揉合在一起的光幕闪动着无尽的光芒,如似海藻随波荡漾。 “雷破苍穹蛟化龙,封印,起!” “雷破苍穹蛟化龙,封印,起!” “雷破苍穹蛟化龙,封印,起!” 三人那蕴含无尽大道之力的手掌一齐击打在石门之上,天地为之变色,云层化作雪花。 刺鼻的血腥自石门的裂缝中传来,如似到了鬼门关前,满是尸臭。 裂缝愈来愈大,足可以穿过人身,青云大喝一声进,平头哥苟三对视一眼,留下噙着泪的紫萍,彻底消失在裂缝之中。 轰隆隆~~~ 裂缝闭合,好似厚重的石门垂落,荡起圈圈似浪涟漪。 江城子青云杨月林三人对视一眼,各自掠向后山一侧,盘膝打坐隐入云层之中,如似布阵。 一只手掌抓来,嗅着独特的罄香,紫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青戨。 “姐姐,你说他们能活着出来吗?”紫萍淡然问道。 青戨不语,牵着手并肩而立,掌心仅是微微用力。 相知,无需多言。 染血天宇恢复原样,风依旧,云依旧,容颜依旧,天姥依旧。 卷二 战·封印 第七二章 狠角儿平头哥 风云涌动,日落山涧。 “不知道小家伙能不能驯服,夺得造化啊...”盘坐云端的青云话语有些担忧。 “五百年了,也只有那位出来过,却是驯服不了啊...”杨月林也是有些叹惜。 “他修炼帝决,不说驯服得了,能够走出来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江城子沉吟道。 “一线希望...青天一线呐...” “加把劲儿吧,有我们三个老家伙护持,想来不会有多大问题的,就怕他那护犊子的舅父回来找麻烦。” “年轻时候胆怯不敢入,现在道行深厚了反而入之不得了,可叹呐。” 三人隔空低语,那溢出掌心的真气又是壮大了几分,如似锁链一般将化龙池从三个不同的方位牵引在云雾间,如不是道行深厚,倘若隐在天宇里。 破开封印进入化龙池,苟三差点连肠子都吐出来。 云海交融,腥气刺鼻,那股股恶臭的尸臭让苟三吐得脸色惨白。 好在有平头哥,听它的话用真气屏住呼吸后也是逐渐的适应下来。 虽是称作池,但那等宽阔的池子如似秘境,犹如一个虚拟的小世界,一片汪洋,血的汪洋。 血海无边,数之不尽的腐肉漂浮在血海里,那等猩红的血煞之气将整片空间都映射得血淋猩红,就是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月,都换作了猩红之月。 苟三与平头哥同站在一块巨大的腐肉上,血水浸湿鞋袜,恶臭中带着淡淡的粘稠,苟三挤眉弄眼瘪嘴,瞧着茫茫血海竟无一块立足之地,也是不由得苦笑起来。 轰隆~~~ 噗~~~ 视线不远处,血海突然翻涌起来,顿时卷起十数丈高的血浪,整个血海随之暴动。 “老平,接下来该怎么办?”苟三瞧着平头哥点事儿没有,问道。 平头哥努力的睁开双眼,瞧着苟三手上戴着纳戒,眸子顿冒精光,有些焦急道:“将纳戒神识打开。” “快!”平头哥大声催促。 “哦~~~”苟三立即打开神识,只见平头哥一个激灵,嗖的一声瞬间消失在腐肉上,苟三很是诧异,瞧着四周大叫:“老平,老平你没事吧?” 蹲下身子伸手在血海里淌了淌了,刚欲跳进血海寻找,脑海中响起的话语却是让他差点破口大骂! “我先在纳戒中躲躲,你...自己解决...” 苟三一把扯下戴在手上的纳戒,刚欲扔进血海里,想起锁魂铃还在里边也是赶紧一把抓回来。 噗~~~ 噗~~~ 噗~~~ 一连串的扑腾声灌入耳廓,苟三眸子一紧,只见成千上万道血红光影如似海豚一般游窜在海面,犹如千军万马劈天盖地而来。 而那腾跃的目的地,就是苟三所在的方位。 “完了完了,这他娘的是海蛟的执念化成的执念蛟龙,数十万年的那种...” 而平头哥的话,瞬间让苟三那颗本就忐忑的心沉入到了渊底。 “要死卵朝天,不死又一年,战!” 苟三瞧着愈来愈近的海蛟群,哪里还管得上臭不臭,呸了一声,伸手虚空一握,赤红长狠狠抓在手中。 “战个太监没玩意,就凭你这小小的真武境?还想卵朝天,那可是海蛟,十数万年的执念所化!一口下去你就是个屁,从眼里迸出来的那种!渣都不剩!”平头哥没好气道。 “那你丫快说怎的搞!”苟三没好气的道:“不然老子把你丢出来!” “你丫敢!”平头哥当时就不乐意了,收拾语气,顿了顿,道:“这破戒指里边不是有个执念么,让它教你,老子是真不晓得怎的办。” 聂小倩? 苟三立马传音,“小倩姑娘,现在怎的搞?” “我...也不是很清楚...” 苟三心头一沉,瞧着即刻便会到来的煞气海蛟,难道当真是死路一条了吗? “你试试用真气护体潜入海水里,与血水促生感应。”聂小倩猜测道。 “是个可试的法子,血海是蛟血,如若生出感应,想来不会伤你的。” “肯定是这样!” 平头哥一脸正色。 苟三长长吐口气,双掌缓缓抬起,至胸前在缓缓压下,真武境的浑厚真气尽数被释放出来,如似蛋壳的真气光幕将身子笼罩,苟三下意识的捏着鼻子,闭上眼直直跳入血海里。 噗通~~~ 血海溅起一圈血浪。 在苟三潜入血海的瞬息,那奔腾的海蛟便是张开血盆大口蜂拥而至,犹如食人鱼残食,整片海面血花翻腾,方才苟三站着的那块腐肉瞬间消失,骨头都不带剩的。 血海里煞气太过霸道,那如是蛋壳的真气光幕瞬息便被侵蚀得歪扭起来,饶有一指可点破之危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真气护持不了多久,运转帝决,索性淬炼肉身!” 聂小倩的建议何其大胆,就是用肉身抗住血海霸道的煞气绞割,饶是平头哥都有些惊诧。 苟三也想,可是哪里来得及啊,蜂拥而至的蛟龙一击扑了个空,瞬息扭转身子,遁着陌生的气息奔来。 脊骨金芒闪动,苟三沉下气,松缓真气光幕,让那霸道的煞气条理有序的溢进一丝丝,苟三张口一吸,恶心犯呕之中带着灼烈的疼痛。 苟三一边炼化蛟龙煞气,一边向着深处潜逃。 苟三将身体的力量运转到极致,一边炼化煞气一边躲避蛟龙群的绞杀,幸好身子灵动,时而窜出水面引诱蛟龙群扑杀腐肉,时而潜入更深的血海里,蒙蔽蛟龙感知。 化龙池的这幅滑稽的画面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苟三身体力乏,那淡若的真气光幕也破碎,幸是先前炼化了部分蛟龙煞气,苟三的身躯与霸道的血海终是有了丝丝感应。 也是如此,大部分蛟龙都失去了陌生气息的感知,仅有上千条体型较大的依旧穷追不舍。 苟三的身体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如不是故意查探,是很难发现,那附在脊骨上的金色符文较为之前更加的耀眼。 真气光幕彻底破碎,汹涌的血海蕴含千顷的压力瞬间压在苟三身上。 屏住呼吸,任由那污浊粘稠的血水裹在身上,苟三强睁眸子,身躯猛然一震,带着那即将被压力压得出现裂纹的身子疾游出去。 瞬息,身后传来巨颚的咬响。 海蛟又是一击扑空,那被戏耍起来的暴脾气将血海震得暴怒起来,海蛟腾出水面仰天长啸,如似利箭再次窜入血海,追杀那道陌生的异类气息。 “有太多事等着我去做,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不会的!” “加油,苟三!” 苟三迎着血水,回头看了一眼追杀而来的小群海蛟,回过脸来潜下千来丈。 皮肤终是抵御不住血海煞气的绞割,哪怕到了修身入门,苟三还是抵御不住,那殷红的血液浸润粘稠的蛟龙血,像刀割一般残噬全身各处。 苟三身子抽搐,那满嘴的血液却是吐之不出,只好咬着牙狠狠的咽下去。 潜下千来丈,用的时辰不少,苟三浸润蛟龙血,那群追杀的庞大海蛟也是不知何时放弃了,偶有两三条窜游身前,却仅淡看苟三一眼,远游而去。 “是潜入深了,海蛟失去我的气息,还是我的气息裹含了海蛟的气息了?” “或是海底有什么它们惧怕的东西?” 苟三思索,看着快速向海面游去的海蛟群,苟三也不知所为。 “趁现在修炼肉身吧,把基础打结实,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化龙池太大,不知要在里面呆多久,也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怎的才能出去” “把肉身修炼到可以抗住血海煞气的绞割,或许可以四处看看,寻找出路。” 苟三运转真气,如似临云盘坐,双臂弯曲横在身前,一股股的将血海煞气炼化,又一丝丝的修复着残破的肉身。 苟三对周身两三里地保持了高度的警觉,如若有危险可在第一时间逃走,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纳戒银芒闪动,一只小爪子越出纳戒,伸在血海里试探性的探了探,而后那先前躲进纳戒的平头哥也有模学样的淬炼起肉身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是腥红之月下垂,或是猩红之月上升,血海边千丈深处,一轮如似太阳的金光闪动在血海里,将小半块海面照影得金束茫茫。 安静的血海海面仅剩风皱的波纹和那浸泡万年的蛟身残肉,一颗染血的头颅悠悠的冒出水面,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海面四处转了转,无异后,爬上腐肉的身子流淌着股股血水。 苟三趟在腐肉上,伸手将脸上那如是面膜的粘液抹去,哪里管得上那恶心的尸臭,大口的喘息着。 良久,血水在脸上生出一好似薄膜的粘层,任管苟三如何抹,却是除之不尽。 “洗一下。”平头哥那一声棕黄加白黑的毛发也是被裹得敞亮,爪子不停的挠在鼻头。 苟三摊手,没好气的道:“哪里来的水...” 平头也也是哑然,半晌说出的话差点让苟三没忍住的一脚给它踢回血海里。 “撒尿洗脸,凭地你丫想得出来!” “这不是就地取材么,反正都是自己的,还嫌自己脏不成?”平头哥反驳道。 苟三没好气的瞪了它一眼,而后笑着道:“反正我不打算洗了,要不要我帮你洗?” 滋水声响起,苟三悠地看向平头哥,见它脸面干净,呼吸都顺畅了,好不享受。 “真丫爽,二哥帮你?”平头哥屁股坐在腐肉上,爪子挠着鼻梁,扯起一个讨打的笑容回过头来看向苟三。 脑补的画面瞬息闪动在脑海中,苟三咬着下唇,哼了一声。 “我用自己的!” 啊~~~ 锁魂铃忽然传来女子惊叫,听声音竟是小雪,苟三立马掀起袍子遮住那刚露出来的滋水工具,一脸惶恐! “都看到了?”苟三终是没忍住。 “没事,你继续吧,我不让小雪看就是。”聂小倩柔声道。 苟三哪里还下得去手,满脸苦笑,撒尿洗脸这玩意,也当真只有非洲二哥想的出来! 卷二 战·封印 第七三章 佛枪斩蛟 化龙池血海面恢复如初,无风无浪,平静异常。 也特是这份异常的平静,好似将殷红染血的虚空都映射出异样的氛围。 化龙池距离海面三千丈处,金光闪烁,那盘坐的少年如似佛开菩提,周身被如蛋壳的金光包裹,盘坐的双膝上还坐着一个坐姿怪异的小动物,也如少年一般打坐。 深水三千丈,不见光明不见浪,唯有那金光将污浊的血水撑开十数丈的视线。 霸道的煞气浸润肌肤,由原先的疼痛转化为肌体的饥渴,苟三闭着眼不由得张嘴汲取,一股污红的蛟血便是浸透金黄光幕,随口入喉。 感受着脊骨上黄金符文异常的耀眼和壮大,苟三又是将煞气炼化,锤炼着身体各处的骨骼。 “按照现在的锤炼速度,几日过后,黄金符文就能覆盖全身各处骨骼了。” “那时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落凡境了。” “帝决...怎会能抵御这般霸道的煞气绞割...” 苟三一路摸石过河的潜下来,由原先的一千丈,一千三百丈,一千七百丈,到现在的三千丈,凭的不仅是炼化煞气与蛟血生出感应,最重要的,是苟三修炼了帝决,虽然肉身还不够强横,但苟三聂小倩都是一致的认为,帝决有护主的意识,不是似寻常法决简单的经文,而好似像个人一般,都它自己的意识。 就是肉身天生强横的平头哥也很是诧异。 连续三日,苟三与平头哥没有一刻停下来,在聂小倩的提点下,苟三将那抵御在周身上的金黄光幕敛入体内,迎着撕裂的疼,任由血海里那霸道的蛟龙煞气残食。 千锤百炼,猩月沉升。 在苟三有意的护持下,就是不修炼帝决的平头哥也逐渐的适应了下来,它肉身强横自愈力极强,那绞割在皮肉上的血口刚出现就是被它几个呼吸见封住,然后治愈。 煞气由浸润血肉经脉,与附在骨骼上的黄金符文恰巧相反,两者在血肉之间搏杀,各有输赢,以至于苟三显得很是狼狈,每每达到忍受的极限时都会冒出血海运气疗伤,将好之时再次潜下。 当然,在这来回的过程中也引来了几条无比巨大的海蛟,或是深海里光线暗淡海蛟不愿久呆,或是海底有什么它们惧怕生物,也是如此,苟三才能安心的苦修。 与化龙池诡谲的安静不同,天姥仙山今日异常的火热,那等喜悦的气氛洋溢在每一位仙山弟子身上,原因无它,仙山大比初试,今日在鼓声钟吟中正式拉开帷幕。 仙山弟子分四类,预备弟子,普通弟子,荣誉弟子,首席大弟子。 顾名思义,前两种都是仙山的寻常弟子,做做苦力,接些简单的师门任务,凭自己的付出换取修炼资源,仙山唯一给予的仅是良好、上乘的修炼环境和些许入门功法。 荣誉弟子便是师门某位长老的阁院弟子,修炼资源自然很是丰厚的,也鲜少需要自换取。 而要想成为荣誉弟子,仅有两条路可走,一,为师门作出贡献;二,通过师门大比,脱颖而出,将那些所谓的荣誉弟子比试下去。 首席大弟子便不用多说了,那是仙山未来的牌面和支柱,关门弟子,亲授! 数十年前,天姥仙山有四位首席大弟子,道脉三位,医脉一位,后出山历练时不幸被东厂有意猎杀,故此,时至今日,仙山再未设首席大弟子。 “二十天了,还没出来吗?”紫萍医道圣心,对仙山每一位弟子都特别关爱,特别是新入门的弟子,口碑颇好,无不尊一声紫萍师姐。 枫林崖上,两道俏丽的身影临崖迎风,目光隐隐望向后山的染血天宇。 紫萍颇爱淡绿长裙,长相灵动巧楚,颦笑间透着悦心的神色,清风绕开薄云,吹动那垂肩的发丝,长裙翩然。 一袭青衫迎风立在紫萍身侧,少女精致皙白的脸畔常年不变的冰冷,身姿纤长,凹凸有致,精致的剑鞘刻不离手,便是冷艳的青戨。 青戨神色无波,遥视后即刻回笼视线,不觉中看向耳根生红的紫萍,见她仰着粉嫩的脖颈眺向后山久不回眸,良久,道:“走吧,初试要开始了。” 紫萍收回视线,挽起青戨手臂,俏皮的道:“师姐对初试这番上心,看来是对空置多年的首席弟子之位挂心噢。” 青戨眉眼含笑,玉指点在紫萍眉心,打趣道:“你呀,看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却是什么心思的裹不住,我对道脉首席没有强求,倒是你,医脉可是狠人挺多的。” 紫萍俏脸泛红,扬起精致的下巴,道:“反正参加完师门比试后就要奔赴八大门派比武了,之后会在江湖游历一段时日,首席之位于我来说可有可无。” 紫萍边走边道:“姐姐,今晨我可是听说了哦,道脉那几人都回来了,你可要当心呀,拿下首席之位,姐姐便可以去秘地参悟,道入宗师后就可以安心回满了。” “就你能说。”青戨笑着嗔,瞧着紫萍三两回头的回望,笑着打趣道:“放心吧,初试要进行月余时日,只要月内他走出来就可以参见,正式成为仙山弟子。” 青戨看着微微低下头去,蓄着甜笑的紫萍,那双淡若清湖的眼好似变得像是经历过无数生与死的淡泊。 虽然医道圣心,在青戨看来,紫萍或许是动心了吧。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黑山那双惹人厌恶的眼,回想起他穿着婚服的样子,回想起他新婚夜,着红衣杀敌的样子。 “姐姐在想什么呢?”女人的灵感是很恐怖的,紫萍仰脸问道。 青戨一愣,闪避的眼神却是被她若有若无的神色掩藏得极好,道:“在想你方才说的那几人啊。” 紫萍噗嗤轻笑,从纳戒里取来一本小册子,递给青戨,笑道:“喏,都写这上面,今晨才出来的,一大早就给我送过来了。” 看着书着仙山榜几颗字的小册子,青戨莞尔一笑,磨砂半晌退还给紫萍,摇头道:“我有一剑。” 紫萍微愣,看着青戨扬了扬手中精致的剑鞘,也是将小册子一扔,挽上手臂笑吟吟的驭雾腾云下了枫林崖。 “老平,你感觉到了吗?” 苟三突兀的话音让得聂小倩诧异,忙传音,“什么?” “感觉到了,修炼了这段时日,与血海的感应愈发明显起来,好像海底有什么活着的东西!” “我也不清楚,只是觉着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向海底探出神识却是什么也没见着。”回想起那等恐怖的错觉,苟三心有余悸。 “数十万年的活物...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活这么长的岁月,等你可以抵御更深处的煞气,可以潜去探查,化龙池无凡物。” 苟三也是如此认为,才敢一直于此修炼,不然早就溜得没影儿了。 “这样的修炼速度是在太慢了。”苟三沉吟道:“我要更快的方法。” “就你这点儿道行难道还想潜下五千丈不成?别做梦了,老弟,安心呆着吧。”平头哥没好气的瞪一眼。 “方法应该有,不过却很危险,血海是蛟血,如此修炼是汲取血海中的煞气。”聂小倩顿了顿,接着道:“凭这段时日的查看,追杀的那些海蛟群应该是海灵,在执念和煞气常年累月的凝炼下化成的,如果能够猎杀海灵直接取其煞气本源,想来会事半功倍。” 苟三平头哥皆是一愣,平头哥一会儿便想明了聂小倩所说,苟三傻愣傻愣的,回想起那如食人鱼啃食的海蛟顿时焉气,低眼瞧着自己那瘦弱的身板,还不是瞬息便成了平头哥所说的屁! “你想一直在这待下去?”见苟三一直摇晃着头,平头哥小爪子一踹,怒道。 “这个...有点恐怖啊...” “那你呆着,哥去了,如果哥死了,记得念叨几句。”平头哥白了一眼,突兀的消失在苟三眼前。 苟三面露狰狞,一咬牙一跺脚,抓起那赤红长枪几个呼吸便窜到了海面。 噗~~~ 噗~~~ 噗~~~ 一样熟悉的场景,一样熟悉的味道,蛟龙腾跃在海面,那血盆大口好似遮天蔽日,如雨的粘液从海蛟口中洒落,直杀向苟三。 真气怦然爆出体内,苟三握着赤红长枪腾空而起,先前的话虽是怕死,可战斗起来他怕过谁? 苟三跃至半空,高出海蛟数十丈,金光将整片猩红的苍穹点亮,如似冉冉升起的太阳。 哪管那犹如深渊旋涡的血盆大口,苟三握着长枪垂直而下,势要一枪钉穿海蛟双颚。 “乾坤一漱潇潇雨,血染河山百万兵,战意无声天动地,御天出,君王泣!” “给我死!” 金黄团之下,那束赤红光芒极其耀眼,锋利无比,苟三将浑身所有力量都施展开来,哪管它什么数万年海蛟,唯有一枪! 嘭~~~ 海面响起真气的爆碎,那可怕的气浪将海面方圆三四里的腐肉都旋飞,数丈宽的海平面凹陷下去十数丈,一柄赤红长枪贯穿海蛟头颅,苟三扶枪不倒。 数万年如一日的海蛟鲜少经历如此震荡,早已惊怕得潜入深海。 海平面恢复过来,苟三如似掌帆撑舟的站在漂浮的蛟龙头骨上,看着安静的海平面,双眼湿润,神色萧索。 “老平...” “二哥...” 忽然纳戒银芒闪动,平头哥跃出纳戒,惊喜的站在蛟龙头骨上,对苟三抛去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竟然真可以杀是诶,虽然是只看起来不过数十年的小蛟,看来此法可行!” “你先前躲进了纳戒?”苟三缩紧眸子。 “你丫骗我!” 瞧着平头哥幸幸的点头,苟三终是忍不住的破口大骂! 卷二 战·封印 第七四章 肉身跃境 猩红之月,血海如似被流星袭击,那无边无际的海面波涛汹涌。 “老平,那条是我相中的!” 苟三握着赤红尘长枪反手一巴掌拍在枪柄上,红芒甚极,那蕴含着浑厚内力的长枪瞬间袭出,撕裂风幕直刺百丈外的腾跃海蛟。 叮吟~~~ 海蛟光洁如银的巴掌大鳞甲脱落,那如龙的身躯猛的扭转,见到是那个可恶的一人一兽后,颚后薄翼怒颤,戾声彻天,张开如蟒的血盆大口吞星食月朝着苟三咬来。 平头哥鬃毛猛然竖立,四肢狠狠的扣在腐肉上,腥红之月下,如似天狼揽月怒吼。 两道音浪在虚空中碰撞,反震起无边无际的光幕涟漪。 平头哥顺势一跃而起,海蛟袭杀自半途便是被平头哥截住,锋利的爪牙死死的扣在海蛟鳞片间隙中,蛟血滚动。 海蛟如似被咬住七寸,几番翻涌依旧甩它不掉,那足上百丈的蛟身直直的从空中横坠下来,欲望用血海震上身上的平头哥。 平头哥丝毫不以为意,獠牙扣落数快鳞片,见着细嫩的血肉就是几口啃食。 刻钟,海蛟终是失去了力道,最后一次飞跃自高空直直垂落,奈何平头哥死不松口,就是咬着潜下去五千丈也死活不松,势要活活咬断蛟身。 嘭~~~ 最后一次坠落,掀翻方圆几里的腐肉,波涛翻涌间,平头哥抓在海蛟身上,使劲的摇晃脑袋撕扯海蛟,见死得不能再死,平头哥也是一屁股坐下,欢心的刨着海蛟煞气本源。 “咱兄弟俩哪还分你我啊,你歇会,老哥再去逮几条大的来,这太太能,才五万年不到。” 苟三一阵无语,如不是你嫌弃煞气本源稀薄,会不跟我分?亲弟兄都还明算账呢。 苟三一头窜入血海中,紧随在平头哥身后,年份越长的海蛟其煞气本源越雄厚,经过这五六日的锤炼,苟三已是顺利的迈入了真武巅峰,肉身也彻底的稳固在了落凡境,这让平头哥分外眼红,由原先的蛟不惹蜜蜜不惹蛟,到现在的连日连夜的拉着苟三一起猎杀,还偶尔潜入血海六七千丈,引出几条十万年龄的巨大海蛟。 “这还远远不够,这样的秘境历经十数万年方才形成,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不趁此机会扶摇直上,以后不知多少年才能进展分毫了,我要迈入宗师!肉身含脉!” 苟三眸子冷冽,那赤红长枪贯穿在血海中,如似修罗炼狱。 苟三平头哥毕竟道行不够,与海蛟相比就如同小孩,特别是那些十万年以上的。 可就是这么两个道行如似孩童的生物,却是将那历经数十万年的化龙池搅得天翻地覆。 年长的海蛟绝大部分都是潜在深海里修行,那些跃出水面的就如似好奇世界的孩童,苟三与平头哥两人是杀得不亦乐乎,煞气本源尽收。 也是如此,当苟三与平头哥潜入深海之时,那些原本想沉寂修炼的海蛟便是躁动起来,时不时窜出几条猎杀苟三平头哥。 “娘的,不该潜那么深,刚刚那条起码十二万年,鳞甲厚得跟什么似的,啃都啃不动!”平头哥坐在腐肉上,大口的喘息着。 血海翻腾,苍穹扭曲,苟三眸子一凝,紧紧的盯着天际尽头。 平头哥后肢立起脖子伸得来长,:“我靠,甩都甩不掉!” “杀!” 如此下去又是七八天,苟三平头哥浑身是伤。 在聂小倩的观测下,化龙池里腥红之月正弦之时,炼化煞气本源,修炼事半功倍。 每道夜晚化龙池就异常的安宁,海蛟也避足,让得苟三平头哥有足够的喘息,也正好趁夜间修炼,治愈白日所受之伤。 金光贯穿眼睑,苟三黑发飘动,袖袍衣角猎猎,横在胸前交叠的手掌间中那颗青光闪动的青色真气球急速的转动,牵引着骨髓里那渗透进去的丝丝黄金骨髓,彻底与血肉相融。 聂小倩不知何时已是跃出锁魂铃,停伫在半空中,看着苟三浑身闪动着耀眼的金芒,频频点点头。 丹田内那如是九幽的青色真气球已是逐渐融上金黄之色,就好似那太极阴阳鱼,一青一金,缓缓转动。 体内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现附上金色,苟三横在胸前的双掌忽地调换位置,顿时牵引起无数道真气涟漪。 “压制了多日的煞气本源,是时候让我惊讶了!” 苟三双掌猛然抽拉,如似在胸前画了大半个太极,那青色金色各执一掌,蜿蜒之手臂。 眸子猛然睁开,那压制在丹田里的煞气瞬间释放出来,输到到浑身各处的经脉里,就是某些凸起的部位也放它不过。 细小的脉络瞬间壮大几分,苟三没有丝毫犹豫,那手臂上的金色阳鱼瞬间潜入躯体,贯穿浑身经脉,将那煞气吞噬得一干二净,颇有鸠占鹊巢之视感。 “破骨入髓,髓衍凡身,含脉,凝!” 苟三短短十数日便是稳固了肉身,将基础打得夯实数倍,历经落凡境、溶血境,苟三以是破有经验,当经脉全部变成金黄之后,苟三手指掐诀,左右三九的点在胸前,而那即将破体而出的煞气瞬息便被压制在经脉里,任由金黄血脉炼化,壮大己身。 不知何时,苟三已是离开腐肉,无所察觉般的盘腿飘至半空,长发飘飘衣阕猎猎,双手合十在胸前,面朝着那轮腥红之月,颇有修罗拜佛之意。 双眸睁开,两道金黄光束从瞳孔里激射而出,好似一眼便能忘穿海天一色的视野尽头。 苟三双臂如似羽翼一般猛然伸展开来,背后隐现黄金羽翼光膜,那金黄的羽毛如似深冬白雪,源源不断的从金黄羽翼上垂落。 苟三看向右手手掌,旋即徐徐一握,那空气犹如纸张,被苟三揉捏成团破碎在掌心中。 嘭~~~ 苟三抽回手,而后朝着血海里隔空一拳,顿时震起数丈有高的抱大血水柱。 “嘶~~~这么猛?”苟三哑然,全然不敢相信,如果说以前的他道行如似小孩,那现在起码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 “含脉初期...”饶是聂小倩都有些诧异苟三的修炼速度,掠伸过来仔细的查探一翻之后才松下心来,“还好,根基扎实。” “数千条万年海蛟煞气凝练经脉,想不修成都难,每天又跟老平战斗,想不扎实也不行啊。”苟三咧嘴一笑,而后有些担心的看向聂小倩,“你怎的出来了,快快回去。” 聂小倩轻声一笑,化成一束流光,“化龙池血煞气太霸道,于我来说没有影响反而有些好处。” “一个时辰前,海底出现波动,尽量把道行提升至宗师境,可去查探一翻。”苟三点头,刚欲继续潜修,眸子四处扫了扫,瞧着平头哥不见,问道:“老平还在血海里?” “应该是,先前自己下去猎杀了两条十万年海蛟。” 苟三长长吐了口气,眸子缓缓闭上。 心中默念起口诀。 ps:小孩生病没办法明后天补今天先这样了迷迷糊糊的码了将就着发吧 卷二 战·封印 第七五章 帝子之光 血海悠悠,夜晚的化龙池静得有些可怕,特别是孤身一人时。 苟三潜入血海八千余丈,遁寻平头哥被血海煞气所掩盖的那丝微弱的气息。 游近海一直潜入血海间中,可惜还是没有寻到平头哥。 “老平会不会潜得更深了?” 苟三不由得心生一丝不好的预感,平头哥是出了名的好战,那简直叫不死不休,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有点说不准,搞不好潜下去万丈都是有可能的。 “再下去找找,如果还找不到,只能绕着血海四处寻了。” 苟三放开神识,如撒网一般铺张开去,足足探查下去纵深一万四千余丈。 “嗯?” 苟三心念一动,“按海蛟习性来说,这么深的距离就是海蛟族群也少来,怎么会有战斗过的气息?” “难道是老平那货?” 双眸含着淡淡的金芒,肉身道了含脉境,视力自是有些质的提升,就是那蛟血滋养的寄生虫都逃不过苟三的眼睛。 赤红长枪握在手里,苟三双脚向上猛然一蹬,身子如似海神一般,嗖的一声,瞬间潜下去千来丈。 几个呼吸间,苟三来到方才神识探测过的那处打斗气息,遁污浊的蛟血探查那股若隐若现的熟悉气息。 “是老平!” 苟三心脉膨胀,丫的,自从修炼结束后便是没日没夜的寻找平头哥,足足三日,这才发现它那温热的气息,想来定是离开不久,不由得一喜。 闪着淡若金芒的双眸四处寻觅,那熟悉的气息愈发的确定方位,苟三遁着气息看去,在视线数千丈处,一团淡若的椭圆青光在血海底悬浮着,缓缓飘动,而青光里面,正是寻找了三日的平头哥。 苟三刚欲大喊,那吐至喉咙的声音立刻被他死死的咽下去。 青光内的平头哥气息微弱,好似即将要被那团青光炼化一般,当苟三视线看去之时,一直脾气暴躁的平头哥却是显得格外安静,也可以说是萧索。 本就细小的双眼缓缓睁开,没有一丝神采,如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待见得那遥远的视线是苟三时,艰难睁开的双眼缓缓闭上,那如未出生的婴儿般的身子隐隐的摆动,那颗头颅要明显几分,很显然,平头哥是不想让苟三过去。 苟三瞳孔猛然一缩,一只巨大的龙爪推翻压力千顷的血海,一爪抓在那团似蛋的青光上,向着血海更深处潜行。 血海深底如似染缸一般搅动起万顷蛟血,那等力量拍打在身上,饶是苟三柔声含脉也没有丝毫抵御的机会,喉咙一甜,那细小的身子瞬间被从一万四千余丈的深海里抛出,倒飞上千丈虚空,最后猛然砸下,将那夜间稍稍平静下来的海面砸起无尽的浪潮来。 噗~~~ 附在身上的金色符文随之破碎,苟三忍不住的嘭出一口污血,扑爬在腐肉上,面目狰狞。 “那是什么,是龙吗?” 苟三甩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回想起穿梭在血海地下那数千丈长的巨大身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绝对不是蛟! “太强大了,换做人类的道行,最起码达到了三清顶峰,肉身也怕是破髓了,双重巅峰啊...” 此刻想起来,苟三都还心有余悸。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苍龙吧,双境界巅峰,杀你,只需轻轻一啸。”就是聂小倩的传音都显得有些无力和无奈。 “可是老平...奄奄一息了啊...”苟三坐起身子,双目有些无声的盯着漂浮的腐肉。 “我也只是看过记载,看得没错的话,那团青光应该是龙源,也就是龙蛋的意思。”聂小倩传音道:“龙源要化形,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年,而在这九九八十一年之中,需从外界不断的汲取精华。” 苟三一听就明白了,平头哥...应该是被当成九九八十一年中的一部分精气养料了。 “太危险了,龙族天生俯视万族,上天入地谁敢直视之态,不说你能否地狱血海压迫,仅是那条苍龙...你就必死无疑...”聂小倩知晓苟三想要下去救平头哥,不得不传音。 “你还有太多事要做,苟府还未平冤,现时的大明都还认为苟府是叛族,老九都大仇未报,还有宁欢欢...舒媚儿...你想好了吗?”苟三久久不回,聂小倩再次道。 “如果换作是你,我也会义无反顾的。” “如果因为为我的事就抛下老平的话,就算我出去了,你觉得心境会让我好受吗?” 苟三轻轻摇着头。 “不会的,人呐,有些时候可以死,但要对得起心。” “好,先前苍龙好像并未发现你,血海历经十数万年,已经默认了无敌之姿,或许...这是一种侥幸吧。”聂小倩顿了顿,“我帮你。” 苟三心头一暖,笑容有些无可奈何,看向那天边的腥红之月,如若天明,海蛟又会活跃起来,那时候,难度又是增加许多。 收回眸子,身子如龙入海。 先前苍龙翻搅的海底还残存余力,苟三双拳一握,含脉境的肉身防御力发挥到了极致,脚掌猛然一蹬,身子化作利剑,刺穿那浑浊的蛟血,遁着那股微热的波动,直入海底。 青黄的拱圆光幕闪动,将万顷的血海硬生生的撑起,在宽长数里的半椭圆光幕笼罩下,涟漪泛动间,一座如似深渊的海沟盘旋如龙,在似深渊的海沟两侧崖壁上,有着数座小型宫殿。 光罩里光线敞亮,与那万丈深海恰然相反,苟三停伫在深海里,看着辉煌如宫殿的海底地宫,不由得血脉凝固。 一座如山的石柱耸立在海沟间中,石柱雕着一条巨大得不见首尾的石龙,水石嶙峋,横切半空,海沟两侧悬崖的阴暗处,时不时吹起阴风,将石柱上那石龙鳞甲吹得栩栩如生。 “小倩,你知晓如何破这屏障吗?” 苟三有些迫不及待,他见到了那团如蛋青光,见到了平头哥,竖立在横切的水石块上,奄奄一息。 “观测了一下,这好似结界屏障,往下看,右下角拿出青黄光芒微弱,应当是出入点,运转在血海里炼化的煞气注入里面,煞气带有海蛟气息,应该可以进去。” 苟三想想也只有如此了,如若硬破,破得了那还好说,顶天是引来苍龙的吞食或是用作养料,破不了的话,凭借苍龙在血海中的地位,就等着面对整个血海的海蛟猎杀吧。 苟三瞧瞧的游至右下角拿出薄弱点,屏住气息,将体内炼化掉的煞气全部运转到掌心,当达到极致之时,那猩红的手掌缓缓覆在光幕上。 嗡~~~ 光幕上荡起入波纹般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青黄光芒闪动,光幕如水帘一般缓缓拉开,不过距离不是很大,仅是开启侧身位,苟三就已是耗尽了体内全部的煞气。 “不管了,进!” 水帘停驻的瞬间,苟三侧过身子激射进去,掌心脱离光幕的瞬息,那撑开的水帘也是缓缓闭合,荡在血海里的衣角仅是慢了半拍,被生生的切断。 光幕内无水无血,脚掌自从进入化龙池以来第一次接触到地面,苟三有些诧异和震惊,也有些不习惯,看着双脚震起的一股股灰尘,赶紧将气息全部收敛。 地宫虽是不大,想要悄悄的摸过去还是费了些时辰,短短三里地,苟三蹑手蹑脚的行了半个时辰,时而躲在悬崖阴暗里,时而贴着石壁一动不动。 平头哥再一次艰难的睁开眼,待得瞧见贴在石壁上好似石刻的苟三,尽管凶狠如它,那双细小的双眼角还是现出湿润,那奄奄一息的身子隐隐颤抖着。 平头哥侧过脸去,不敢看向苟三,就那么斜斜日德靠在光膜上,不闻唤声,不见表情。 又是摸行了小半个时辰,苟三绕过石柱掩藏在横切的石面下,上面刚好摆放着龙源,眸子有些紧张,砰跳的心脏被苟三压得死死的,躲在石块下,伸手摸向上面的龙源。 让苟三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手指触碰龙源的刹那,整个地宫瞬间闪起青黄光芒来,将地宫各处角落都照得个通透。 轰隆隆~~~ 地宫好似颤动,堆积了数万年的灰尘滚滚洒落,那高耸的石柱震落铁锅大的青蓝鳞甲,缠绕在石柱上的石龙忽地转动,好似复苏,几个瞬间便是脱离石柱不知去向。 苟三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全身上下仅敢转动半边眼珠,不曾想到,那好似刻在石柱上的青蓝石龙,竟是活物! 平头哥耗尽全身力道的坐起身子,眸子向苟三看来,张了张嘴后直接瘫软在龙源里。 只觉身后空气凝固,苟三低下眼珠朝着胸口看去,那赤红衣衫上,好似多了几条青蓝树根,树根晃动之间,苟三顺着它徐徐看向肩膀,只见一连串的粘液滴答下来,而后便是见到一大块长满苔藓的粗糙石块,上面竖立着手臂粗大的淡白石锥,那粘液便是从苔藓边上滴落下来的。 苟三又是咽了口口水,身子稍稍侧了侧,那长满苔藓的石块愈来愈大,再看时好像是一个石雕龙头,瞧着那晦深如星海的巨大眼珠,苟三砰跳的心戛然而止。 “啊~~~” 惊叫彻天,苟三猛然向右侧掠去,想与那龙头拉开足够的距离,就是个傻子都已经瞧得明白,方才那悬停在左肩上方半空上的,不是苍龙还能是什么! 嘭~~~ 沉闷的响声自苍龙双颚内传来,淡白的獠牙上挂着几丝赤红破布。 胳膊上血流汨汨,袖袍被扯得稀烂,不待苍龙追来,苟三急速的窜到岩石后面,透过缝隙瞧着盘空怒啸的苍龙。 “人族,又是人族,都是骗子!” 龙头猛然一伸,那啸声震起无尽的灰尘,龙尾巴猛然一甩,苍龙瞬间再次杀向苟三。 在苍龙的威压下,苟三步子动不了半步,含脉肉身被发挥到了极致,哪管它毛孔溢血,就算是错过裂声都想要挪动身子躲开那能够吞星食月的龙口。 “骗你什么了!拿出证据来!” 淡白青光闪动在半空中,那如是透明的俏丽牵引握着指向苍龙。 “呵~~~”苍龙讥笑,攻势虽是停了下来,那身子却一直遨游在上空,那等气势光是给人的压迫就受不住,“答应我的事你人族做不到!” “什么时候答应你的,我怎么不知道?”聂小倩故意的道,见苟三能挪动步子,负在后背的手轻轻招了招。 “五百年前你人族答应帮我,让我女儿安然出世!”苍龙怒啸一声,龙须舞得虚空都扭曲。 “人族有很多,麻烦你说清楚点!”聂小倩眉眼一冷,丝毫不在意那历经数万年的苍龙。 苍龙好似陷入了沉思,盘旋的身子几度扭转,好半晌,沉声道:“我只记得他姓苟。” 不止聂小倩,就是苟三都显然一惊,苟,苟府之人?五百年前? 苟三努力的回想,抽调以前的记忆,苟府出了苟三的父亲苟富贵之外,再往上追都是穷光蛋,大字不识一颗的,怎的可能会五百年前来这化龙池! “前辈,你是不是记错了?”苟三皱纹问道。 “呵~~~无信小人,人族都该死!” “慢着!”见苍龙杀气再次荡出,苟三伸手大喝一声,急忙道:“我也姓苟!” 苍龙猛然一僵,苟三忙继续道:“前辈你可记得五百年前您遇见的那位先人叫何名?” 苍龙直接定住聂小倩苟三,那百丈长的身躯缓缓游荡过来,绕在苟三上空盘旋半刻钟,随后寒芒一闪,锋利的龙爪划过苟三脸颊,带起一串血珠。 苍龙龙爪挥动,三滴血珠升空的同时逐渐放大,升至龙口前时已是如缸大小。 血珠里人影闪动,如是按了快进键,当一个人影画面出现之时,龙爪在虚空中猛然一点,血珠里的人影瞬间停了下来,投影在虚空中。 看着负手而立有着俯视苍生之态的人影,苟三喉结不由得滚动起来,当那面容转过来面相苟三时,瞳孔猛然一缩,浑身血液凝固,呆愣在原地。 “就是他!你可认得?”苍龙龙爪一挥,血珠消失,人影随之消散。 “前辈,他是如何答应你复苏你女儿的,我也姓苟,如果可以,我来。”半晌,苟三长长的吐了口气,神色萧索面容苍白。 “嗤~~~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人类吗?”苍龙游窜间戏谑的道:“两具肉身养料,再加上一个魂药,虽然是低贱了些,要复苏我女儿想来也是够了...” “三...三弟...”平头哥艰难的撑起真气,虚弱道:“怕他个叼,等哥歇息会,咱们...咱们两兄弟...干它丫的...” 苍龙身躯猛然一窜,龙爪死死的扣在龙源上,要不是龙源是他女儿,想来平头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有道是万兽龙称王,繁衍到如今,竟然会这般委曲求全了...”苟三眸子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暴怒的苍龙,死猪不怕开水烫。 龙头瞬间抵在苟三脸前,龙须触碰在苟三脸颊上,好半晌才退回去,苍龙沉声道:“你以为这样激我,就不用死了吗?” “太天真了,等用你们养大女儿后,我会化成龙髓,助她的,届时,我龙族依旧称王!” “可是...据我所知,当今世上已没有龙族了,想来你与你女儿只是最后两条了。”苟三接着道:“想想你们的天敌吧,凤凰依旧,麒麟称尊,都是位列仙班了,你父女困在化龙池数十万年,如今走出去,你觉得能逃得过两族的追杀吗?” 苍龙猛然一惊,那等气势如临大敌,满是星辰的眼眸万星爆碎,瞬间袭射过来,利爪扣穿苟三肩膀,钉在石柱上,“你再说一遍!” “说与不说又有何意呢,你比我更知道他们,比五百年前进来的那位更了解他们。”苟三扯起一抹笑容,淡然的道。 龙爪松开的瞬间,都散从数十丈高跌落在地,震起一阵灰尘。 “麒麟...凤凰...两个卑劣的种族!”苍龙好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也怪我龙族,经不住诱惑背叛了族群,如果...那两个卑劣的物种岂能与我足为敌!” 苟三好似猜想到了一些,站起身子,道:“我可以答应你,完成我大哥未完成的事,你与他所谈的条件不变。” 轰~~~ 涟漪翻滚,星辰眼眸死死的盯住苟三,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龙须飘动,“你是说,你是他的弟弟?” “如果前辈先前的画面准确的话,那人是我大哥,苟立人。” 好半晌,苍龙大喜,连道没错,“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没错,我记起来了!” “前辈能与我说说我大哥与你谈的交换筹码吗?”苟三问道。 “赐我族生,护人族衍。” 苟三内心翻涌,八颗字,重如泰山,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那个敢对万兽之王说出这番话? 苟立人,苟三的大哥。 那个驭气运玉玺隐入虚空域外的帝子! ps:二合一了,太忙小孩生病实在没办法更新迟了俺抱拳~~~抱歉~~~ 卷二 战·封印 第七六章 龙女 “前...前辈...您能不能...别那么看着我...”瞧得苍龙一动不动的盯着苟三,那双星辰眼眸星辰陨落,苟三有些不自在,道:“能不能...先把我二哥放下来,我大哥答应你的事,我来做。” “当然是您相信我的话。”苟三补充的道。 苍龙缓缓抬起头颅,龙须飘动间,眼脸缓缓垂落下来,锋利的龙爪扣在虚空薄膜上,身子如似游蛇。 青黄光幕一圈一圈的荡起涟漪,光幕外的血海翻涌,瞬息如似江河流淌。 苟三有有些拿捏不定苍龙,也可以说是面对强大的远古王族失去了原有的信心。 小小的真武巅峰能与它带来什么可交换的筹码? 仅是含脉肉身在以肉身著称的龙族面前,与婴儿又有何异处呢? 仅凭苟立人是他大哥吗? 这是不成立的,在利益面前没有直接的价值等于没有价值! 眼角余光看向奄奄一息的平头哥,胸前的黑色小掌印上下起伏,卷缩在袖袍内的十指缓缓曲在一起,成拳之时,闪动着淡淡的金芒。 “如果不成,只能拼死一博了!” 想到此处,苟三深感无奈,王炸与对三,孰强孰弱? 不会有对三要不起的。 “我...”聂小倩走前一步,抬起的脚尚未落下,苍龙打断了她。 “可以。” 可以二字如释重负,不止苟三聂小倩。 “但是。” 苟三欣喜的笑脸忽然僵住,闻言,又是有些哭笑起来。 苟三想什么来什么,苍龙沉神,目光将苟三牢牢锁定,道:“你要答应我女儿的三个条件,无条件的答应,以道心起誓!” “前辈您说,只要不违背人族大义,我可立即起誓。”苟三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 “呵~~~那是我女儿的条件,不是我的,在我复苏她后会留下一道意念,执你信物,以此为证。”说完,苍龙在青黄光幕下游窜起来,气势有些萧索,孤寞。 地宫内闪动起银白光芒,如似零星点缀,将那略显阴暗的地宫照了个通透。 海沟间中的石柱轰鸣发颤,束束万年尘埃如雪飘落,海沟缓缓撑开,足足扩大了三倍有余,当轰鸣戛然而止时,苟三眼前赫然一亮,银白光速自石柱底忽然照射出来,将那显得很是腐蚀的石柱照得银白光亮,如似蜕了层死皮。 在石柱的顶端,青黄光幕之下,一团幽蓝焰火扑腾着,扭起飘荡的火焰身姿,很是妖娆。 苍龙龙爪轻轻挥动,吧唧一声,平头哥从龙源中坠落下来,脸面朝地的接触在地宫地上,吹起圈圈翻涌的灰尘狼圈。 苟三忍住心中打趣之意,临近几步,将平头哥的头从青砖裂缝中扯出来,一把抱在怀里。 “真的小了啊,跟真正的非洲二哥个子一样大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干架。” 手掌顺着鬃毛,抱着的手臂曲在怀中,平头哥的呼吸也是逐渐变得平缓,只是呼吸的间隙,那娇小的身子猛然一颤,梦呓几句“三弟,别过来...” 龙爪抓起石柱上那朵幽蓝焰火,托在虚空中端详许久,焰火的幽蓝色逐渐变得艳丽,当达到至极之时,龙爪猛然一挥,那如是花骨朵的幽蓝焰火瞬息没入龙源里。 龙源瞬间壮大几分,幽蓝焰火窜刻在龙源光膜上,将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龙源瞬间变得神秘起来,好似通了灵,竟然在虚空中隐隐跳动。 “前辈,可以告知晚辈,五百年前我大哥是如何进来,如何与您相谈的。”苟三终是忍不住的鼓起勇气问出来。 “度万年如一日...”苍龙俯视爪心的龙源,“这是我族的光点。” “可是,也是我族的伤点。” “为了她,我不得不放下昔日之威,龙族需繁衍,她活着比我活着意义更大。” “历万年之耻,有朝一日,我族定会再次扬起龙威,俯视世间!” “看见我颚下的剑伤了吗?” 苍龙缓缓扬起龙头,三角下颚那处淡青鳞甲哪怕是经过数百年都还带着血迹,鳞甲碎裂,红肉蠕动。 “一剑,让我彻底丧失重回世间的野心,他也是为了她而来。” “等待五百年,阻止黄泉血像重现,阻止大冥渊战结,阻止封仙策断天路...” “我以为他说的五百年是他...”苍龙好似自言自语,“族长啊,你尽让我做最痛恨的事了,蛰伏,能蛰过天蛰吗?” 苍龙停下,将龙源缠在身间,好长,久久不语,闭目。 苟三随手一翻,银霜长刀捏在手中,脖子轻轻往肩上甩,捋出三股发丝,一刀斩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件信物,见物如人,只要不违背天地道义,苟三定当万死不辞。” 轰隆~~~ 地宫颤抖,快快嶙石倒落下来,携着卷卷风尘,尽管无尽的山石砸在身上,苍龙盘旋如蛇,将龙源紧紧的护在身子中。 苟三将聂小倩平头哥收入纳戒中,眼见头顶的青黄光幕即将碎裂,想出声提醒,又是见着苍龙视死如归,扬在半空的巴掌僵了僵,只好躲在崖壁底下的山坳处。 “龙女...爹最后护你一次,以后啊...好好活着。” “沧渊破封地脉开,五湖四海拜朝来,有朝一日龙腾水,万族仰观叹青睐...” 苍龙化作一股淡青光速,揽着那三束发丝,没入龙源之中。 “记住你的诺言,赐我族生,护人族衍。” 地宫回响最后一道苍音,青黄光幕在血海的压缩下,彻底的崩碎开来... 苟三来不及多想,将力量发挥到了极致,淡青光束消失的瞬间,身子激射过去,抱着龙源疾速射向视野尽头。 不觉之中,时日已不知去向,仅见腥红之月升又降。 苟三盘坐腐肉上,身侧坐着个额头两侧长着筷子头大小,寸长龙角的满脸好奇的小姑娘。 瓷嫩的小手拽着苟三衣角,时而东张西望,时而看向那张闭目的脸颊,时而窜入他的怀中呼吸匀称,时而婴呢几声大哥哥。 三岁模样。 ...... 清晨,一夜黑暗还未完全扫去,天姥仙山侧峰御宵殿前,宽敞的玉石广场上已是人群熙攘。 晨光扫云雾,披洒在薄薄的雾气上,从露水中折射出来,将整片玉石广场渲染得美轮美奂。 微风吹动,晨光渐暖。 御宵殿坐落在天姥仙山侧峰玉竹峰,是仙山招收弟子而专门设置的考核场所,峰上设有各种考核试炼点,而仙山初试,便是百年不变的在玉竹峰进行着。 玉石广场东南西北各设一幢两成观阁,观阁飞檐犄角雕工精细,广场间中设有一个百丈宽的擂台,间中铺着一大块红布,间中书着一颗大大的武字,这便是仙山演武场。 浩瀚无边的天际垂落在玉竹峰顶,白云几朵,仙鹤长鸣,演武场,自当武动乾坤,激荡苍穹,设于此地,确实让人心生敬畏之意,为武所动。 在广场后方,一座九层白塔直入云霄,那便是仙山最强试炼地——登仙塔。 而每年仙山的大比便是在登仙塔中进行,只取最后的十名入塔,三甲,位列首席。 各种交谈声,窃窃私语声汇聚在一起,当中不乏一些少女的轻灵之音,使得这片空气之中,充满了对修真的向往与活力。 正北方向,九阶台阶之上,御宵殿前,八张松木大椅依次摆放。 而此时的八张大椅,却只座有五人,三男两女,虽是年迈之躯鬓发夹白,但都神采奕奕,看着演武场上依次站立的从初试一路走来的九十九名仙山弟子,不由得面色温润,蓄着笑意。 任何门派的传承都是需要鲜活的血液,强大的宗门更是注重天才的培养,想要宗门长盛,这是必须要做的,就算是名震大明的天姥仙山桃花冢,也是如此。 九十九名弟子都是少年少女,器宇轩昂,纤姿神采,要说在那群弟子中最为耀眼的,当属靠近御宵殿前,与一众人拉开数丈距离的十人。 十人握剑持箫,拄枪执绫,其中的两名少女格外的耀眼。 少女并肩而立,淡绿衣衫少女活泼温婉,俏丽的脸蛋上大眼扑闪扑闪的,青衫少女执剑,纤细身姿迎风而立,面色虽是精致,但那股若隐若现的冷漠让人无形中拉开了距离。 “最后的决赛了,还没来吗?”紫萍虽然是蓄着柔笑,从那神色看来,不难看出有些泛心事。 “你希望他来吗?”青戨视线不动,面朝御宵殿。 “我...不知道...” “以为来了就不用死了吗?杀人偿命!”陈青冥一袭白衣,头系白绫,距青戨仅五步。 银芒在阳光下一闪即逝,剑锋抵在陈青冥下颌,青戨面色如霜。 叮咛~~~ 青剑被真气击退,陈青冥身侧的少年上前一步,负着手侧过脸来看向青戨,那张温润的脸上蓄着不知何意的笑,道:“你的对手,是我。” “方宇宁,你要插手吗?”紫萍也是冷下脸来,皱眉问道。 “一个外来人,敢在我仙山放肆,当死。”又是一名少年沉声道来,他身子魁梧,周身的真气好似不受控制一般,光芒之下,闪动着淡淡的清纹。 “等下抽签,我斩你。”闭目少年眸子猛然一睁,看向陈青冥,那负在后背的手撰起青筋。 演武场上颇有忍受不住要动手之意,御宵殿前坐着的几名老者对视一眼后,居左那名老者挥挥手,一直站在身后的小道童接着向前几步,伸手虚空一点,波纹晃动间,一卷银白卷轴在虚空中缓缓摊开。 “要开始了吗?” 广场上的弟子随之紧张了起来,又隐隐有些期待。 “这一战,可是决定首席之位啊。” ps:不是小的发烧就是大的感冒,诶,公司这几天又一直开会研讨项目,到家基本十点,今天先一章把,俺实在抱歉了,欠两章~~~本来不想说的,觉着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这几天上app推荐,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是固定两更的,没成想... 也不矫情了,反正欠了就还,这周过后吧(实在太忙了,公司家里都乱糟糟的),先将就着看吧,下周我抽时间再润色,不逼逼了,俺还得照顾两个最可怕的女人~~~ 卷二 战·封印 第七七章 龙幽幽 红霞染血,化龙池海面上青光晃动,满世荡漾着帘帘如幻涟漪,赤红衣衫少年披散着青光,那闭目修炼的姿势迎着清风,撩拨起那束得并不是很精致的长发,轻轻飘动。 “大哥哥,幽幽饿~~~”三岁大的瓷娃娃爬在打坐少年的背上,粉嫩的脸颊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手指转着一束飘动的黑发,另一只手揉着肚子,嘟着小嘴儿。 横着交叠的手掌极具规律的叠动起来,青金光芒绽放,而后隐入掌心之中,那双漆黑的眸瞳睁开的刹那,一抹电芒瞬息闪逝。 “我家幽幽又饿了呀。”少年揉笑着将小女孩单手抱起来,伸出手指为她拭去那并未是鼻涕的粘物。 “啊嗯~~~”少女重重点头,而后又好似讨厌每日的餐食,嫩手拽着少年的赤红衣领,嘟嚷道:“大哥哥,幽幽可不可以不要吃棒棒糖~~~” 少年自是苟三,而怀中抱着的三岁瓷娃娃,是血海地宫中龙源所化,也可以说是世间最后一条龙,苟三于她取了个名儿,龙幽幽。 在化龙池里苟三也不晓得到底要喂幽幽吃什么,奶是当然是没有的,除非苟三自己挤,运用内力那种,也是如此,只能每日抓来几条嫩蛟,哄幽幽是棒棒糖。 苟三脸上泛起尴尬的红色,笑着道:“好,等下大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再忍忍好不好?” “嗯~~~”幽幽重重的点头,那被苟三扎得四不像的羊角辫都差点松垮下来。 “老平!走啦!”苟三朝着海面大喝一声,显得有些沉寂的海面瞬息翻江倒海。 海蛟腾出水面,飞在空中久久不肯坠下,蛟尾摆动之间,一只蜜罐猛的窜出海面,直追那群腾跃在空的海蛟,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数万年之龄。 “行啦,幽幽饿了,你不走我们可就走了哦。” 自从苏醒过来,平头哥便是将怨气全都撒在海蛟身上,用它的话来说就是,当初是因为要吃你丫我才被老龙王捏住的,这仇,不报不是蜜! 平头哥对幽幽也是极好,原因无它,自从与幽幽站在一块海面上,海蛟避退万里。 听得苟三说要带着幽幽出去,平头哥叼着数块煞气本源,忙窜过来身子,瞧着苟三细微的变化,皱着眉头绕行了三四圈,这才道:“这里也没多少用了,走吧。” “幽幽,来,蜜叔叔背背。”平头哥甩了几下身子,那屁股大点的个头逐渐变得如狼狗大小,幽幽满脸欢心的架在平头哥脖子上,笑吟吟的没入血云中。 风云依旧,仙鹤环绕,当瀑布的垂落轰鸣传进耳郭,苟三不由得抬起头闭上双瞳,伸展手臂深嗅起来。 “啊~~~终于出来了...” 染血石门耸立身后,那团如似传送阵的光圈挡着眩晕的光帘,差不多一个月,苟三第一次踏在地上,那抬动的脚掌不由得生涩起来。 山风滚动,云雾散开,三道白袍身影瞬息出现在苟三身前,定眼瞧了半晌,稍显佝偻的身子不由得倾斜倒去,而后便是三只大手在身上各处捏捏揉揉,神色甚是怪异。 “那个...掌门...杨老爷子青云老爷子...三位的按摩手法不错啊,怎的收费的,小生办张卡...”几人弄得苟三直痒痒,胳膊肘左挡右拦,苦着脸打趣道。 “嘶~~~不应该啊。” “是啊,是不是闹了问题了?” “也不至于吧。” “可是...是真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搞得丈二苟三摸不着头脑。 江城子率先恢复神态,拍了拍苟三肩膀,问道:“苟三,你可曾见过红花?” 见苟三摇头,杨老也是问道:“铁索桥呢?” “或是坐着卖水的亭子?”青云也是忍不住的问道。 几人的询问弄得苟三云里雾里,只好摊开手掌不停的摆着脑袋,道:“血海,海蛟和一条龙。” “不对啊。”青云捏着手指,似那算命的先生,半晌,皱眉看向江城子,问道:“时间上出了问题?” “血海...是它么?”杨老也是疑惑。 “呵,瞧你们俩,把这小子都弄糊涂了。”江城子笑着道:“在那条长河里,什么都会发生的,只要人还在就好。” 青云杨月林二人也是只好点头,抚着白须瞧着苟三,时不时忍不住的把上一脉,最后也只得如江城子所说了。 苟三挠挠头,不解的道:“三位老爷子,你们说的是个啥啊?” “好了别问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太过遥远,知多无益。”江城子负手转身,前行几步后又是回过头来,道:“有兴趣拿下我仙山首席之位么?” 苟三摊了摊手,心道,我才不想打架。 “仙山首席,可以随意出入藏经阁,沐浴雷云。”青云挑眉道。 苟三有些惊讶,之前与紫萍闲逛之时听她说起过雷云,可以说是仙山甚至是大明,在修道上最顶尖的天赐,沐浴雷云的好处不多,仅是让身体经脉蓄上雷劫液。 而就是这么一点,却是连那宗门无数宗师都想拥有的,原因无它,宗师入三清,天降雷罚,而经脉蓄上雷劫液,能够顺利渡劫的几率足以提高两层! 更让苟三兴奋的是,雷劫液,可以锤炼肉身,能让他的含脉境彻底夯实! “去哪拿!”苟三不问怎么拿,直接问去哪拿。 “试炼峰,玉竹。” 说完,三人齐齐消失在天边。 于此同时,玉珠峰上已是十八怒张。 枪出匣,剑出鞘。 “好大的口气,帝京林家,很了不起么。”青戨阴风而立,青剑清纹闪动,流光涟漪。 “嗤~~~我林中虎也不知道一个外族人在我大明又有多么的了不起。”那魁梧男子跨步上前,转身面朝青戨。 空气沉寂,演武场上先前说话的几名男子齐齐向后避开十数丈,除了林中虎青戨外,紫萍也是手握拂尘,随着她真气的释放,那垂至膝盖的拂尘闪动着紫红光辉。 “呵呵,搞笑,既然林师兄要解决异族,那我便与你过过招吧,或许自医也是一条道呢。”方宇宁淡笑着看向紫萍,上前两步。 而那名先前退去,说要斩陈青冥的少年也是看向十数丈外的陈青冥,森然道:“青戨师姐斩你师兄,那么,我斩你。” “你还不够格。”陈青冥淡然的道,目光不动,直视青戨。 “动手你就知道了!”少年眉目冷冽,如视仇敌,长枪在手中猛然一拧,转动起耀眼金黄。 青戨闭着的眸瞳缓缓张开,带着天生的冷漠,不语,青剑扬起,指向林中虎。 “不知死活,你不配来我大明,在帝京,我林中虎不知斩了多少个如你这样的敌细,今日,你死。”林中虎虎步生威,手臂伸展手掌摊开,一柄闪着紫色光芒的狼刀瞬息出现在他的手中。 “今日,没人能保得了你,你师傅都不行!”林中虎沉声。 青戨八岁上仙山修炼,十四年间从未离开过大明,这也是她的师傅水月空愿意收她入门的条件,即使人心向善,也敌不过世人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也是青戨身份如此,仙山也只敢让一个名不经传的长老教导。 幸是青戨资质好,很多时候都是无师自通,水月空也只敢在私下传导一些精要经卷。 御宵殿前的玉石台阶上,八张松木大椅后,站着的青袍老者水月空微微地下头,闭上双目。 “哼!”第四张松木大椅上坐着的年迈墨绿道袍老者重重的哼了一声,那意味全然是对着水月空。 “林中虎,别以为生在帝京就多了不起,一个将军而已,更何况不是你。”青戨淡然道,“要出手,我接着,包括你师傅。” “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青戨姐姐,别理他。”紫月也是附和道。 “哈哈哈哈。”林中虎长笑,就是坐在御宵殿前的那墨绿道袍老者也是抚须含笑起来。 “那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银芒闪动云间,一道身影如流星坠落,重重的砸在演武场边上,腾起一朵大大的蘑菇尘雾,不见其中真容。 “是么。” 尘雾还未散去,如似面纱被人从内掀开,穿着赤红衣衫的少年淡漠的脸上噙着笑,朝着青戨紫萍微微点头后,目光悠悠的转向林中虎。 卷二 战·封印 第七八章 登仙塔 御宵殿前的松木大椅上另外三名老者缓缓睁开眸瞳,看向突然现在演武场上的少年,神色如电。 “来者何人!”先前手点虚空欲念银卷的道童尖声道。 忽然,玉竹峰响起了一阵优美的笛声,音律飘柔随风传来,那如五线谱的七彩涟漪荡漾开来,散落一片花瓣,花瓣不偏不倚,正巧落在苟三掌心上。 音律消失,松木大椅上的五人唰的站起身来,视线不由得看向仙山之巅,良久,饶是如他们,都不得不呼口气。 仙山大比虽是隆重,但也仅是筛选资质不错的弟子,故而,主持仙山大比的也仅是些资历丰厚的长老罢了,真正的仙山核心,如青云,杨月林,哪会来这凑热闹。 与紫月闲逛了三日,苟三自是对仙山有了粗略的了解。 可以说,就是掌门江城子,都仅是个管理门派的人罢了。 仙山坐下有九子,掌门江城子,青云阁青云,医灵阁杨月林,风灵阁历仙师,长风阁鹤无极,万水阁西苏崇,观潮阁北怅暮,逍遥王昌海,望北阁林傲。 其后一阁三长老。 而鲜少有人知道,天姥仙山的真正底蕴,是桃花冢。 而此时坐在松木大椅上的五人,正长风阁长老姑苏,望北阁长老萧盛溢,逍遥阁长玄七,观潮阁长老吴东海,万水阁长老田尚凡。 站在几人身后,下一级别的执法长老分别是水月空,不失,南汝河,苏常,何贵。 “秦淮,奉命取首席之位!”苟三嘴角勾起一丝笑。 道童看向身后的各阁长老,皆是缓缓点头后,不再多问,手掌在虚空中一抹,那悬浮着的卷轴顺势铺张开来,盛起光洁的银芒。 而后便是听得道童那尖尖的喊喝声:“诚天浩道,仙山遥拜!” 整个玉竹峰,包括坐着的几位长老皆是站起身子,面朝东方遥遥一拜。 后,道童继续:“择良辰吉日,仙山筑道之根基,筑仙之初露,特于玉竹启试炼,望天允!” 轰隆隆~~~ 玉竹峰头顶的浮云缓缓沉落,滚滚席卷,就是仙山都现些颤动。 “没事,开启仙山阵而已,喏,就是那座登仙塔。”紫月已是走近苟三,瞧着他皱眉四处查看,问道:“还好吗?” “身体倍棒。”苟三扬起笑脸,不忘伸手拍了拍胸脯。 “刚是怎么回事,好像那几人要针对青戨与你啊。”苟三手掌附在嘴边,压低声线。 紫月美眸紧了紧,半晌,有些无奈的道:“陈青冥要杀你报仇,说些过激的话,我和青戨姐姐...反正就是陈青冥的师兄方宇宁要找你麻烦,那个是林中虎,望北阁荣誉大弟子,也是如此,由你引到了青戨姐姐身上,还有那个,那个和那个,这几人都是各阁的荣誉大弟子,有些麻烦了。” 不待苟三紫月继续相谈,那登仙塔闪如似裹上了银月光辉,耀眼如星,圣洁无比。 “特例,前百入塔,登顶为胜!” 一块玉牌向苟三紫月二人飞来,几吸后青戨也是握剑走来,持着玉牌对苟三点点头。 “谢谢。”苟三诚恳的道了声谢,说实在的,青戨虽是冷如寒冰,却无一不彰显那独特的道义,不止金陵,不止仙山。 “客气。”青戨点点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牌,也不招呼紫月苟三,握着长剑掠身而起,没入登仙塔那银白光芒之中。 “赚了赚了,多少年未见了,那可是登仙塔啊,有仙的感悟!” “不错,还好我侥幸挤进了百前,走,我们一道!” “走走走,不谈登顶,在下层搜刮法决灵器也是很不错的!” 登仙塔开启的瞬间,那道童竟是被群流给撞倒飞去数丈,那注意二字还未说完,一个接着一个脚印的踩在脸上,只得面部朝地,双手死死的护住脑袋。 “我们也走吧。”苟三笑着道。 紫月点头,轻笑间跃身而起,没入白塔深处。 苟三轻笑着,看着上千仙山弟子不顾道童阻扰直涌而入,玉牌散落间,苟三也是没入白塔深处。 “靠,又是小结界?人呢?” 小小的白塔,涌进来千人之多,而苟三瞧着四周花草繁茂古木森森,一眼望不到边际,身边竟是空无一人,不由得低骂一句。 “在...在的师兄...” 唰~~~ 苟三坐着的身子猛然站起来,眸子一冷,四处搜寻着方才的声音来源,任由苟三如何向四周查探,却是空无一人,背脊不由得渗出汗液。 “秦...师兄,咳咳~~~” “我在你...在你脚下...” 苟三猛然向后跳去,待看清那肿得跟猪头一样的人脸时,长长的吐了口气,半晌,瞧着那躺在地上的青衫少年,问道:“你怎的会在我脚下啊?” 青衫少年苦着脸,脸上一万个***,不过还是挤出笑意,道:“我想着师兄道法高强,进来前就盯着师兄了。” 苟三翻了个白眼,难怪之前觉着有什么东西扯住自己的脚。 少年满脸歉意,刚欲道歉却是被苟三摆手打断,笑着道:“没事。” 少年幸幸的侧过头,眼角余光片刻不离苟三,道:“因为我...导致秦师兄...落在了登仙塔一层的最边缘...师兄恕罪...” 苟三那个气啊,瞧着眼前那胖嘟嘟的少年忐忑模样,沉沉的气从牙缝中轻轻的散开来,道:“没事,真的没事,师弟你别怕,点儿事没有!” “师兄唤我阿能就成,想必秦师兄是第一次入登仙塔吧?”阿能问道。 见苟三点头肯定,阿能那肥胖的身子艰难的站起来,扯起笑容,介绍道:“登仙塔六年前阿能有幸见过一次,那次的情况也是如此,原本只是十人进来决首席之位的,您也瞧见了,后来也是这样了。” 苟三哑然,瞧着这仙山弟子,这情况倒还真不像首例,又是为那道童捏了把汗,亏得没被踩死。 “因为之前那次有资质差的弟子进来,取得法宝出塔后一跃宗师,名震仙山,所以...” “登仙塔有九层。”瞧着苟三好奇,阿能继续的道:“每一层都是一个小世界。”阿能俯身过来,双目四处扫了扫,压低声音道:“听说,每一层的小世界都不同,都是远古的战场!” 苟三诧异,待得阿能解释后也是恍然了,阿能道:“所以才散落这一地的法宝功法。” “登仙塔不是凡物,可以说是阴煞之物,也是如此,仙山仅敢派十人于此比斗。”阿能扬了扬手中的玉牌,道:“这是仙山玉牌,你我与仙山各持一块,当登仙塔内的玉牌破碎之时,仙山那处对应的玉牌也会随之破碎,也就是说,持玉牌之人已经死了。” “这些数值又是什么?”苟三端详着手中的玉牌,问道。 “这是仙山灵值,收取宝物、功法之后玉牌上的灵值会增加,届时出去后,所得宝物可留四成,六层归纳仙山藏经阁。” 啊~~~ 阿能无意中又是撇了一眼玉牌上的数值,不由得惊叫起来。 “没事吧?”苟三顺着阿能的视线看去,一窜数字正在急速的转动,当停下来之时,在数值之前显出即可小字“第一名,林中虎,捌仟。” 苟三瞳孔微缩,自己手中的玉牌与阿能的同步,又是闪动起来,“第二名,姚云志,柒仟伍佰。” 瞧着苟三投来不解的目光,阿能解释道:“起始灵值为零,根据收取宝物的价值,玉牌会自动估算灵值。” “当然,秦师兄懒得动的话,可以等其他弟子送灵值过来。” “怎么说?”苟三好奇。 “抢呗。” 苟三一巴掌拍在那比之前许云山还要胖的阿能身上,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但那笑容,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 “灵值宝物,美女造化,我苟三全都要!” 迈动的步子不由得欢腾起来,也是在这时,聂小倩传音了,将苟三愣在原地。 “气息,好强烈的气息,苟三,在上面!” “须弥山?”苟三问道。 “嗯!” 狗三胸口扑腾,如若聂小倩感应真实,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也是在这时,一股让苟三觉着瘆人的气息悠然传来,荡漾在肌肤上,激起阵阵疙瘩。 卷二 战·封印 第七九章 那一条十里黄道葬三生 登仙塔是徐福八百年前从西南秘地带上天姥仙山来的,那时候的登仙塔可不是白色,而是猩红之色,甚是瘆人,后施展无上秘法将其炼制,可作趁手灵兵。 多年后,塔内猩煞之气逐渐稀薄,虽是还存阴煞,但作为试炼地来修炼仙山弟子来说,不乏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如此,便将登仙塔设于玉竹峰,供仙山弟子试炼。 登仙塔有九层,一层一世界,也可以说是一层一重天,如此,登仙塔又被仙山个别弟子称之为九重塔或九重天。 “此刻进入的为一重天——月天。”阿能随着苟三的步子,边说道。 “月天?”苟三有些疑惑,现在塔内还是白天啊,哪里有月亮。 阿能诧异的看向苟三,眉头都是皱了起来,不过还是顺着他边说道:“秦师兄你有所不知,在仙山,此月非彼月。” “月,在道法上称之阴,与太阳的阳对立,东西方能阴阳转汇。” “人也是有阴有阳,所以这第一重天便称作月天。” 苟三恍然,以前倒也喜欢看一些类似的书籍,这才记起来,九重天,分别为月天、水星天、金星天、日天、火星天、木星天、土星天、恒星天、原动天。 阿能说的没错,月天代表的是信仰不坚定的灵魂,换句话,也可以说是人的阴暗面。 清风不动,树木森森,玄天不见日,身上生细汗。 这片世界显得很是沉闷。 盼了好半晌,才盼来密林中的一缕清风,苟三站在密林前,就着那清晰的空气,不觉闭上双眸,缓缓的深嗅起来。 “阿能,你方才说,我们进入的是月天的最外围?”好半晌,苟三看向也是如此的阿能,问道。 “啊~~~”阿能显然吓了一跳,赶紧道:“从此地来看,是月天外围无疑了,而且还是最外围,距离天梯可是最远的。” 见阿能如此笃定,苟三也只好点了点头,问道:“意思是现在我们得往东走,一直走到尽头的天梯处,对吧?” “是的,那里是一处传送阵,登上水星天的传送阵门。” “那直接去吧。”苟三刚提步子,阿能便是将其拉住。 “恐怕得等一些人上了水星天后才能过去了。”阿能哭笑着道。 见苟三皱眉看来,阿能亮了亮手中玉牌,道:“林中虎壹万贰了,而第二名的姚云志数值不变,三四五名却未有变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林中虎在天梯那边守着了,想来是要清掉一批人,毕竟越上去,宝物越少,极其罕见,品阶也是越高。” “林中虎不简单呐,身份尊贵,一身道行更是深不见底,就是桃花冢的亲传弟子都不见得能与之为敌啊。”脑海中闪出那个魁梧的少年,阿能有些无奈。 “什么身份?”苟三问道。 “帝京,镇远将军嫡孙!” 苟三微眯着眼,静静的看着阿能神色的变化,眉间挑了挑,倒是有些意外林中虎的身份。 大明只有一位镇远将军,帝京林家家主——林北望。 金陵时,苟三曾从大姐苟玉溦那里粗略的了解,好像大哥苟立人的离京,与镇远将军有些隐晦的干系。 苟三此刻有些猜想,对林中虎不由得着重起来。 “走,直接去天梯!” 看着那一袭赤红衣衫跃进林间,阿能微眯起眼,看了一眼身后,也是跃了进去。 心中所想的月天应当不大,但当苟三足足行了半个时辰却还未能走出密林时,心中很是惊讶,不由得感叹一翻古人的智慧。 林子内山峰呼啸,山坳里小道泥泞,不时生出几处小沼泽,使得疾行的苟三三番五次的破口大骂。 “大爷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苟三一屁股坐到烂叶上,脱下步武鞋,将靴内的泥水抖出来,问道:“阿能,这林子到底多大?” “应该快了,喏,前边那儿的脚印新鲜着,那边又有一只兽尸,想来是同门从此地路过,只要不想秦师兄和我,一般传送进来,哪怕是在外围,也顶天只是在外围内圈里。”阿能回答道。 “为何?”苟三很是不解,就因为自己进来时候腿上扯着一个胖子? 阿能眼神有些闪避,见苟三皱眉看来,道:“可能...可能是最外围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吧,长老故意为之。” 苟三扯了扯嘴角,收拾好靴子后继续上路,这时阿能也提醒道:“秦师兄,此刻差不多进来了,还是当心一些,这里可是月天。” 苟三点头,他早就有所察觉,自打进了月天后就愈发烦躁起来,脑海中时不时重现金陵之事,不过被他压制得极好。 二人又是走了小半个时辰,透过密林,昏暗的视线逐渐变得亮堂起来,林子的尽头芦苇飘荡,苟三心中已喜,有芦苇就说明前便是处湖泊,自从入了月天便被沉闷的天气弄得浑身是汗,着实难受。 苟三的步子不由得快了几分。 “小心!”聂小倩的传音让得苟三猛然一惊,急速的稳住步子,体内真气荡然而出,经脉里的金色符文隐隐闪动。 风声匿迹,落叶可闻。 静,静得有些可怕。 阿能早已半蹲在地上,双眸四处扫去。 神识从脑海中散出来,向着四周铺张,当陌生的气息传来时,苟三眸子悠悠转去。 “不准备出来么?”苟三微眯着眼,问道。 半晌,不远处的古树上传来树叶的沙沙声,一个穿着兽皮裘,散发脏乱,脸色黝黑的野孩子如狩猎一般蹲在粗大的树干上,那架在肩膀上双手紧握的石矛直丁丁的对准苟三,幽蓝的双瞳惊恐之中带着丝丝憎恶。 原始人? 苟三皱眉,负在后背的手缓缓垂下,看向那肮脏得不知是少年还是少女野孩子,问道:“你是仙山弟子吗?” 嘶~~~ 握着石矛的野孩子身子猛然向前倾斜,如似眼镜蛇一般吐出瘆人的嘶哑,好似要将苟三二人吃了一般。 “不可能是仙山的弟子吧,这人...太原始了...”瞧着野孩子这番模样,阿能也是如实说来。 见野孩子不说话,在树干上几个跳跃,便是与苟三拉紧了数丈距离,刚欲拿出银霜长刀,聂小倩便是传音过来。 “等等,他好似有些装腔作势。” 苟三也是察觉出来了,自从野孩子现出身来便一直示怒未曾动手,难不成是要吓退自己么? “别嘶了,你可以说话吗?”苟三收敛释放出来的真气,同样对阿能摇摇头。 见苟三二人那若隐若现的威压彻底消失,野孩子那双幽蓝眸瞳显得很是惊诧,快速的躲到树干后,仅透过头颅来,好似有些好奇的看向苟三。 “我没有恶意,你会说话吗?”苟三手嘴并用,好似打着手语,奈何野孩子无动于衷,扭动着脑袋,好似要将苟三看穿一般。 “你跟着我说,哈里书帕莫。”聂小倩传音。 “哈里书帕莫。”苟三随着聂小倩的语气,话音刚落却是见着那野孩子肮脏的脸猛然一喜,刚欲跳下树干,又是赶紧停下动作,缩回树干后。 “哈呐地哑,阿桑吧。”与肮脏的模样截然相反,野孩子的声音如似风铃晃动,轻灵月儿。 “小倩,你们说的是什么?”苟三压下心中的惊讶,迫切的问道。 不曾想,那野孩子竟然是个女孩儿声。 “古老的西疆语,我问她你还好吗,她说不知道,她很想她的家人。”聂小倩接着道:“继续说,不地哑狄烈红。” 苟三生涩的张口后,野孩子幽蓝的眸瞳闪烁起浓浓的水花来,不一会,缩回树干后,两束雨窜滑落在满是泥泞的小脸上。 “刚才问的是:你的家人呢。现在在问她,不琉苏苏古。” 苟三刚说完,野孩子擦干眼泪,重新站回树干,又是握起了石矛,半晌,才将那比她高出一大半的石矛拄在身侧,话音有些哽咽,“我...会说...一...一点...点...” 苟三深深吐口气,不知如何,瞳孔隐隐有些泛红,上前几步,笑容洋溢了很久,道:“没事,我能听懂你说的,下来吧,放心,我没有恶意,你可以将我当成你的朋友。” “你...的...眼睛...怎...么了?”野孩子吸吸鼻子,手背狠擦了一把眼眶,问道。 “进沙子了,你可以说你那里的话,我听得懂。”苟三喉结滚动。 “殇林...是没有沙...子的...”野孩子摇着脏辫子。 人间惆怅客,苟三鼻息重重,脑海中往事如流,牵引着面色的波动,不觉之中缓缓伸开双臂,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比我坚强。”苟三声音沙哑。 野孩子好似受了情绪渲染,呢喃着她那自知的话语,小手掌紧紧的撰着石矛,幽蓝眸瞳滴落水花。 “闷闷对尻...”苟三重复聂小倩的传音。 野孩子愣愣的抬起脏辫,那双幽蓝的眸瞳蓄着满池水渍,终是跳下树干,绕上那比她要大两倍的腰肢。 “没事了...没事了...”苟三抚摸着他的脏辫,没有丝毫嫌弃,说与她听,说与自己听。 桃花冢大殿内,悬空的灵境幻化出月天里的场景,站着的江城子缓缓摇头。 正座上,一个温润中年男子端详着手中的瓷杯,淡道了句“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那条路上的花,要多少精血的浇灌,才能落到下一个千年...” 大殿外,那春风十里的桃花林轻轻晃动,飘落一地的红花。 暮晓春来迟, 先于百花知。 岁岁种桃树, 开在断肠时。 中年男子轻声低语的吟唱,最后轻轻一笑,挥手,灵境消失。 ps:赶项目疯狂开会开会开会加班加班加班,没办法,俺红着脸的说声抱歉!!!今天暂时一章,明天凌晨五点半的机票,没办法,下周补齐(欠三),有票的投下票挂下收藏吧,估计不错的话,下下周应该就需要上架了~~~ 卷二 战·封印 第八零章 黑尊现,万族亡 步履一双,清风自在。 苟三蹲在清湖边上,双手无比认真的为野孩子清洗着那肮脏的身子。 不多时,想起了幽幽,那个三岁瓷娃娃,一声声大哥哥叫得真的很甜,扬着湿毛巾的手不绝之种停伫在半空。 “你...在想你的家...家人吗?”野孩子泛动着幽蓝冰魄的双瞳,话音还是有些惧怕。 苟三一笑,大拇指为她拭去清瘦脸蛋上的水珠,柔声道:“想听真话吗?” “你们可以说假话吗?”野孩子反问。 苟三一愣,旋即相视一笑,看着三尺来高的清瘦小女孩儿,一翻清洗过后,那肮脏的脸蛋有了专色,如似小麦颜色中夹带着些许无力的苍白,看着腮帮下面几道如似被利爪伤过的痕迹,心头不由得紧上了些。 “我的家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没错,我很想他们,很想很想。”苟三收敛挤挂在脸上的笑意,眼神有些倥侗,道:“把兽皮裘脱下来,大哥哥帮你清洗身子。” 或是感受到了苟三的真情流露,小女孩儿再也没有犹豫的点头,顺着苟三的手解开兽皮裘,边道:“月牙儿也想娘亲,可是月牙儿等了好久好久,娘亲都不来接月牙儿,月牙儿好想哭,在夜里...” 看着蓄着泪的幽蓝眸瞳,或是有些相似的经历,饶是上了年纪的苟三,瞳孔都有些湿润。 齐天塔在仙山已是有了数百年了,你爹爹和娘亲... “咳~~~”苟三舒舒了喉咙,道:“月牙儿,真好听的名字。” 月牙儿吸吸鼻子,泡在水里清洗着肮脏的身子,水下突然传来一连串咕噜声,她却丝毫不以为意。 苟三看了看天色,此时应当是申时,皱眉问道:“月牙儿还没吃东西吗?” 漂浮在水面的小手臂忽然一紧,月牙儿微低下头去,看着水中晃荡着的倒影,久久不动。 “去寻些吃食来。”苟三吩咐阿能。 阿能小跑离去,苟三拿起巾帕,挤了挤水,问道:“方才你说娘亲未来接你,你的爹爹呢?” “死了。”月牙儿口快,只是那双幽蓝眸瞳依旧不动。 “战死的。”或是知晓苟三会追问,月牙儿接着道。 苟三的手僵了僵,良久,轻轻一叹,为月牙儿擦干着洗净的披肩长发,阿能也提着只兔子归来,手腕上还搭着一套青色小衣衫。 苟三将整套衣衫接过,打开来看了看,又是在身前比划一翻,也不问阿能这套衣衫步履何处得来,将其叠好放在芦苇上,道:“可以了,起来把衣衫换上,待会给你烤兔兔吃。” 月牙儿摆动脑袋,道:“月牙儿穿兽皮裘,那是娘亲亲手缝制的。” “换上舒适些,兽皮裘脏了,你可以随身带着它,换一种方式惦念。”苟三心里有些难受。 “兽皮裘便于隐匿。”月牙儿一句话道破了所有。 苟三心中一疼,而后笑得比哭都难看,道:“傻丫头,我的心事也被你知道了,不如以后咱们...作朋友,可好?” “秦...淮...朋...友...” 苟三费了好大功夫才给月牙儿换上青衫,阿能已是考好了野兔,尽管无盐无料,就着那喷香的气味,月牙儿吃得无比香甜。 “来,多吃些,以后啊,秦淮都烤给你吃好不好?”苟三扯下一大只后腿肉递给月牙儿,手掌抹着嘴角上的油渍,笑得无比真情。 月牙儿点头之时,苟三忽然侧过脸去,止住笑,阿能目睹着一切,吐掉骨头渣,问道:“秦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只怕出去后,还不如这仙塔月天了。”苟三有些感慨。 “有这般危险吗,我还从未出过仙山呢。”阿能眸子闪了闪,低下头去避开苟三的视线。 清风自在,芦苇晃动,密林边凉风呼啸。 火堆前围坐着三人,那小女孩换上了青衫步履,披肩的发带着湿润,清瘦的面容饥饿的啃食着,幽蓝眸瞳时而闪避,小小的双膝靠在一起,带着不可掩饰的拘谨。 “月牙儿,你在这里多久了?”苟三含笑看向月牙儿,问道。 月牙儿抿了抿薄唇上的肉沫,小手背好似习惯性的擦拭嘴角,声音再度变得空灵,“月牙儿忘记了。” “先前你说那片林子是殇林,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苟三又是问道。 “嘘~~~”听闻殇林二字,月牙儿面色惊得很是明显,干净作个静声动作,小声道:“小声些,殇林可不是树林。” 见苟三皱眉看来,月牙儿继续道:“幽潭地穴,殇林是幽潭地穴的出口,遮掩出口的幻象,我爹就是战死在这儿的。” 苟三惊诧,视线不由得转向不远处的密林,定看半晌都察觉不出名堂,索性捡起一颗石子,猛然掷去。 “不...要...”要字还未说出口,月牙儿满脸惊容,小手掌上的烤肉已是变成了石矛,幽蓝眸瞳闪出冰魄之气,将苟三拉到背后,道:“速去湖边寻淤泥,涂抹身体掩盖气味。” “走啊!”月牙儿焦急,尖喝一声,率先跃入湖中,抓起湖边上的泥巴就往苟三身上摸。 阿能倒是利索,几个呼吸就摸了个遍。 轰隆隆~~~ 月天污浊的虚空突然震动,如似暴风雨即将来临,虚空出现扭曲,瞬息,在天宇之上凝成一道百丈宽大的黑云旋涡,而那旋涡中心下,正好对准殇林。 “快走!”月牙儿又是尖喝一声,率先朝着远处跑去,那清瘦的身子跳跃在杂草凸石间,想来很是熟悉。 黑云旋涡越旋越大,好似要将整个月天吞噬,黑云闪动着无尽的银雷,劈闪间,发出聂人心魂的轰鸣。 一路上遇见很多仙山弟子,都是惊怕的仰望着黑云旋涡,也不知谁率先惊叫一声:“快跑,上水星天!” 成百上千弟子瞬间躁动起来,声音一浪接着一浪,向着天梯跑去。 “看到青戨紫萍吗?”苟三拽过一个青衫弟子,急忙问道。 “滚开!”那名弟子脸色苍白,自打生下来后兴许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番恐怖异象,被人拽后猛然一惊,使出全身力道向着天梯抛去。 啪~~~ 苟三一巴掌甩在一脸痴呆的弟子脸上,摇晃着他的双臂,大声问道:“见到过青戨紫萍吗?” “在...在天梯...梯...那边...”那名仙山弟子如梦初醒,脸色吓得一红二白,包谷汗都炸了出来,忙拍掉苟三手掌向后跑去,“啊!!!快跑啊!!!” 苟三瞳孔缩紧,看向那逐渐淹没虚空的黑色雷霆旋涡,“我们也快走,找到青戨紫萍后上水星天!” 月牙儿脸色也是有些苍白,很是忌惮那黑云旋涡,尖声道:“往这边要快一些!” “月牙儿,经常这样吗?”月牙儿身子清瘦,跑得比较慢,苟三索性一把背到背上,一天跳跃一边问。 “不会,黑尊只出现过三五次,往常殇林即使暴动也不会如此,最多出没一些冥兵,掩盖气息后就没事了,这次...” 苟三自是知晓月牙儿所说黑尊便是那天上的黑云雷霆旋涡,回头瞅了一眼,只见那比古树还要大的雷柱横贯而落,那轰鸣暴动得整个月天都颤抖起来,狠狠的咽了口唾沫,要被这样击中一次,一百条命都不够搭。 轰隆~~~ 啪~~~ 又是一记雷霆轰击,数十里殇林从间中向四面八方倒塌,那如似蘑菇的云朵轰然而起,灼烈的浪潮袭荡开来,拍打在肉身含脉境的身上,都隐隐生疼。 苟三猛然止住步子,崩着身子使劲的向后挤去,浑身金光闪动,浑厚的真气凝成屏障,将后背的月牙儿保护得好好的。 浪潮袭来,阿能被刮出去数十丈,那两百多斤的身子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重重的砸在草地里。 那比殇林还要大的蘑菇云逐渐消失,黑色雷霆旋涡正中又是猛的垂下一道银龙,轰鸣振动间直击倒塌的殇林间中。 嘭~~~ 紧接着,一道幽蓝光罩破碎开来,随之,殇林自地面缓缓拉开,如似大门,拉成两扇。 轰轰轰轰~~~ 一阵行军步伐响彻在整个月天,大地颤抖,苟三不由得回头看去,汗珠从额上滴落。 “阴...阴兵过境...是从幽潭地穴中出来了么?” 最先看到的是支出殇林的黝黑战戟,而后是腾跃出来仰天嘶唳的上古巨蟒,紧接着,是那如是兵马俑的冥军。 “苟三!快过来!”紫萍的喊喝携着雷鸣传入耳廓,遁声看去,苟三面色一喜。 月天尽头,一道青黄光柱不停的旋转着,那光芒涟漪间,紫萍站在一边,玉掌覆在唇边,用力的大喊着,待见那人看来,使劲的挥着手掌。 无数的弟子涌入光柱,瞬间腾跃自虚空之中消失不见,果真如其名,天梯。 “风!” “风!” “风!” “风!” ...... 冥军里法阵僵硬的军啸,月天里狂风瞬涌,黑色旋涡吞噬间猛然劈下雷霆电网,将整个月天都覆盖在旋涡之中。 本就黑暗昏沉的月天瞬息变得阴暗下来,苟三回头一看,那遮云避光、铺天盖地的箭矢呼啸而来。 “你们快进去!”苟三朝着紫萍青戨大吼,绝大部分弟子都涌入了天梯中,在边上,紫萍青戨并肩而立,其侧还有几名气度轩昂的少年。 又是传走几名少年,苟三看了一眼撑着膝盖等死的阿能,一脚踹在他那滚圆的屁股上,那庞大的身躯瞬间射入天梯中,苟三抱回月牙儿,运转浑身内力,掷向紫萍青戨。 “帮我照顾好月牙儿!” 话音刚落一半,月牙儿死死的拽着苟三手掌向天梯拉去,“快走!黑尊现,万族亡!” 苟三也不矫情,脚掌猛然一跺,拉起月牙儿掠至半空,距离天梯仅三四丈。 铺天盖地的箭矢瞬息既至,索性的是还来得及躲避,两吸时间进入天梯错错有余,紫萍青戨松了口气,对苟三点头之后一步迈入其中。 当天梯将二人传至半空中时,恰巧与掠在虚空中的苟三擦肩。 “不!!!” 紫萍猛然变色,一把将苟三抛过来的月牙儿接住。 唰~~~ 青剑瞬间激来,青戨一剑将即将刺入苟三心脏的利剑错开,那满是惊怒的双瞳看向站在天梯下的魁梧森然含笑的少年,纤手捏出血迹来。 “林中虎!”天梯光芒逐渐暗淡,好似立刻就会消失,林中虎蓄着笑,踏上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月天中。 苟三心如死灰,瞳孔望向那逐渐消失的天梯,面色萧索。 卷二 战·封印 第八一章 柳暗花明 “自金陵而来,取赤水秦淮,呵呵,金陵,还剩几人?” “记住,杀你的人,叫林中虎,帝京林家嫡孙。” 光芒彻底隐入虚空中,但那负手而立嘴角挂着森然笑意的魁梧男子,好似未曾离去,苟三没有怒喝,一切都很平淡。 帝京,镇远将军,林家,如果能够活下来的话。 苟三收回视线,悠然转身,面对生死又有何惧。 铺天盖地的箭矢刹那既至,行军的轰鸣,雷霆的嘶啸,还有那一声声震慑心灵的喊风声。 月天,当真是月天,将人心的阴暗面剖析得一无是处,看着倒在地上的无数具尸体,又有哪个不似苟三? 鼻息重重,经脉、血肉、骨架上的金色符文散出无尽的金光,双拳猛然一握,那金黄如似艳阳,将虚空都照了个通亮。 “小倩,抱歉了,没有第一时间将你送走。”苟三真心传音。 “如若你死,仇,我来报。” “死?” “苍天弃吾,吾宁成魔!”苟三大喝一声,双掌猛然扭动,那一股股涟漪将虚空都灼得扭曲几分。 金黄色的太极阴阳鱼耀眼在身前,苟三伸手虚空一握,吟道:“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枪来!” 唰~~~ 四兵长枪依次竖立在身前,银、赤红、玄黑、幽蓝。 玄黑枪为佛怒九枪第三枪,以前苟三未尝动用过,无它,越往上,所持长枪的道行就要愈发的深厚,否者定会被反震而亡,在陆家镇,苟三便是被其所伤。 “无双人间世如梦,倾奇万世永留名,惊魂,来!” 嗡~~~ 银枪握在手中发出颤动的轰鸣。 “天地无情恨多少,夜里孤身气不长,冤魂不愿为天意,长枪出,君王泣,君王,来!” “乾坤一簌潇潇雨,血染河山百万兵,战意无声动天地,御天出,仙王泣,御天,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枫夕斜,千翠叠,吾落冥府,谁敢接见,忘川,来!” 苟三脚踏阵步,一股股反震之力袭杀经脉,是的浑身毛孔都渗出刺木的殷红。 当身前的太极阴阳鱼的金黄刚忙盛到极致之时,苟三对着那图案一记太极肘。 阴鱼和阳鱼瞬间铺涨开来,扩张到极致,而后平铺在虚空中,苟三前三退一,脚踩八卦阵法窜跃在金光闪动的太极团上,四柄长枪早已竖立着围绕在苟三周身。 说是迟那是快。 苟三伸手又是虚空一握,一掌打在枪柄上,银枪化龙,真气如虎,吟啸间向着那铺天盖地射过来的箭矢破去。 “还不够!” “在来!” 苟三又是伸手虚空一握,一脚踢在枪柄上,接连三次,四柄长枪组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方阵,那等耀眼的光辉照亮天宇,真气涟漪间,与那箭矢碰了个正面。 轰~~~ 万箭阵袭杀四柄长枪,瞬息,长枪的杀势便被瓦解,不过好在那如雨的箭矢出现了缝隙。 苟三看准时机仰天一笑,经脉膨胀之间,他整个人好似壮大了一小半。 “黄金帝脉,一念永恒!” “万箭,给我开!” 这是苟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使用帝决,以往都是作为被动的防御。 帝决使用要求极其苛刻,稍有不慎,道心破碎,从此,一介凡人。 昏沉的天宇闪动金光,虽看似细小,却是极其耀眼,如流星划过天宇,窜动起无尽的尾焰。 吼~~~ 天宇尽头,一颗狮子头仰天怒吼,音浪如似汹涌的波涛,掀那气势无可匹敌箭矢。 苟三闭上双瞳,伸展手臂面迎那箭阵,脑海中,万箭擦身而过,如似演电影。 噗~~~ 噗~~~ 连续两口鲜血,苟三坠下虚空,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鲜血在嘴唇间中凝聚成股,直溜溜的流在赤红衣衫上。 嘶~~~ 蟒蛇瞬息过来,那蛇信子粗似手臂,尾巴一卷,将苟三卷起扬在半空中,三角蛇头盯看几呼,忽然天空黑暗,蟒蛇上颚遮蔽光线,张口吞没苟三。 唰~~~ 齐整整的战戟指在蟒蛇身上,蟒蛇一阵长嘶,冥军中一骑走出,那如似陶俑的军卒指戟,声音低沉,“含有黄金血脉,用作黑尊鼎祭祀。” 苟三只闻恶臭,黏黏糊糊粘液包裹身体,带着淡淡的酸味。 “蟒蛇肚子里?” 苟三刚欲抓起银霜长刀劈砍之时,突觉身子受到无尽的挤压,瞬息,重见光明,又转入黑暗。 咚~~~ “我靠~~~”肉身与铜器碰撞产生的闷响,让得苟三耳膜一阵发颤。 伸手在阻物上敲了敲,这黑暗的足丈之地确实是铜避。 “这是蟒蛇的胃?铜作的?”苟三很是不解,打了个响指,指间扑腾起道火来。 待得视线逐渐适应昏暗之时,苟三这才哑然,瞧着里面的模样,四四方方的,上面还盖着是推它不开的盖子,不是蒸锅就是鼎无疑了。 轰隆~~~ 耳廓再次传来雷龙的轰鸣,苟三猛然退去,靠着铜壁而站。 极甚的强光刺激眼球,一瞬之间,一股抽筋扒皮的吸力,一下子把苟三的身子吸入一个黑洞内,好在几吸之后便弹射出来,顿觉头晕目眩。 咚~ 身体与铜器相撞,又是发出低沉轰鸣,苟三一个疾步站稳身子,全身灵气瞬间释放开来,指尖又是扑腾起幽蓝道火,平生所学都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听自己号令。 回想起刚才的冥兵过境,苟三此时还心有余悸,面对有所未知的一切还是谨慎为好。 所幸的是猜测中的异物并没有出现,黑暗的空间也亮起了幽蓝光线,苟三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屈指一弹,扑腾在指尖上的道火顿时悬浮在半空之中,待得目光稍微适应,这才有闲暇注意周围的情况。 “鼎么?” 苟三双目四望,待得确认这便是那尊青铜鼎后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而就在苟三松一口气的同时,整座鼎却是响起了一阵梵音。 旋即苟三便是见到,在鼎内壁某处,突兀的出现几个卍字,卍字由鼎避凝聚生成,最后映射到苟三的脑海之中,顿时整片脑海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黝黑的鼎壁在凝聚出卍字的时候,竟是变得赤红起来,鼎内的温度也骤然剧增。 豆大的汗珠打湿脸颊,跌落在衣衫上,一股燥热之意顿时充斥在整个鼎里。 卍字越凝越多,鼎壁愈发赤红,最后竟是如同岩浆一样赤红耀眼。 苟三全身已经被汗珠打湿,窒息感在蔓延,使得呼吸越来越急促。 汗水流至脚下,瞬间蒸腾起白色雾气,苟三暗道不好。 看着赤红的鼎壁,苟三伸出衣袖测试温度,刚接触,衣袖便差点灰飞烟灭。 而此时,鼎壁上的赤红竟是开始向鼎底部,也就是苟三唯一能够站立的位置蔓延,速度之快令苟三差点失声惊叫起来。 “这该怎么办?” 看着赤红即将覆盖全鼎,苟三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脑子在飞速的运转。 脚下最后一块鼎壁变得赤红,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脚掌传来。 一股无力、绝望在苟三心头蔓延。 “难道就真的这样了么?” 苟三转眼看着四周以及脚底都变得赤红滚烫的鼎内,要多无助就有多无助。 十吸之后,苟三全身已无一物,赤裸的站在鼎内。 真气包裹在身上凝成一道真气光膜,脚掌与鼎壁是有直接的接触,包裹在脚掌上的真气光膜不过五吸就出现了赤红色裂纹,想来之后便会破碎。 “想那孙猴子进了太上老君炼丹炉,好歹还有个棒子横在半空,有个地儿可以落脚。”苟三挤出一丝苦笑,自己能做的好像都已经做了。 汗如雨下,滴在鼎底发出嗤嗤声响,苟三将全身真气运转到极致,最后索性盘坐在鼎低,任由赤红的鼎壁烘烤。 当鼎内赤红达到极致之时,只闻噗呲一声,整个青铜鼎竟是生出了道火来。 赤红的火焰在鼎外熊熊的燃烧着,最后竟是将整个鼎吞噬在火焰里。 鼎内的卍字愈来愈多,每个卍字没入体内之时,苟三只感觉那一处要稍微好受一些。 既然无法改变现实,就遵从现实的引导而改变自己。 当卍字再一次覆在身上之时,苟三急速运转体内真气,将它牵引至经脉内,最后流到丹田处,悬浮在丹田内。 当凝聚的越来越多时,竟然是在丹田里逐渐形成一颗金黄色小球。 牵引入体的卍字被帝决符文融上金黄色之后,苟三错愕的发现,那卍符竟然化成了纯金色的液体,丹田内的黄色小球也是在此时,竟然隐隐壮大了一些,金色更纯。 而包裹在体外的真气光膜也是在此时,竟然与鼎内的赤红焰火有着一丝牵动。 苟三大喜,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不等卍字自己附过来,苟三主动出击,直接是伸手将其抓住,一口吞下! 十吸之后,苟三赫然发现,丹田内那颗金色小球此时竟是如沐春风。 苟三身体表面,竟然也是扑腾出了赤红焰火,缓缓与鼎内的火焰交融着。 此刻,苟三就好比一个媒介,以火梳火的媒介。 而那灼烈的疼痛,在丹田金色小球光芒的照耀下,竟是可以咬咬牙,能坚持得住。 当越来越多的卍字符被苟三吞入口中之后,在其经脉内,隐隐有着卍字在闪烁,也是如此,苟三的抗灼烧能力也是愈发变强,而他的整个身躯也是在此时间,默默的在蜕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苟三在鼎内已经足足盘坐了一个时辰。 此时的苟三仿佛与鼎内的赤红火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也是在此时,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刹那间,眸瞳里那朵盛开的金色火焰内,竟是包裹着一个“卍”字。 感受着全身各处的经脉都比之前舒畅了不下百倍,苟三差点失声呻吟起来。 “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么?” 在拳头握紧的瞬间,手臂内的经脉竟是也亮起了金黄的“卍”,与帝决符文相互融合。 又是两个时辰的锤炼,已经感受不到鼎内的火热,反而有一种舒适、温存之感,苟三这才站起身子。 鼎内的赤红焰火也是在此时逐渐暗淡下来,最后消失在鼎内。 一股强有力的撕扯之力再次出现,将苟三拉入一个刺眼的空间,头晕目眩之时,苟三再次被抛了出来。 看得站在殇林中的万卒军阵时,尤其是那蟒蛇,苟三嘴角也是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笑意。 卷二 战·封印 第八二章 千万孤独 余晖尚暖,花草摆曳,少年一袭赤红长衫,余晖之下负手而立。 那身上散发的淡淡金黄与那青绿真气柔和成一道绚丽的四灵护体,无尽的战意威压席卷而来,荡漾在四灵护体之上,耀眼夺目的涟漪泛动间,刹那被吞噬。 百丈巨蟒盘山长嘶,上万冥卒结成战阵持戟摇旗,对于苟三的出现,显然超乎了他们的意料。 “黑尊鼎失去神识了?” 驭马军阵前的两名陶俑将领动作僵硬的对视一眼,皱眉之时脱落数片碎陶。 嘶~~~ 巨蟒竖在半空中的头颅猛然向苟三袭来,那双巨颚遮天蔽日,倒钩獠牙阴冷毒绿,那张开的血盆大口又是要将苟三一口吞下,不过这次却是在距离仅三丈之时急停了下来。 长嘶的震荡激射出如雨唾液,那剧烈的破风刮乱长发,吹得衣袍猎猎作响,苟三面目不动,四灵光幕上顿时被巨蟒的唾液灼伤得滋滋作响。 苟三未入鼎之前便已是探测到了巨蟒肉身的强度,与自己竟是在同一境界,而那群冥军,生前也仅仅是军卒而已,除非凝结战阵,则然,此刻来多少,苟某人可斩多少。 先前如不是担心月牙儿,需要早点送她出去,怕是苟三跑都不会跑的。 危机,作为销售总监的苟三来说,危险后面的一丝机会,它所带来的收益,往往要比正常的机缘来的要多。 况且,时间等不了苟三,宁欢欢,他的妻子,想必不日便会上京了,他要去见她,即使遥望相送。 还有他的大哥,大姐,阿成哥,哪一个是苟三能够等得起的呢? 这一段时间以来虽然每日都是笑脸相迎,将那些心事都深深掩埋,直到遇见了月牙儿,两个好似生了同一种病的人。 苟三抬头看了一眼东方和北方,视线收拢回来,眸子缓缓闭上,右臂探出,旋即猛然一握。 “一念...永恒...” “长枪归海!” 长枪如箭,在冥卒之中穿梭数回,如似蛟龙潜海,更似绣真引线。 几个刹那,长枪出现在苟三手中,嗡嗡颤吟间,震落窜窜浓黑污血。 苟三斜枪指地,染血枪尖汇血成股,自锋利的枪尖漱漱流淌。 双瞳睁开的刹那,金光闪动,卍符跳动。 苟三长枪指向巨蟒,神色淡漠,“吃了冥军,你可活。” 含脉境肉身强度丝毫不亚于道行宗师境,何呈正面厮杀。 经脉内的帝决符文化作长蛇,自手臂游出,缠绕在长枪上,染血长枪如似金杖。 苟三长发飘飘衣阕猎猎,手臂粗大的金黄光柱与那半步宗师真气融合在一起,瞬息之间,柔和成青金光柱,直击那张在半空中的血盆大口。 “风!” “风!” “风!” 冥军结成战阵,战戟重重锤地,月天再次风起云涌! 蟒蛇又是一声怒唳,真个虚空都被它那浑厚的煞气碾压,一道如似蛋壳的黑色符文光幕将它严实的包裹在其中,与那激射过来的青金光幕重重的碰撞。 嗡~~~ 圈圈波纹涟漪自两者中荡漾开来,乌云被碾碎,草木皆斩,山石碎裂。 就是那被冥军召唤而来的狂涌阴风,都被那反震的气浪碾碎。 苟三眉眼一冷,握枪的手臂猛然一扭,青金光柱自长枪上拧起螺纹,那绚丽的光柱瞬息如钻,誓必要将阻在前方的黑色符文光幕拧穿。 咔嚓~~~ 十数吸,苟三脚掌拉开一步,而后猛然停伫,手臂狠狠用力,一击,硬生生破了巨蟒的黑色符文屏障。 “雨!” “雨!” “雨!” “雨!” 说是迟那是快,冥军呼风被击破后,瞬间又是变换战阵,盾牌柱在身前,重重的浓黑站起架在盾牌之上,整齐划一的向苟三围拢,步伐轰鸣。 雷龙吟啸,携着天边那乌云滚滚而来,雷击月天,下起瓢泼大雨。 蟒蛇的身子被击倒在凸起的山峰上,冥军将其护在身后之后,那无尽的战意凝成实质,在冥军正上方的虚空上,凝成一朵无比巨大的黑色蘑菇云。 长枪猛然拄地,金光闪动,苟三脚下莫名的出现一道卍字金黄光圈,转动之间,如似为苟三披上一层若隐若现的金黄战甲。 卍字光圈瞬间扩大十数倍时,苟三脚掌抬起,再重重的踏下,那卍字光圈瞬间荡漾开来,山石齐断。 无尽的冥卒倒下,化作团团黑气,苟三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卍符顺势而出。 苟三拖着长枪一步一步走向冥卒,拖在身后的枪尖刮打在月天的山石路上,溅射起片片点花。 苟三目光的不远处,无数冥卒忽然倒飞到半空,在无力的垂落下来,砸在地面上,黑气消失,仅留下一片狼藉的古时战甲。 巨蟒一张口就是吞下十数冥卒,头颅蛇尾猛然摆动,又是掀起十数飞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冥卒大骇,本就残缺似陶俑的身子瞬间风化,随风而散,剩下的几千冥军顺势转过头去,战戟全部对准巨蟒。 “呵,当真是月天。” 苟三嘴角冷笑,长枪脱手,蛟龙出海。 无数的冥卒倒下,那藏在军甲内的黑气将虚空都熏得有些昏沉,清风拂面,吹乱了无数陶俑。 苟三一步一步走进残缺的军阵,如过无人之境。 不过刻钟,万卒冥军,殇,地面上留下万套古时战甲,和那重重的浓黑战戟。 “你,想死吗?”苟三跨过冥卒残甲,锋利的长枪再次指向吐着蛇信子的巨蟒。 拳头大小的黑色眼球泛动,淡白的眼帘垂下,将其覆盖得极好,巨蟒身子轻轻扭动,那如似小屋的头颅缓缓降落在苟三身前。 手掌刚触碰那玄黑鳞甲,一股冰寒之意顺着掌心传遍全身,将苟三心中燃烧的火焰扑灭。 苟三跃上三角蛇头,与大地逐渐拉开距离。 清风袭来,衣阕翩然。 山石在瞳孔中淡小,苟三负手立在蛇头上,如似腾云半空。 十里殇林已是被冥卒碾得枯败,一条如似深渊的裂缝蔓延在殇林间中,蛇头缓缓落下,将苟三放到裂缝边缘,而后它一个激身,吐着蛇信子没入深渊里。 “这便是月天的机缘了么?” 苟三凝视深渊,好似它也在凝视着自己,让人猜不透,犹生忌惮。 境心湖。 当苟三看到深渊底隐闪即可银光字迹时,再也没有犹豫,跃身而下。 穿过黑暗,黑暗之下,竟是一片光洁。 眼前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平坦宽阔,望之不尽。 而此时苟三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盐湖,湖面如镜。 雪白的盐湖映出自己的模样,苟三眉间轻皱之间,盐湖面上却是掀起一阵微弱的波澜。 “镜心湖,照自己内心的湖么?” “难道我内心衍生出来的世界便是这盐湖了么?” “还是说盐湖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来到此地,苟三不知道接下来应当如何去做,很是茫然。 抬眼望向四周,除了光洁如镜的盐湖之外,竟是空无一物。 蔚蓝的天际没有任何云朵点缀,余晖也好似突兀的出现,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孤寂。 “用神识探测这片世界。”聂小倩传音。 “如果要走出去,那是极其愚蠢的想法,你说的没错。”苟三点头道。 “盐湖吸水性极强,如果停留在此地过久,恐怕体内水分会枯竭而枯死在此。”聂小倩提醒道。 不在迟疑,苟三盘坐在地,接触的瞬息,燥热之意便传至全身,体内的水分及真气都有着明显的躁动,苟三没有过多细想,当即便闭目凝神。 将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之时,脑海之中轻微震荡,一股脑波以苟三大脑为震原,向四周扩散而去。 一瞬间,呈现在脑海之中的,却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晚秋,视野泛黄,草木凝霜。 江河之中扁舟之上,一名老者戴笠披蓑垂钓。 “爷爷,今日有货吗?” 一个五岁左右的男童站在满是黄叶的岸边,对着稍起波纹的湖面上的老者稚声喊道。 闻言,老者睁开沧桑双目,脸上扬起一抹难得的笑容,朝着男童招招手。 看的此举,男童心头顿时一喜,跃起身子轻点在波纹上,随后跃至湖心的扁舟之中,扁舟轻微偏移后方才稳在水面上。 “爷爷。”男童来到老者身边,蹲下身子拾起悬挂在船檐边上的鱼篓,瞧得空无一物,顿时丧气道:“爷爷,今日又无鱼物可食了噢,您窖藏的那坛雪中黄杏看来又是没得喝咯...” 老者宠溺一笑,伸出干枯的手掌揉在男童的小脑袋上,含笑道:“你何时听闻爷爷是在此垂钓了。” “爷爷不是垂钓,干嘛每日都跑到船上来呀。”男童好奇的问道。 “喏,你看。”老者伸手指了指扁舟之外的四处,笑着道:“爷爷钓的是一江秋色。” 男童顺指看去,波光粼粼的水面之后,一叶叶泛黄的枫叶在空中翩然起舞,抱大的枫树茁壮在岸边,金黄点缀,雪白的山巅下,谷中黄毯微皱,秋风撩拨之时散落片片金黄,如梦如幻,美不胜收,心头顿觉宽敞舒畅。 “看到了吗?”老者轻笑着问道。 “看到了,好美呀。”男童雀跃道。 “未觉清河春草梦,舟前枫林已秋声,一年四季皆为恩赐,如不是用心感受,倒不如这河中餐物,尽失惠泽。”老者宠溺的道。 “文绉绉的,有些不解。”男童苦着脸道。 “你呀你,用心感受即可。”见鱼竿轻轻晃动,老者将之抬起,随后再次放回水中。 男童或是有些倦意,依偎到老者怀中,藏在蓑衣之下,不一会便是睡着了。 老者宠溺的看着怀中男童,又是将蓑衣紧了紧,这才继续看着清湖里飘动的鱼鳔。 满世寂静,唯有鱼吸声。 余晖消逝,银光渐浓,片刻过后竟是落下片片雪白,老者仿佛已经与这片世界融为一体,任由风雪吹来也丝毫未动。 泛黄的树枝披上银霜,不一会便凝出厚厚雪白,河面上也已经凝聚起薄薄冰层,除了偶尔露出灰黑色的船檐之外,整片世界都融为一色。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不外如是。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漫黄昏道,若问仙途几许,汝话可叹可笑。” 老者或是回想起了往事,逐渐沉睡在记忆的长河之中。 “爷爷,好冷。”不知过了多久,卷缩在老者怀中的男童揉搓着双目小声的道。 “是么,你不喜欢这雪景吗?”老者紧了紧怀中衣物问道。 “爷爷,我喜欢春天,蓬勃朝气。” “噢,倒是爷爷忘了。”老者故作惊讶的道。 “又问平生喜好,汝话春暖花开,任我逍遥。” 老者随手一招,片片雪花竟是缓缓融化,稚嫩的青绿从枝丫冒出,沉静的河面水波轻点,偶有鱼虾跃出,暖阳也从东面山头缓缓升跃。 “好了爷爷,还是画回原貌吧,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一些。”男童从老者怀中爬出来,伸手在温润的水面上轻轻晃动着,稚嫩的眼眸露出几丝不该在这个年龄而有的凝重。 “你怎么知道是爷爷画出来的呢?”老者好奇的问道。 “那黑白说的呀,一笔乾坤俯首,一笔诸仙低头。”男童嘀咕道。 一笔江山如画,多少豪杰。 一笔人生如梦,还酹江月。 一笔乾坤俯首,吾主沉浮。 一笔诸仙低头,灰飞烟灭。 诸多往事在老者眼中晃动,最后的春暖花开也已经变成了战鼓雷动,铁马金戈... 盐湖之上的苟三看得小世界内金戈铁马残破河山,不知何时眼角竟是流出两束清泪。 “这便是我的内心世界了吗?” 生灵涂炭,浮尸遍野,战争,无限的战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革裹尸,白骨露野,亲人逝去,苟三的身子在不觉当中扭动起来。 镜心湖内已是银月悬空。 而此时,苟三的身子不停的抽搐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嘴唇龟裂,面露死色,苟三一直都陷在老者最后画出来的金戈铁马之中,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苟三抽搐的身躯突然倒在盐湖面上,没有一丝气息。 “还不走?” 突然,湖中垂钓的老者莫名说出三个字,惊出苟三一身冷汗。 苟三从树干背后慢慢走出,全身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走吧,只是一个世界而已。”老者动了动手中紧握的鱼竿,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前辈如何称呼?”江山终是忍不住的问道。 老者好似充耳未闻,半晌之后方才轻笑道:“太久了,我也想不起来了。” “那前辈...” 知晓江山会追问,老者率先开口,“走吧。” “前辈,晚辈以后可以常来看您吗?”江山最后问道。 “这只是一道执念。” 说完老者轻轻挥了挥手,苟三脑海中的小世界瞬间消失不见。 喉结滚动,苟三扑爬在盐湖上,殷红鲜血喷出,在那如镜的湖面上,印出一朵血红的彼岸花。 ps:二合一,求票收藏鸭,俺拜谢了~~~ 卷二 战·封印 第八三章 能不能先穿衣衫 苟三身子虚脱,不知是神识探测太过费神,还是先前出现在脑海之中的景象,让得他此刻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双瞳里闪动着印在光洁如镜的盐湖面上的那多殷红彼岸花,那只手掌颤抖着像它摸去,扑爬在盐湖上的身子隐隐发颤,最后脸颊贴在彼岸花商,闭目之时,淌下一束玉露。 “欢欢...” 呢喃随风逝去,那朵彼岸倘若天成,栩栩如生。 “小倩,这是真的吗?”良久,苟三轻声问道。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聂小倩有些嗫嚅,好似酝酿了许久,方才喃喃道:“千万孤独啊。” “你怎么可以哭呢,连你都哭了,那他们怎么办?”聂小倩轻声的道。 几吸后,苟三撑起身子坐在盐湖上,那模样就如似小孩童,袖袍抹过眼眶,细细鼻子,问道:“刚才的幻境,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如果想要阻止那场战争,你要变强,只有变强,才有资格让她活着,也让她们活着!”聂小倩语态坚定。 “好!”话音虽是柔弱,但那心中的浩然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无可比拟。 “要面对的敌人太多,将来注定是一条血色黄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那就逆天!”苟三站起身来,不觉中转身看去,好似方才的幻境如似出现在身后,清风撩发,微眯着眼。 “一笔乾坤俯首,一笔诸仙低头,来爷子,后会有期。” 金芒闪动,双掌猛然一握,苟三的身子好似迈入了时空隧道,五颜六色的光束穿梭间,只觉得头脑昏胀,而后身子失去重力,任由那时空隧道牵引。 过程虽是缓慢,当从消失到出现也仅十吸时间。 瞳孔闪入昏暗,苟三只觉身子猛然一疼,那抱大的参天大树刹那被轰倒,身子扑爬在地下,直截了当的来了个狗吃屎。 呸~~~ 苟三狠狠的呸了一声,将那满嘴泥泽吐出,瞧着不远处盘山的巨蟒惊怕视来,眉头也是紧紧挤在一起。 “月天?”苟三呢喃。 “是...”巨蟒吐着蛇信子,竟是能够开口说人话。 先前见识过了平头哥,此刻见着巨蟒也是如此,苟三表现得还算淡定,刚想掏出长枪,巨蟒猛然缩回头颅,惊恐的道:“大哥,修行不易,上千年才修到了宗师境,三清才化形,您就饶了我吧!” 苟三眉头又是紧紧挤在一起,斜着眼打量着巨蟒,而后问道:“你在月天几千年了?” “是的大哥...一千四百多年了。” “跟我说说这月天是怎么回事。”苟三将长枪插在地上,而后身子徐徐依靠着,抱着双臂。 “哎,说来话长。”见苟三眉眼冷下来,巨蟒赶紧接着道:“我族栖息在西疆,那时候的西疆可以说是妖兽修行的净土,忽然有一天,不知是哪族妖兽将人族带进西疆,当然,西疆也是有人族的,与各妖族都相处和谐,甚至还通了婚,月牙儿便是。” “所以妖族放下了戒备心,那名人族离开之后,不过十年,便将杀戮带给西疆,无尽的杀戮!”巨蟒好似忆起了往昔,那双黑色的眸子逐渐变成了猩红之色。 “人族天性狡猾,我妖兽怎能敌他得过?”巨蟒缓缓道来:“幸是有月牙儿一族,也就是冥族。” “那场大战几乎耗尽了妖族与冥族的气运,死伤无数,更多的,是被人族囚走。” “危在旦夕之际,一名僧人路过西疆,为我族布下欺天大阵。” “欺天大阵虽是能够护佑我妖族,但也决断了天地灵气,时间一久,不亡甚亡。” “不知是谁将欺天大阵的秘密泄露出去,结果想必大哥你也知道了。” “后来我妖族长老将幸存的部分孩童送入欺天大阵阵眼避祸,也就是这白塔,后面的事我不说想必大哥你也知晓了。” 巨蟒神态慵懒,无力的将脑袋卷缩在盘间,那双显得猩红的眸子逐渐恢复过来。 苟三轻轻点头,历经几千年的妖族人族战阵,想必便是登仙塔煞气的由来。 忽然,苟三眉间一挤,问道:“既然冥族与妖族相亲,之前为何追杀月牙儿?” “在亡灵的意念中,月牙儿也是人族,虽是冥份。”巨蟒摆动头颅。 “还有那阴兵过境是如何回事?”苟三追问。 “因为...鬼门关,在西疆,也就是现在的西洲。” 苟三恍然,神识探入巨蟒脑海之中,不一会就收了回来。 “大哥,我没必要骗你。” 苟三头去歉意的目光,这种手段实乃大忌,嘴角翘了翘,问道:“上面八重天你可去过?” “没去过,也不想去,今世无妄了,安安心心在月天吧。” 苟三呶呶嘴,收回长枪,刚欲离去,忽然问道:“不是说登仙塔是试炼地么,是怎的一个试炼法?塔内可有奖励?” “确实适合试炼,不然我也不会长久的待在这里,登仙塔汲仙山灵气滋养,塔内灵气也是极为丰厚的,每一层都会凝聚出灵液。”巨蟒瞧得苟三有些不解,道:“灵液,便是灵气凝聚而成,相较珍贵,你可以自己想一想,我形容不出,也可以说是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苟三自是知晓,都不带聂小倩传音,忙搓着手,迫切问道:“在哪?” 巨蟒身子猛然立起,向后仰去,语态惶恐,“大哥...百年才来的几滴...您...就不能留给我么...” “咳咳~~~”苟三手掌曲在嘴上,故意的咳嗽几声,慢慢的道:“佛怒九枪,枪...” “在殇林前的密室里!”不带苟三吐出那来字,巨蟒顿时泄气,“那处石壁里。” “大哥,给我留一滴!那是我省着突破用的!” 苟三哪里还听得见巨蟒的哭喊...... 沉重的石门锤下,一股阴暗湿冷之气扑面而来。 黑暗的石室伸手不可见五指,苟三立刻打了个响指,一朵火焰扑腾在指尖。 “去。” 灵气火苗脱指而去,十数吸后,方才看得清晰石室的真容。。 唧唧唧~~~ 噗噗噗~~~ 照亮的瞬间,石室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阵阵怪叫。 看着一个个黑点朝着石室右上角飞去,江山一个疾步,屏息贴墙站着。 “嗜血蝙蝠?” 拳头大小的黑色嗜血蝙蝠从那处细小的涵洞飞走,苟三这才放下心来。 灵火扑腾,光线炙热,将石室的阴冷扫去几分。 苟三便放低了呼吸声,四目仔细的扫视着,生怕错过某处细节,这毕竟是月天,丈量人心最可怕的地方,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在石室左侧,靠墙壁的位置,隐隐有着波光传来,苟三眉头皱了皱。 “是水潭?” 待得确认石室唯一有异样的便是左侧的水潭之后,苟三随手一招,一直悬停在石室半空中的赤红灵火,便灵性的朝着水潭那处飞去。 “原来是个水槽。” “又是干什么的呢?” 苟三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对准水槽扔了进去。 咚~~~ 想象中的异样并没有出现,苟三这才提起步子朝前看去。 “哦豁~~~原来是灵液!那破蛇哄老子!” 待得看清之后,苟三心中大喜,仰头长笑三声。 灵液,灵气极浓郁而凝聚成灵液,能够形成灵液的几率都是极为渺茫,但凡修真者,莫不是选择一处灵气极为充沛的地方,以便修道事半功倍,即是如此,可以想象,灵液是何等珍贵! “我靠!” “这王八小子!” “给我留点!” “......” 石室内的一幕被巨蟒看得一清二楚! 而此时的苟三已是全身赤裸,噗通一声跳进水槽内,瞬间,全身毛孔疯狂的扩张开来,贪婪的吸收着水槽内的灵液。 “啊~~~” 苟三忍不住的呻吟起来,前所未有的舒适。 灵液充斥在身体各处,滋润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变化和舒适,苟三慵懒的闭上双眸。 不知过了多久,巨蟒在石室外来回窜了不下百圈,而苟三,依旧没有罢休的迹象。 “是要突破的节奏啊。” 感受到体内灵气过于充沛,苟三有些想要突破了,毕竟卡在真武境太长时间。 想到此处,苟三整个身躯疯狂的吸收着灵液,如鲸吸似牛饮。 “苟三,还是出去之后再突破宗师吧,师之一字,代价百年,你不用急躁的,宗师境界更多的是感悟,为三清打基础。”聂小倩见苟三想彻底放开经脉扩充丹田,传音提醒道。 苟三一惊,身子猛然一颤抖,聂小倩说的确实如此,没有感悟的宗师,注定是个空壳子,与其这样,苟某人宁愿不要! 再者说来,肉身已是含脉境,与宗师初境又有何异,甚至还要更胜一筹,那巨蟒不就是么? “对,不能着急,是我太急功近利了。”苟三长长吐口气。 看着满池的灵液却是无用武之地,仅是滋养着肉身,着实可惜,苟三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水面上。 哗啦啦~~~ 苟三站起身子,恨不得将流露在体表的灵液全部塞进毛孔里。 “苟...三...你下次...能...不能先...先穿上衣衫...”聂小倩有些不好意的传音。 “没事,都不知道被你看了多少回了,我都不在意了,小倩你也随和些。”话虽如此,苟某人却是脸色涨红。 看着那缓缓立起的道具,聂小倩也只得暗道了声“好吧”。 苟三穿上衣服,瞧着那满池灵液着实不爽。 “叫你它丫骗老子,给你丫连池子都搬走!” 苟三信念一动,不由得大笑起来。 “大哥!!!” “不要啊!!!” 石室内,那赤红衣衫少年取出长枪,正在狠狠的撬灵液池,巨蟒顿时发出无尽的哀嚎...... “再逼逼,信不信老子脸石室都给你搬走!” “哦?不信?” “大哥...以后你带着我,你去哪我就去哪,休想丢下我!” ps:欠五,明天全补,明天休息,哈哈哈~~~~今天加班到差不多十点~~~~可恶! 求收藏求各种啊啊啊!!! 卷二 战·封印 第八四章 蟒蟒 月天,没有日月。 尽管如此,月天即使夜间也如同白昼,只是隐隐披下一些昏暗。 苟三扛着长枪走在花草间,身后百丈,巨蟒窜窜停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方的少年,见他并未回头,又是跟了上去。 “能不能别跟着我!”走了半个时辰,苟三悠地转身,挑着长枪很是不耐烦。 巨蟒猛然停下,蛇头不停的摆动,月天已经没有他人,巨蟒自然知晓苟三说的便是它,眼目闪避,吐着蛇信子,央求道:“你都把灵液池都给搬走了,我留在月天还有什么用啊,你就带着蟒蟒吧,蟒蟒很强的。” 苟三翻了个白眼,这尼玛要带出去,还不把人给吓着,瞧着足足快百丈巨蟒,还好意思自称蟒蟒,卖萌呢,没好气的道:“你丫跟着我出去会被人宰了给炖咯,确定?” “嗯嗯!”巨蟒坚定的点头,它可是指望着灵液晋级的。 “你难不难变小,能变小我就带着你。”苟三泄气,自知也是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善,人家只是雁过拔毛,自己却是连老窝都给它端了,提醒道:“我在外面还有个平头哥哦,也就是蜜罐,你自己掂量。” 巨蟒头颅猛然缩回,愣愣的看着蓄着笑的苟三,过了好久,方才道:“反正以后我是你的人了,你要罩我!” “呵~~~那走吧,我想老平是不会跟你见外的。”话虽如此,苟三还真不好说,那厮可是咬着自己脚踝死活不肯松口的,不知道见着蟒蟒会是何种情景了。 巨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最后变成拇指大小,形似黄鳝的小蛇,破风穿来,几吸之后便是窜到苟三手臂上,缠绕着隐入袖袍里。 “诶诶诶诶诶诶,你怎么回事!”冰凉之意从传来,苟三只觉得手臂冰凉,赶紧喝止,“你丫不会公报私仇吧,赶紧出来!” “......”巨蟒无语,咬着牙道:“不会的!蟒蟒怎的可能是坏蛇!” “再说,要是遇到危险,我还能出其不意,放心吧。”见苟三右掌在袖袍里掏来掏去,巨蟒只好给了他一个不可抗拒的理由。 苟三轻哼了一声,巨蟒所说不无道理,道:“哼,你要是敢咬我,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就着老母鸡给炖咯!” “一条幼龙,一只蜜罐,现在又多了一条蛇,苟三,你是害怕与人相处吗?”又是行走了小半会,聂小倩传音问道。 “与人相处太难,我更愿意与妖族和善。”苟三脱口而出。 聂小倩不语,有些话,知心不说,更好。 山风依旧,走过殇林,游过芦苇清湖,穿过三石嶙峋的喀斯特岩山,苟三终于再次来到了月天极东的天梯处。 天梯已经消失。 苟三抬眼望着那遥遥虚空,之前的一幕倘若画面传入脑海之中。 紫萍抱着嘶喊的月牙儿消失在光柱里,青戨在半空,从光柱里击出青剑,斩杀那即将袭击苟三的冥卒。 还有最后,那身躯魁拔,面目棱角分明,满脸戾气的林中虎。 “看来林中虎猜到了一些,镇远将军嫡孙,十几年前,大哥的离京好像有林家的影子...” “那就杀了吧。” 苟三负手而立,微眯着眼。 “等吧,传送天梯每日只开启一次,还差几个时辰。”蛇头从袖袍冒出来,吐吐蛇信子。 苟三收敛面色神情,不多语,盘膝下坐。 “到底哪个是你啊。”巨蟒忽然问道。 “什么?”苟三不解。 “一会性情如痞,一会心事重重,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你?”巨蟒说道。 苟三轻轻一笑,不再多言,缓缓闭上双瞳,认真的打坐。 “其实啊,不必表现得刻意,随心就好,骗得过世人却骗不过自己,不是和尚,七情六欲人之常态,喜怒哀悲何必克制,你是你,不是别人眼中的你,假装快乐是很累的,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不信,你看看我。” 流淌在掌心上的真气猛然凝住,半晌,苟三伸手进袖袍,一条小蛇被他甩出去好远。 “收起你的强颜欢笑,摆出你的霸气,在你倒下的时候没人会扶你!” “就像我,我不在乎千百年后的我会是什么样子,我只在乎千百年后,我会怎么看待今天的我。” “我跟你出去,不是因为灵液。” “是因为你,你看到月牙儿后的变化。” “世人都说我妖族凶狠,与人心相比,妖族不堪一击。” 眸瞳睁开,闪动着金色的银芒,苟三看着窜回来的蟒蟒,面无情色。 “别说了,安心修炼。” 苟三又何尝不知呢,只是不想说,不想让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而已,仅此而已。 以前大哥还在的时候,满世的风雨都饶过自己,向他一个人倾斜。 云烟成雨,戚戚沥沥。 月天的夜,让人猜不透是浑浊还是凄冷。 晨辉吹来,温润浸湿的衣衫,蒸腾气薄薄的雾气。 发丝未干,披散在肩膀上,温风撩拨,那张淡漠的脸上润着淡淡光泽。 一夜的修炼,让苟三重温了一遍真武巅峰的道行,除去佛怒九枪外,苟三着重修习了聂小倩之前传输过来的功法——逍遥诀。 而此刻让得他气质轻飘如仙的,真是因为参悟了三成逍遥诀。 之前苟三未曾有时间修习,入了化龙池后也是差点忘了,昨日蟒蟒的一番话,倒是让他回到了本心。 纳戒忽闪光芒,苟三信念一动,仙山玉牌躺在掌心中,双目徐徐看去,见着那变动的数字,苟三脸色错愕。 “大爷的,老子是第一名?” 瞧着玉牌上位列第一的几颗字,苟三难掩心中惊骇。 “秦淮,拾贰万叁仟。” “林中虎,拾万。” “姚云志,玖万伍仟。” “方宇宁,玖万叁仟。” “青戨,玖万。” “陈青冥,捌万柒仟。” “安如奎,捌万肆仟。” “玄幽,捌万。” “紫萍,柒万贰仟。” “小妹妹,柒万。” 瞧着里面有青戨与紫萍的名字,说明二人还安全,并且遇到不错的机缘,苟三也是舒了口气。 “小妹妹?有这个名?”苟三有些疑惑,这名取的也太随意了吧。 “哟,有你的名诶,还是第一。”蟒蟒探出脑袋,瞧着苟三掌心中的玉牌,打趣的道:“那林中虎此刻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哈哈哈。”想到此处,苟三也是忍不住的大笑起来,没成想,被留在月天倒还遇到比他们不错的机缘,林中虎要是知道,不得恨得咬牙切齿? 蟒蟒吐着蛇信子,探过头来看向苟三,那模样有些狡诈,道:“林中虎是第二,不如咱们上去抢了他的机缘,赶出登仙塔?” 苟三眸子一亮,狂摆双手,道:“那那那那怎么好意思。” 边说着,边往那传送天梯行去,不时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得小心啊,那几人都是仙山榜上的狠人,都是仙山年轻弟子中的精锐,可不是省油的灯。”蟒蟒提醒道。 “精锐?”苟三挑挑眉,道:“老子打的就是精锐,你不是说要霸气么,走着,哥让你瞧瞧何为霸气!” 传送天梯闪动,苟三一步迈入,视线不由得扫视一圈月天,最后扬起头颅望着头顶的光束,满怀期待。 与其强颜欢笑的活着,不如霸气的面对一切。 这,不正是老九希望看到的少年么? 天梯光幕的少年,那嘴角缓缓扬起。 “那就碾压世间一切敌!” “以无敌之姿,登仙!” 袖袍中的蟒蟒好似感受到了那磅礴的毅力,探出头来,吐着蛇信子。 锁魂铃里的聂小倩也是缓缓点头,捏着的粉拳松下。 “往后,我聂小倩全心全意的帮你。” 卷二 战·封印 第八五章 竹海生吞 水星天。 登仙塔第二重天。 竹海涛涛,水星天除了竹林,再无其它景色。 一股清翠之意迎面袭来,竹叶如涛,让人心胸阔澜,美轮美奂。 看着四周的景色,苟三脑海中第一时间回想起一部叫做《十面埋伏》的电影,水星天里的竹海与电影里的一般无二。 “我还以为是水。”苟三下意识的呢喃一声。 “名字与实际无关的。”聂小倩传音。 天梯消失,此地绝非入口,按照之前进入月天的情景,想来是随机传送的。 青山翠竹,绿叶沙沙,苟三一步踏在铺着的厚厚的枯竹叶上,脚下传来松软,步子不由得紧了紧。 “得逮个仙山弟子问问。” 沙沙沙~~~ 沙沙沙~~~ 苟三眉头微微皱起,片片竹叶垂落,双目四处打量,觉得无恙后,苟三这才继续前行。 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一个仙山弟子都未曾见到,苟三严重怀疑是入了水星天外围。 正打算飞伤竹海远眺一翻时候,蟒蟒忽然探出头来,蛇信子在空中荡了荡,忽然猛然张口,朝着不远处喷嘶。 苟三收回脚掌,双目朝着蟒蟒盯着的方位看去,除了满地枯竹叶外,并无异常发现 “怎么了?”苟三问道。 “有个大家伙,早就注意到我们进来了,一直绕着我们。”蟒蟒缠在苟三手腕上,七寸扬起,蛇信子越吐越快。 苟三又是盯了盯,并无任何发现,当下散开神识,如网铺张开来。 之前苟三一直收敛神识,不是害怕危险,而是神识太费精神力,一直释放的话,身子会乏力,届时真正遇到危险,会大大的降低自身战斗力。 轰~~~ 就是蟒蟒一直探测的方位,厚厚的枯竹叶被先飞数丈,一条巨大的蝰蛇忽然扬起头颅来,翘鼻子三角头,滚圆的身子比木桶都大! “难怪,原来是蝰蛇。” 蝰蛇善于隐蔽,蛇皮几乎可以完全融合周围的环境。 蝰蛇的毒性特别大,它的毒性会随着蝰蛇的修炼而愈发强烈,千年蝰蛇的一滴毒液,就是三清修士都要废掉半身功夫,在大明,蝰蛇毒可排十大毒物榜前五,素有地狱雨之称,而蝰蛇,也被称作冥蛇、冥阴。 蝰蛇的修炼,完全是吞食其他毒物,或是吞食其它道行来增加自身道行,极其的残忍。 而眼前这条足足十数丈长,滚圆如木桶大笑的蝰蛇,起码是修炼了五百年以上的,不说毒液,就是肉身的强横程度,足以媲美宗师境修士。 它此刻,就是打算吞掉苟三! 嘶~~~ 蟒蟒又是凶狠的长嘶,小小的身躯缠绕在苟三手腕上,与那竖起身来的蝰蛇简直不在一个档次。 嘶~~~ 蝰蛇嘶鸣,竹海倾斜,山风呼啸。 三角双颚里,锋利的倒钩毒牙玉白深寒,口张似竖一。 嗡,银霜长刀握在手中,那股寒意荡开地上枯竹叶,狂风骤聚,卷起枯竹叶龙卷风,竹海晃动如波涛。 “它是蟒蟒的!” “蟒蟒要进阶,蟒蟒要用蝰蛇进阶的方式,活吞了它!” 蟒蟒缠着的身子猛然激跃出去,刹那壮大,那百丈身躯将茫茫竹海压塌,如似山溪蜿蜒。 蟒蟒与蝰蛇喷嘶,啸起无尽风漪,二者的气势,都不亚于宗师境。 “区区废族,胆敢逆我正统,身为餐食,给我死来!”蝰蛇圆短,那鳞片上的花纹寒目森森,仅是看上一眼,便让人泛起鸡皮疙瘩。 蝰蛇三角头颅口竖如一,血盆大口正面迎着蟒蟒,势要一口吞了蟒蟒。 大片竹海摇曳,倾倒,蟒蟒扭动着它那长硕无比的身子,一声唳嘶,獠牙乍现,与那蝰蛇的巨口来了个正面碰撞。 嘭~~~ 竹海震动,那滚滚气浪爆裂开来,将大片竹竿切割,爆起巨大的空气波纹。 蝰蛇一口咬在蟒蟒七寸之下,蟒蟒死死的咬住蝰蛇身子。 鲜血淋漓,鳞片脱落,竹海又是翻涌起来,蟒蟒抽回身子,几个窜动,将蝰蛇缠绕住。 蝰蛇毒液侵蚀蟒蟒身子的瞬间,苟三再次握起银霜长刀,那等毒液是蟒蟒不可抵御的,不下刻钟必死无疑! “别急,那是它的战场,蟒蟒跟小蜜一样,毒素对它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仅是麻痹而已,如果蟒蟒聪明,顶住麻痹将其吞食就行。”聂小倩传音。 “如果抵御不住呢?”苟三有些焦急的问道。 “抵御不住就会失去知觉,蝰蛇就会吞食它。” 见苟三真气荡出体外,蟒蟒急忙道:“我自己来!” “区区蝰蛇也敢自尊,要不要脸!我族吞食的蝰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算哪根蚯蚓!”蟒蟒那长硕的身子死死的将蝰蛇缠绕,而后逐渐收缩。 “哼,我肉身宗师,岂是你能缠死的,不下一刻,毒素侵脉,我看你拿什么和我斗!低贱的种族,只有死亡!”蝰蛇扭动身子,那滚滚气浪自二者爆裂开来,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鳞片稀碎。 瞧着蟒蟒气息有些萎靡,苟三很是着急,见它意志坚定,知晓那是它的道,它的心,如果帮了这一次,那么下次再遇见危险,就不是它能够对付得了的了,还是得看它自己! “如果需要,你随时叫我,一刀,看我如何生劈了它。”苟三将长刀倒插在地,缓缓收敛真气,眸子死死的盯着缠斗的蟒蟒。 嘶~~~ 蝰蛇松口,又是一声长嘶,那森寒的毒牙带起两串血珠,而后又是一口咬住蟒蟒,蛇头猛然摆动,毒牙破鳞,直击血肉。 蟒蟒淡白的眼睑间断的垂下,好似稍有不慎便会彻底被麻痹。 蝰蛇气势又是提了三分,虽是被蟒蟒缠着动弹不得,但那蛇头却是死活不松口,往蟒蟒身上输送着森冷的毒液,只待时间一到,自是它的口中餐。 竹海涛涛,片片碎叶落下,将蟒蟒与蝰蛇的身子徐徐掩盖。 差不多快到一刻钟,苟三瞧着那如山的竹叶堆,心头不由得提了提,手掌缓缓探在刀柄上。 蟒蟒虽是妖族,在月天也曾向杀了苟三,但它能说出那翻话,并且愿意跟随自己走出月天,它自是心中有它需要坚守的地方,虽是冷血妖族,苟三猜想,它并不坏,如果真是坏蛇,想必月牙儿,早已被它吞了。 它只不过是委屈在阴兵下,求一份生存罢了,就如它说的,时间是最好的毒药,不信,看看它。 青金真气荡出体内,银霜长刀被苟三抽出,重重的抗在肩膀上,他不敢等到一刻钟后,他不想见到蝰蛇正吞噬蟒蟒的身子。 就在苟三准备运转真气吹散那如山的竹叶堆时,漫天竹叶掀天而起,从地面爆碎开来,只见蟒蟒死死的咬在蝰蛇七寸上,摆动的头颅就像鳄鱼啃食,坨坨蛇肉入口,鲜血飞溅。 蟒蟒松口长嘶一声,那血盆大口一口咬在蝰蛇头上,哪怕蝰蛇还活着,哪怕它正咬着七寸之身。 空气再次爆碎,卷起无尽的气浪,蟒蟒蛇头猛然用力,蝰蛇头连带着自己的血肉,一口将蝰蛇头吞进肚里! 银芒乍起,光气波动,蟒蟒的身子越缩越小,蝰蛇的身子逐渐淹没在蟒蟒那巨大的口中。 足足一刻钟,蟒蟒那百丈长的身子才逐渐平缓下来,肚子里隆起十数丈的长短,正是被它生吞下去的蝰蛇。 “没事吧?”苟三跃身过去,瞧着蟒蟒眼睑下垂,关心问道。 “没事,它丫太难死,还在我肚里捣鼓,不过不要紧,三四天就能彻底炼化。”蟒蟒气息有些萎靡,想来是抵御不了蝰蛇毒液的麻痹,“我要休息几天,将我收好。” 苟三点头,瞧着长硕无比的蟒蟒,手掌泛动金光,而后顺着蟒蟒身子虚空一抹,帮助它缩小身子,最后收入纳戒之中。 “小倩,帮忙照看一下蟒蟒,如有异样,第一时间通知我。”苟三传音给聂小倩,尽管蟒蟒生吞了蝰蛇,但还是有些担心,如若它趁蟒蟒麻痹之时捣出风浪,后果不堪设想。 纳戒再次闪动光芒,苟三知道,一定是仙山玉牌有了变动。 掏出玉牌一看,瞧得上面的数字时,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 玉牌上,第一名秦淮,壹万伍仟捌佰。 就在苟三准备动身之时,涛涛竹海上,股股杀气席卷而来。 卷二 战·封印 第八六章 李太白 竹海翻涛,苟三悠然转身,银霜长刀抗在肩膀上,赤红衣衫艳如血,长发飘动,衣阕猎猎。 “师兄,就是他抢了宝物!”竹涛之上,十数青衫少年身临竹梢,曲直指向苟三,面目森冷。 “那可是蝰蛇毒液,只要淬炼得当,不乏一剑杀气,原本是想献给师兄,没成想竟被它抢走了!”青衫少年又是附和道。 “我们几人追踪冥蝰多时,刚遣人去支会师兄,却被他捷足先登了,是在可恶!”竹梢上的十数名青衫少年抱拳躬身禀告,点头后恶狠狠的看向站在地上抗着长刀的少年。 为首的那名少年,正是几人称作师兄的英俊少年,他白衣胜雪,鬓发飞扬,柳眉丹凤,颇具英气,几人侧在身后细说着,他仅是含笑着点头,双手负在身后,器宇轩昂。 青衫少年眼珠在苟三与白衣少年之间来回转动,而后直立身子,曲指怒喝苟三:“玄幽师兄在此,识相的快快交出冥蝰,饶你不死!” “就是!” “连山门都未进之人何敢入登仙塔,此刻那泼蜜不在,我看谁保得了你!” 几名青衫少年附喝,吐沫星子洒了半空。 苟三挑挑眉,起先也是觉着这青衫甚是眼熟,闻几人说来,这才恍然,原来是之前被教训过的那一脉弟子啊,为首的,好像是陈青冥。 苟三嘴上蓄着一抹笑意,舌尖剔了剔牙,看向那名叫玄幽的白衣少年,道:“咳咳~~~想要,自己过来取,我秦淮都接着。” “休得猖狂!” “大言不惭!” “玄幽师兄出马,你唯有一死!” 不待玄幽说话,他身侧的青衫几人倒先发狠。 “怎么,打算为陈青冥出头?”苟三又是挑挑眉,笑着问道。 玄幽森冷的脸上蓄着刻薄的笑意,道:“秦师弟,你自入了登仙塔机缘便是不断,何不如将冥蝰让于玄某,算作玄某欠秦师弟一个人情,如何?” “呵呵,不是我不想让,只是我那灵宠需要它进阶,割爱不得啊。”苟三耸耸肩,意思很是明显。 “秦师弟,仙山的水可是深着呢,不要得意忘形啊。”玄幽对于苟三的拒绝不以为意,淡笑着道。 “水深干我何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杀。”苟三掀起嘴角,抖了抖抗在肩上的银霜长刀,顿时散落一地的银霜。 玄幽微微眯上双瞳,能够先练道如今地步,他自是聪慧激谨,神识悄无声息的探出,将苟三缓缓覆盖。 苟三心中轻笑,神识只可探测个人道行,那肉身是探测不出来的,自己道行仅真武巅峰,半步宗师,索性任由玄幽查探。 “好了么,给你个机会,打还是不打,你决定。”苟三看向皱眉的玄幽,轻笑着道。 几吸后,玄幽收回神识,他是在看不透眼下的少年,道行半步宗师,何来的勇气? 几颗字闪现在玄幽脑海之中,不是傻子就是弱智,或者,是有一些其他的底牌和不可告人的秘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秦淮还有什么依仗。 “呵呵,人不轻狂枉少年,可是,作为师弟,最好还是要懂些尊敬。”玄幽下定决心,浑厚的真气荡然而出,将那竹海都刮起无尽的浪涛来。 “宗师境么,那岂不是林中虎也是?”苟三摸摸鼻子,对着玄幽勾勾手指头,下巴扬了扬,“一起上,还是挨个来?” “休得放肆!玄师兄位列仙山榜,岂是你所能及!”见苟三如此嚣张,那群青衫少年顿时脸色涨红,曲指怒喝。 苟三将银霜长刀从肩膀上拿下,在手中极具灵动的扭动,锋利的刀刃将虚空割开,响起股股刺耳的破风声,握着长刀往地上一插,转眼盯着那十数青衫少年,漠然的道:“给尔等十吸,不战便滚!” “呵呵,秦师弟,不愧林中虎看中的敌人啊。”玄幽白衣悠悠,一直蓄着笑意。 “十。” 苟三并未理会,唇齿间淡淡的挤出一个十字。 “九。” “八。” “七。” 清风吹来,竹海晃动,除了那沙沙的竹叶外,大片竹海只剩下那淡若的数数之声。 “六。” “既然秦师弟执意,那玄某自当领教领教了,刀剑无眼,生死不论。”见苟三淡然的数着数,玄幽蓄着笑意的脸逐渐被冷漠掩盖。 “四。”苟三依旧数着数。 “五还没数!” “五呢!” 见苟三从六直接跳到四,几名青衫少年顿时惊叫,有几人差点一个踉跄,从竹梢上跌落下来。 “哈哈哈,有趣,着实有趣!” 玄幽长笑三声,引得周身狂风不止,当下在竹涛上踏出五步,右掌翻动之间,一支权杖便被其紧紧的握在手中。 权杖通体黝黑,其内闪烁着森冷银芒,其表翻动着丝丝紫红光辉,仔细观摩,便可清晰的见着,在那权杖之上,有着淡淡的符文闪烁着,特别是权杖顶部,那颗紫光极盛的纯黑骷髅蛇头。 嘶~~~ 权杖出现的瞬间,便是引得周围的青衫少年夺目艳羡,当下惊呼道:“想不到玄师兄竟是将冥杖彻底掌控了!红芒逐渐进阶成紫光,想来马上便是能够从灵兵铸达圣兵了!” “玄幽师兄极少动用冥杖,那可是只有宗师境才能驾驭的法器啊,想来玄幽师兄的道行,又进一步了!” “玄幽师兄真不愧仙山荣誉弟子啊,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少年!” “此番仙山初试,那首席之位定有玄幽师兄一份了!” “仙山的精英弟子啊!” 苟三没有多想,双目扫过玄幽,转而抓起插在地上的银霜长刀,斜指地面,股股真气荡漾开来,与那天地灵气融合在一起,真气涟漪缭绕在周身,青金光芒闪动,将苟三的身子徐徐遮掩,飒是神秘。 “老子杀的就是精英!”刀身扭动,锋刃袭出,斩断片片竹海,竹海倾倒。 玄幽双臂缓缓摊开,而他整个人,都飘临在虚空上,滚滚紫红光芒将他缭绕,那等浑厚的真气波动,竟是达到了宗师中期。 苍穹上呼啸龙吟,几吸之后,一尊巨大的白虎像踏天而来,气势下山,凶猛无比。 苍龙像转瞬遨游,与那白虎像相交辉映,水星天虚空扭曲,雷云滚滚。 “杖量红尘,龙虎臣拜!”玄幽持冥杖,红字光芒指向苟三。 苍龙虚像携雷云而来,白虎虚像仰天长啸,那如山的身子猛然一跃,苍穹龟裂,寒芒森森,玄幽仅使一招,竟是将苟三困在异象之中蹂躏。 乌云密布,狂风如刀,使得苟三整个人视线模糊,就好似处在黑云之中,四周杀气森寒,握着银霜长刀向四周猛然挥砍。 但那刀刀刀气如石沉大海,惊不起一丝波纹来。 “他道行宗师,功法上你是吃亏的,即使能抵挡,也不过片刻。”聂小倩传音道:“你强在肉身,只要近身一博,凭借含脉境的肉身强度,绝对可以抗,找出他的破绽,斩杀!” 苟三一步跃天,那浑厚的青金光芒如似流星穿梭在黑云之中,恰如那天边晨阳,孕厚着淡淡的辉煌。 “步履一双,清风自在,我有青锋三尺,刀破万里河山!逍遥诀,开山!” 银霜长刀刹那举过头顶,苟三身子如似张开的弓,金芒闪动,席卷起无尽的污浊涟漪,一刀,劈向黑云之外的那处紫红身影。 十字刀气锋利甚刃,击破黑云现在扭曲的虚空中,空气就好比那纸张,在十字刀气下脆不及防,掀起整齐的裂纹,直劈玄幽。 而苟三的身子也在此刻瞬间袭出黑云,长刀拖在身后,脚掌虚空一踏,激射向玄幽。 “我有东海玄武,可负江山万顷!”玄幽单手举起权杖,紫红蛇头光芒瞬间铺涨开来,光芒交织,形成一道道交错的龟纹,将十数丈虚空包裹。 “疆域为谁开,阴曹地府恶鬼来,我有江山万里,江山听令,江山颂!”玄幽权杖猛然一拄,一圈紫红光芒如波纹一般席卷开来,荡漾在涛涛竹海上空。 紫红光芒掠过,竹海如似变成了活物,一根根人腰粗大的竹竿拔地而起,对垒在玄幽脚下,最后将他整个人从虚空中拖起来,当最后一根竹竿汇聚之时,他脚下踩着的,竟然是一个由竹子堆垒成的巨人! 白虎长啸,苍龙沉吟,那一虎一龙在巨人身上穿梭,那等气势,怎一个宗师了得! “一招,能接下,我留你一命!”玄幽双目阴冷面色森寒,而后权杖缓缓举起,低语吟诵:“幽灵莫叹黄泉,匹夫莫话世间,你若苦,我帮你渡,何须等它十八年,冥府四印,杀!” 吼!!! 巨人仰天怒吼,左手持白虎虚像,右手掌苍龙虚影,一步迈出,水星天猛然一颤。 “玄幽师兄...太强了...” “就是林中虎等榜上的几人,都未必能接下冥府四印啊...” “这秦淮,必败无疑了...” 早已躲到边缘的十数青衫少年瞧得玄幽这等阵势,无不感叹。 有些人,注定是一座大山,一座高耸得让你无法直视,不敢轻易攀登的大山。 “冥府四印?是玄幽?”水星天某处山崖上,少年猛然起身,双目视向北方,身子激射而去。 “玄幽在与谁大战?”某处涵洞里,山石爆裂,少年一脚踏在地上,想着远处波动掠去。 “看来玄幽道行又精进了,过去看看。”两名少年对视一眼,点头之间,消失在原地。 苟三面色凝重,握着银霜长刀的手一紧再紧,想要进玄幽的身,又哪是这样简单。 “只有硬生生抗下这一招,再出其不意的进身斩杀了!” 苟三下定决定,看着那三步就可踩来的巨人,长刀插入地面,双掌交叠横在胸前,胸口上那道黑色掌印轻微的跳动,一丝黑气窜入经脉,融合在金黄符文里。 苟三脚掌扎出马步姿势,金光闪动,胜过艳阳,全身真气运转,融合在金色符文之内,使得他此刻看起来,就似那如来佛祖,佛光普照。 轰~~~ 龙吟虎啸间,居然那遮天蔽日的脚掌猛然踩下,将那细小的金黄光球裹在脚底,一脚,向着地面跺去。 巨人脚掌脱落数之不尽的生青竹竿,金黄光球从脚底一直破入到巨人的膝盖处。 光球的金黄色逐渐暗淡,巨人的脚也终于是落到地面,插入泥土里数十丈。 “秦淮!” “秦淮!” 月牙儿紫萍同声嘶喊,看着那被震起的无尽尘土,有些无力的弯下身子。 一个胖胖的少年隐在残竹后,摇头道了声可惜,转身离开。 “玄幽师兄是在太过强大了啊...” “首席大弟子,当有玄幽!” “哼,简直是找死,胆敢挑衅玄幽师兄。” 一阵恭维和唏嘘充斥着,玄幽好似习惯了那艳羡的目光,气势不见,负手而立。 尘埃散去,巨人一脚就跺出了一个深渊来,当最后的尘埃落定,无风。 “不对,他好像还没死!” 一个青衫少年看着手中的玉牌,而第一个名字,依旧是秦淮的,当下骇然惊呼起来。 同一时间,几乎是所有人都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牌,那人说的没错,第一名还未变,依旧是秦淮,拾伍万捌仟! 所有目光齐射向那深坑脚印,金光闪动,如似流星一般坠落在玄幽身前,瞬息之间,血染长空。 玄幽大骇,生气蹭蹭蹭向后倒退,脚下传来阵阵虚空裂纹。 苟三气势如虹,但凡近身,怎一个狂傲了得,巴掌裹含着无尽的金芒,一巴掌扇在玄幽脸上,玄幽扭头吐血的瞬间,又是反手一巴掌。 所有人大骇,没成想到,那第一名的秦淮,竟然是个修炼肉身的怪物! 看他势如破竹,肉身的境界,显然比肩宗师境,必然是含脉境无疑了! 千年以来,肉身修炼何其之难,不说机缘,就是那需要耗费的无尽天材地宝,都足以将一个顶尖门派耗垮,道法修炼则要简易许多,有道有术即可。 “啊!!!” 玄幽怒极,多少年了,谁人敢动他分毫!哪里管得上苟三是否肉身含脉,捏起拳头就是抡干。 噗嗤~~~ 涟漪光幕荡漾开来,玄幽的身子不出任何意外的被轰飞出去。 苟三虚空一跃,膝盖顶在玄幽胸口上。 优美的弧线连接着地平线,沉闷响起之时,苟三的膝盖染上鲜血,碎裂胸骨,差一点刺穿玄幽的胸膛。 玄幽大口鲜血吐出,撑大眸子不甘的看着扬在半空中的那张脸,又是吐了一大口血,脖子一斜,彻底的昏死过去。 苟三面色无情,先前玄幽那一脚,如果不是自己修炼肉身,死的又何尝不是自己,人世间本就是拼个你死我活,心地太好,反而被人误认为软弱。 伸手虚空一握,银霜长刀顺势而来,苟三站起身子,脚掌踩在玄幽肚子上,双掌握着长刀,一刀削掉玄幽头颅。 叮吟~~~ 一声刺耳的颤音震慑脑海,苟三只觉手臂发麻,银霜长刀还未砍入玄幽就被震落,捂着耳朵眺向那银芒闪动的远方,心头骇然。 白发白袍男子衣阕猎猎,翩然如神仙,他蓄着笑,对着苟三招招手。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放他一名,我送你一场造化,小友可答应?”那白袍男子悠然传音。 “你是谁!”苟三怒极,这世间,凭地有爱管闲事的老家伙! 白袍男子笑了笑,也不待苟三答应,也不管他是否会继续斩杀玄幽,悠然转身,留下淡淡三字。 “李太白。” 不止苟三,就是围绕过来的一众仙山弟子,都猛然一颤。 李白李太白,这世间,谁人敢直唤? ps:二合一了,今天就差不多不多一万字了,这边有仙人渡劫,电脑闪了七八次,冒着天罚的危险码字,俺厚着脸讨些收藏票票可好? 卷二的剧情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徐福,济公都已经出现,接下来就是李白了,只怕有点拿捏不住啊,有建议的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哦。 卷二 战·封印 第八七章 李白问世(二合一,求各种~~) 谁是李太白? 酒放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谁是李太白?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霓虹。 谁是李太白? 步履一双,清风自在,我有青锋三尺,剑破万里河山。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殃殃大唐,谁敢有他这等不羁和洒脱?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茫茫神州,谁敢有他这等飘逸和放荡?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纵观古今,谁敢有他李太白这等王霸气魄? 有一些人,天生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川。 而他李太白,便是那座高耸得让人心生怯懦的纵横山脉! 竹海涛涛,那背对着众人,白衣胜雪,飘逸如神仙的男子,一步咫尺天涯。 而他说,他叫李太白! 世人对李太白的尊称实在太多了,双手都难以数得过来。 青莲居士,谪仙人,诗仙,酒浮屠,人圣等等等等。 恐怕就是他李太白自己,都难以数清世人对他的尊称了吧。 苟三呼吸有些沉重,微眯着眼,眺向天际尽头,那逐渐变小的白衫。 “别装死了,起来吧。”苟三将脚掌从昏死的玄幽身上挪开,眉目无情,银霜到唰的抗在肩膀上,刀刃殷红连珠。 “咳咳咳~~~”玄幽剧烈的咳嗽起来,手指捏决点在胸口上,面色苍白,神色萎靡的抬眼看苟三,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你...愿意放过我?” 苟三嘴角掀起一抹笑意,赤红衣衫飘动,侧过脸来看向躺在地上的玄幽,道:“败在我手里后,你就不再是敌人,因为,你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资格作我的敌人。” “放过你是可行的,但是。”苟三轻笑着,手掌金芒涌动,徐徐印入玄幽眉心,见得他整个人如似睡了过去,苟三接着道:“今后就作个杀人机器吧。” 月牙儿小跑过来,一把绕住苟三大腿,扬起那关切的小脸,半晌,问道:“你去哪里了?” 苟三淡漠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意,手掌揉了揉她的发,蹲下身子一把将月牙儿抱起,道:“有些事耽搁了。” 瞧得紫萍也是走了过来,苟三接着道:“跟紫萍姐姐在一起可有遇见趣事?” “你丫。”紫萍含笑着,故作嗔意道:“还不快去,难道要诗仙等你不成?” “那我就将月牙儿交给你了。”苟三将月牙儿放下,将那小小的手掌搭到紫萍玉掌上,道:“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真气涌动,清风袭来。 赤红身影飘动在竹海之上,脚尖轻点竹梢,黑点逐渐变小,那个方向,正是李太白消失的方位。 “秦淮!” “敢伤玄幽师兄,我仙山弟子从今往后,与你势不两立!” “秦淮!你对玄幽师兄做了什么手脚!我要禀名掌门,拿你问罪!” 苟三消失之际,那围拢过来的青衫少年顿时指天怒喝,赶紧将玄幽搀扶起来。 竹海里杀气依旧,当几人暗中打算偷袭紫萍月牙儿之时,一柄银枪自苍穹垂落,锋利的枪头当场贯穿几人头颅,没有分毫的怜悯。 “伤她分毫,屠你一脉。” 音腔裹着浑厚的内力,激荡在水星天里,所有仙山弟子唰的回过身来,目光齐齐的看向那飘音的天际尽头。 “紫萍姐姐,那几人都去了三重天,青戨姐姐孤身一人,我们也上去吧。”月牙儿牵着紫萍的手掌,点头之际,逐渐消失在竹海之中,留下身后的一片狼藉。 “小倩,那锁魂环真的能控制玄幽吗?”苟三飘动在竹海之上,回想起玄幽最后那幽怨的眼神,不禁传音。 “锁魂环是地府名技,锁控神魂的,只有当他三清境才破解,三清境一下,就是神仙也解不了的。” 苟三点头,这玩意还是太过毒辣了,难怪聂小倩不肯传授,先前也仅是附入苟三身体,亲自对玄幽施展。 “你对李太白了解吗?”苟三接着问道。 聂小倩并没有回答苟三,半晌,也仅是说几颗字,“去看看。” 多问也是无益,苟三知晓这个道理,此番能来,全然是因为苟三的好奇,史书上对他的描写可是笔墨浓重得紧,再者,也是为了造化而来,如果可能,苟三打算借机迈入宗师境,先前与玄幽一战太过吃力,如不是玄幽轻敌,想要战胜他又哪有这般简单?更承林中虎等仙山榜上的那些个荣誉弟子了。 搞不好此番出去,还得面对桃花冢里面的天才狠人,那小说上可是写得真实得很,杀完小的来大的,杀完大的来老的呢。 苟三迎风前行,竹海逐渐稀缺,时不时有竖起山峰,花草繁茂,古木森森。 行了两三个时辰,夕阳倾斜,终是见到了地平线的尽头,云雾如瘴。 茫茫云雾衔接天地,在云雾间中,临崖如钩。 颂帕招展,清风徐徐,乍眼一看,有些黄山云雾海的韵味。 男子负手而立,龄方五十余,白衫胜雪,面润清风,伫立在迎客松下,一动不动的眺向那遮掩在云霞中,沉沦下去的夕阳。 翻云滚滚,铺天盖地,仿佛海啸席卷而来。 苟三跃上凸石,爬过岩壁,茫茫云海在脚下轻轻浮沉,攀岩而上时,极目远眺,心胸顿时为之一宽。 “坐吧。”李太白一动不动,话音很是沧桑,好似经历了千万年之久,难得的对上一话。 苟三哑然,无奈的摊摊手,也是随意的找块石头一屁股坐下。 自打穿越到了这大明,先是遇见了宋朝的李道济(济公),现在倒好,才他妈几天啊,唐朝的李太白也溜出来了,是不是接下来有那什么战神白起,秦始皇汉武帝什么的了,最好是整出个人皇伏羲,炎帝黄帝什么的,不然多没趣。 “在想什么呢?”李白忽然转过身来,他气质洒脱不羁,久看一眼,有如那天上的神仙,显得几许沧桑的面容蓄着淡淡的笑意,携带着丝丝温润,颇具儒气,却又掩藏不住那淡淡的杀伐道行。 苟三赶紧收回眸子,左瞧瞧又看看的想要缓解尴尬,正巧,在李太白身侧不远,竖立着几块模样规整的石牌,苟三伸手指了指,道:“想那七块石牌。” 李太白轻轻一笑,挽了挽袖袍,向着石牌走去几步,而后蹲下身子,伸手拔弄着石牌下方的松叶,半晌,道:“这是七块墓碑。” 苟三眉头紧皱,好奇的探过身子,看它不清后索性站起身子走到石碑前,看着那一束束刀刻古字,苟三仅认得几颗,四妻三子。 “许云蓉,我的结发妻子。”待李太白在七块石碑前都扫掉松叶后,他站起身来,指着左边第一块石碑,音接无色无波。 “这是宗娘。” “这是刘清。” “这是某睬酥。” “这边是我的孩儿,李伯禽,李颇黎,李平阳。” 见苟三久久未语,李太白轻笑着问道:“没什么要问的么?” 苟三摇摇头,不语。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jiao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李太白微眯着眼,缓缓吟来,良久,轻轻一叹。 当孤独变成了享受,又怎是区区岁月就能做到的啊。 当李太白吟完这首诗,苟三脑海中不知不觉的浮现出月天那幻境的画面。 又何尝不同这李太白,茫茫世人,举目无亲! 或是云风冷兮,苟三不觉抱紧双臂,唇瓣轻轻抖动,音似梦呓。 “我怕,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 “傻孩子,不用刻意隐藏,忧伤是一种本能,而微笑是一种能力。”李太白拍了拍苟三肩膀,道:“我们只会越来越像我们自己,深海不会因为一桶热水而沸腾,世人的暖热,也不会因为你的笑而入心,少年莫忘凌云志,曾许天下第一流,尽管一路风雨兼程,也要面朝前方,勇敢前行。” “谢谢。”苟三真挚的道了声谢。 “坐吧,与其身在孤独中,不如享受这独一无二的美。”李太白袖袍一会,云卷云舒,沧澜叠起。 苟三吐了口气,眸子有些呆愣的看向李太白,他绝对是苟三有史以来,见过道法最强之人,没有之一! 瞧出了苟三的意思,李太白笑着道:“只是一道执念而已。” 苟三又是狠狠的咽了口唾沫,仅是一道执念,就能有如此深厚的道行,那如果是李太白本尊,该是何等的伟岸! “那一战,太惨烈了,几乎没有人能活下来的。”李太白遥遥头,好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前辈能与我说说那一战吗?”苟三呼吸急促,探过身子,问道。 “也没什么的,归纳下来也就几颗字,战·封印。”李太白面色沧桑,静静的看着滚滚卷云。 “封印?什么封印?”苟三追问道。 李太白不语,好半晌才道:“于你来说还太过遥远,知道了对你没有溢出。” 苟三又是几番旁敲侧击,而李太白都是徐徐掩盖,避重就轻,苟三也只好不在追问。 之前的如梦幻境,现在的李太白,苟三觉着绝非偶然,有机会的话,定是要查个清楚,好安心。 “前辈,你先前不让我斩了玄幽,能否告知晚辈是何缘由?”苟三问道。 “他修习的是冥府之道,以后如能入道,或许可以从中探知一些冥府的消息。”李太白风轻云淡的道。 冥府,便是与轮回有关,莫非... 苟三猜测,而后问道:“前辈是要复活你的亲人吗?” 说实话,苟三有些期待李太白说不是,又害怕他说不是,如果是的话,那他要复活老九,应该是难于上青天了,如果不是的话,要复活老九,又是要另寻它法。 “呵呵,你这小娃子,放心吧,说了会送你一场造化便不会作假的。”李太白轻笑一声,接着道:“前提是,你要吃得下。” 闻言,苟三顿时来了兴致,那可是李太白所说的造化,急忙道:“烦请前辈一一道来。” “这水星天的由来想必你已是知晓了。”李太白突然笑意诡异,挑了挑他那有些淡白的眉,道:“蹬上九重天,取走镇灵。” “怎解?”苟三疑惑问道。 “莫急,仔细听着,取走镇灵后,你动身前往长安,长安西南有座山,叫卧虎山,山中有座寺庙,你将镇灵放在寺庙之中即可,届时造化自可现。”李太白眨了眨眼,这番模样让苟三严重怀疑他是个骗子,专门骗小孩子那种。 “小子,你什么眼神?”李太白蹬眉。 苟三吧唧几下嘴巴,余光瞄向李太白,这厮着是看他不透,刚想传音,就是被李太白半路截住。 “做还是不做,我做我换人了啊,听说进来的还有几个好苗子。”李太白侧过脸去,嘴角向下弯了弯。 “小倩,这买卖能做吗?”苟三传音问道。 “具体我也不曾知晓,得先看看镇灵是何物。”聂小倩也是不确定。 苟三一咬牙,看着故意闭目打坐的李太白,大声道:“我接了!” 李太白顿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润润嗓子,沉声道:“那你便去吧。” 苟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想你也是个顶尖高手,就没什么你用不着的送我了?” 李太白身子向后倾斜的看着苟三,道:“这可是天大的造化,你不打它的主意来打我的?” 苟三两手一摊,道:“你也瞧见了,我道行低,能不能取得镇灵还是一说呢,有道是八字还没一撇,我这现在连半撇都没有,好歹你也要帮我画个一撇半捺的啊。” 李太白苦笑着摇头,苟三只觉熟悉的金光闪动,一个金黄光幕便是笼罩下来,而李太白也彻底的消失在临崖上。 “传你一套完整的逍遥诀,别整那半式一招的了,云崖不错,可助你迈入宗师。” 沧桑的声音消失在光幕里,苟三完全听之不见,不是不想听,而是方才李太白所施展出来的,竟然是帝决!彻底将他愣在了原地。 黄金帝决,谁人敢学! 苟三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ps:加班太忙了,俺会尽快调整过来,这周担待一下哈,非常打脸呐~~~~ 难得上的品数和强推,诶,俺太难了,我giao!!! 卷二 战·封印 第八八章 九曲玲珑道 水星天天旋地转,苟三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四周景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云海远去,临崖消失,此时的他好似深处涵洞深底,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而想要出去,有且仅只有一条细小的崎岖泥泞道,阴冷诡异。 而从外面观苟三,他依旧盘膝打坐在临崖边儿上,紧闭眸瞳,吐息匀称,面润清风。 “竟然是九曲玲珑道?”聂小倩未有传音,而是飘然在虚空中,隐隐入白云之间。 “破宗有三千种方式方法,而最难的是破宗九道,也是如此,但凡踏上破宗九道的修真者,成则名扬天下,可以说是同阶无敌手,无敌的存在。” “有一种破宗方法,并无确凿记载,只是偶闻相传,它超脱,可以说是凌驾在三千道法之上,便是九曲玲珑道。”见小雪不解看来,谢小倩继续解释的道:“九曲...一曲一轮回...” “轮回?姐姐,连是鬼魂的我都不相信轮回。”小雪轻声呢喃。 “是啊,所以...走这条路并不明智。”聂小倩眼神有些哀怨。 “我去提醒苟三,我可不想见着他身死道消,咱俩的怨念符还在他身上呢。”小雪刚准备迈步便是被聂小倩拉住。 聂小倩沉吟,道:“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知晓小雪不解,聂小倩继续的道:“刚才李太白消散之时,三千道法分明已现,而他却偏偏选了九曲玲珑道。” “这是他想要的。” 见着苟三周身风流如河,赤红衣衫全部碎灭赤裸着上身,就是聂小倩的心,不由得紧上了几分。 穿行在狭小的漆黑涵洞中,伸手蹚着潮湿的岩壁行走,时不时触碰到柔软湿滑的肉质的东西,猛然缩回手掌,赶紧迈步离开。 阴风似鬼哭,苟三越走越是心惊,天大地大无奇不有,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 一拳捶在身上,很是气愤。 那自从修身之后就一直蕴含在血肉里的金黄符文此时竟是死活不肯现出来,哪怕是露出一丝丝金芒,苟三都不至于这般害怕。 更可气的是,想点燃一点道火,却发现死活都点不燃,就他娘的跟有烟没火一个卵样。 苟三也是骇然的发现,此刻的自己,竟然完完全全是一个普通人! 摸着胆子硬着头皮走了一个时辰上下,手掌上传来的肉质湿滑越发频繁起来,像是摸在鼻涕虫身上一样,还时不时被蛰一下,脚下也是偶尔传来踩中活物的感觉,苟三在心中破口大骂,却又是大气都不敢喘。 除了阴冷的风啸,整个涵洞里只剩下水滴的滴答和故意克制的呼吸声,如不是先前疾跑而北拐弯的岩壁撞了个半死,苟三恨不得提起步子一路狂奔。 足足绕了九九八十一道弯弯绕,苟三才隐隐见得不远处的丝丝光线。 苟三惊喜,差点惊呼出声来,而正当他准备撩起袍子准备跑过去之时,那涵洞出口处,一条绳子系着的,如似葫芦的黑影突然从涵洞上方跌落下来,那葫芦模样的黑影映在淡白的光幕上,轻轻的抖了几抖,而后左右晃动起来。 呜呜呜~~~ 婴啼突然想起,苟三身子一惊,那道悬挂在涵洞上方的葫芦黑影,竟然是一个活着的婴儿! 而那系着的绳子,竟然是一条脐带! “草泥马!”苟三终是忍不住的破口大骂,但凡此刻有半分道行,定当提着银霜长刀砍了过去。 唧唧唧~~~ 涵洞里,苟三的身后也是突兀的响起诡异的响动,借着那淡若的光线,狠狠回撇的眼角余光下,那潮湿的岩壁上,竟是趴着无数条手臂粗大,形似娃娃鱼的怪异生物! 而先前苟三触摸的,正是这四足的黑色的恶心东西! “什么破鸡儿九曲玲珑道,你他娘的,老虎狮子老子不带怕的,这尼玛是个什么玩意!” “还有那挂着的会哭的葫芦,我去你大爷的!” “李太白,老子要回去!” 苟三瞧着那极度瘆人,蠕动在岩壁上的怪物,死死的闭着眼,丝毫不像其他小说里的主角那样,各种光环,遇到鬼都不带害怕的! 刚想着那娃娃鱼模样的怪东西别来惹自己,下一刻,脚踝便是传来湿滑的蠕动。 苟三汗毛再次竖立,提起腿狠狠的将其甩掉,哪里还管得上那么多,双手蒙着眼,边嚷嚷着滚开边向涵洞出口跑去。 嗡~~~ 苟三只觉脑壳一疼,双眼顿时生起无尽的星星,身子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苟三艰难的撑开眸子,昏胀之意顿时袭入脑海,使得他双手撑着额头,使劲的揉捏。 “快快快,晚了黄沙城便没酒了!” “将行囊给我,快些走!” “渴死我了,今儿个要喝它个十八坛!” 突兀的喊酒声传入耳廓,苟三放下双掌遁声看去,身子猛然站起来,满脸不可思议! 入眼的,竟然是一片茫茫沙漠! 风卷残云,红霞浅飞,漫漫黄沙悬天坠,沉沉落日欲语悲,殊途不知许,只是近黄昏。 铺天黄沙挽风袭卷,伴着血色云霞逐日低垂,竟是将整片天空都染得个通红。 那座城叫做黄沙城。 虽称之为城,但其貌不扬,与小村无异,顶天与集镇相较。 残破的城墙高丈许,皆由黄土堆砌而成,较为显眼的是主城墙上的一座烽火台。 台高三丈九尺,意欲九九归一,客房大小。 烽火昼夜未断,昼主浓烟,夜生烈火,以辨方向,昭告旅人。 枯竭的护城河装模作样的,将城外的沙漠缓缓隔开,间中衔接着一座残旧小吊桥,锈迹斑斑的铁索下很是随意的横铺着几块木板,布满一沉又一沉沙埃,偶有几个脚印交错,却是被席卷而来的沙浪逐渐淹没。 吊桥里端城门前,除了四个执勤卫兵之外,便是行色匆匆的几许行人,遇到熟人,卫兵也对其点头示以笑意,简单寒暄一番。 想来也是,生于这大漠边缘,也见惯了归去别离,一分笑意便是一分温暖,卫兵也并未严厉。 城内朱门楼阁不可见,青砖瓦笠数不得,有的只是矮小的土胚房茅。 零零散散的小巷交接在宽松的公道旁,客栈一幢茶馆两间,四根干竹撑起一张白油布,下面摆放三两木桌,便视为酒坊。土堆旁的小贩已是收起了水果生意,招呼着娘仔回家做饭,自己却掏掏腰兜,摸出几块铜板,朝着不远处的酒坊走去。 苟三伫立在黄昏下,遥视黄沙成,好似涵洞发生的一切都已忘记,心中生出莫名的感觉。 叮铃叮铃~~~ “小哥,烦请您稍让几步。” 驼铃响起,身后传来老丈的尖喊声,苟三转过身来,瞧着十数匹骆驼托着重重的货物,苟三利索的退了四五步。 “瞧着小哥面生,衣着也是汉服,想来是刚到黄沙城的吧?”老丈行至苟三身前,竖了竖被风刮斜的裘帽羊毛袍,笑着招呼道。 汉服也就是汉族服饰,多指中原地带,苟三点头,抱拳道:“小生第一次来。” “那小哥你可得小心咯,黄沙城吃生得紧呐,一道进去吧,晚些怕是酒馆没酒咯。”老丈也不待苟三应答,挥动着骆驼杆子,扶着那满载的货物,唱唱悠悠的向着黄沙城行去。 落日融金,暮云合璧,远远望去,漂浮在沙浪上的海市蜃楼与枯黄的小城重重交叠,霞光轻闪间,舒时让远途的归人们心头一安。 伫立良久,转眼看了看四周,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温浪,迎面吹来的风沙拍打在脸颊上,心中又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面带微笑的卫兵,不断吆喝的商贩,肆意的酒坊朗笑,呼着大气的骆驼,不会眺向黄沙城外那茫茫沙丘,暮云合璧的天际,好似几道身影,正踏沙而来。 苟三行走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途经酒坊,选了张空桌子座了下来。 “客官,您吃些什么?”店小二小跑过来,尊问道。 “来坛好酒,再来两斤牛肉。”苟三笑了笑,视线不由得扫了一圈仅有五六张桌的小酒坊。 “好勒,您先歇着,有事您招呼一声就成,小的这就去给您备来。”店小二抖抖肩上的毛巾,小跑几步,掀开垂下来的布帘,大声报了两斤牛肉一坛上等酒。 苟三双手撑在酒桌上,中指富有节奏性的敲打着桌面,回想起在涵洞里的情况,又是试探性的运起了功,奈何,依旧是一介凡人。 长长的吐口了气,店小二也是利索的端来牛肉和一小坛酒。 “客官您慢用。” 苟三点头之际解开裹红的酒盖子,香醇之意袭入鼻腔,不由得醉了醉神。 “少侠,可否拼一桌?”苟三闭目陶醉之际,一道隐是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苟三向他看去,心底有些诧异。 来人是苟三与老九先前在洛阳歇脚有过一面之缘的徐半庵。 徐半庵是个江湖人,称呼苟三少侠也是带有几分江湖气,苟三有些疑惑,徐半庵怎的会到沙漠来,记忆之中,大明国境有沙漠的地方不多,西、西北,而洛阳距离西北也是有几千里路程。 想到此处,苟三摇头苦笑了起来,在登仙塔中的自己,不也是到了这里了么。 难道是九曲玲珑道,或是徐半庵,是今后对我有重大影响之人? 苟三猜测三分,见徐半庵尴尬着握剑转身,赶紧道:“请坐。” 徐半庵眼睛亮堂,包袱挂到桌角上,宝剑竖在桌边,也不等苟三倒酒,拿起酒坛倒了两大碗,一碗递给苟三,自己端起一碗,笑着道:“在下草姓徐,江湖人称徐半庵,多谢少侠招款,徐某先干为敬。” 瞧着徐半庵一口闷了满满当当的一碗,伸手抹着挂在嘴角上的酒渍,抓起几块牛肉丢入口中畅快的咀嚼着,苟三也是含笑着闷下那碗,酒刚下肚,却是惊起包谷汗来。 苟三呼吸变得急促,手掌颤抖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放在舌尖上舔了舔,皱眉之际一口吞下,刹那,赶紧伸手往喉咙里抠。 呕~~~ 苟三匐在桌边,那模样有些像鸬鹚吐鱼,脸色涨红,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噗~~~ 刚刚吃下去的牛肉和酒水被苟三吐了出来,而那呕吐物,就是徐半庵都被吓得惊跳起来。 正是苟三先前在涵洞里见到过的,那爬在岩壁上的黑色怪物,整整一条活生生的! 而那酒,也变成了血! 水星天里,闭目打坐的苟三身子猛然向前一倾,喉结滚动,一口鲜血顺势喷出。 “是心魔里的道虫作怪!” 聂小倩小雪也在同一时间轻呼。 卷二 战·封印 第八九章 三千道火焚身 “竟然真的又道虫!”小雪面容骇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盘膝坐在临崖边上,垂下脑袋,下唇淌着污血的苟三。 道虫,便是三千大道内的法力蛀虫。 寻常悟道破宗,只要感悟至情,道行深厚,往往都是能够顺利迈入宗师境的。 就是最难的破宗九道,也并无道虫的记载,也可以说是万年未曾现过! 除非... 想到此处,就是聂小倩,也不得不紧张起来,掌心的魂力滚滚流动,在即将笼罩向苟三之时,小雪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姐姐,道虫都现了,现在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只有看他自己了。” 聂小倩样子有些虚弱,魂力僵持在掌心中,半晌,无力的收敛回去。 道虫,就如同人体里的肥虫,牙齿里的蛀虫,大树里面的木虫,区别就是道虫没有实体,是真气所化,此时的苟三,那流淌在体内的真气,布满了道虫,正在一口一口的吞噬血与肉,而又没有一丝一毫的应对之法。 各处皮肤里,时不时有道虫蠕动,而苟三的身子也在逐渐的缩水,气息微弱。 徐半庵先是惊怕的跳起来,待看清苟三所吐之物后,只手端起酒碗使劲的晃荡,挤眉时,手指沾了沾,放在舌尖上,本就挤成一线的浓眉又是紧了几分。 “少侠,先前可有接触异物?”徐半庵服下身子,指头撑开苟三的眼帘,问道。 狗三已经浑身无力,拄在桌上的身子摇摇欲坠,对徐半庵所言未闻半分。 徐半庵看着那在地上蠕动的形似娃娃鱼的道虫,深深的吐了口气,左手伸在半空,大声道:“请来桃花酒!” 酒坊里的人见着苟三如此早就跑没影了,小店里仅剩掌柜的和店小二小哥,二人半躲在桌子后,惊怕的看着苟三与徐半庵。 闻徐半庵请酒,掌柜的咽了口唾沫,对店小二狠狠的连打了三个眼神。 徐半庵左手端着酒碗,右手曲指捏决,一口含住淡黄的桃花酒,踏出九步阵步,真面对面着苟三和那蠕动在地下的道虫,对之一口喷出。 酒洒的瞬间,捏决的指尖扑腾出火焰,徐半庵曲指一戳,那淡红的火焰瞬间将那喷洒出来的酒雾爆燃,火团奔涌,将道虫和苟三死死的包裹在火团内。 徐半庵指尖对着竖放的宝剑猛然勾指,宝剑出鞘,形似桃花木。 徐半庵握剑在酒坊里舞出优柔的剑招,最后,左手握着桃花剑,右手中食二指捏成剑式,浓眉一凝,大声道:“茅山第八十一代弟子徐半庵恭请仙师!” “太上老君急急如令令,步罡踏斗!九天玄术!” 小小的酒坊真气化实流动,徐半庵的身子瞬间分化出八十道身影来,加上他自己本身,足足九九八十一道,而他们的所有掌心,都齐齐的对着包裹苟三的那团火焰。 “三千大道火,起!” 一百六十二只手掌刹那涌出道火,而苟三的身子,也是在那道火的注入下,缓缓坐立起来,手背叠在膝盖上,似打坐。 十数吸后,那团包裹苟三的道火猛然扑腾起来,瞬间便将小酒坊烧成了灰烬,徐半庵也是被那股强大的反震之力震倒飞十数米,在沙地上足足滑行了七八丈,这才勉强的停下来。 徐半庵看向那逐渐升入半空中的那团道火,双目之中满是惊诧之意,“这是师傅叫我出山的理由吗?” 就在徐半庵疑惑之时,眉目骤凝,一股浑厚的真气荡出体内,在身后凝成一道厚厚的真气蓝膜,待徐半庵转身看清沙漠尽头那道黑点之时,他一步迈出,缩地成寸。 “你想死吗?”徐半庵沉声的道。 那黑点逐渐变大,他身着黑袍,戴着黑纱斗笠,看不出何面容,淡然的回道:“强行越过岁月长河,以为就能改变因果了吗?” “不想死就滚!”徐半庵前踏一步,负手而立。 “改变不了的,不管是哪处岁月,你们都得死。”那黑影淡然挥手,而后缓缓转身,伫足半晌,道:“想死就来,岁月长河会紊乱时空。” 看着那刹那消失的黑袍身影,徐半庵微眯着眼,深深的吐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苟三,双瞳塞满了疑惑,最后轻轻一叹,伸手划开虚空,一步迈进。 “师傅,你难道卜错了吗?” 虚空裂缝何必之际,隐隐传来那轻轻的叹息。 道火逐渐壮大,最后将整个黄沙城上空淹没,原住民仰起头颅看向那比太阳都要炙热的火海,奔逃之际,不得不道一声“原来是神仙”。 狂风呼啸,卷起无尽的沙尘暴,整片虚空乌云滚滚,凝成数百道风流旋涡,如似天都破了数百个洞,黑洞越来越多,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轰隆隆~~~ 狂雷轰鸣,风雨涌动。 在沙尘暴中心和黑云旋涡中心,一条条岩浆铁索贯穿出来,刹那间,齐整整的钉在虚空中那团道火之上。 “啊!!!” 在岩浆铁索钉入道火的瞬间,盘坐的苟三身子猛然仰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一条条铁索贯入道火,直穿苟三的肌骨。 滚烫的岩浆流入身体里,灼烧着血肉,苟三浑身抖动,那咬着的牙齿都差点破碎。 皮肤龟裂,股股血水刚淌出来就被化成真气,此刻的苟三,整个人就如同披着岩浆皮肤,看起来极为恐怖。 “是三千道火吗?” 越来越多的岩浆锁链贯穿肌骨,远远看去,苟三就向那被囚在牢笼中四肢穿着铁链的囚犯,被那三千道火锁链拴在半空中。 “啊!!!” 炽热的三千道火在体内汇聚之时,一朵似花的红火突兀的凝聚在脑海正中心,识海是苟三的思想空间,按理来说是不会被道火吞噬的,识海太过脆弱,似花红火仅是轻微的扑腾,识海就是出现裂纹,那模样不过几吸就会支离破碎。 苟三浑身神经猛然一疼,如似被人从体内强行抽出,在狠狠的蹂躏。 一口污血喷出,夹带着些许岩浆,苟三的气息再次变得萎靡起来。 那将要被灼烧得消失殆尽的眼睑缓缓垂下,苟三脑海中想起了苟玉溦,想起了苟立人,想起了阿成,想起了老九,想起了那一夜白头的宁欢欢,想起了那刺自己心脏一刀的舒媚儿... “对不起...” “可是...太难了啊...” 识海中的苟三抱头痛哭起来,将头埋在双膝中,用长袍掩得严严实实的,只闻哀哭,不见模样。 “大姐...” “大哥...” “阿成哥...” “欢欢...” “媚儿...” “我好没用啊,没有你们在,我竟然连一点点事都做不好...” “太难了,我想放弃了,你们别怪我好吗?” 三千道火焚身,自太古以来,能做到的仅一人而已,秦朝始皇帝——秦始皇。 三千道火焚身,可以吞噬一切,就是全身的一滴血一两肉,都会被焚得一干二净,灰都不剩。 “三儿,到老娘这来。”识海虚空上,苟玉溦笑着对苟三招招手。 “小三,好好的作个纨绔子弟不好么?”苟立人握着古卷,揉笑的看向苟三,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三,走,随阿成哥逛逛魅香楼。”阿成也是府下身子,笑着看向抱头痛哭的苟三。 “相公,抱抱欢欢好不好?”宁欢欢张开玉臂朝着苟三跑来,长裙飘飘。 “苟三,以后叫我媚儿,好吗?”舒媚儿跃上马背,双臂环着那道身躯,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背上,美眸溢出泪来。 “少爷,干了。”老九笑着一饮而尽,扬了扬手中空荡荡的酒碗。 虚影一个个的出现在识海之中,几吸后,随风而散,仅留下一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伤到极致最是无声,那身子抖动得衣衫都碎裂。 识海里,那朵盛开的红花,一道倩影双手合十,默默的看向那道抖动得瘦下去的身子。 卷二 战·封印 第九零章 我本为道 别悲,岁月静好,你只要多活一天,我就给你讲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好吗? 识海里声音空灵不辨男女,正是那朵红火上那道倩影传来。 苟三茫然抬起头来,面目湿润。 原以为如先前所想那样,是记忆最后的闪现,当视线看向那朵红火之时,不由得站起身来。 “你想知道吗?”火光涟漪,看不清那道倩影的面目,倩影纤细苗条,想来应是女儿身。 苟三沉吟,吸了吸发堵的鼻腔,沙哑道:“想。” “你明天找我,我便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空灵声音消散,倩影随之消失,那朵红火恢复了原本模样,静静的悬在识海之中。 苟三长长的吐口浊气,双目看向那无边无际的识海,就好似整个世界仅剩他一人,孤独之意涌来,让人生出一股无力的挫败感。 “这便是我要悟的道了吗?”苟三呢喃。 “如果是这样,我本为道,何需悟?”苟三袖袍一挥,面迎识海负手而立,空洞的双眸缓缓合闭,他整个人如似进了时光隧道,人影事物转瞬即逝向身后流去,苟三面无表情,一眼都未曾看去。 “我太过多愁善感,却忘了改奋力改变,难怪青云老爷子说我道基不稳,虽是进化龙池有所稳固,但面对九曲玲珑道,是远远不够的,如此,今后我当抛下心中忧虑,全心全意的修炼,拿到我的初衷!” 三千道岩浆锁链贯穿身体各处,气息奄奄一息的苟三突兀的睁开双眼,调整坐姿后,双手合十,闭目,就是抽筋拔骨的疼,苟三都不皱一下眉头。 帝决默念在心中,金色符文流淌在入体的岩浆之中,久而久之,缓缓相融。 “道乃天地,天地不过冷暖,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谓万物,都有那冷暖之绪,水能淹人亦活于人,树能伤人亦用于人,火能灭人亦救于人,所谓万物有正亦有反,脱不掉那冷暖二字,我亦如此。” 道火不灭,愈燃愈盛,在那翻动的道火之中,一具人形骨架盘坐依然,道火从骨骼里流淌出来,那具骨架如是道火花朵,金光闪动间,像极了西方如来,佛开菩提。 水星天里,晨曦扫去夜幕的污秽,整片世界充斥着希翼的朝气。 雨露点缀在赤裸的身上,透着照射过来的晨曦,闪动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临崖边的岩石上,干渴的血迹如似江河蜿蜒,汇聚在那盘坐的皮包骨处,在他的周围,堆垒起一圈厚厚的死皮。 不知过了多久,雨露风干后,那浸润过的毛孔扑腾出朵朵细小的火焰来,火焰铺张开来之时,挤出一滴滴浓黑的污血。 “苟三没事吧?”一大早就见到苟三身子冒出焰火来,小雪看向聂小倩,问道。 聂小倩皱眉,那火焰每每逼近,体内的真气道虫便被排挤出毛孔,看着苟三皮肤下道虫的蠕动迹象减少,她忽然如释重负一般,长长的呼了口气,道:“原来如此。” 见小雪疑惑看来,谢小倩解释道:“这家伙,是利用三千道火来灼烧体内的道虫,将它彻底清理掉!” 小雪小嘴张成了o字,满是不可思议,惊道:“用三千道火还灼烧道虫,他是疯了吗,那可是三千道火,可焚净世间万物!就是三味真火都不不如它的啊!” 聂小倩也是苦笑着轻轻摇头,眸子看向苟三,不免有些意味深长起来,良久,那精致的唇上蕴着笑意,道:“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不,切确的来说,应该是个动物。” “齐天大圣孙悟空?”小雪颦眉问道。 聂小倩点头,道:“是的,你可知斗战胜佛?” 小雪思索一翻,轻轻摇着头,见聂小倩笑而不语,小雪有些讨好的笑着道:“姐姐,反正现在也无聊,苟三也算是暂时有了应对之法,你跟我说一下嘛。”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捻我知道的说吧。”聂小倩伸手捏了一下小雪脸蛋,而后道:“孙悟空是花果山水帘洞的一个猴妖,后来求道西方妙相祖菩提,道成后于东海取走定海神针,据载,定海神针是盘古开天斧的执念所化,威力巨大,乃仙品兵器,孙悟空取走定海神针后大脑天宫,也是那段岁月,孙悟空入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盛着的正是三味真火,孙悟空如此修炼成了一副不坏金身,后来孙悟空西天取经成佛之后,彻底将如意精箍棒封印,至于在何地,世上恐怕已经无人知晓了。” “也就是说,苟三经过三千道火的锤炼之后,也能修成不坏金身?”小雪有些诧异。 聂小倩摇头,“不知道,三千道火虽然是超过了三味珍火,但毕竟不是同一属性的火,三千道火是由天地衍化,与三味珍火有本质上的区别。” 小雪呶嘴点头,眸子眺了眺,道:“不知苟三这次能否顺利破宗,破得了的话,那就是肉身、道行双宗师了,不知会不会演化出神通来。” 聂小倩玉指点在小雪额头上,笑着道:“你呀你,这世上哪里能有那么多神通,道法虽是三千,不过金、木、水、火、土、毒、幻、雷、光,九种大意,经过了数万年的推演,九种大意的神通都被推演得差不多了,后世人的推理思想也都被前贤定了形,哪是那么容易那么好演化神通的呀。” “噢~~~”小雪嘟嚷着,撩撩雪白薄纱的裙摆,缓缓坐到云端里,静静的看向那个临崖上的佛开菩提。 金星天,也就是登仙塔的第三重天。 茫茫的雪域中,数道身影驭雪交汇。 “师兄,打听清楚了,秦淮还留在水星天中。” “是的,秦淮还留在水星天中,正在破宗。” 两名青衫少年立在雪中也未感觉得到寒冷,抱拳禀告。 说到破宗二字,那几名青衫少年双眼很是明显的亮了起来,道:“呵呵,师兄无需亲自下界了,据人来报,秦淮必死无疑了,三千道火焚身呐。” 听闻三千道火,那负手而立的青衫少年瞬间转身,那浑厚的真气将周身数丈的积雪掀飞起来,一把捏起那说话少年的衣领,沉声道:“可有亲眼见过?” 被揪着衣领那名少年很是惊怕,双脚不听使唤的蹬着,又是不敢大声喊叫,忙道:“师兄你也知道的,我这道行下去是必死无疑,登仙塔,上界容易下界难啊。” 青衫少年一把将他推开去十数丈,神色比雪域的风雪还要森寒,冰冷的道:“去下界天梯处。” 见青衫少年说完便走,一名伫立许久未曾说话的少年追上去几步,语气略带试探,“师兄,小妹妹和那贱人就在不远了,围猎多时,吃饭放弃着实可惜啊,不去杀了吗?” 青衫少年突然停下脚步,侧脸静静的看着那追上来的少年,眼神如刀,阴冷森寒。 “师...师兄...我知道错了。”少年眼神闪避,不敢直视那侧脸看过来的师兄,躬下身子抱拳道歉。 青衫少年看着低下去的脑袋良久不语,半晌才提起步子,沿着来路回去。 “秦淮,我来了啊...”他看向那悬挂着的太阳,闭上双眼迎面温润,道:“为了确保你已死了,我不得不用一张破界符了,不过,也值了。” ps:在本书序言里,有关于斗战胜佛的大致描写,感兴趣的可以倒回去看看,是俺埋下的深深一笔。 还是加班如吃饭,哎,没办法,今天只能两更了,将就着看吧~~~ 卷二 战·封印 第九一章 世上再无你 “这个世界好奇怪,把想活着的人往死里整,又劝想死的人好好活着,于是所有人都半死不活的。”冰雪世界中,那俏丽的纤细音握剑伫立,听闻身后的禀报声,望向那茫茫雪山。 “请主上下达任务。”那俏丽倩影身后,三名青衫少年握刀抱拳。 良久,她那如雪衣衫悠然转来,厚厚的雪地中留下一串小胶印,灵音随风袭来,“你们去没什么作用,留在金星天探查情况,信笺如实?。” 少女倩影莲步轻移,不待应答,侧脸回来,又是吩咐道道:“继续探查武安君秘境,我上来之前,要听到有利消息。” “主...属下遵命!”青衫少年原本想劝主上莫要下去,话到嘴边,却是生生的咽了下去,领命。 狂风呼啸,席卷起阵阵雪幕,金星天白雪茫茫。 当日,登仙塔,三十八名仙山弟子前所未有的从上金星天重返水星天。 破界符迸发七颜六色之辉,将整个水星天都照了个通透。 临崖上的苟三气息逐渐平缓下来,佝偻的身子也是微微翘挺起来,虽是下唇血迹未干,但也止住了流淌的污血,他的身子也是逐渐壮鼓起来,恢复了之前的半分模样。 黄沙城外的沙漠之上,三千道岩浆锁链依旧将苟三锁在虚空中,向着他的体内源源不断的灌入岩浆,锤炼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 “源源不断的道虫被灼烧死掉,想来用不了几日便可彻底将它清楚,届时,只要抗过雷劫,就能破宗了吧。” 闭目的苟三发丝飘动,身上的血肉一寸寸的被炽热的岩浆吞噬,他体内的金黄符文在血肉融化之际,再缓缓重铸,如此反复。 “我不需要悟道,我不想被这天地局限,我就是我,将超脱在这三界之外,三千大道只配铸我肉身!” 苟三双掌缓缓合十,在接触的刹那,金红光芒闪动,那三千条大道锁链刹那暴动起来,岩浆如决堤,滚动向半空中的那道如似白骨骷髅的身躯。 识海之中,那名赤膊少年持枪舞动,每念一枪,识海都是翻涌起汹涌的浪花来,而后是帝决,再后是逍遥诀,他不停的演化着,狮鹫展翅敖翔,长枪散出七彩神芒,银霜长刀刃破万顷。 “姐姐,他的顶过去了吗?”隐匿在云朵内的小雪轻声问道。 聂小倩摇摇头,道:“没这么容易的,道虫虽是有了应对之法,后面的道法演练,稍有不慎或是急功近利的话,必定会走火入魔的。” 临崖边上,苟三头顶的虚空上,突兀的现出九颗真气圆球来,第一颗,正是他在沙漠之中,被三千道火锁住的境况。 “九曲玲珑道,一曲一轮回,那第一个异象,就是他心中的第一世了,只要顺利踏过这趟轮回,才有机会啊。”聂小倩悠叹的道。 “如...果...”小雪果字还含在嘴中,与聂小倩同时转身,眺向那遥远的天际,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来了吗?”小雪如似呢喃。 聂小倩长长的吐口气,手掌一翻,青剑寒芒闪动。 “姐姐!”你不能再使用魂力了!再这样下去,会魂飞魄散的!”小雪捏住聂小倩的纤手,恳求的道。 聂小倩摇摇头,道:“我答应过他的。” “那是两码事!”小雪握住聂小倩握剑的手腕死不松开。 聂小倩含笑,手掌触摸小雪面容,散开一团魂力雾气,她道:“你我本是死去之人,已经苟且了这么多年了,就算今日魂飞魄散,我也会保他周全的。” “姐姐!宁公子还在追忆当中,你如此,对他公平吗?”小雪哭腔道。 聂小倩摇摇头,道:“我对公子情谊毋庸置疑,可是...我也不愿意让他就这样消失在世间,你我都体会过这番苦楚,知晓其中的心酸与不甘,苟三需要面对的太多,需要追寻的也太多,更何况我与他早约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的。” 虚空中真气翻动涟漪,一柄轻剑倒悬在虚空中,谢小倩小雪视目过去,捏着的心又是一紧。 就在这时,虚空裂出缝隙,一道倩影跨步迈来,几个瞬间,来到聂小倩小雪所隐藏的云朵,她淡然的道:“多谢二位。”而后她看向苟三,美眸缩了缩,良久,道:“此地有我,你们勿需动手。” “你是怎么知道我存在的?”聂小倩握在手中的三尺青峰紧了紧,双目看向那道突兀闪来的身影。 一页信笺随风飘入聂小倩手中,聂小倩仅是看了几眼,便化作淡白气流,回到了苟三的纳戒之中。 小雪疑惑的看向那握剑的倩影,最后也是化作淡白气流,隐入苟三的纳戒中。 俏丽身影白衣胜雪,将那纤细的身姿包裹得凹凸有致,长长的发丝束在脑后,系着一条洁白的带丝,她明眉皓齿,点绛朱唇,视线久久的看着盘坐在临崖边上的身子,想起信笺的内容,皙白的脸畔不由得生出一抹红韵。 银月悬空,污浊的苍穹散落乌云,将那银白的月光徐徐遮掩,将整个水星天渲染得有些孤寂、落寞。 天际尽头,灰蒙蒙的月光下,三十八道身影伫立弯月下,衣阕翩翩,几个呼吸后窜入竹海之中。 深夜的竹海是寂静的,如海竹林沉寂如冰,几吸后,竹叶晃动,一股波动在沉寂的竹海中游窜,那目的地,大致是向着临崖而来。 月色下,那盘膝的身子正映在弯月旁边,松柏晃动间,一串血液喷洒在月色中,就着凉风,跌落渊。 “放心,有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那道俏丽倩影伫立在临崖边上,衣阕翩翩,束着的长发随风晃动,她看向苟三,好似呢喃:“安心突破,这边交给我。” 她美眸动了动,伸在看空中的手僵了僵,好似挣扎了许久,最终收回手掌,不敢摸向那张让她曾经厌恶的脸。 如海竹林里,那窜动的异动如似蛇游湖面,晃动愈发明显,迎客松下,临崖边上,纤细倩影白衣如雪,握着剑鞘的拇指弹在剑柄上,且闻一声刺耳叮吟,银白光芒盛过月光,她纤手徐徐一握,将那银白长剑我在手掌中,斜斜指向深渊下。 三十八道身影跃上竹梢,灵兵出鞘,身影映在那淡白的月色下,森寒的杀意如似冰雪。 两道黑影脚尖轻点竹梢,锋利宝剑刺破风起,直斩临崖边上的苟三。 寒芒瞬起,临崖边上那道倩影一剑将二人拦下,斩破护体真气,血洒半空,一剑,将二人拦下。 “为个外人,枫林阁是准备插手吗?”三十六道黑影中走出一道黑影,他负手而立,视线锁定临崖边上的倩影。 “登仙塔不入外人,所以,他不是外人。”雪白倩影淡然的道。 “嗤~~~,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与我雷云阁为敌咯?”那道黑影嗤笑一声,轻笑着问道。 天姥仙山有两道,桃花冢,仙山阁。 仙山阁分八阁,也可以说是八脉:青云阁、依水阁、临海阁、风云阁、雷云阁、灵药阁、山麓阁、枫林阁。 “纵是与整个仙山为敌,那又如何?”倩影淡然的道。 “哈哈哈哈哈,一个外族,于我仙山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今日我陈青冥,当为仙山清理门户!”那青衫少年正是陈青冥,与苟三在仙山城交过手的陈青冥。 陈青冥负着的手猛然一挥,滚滚真气如江河流淌般将他围绕其中,他微眯着眼,随后猛然一凝,大声道:“仙山弟子何在!” “在!” “在!” “在!” “在!” 他身后的三四五个青衫少年握剑齐喝,那滚滚气势荡破月色,震起无尽的真气波纹,自半空袭击而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陈青冥曲指一指,指向那临崖边上的雪白倩影。 “杀!” “杀!” “杀!” 三四五道黑影脚尖点竹梢,那身子瞬间袭杀过来。 纤细牵引猛然挥手,将那率先袭击而来的真气浪潮拍碎,听着那滚滚的破风声,她看向那盘坐在临崖边上的身躯一眼,猛然转身,衣阕翩翩。 “春风十里,映面桃花,花落!” 倩影握剑的手臂平直伸出,而后手腕一翻,那银白剑身刹那蕴粉,粉忙垂落,剑身散落片片粉红真气花瓣,如似春风揽树枝,花瓣落尘。 蕴着粉红光芒的宝剑徐徐向身后指去,莲足轻点,胜雪白衣破风袭入虚空,刹那,迎向那袭杀而来的三四五名青衫少年。 浑浊的月色下,竹海如波,卷起无尽的浪潮,竹海虚空上,粉红光芒在浑浊的月色下横竖穿插,那袭胜雪白衣穿梭在青衫之中,粉芒闪动,真气碎裂,锋利兵器交锋溅射出烟火般的火花。 白衣倩影贯穿整个青衫阵形,最后一个窜动,停驻在竹海世上,月色下,闪动着粉红光泽的三尺青峰斜斜指向竹海,锋刃上,血滴连珠,顺着倾斜乡下的锋刃淌入竹海里。 一道道黑影静止般驻在竹海浪涛之上,夜风袭过,三十五道身影齐齐倒在竹海里,他们的脖子上皆是留下一道锋利的伤痕,或是锋刃太快,跌落之际方才喷出血雾来,无一例外。 陈青瞳孔猛缩,负着的手掌脱身后猛然一握,森寒光芒闪动,一柄冰魄宝剑狠狠的握在他的手中。 “你竟然迈入了宗师境!”看着杀伐干净利落的白衣倩影,陈青冥沉沉的道。 “第一次他不斩你,既然你要复仇,今后,世上再无你。”散落无尽真气花瓣的三尺青锋缓缓抬起,白衣倩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叮吟~~~ 刺耳的吟啸震破耳膜,三尺青锋刹那被击断。 倩影美眸凝重,遥视那挂在天边的弯月。 弯月下,一道伟岸身躯负手踏来。 不急不慢。 卷二 战·封印 第九二章 你没资格 一身黑衣,金龙点缀,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英俊绝伦却又透着一丝神秘的魅惑人心。 弯月下,披洒银光的他负手而立,微风拂动,衫裾飞扬。 他站在竹海之上,良久,一步迈出,那浑厚的真气波动将沉寂的竹海荡起一圈巨大的波纹来,在波纹翻动之间,他紧接着迈出第二步,一步百丈。 单凭这等如虹的气势,足以说明那黑衣男子的可怕,年纪轻轻,如此修为,当是宗师中期,最次,也算是一只脚迈入了宗师中期的门槛了。 陈青冥的脸色首先是惊怕,待看得那弯月下的男子之时,那满脸的骇然之色刹那变成了惊喜,脚尖点在竹梢上,身子急速的向弯月下倒飞出去。 “方师兄!”陈青冥身子倒飞至那黑衣男子身侧时,步子有些不稳当。 他口中的方师兄,正是雷云阁大弟子,方宇宁! 方宇宁将陈青冥摇摆的身子扶稳,冷眸看了看那道白衣倩影,沉声问道:“下去。” “方师兄,她的修为已经迈入了宗师境!”陈青冥不甘下去,解释道。 方宇宁对于她的修为境界并未在意,看了一眼不肯下去的陈青冥,仅是点了点头,而后转面迎风,又是一步迈出百来丈,竹海上的真气浪潮较为之前的更为浑厚,更具威势。 白衣倩影竖立纤身,哪怕是手中三尺青锋断了一尺,她依旧紧掌手中,粉红光芒如血洒落,映着她那雪白束身衣衫,颇具巾帼气。 真气浪潮袭来,她轻叱一声,在距离百来丈之空,真气怦然炸裂,掀起一帘如瀑真气。 “以为在金星天窃取了部分赵国气运道果,破了宗师,我便杀你不得了么?”方宇宁在距离两百丈之地停下步伐,嘴角虽是蓄着淡笑,那眼中的冷峻却是丝毫也掩藏不住,真气缭绕周身,如龙似蛟,栩栩如生。 真气化形,是宗师境的标志,愈往后,所化之物愈是生动,看着方宇宁那缭绕在周身化形的龙蛟真气,白衣倩影握在手掌中的断剑不由得紧上一紧,他那等修为,最起码是半步宗师中期。 白衣倩影也是将真气荡然而出,那片片粉红花瓣裹着粉红光芒,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苗条身子渲染得美轮美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洒落的花瓣和那粉红光芒颜色暗淡,应当是破宗时日不多。 “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杀任何人,此话,永生作数。”看着两百丈外的白衣倩影美轮美奂,方宇宁那冷峻的双眼慢慢的松缓下来,好似极为喜爱与他对立的那道倩影。 “师兄!”陈青冥大惊,脸色又是骇然起来。 “如何?”方宇宁未有看陈青冥一眼,目光一刻未从倩影上挪开,笑着追问道。 “要战便战。”白衣倩影终于是红唇轻启,那温润唇瓣滋润在清风之中,幽蓝香味跌落,温暖至极,可那从幽蓝香口跌落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感觉冰寒到了极点,“你,没资格。” “哈哈哈哈...”方宇宁负手仰天长笑,好似习惯了她的回答,半晌,那仰着的头颅缓缓回正,双目含住她的苗条身子,伸手虚空一握。 叮吟~~~ 一柄三尺青锋被方宇宁握在手中,顿时,那缭绕在方宇宁周身的龙形真气吟啸起来,遨游的身子绕着他急速转动,最后藏在他的身后,猛然间,龙头立在他头上的三尺虚空中,双眼死死的盯住两百丈外的那道倩影,一声龙吟,声波如浪。 “这是你第一百零八次拒绝我,呵呵,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同意裸着身子睡在我身边。”方宇宁顿了顿,道:“哪怕,是一具尸体。” 散落的粉红光芒猛然一凝住,刹那后,再恢复原貌,白衣倩影握两尺青锋,脚尖点竹,那纤细的苗条身子刹那想着方宇宁杀去。 粉红光芒如似流星,划过昏暗的夜空。 破风起,山风啸。 方宇宁微眯着眼,看着那优美的身子握剑杀来,嘴角笑意不迭,未有丝毫惊慌,反而显得有些期待。 “春风十里,映面桃花,花落!” 竹海如波,卷起无尽的浪潮,当粉红光剑刺破方宇宁的防护真气时,她并未有丝毫喜悦,脸色反而冷漠的惊骇,当下欲抽回青锋,却是莫名生出一股无尽无穷的吸力,将她的手掌死死的吸住。 “这几招不行。” 方宇宁淡笑一声,欲抓住那条皙白的手臂,却是被粉红剑芒截断,血珠溅射,方宇宁眉目一冷,一脚踢在白衣倩影的小腹上。 噗~~~ 真气爆碎,虚空中被踢弓的身子喷出一股血雾,雪白衣衫碾碎虚空,似那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来。 竹海之上如过飞石,将密集的竹林割开一条百来丈长的口子,坚韧的竹子倾倒,那白衣倩影的身躯连撞断数百根竹竿。 她单膝跪在枯叶上,断剑拄在身前,红润唇瓣被鲜血滋润后更显艳红,下唇间中血滴成串,她美眸一凝,任由那殷红鲜血浸润雪白衣衫,握剑跃身而起,未曾吐出一言,再次杀向那一脚将她踢飞百来丈的方宇宁。 “青山如故,万紫千红,花海!”淡若的异象闪动在她的身后,千山纵叠,百花齐放,整个异象里万紫千红。 源源不断的粉红光芒洒在她的身上,断剑上,一层淡若的粉红护体真气凝成之时,她的气势较为先前足足涨了三成有余。 竹海好似被炸弹轰炸一样,粉红身影落在竹海间中,浑厚的真气气浪将那坚韧密集的竹海倾倒,齐齐向四周坍塌。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花葬!” 断剑激射入空,刹那幻化成粉红光剑,长十丈,宽十尺。 昏暗的虚空横陈一柄闪动着粉红光芒的长剑,光芒垂落,真气凝成花瓣,如雪飘落。 一片花瓣落在剑刃上,瞬间,一分两瓣,滴出一滴殷红鲜血。 血滴滴落之时,那停驻在半空中流淌着无尽气流的粉红光剑瞬间向着百丈外的方宇宁袭去。 破风刺耳,散落一海的粉红光辉。 方宇宁手掌松动,手中的青锋斜天怒指,顿时,风云涌动,电闪雷鸣,在他头顶上的虚空中,一个巨大的乌云旋涡滚滚凝聚。 “待到道法枯尽时,怒指乾坤错,云雷决,呵壁问天!” 巨大的黑云旋涡雷龙闪动,轰鸣之声将整个水星天都震得抖动起来。 啪~~~ 闪电咆哮,编制起无尽的闪电巨网,白光骤起,照亮整个水星天,电网刹那收拢回来,在黑云旋涡之下,凝成一个宽大十数丈的雷盘,在雷盘的正中心,一柄光剑倒插,电脉闪动。 “杀!” 方宇宁仰天一啸,吼动乾坤,那拖着光剑的雷盘在黑云旋涡的催动下,向着那柄激射过来的粉红巨剑镇压而起。 虚空中涟漪皱聚,空气如纸,被花海与呵壁问天挤压成皱,巨大的真气光幕孕育在竹海之上,那闪动的光芒将整个月天都照了个通透。 “又是一春来,花海葬花海,海葬!” 倩影束发飘动,裙裾翩翩,修长的玉指在身前捏起决印,指尖闪动光芒,她捏决指向那僵持在半空中的巨剑。 刹那,散落无尽粉芒的巨剑壮大一分,风气在锋刃上滚滚流淌,锋利剑刃又是向前挤进几分,隐有要刺破那倒悬的呵壁问天。 方宇宁嘴角轻笑,他袖袍一挥,喝道:“青山不改云遮路,相思依然月上楼,罗衫渐阔,给我破!” “罗衫渐阔,雷云阁的上乘秘法,直接降低对手的真气和肉身的防御,换句话说,将罗衫渐阔修炼至大成,可直接压低对手修为!方师兄出手,我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呼~~~ 陈青冥长长的松了口气,虽然对方宇宁有绝对的信心,但刚才见到了那倩影的海葬,也不由得心中一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突然,方宇宁冷目看来,陈青冥赶紧低下头去,弯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 “她的生死只有我能决定,再有半分想法,你死。” 方宇宁缓缓摊开双臂,那伫立的身子缓缓上升,待得与雷盘倒悬雷剑齐平之时,摊开的双臂猛然合在一起,雷光闪动,黑云旋涡轰鸣,一束雷龙咆哮而出,灌入那倒悬的雷剑之中。 一瞬之间,雷盘撑起一个巨大的雷电光球,当大到极致之时,雷电光球怦然爆碎,那雷电气浪将周围的一切都席卷开去,气浪碾碎虚空,如似玻璃碎裂。 雷盘随之散裂,那倒悬的雷剑猛然向下插去,且闻叮吟刺响,一剑贯穿粉芒巨剑,将它死死的钉在竹海之中。 轰~~~ 无尽的气浪至竹海中席卷开来,竹竿弯弯,竹叶胜剑,被气浪风波吹得齐刷刷钉入泥地里。 噗~~~ 反震的真气贯穿身躯,喉咙一甜,胜雪白衣浸润殷红。 她看向临崖边上那逐渐恢复样貌的少年,点滴淌过心头,掀起那一丝丝淡若的回忆。 “你好了吗?”她扑爬在泥地上,粉嫩的脸蛋被强咽下去的血水兑红。 回想起先前信笺的内容,玉指狠狠的扣在泥地里,指甲溢血。 她扶着竹竿,艰难的站起身来,胜雪白衫淌着殷红血液,掺杂着枯叶和泥渍,再也没有半分巾帼之貌。 但,她那再次释放出来的气势,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伸手虚空一握,被钉在地上的巨剑顿时颤动起来,发出嗡耳的轰鸣。 她纤细手臂用尽全力的猛然握紧,袖袍瞬间破碎,而那被钉在地上的巨剑,终是带起粉芒,回到了她的手中。 巨剑化成两尺青锋,她站着,摇摇晃晃,欲拄剑定身,却是短了小半截。 她看了看临崖边上,那依旧盘膝闭目的少年,染血红唇张了张,良久,又是缓缓合上。 迈步的卷浪拍打而来,竹海上,方宇宁一步百丈,俯身看向不远处的那憔悴的身影,淡然的道:“想好了吗?” 她并未应答,那虚拄的两尺青锋缓缓举起,顺着皙白的手臂,指向方宇宁。 “那好,生不陪我,那便死后陪我吧。”方宇宁气势大涨,较为之前,足足涨了三成有余,很显然,他是打算杀了她。 那强烈的杀意在虚空中凝成一柄银白长剑,随着方宇宁的视线,直刺那摇摇欲坠的倩影。 卷二 战·封印 第九三章 做人太难,下辈子做狗 银白光芒胜过那如水的月色,黑云旋涡席卷苍穹,垂落手臂粗大的雷网。 吟啸的巨剑散落无尽的银芒,就似那凛冬寒雪飘飘。 寒气飘落,冰冻摇摆的竹叶,那薄薄的冰凝开始向整片竹海蔓延。 “无畏黄泉无畏卿,三生石上刻汝名,终有一日彼岸现,踏过奈何又有新,冰封黄泉!”风云涌动,方宇宁没有任何留手,誓要将那道苗条的倩影斩,好圆了他那裸身同床之幻。 倩影的沉重呼吸使得她的纤细身姿轻轻的晃动,她侧脸看了一眼临崖,而后转面迎风,冷冽的寒风将她束着的秀发舞动起来,染血白衣被吹得紧裹身躯,露出那完美无瑕的轮廓,特别是那纤细的长腿。 方宇宁看向那纤细长腿上的透白光线,身子不由得紧上几分,悸动之时,那刺破长风的银白巨剑显现些许纰漏,方宇宁猛然回过神来,手掌转动间,真气又是涌上了几分。 “桃花不败,春风又来,花界!” 倩影双手结阵,粉红真气化成实质的流淌在她的周身,当她结成最后一决时,她那三丈空间如似黑海点灯,亮起一团粉红光球来。 她两张手掌猛然向前推去,那一直酝酿在周身的粉红真气瞬间向前铺张,而后凝成一章宽大十数丈的粉红光幕,将那刺杀而来的巨剑挡在了虚空之中。 方宇宁手掌一拧,银白巨剑顿时散落无尽的银霜来,锋刃上气流滚滚流淌,将那布满桃花的光幕刺得凹陷下去。 “凝!” 倩影轻叱一声,无尽的真气流淌在粉红光幕上,硬生生将那即将刺破的凹陷填充回去。 方宇宁嘴角冷笑,喝道:“死!” 他双掌猛然一推,虚空中,那僵持的画面瞬间爆碎。 粉红光芒化作萤火,散在即将被冰封的竹海之上,如似星辰点亮一方。 唰~~~ 银芒一闪即逝,竹海里掀起一圈巨大的尘埃气浪来,枯枝散叶飘落之际,在那气浪的正中心,一柄长剑贯穿她的肩膀,将她钉在竹竿上。 殷红鲜血顺着锋利的剑口淌出来,一股血迹再次将未干的血痕覆盖,染透了那雪白的衣衫。 她并没有发出任何闷哼,低垂的脑袋轻轻抬起来,有些湿润的眉头看着贯穿肩膀的长剑,沉重的呼吸间,手掌握住那一直颤动的剑柄,一寸一寸的将它抽离身体。 汗液滴落在那不知是皙白还是苍白的脸畔上,血珠随刃溅落,染血三尺青锋脱掌落地,刹那,那白衣倩影瘫软在地上。 她呼吸沉重但格外平缓,不敢之中又带着一丝丝如释重负。 一幕幕过往在脑海中重现,她看见了她驭马飞奔在草原上,她看见了王帐下,那个疼爱他的男子正含笑望来,她牵着马,与爱她的哥哥踏草涉水,她看见了她戴上一朵格桑花,舞动着那记忆中的舞姿... 她看见了她十四年前入仙山的俏丽样子。 她看见了她在长安黑山里遇见的那个厌恶少年。 她看见了她站在城墙上,正看着他浴血奋战。 她看见了她盘坐枫林崖巅,那独自登山的清瘦少年。 她看见了她和他,目光闪避的相互说一声好久不见。 鲜血汨汨,回想起先前的那封画着桃花的信笺,紧闭的眸子溢出两束清泪,划过眼角,留在紧束的两鬓里。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黑云旋涡逐渐消失在苍穹里,乌云退散,洒落如水月色。 方宇宁一步迈出,不急不慢。 十数丈之距,方宇宁低头看向那横躺在地上的倩影,双眼定了定,嗓音沙哑的道:“我的每一个承诺都作数,青戨,你可以活着。” 没错,那从金星天重返水星天的正是仙山青戨,枫林阁唯一弟子。 青戨嘴角莫名的掀起一抹笑意,她忍着肩上的疼痛撑起身子,那断了一尺的三尺青锋再次掌在手中。 她摇了摇头,连看都不看方宇宁一眼,嗓音沉静如水,“你,没资格。” 一样的话,重复第二遍。 方宇宁并不介意,淡笑着道:“放心,等下我会亲手杀了你,再将你的身子洗净,嗅着你那独特的体香,抚摸你的每一寸肌肤,每日,每夜。”方宇宁顿了顿,眸子飘向临崖上那闪动金芒的光团,道:“还有他。” 方宇宁手掌向上轻轻挥动,那染血睡地的三尺青锋吟颤着横飞起来,锋刃上流淌着滚滚风气,剑锋再次对准青戨。 青戨运尽体内最后一丝真气,身子急速向后躲去。 修为的差距,不是轻易就能够弥补得了的。 剑啸破风,三尺青锋穿梭在密集的竹海里,追寻着那躲避的白衣倩影。 体内真气终是耗尽,竹海上,雪白倩影步子停驻下来,她握着两次青锋回过身来,看着那即将刺来的青剑,美眸缓闭之间,手中两次青锋缓缓举起,放在她那雪白的玉颈上。 “苟三,我没能保护好你,别怪我。”回想起那张桃花信笺,长长的睫毛上裹着几滴水滴,手腕猛然用力。 青戨的嘴笑了,闭着的眼哭了。 耳畔传来急促的破风声,手腕被一只暖和的手掌紧握住,柔音似风,袭入耳廓,传进脑海中,撩拨起那动人的心弦。 “等我一会。”她闭着眼,不敢去看向他,紧接着,听见他说道:“傻瓜~~~” 清风吹动,她知道他已远去,紧张的睁开眸子,血泪的皙白脸蛋上,梨花带雨。 叮吟~~~ 方宇宁的三尺青锋刺在金黄光膜上,刹那,断成了四五截。 上身赤裸的少年肌体中那赤红如岩浆的经脉看起来很是瘆人,他下唇间中还残存血迹,长发飘动间,露出那清晰的淡漠面容来。 少年正是苟三。 幻境之中被三千道道火灼烧,索性有帝决符文护体,一边被道火吞噬,一边被帝决符文修复,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道虫已在体内清理干净,九世轮回已走过了一个轮回——冷暖,当九世轮回全部走完之时,扛过天罚,破宗自成。 苟三含笑着转过头来,看向那安静的站在竹海上的青戨,问道:“杀吗?” “你想,那便杀吧。”青戨露出精致的笑容。 苟三点头,道:“我都知道了,还有,那封信。” 不待青戨惊骇,苟三立刻转过身来,脸上恢复漠然,伸出手作了个请的动作:“青戨让你死,所以,你得死。” 方宇宁一愣,首先是不敢相信,而后是放纵的大笑起来,那笑声将云层都震落几许,“哈哈哈哈,就凭你?” “半步宗师境而已,杀你如杀鸡。”方宇宁收敛好笑,面目一冷,沉声的道。 苟三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道:“鸡是犯了什么错,成天要被你们拿来比喻,好歹也是一晚多少银子。” “再杀你之前,还是先将他杀了吧。”苟三视线看向两百丈开外的陈青冥,道:“不是要为你爹报仇么,今天我给你机会,顺便送你们父子团聚。” 陈青冥有些害怕,由于先前的那翻话,让得方宇宁放出话来,靠山已经不在是靠山。 转念一想,陈青冥也释然了,也对,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啊,他吐了口气,向前走了数百步,每一步,都将竹海震起涛涛巨浪来,道:“我...可以做你的狗吗?” 在这乱世,能做狗有什么不好? 再不好,也比做人强。 饶是苟三都有些诧异,不曾想到陈青冥会说出这番话来,尼玛开口就是要作狗的,跟那玄幽差不卵多。 “狗是好东西,可你不是。”苟三思索片刻,摇头道。 “可狗不会说人话,我会说,与狗比起来,我的价值要高一些。”陈青冥毫不在意的道。 “呵,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价值?”苟三挑眉问道。 “应该有你最想要的,也是仙山最目前最想要的。”陈青冥跃出去百丈,与方宇宁拉开距离。 “你当真想死?”方宇宁沉声道:“或者说,你想你全族人都因你而死?” 陈青冥忽然大笑起来,笑弯了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方宇宁,道:“哈哈哈哈,方...方师兄,你...你们真当我是...是傻子?” 陈青冥收回笑意,舒了舒嗓子,继续道:“我活,族人生,我死,族人灭,我一人亦可称族!” 苟三眉头狠狠挤在一起,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金黄真气瞬间荡出体内,缭绕在周身,狮啸。 “秦淮,让我做你的狗,一条疯狗!”见方宇宁缓步走来,陈青冥尖声大叫道。 “给我个理由。”苟三不动,静静的看着。 “渡船安伯伯!”陈青冥身子急急靠近苟三,双目死死的盯着方宇宁。 几吸后,苟三一掌打在陈青冥肩膀上,陈青冥并未作出任何反应。 苟三淡然一笑,刚欲击出的真气收敛回来,淡然挥手,将方宇宁释放出来的威压打碎。 “可愿意?”陈青冥迫切问道。 苟三手指捏决,一个五环金光阵没入陈青冥眉心,正是先前控制玄幽的锁魂环。 陈青冥如释重负,他笑了,比哭都难看。 做人太难,如果有下辈子,就做条狗。 卷二 战·封印 第九四章 下一招 月色如水,零风漱漱,淡白的银光披散在少年的赤裸的身躯之上,那幽深的眼底竟是闪动着年迈的沉稳。 苟三左手背在腰后,伸出右手作了个请的动作,一脸淡笑。 方宇宁双眼微微眯起,他有些想象不到,眼前的那个嘴角蓄着淡笑的少年如何来的勇气,难道仅凭那半步宗师的修为吗? 还是说,他另有依仗? 方宇宁自修炼以来,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还在傲视江湖的顶尖宗门成就了荣誉弟子,自是有几分智慧,瞧得苟三风轻云淡,着实有些看他不透。 沉吟片刻后,方宇宁也是淡然一笑,伸出右手作了个请的动作,道:“雷云阁,方宇宁。” 树欲静而风不止,凛风袭,使得整个竹海呼呼作响,闻讯赶来的仙山弟子退至竹海边缘,留下整个竹海作为苟三方宇宁的战斗擂台。 竹海边缘,看着涛涛竹海上,遥距百丈的两人,部分仙山弟子也是窃窃私语起来,就连方才赶过来的玄幽和一脸释然的陈青冥,都抱着强烈的好奇心。 “怎么,真愿意当他的狗?”玄幽勾勾嘴角,侧脸看向陈青冥。 “总比做人好。”陈青冥面无情色,只是握在袖袍内的拳头狠狠的紧了一紧。 “也是,总比那种狗强。”玄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目光再次回到涛涛竹海之上。 “今后我们都是狗了啊,玄幽啊玄幽,真希望方宇宁能杀了他。” “他死了,你也得死,那种死法你是知道的,更何况,要死的话,他一定会让你比他先死的,别怀疑,我领教过。”玄幽又是轻轻一笑。 “他可是方宇宁啊...雷云阁第一弟子...”陈青冥深深吐了口气,好似见到了苟三战败后的事情,那些,他在熟悉不过了。 金黄真气缭绕在周身,荡起阵阵涟漪,苟三手掌猛然间伸张开来,两团火红的焰火瞬间扑腾在掌心上,苟三眉眼一凝,焰火瞬间化为焰火光幕,将他整个身子都包裹住。 火红的火花将苟三包裹得犹如佛开菩提,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稍显神秘。 “三招定胜负吧,让你先出手。”凛风吹起锤额发梢,那双温润如镜的双瞳内闪烁起两团森然焰火,苟三站在涛涛竹海上,望向百丈外的方宇宁,没有丝毫恐惧之心。 “呵呵,不自量力。”方宇宁轻哼一声,到了他这般地位,名声何其之珍贵,对于他宗师中期,要对付一个半步宗师何须三招? 方宇宁沉声道:“受死!” 方宇宁伸手临空一握,一道刺耳的破风声瞬间咆哮在竹海之上,震落茫茫竹叶。 一柄闪烁着银白光芒的长剑被其紧紧握在手中,刹那间,山摇欲坠。 在方宇宁身处的那片的那边虚空之中,竟然是泛起浓稠的真气涟漪,晶莹的真气光泽闪烁在虚空之中,缭绕在方宇宁周身,让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临世,威武而霸道。 呼~ 长剑顺臂一挥,让得虚空都裂出一道风口子来,传来阵阵破风呼啸,剑锋直指百丈外的苟三。 方宇宁眉眼一冷,眼中杀意丝毫不加掩饰,他整个人的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再看向苟三之时候,仰头便是一声怒吼:“雷云垂九天,头陀临世世间,但有一人逆,亿万苍生葬黄泉!佛怒红尘!” 轰隆隆~~~ 奔雷自天宇而来,带着灼烧虚空的浓烟直接灌入长剑之中,长剑上的青色符文在雷电灌入的刹那,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衍变起来,片片符文就好似融化在枪身上,而后又重新锻造成新的符文,几吸之后,一颗颗“卍”字符便是闪烁着银白雷光,一片一片镶嵌在剑身上,缕缕银芒在长剑内闪动着,看起来,长剑就好似一个容纳雷电的容器,如果释放出来,那狂暴的雷龙定是会刺穿天宇,抹碎虚空。 当长剑再次凝成的刹那,在方宇宁身后的虚空上,一尊由灵气凝聚出来的,模样恐怖的异域佛陀,手掌长剑面目狰狞的盯着苟三。 佛陀出现几吸之后,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自方宇宁脚下滚滚而来,威压之力如海中浪涛,将那本就翻涌的竹海压得摇摇欲坠。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 佛陀浑身都散发着恐怖的远古气息,仅仅是眉眼一凝,整片虚空都出现扭曲之迹。 “佛怒红尘,红尘破!” 方宇宁挥动长剑对准苟三猛然一指,佛陀便是伸出右手食指点向苟三所在的那片虚空。 如同佛祖临世的佛陀那点出的手指在瞳孔之中逐渐放大,苟三那幽深的双眸露出少有的凝重。 方宇宁位列仙山榜,一身修为傲视同辈,年纪不过二十四五,竟是能够超越绝大部分修士,位列宗师境界,又怎是天才二字便可形容得了的? 青戨看得虚空中的佛陀之时,双手已是紧紧的握在袖袍之中,美眸泛波。 “佛怒红尘,言炔的成名绝技!”玄幽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如果再加上他的宗师神通...”陈青冥不敢继续想象下去,紧张得难以呼吸,此时也唯有期待苟三能够抗揍些,再寻找机会逃离了。 苟三深深的吐口气,双眸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缓缓闭上,虽是凝重,可心中却是无比的平静。 帝决,念,想,当修炼至极致之时,一念永恒。 在修为上不及方宇宁太多,唯有在功法上做突破了。 苟三整个身子极具灵性的游动起来,待得手掌中那金黄的真气达到极致之时,意念起,一只巨大的金光毛笔凝聚在手中。 苟三踏出的步子极具规律,当手中金光毛笔金芒极甚之时,手腕扭动间,提笔在虚空之中温顺的游动起来。 “人间忽晚,山河已冬,纵意痕,墨韵生,却是画不出这人间冷暖。” “便由我作这断世之人,断山河!” 画笔猛然一停,一副无尽深渊图便是闪烁着金芒飘然在天宇之上,苟三眸子赫然睁开,手指井然有序的恰着手决,随后在胸前正中轻轻一点,一滴精血便是吐了出来。 “灵血生灵!” “我今日便是要看看,这万里山河当有如何威力!” “杀!” 苟三猛然挥手,精血瞬间映入无尽深渊图内,几声低沉的咆哮瞬间响彻在整个天宇之上,啸声带着沧澜之意,击入耳廓之时浑身为之一震。 青戨玄幽陈青冥几人眉目同时一凝,苟三所展示的功法可以说是平生仅见,从未有人会运转体内真气来画画,更别说是用那画出的画卷来对付一个宗师境的绝技了! 玄幽都未敢接着看下去,不由自主的摇起头来。 在佛陀手指即将点到之际,苟三脚尖点在竹海上,身子急速向后掠去,随后双臂一张,虚空中的无尽深渊图瞬间壮大数百倍,飘动之间,正面挡在佛陀的手指之前。 竹海涛涛愈来愈飘摇,电闪雷鸣间落下倾盆大雨来,为这战斗增添了不少色彩。 虚空之中,一个面目狰狞的佛陀一指指在深渊之中,滚滚浪涛自两者之中奔涌散开,当真是红尘破,断山河! 那千顷巨浪将竹海都吹散开来,几吸之后,苟三只觉喉咙一紧,压在身上的压力瞬间加大了几分,使得他单膝跪在地上,面目也是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举着撑住无尽深渊图的双手也是青筋蠕动,狠狠的抖动起来,他整个人看起来,就仿佛是举着一座山脉、万丈深渊一样。 “拿这虚幻的破深渊就想挡住我的佛怒红尘?痴人说梦!” “佛海无边!” 方宇宁握剑的手臂也是狠狠的颤抖起来,再见得苟三竟然能够挡住几吸,眉目森寒,握剑的手臂又是猛然用力,剑锋又是涨了三分,而佛陀在剑锋大涨之时突然变得暴怒,面目狰狞之时一声怒吼,那指出去的手指又是猛然一戳。 咔嚓~ 一声虚空破碎的声音在佛陀暴怒几吸之后,终是从无尽深渊内传来,那幽深的无尽深渊就如似玻璃一般,顷刻碎裂。 “不好!” 苟三心道不好,一口鲜血差点被压得吐了出来,再看向方宇宁之时,眸子也是多出几分凝重,不曾想到,方宇宁竟有这等实力。 方宇宁与玄幽仅是一步之遥,一阶之距,那恐怖的实力却是天差地别。 “金纹真气,给我出来!” 心底一声怒吼,全身经脉里,金色符文猛然闪动起来,刹那,从静止的状态变成了湍急的江河。 在金纹真气的加持下,破碎的裂纹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而它所散发的光芒,也是愈发的强盛,隐隐有压过佛陀的气势。 “渊噬万物!给我吞了它!” 苟三狠狠咬着牙,整个人都变得颤抖起来,脚后跟狠狠的跺在地上,顶着沸腾的鲜血,竟是缓缓站立起来。 虚空中的佛陀也是随着苟三逐渐站起的势态,隐隐有要被深渊吞噬的迹象。 “死!” 方宇宁眉眼又是一冷,竟是也想不到宗师境都不是的苟三,却是能够抵挡得住就是宗师中期都有些难以抵挡的佛怒红尘。 长枪之中的雷电瞬间全部释放出来,直入佛陀体内,当最后一丝雷电灌入后,佛陀的气势也是瞬间暴涨起来。 咔嚓~~~ 嘭~~~ 无尽深渊终是抵挡不住佛陀,终是破碎开来,在破碎的刹那,真气爆破在虚空之中,惊起一朵昏黄的蘑菇模样云朵,反震之力将深渊和佛陀都震得稀碎。 气浪袭来,刮起茫茫叶瀑,一个黑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急速向后倒射出去,在地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最后狠狠的砸在山峰的岩避之中。 当尘埃雾烟减弱稍能看清之后,只见得坚硬的岩壁在几吸之后竟是如同镜子破碎一般,裂出一条条宽大的裂纹来。 青戨修长的身躯面迎着风气,红润唇瓣已是被咬得溢出一丝血迹。 方宇宁的成名绝技可是名不虚传,苟三,终于是没能接下他的一招。 众人都是抱着好奇的心态看向逐渐平息的沟壑尽头。 当尘埃枯叶安静下来之后,沟壑的尽头岩壁之下,一道清瘦的身躯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双掌插在泥土里,沟壑中有着两百来丈丈的口子,当最后一片枯叶从少年发梢落下之时,他缓缓抬起头颅,嘴角带血的扬起一抹弧度。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盖过了凛风的呼啸,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这苟三,竟是硬生生抗下了方宇宁的第一击! “下一招!” 苟三站起身子,伸手往嘴角一抹,再看向方宇宁之时竟是豪迈的大声畅笑起来。 卷二 战·封印 第九五章 白起之京龙啸月 那一声宗师境不过如此,震得竹海翻涌起无尽的浪潮来。 那赤裸胳膊的少年肌肤上露着淡若的金芒,步履一双,清风自在,他握着那金光毛笔,跃上竹海之上,披散的头发随风轻扬,修为虽是真武巅峰,但硬生生抗下了宗师中期的方宇宁的成名绝技! 如此,茫茫竹海里,再也没有任何一名仙山弟子胆敢轻视于他。 宗师境,不过如此。 试问,于那天姥仙山,于那茫茫江湖,谁人敢振臂一呼? “才多少时间呐...”青戨紧绷的身子终是放松了些许。 自黑山一面分别后,看着他从一介凡身至今日的可抗宗师,还不足一年之久,虽说有他那仆人的道法铸就,但他可是抗下了方宇宁啊,宗师中期境的方宇宁,他那成名绝技。 能够如此,单是传功受法是不足够的。 回想起他那日脱下婚衣换上战甲,或许,这才是他真正能够惊艳的原因吧。 万般苦楚噬心,青戨不由得叹了一声两个可悲的人。 “既然无法祝你幸福,那我祝你平安。”青戨没有为苟三短暂的胜利喝彩,稍放下心来后,几枚丹药送入红唇间中,雪白衣裙如伞舞动,真气流动,闭目疗伤。 “这...”陈青冥想不出任何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内心的震惊,半晌,只挤出几字:“还是不是人啊...” 见玄幽笑而不语,陈青冥皱了皱眉头,看着苟三周身的真气紊乱,想来先前已是拼尽全力,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方宇宁可是还没有动用他的上古神兵,宗师境的终极神通啊。” “呵呵,你只跟他有过短暂的交手,是不清楚他的手段的。”玄幽终是开口,道:“那一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战胜我是由于我的轻敌,呵。” “那是什么?他还有其他手段不成?”陈青冥诧异问道,就是他都认为,是玄幽轻敌所致。 玄幽摇摇头,道:“一念永恒,君临天下!” 八颗字,如同重重的八拳轰在陈青冥心上,身子猛然一震,嗓音不受控制的惊呼:“你是说帝决?” 陈青冥死死的盯着玄幽,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见玄幽点头,陈青冥忽然错生一股无力之感,良久,嘴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自记事起,陈彦便让陈青冥时刻谨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先前的为狗之说,在陈青冥心底是不认同的,哪怕是被苟三种下了锁魂环,出此下策不过是为拖住方宇宁,摆脱与他父亲那同为棋子的命运而已。 帝决,陈青冥也只在史记上看到过,不多不少,就是那八颗字——一念永恒君临天下。 能够在注入史记中的,备注上又注释失传的法决,能有几个是简单的? 对于修仙者来说,能够有一步决定功法,日后想要默默无闻都难,不信你看那上仙张无忌,不信你看那龙神乔峰,再不信,你看那史记中的王重阳,哪一个不是因为拥有决定的功法而名垂千古? 陈青冥还是不信,玄幽淡笑道:“开始我也以为那金光是寻常功法锤炼而来,也是刚才才得到的肯定,那是通灵笔,用他的意念凝成的,而那,正是帝决的真正要义。” “怎么,心底的最后那丝恨都消失了么?”玄幽忽然笑着看向陈青冥,问道。 “哈哈哈,年轻人,别忘了,这里是大明,你我能看出来,其他人,自然也能够看出来的。”玄幽大笑。 “你是说?”陈青冥身子忽然一紧,眼珠子急速的转动着,而后那脸上忽然露出不可掩饰的惊喜来。 二人相视一笑,再次看向那站在涛涛竹海之上,意气风发的少年。 方宇宁先是看向竹海里的那到深深长长的沟壑,目光再次回到百丈开外的苟三之时,瞳孔不由得紧缩起来。 看着他那肌肤上露出的淡若金芒,和那依旧捏在手中的金光毛笔,方宇宁真气翻涌之间,拳头缓缓紧握起来。 “帝决!”方宇宁沉声,衣阕翩翩,接着道:“难怪,难怪。” “如果说,你拥有帝决便是外人入登仙塔的理由,那么今日,我方宇宁便将你斩了去。” 方宇宁摊开双臂横在虚空中,手掌缓缓抬起时,他那点在竹海之上的身子顿时缓缓升入虚空之中。 雷云再次滚动,那弯弯的月亮被无尽的黑云旋涡吞噬,漆黑如墨的黑色气流自旋涡间中涌落下来,将方宇宁身后的整片虚空都染成了墨色。 方宇宁面容犹如雕刻般冷峻,缭绕在他周身的真气化成黑色气流,远远看去,他此时就如同一个索命死神,伫立在虚空之中,雷龙闪动。 “来真的了吗?” 苟三眸子再次凝重起来,先前的一击,仅是想看看帝决衍生出来的功法强度如何,也是想试探一翻方宇宁的实力,不得不说,方宇宁太过强大,简直达到了可怕的地步,如果不是帝决功法,换成任何一种都可能被他瞬间秒杀。 “一招,用你帝决的全部力量,如果你还剩一口气,我方宇宁今日放你一马,宗师决生死。” 轰隆隆~~~ 雷龙咆哮,大雨倾盆。 方宇宁右手举过头顶,对着那滚滚的黑云旋涡猛然一握,真气肆意流淌,他衣阕翩翩长发飘飘,怒吼道:“一剑杀遍诸侯路,百万战神尽低颅,神兵——白起之京龙啸月,剑来!” 轰隆隆~~~ 又是几声雷暴,将那遮住半边天的黑云旋涡渲染得格外惊悚。 大雨滂沱,方宇宁扬起头颅望向那如同恶魔之眼的旋涡中心,歇斯底里,“白起之京龙啸月,来!” 那沉沉的雷鸣将整个水星天都震得颤抖起来,滂沱的大雨轰砸在竹海里,不过几吸时间,泛滥成河。 雨幕之中,一条雷电化成的银白苍龙在黑云旋涡里盘旋,利爪几度抓碎虚空,最后一个窜动,隐入黑云深处,当它再次出现之时,雷电龙须飘动之间,龙颌衔着一柄三尺长的青铜剑。 青铜剑上刻着叉形符文,那银白剑刃在雷电的锻造下闪动着森冷的银芒,钝口三四,上面还残留着眩目的未干血迹。 雷龙衔剑而下,在方宇宁头顶盘旋物流圈后,落下京龙啸月剑,再次回到黑云旋涡之中。 方宇宁握上白起之京龙啸月的刹那,那黑云旋涡如似翻起惊涛海浪,一道手臂粗大的雷柱自旋涡中心垂下,以裂天碎地之姿灌入白起之京龙啸月之中。 刹那,方宇宁衣衫碎裂,束发披散。 倾盆大雨不肯罢休,方宇宁猛然抬头,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三尺青铜剑之上,当血液完全流淌入剑身之时,他怒喝一声:“神兵降世!战神白起,借剑一用!” 轰隆~~~ 那三尺青铜剑瞬间闪动起银芒来,方宇宁振臂一句,虚空雷网闪动,一柄三尺冰魄宝剑被他狠狠的握在手中。 冰魄寒意现,虚空凝薄冰百尺,方宇宁身后,一条冰魄苍龙仰天长怒吼,喷出无尽的冥火,最后没入白起之京龙啸月之中。 在那墨雨之前雷云之下,方宇宁握神兵单手负立,就如同战神再现,傲视诸路。 “敢问战神借神兵,想来这仙山,也只有他方宇宁敢如此了...”滂沱的大雨下,玄幽陈青冥心生无尽的挫败之感。 方宇宁虽才位列仙山榜第四,上面还有三个狠人,但要论起拼命搏杀,那位置定会因他而变动。 玄幽一直都想要向前挑战,此刻看得方宇宁问战神借神兵后,那股埋藏在心中几年的念想终是悄悄的淡了去。 一剑杀遍诸侯路,百万战神尽低颅,白起之名,试问,三界之中,谁人敢言不晓? 战神白起,上屠仙王下斩妖魔鬼怪,与南海菩萨观潮论经,和西方如来坐地讲佛,万战皆胜,屠敌百万,战国四大名将之首,名列武庙十哲,仙封天命,称之武安! “太强了啊...”陈青冥死死的盯着那伫立虚空犹如战神的方宇宁,心中那怯弱之意不由得再次翻动起来。 “神兵出世,纵是帝决,又怎能抗它得了...秦淮...必败无疑了...”玄幽看向那暴雨下挥动金光的苟三,不免摇头叹息。 “走吧。”陈青冥苦笑着道。 玄幽侧目,挑眉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一面是帝决,一面是白起之京龙啸月,得其一,可步临仙山榜,你,还要走吗?” 陈青冥瞳孔微微缩起,看着玄幽那蓄着笑意的脸,沉吟片刻,终是镇定的站在原地,良久,道:“如此,之后你我也定有一战呐。” “战吧,反正自幼帝继位以来,仙山已不再是从前的仙山了,就让它乱起来吧,最好是整个江湖。”玄幽略有叹息,道:“阔海翻涌,鲤鱼才能跃龙门,这江湖平静太久,也是时候换上那天才之辈搅动风云了。” 陈青冥不语,目光再次看向方宇宁。 自方宇宁问天借神兵起,苟三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就是在金陵战齐千斩都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压迫。 或许那时候的他是心中觉着有所依仗吧,周淮安。 而此刻,着偌大的仙山,这登仙塔里,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战神白起,于后世的苟三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史记记载,战国时期死亡两多百万人,白起屠二分之一,可以想象,那是何等之雄姿,无愧战神之名。 他手里的兵器,又怎能是凡物? 握在手中的金光毛笔在闪烁几丝金芒后,如似镜面破碎,彻底的消失。 苟三仰了仰头,虽然方宇宁表现得让苟三足够惊讶,但,那不是让自己胆怯而停下来的脚步。 更大的敌人在后面,太多重要的事情还未完成。 那个曾经给过他温馨幸福的家还未重新筑好。 但有一日龙抬头,敢叫天地换颜色。 苟三捏紧拳头,或许,该用一用那沉淀许久的东西了。 “白起之京龙啸月又当如何,就是他本尊现世,老子也要搂掉他几根胡须来!” 苟三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也不用等宗师决生死了,就在今日,我秦淮尚有呼吸,那么,你死!” ps:祝大家端午节安康,幸福美满,苦逼的俺还在外地出差,项目还没敲定下来,只得每天一更了,这他大爷的属实是悲剧,原本定在这周上架的,想着能够趁端午假期多码几章还账,再备几章存稿得上架用,现在倒好,不止没假期还尼玛加班,靠!!! 不多逼逼了,有票的记得投下推荐,收藏之类的,下周应该能回来,届时再上架吧。 再次祝各位爹妈端午安康,家庭幸福美满,多灾多难的2020,身体倍棒~~~ 臣先退了,还要弄一下项目方案~~~ 卷二 战·封印 第九六章 既分胜负,也决生死(一) 苍穹之上黑云遮天,那滚滚黑云旋涡如似那末日风暴,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将整个竹海灌得犹如涌海。 黄金帝脉,一念永恒。 那不单单仅是修炼不修肉身的功法,它本身也自带无尽的法决,念起决生。 苟三站在飘摇的竹海之上,滂沱大雨捶打着赤裸的上身,长发披肩,露出那张淡漠冷峻的面容来。 自金陵苟府事后,苟三将一切的疼痛都埋藏在心底,不敢去触碰,更不敢轻易提起,那是伤疤,永远都变不了荣耀的伤疤。 国危家破亲人流离,就连他那刚娶进门的妻子,也在一夜之间白了长发,失了记忆。 秦淮河上那擦肩而过,失去的不止是面容,更多的,是那数之不尽的落寞的疼。 万般苦楚卡在喉咙里,只有在夜间狠狠的将它咽下肚,连几粒花生一口酒都没有。 苦难下肚,又怎会容易怎会轻松。 苟三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如果允许,他愿意做老九口中的那个少年,年少轻狂,飞扬跋扈,自负风流,才华洋溢,可现实就是现实,容不得这一介凡身随意更改。 如此,只为成仙! 缓缓闭上的眸子猛然睁开,幽深的眸瞳里两朵金色的花火刹那扑腾,那埋藏在心底唯有自知的苦楚犹如江河泛滥,聚血成洪。 而那握着白起之京龙啸月,单手负立在虚空中的方宇宁,就是那拦住江河的长堤。 “吼!!!” 苟三仰天怒吼,血脉金光瞬间荡出体外,身后的天际尽头,滂沱的雷雨之间,一头金黄狮鹫展血翼翱翔而来。 “吼!!!” 狮鹫一声怒吼,声波将那垂落的大雨震驻几吸。 黑云旋涡中顿时响彻惊天的龙吟,狮鹫血翅挥动,那犹如小山的身子瞬间激入雷云之中。 轰隆~~~ 啪~~~ 电闪雷鸣,龙吟狮啸。 “既分胜负,也决生死!”苟三大喝一声,“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黄金战甲,出来!” 意念起,帝决现。 中食二指捏决成剑,金色气流随指晃动,苟三一指点在肩膀上,手腕猛然用力,那成剑的二指顺着整条手臂滑下,直至指尖。 金色气流顺指流淌指尖,一片片的金色符文化成实质鳞片,将整条手臂都包裹住。 苟三眉眼一冷,怒哼一声,喝道:“弓刀自带封侯相,黄金不博青藜杖,天落银霜!” 那只犹如穿戴黄金战甲的手臂举入天宇,金芒大甚时五指成抓猛然一吸,寒意袭来,自那滚滚黑云洒落茫茫白雪。 银白光芒愈来愈强,将那浑浊的黑暗虚空撑开一丝光明,银辉就着大雨飘落,雨雪交融。 一柄银霜长刀切开黑云层,顺雨而下。 银霜长刀入手的刹那,苟三稍有收回,再猛然对天一举,且闻一声黄金战甲,金芒闪动间,片片金鳞井然有序的覆上赤裸的身躯。 玄幽陈青冥二人皆是大骇,完全不敢相信才真武巅峰的苟三,竟然可以以意化决。 看着那一片片鳞甲覆盖在那清瘦的身躯上,几吸之后,竟是幻化成一套黄金战甲来,那人单手握长刀斜指竹海,飘殷头盔缓缓仰动,犹如战场战神一般凝视对手,玄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骇然的道:“竟然...这么强...” 而让玄幽不曾想到的是,肉身破宗的帝决,又岂是凡物? 体修,同阶无敌! “虽看是气势大涨,怕也敌不过方宇宁,不说方宇宁用的是神兵白起之京龙啸月,单是他宗师中期的修为就是秦淮不可跨越的鸿沟,再加上他的终极神通,此战必败无疑,真武境,即使是巅峰,也注定是少了神通啊。”盯着看了半晌,陈青冥咽了口唾沫,小声的道。 玄幽双眼微微眯起,此时的水星天,又是涌来了一大批仙山弟子,甚至,已经上了金星天的强者,闻此一战也是强行下界而来。 “秦淮?就是那个入登仙塔那天,突然窜出来的狗东西?” “没错,之前不是在青云阁前叫他的阵么,如不是那混账畜生出现,他哪里还能活得到今日!” “我就呵呵了,不知他哪里来的勇气,敢与方师兄一战。” “话不能这么说,瞧见没有,秦淮气势不弱,如果...” “如果你妹啊,战定生死,哪里会有那么多如果,换做是你,会让别人有如果吗?” 嘈杂的议论铺天盖地,能观此一战,哪里还顾得上下不下雨,数百仙山弟子都是伫立竹海之上,三五成群七八成簇的抱手指点着。 竹海东面,一个长相极为灵动的少女拉着一个小女孩,躲过部分人群,快速的向着南面一个冷漠的倩影奔去。 “姐姐,你没事吧?”紫萍看着青戨身上那雪白衣衫依旧残存着血迹,颦眉问道。 “青戨姐姐。”月牙儿与青戨已经很是熟悉,小跑过来缠住青戨双腿,扬起小脑袋关心亲昵的叫了一声。 青戨那冷漠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意,玉手揉着月牙儿那小小的脑袋,而后看向紫萍,道:“无碍,修养几日就能痊愈。” 紫萍手掌对着青戨轻轻挥动,一片淡绿光幕瞬间铺张向青戨,绿色颗粒散落,消失在青戨体内。 青戨含笑点头,紫萍的医道上破有成就,如此医治一翻,痊愈的时间会缩短很大一部分。 “姐姐,苟...秦淮他...”紫萍颦眉想了想,接着道:“安如奎也下来了,我们找一条后路吧。” “小妹妹,走吧。”二女最后看了一眼苟三,将月牙儿牵在中间,几吸之后,消失在雨幕之中。 竹海西面的天际尽头,徐徐遮掩的黑云里,一个光头男子忽然睁开双目,看着消失在雨幕里的三个倩影,单手立在嘴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虚空中,方宇宁凝视苟三,嗓音沙哑,“好了么...” “既然好了,那便斩你...”也不等苟三应答,方宇宁森然一笑。 方宇宁双臂缓缓摊开,神兵——白起之京龙啸月竖立悬停在他的身前,他眸子一凝,双掌猛然紧握间,虚空中的墨雨转瞬停滞。 在方宇宁身后,那停滞的雨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冰魄。 寒意袭来,一股冥火自黑云旋涡中喷射出来,将那无尽的冰魄包裹着。 狮啸龙吟。 在那青蓝的冥火包裹住冰魄的瞬间,虚空之中闪动无尽的青蓝之光,十吸,只闻那冥火之中一声凤唳。 方宇宁嗓音低沉,穿透整片竹海,他低铿道:“待我冥凤临世,必将群魔乱舞!终极神通,冥凤!” 唳~~~ 一声凤唳,将整片竹海翻涌起来,海浪滔天。 那团青蓝的冥火暴动起来,而后便是见到两支青蓝羽翼在猛然扇动。 狂风骤起,冥火散去,一只青蓝冥凤展翅敖翔,翅遮苍穹身覆山川。 “群魔乱舞!” 方宇宁仰天一怒,摊开的双臂猛然向两侧拉开,那悬停在身前的京龙啸月瞬间幻化成数万柄。 方宇宁手掌猛地向下一压,那数万冰魄京龙啸月顿时落如雨下,破开激荡的真气,灌入河山之中。 唳~~~ 冥凤又是一声爆唳,那扇动的羽翼稍有停滞,凤头微微向后仰去,当那青蓝光芒盛到极致之时,猛地伸前,喷出无尽的青蓝冥火。 整片竹海被青蓝冥火淹没,那汇聚成江河的水刹那被蒸干,一团团白色雾气朦胧起来,最后穿成一串,连成一片茫茫云雾之海。 雾海蒸腾,一具妖兽骷髅突然撕开浓浓的雾气,身比山川,双目猩红,几个转动之间,那冒着猩红光芒的眼洞猛然锁定苟三,低鸣间,露出那挂着骇人寒芒的倒钩獠牙。 几吸后,整片雾海翻动,一具具骷髅撕碎浓雾,露出那骇人的骷髅形态,不过十数吸,雾海彻底碎裂,整片竹海,数万具骷髅冒在地上,那猩红的眸子,不约而同的都看向苟三方向。 苟三身披黄金战甲,手握长刀,眼看着方宇宁犹如打开了地府之门,那数万的幽灵骷髅,呼吸变得无比凝重。 道法上,能够拥有一部神通已是万中有幸,就更别说那与自身道法相融的终极神通了。 终极神通乃宗师悟道后,由已有的神通开创适合自身的道法神通,它的前提,便是需要一部不错的神通作为基础。 茫茫江湖,又有几人能够拥有神通? 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更别提终极神通了。 苟三长吐口气,眸瞳缓缓合闭,意念在脑海之中悠然响起。 “上古龙凤相争,既然你叫来冥凤,那么我便凝出青龙,看看孰弱孰强!” 在那昏暗的夜色下,金芒如萤火,最后点滴成星河。 苟三脚掌猛地跺下,一圈如波金纹向竹海四周蔓延,他低声沉沉道:“纵观星河似海,坐看月圆阴缺,我有一决,青龙尽灭!” “青龙·灭!” 黑云旋涡里,狮鹫仰天怒吼,一爪抓碎银白苍龙尾翼,血翅滚落数滴精血,苟三伸手接住,一口吞下后对着手中银霜长刀喷去。 轰隆~~~ 银霜长刀瞬间离手悬浮至虚空中,如雪银霜在夜空中徐徐飘落,如似夜空点满星辰。 龙吟自天边而来,眨眼间,一条青龙绕着银霜长刀遨游,庞大的身子滚动间,虚空出现无尽的扭曲之感。 “迢迢仙路无知己,阴间地狱为谁开,若问冥界谁主宰,十殿阎罗染血来,念起,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青龙长吟,苟三对着那结成军阵的骷髅大军曲手一指,而后身子急速的跃上虚空,握紧银霜长刀。 黄金光芒如似流星划过夜空,拖着长长的银流,向着方宇宁那片虚空落去。 苟三目的很明确,要胜,必肉搏! 卷二 战·封印 第九七章 既分胜负,也决生死(二) “吾以战神白起之名,执神兵,降天令,仙魔妖鬼共听之!” 京龙啸月归一,重回方宇宁手中,他举剑仰天怒指。 轰隆隆~~~ 啪~~~ 黑云旋涡滚滚翻涌,雷龙闪动间,旋涡正中心银光似月,一卷古朴悠远的晶莹卷轴如似圣旨般缓缓拉开。 整个竹海上的仙山弟子皆是满脸骇然的盯着那闪动着耀眼光辉的卷轴,几吸之后,瞪大眸子的看向那辉芒如剑的三颗大字。 大字自卷轴投影在电闪雷鸣的虚空中,带着无尽的威严和杀气,灼灼生辉。 杀无赦! “冥凤临世,群魔乱舞!” 呜~~~ 忽闪的雷光下,遥远的竹海尽头,一具如山骷髅仰天吹响那古朴悠扬的号角。 数之不尽的原始骷髅刹那间结而成群,散发出无可匹敌的战意,迎向那握刀杀来的金黄光影。 不止玄幽陈青冥,就是那掩藏在虚云之中的和尚,待看得方宇宁的终极神通之后,轻轻摇了摇头,他眸子调转,一步迈出,消失在竹海之上。 “登仙塔毕竟是远古战场啊,在登仙塔大战,加上方宇宁的终极神通,可以说是立先天而不败了。”虽然苟三表现得足够让他惊诧骇然,玄幽仍是不由得摇头惋惜一声。 看着那无尽的犹如兽潮的骷髅大军,陈青冥也是低声道:“是啊,群魔乱舞,如若方宇宁将它修炼至大圆满,怕是整片远古战场都被他所用了啊。” 冰魄神兵耀光一指,苍穹之上,冥凤一声爆唳,滚滚冥火扑向那数万骷髅大军,刹那,席卷起无上的上古战意。 吼!!! 骷髅大军仰天战吼,吼声化成战意声波,瞬息间,将苍穹上狂暴的雷龙和乌云击退,吼动之间,水星天颤鸣,整片竹海席卷起无尽的尘雾,骷髅奔鸣,以无可匹敌之姿噬向那掠身而来的金黄光束。 骷髅大军所过之处,大地枯寂。 “就这?”苟三眉眼一冷,那飞掠的黄金光团稍有停滞,“哈哈哈哈,什么群魔乱舞,名字叼得呀批,实则无用之。” 苟三仰天大笑,金色光团之中,那拖着的银霜长刀震落银芒,苟三豪迈道:“今日,让尔等下冥残魂见识见识,何为战神!” “若问冥界谁主宰,十殿阎罗染血来,冥战·起!青龙·灭!” 苟三肩抗银霜长刀,帝决衍一生二,竟是将冥战·起,青龙·灭一同施展。 尘烟滚滚,奔涌的骷髅大军至竹海间中,刹那,便将吞噬那金色光团。 “杀!” 长发飘动衣阕翩翩,那冰魄神兵耀出冥火,方宇宁吼动苍穹。 竹海骷髅兽潮如海啸,苟三静静的站着,沉静如水,脑海之中将那三千道火重新点燃,眸子睁开的刹那,漆黑的眼珠间中,两朵金色花火裹着赤红岩浆闪动辉煌。 苍穹之上青龙吟啸,融入苟三身躯,身躯一振,吼啸如雷。 “杀!” 银霜乍起,金色光团涌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弧线,苟三握长刀,那身子如战斧劈砍,直入骷髅兽潮,面无惧色。 如山大小的骷髅巨掌带着锁定空间之力迎面拍来,长刀拖在地上,残留一地银霜,苟三一刀斩破被封锁的空间,刀刃直击那上古骨架。 轰~~~ 沉烟瞬起,骷髅手掌一刀而断,断口锋利森然,那巨如似上古魔猿的骨架一声怒吼,猩红双眸淌出污血,暴怒之间又是一张拍向在地上正在激战的苟三。 苟三躲开远古冥鳄的撕咬,感受身后传来无尽的杀意,不急回头看去,身子急速窜动,左右各奔。 唰~~~ 金黄鳞甲掉落数片,上古魔猿那锋利的白骨掌爪带起一串血珠。 苟三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滚后,地面掀起一层沉烟,急速跃上半空。 肋骨出的黄金战甲破碎,手掌盖在裂缝上,鲜血浸出指缝,苟三面容冷峻,浑厚的杀意如似水波荡漾。 吼!!! 闻得鲜血之味,那距苟三较近的魔神骨架瞬间仰天咆哮,猩红眼眸紧紧的盯着苟三,露出那饥渴万年的馋意。 “哼,也不过如此。” 先前一击,苟三全然是想看看这远古魔神之力,尚好,历经数万年之久,残存如今,已是法不存一。 看了一眼早已临空打坐,向远古魔神兽潮输送真气的方宇宁,苟三微眯一眼,又是侧目看了一眼那悬停在他身侧的白起之京龙啸月。 “远古兽潮太过庞大,唯有群杀,而后近身斩方宇宁,刚才天边传来波动,想来更多的人来到了水星天,如果林中虎也在,今日能否脱身尚且难说了。” 脑海之中重现黄沙城之景,苟三全身被三千道岩浆锁链贯穿,他低着头颅,而后缓缓抬起,双眼刹那睁开。 苟三看向同在识海里,那火红花朵上闭目打坐的闪动倩影,沉声道:“你不是说,只要我多活一天,你就给我讲一件我不知道的事吗,现在我问你,我大哥还好吗?” 苟三问得很清楚,也可以说是很直白,如果苟立人不死,苟玉溦、阿成定会无恙,换句话说,他就可以视死如归了。 “是我告诉你,不是你问。”悠声空灵,不辨男女。 “他很好。”或是知晓苟三会追问或直接不问,那盘坐在花火里的倩影小声的道。 三颗字,让三千道火瞬间暴动起来,虽是忍受不住的吐出鲜血,苟三那冷峻的面容却是笑了起来,差一点,留下泪来。 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心里有场海啸,你静静的站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如意山河百万兵,只手遮天断仙门,天地为炉道作鼎,洗尽铅华是为新,三千道火铸我真身!火烈!” 金黄光芒融入赤红之辉,苟三握刀临天而站,那闪动的火光形成一朵甚极的妖花,将他徐徐包裹,似那佛祖开菩提。 “东起!” 熟悉的一幕出现,意念之中回想起在金陵城北,苟立人斩血泣之时,施展的那无上大发。 水星天东面尽头,一轮晨阳冉冉升起,西面尽头,淡白圆月徐徐下沉。 握着银霜长刀的手掌猛然用力,红日与音乐刹那转动起来,好似天地急速转动,竹海作棋盘,日月为棋子。 竹海蒸腾起薄薄的紫霞,红日与银月坐落棋盘遥遥相视,紫气窜动在竹海之上,刹那,凝股如蟒,化成一道长长的“s”形。 定睛一看,与那日苟立人施展的一般无二,竟是一面太极阴阳鱼。 只是那紫气有些淡若,日月色泽昏淡。 无尽的远古魔神骷髅跳上虚空中,手掌利爪狠狠的拍向苟三,欲打断那有些瘆人的紫雾,也是如此,苟三东躲西逃,才使得那太极阴阳鱼并不完整。 “才半步宗师境,就能演化宗师神通?”陈青冥失声惊呼。 “不对,不是神通,是功法!”盯看了好半晌,玄幽也是失声惊叫。 神通与功法是有本质的区别,神通是道,三千大道演化而来,功法,只是法术而已。 “究竟是什么功法,竟然可匹敌神通!”陈青冥长长吐了口气。 “不,他也应该方才发现,帝决,可以演化记忆中的功法,也就是说,他之前见识过一位无上人物大战,从而将那等无上功法照样搬来!”玄幽哑然,竟是无力的苦笑起来。 陈青冥狠狠的吐了口气,叹道:“帝决...真他娘的无敌啊...这样下去,谁还干得过赤水秦淮!” 当天地之势略有成型,苟三用肩膀硬生生抗下一记重击,血落棋盘,战甲碎裂,银霜长刀劈开上古魔猿的头颅,苟三踩着它的头骨仰天怒吼。 “三千道火,火烈!” 苟三不止要一击将方宇宁的群魔乱舞破解,甚至,他想借机将真身锤炼完毕,届时,扛过天罚即可破宗! 这番想法是何其大胆!可以说,甚至是狂妄! 风云涌动,大地龟裂,竹海里仙山弟子逃窜,骷髅大军僵足,片刻,疯狂的暴动起来。 数千岩浆铁索贯穿苍穹,撑裂山川,蔓延向虚空中握刀挥砍的金甲少年。 悟道,乃脑海之中与天地之道纠缠,理清,理顺,而此刻,苟三竟然将那悟道之境实化出来,并称之火烈! 古往今来,以如此形势破宗的并未苟三一人,数万年,记载之中仅有九数,天帝玉皇,冥主地藏,西天如来,南海观世音,斗战胜佛孙悟空,人皇伏羲,千古一帝秦始皇,布衣皇帝汗祖,帝狮帝狂。 三千道道火铁索灌入苟三身躯之中,火焰滚滚。 苟三倒握银霜,意念起,自虚空中直击而下。 水星天响起无尽的哀嚎,山川崩塌,骨架散落,虚空龟裂。 “秦淮,我要你偿命!” “秦淮,如此屠戮同门,就是下了地狱,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秦淮,你住手啊!” “啊....” 道行不足的数百仙山弟子被道火灼烧,哀嚎怨愤间,化作一团黑烟。 那些躲避及时,身体灵动的其余仙山弟子逃到天际尽头,目光森寒之间,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苍白。 竹海泯灭,腾起滚滚沉烟,无尽的骨架坍塌,使得整片水星天都发出颤动的轰鸣。 刻钟之后,泯灭的竹海彻底沉寂下来,沉烟落下之际,身穿黄金战甲的苟三单膝跪在地上,银霜长刀倒插入地,三千道火锁链贯穿着身躯。 “苟三,将三千道火全部吸纳过来!” “汇聚成一股,彻底将他容入丹田之中!”感受苟三气息萎靡,聂小倩焦急传音。 苟三忍住那将要翻涌出喉的血水,刚欲将三千道火容入身躯,却是诧异的不敢动作。 那三千道火莫名其妙的窜动过来,节节缩小,最后在苟三背上三千聚一,刹那,贯入苟三躯体里。 丹田之内,一颗闪动着赤红火焰的火球轻轻浮沉着,火焰每闪一次,便将身体经脉灼烧得龟裂,苟三急速运转帝决,一边被火球吞食,一边被帝决修复,勉强达成平衡。 那口忍在喉咙中的血水终是喷了出来,苟三单膝跪在地上,拄着银霜长刀,下唇间中血液成束,面上青筋鼓动,透出那难受的涨红。 虚空之中,冥凤哀鸣,京龙啸月轰鸣,盘坐的方宇宁一大口鲜血吐在黑色衣袍上,艰难的睁开双眼。 待见得泯灭的竹海间中,那单膝跪地依旧存活的少年时,满脸不可思议。 苟三拄刀而起,一把抽出抗在肩上,手背在嘴上一抹,遥视方宇宁,道:“群魔破,敢言死?” ps:还在出差,重感冒,挂完水就回酒店码的,迷迷糊糊码的这一章...看书的各位老板多注意身体 卷二 战·封印 第九八章 既分胜负,也决生死(三) 群魔破,敢言死? 今日,苟三与方宇宁,注定了不死不休。 苟三遥视方宇宁,在他身后,冥凤爆唳,想来,方宇宁的最后一招,便是那冥凤了。 “你竟然,抗过了魔海?” 方才那啸山裂的远古魔神残尸体,被方宇宁称之为魔海,他抹去嘴上的殷红鲜血,有些骇然的站起身来。 方宇宁盯住苟三看了半晌,那稍有的震惊之意略减,他低声道:“看来,是我轻看你了。” “不过,如果你以为魔海就是群魔乱舞的话,也只有止步于此了。” 苟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肩抗银霜,就那站在泯灭的竹海间中,清风徐来,遥视那伫立半空的方宇宁,放言道:“有何手段尽管施展,我一一接着,少年不显轻狂气,空负天生七尺躯!” 苟三骚包的笑了笑,心中稍有诧异,群魔乱舞不愧方宇宁终极神通,方才那数万尸骸,竟然只是群魔入门,不过,也仅是诧异了。 方宇宁眉宇瞬间一冷,转而一凝,冥凤爆唳,京龙啸月回手颤鸣,他身躯一振,冥火散落,数丈虚空凝起薄冰。 方宇宁一步迈出五十余丈,虚空之中,留下一条宽高数丈,稍有弯曲的薄冰。 水星天的夜让人费解的漫长,昏暗的虚空散云滚滚聚合,再次将那弯弯的阴月遮掩,小雨戚戚,滴落在那条薄冰上,倒挂起无数的冰钩子。 小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浓,就着昏暗的夜色,将那千里之地渲染得极度悲凉。 “尽整这些没用的玩意,要战就战,不战就跪下,我饶你不死。”苟三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越拖下去对自己越是不利,水星天里,有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而林中虎,首当其冲,见方宇宁久未动手,尽是整些花里胡哨的,故意激怒的道。 方宇宁静静的站着,良久,沉沉的吐了口气,显然是被苟三给气到了,“还从未有人敢这样与我说话过!” “诶,现在就有了。”苟三耸耸肩,银霜长刀动了动。 握着的京龙啸月冰魄之光大盛,那条手臂忍受不住的抖动起来,方宇宁牙缝之间挤出低鸣的怒气,如果不是要弄清楚先前苟三施展的功法,恨不得立刻提剑斩了去。 “先前你那是什么功法?”方宇宁咬着牙,低沉的问道。 “怎么,想学?跪下来拜师,我教你啊。”苟三往前行了两步,淡笑着道。 “三千道火化实,现在的你却没有破宗之迹,单凭帝决是无法做到的。”方宇宁道。 “告诉你也无妨,道,是天地之力,也可以说是能量,术,是能力,能量高于能力。”苟三并未在意,这些但凡悟道之时都会考虑的,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他接着道:“你的神通是术,先前我施展的三千道火,是能量。” 方宇宁显然一惊,半晌,脸上有些苦涩,经此一击,反倒是觉着苟三是捡了便宜,借着破宗悟道的三千道火,破术来了。 可要道火化实而不灭,又是何其之难,古往今来不过九指之数尔,方宇宁嘴上终于是显出淡然,他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道:“接下来我毫无保留,能接下来,我死,则然,你陨。” 苟三轻笑,也是回了个请的动作,刹那,金光涌动,苟三拖着银霜长刀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那身披残破金黄战甲的身子,先方宇宁一步,率先轰杀而去。 方宇宁一步迈出五十余丈,京龙啸月冰魄洁白,银芒顿起,将半片苍穹亮了个通透,他挥剑斩向那激射过来的金色光团,道法真气如江河流淌,将那虚空都切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来。 凌风呼啸,破风轰鸣,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功法决斗,有的,只是那神兵搏杀,近身挥砍。 苟三双手握银霜举过头顶,那飞跃在空中的身子带起无尽的风啸,真气涌动内力尽现。 嘭~~~ 轰~~~ 虚空之中,金色光团与银色光团触碰的瞬间,爆起金色银色融合后的光球,那光球刹那壮大千倍,最后轰然爆碎,如似星辰崩碎,席卷起无尽的反震气浪。 第一击,便是最原始的兵器搏杀。 那圈威力滔天的反震气浪将金色光团和银色光团轰碎,直接击在苟三和方宇宁身上,二者瞬间被轰倒飞出去,后背碾碎虚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足足数百丈。 大地被脚掌震得轻微发颤,泯灭的竹海废墟,东西面各留下一条足足百步的深深脚印。 银霜长刀倒插入地,苟三双手狠狠握着刀柄,好半晌,才彻底稳住身子。 手臂发麻发颤,喉咙犯痒,在血水即将破喉之际,苟三狠狠的将其咽回肚里。 黄金战甲掉落数片鳞甲,双臂不受控制的抖动着,遥视方宇宁,也同样如此。 惊骇之中,苟三嘴角露出一道别有深意的笑,方才一击足足用了八成功力拼杀宗师中期境的方宇宁,待得此刻,苟三那浮沉的心终是可以稍有沉稳,含脉境的肉身,足以匹敌方宇宁! 方宇宁喘息间,对苟三着实意外,想不到他竟然可以抗住八分宗师境的功力,他膝盖微微弯曲下去,而后猛然一撑,泥土溅射间扶摇直上。 “执神兵,降天令,仙魔妖鬼共听之!” “战神杀妖!妖杀!” “战神戮魔!魔戮!” “战神锁鬼!鬼泣!” “战神诛仙!仙弑!” 唳!!! 那一直停驻在虚空中闪动羽翼的冥凤唳声刺耳,喷出无尽的冥火,刹那间,水星天东西南北各方的天际尽头,突然想起彻天的震鸣。 北面山川碎裂,掀开无尽的巨石,一尊上古妖兽尸骸自地底跃上水星天来,那如山的身躯将昏暗的视线尽头徐徐遮掩,转眼间,它四蹄并起,仅是一个跳跃,就落在了竹海边缘。 这是上古剑齿虎! 南面大地轰鸣,一尊躯高十数丈的人形残骸突然爬出地面,他头骨残缺,残存几缕长发,破烂不堪的衣衫胸口处,一柄长长的赤红血矛将他的身躯刺穿,不见下身,刹那围到竹海边缘。 阴风自西面传来,风啸犹如鬼哭狼嚎,苟三双目一凝,只见在竹海西面边缘,一团银白的魂力光芒闪动在虚空之中,光团之中,一个头颅被削去一半的中年男子衣衫破碎,肋骨森森,似哭似笑。 西南北都出现了异象,苟三猛然朝着东面尽头看去,待看清之时,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东面虚空之上,一个气质如仙的清瘦男子负手立在冥凤头颅之上,他周身氤氲淡白真气,涟漪间,飘然似神仙。 “群魔乱舞,鬼仙魔,杀!” 京龙啸月光泽如令,竹海西南北三面顿时传来震鸣风啸,上古剑齿虎纵身而起,虎啸间张开那血盆大口,以吞天纳地之姿,纵向苟三。 南面也是如此,那十数丈高的人形残骸将钉穿胸膛的血矛抽出,对准苟三猛然一掷。 阴风森森,如迈地府,瞬息,那团银白的魂力光团拍出一只遮天手掌,向着竹海徐徐压来。 唯有东面冥凤不动,长唳不停。 看着三面攻势眨眼既来,苟三急速运转丹田内的赤红道火火球,它却是毫无反应。 骇然之时,纳戒忽闪银芒,一缕银白魂力在虚空之中凝成一道倩影,正是聂小倩。 “那具魂力交给我。” 苟三刚欲阻止,聂小倩便是握起青锋,向着竹海之西而去。 “青龙·灭!” 青龙吟啸,自天宇而来,银霜寒芒乍现,青龙张口迎向虚空中的剑齿虎光影。 虽是两面稍可抵御,苟三仍觉分身乏术,功法虽多,却是抵御不过来。 “必须在登仙塔破宗,只要道法也迈入宗师,再加上同阶无敌的含脉境肉身,就算是暴露了身份,在大明也无多少惧意了!” 苟三下定决心,银霜长刀收回纳戒之中。 “枪来!” 苟三伸手虚空一握,那纯黑长枪寸寸凝聚在手掌之中,待得枪尖的玉白锋刃彻底凝聚之时,苟三大喝一声,握枪,对着那南面掷过来长枪也是狠狠一掷。 轰~~~ 水星天顿时散发出五颜六色之光,将那戚戚沥沥的小雨都蒸发干净。 两枪在虚空之中隔着涟漪光幕僵持,嗡嗡发颤,真气青龙与光影剑齿虎打入黑云里,聂小倩与西面的魂力光团消失在天际尽头。 对着西面虚空中散发无尽光芒处多看几眼,苟三长长的呼了口气,仰头望天,狮鹫展血翅踏天而来。 “群魔乱舞又当如何,一枪破之!” 苟三跃上狮鹫后背,手中赤红长枪紫红光芒盛极,狮鹫身躯狠狠向后仰去,将苟三的身子驼得笔直。 “原来如此!” 待见得苟三连续召唤出两柄长枪之时,方宇宁已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这世上,能有此枪不过一人,帝狮坐下十八鬼将鬼十八! “杀!” 方宇宁一声怒吼,长发飘飘。 冥凤爆唳,喷吐无尽冥火,站在冥凤头颅上的男子淡然挥手,一直停驻的冥凤瞬间闪动羽翼,迎向那展翅而来的狮鹫。 不过刹那,冥凤与狮鹫擦肩而过,狮鹫血翅鲜血汨汨,冥凤却是毛发无损。 方宇宁刚欲狂笑,看到苟三两手空空之时,双目突然一凝,转瞬看向冥凤,那覆在冥凤头颅上的那团淡白真气,赤红长枪僵硬的将它贯穿,淡白真气徐徐散落,那站在冥凤头颅上的男子低垂头颅,下颌抵在赤红如血的长枪上,刹那,光影破碎。 苟三身躯微震,殷红鲜血淌出嘴角,他目视南面,纯黑长枪被血矛压缩得弯曲如弓,不过刻钟就会彻底崩碎。 “杀!” 苟三跃下狮鹫,瞬间,血翅闪动,与冥凤缠在一起,破风穿云,直入天宇。 “竟然是你!”方宇宁面目森然,不曾想到,秦淮,竟然是苟三! 苟三不语,伸手虚空一握,赤红长枪再次回到手中,长枪顺臂斜指,而后缓缓抬起,指向方宇宁,苟三沉声的道:“敢言死?” “哈哈哈哈。” 方宇宁仰天长啸,最后他面目狰狞,怒道:“杀!” 看着主动激射过来的方宇宁,苟三脸上露出笑意,那模样,纯真无比。 真气滚动,破风声响,瞬息,清风吹动,撩拨起凌乱的发丝,鲜血顺指淌入手臂,苟三单膝虚跪,死死的握着赤红长枪,上面,串着一具肉身。 方宇宁愣愣的低下头颅,双目无神的看着那贯穿身躯的长枪,那汨汨的鲜血止不住的流淌,他又是侧目看向那面无情色单膝跪地的苟三,喉结滚动之时,脖子失去支撑之力,头颅狠狠的低垂下去。 苟三只是隐隐听得方宇宁最后说的几颗字,你...是...是修炼...炼肉...肉身... 苟三踏碎虚云,长枪挑着方宇宁的身躯在空中留下一道染血弧线,最后一枪,将他彻底的钉在山川里的石壁上。 自方宇宁身陨之后,所有的一切幻象泯灭破碎,苟三捂着胸口,喉咙一甜,虚脱的瘫坐在地。 胸口生疼,掀开金甲看去,那原本巴掌大小的黑色掌印,竟然无缘无故的长大了几分。 “没事吧?”聂小倩染血归来,将那黑色掌印看的一清二楚。 “习惯了,等等就好。”苟三挤出一丝笑容。 “服一颗丹药,赶紧离开。”聂小倩化成流光,没入纳戒之中。 经此一战,秦淮名声大噪。 更多的,是那挥之不去的麻烦。 苟三之名,彻底响彻在登仙塔中。 以至千年过去,登仙塔水星天都未恢复到原来模样。 多出几处凶地,竹海废墟,东南西北妖魔鬼仙陨场,竹海宗师秘境。 还有三千悟道场临崖,真武战意。 如此,登仙塔水星天更名——战天。 卷二 战·封印 第九九章 雪域 天姥仙山琼峰之上,数峰间中聚成一条长长的深渊,深渊深不见底,浓云稠雾下,那滚滚清水时不时惊起雷暴,闪动那映天银芒,深渊方圆数里人迹罕至,鸟兽绝迹,是为仙山一处绝凶之地——雷渊。 而就是这么一处绝凶之地,却是坐落一座恢宏的殿宇。 殿宇坐北朝南,静静的伫立在云彩之中,夕阳西下,那淡黄的光辉照耀着恢宏殿宇的门楣上,三颗烫金大字灼灼生辉——雷云阁。 雷云阁后殿,厢房里呈阶梯式的燃着数百油灯,与寻常油灯不同的是,那小拇指大的灯火遇风不斜,燃之不尽。 而就是这样与众不同的油灯,于灯阶最前,燃烧最旺的一盏却是突然熄灭。 本就光线暗淡的厢房顿时昏沉下去几分,闭目打坐在灯阶前的道家打扮少年,在油灯熄灭之后猛然的睁开双眼,瞧得是那盏燃得最旺的油灯熄灭之时,他惊骇的尖叫起来,而后快速的向着厢房门口扑爬出去,边跑边大声的道:“魂灯灭!魂灯灭!魂灯灭!” 雷云阁正殿,宽敞明亮的大殿正位上坐着一个眉宇萧严,面目冷峻中透着无尽威严的中年男子,他看了一眼匍跪在殿内的道袍少年,一巴掌拍在身侧的案几上,瓷器破碎间,他沉声的问道:“在何时?” “回...禀大长老,酉...时灯...灭。”道袍少年声音嗫嚅。 “师兄。”雷云阁大长老身侧的灰袍男子轻唤了一声,而后喝退匍跪在殿的道袍少年,待得道袍少年退下之后,接着道:“师兄,宇宁不能白死!” 天姥仙山荣誉弟子,雷云阁大弟子方宇宁,死于仙山登仙塔,水星天。 雷云阁大长老缓缓闭上双目,深深吐口气,那双如鹰眸的眼再次睁开来,嗓音低沉,“三弟,你可查清?” “呵呵,师兄,在他迈入仙山城那一刻起,我便明、暗探查过了,后来碍于青云颜面,动作有些收敛。” 他淡然挥手,一面真气灵境便是悬浮在正殿间中,将水星天里的一切还原。 刻钟,大长老沉吟的道:“依惯送北。” “大哥,这是个机会啊!”男子挥破真气灵境,身子微微倾向大长老,小声的道。 “宇宁可不能白死!”见大长老由于,男子又是说了一句。 大长老沉吟后摇了摇头,道:“时机还未成熟,阁主是个变数。” 男子意味深长一笑,道:“放心吧大哥,每个十年八年,雷云别想出来,再次其间,雷云阁一切,都依大哥做主。” 大长老皱眉,低声问道:“当真有把握?” “放心吧大哥,绝对有把握,你也不想想,那是谁设下的圈套啊。”男子诡异一笑,静静的等待着他那口中的大哥给与他想要的答复。 良久,大长老深深吐口气,“那一切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办吧。” “三弟这就去办。”男子面色露喜,着急的道了声别。 看着踩着夕阳昏光将要迈出大殿的男子,雷云阁大长老大声的道:“三弟,我只能帮你最后这一次,我不能对不起仙山!” 男子步子滞了滞,未曾吐出一字,面不回头的迈入了夕阳之中。 也是在这一日,仙山一改旧规,仙山试炼宝地登仙塔自今日起,向仙山弟子自由开放。 亥时,偌大的仙山寂静无比,数千弟子蜂拥而入。 月天,一只蜜罐仰首阔步的走在正道间中,身后数百丈,遥跟着数千仙山年轻弟子,无一人敢与之并肩。 在蜜罐的背上,三岁瓷娃娃一只小手抓着烤好的兽腿,另一只小手紧紧的握着一封信笺,在她掌心的间中,褶皱间隐隐见得几字——秦淮亲启。 “蜜蜜,我感觉到大哥哥的气息啦,在天上。”蜜罐背上的小女孩边啃着兽腿,便嘟嚷着。 “不急,他又死不了,咱们先去取点东西。”说完,蜜罐的步子加快了不少,几个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月天,也是让得它身后那数千仙山弟子送了口气。 ...... 金星天广袤无垠。 金星天北疆,兽迹罕至,幽冷诡异,一望无际的疆域山峦起伏,岩石黄褐,山谷之中荒草丛生,偶有些许枯枝疆木,却是枯枝病叶,一派荒凉,凄冷无边。 虽说北疆兽迹罕见无比的荒凉,但据月牙儿说,在这无垠之地的极北端,却还生存着一族古老的种族——上古雪族。 上古雪族生活在金星天北疆北端,终不出世,之所以称之为雪族,是因为他们世代皆生活在一片雪原之中——北疆雪域。 北疆雪域纵谷交错,绵延的山脉银装素裹,积雪冰川在所多有,寒流阵阵。 偶尔有白熊白狐悠然走过,眨眼间,却是与那铮亮的茫茫白雪融为一体。 噗~~~ 殷红鲜血洒在洁白的雪地上,青戨身子一惊,急忙将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拿下来。 青戨蹲在雪地上,将那面色苍白的少年的脑袋放在自己双腿上,他剩下铺着的,是前不久紫萍猎来的白熊皮。 “秦淮?” “秦淮?” 青戨紫萍同时轻声唤道。 苟三身子抽动,又是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来,血色带黑。 “小妹妹,你说的雪域可是真的?”青戨看向月牙儿,颦眉问道。 “以前听爹爹说起过,我没有来过...是不是真的....我...”月牙儿微低下脑袋,小手死死的抓住衣衫,憋出血红。 纳戒银光闪动,聂小倩立在雪地之中,那嫩白如雪的薄纱将她那纤细的身姿勾勒得凹凸有致,银光晃动间,她前踏两步,第一次伸出玉掌覆在苟三小腹处。 半晌,聂小倩收回手掌,话音空灵,“三千道火压制在丹田上,帝决的修复力不足以弥补道火的破坏力,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登仙塔每一层天都是一个世纪的演化,按照这样推演,金星天当属于春秋时期,雪域里面确实有处冰泉,只有找到冰泉,他才能扛过道火的锤炼。” “你说得没错,金星天确实发现白起遗迹,之前我以派人详查,确属于春秋时期。”青戨显得有些激动。 “也只是猜测而已,未知可变,或许每一层天是一个朝代,或者一个时期也说不定。”聂小倩颦了颦眉。 “没事,只要进入雪域深处,寻到溢出冰河即可,我会为他疗伤。”紫萍又是喂了苟三一粒丹药,身为医者的她,说起这番话来没有人会怀疑。 雪域深处,白雪皑皑,渺无人烟,一座冰峰自天边横劈而来,仿佛要将这雪原一分为二,气势磅礴。 在其山腰处,一口百丈宽的涵洞将这座无比雄伟的山峰硬生生的贯穿开来,股股寒流从涵洞内奔涌而出,轰砸在山谷下的寒潭之内,婉婉流淌。 奔流之声震耳欲聋,水珠肆意溅射,时而凝起美丽的彩虹。 阳光洒在雪域之上,与那厚厚的积雪交相辉映,苟三于湖畔盘腿而席,双手弯肘立于胸前,左掌向上右掌朝下,一股清气蠕动于双掌之间,随着气息的平缓,双掌之间的清气愈发明显,最后在手心形成一个圆,伫立不动,青光闪烁。 周身的风速缓慢增加,股股清气仿佛受到牵引,由四周轻微席卷,席起片片雪花,最后没入苟三的躯体。 寒风轻卷,冰雪微移,悬顶的艳阳逐渐西沉,最后没入雪峰之中消失不见。 苟三双手在胸前画了一个诡异的图形,随后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双眸睁开,一朵金色焰火在那双如墨双瞳内闪动,一个修炼周天便这般结束。 “看来着几天恢复得不错。”聂小倩些许夸赞的传音。 “还行,多亏了紫萍的高超医术。”苟三轻轻点头。 “你的道法太过杂乱,全凭帝决意念演化是很唐突的,这也是你这深受道火纠缠的因果。”聂小倩接着道:“任何一种高强的道法都是经过无数次推演和锤炼的。” “我也意识到这点了,接下来的几日我会调整好,将帝决意念把控好,再将几种功法重新演练升华。” 此时苟三的功法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帝决、老九的佛怒九枪、李太白逍遥诀、帝决衍生的青龙·灭,四种都是绝顶功法,如若参透一步,不说扬名天下,在这茫茫江湖保下命,讨些名声还是错错有余的。 “上一层天的封印还需要月来时间才能破除,金星天已涌入了数千弟子,纷乱四起,雪域是处绝地,你借此在这安心潜修,将道法上的东西捋清楚,三千道火已经控制住,天罚之后破宗便可作为一大杀器。”聂小倩不急不慢的传着音,随后又将这几天发生的情况告诉苟三。 苟三越听越觉着好像聂小倩有事一般,急忙打断问道:“小倩,你...” “我要沉睡一段时间。”半晌,聂小倩回话。 苟三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如果之前不是聂小倩现身抵御方宇宁召唤的“仙”,恐怕死的就是苟三了。 “不用担心我,之前你备的魂药很足,沉睡的时间不会太长,如果...你要找我的话,就传音给小雪,她会唤醒我。” “谢谢。”苟三由衷的道了声谢。 聂小倩不再传音,或许在她心里,那声谢谢是多余的,就如同他现在对她改了称呼,小倩。 傍晚十分,青戨紫萍月牙儿三女同时归来,三人衣衫有些凌乱,特别是青戨,白衣染血。 苟三远远便是见着三人,站起身来挥动着手掌。 紫萍小跑过来,迎着那甜甜的笑脸,走近时不忘伸手为苟三把把脉,半晌方才安心的松开,拍拍粉嫩的手掌,道:“再有三五日便可痊愈了。” “多谢紫萍妹子了。”苟三笑着抱拳,显有要拜的意思。 紫萍眸子眨了眨,俏脸扬起一抹欢心笑意,道:“那当然啦,为了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我可是费了不小功夫的,特别是青戨师姐,为了帮你补身子亲自下寒潭摸鱼呢。” “胡说。”青戨莲步移来,面色冷胜冰雪,三尺青锋从未离手,临近苟三之时,那颜上的四季寒冰方才有些融化之意。 苟三会心一笑。 月色跃在茫茫白雪之上,银衫之上在披银纱。 也不知青戨去哪里弄来的冒菜树干,湖畔边上前两日便竖起了几顶帐篷。 篝火生气,鱼色飘香,月牙儿狠狠的咽着口水,那双幽蓝眸瞳一刻都未从烤鱼架上挪开。 过了一会,苟三撕下已点尝了尝,这才将一整只递给月牙儿,笑着道:“月牙儿,跟我说说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 见紫萍搭话,月牙儿哪里还顾得上说话,捧着烤鱼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 “仙山发生了些变化,方宇宁死后,突然宣布登仙塔从今往后自由开放。”紫萍小口吃着烤鱼,轻声的道。 “你发现没有,金星天在莫名其妙之中壮大了几倍有余,我猜想,再往上的登仙塔越是了不得,或许,与我们的真实世界完全一样也说不定。”紫萍猜测道。 “我也有这方面的猜想,不过,更多的是阶段性的,比如在第三层会产生变化,再到第六层产生变化。”苟三接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我将功法捋顺之后一路杀出去就成,管它几层。” “诶,我发现你这人变化真大,怎的,来了次仙山煞气这般重啊。”紫萍没好气的瞪苟三一眼。 “那倒不至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进过化龙池。”苟三笑了笑,道:“跟我详细的说说外面的情况,还有。” 苟三朝着雪域更深处呶呶嘴,道:“我老是感觉有人在盯着我,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 “里面住着的是上古雪族,一个古老的部落,就如同月天中的月牙儿一样,雪族一直存活在金星天之中,就在今天,外面大战的时候雪族也有参与了,说是破坏了他们的世界,这不,姚云志被雪族天才少年围猎逃想南面去了。”紫萍轻笑几声,接着道:“数千仙山弟子进了金星天,其中有一大部分是为找你而来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噢,还有林中虎,安如奎,应该都明白了你的身份,这个对于你来说是最危险的,搞不好,仙山都不一定保得下你。” 苟三面色露出笑意,不过有些牵强,被青戨看得一清二楚,她道:“仙山的真正底蕴不是九阁,而是桃花冢,只要你初试夺魁,入了桃花冢的考核,东厂不敢明目张胆的动你。” 苟三终是苦笑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还想着破宗之后有些自保手段,看来仙山也有一部分人是朝廷派来的,难啊,这个世界。” “别多想,安心修炼,我...”青戨看着苟三,四目对视,两人不约而同的收回视线,青戨继续道:“相信你。” “出了雪域,或许就是与整个仙山弟子为敌了。”苟三淡然一笑,站起身来面向那弯弯的月牙。 宝物,功法,还有方宇宁留下的一切,这些,哪一个不是人想要的。 就更别说金陵苟府,苟家三少爷的身份了。 清风夹雪吹来,苟三前所未有的想要变强,很强很强。 ps:二合一了,还在出差,欠着的俺回去补哈,求票票~~~求收藏~~~ 卷二 战·封印 第100章 鹿踏雾而来,鲸随浪而涌 雪域的夜格外宁静。 三顶皮草搭建的帐篷在风雪里静谧安详。 似乎与苟三有相似的经历,使得月牙儿见到苟三康复许多之后就格外的粘着他,吃完烧鱼,围着火堆聊了些许后,青戨率先起身入了帐篷。 紫萍依旧是那副楚楚模样,清香秀发扎得很是精巧,一身淡紫色荷花裙将她那纤细的身子衬托得很是灵动,精致的脸蛋蕴着淡淡的火红,粉嫩玉手绕着双膝交织在一起,尖尖的下巴触在膝盖上,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眸安安静静的盯着足前随风舞动的红火,不多时,那温润唇瓣莫名露出甜甜的笑意。 回想起前日夜里发生的种种,苟三有些尴尬的侧过脸去,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囊括那张精致的俏脸,那颗沉寂多日的心,不觉之中有些松动。 看着那张蓄着淡淡笑意的精致脸蛋,脑海之中的那副画面久久甩之不去。 那是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湖畔结冰,大雪纷飞,苟三虽然是陷入了昏迷,但他的识海每一刻都是清醒的,为帮助苟三压制体内三千道火的灼烧,只得将苟三放入冰湖深底,又害怕苟三控制不好体内的恒定温度,紫萍亲自携苟三潜入湖底运功疗伤。 苟三体内有三千道火,是为极阳,紫萍只能施展太阴真法。 用肉体,无隔阂的将太阴之力渡入苟三体内。 月牙儿斜斜的靠在苟三手臂上,二人同裹一件熊皮,觉察到苟三情绪有些波动,月牙儿抬起小脸,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秦淮?” 紫萍抬起脸蛋,蓄着的笑意略有收敛,颦眉看向苟三,苟三也是正好正过脸来,四目对视,蕴着深深的味道。 苟三抿嘴一笑,紫萍顿时俏脸生红,又是将头低埋下去。 “再想些事情。”苟三伸手摘去月牙儿发梢上的雪花。 “你不用担心,紫萍姐姐也说了,过几日你就能完全康复。”小月儿轻声的道:“再说了,这不是还有紫萍姐姐嘛,大不了再下一次冰湖呗。” 月牙儿不说还好,她话音刚落,紫萍那纤细的身子猛然一僵,那低埋在膝盖上的脑袋又是向下几分。 气氛有些尴尬,唯听见柴火燃烧而发出的噼啪声,紫萍耳根泛红,撑着膝盖站起身子,忙道了声别后小跑入了帐篷。 另一顶帐篷里,早已进来的青戨静静的站在门帘后,不明所以的流下两束清泪来。 “人小鬼大。”看着急忙躲避离去的紫萍,苟三轻声笑骂。 “怎么了嘛。”月牙儿坐直身子,一副天真无邪模样。 “没啥,休息去吧,明天你可是还得跟两位姐姐出雪域呢。”苟三站起身子,看着伸着两只小手掌烤火的月牙儿。 苟三说完后也是掀开帐篷帘子,刚躺下,月牙儿便是随了进来,一脸哭样。 “怎么了?”苟三疑惑问道。 “秦淮,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月牙儿低下脑袋,两只小手掌交织在一起。 苟三微微皱眉,挪了挪身子,示意月牙儿坐到熊皮上来说,见她久久未动,道:“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月牙儿僵持一小会,也只是站在熊皮前,眼眶泛红,低头不语。 “不想跟紫萍姐姐一起休息吗?”苟三皱眉问道。 月牙儿摆了摆脑袋,还是不肯说话。 苟三坐起身子,牵过月牙儿小手掌,将她拉到熊皮上,柔声道:“月牙儿乖,有什么事你就跟秦淮说,秦淮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月牙儿鼻子抽了抽,半晌,哽咽的道:“月牙儿不敢住帐篷,自从爹爹战死,娘亲将我送进登仙塔之后,月牙儿就再也不敢住帐篷了。” “为什么?”苟三问道。 “只要月牙儿住得舒服了就会不自觉的想起爹爹和娘亲,月牙儿不敢想,月牙儿害怕...” 下颌抵在月牙儿头顶上,苟三将她拥在怀中,手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紧紧的闭上双眼。 “月牙儿,以后你叫我哥哥好不好?”良久,苟三睁开那显得很是湿润的双眼。 雪域的夜又显得有些寂寞。 苟三将他极为喜欢的这个妹妹放到熊皮上,在取来一块为她盖好,安安静静的看了几眼,见她呼吸匀称不再梦呓后走出帐篷。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如期而至。 苟三着一身紫貂皮绒,静静的站在冰湖便,双目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融雪的平静湖面。 不知过了多久,紫貂便白雪,黑发染银霜,苟三就那么站着,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而他的神魂,已经遁入识海之中,九柄长枪竖地,银霜长刀倒插,京龙啸月悬空... 天元十二年,五月中旬,虽是入了夏,金陵的天气还是不变的多雨。 清晨,夜雨终于停了下来,晨曦微现。 树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从树叶边缘滑落下来,伴着清风,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最后打在窗沿上,散出水花,溅入少女的衣裙之中。 冰冷的寒意把少女从思绪中唤醒,她睁开眼,下意识的叫了声羽裳。 但视野无人,唯有窗外的茂枝和那醉心的雨滴声响。 少女轻叹了一声,碧水眸瞳穿过叶隙,眺向清澈蔚蓝的天际,心事重重。 “咚咚咚...” 沉寂的心思被身后的木门敲击声唤醒,她颦了颦眉。 “咚咚咚...” 一连续的声响不肯罢休,似乎在呼唤着屋内的少女一般,久久不能散去。 她一声叹息,玉指捋了捋垂耳的发延,将身上的衣物紧了紧,一步一步向房门走了过去。 门,虚掩着,从门缝中,若有若无的风吹进来,凉丝丝的。 少女一步一步的走着,两只玉手越握越紧,她心跳得很厉害,好似有些许害怕,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少女走到门边,将手搭在门扉上,那一个瞬间,这扇与之朝夕相处的门却是沉似铁,重如山。 “终于还是来了吗?可...” 少女有些不知所措,不觉之中哽咽了起来。 碧水眸瞳里秋波涟漪,她轻呼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的远方,似乎在那遥远的东方,有着她舒心的心灵寄托。 少女握于掌心的手逐渐泛红,指缝间一丝丝红潮若现,她咬了咬银牙,“吱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户外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令她颦了颦眉,温暖和煦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有淡淡的暖意。 只是她的心,却一下子跌落到了冰窟。 门外是一个宽敞的庭院,有松柏一颗,花草围绕,间中连着几簇清香花朵,怡然开放。 门前是条玉石长廊,蜿蜒着通向院外,门扉五尺处有几阶玉石台阶,连着整个院子和长廊。 门旁边,男子站在台阶一侧,听闻门扉打开之声,他阴沉的脸上顿时扬起了暖春的笑意。 他方年二五,相貌俊美威严,一身华贵的玄色锦衣更显其尊贵雍容之态,一双黑眸锐利深邃,如若电闪,让人不敢直视。 少女张了张嘴,心中有些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化作无声。 “欢欢起来了。” 门扉之中的少女,便是宁欢欢。 如瀑白发垂至腰间,发髻左侧束着一枚精致的发簪,右侧一枚蝴蝶模样的发夹轻扣,现出析白的脸畔,精致的脸蛋白皙透红,眉若银月瞳似清湖,不描显雅,素画凝神,涟漪轻启,如沐清风。 微挺的粉鼻多一寸显长,少一分显短,轻抿的红唇光泽微闪,似春月里的樱桃,让人心动又使人怜惜。 一袭素白衣裙将身躯衬托得凹凸有致,纤纤苗条,清风浮动,一股醉人迷香扑鼻而来,男子醉了醉神,久久不语。 远方不知名处,清幽鸟鸣传来,天空蔚蓝如洗,偶有白云几朵轻轻沉浮。 宁欢欢不语,秋水眸瞳望着天际,渐渐的沉了神。 院内寂静一片。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宁欢欢缓缓收回目光,未曾看向门侧的男子,只是淡淡道:“你还是叫我瑾萱吧。” 宁王府宁欢欢获封瑾萱郡主,她让他叫他瑾萱而不连郡主二字,可想眼前男子的身份。 “呵呵,无妨,瑾萱,今日某是特地来向你道别的。”男子并未在意宁欢欢的神情变化,面容笑意不迭,言谈举止得体大方。 “我知道了。”宁欢欢双目无神的看向庭院中的花朵,一股熟悉之意袭在心头,她胸口一疼,不由得紧紧蹙眉。 “瑾萱没事吧。”见宁欢欢身子忽然一颤,男子急忙伸出双手欲扶,却是恰到好处的僵在半空不知进退,语气显得焦急。 宁欢欢站稳身子,脑海之中好似有一层膜,将她以前的记忆完全封闭。 好半晌,宁欢欢才放弃脑海之中的挣扎,柳眉松动间,双瞳中莫名闪动着淡若的波纹。 “没事。”宁欢欢身子微微后退,低低的道了一声。 男子脸上恢复笑意,单手叠在后背,风动间又是增添了几分尊贵之意,道:“你身子还是虚弱了些,平常多注意休息,家父已送了些滋补灵药来金陵,再调息一段时间即可康复,你也勿需太过在意,让它随风而散未尝不好。” “金陵的天气还是潮湿了些,我已与宁王定好了时日,等你身子康复后便入京吧。”见宁欢欢仅是点点头,男子万般柔情的说道。 “父王决定就好,你公务缠身,我便不多打扰了。”宁欢欢仰了仰皙白的脸蛋,那白胜雪的发丝随风舞动。 男子双眼微眯,静静的看着那张白里透红的精致脸蛋,负在后背的手掌紧了紧,轻笑间缓缓松开,点头道:“此番某奉旨前来金陵确实公务繁杂,很多事都要某亲力亲为,不过,为了陪瑾萱散心,再多的公务也只能往后推一推了。” 宁欢欢不知如何搭话,也不想在说半字,就那么站着,看着天空中轻轻浮沉的云淡风轻。 好在这时院内拱门处传来急忙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华丽的仆从小跑过来,手掌附在嘴边,对着宁欢欢边上的男子嘀咕了几声后急忙退下。 “哎,刚说公务这就来了,某得向瑾萱陪个不是了。”男子一脸苦笑。 “恕瑾萱不能远送。”宁欢欢淡淡的道。 男子简单的作别后,转身的刹那,那蓄着笑意的脸瞬间冰冷了下来。 宁欢欢坐在丫鬟搬来的靠椅上,徐徐闭上眼眸,或是光线刺眼,合闭的眼缝挤出几颗晶莹的琼露。 她眨了一下眼,就翻阅了整个春夏秋冬。 “有人说,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实际上,林深时雾起,海蓝时浪涌...”宁欢欢好似自言自语,皙白的脸蛋抹上一层苍白。 一直玉掌轻轻的搭在宁欢欢肩膀上,接过她的话,柔声的道:“但最后,鹿踏雾而来,鲸随浪而涌。” 羽裳郡主将脸贴在宁欢欢怀中,牵起她的手掌,轻轻的揉捏。 “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卷二 战·封印 第101章 幽幽送信 夜渡凉山旧时雨,江南不解风情。 天元十二年,五月十九,暮时,小雨。 一辆双猿青蓬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缓缓驶出金陵北城,小雨淅淅沥沥,由西倾斜。 青蓬下,悬挂着的马灯轻轻的摆动着,闪出那知人心意的昏淡。 城头楼阁下,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白发老人拄着拐杖,安安静静的看着摇晃在泥泞官道上的那盏淡黄马灯,夜风袭来,将他那束扎得极为光滑的白发凌乱,发丝骚动那双空洞幽深的眼眸,不多时,泛起水纹的红丝来。 虽是快六月的天,在江南的夜雨下,那卷上城头的风还是稍大稍凉了些。 军甲响动,一名身躯魁梧衣着森严军甲的中年男子捧着锦缎披风走向老人,躬身后将披风披在老人肩上,不多时,二人侧肩同伫。 淡黄的马灯摇曳在细雨中,蜿蜒在官道上,消失在朦胧的视野尽头,军甲男子面露惋色,护甲下的拳头紧了紧,几吸后再缓缓放松开来,微躬身子,小声的道:“老王爷,城头风寒,属下送您回府。” 淡白的发丝飘动在脸上,良久,老人拄着的拐杖动了动,泛红的双眼恢复了多年的空洞,在军甲男子的搀扶下转过身来,刚缓行了三两步,拐杖滞了滞,老人小声的道:“我要在任何时候都知晓瑾萱的境况。” “是。”男子双手抱拳,应声道:“老王爷您放心,属下安排了三营四万余人在暗中护送瑾萱郡主,京途中,也已经提早支会各州军营,郡主不会有任何危险。” “路上又有李公子护陪,只要在大明境内,定无一人敢犯。”男子补充的道。 老王爷缓缓点头,“多留意江湖势力,近身十里,可先斩后奏。” 在老王爷离去刻钟,城北漆黑的城门洞里疾驰出来一匹青骢马,少女驭马挥鞭,瞬息,破开雨幕奔腾而去。 “姐姐!” “姐姐!” 青骢马一路狂奔,马背上的少女远见缓慢摇晃的马灯,欣喜的急呼。 青蓬双猿马车一侧的帘子缓缓掀拉开来,一张精致的俏脸透过出现的夜色遁声看去,瞧得染雨而来的驭马少女后,叫停了车把式。 她便是今日决定离开金陵,前往帝京的宁欢欢。 车窗上那张精致的俏脸虽是露着淡淡的笑意,可她的神态却是透着无法根治的憔悴,瞧得驭马少女发衫尽湿,急忙轻声道:“快上车来。” 宁欢欢从木箱中取出一件淡蓝长裙,在用巾帕为她擦拭湿漉漉的秀发,柔声道:“不是叫你不要送了吗,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娘亲定会责怪姐姐的。” 驭马而来的少女便是宁欢欢的亲妹妹宁泠泠,她一把扑入宁欢欢怀中,死死的抱住宁欢欢纤细的腰肢,哽咽的道:“姐姐,泠泠舍不得你。” 宁欢欢轻轻的拍打着宁泠泠玉背,让她抱怨了良久,闻她抽泣渐小,俏脸上露出最真挚的笑容,捧起宁泠泠的脸,轻声道:“泠泠乖,父王在帝京需要我的帮助,况且,我也不放心父王一个人,李沐风话里的意思你也明白,你在金陵要照顾好母亲和爷爷,照顾好我们这个家。” 宁欢欢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宁泠泠又是忍不住的抽泣起来,她仰起俏脸看着宁欢欢,哽咽的问道:“姐姐,你真的要与那李沐风成婚不成?” 宁欢欢淡淡一笑,不否认也是承认,道:“父王自有父王的谋略,父王考虑的是我们整个宁王府,父王不会让我们涉危的。” 宁泠泠忍住抽泣,拾起在为自己整理衣衫的那双手,坐直身子轻声道:“我自是知晓父王有父王的谋略,不然我定会与姐姐一起入京,只是,那李沐风...他也太...” “泠泠,勿要言他人恶,心知即好。”宁欢欢淡笑着道。 “哼,有朝一日我宁泠泠定要亲手了结了他,还有那可恶的李家!”宁泠泠幽怨的哼了一声。 宁欢欢笑着抚摸着宁泠泠的俏脸,道:“好了,以后可不许说这些,让人听了对父王定然不利,你传承不久,需要很长时间来柔和,今后再江湖中行走还是要当心些,勿要心高气傲的,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宁泠泠眼洒皎洁,好奇的问道:“姐姐怎的知晓我要入江湖苦修?” 宁欢欢玉指点在宁泠泠光洁的额头上,嗔笑道:“你呀你,还苦修呢。” 被宁欢欢猜了个正着,宁泠泠吐吐舌头作了个鬼脸,道:“姐姐,以后我常去帝京见你可好?” “不可!”宁欢欢神色忽然一紧,见宁泠泠疑惑,赶紧避开眸子,待稍放松后,道:“不要去帝京,想我的话就修书给我,我会回来看你的。” “当真?”宁泠泠眸子闪了闪,迫切的问道。 宁欢欢坚肯的点头,道:“放心吧。” “姐姐你真好。”宁泠泠又是一把扑入宁欢欢怀中,俏脸轻轻的在宁欢欢怀中蠕动,万般享受。 让宁泠泠纠缠了许久,宁欢欢这才拉起她的身子,温声道:“好了,入夜了,你快快回去,免得母亲爷爷担心。” 宁泠泠吐了吐舌尖,嘟嚷着嘴:“泠泠想姐姐嘛,想跟姐姐多待会。” “傻丫头,你要是再不离去,李沐风来了可就没这般好说话了。”宁欢欢俏脸露出苦涩的笑意。 回想起李沐风那张脸,宁泠泠冷哼一声,眸子不觉中侧向宁欢欢身后,顿时娇身一颤。 宁欢欢赶紧将身后的打木箱盖拉下来,眼神闪避的道:“好了,你回去吧。” 宁泠泠忍不住的流下泪来,不闻哭声。 宁欢欢身后的大木箱里只装一物。 一件染血的红衣。 “姐姐一直带着吗?”宁泠泠问道。 “它能让我心安。” 一句话,让骑在青骢马背上的宁泠泠泪如雨下。 ...... 连续几日的修炼,苟三终是将几种功法彻底熟练。 特别是佛怒九枪,在含脉境肉身的力量下,苟三已经能够勉强使出第五枪。 在探索下苟三猜测逍遥诀应当是半部残卷,共六式,此时在苟三手中的方才三式:开山,地火,天雷。 而斩杀方宇宁后所获得的神兵,白起之京龙啸月至今苟三都没有弄明白,只得等聂小倩苏醒之后了。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雪域一片银装。 三顶帐篷不下一夜便会被大雪淹没,青戨紫萍月牙儿三人又是离去了三日之久,苟三打坐在帐篷里,任由大雪飘摇。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内清风浮动,散出淡淡的温热,全身各处的血肉都得到了极好的锤炼,体内的经脉也是在苟三的差异下,较为之前足足壮大了五倍由于,他体内能够储存的真气也是足足多出了五倍,内力无比的浑厚。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悬浮在丹田内的那颗小火球所赐。 三千道火染上血肉之色,扑腾着永不会熄灭的焰火,轻轻的悬浮在丹田间中。 在青戨三日前回来时候苟三有问起过,当真武破宗迈入宗师境之后,丹田内会生出内丹,内丹可牵引天地之力,真气永不会枯竭,还可以用天地之力锤炼肉身。 温风浮动,一个修炼周天随之结束,苟三睁开那幽深的眸子,刹那,漆黑的眼珠间中,扑腾着两朵金色的火焰。 感受到体内浑厚的真气及内力,拳头握紧的刹那,金色光辉瞬间将帐篷照了个透彻。 “终于彻底稳住了三千道火,经过这几天的生死锤炼,修为好像又精进了不少,如果是现在对战方宇宁的话,应该能快速解决掉。” 感受着经脉血肉里那蠢蠢欲动的修为,如不是可以压制,恐怕即刻会引来雷劫。 “还是暂时压制吧,天罚之力犹如天塌,恰时渡劫,还能顺带解决很多麻烦。” 想到此处,苟三那张淡漠的脸上忽然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帐篷外寒风凛冽,忽然,苟三眉眼一冷,瞬间出现在帐篷之外,茫茫大雪遮掩视线,苟三心头一沉,“莫不是仙山有人查道此地了么?” 神识如撒网般铺张开来,几吸后,苟三右脚猛然一跺,那茫茫白雪刹那停滞,他手掌猛地一挥,金光涌动,纷飞的大雪便是被拉扯开来,一条空旷的视线自苟三处衔接到冰湖之上,那滚落冰瀑的涵洞处。 在涵洞边上,一匹雪狼怒目视来,在雪狼里侧,一个衣着皮绒的老者闭目正打坐,感受到苟三投去的敌意,他缓缓睁开那空洞的眼眸,顺着那丝气息遥视过来。 苟三背脊一冷,如果一个人能够在自己神不知故意不觉中悄然无息靠近,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对方太强,实力远胜最少两个境界,二是自己防备心太弱,苟三自认为防备心理极强,也是如此,他才敢独自一人在这茫茫雪域修炼。 老者面容一冷,雪狼顿时发出彻天嚎吼,气氛极度紧张。 “你嚎个鬼啊嚎,行不行老子一口吞了你!” 也是在这时,苟三差点忍不住撒腿就跑,原因无它,那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路上的货竟然找到了自己。 “大哥哥~~~”幽幽使劲的朝着苟三挥动手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动着可爱的目光,瞧得苟三之时候,忍不住的惊喜。 “你们怎么进来啦,出化龙池的时候不是说要去闯荡一翻吗?”苟三一把将幽幽抱起,忍不住的伸手捏了捏她的粉嫩小脸。 “喏,蜜蜜说还是先送信给大哥哥,免得耽误大哥哥的事,我们就先回来啦。”幽幽在苟三脸上狠的啵唧一口,将那捏得褶皱的信笺放在苟三胸膛上,娇嫩的仰了仰小脑袋。 苟三刚欲拆开信笺却是被平头哥踹了一脚,平头哥没好气的道:“忙什么,先把那货解决了,老子好久都没吃狼肉了。” “...”苟三翻了个白眼,道:“你也不看看它后面那老头子,看得透吗?” 平头哥步子一僵,在雪地上来回转动了数圈,话都放出去了,现在反倒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这时,那老者终是传音给苟三:“小友,可来一叙?” 瞧得苟三犹豫,老者继续传音道:“放心,如果要杀你的话,前几日你就死了,老朽是在等你。” 苟三眉头狠狠的挤在一起,最后,还是决定前去,后路也是想了不下十条。 卷二 战·封印 第102章 白起遗迹 “三弟,二哥帮你看着这玩意,你好生对付那老家伙,放开手脚来!”刚至冰瀑涵洞,雪狼后撤几步,露出那森寒的獠牙来,双目死死的盯着苟三,发出瘆人的低吼声。 平头哥靠着冰壁一屁股坐下,前肢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紧紧的盯着雪狼,那翘起的小断腿还时不时抖动起来,那模样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苟三翻了个白眼,怎的你不去对付那老头子! 可能也只有幽幽不嫌弃它那样子了。 “走开啦,别吓坏了蜜蜜。”幽幽身后,真气突然凝聚出一条苍龙,游动间对着雪狼张口怒吼。 原本凶狠的雪狼顿时夹着尾巴窜到老头子身后躲了起来,目光惊怕的看向幽幽。 苟三很是诧异,才短短一段时间不见,幽幽竟然能够真气化龙了,属实让他意外。 “你玩去吧,他们没有恶意。”老头子顺着雪狼那雪白的脊毛,手掌轻轻的拍了一下,雪狼偷偷看了一眼幽幽,赶紧溜之大吉。 “还有你,不许对大哥哥无礼噢,小心幽幽的拳头奏你。”幽幽鼓着脸的扬起小拳头,人虽是细个,那话可是比平头哥的管用多了。 这不,幽幽刚说完,老头子就是一脸苦笑起来,那伸出来的手掌压了压,道:“你就放心吧,老朽不会为难你大哥哥的。” “小友请坐。”老头子含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清风撩动间,冰面上多出一块蒲团来。 苟三任由幽幽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也不拘谨,道了声谢后利索的坐了下去,道:“前辈,有事您就说,只要不是宰我或者让我帮忙就成。” “呵呵,小友倒真是直接。”老头子笑了一声,道:“老朽确是找小友帮忙来了。” 这倒是在苟三的意料之中,一不杀,二不赐法,那剩下的当然就是帮忙了。 “当然会给小友丰厚的报酬。”见苟三耸肩不吱声,老头子又是含笑着补充道。 苟三视线在涵洞内转了转,而后与平头哥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道:“不久前,这里应该也来过人吧?” “不错,来过一人。”老头子利索的道。 “前辈是雪族吧?”苟三挤了挤眉,眼下还是先摸清楚情况再做定夺。 “在登仙塔内像我这般年纪的自然是原住民了。” “前辈可否于我解解,你族为何会世代生存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得到回答,苟三不解的问道。 老头子瞳孔微微缩起,许久之后轻轻一叹,苦笑着摇了摇头,仅道二字——长生。 “说来话长,既然小友想知道,我便捡些简要的说与你听听罢。”老头子顿了顿,接着道:“雪族最开始是叫匈奴,生活在蔚蓝的草原上,与雄鹰雪狼为伴,直至华夏大汉王朝,我族被冠军侯一枪钉入轮回,幸存下来的族人只能躲进灵界之中,不料,灵界被冠军侯寻到,冠军侯降下天罚,将灵界炼化成登仙塔,没有冠军侯血脉破开封印,我族永世都出不得灵界。” 苟三算是听了个大概明白,摊了摊手,道:“前辈,我可能帮不了你,毕竟我不是冠军侯传承下来的血脉。” “呵呵,既然老朽希望小友的帮助,自然是有些法子的。”不待苟三搭话,老头子接着道:“经过千年证实和我族天师的占卜术,今年已推演出了些眉目,也看见了那掩藏在混沌之后的未来一角。” “只要有功过冠军侯之人,此封印可破!”老头子神色有些激动,吐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苟三微微眯起双眼,眼角余光偷偷的瞄向那满脸期望神色的老头子,一股莫名的感觉冲上心头,问道:“前不久被你请来之人是叫什么?” “方宇宁。”老头子也不遮掩,如是说来。 瞬间,苟三就明白了所以然,不觉之中,有些瘆人的害怕。 战神白起! 而眼前这有些佝偻的老头子,竟然能够探测到金星天内的一举一动!换句话说,如果他想,金星天里所发生的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神识!就是做那羞羞的事,他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平头哥也是即刻将幽幽放在悲伤,四肢缓缓向着涵洞入口退去,不受控制的发出低沉的嘶吼。 苟三看着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老头子手中的茶杯,眸子再次看向那蓄着淡然笑意的老者,几吸之后,不由得苦笑起来。 既然老头子的神识可遍布金星天,修为最起码是为宗师巅峰,或许,一只脚迈入了三清也说不定,如果他想要刻意隐藏实力,就是迈入了三清,苟三也只觉得他是一个在寻常不过的老头子了。 那可是大道化简,换句话说,是化凡。 “他有一柄兵器,也有极为完美的功法,可现在,在小友你的手上。”老头子淡淡的品着铭香,吧唧一口,神色悠然的道。 苟三嘴角掀了掀,面对这样的一个糟老头子,想要逃那是端午可能了。 苟三对着平头哥挥挥手,示意它先带着幽幽离开,他自己也是接过老头子推过来的茶水,小啜一口,道:“没错,那是神兵——白起之京龙啸月,在我手上。” “小友可否借老朽一观?”老爷子面露惊喜,那空洞的瞳孔闪动出喜悦的光芒,紧张的询问道。 “未尝不可,只是...”苟三犹豫。 “只是什么?”老头子快速的放下手中瓷杯,身子微微侧向苟三。 “只是我没有那种功法,就算是有了神兵也等同于没有。”这苟三倒是说的实话。 老头子手掌猛的拍打大腿,有些激动的道:“神兵难找,功法不还多的是,只要小友愿借神兵一用,所要功法老朽自当为小友取来!” 苟三故意摆了摆手,道:“想来前辈还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就算我有神兵也无济于事的。” “不,有用。”老头子看向苟三笑了笑,见他也看过来后淡若的回避目光,接着道:“就在前些时候,金星天突然出现了白起遗迹,据我雪族查探,遗迹为真,里面一定有白起的绝世神通!” 说起神通二字,饶是老头子都不淡定了,白起之名既能让人闻风丧胆,就更别说他那绝世神通了,能让他白起上可斩仙王下可杀妖魔鬼怪,与西方如来伦佛与南海菩萨论经的,难道不就是他那绝世神通吗? 苟三也是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如果能将白起的绝世神通弄到手,那宗师境就不再为神通而发愁了,有了白起的绝世神通之后,在推演自己的终极神通自然是水到渠成! 苟三眼角余光看向老头子,见他深深的凝视自己,苟三回正脸面,认真的道:“我需要白起的绝世神通!” “虽然那神通堪称绝世,但并不是天下无敌,说是珍贵,倒也不甚珍贵。”老头子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道:“只要能让我族脱离灵界,一部神通又当如何。” 苟三眸子转了转,笑容逐渐变得皎洁起来,道:“老爷子,你也是知道的,雪族世代都生存在灵界雪域,这要突然举族出世,怕是会引起世俗轰动,怕是很多人都会打着你族里宝贝的注意啊。” “老朽已然考虑周全了,小友放心,我族只会陆陆续续的出世,不会给小友带去麻烦。”老头子看向苟三,笑着问道:“不知小友可算是答应了?” “这个嘛,可是可以,只是这金星天危险重重,外面很多人都想除我而后快,怕是出了雪域后,自保都难啊。”苟三眉间轻轻一条,用那余光看向老者。 “呵呵,这个小友放心便是了。”老头子笑着道。 “那就签契约吧。”苟三伸手在虚空中一抹,意念涌动,一面如镜的真气现在虚空之中,一颗颗意念化成的真气文字缓缓铺张开来,最后银光晃动间,两个红色掌印徐徐盖向晃动银白光芒的契约。 道心契约,违者破道,永世入魔。 “慢着!” 在苟三手掌即将盖在契约上之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将苟三的手势打断,他一僵,皱眉看向涵洞入口。 卷二 战·封印 第103章 惹却人间九千雪 白衣翩翩,长发飘动,修长的身躯凹凸有致的立在那儿,映入瞳孔之中,清风涟涟,带着那独有的香气随风散来。 看着那握剑伫立的精致倩影,苟三皱眉之际,她那温润唇瓣轻启涟漪,“不可随意签订契约,不然会影响到你一生的道果。” 苟三皱眉看向老头子,见他目光闪避,苟三看向那单手握剑的倩影,皱眉道:“青戨,如果是极好方面的契约呢?”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个强者会签订契约,就是好的那方面也不会。”来人正是青戨。 苟三赶紧将真气契约抹去,瞳孔微微缩起,对于青戨所说的,那老头子自然是知晓的,问道:“老爷子,这就不厚道了啊。” “望小友勿怪,我也是救族人心切。”老头子尴尬的笑着抱拳。 青戨缓步走来,立在苟三身侧,精致冷淡的面容安静的看着苟三那张脸,见他也转目看来后赶紧收回视线,道:“在共同的利益面前是不需要任何契约的。” 仅此一句话,苟三瞬间就明白过来,是啊,他想要神通,而那老头子恰巧需要苟三的帮助,是为一个利益共同体,唯一不足的,就是在苟三获得绝世神通之后,是否愿意履行口头上的承诺了,不过,在老头子那等实力面前,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不救也得救。 “如何?”青戨视线直勾勾的看着老头子,淡然问道。 “呵呵,看来这几年的仙山弟子不简单呐。”老头子苦笑着叹看了口气,看向青戨,白眉随后挑了挑,问道:“想要悄然无息的近我十里身,没有一定修为是端午可能的,瞧你小小年纪,修为不过刚刚破宗,莫不是身上有规避神识的宝物不成?” “与利益无关之事恕不能回答。”青戨表现得一贯冰冷,不会因为对方的实力而有任何改变。 老头子又是一声苦笑,道:“罢了,要不是我族有规定,老朽都打算动手抢了。” 银光忽然闪动,方才还在的老头子瞬间消失在涵洞里,几吸后,虚空中传来他的声音,“小友放心,老朽说过会护你安全就一定不会食言,遇事可向天问老朽——无涯。” 涵洞内回复了寂静,青戨侧过身去不再面对,露出那精致皙白的脖子,清风撩动香味扑鼻,苟三毫无掩饰的深深吸了一口,道:“多谢青戨小姐提醒,不然可着了那老家伙的道了。” “不用,我是恰巧回来,在外面恰巧遇见蜜罐,恰巧想上涵洞来避避风,恰巧...遇见了你。”青戨的嗓音放得极低。 “下面雪大,先在这避一下吧。”苟三率先坐到蒲团上,青戨有些不自然,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世界只有两种情形发生,不是相拥就是相静。 苟三青戨二人就属于相静。 “咳咳~~~方才听那老头子说,金星天现出了白起遗迹,是不是真的啊。”苟三故意找了话题,接着道:“那老头子说雪族是被大汉冠军侯逼入灵界的,哦,灵界也就是登仙塔。” “金星天确实出现了白起遗迹,雪族的事我不甚清楚。”青戨回答的简单利索。 “咳咳~~~雪是真的大,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了。”又是过了半晌,苟三挑起话题。 青戨回望涵洞外的纷飞大雪,安静得像个处子。 其实她本就是。 苟三负手走到涵洞边,视线遥遥远去,千山交叠,白雪压头,纷乱的雪花片片相拥,思念在不觉之中随雪散去。 穿越到大明差不多五年了,是幸也是不幸。 “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人间九千雪。”鼻息长长的散着气,不闻叹息。 刚收回步子准备回坐,身后却是传来稚嫩的讨好声。 “大哥哥,抱抱~~~” 幽幽张开双臂,静静的等待苟三蹲下身来。 不知为何,只要见到幽幽,就算是万般情愫也会随风飘散,苟三蹲下身子,将幽幽放到手肘上,一把将她揽在怀中,瞧得她粉嫩的小脸和发梢上挂满了雪,温柔的为她捡去,道:“外面雪很大,现在这里避一避再出去玩,好不好?” “嗯~~~”幽幽听话的点头,待看得里边坐着看过来的青戨时,下意识的咦了一声,对着她张开手臂,欢笑道:“大姐姐,抱抱~~~” 青戨一贯冰冷,见幽幽张开双臂扑过来时很显然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将她抱在怀中,脸色有些变换。 “幽幽太热情了。”苟三轻笑着说道。 “大姐姐,你真漂亮,你可以教教幽幽如何变漂亮吗?”幽幽晃动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看着青戨一眨一眨的煞是可爱。 说道漂亮这个话题上,就是青戨也不知如何作答了,目光投向苟三,竟是变得有些楚楚可怜来。 “再好看的皮囊也经不起扫黄,幽幽不用太过在意,随心随性就好啦。”苟三再次将幽幽抱起来,半晌未见平头哥,好奇的问道:“老平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蜜蜜将我送来后就偷偷溜下去啦,它不听话,老是点击狼肉,我才不跟它去呢,狼肉难吃,还没之前大哥哥做的棒棒糖好吃。”幽幽大声的道。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说起平头哥,苟三这才想起怀中还有封信未来得及看,当下将幽幽放下来,取出信笺粗略的瞄了亲启二字,问道:“幽幽,这封信是谁叫你送给我的?” “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幽幽认真的回答。 “她是在哪里将信交给你的?之前你跟老平都去了哪里?”苟三不忙打开信封,接着问道。 幽幽挠着头思索了好半晌,忽然面色一喜,开心的道:“南海。” 苟三诧异,“南海距仙山有几千里海路,你俩才几天就到那去了?” “嗯。”幽幽重重的点头,道:“大姐姐穿的是红色衣服,可好看了。” 随后她又看向青戨,道:“这个大姐姐也好看。” 苟三已经知晓送信之人是谁了,不是舒媚儿还能是谁。 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里面足足叠了三张信笺,第一张空无一字,在间中,仅留下一道朱砂唇印。 看着那诱人的唇印,苟三脑海里甜水翻腾,接着又是打开第二张,是两束秀娟小字,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当第三张信笺上的秀娟小字映入瞳孔之时,苟三唰的一下站起身来,那捏着信笺的手在不停的颤抖着。 五月十九,金陵入京。 “怎么了?”见苟三如此动作,青戨抱起幽幽,颦了颦眉。 “欢欢昨夜暮时启程入京了。”苟三没有丝毫隐瞒。 青戨说道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半晌,道:“你去吗?” 苟三长长吐了口气,再次坐到蒲团上,侧过脸去静静的看着涵洞外的大雪纷飞,不知何时,那封信笺被他捏成团,死死的抓在掌心之中。 “想去就去吧。”看着苟三情绪的波动,青戨轻声道:“这里交给我。” “大哥哥~~~”苟三久久未语,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幽幽有些担心又有些害怕的哽咽起来。 苟三挤了挤笑脸,从青戨怀中接过幽幽,将头抵在她的小脑袋上,闭上双眼,轻声道:“等会老平回来了,你们先出登仙塔,在仙山等我,好吗?” “大哥哥要走了吗?”幽幽好奇问道。 “大哥哥要出去几天时间,你要乖噢,不许跟着老平惹祸。” “大哥哥是去看那个大姐姐吗?” 苟三挤出笑容,不知如何作答。 “我会照顾好幽幽的,你放心去便是,登仙塔有一些属于幽幽的东西,我要为她拿回来。”老平回到涵洞内,模样极为认真。 “将仙山玉牌留下,这样的话,你出去之后再进来,依旧算作初试。”眼见苟三转身,青戨大声唤了一声。 银光闪动,仙山玉牌安安静静的躺在青戨手中,苟三的身影,已是逐渐消失在纷飞大雪里。 刹那,那柄被称作神兵的白起之京龙啸月也随之而来,倒插入冰壁,轻轻震动。 青戨手掌抹在玉牌上,银白光辉照耀下,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名字是林中虎,“林中虎,叁拾万柒仟。” 秦淮,贰拾伍万壹仟。 姚云志,二十四万。 安如奎,贰拾叁万玖仟。 青戨,贰拾贰万。 玄幽,拾玖万肆仟。 紫萍,拾玖万。 陈青冥,拾捌万贰仟 小妹妹,拾柒万玖仟。 云骁天,拾陆万捌仟。 ...... 看着那纷纷乱乱的大雪,青戨二指捏剑,青光瞬间闪动起来,她对着自己的玉牌曲指一弹,玉牌上的数字刹那清零,而苟三那块,却是几吸后飙升至第一位,肆拾柒万一千,领先林中虎差不多一半! 老平对着青戨轻轻点了点头,将幽幽背在背上,一步跃出涵洞。 青戨紧紧的跟着,握着那柄从未离手的三尺青锋。 卷二 战·封印 第104章 我自雪中来 大雪纷飞,紫貂长袍少年一步百丈,凌风萧瑟着那张淡漠的脸庞,撩拨起那有些披散的发,纷乱间,他不急不慢,神态萧索。 雪域衔接的是一片青葱山脉,受天气影响,也是树梢堆雪,雪压山头。 淡白的雾气在山谷中朦胧着,寒风刮来,缭乱一树的积雪。 少年走出青葱山脉,温暖和煦的阳光披洒下来,他回头遥望,心胸不禁为之一宽。 云雪青山,夏花芬芳,映射在那美轮美奂的彩虹间中,清风吹来时轻轻晃荡。 云拥半岭雪花吐一溪烟,不外如是。 少年正是将要离开登仙塔金星天的苟三。 着一袭紫貂袍,比起入塔之前,他那本就淡漠的面容又是添上了部分内敛的凌厉。 他背着用黑布包裹得严实的黑色长匣,自今日起,对旧身份不在感到惊忧害怕。 大概这就叫成长吧。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谁?”尖喝声突起,瞬息后,青山脚下,上百青衫少年凝目看来。 苟三没有打算理会,遥远的那个女人还在等着他。 又是一步迈出百丈远,将那上百青衫少年抛在身后。 暴戾的破风声自身后袭来,苟三伫足,那浑厚的真气荡漾开来,将身后激刺过来的长剑震得粉碎。 苟三微侧过头去,仅留给身后那上百少年半个面容,苟三嗓音沙哑的道:“好好活着。” “哼,狂妄!” 在苟三正前方不远处,十数道身影徐徐到来,几人青锋出鞘,寒芒乍现。 “区区一个萎缩在登仙塔里的种族,岂敢对我仙山不尊,杀了!” “雪族是上古种族,真武巅峰,身上宝物定然不少,杀了。” 刹那,数千道兵器闪动着耀眼的寒光,铺天盖地的对准苟三击杀,百余人的真气汇聚在一起,足以将宗师境强者活活耗死。 狂风席卷,青叶纷飞,天上地下一齐闪动着各色锋芒,将这处战场渲染得极为空铺。 金光盛起,在那尘埃卷渣中格外耀眼,苟三面容淡漠,没有一丝情感。 天元十二年,五月二日,晴。 这一日,金星天发生了有史以来最惨痛的哀嚎。 金星天西北面,与雪域接壤的青川前,数万古木拔地而起,九天之下云垂月,血染大地。 阵阵尘雾残渣卷入天宇,一名背负长匣的少年缓步从尘雾之中走出,那紫色貂袍一尘不染。 在那不远处,仅剩一名青衫少年,他斜臂斜剑,问道:“你是谁?” 紫貂袍少年不语,一步迈出与之擦肩而过,半晌,一道包裹着浑厚内里的声音自那即将消失在天边的黑影处传来。 “我自雪中来。” 这一天,一则消息以狂风之姿在金星天内席卷,仙山弟子死一人既可惊骇同门,更别说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被同一人瞬杀上百人! 一时间,几乎所有仙山弟子都朝着雪域方向奔赴,誓必要查个究竟。 “知道他是谁吗?” “穿着紫貂袍?” “背着黑色长匣?” “仙山榜上的几人都有迹有寻,难道又是黑马?” “莫非...是他?” 议论猜测不绝于耳,隐隐之中,一些人在对视一眼之后,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那个人的模样。 有几人直接拿出仙山玉牌,而上面的名字数值几乎没有变动,一时间,又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说,他自雪中来。” “难道,是雪族天才少年横空出世不成?” “我看有可能,雪族毕竟是上古种族,即使萎缩在登仙塔中一隅,但那等历经风霜的传承可非浪得虚名。” “看来,雪族真正的天才少年出世了,跟才出世的雪鬼、雪魔、雪幽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难道,雪族是想趁机出世吗?还是说,要随着仙山潮流登顶九天?”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他...” “赤水,秦淮!” ...... 清风吹来,脚下云海轻轻浮沉,登仙塔里的一切都被苟三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温暖和煦的阳光沐浴在身上,苟三扬起面容,迎接着这场上天的恩赐,久久未动。 “现在唯一让我心安的,就是能够和你同浴一缕阳光了吧。” 不觉之中,苟三为他自己的多愁善感而嗤笑起来,小声逐渐放大,最后,竟是惊飞一群仙鹤。 “谁无少年时,只要阳光不被辜负。” 沉重的心情敛入经脉里,脚下云朵再次腾动起来,火辣的罡风刮打在淡漠的容面上,仙山脚下的天姥城在瞳孔中逐渐放大。 时隔多日,苟三再一次踏足凡俗地界,一股莫名的心境油然而生,说不明,道不了。 桃花酒家的风招子在空中舞动,远远看去,柜台里边的女子正打着算盘,她面容精致,模样认真,时不时在册子上书书写写,或许是觉着不远处有人看来,她轻轻抬起头来,待见得街道拐角出的那蓄着淡淡笑容的少年时,颦着的眉忽然一滞,而后面露喜悦之色,急忙的饶过柜台,大声对着后厨叫唤。 “谁,芸娘你说谁?”云舒海急匆匆的掀开后厨的帘子,顺着女掌柜的视线看来后一惊,而后面色大喜的朝着苟三大步行来。 “云大哥,你还认得我。”苟三走上四五步,笑着打招呼。 “瞧你说的,你都叫我云大哥了,我怎会忘了小兄弟你啊。”云舒海笑着将苟三往桃花酒家里拉,边走边朝女掌柜大喊:“芸娘!芸娘!快快备好酒好菜!” 女掌柜便是芸娘,她也迎出门口,对苟三含笑点头,道:“准备了,难得见到小兄弟,今日可得让舒海好生招待,尽尽地主之谊了。” “小生见过掌柜,此番前来叨扰,还望掌柜的别介怀才是。”苟三含笑抱拳道。 “岂敢岂敢,小兄弟这称呼叫得有些生分了呢,如若小兄弟不嫌,叫声云姐就好。”芸娘摆动着握着秀娟的手,回话很是利索。 “那秦淮有福了,今日便向云大哥芸姐姐讨杯酒水喝了。”苟三也是抱拳自报了家门。 “害,只顾着说话了,来来来,秦兄弟快里边请。”云舒海芸娘二人在苟三左右两侧同时作了个请的动作,民间最是淳朴。 桃花酒家便是云舒海芸娘夫妻二人开的,记得第一次来到天姥城,喝的第一口酒就是桃花酒家的红尘酒,也是在那天与陈青冥结下了仇,救下了云舒海。 那日的碎桌早已让云舒海换成了全新的,他领着苟三直上二楼,还是原来那个靠窗的位置,苟三的视线忍不住的看向不远处的青石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已是再也不见李道济。 “云大哥,那摆摊的小和尚哪去了?”苟三端起云舒海倒好的茶水啜了一口,问道。 “李道济啊,已经换摊点了,前段时间他那斋碗又被野狗叼走了,这样的事一个月不下十回,惹得别人都劝他还俗算球,吃吃狗肉挺好的。”说起李道济,云舒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闻言,苟三也是难得的畅笑,想他李道济常年啃狗腿,今朝还不是被狗给刁难了。 看着窗外人流熙攘,与初来时相比,好似要热闹的数倍有余,苟三好奇的问道:“云大哥,莫非最近是有什么好日子不成?” 云舒海也是看向窗外,眉头微皱,轻轻的放下茶杯,道:“没什么好日子,不过天下二字。” “怎么?”苟三疑惑。 “狼烟起,黎庶苦啊,仙山是世外桃源,能有一地护蔽也好。”云舒海叹息道。 “起战事了吗?什么时候的事?”苟三追问道。 云舒海面涩,道:“几天前,万里长城同起浓烟,满清已屯兵百万。” 苟三差点忍受不住的站起身来,苟玉溦苟成英可是还在北方,如有战事,在那边想必要遭受无端的麻烦了。 “近日屯兵,想要彻底开战的话,应该还需要些时日。”云舒海看向苟三,瞧得他情绪有些激动,含笑轻声道。 “只是,我大明又能有几块护蔽之地啊,宦根不治,何以安黎民呐。”云舒海又是轻轻一叹,那双显得些许空洞的眼里写满了故事,但脸上却不见风霜,让人琢磨不透。 苟三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花下一壶酒,梦里万事休,任凭风浪起,潇洒度春秋。” “好,当真是好诗。”芸娘携店小二端来酒菜,听得苟三有感吟诗,也是发出内心的赞赏。 苟三轻轻一笑,接过店小二欲递过来的盘子,道:“麻烦芸姐了。” “见外了啊。”芸娘掩面轻笑,而后看向云舒海,道:“今日允许你醉酒。” 苟三顿时挑挑眉,三人不约而同的畅笑起来。 “且尽兴!” “干了!” “干!” 还是那名叫红尘的酒,还是用陶坛子装,还是一样的香醇,还是一样的位置。 只是这世俗红尘变了,人也就变了,心也就变了。 “红尘饮红尘,红尘醉,红尘醉。” 几碗红尘酒下肚,云舒海好似变了个性子,抬眉举碗间,变得极为感性。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芸娘躲在楼梯下,听着云舒海吟唱着那一首首激昂的诗词,不知何时,已是泪如雨下。 “当初来这天姥城,当真就对了吗?” “舒海...” ps:学不来学不来,太恐怖了,礼拜天结束出差的苦命,届时挨个补全 卷二 战·封印 第105章 抗得过精彩,抗不过挂彩 桃花酒家作别,苟三独自一人行走在天姥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形色匆匆,肩挑手提,推车急行,战事不论古今,伤苦皆黎民。 今日的云舒海留给苟三的印象极深,也可以说是触动,或许他永远也忘不了云舒海。 眼中写满了故事,脸上却不见沧桑,莫非大起大落大祸大福,谁人能有这等心境? 凡尘俗事多,莫言他人处,苟三没有在意云舒海的往事,也不敢兴趣,能够今朝同酒今朝醉,相识一场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恩赐。 快行至码头时,远远的便是瞧见那穿戴灰色佛袍的李道济,他将摊位摆在路边,对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细细的念叨一声“阿弥陀佛”,哪怕是路人未曾听见,他依旧是频频拜佛,不求任何言好。 摊位依旧是那张灰色的佛画,木鱼签桶各摆一侧,只是在李道济的身前少了钵盂,也就是他常化缘的斋碗。 苟三走进他四五步,见他诚心念佛,索性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半晌都未见李道济察觉,苟三叼起一截青草,道:“别念了,没用的。” “如若为了有用,我又何须念它?”李道济应是早就知晓苟三的到来,他头也不回的轻声笑道。 “不为成佛?”苟三挑眉笑道。 李道济摇摇头,道:“佛在心中。” “心不静,无为佛。”苟三接着道。 “施主如何知晓小僧心不静?”李道济终是转过含笑的脸来,直勾勾的看向苟三。 苟三轻轻一笑,站起身来面朝着那茫茫阔海,静观半晌,道:“静了,又何须为路人祈福。” “呵呵,才上仙山多少时日,你呀你,倒是会规劝人来了。”李道济摇头轻笑。 李道济朝着签桶作了个请的动作,看向苟三笑道:“小僧为你算上一挂,算你欠小僧一份人情,如何?” “准不准?”苟三挑了挑眉,笑着道:“要是不准我可不求签哦。” 见李道济仅是露出那和颜悦色,苟三稍有僵持后,终是忍不住的摇出一签。 看着横在灰布上反盖着签谜的小竹签,苟三刚欲拾起,却是让李道济半途给截了去,苟三不以为然,看着握签端详的李道济半晌,问道:“此签怎解?” “呵呵,自然是你信与不信罢了。”李道济轻声道。 “你这小和尚,我自然是不信了。”苟三没好气的站起身子来瞪了李道济一眼。 “既然不信,为何在意结果呢?”李道济又是轻笑着道。 苟三翻了个白眼,幸好是港口处的渡船已经开始入客,不然非得掀了李道济的摊子! “多日不见,凭地涨了煞气。”李道济摇头轻笑,虽是小和尚,倒真与济公有几分相似,瞧着苟三转头看来,问道:“行色匆匆,是否有急事?” “渡船出发还尚早,何不如坐下来看看这世俗红尘,如何?”见苟三不语,李道济笑着问道。 苟三想了想,现在入了渡船也不过是入舱小憩,倒还真不如在这树荫下与李道济聊聊,这家伙后世可是活佛来着。 虽然是东海上的天姥城,但这五月下旬的日头倒还真是热得生闷,幸是苟三已将紫貂长袍换成了白色夏衫,苟三聊裾下坐,道:“世俗红尘有何好看的。” “呵呵,看待的角度不同罢了,你眼中的茫茫平凡世界,是一部分人从未有见过的璀璨星河啊。”李道济颇有感慨,见苟三双目微眯,半晌未曾搭话,李道济问道:“有心事吗?”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苟三嘴角掀起一抹异样的弧度,双手枕着后脑勺徐徐靠到草地上。 “心声无谓真与假。”李道济挪动身子正对苟三,末了不到道一声阿弥陀佛。 夏日的阳光穿过叶缝斑驳在身子上,凉风吹来散去沉闷的火热,让得苟三此刻心静如水,停谈良久,缓缓道来:“二十来岁了啊,好像什么都来得及,又好像什么都无能为力,好像什么都有希望,又好像什么都遥不可及,小和尚你说,是我的错,还是这世界的错,又或者,是这年纪的错?” “苍天何时懂人意,命运捉弄几时休!”苟三摆头苦笑。 “阿弥陀佛。”李道济念佛心拜,道:“苍天不解人情暖,冷眼看花尽是悲,施主,你无错,世界也无错,年纪更无错,唯心境错生,苍天从来不只是一个人的苍天呐,何不如换种心境生活,付力创造想要的人生呢。” “好啦,都说和尚大道理多,你这小小年纪的,真是...”苟三挑开闭着的眸子,小声的道:“我也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人生啊,还不是咬着牙顶的,就是抗,往死里抗,抗得过精彩,抗不过挂彩。” 李道济安安静静的看着假寐的苟三,手掌上的佛珠一个一颗的沿指转动着,很久很久,方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师傅常说,不经人苦,勿劝人善,今日与秦施主再见,实乃佛缘。” 李道济顿了顿,接着道:“尽管如此,小僧还是想要对施主劝说一二,施主乃修道法,望秦施主能谨记一二,修道者古往今来,心正得道,失心堕道。” 苟三睁开眼眸,那斑驳的阳光透在脸上,令他微微眯着双眼,苟三忽然坐起身子来,含笑着道:“小和尚,可敢随我真正的了解一翻这世界?” 李道济显得犹豫,瞧着苟三那等直勾勾的眼神,“阿弥陀佛,只要能解秦施主心结,不在徒添天煞,小僧愿随秦施主走道化缘。”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人心,或许你真能成佛。”苟三撑膝而起,眸子眺向港口的渡船,三名冷峻的黑衣少年正好对他微微点头。 “走吧,别收拾了,以后这些都没用了。”瞧得李道济不急不慢的收拾摊位,又是木鱼又是签桶的,苟三提醒道:“再不走就上不了渡船了哦,你丫不会故意拖的吧。” 李道济没好气的瞪一眼苟三,仅这一个眼神,苟三忽然笑了起来,“还好你恢复过来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第一次与你相识,于桃花酒家饮酒时。” “怎的,于你论论道理就变了不成?”李道济手中动作滞了滞,没好气的道。 好半晌,李道济才将摊位收拾成包袱,也是惹得渡船上大半船人指指点点,甚至不耐烦的开口大骂。 “啸虎,见过三爷!” 那站在渡桥边上的三名黑衣少年正是赤水啸虎军,在陆家镇时,曾随左权前去南越国转移苟府据点,苟三老早就看见了他们,只是未前去招呼罢了。 苟三伸手在三人的胳膊上拍了拍,见着那黝黑的面庞上挂着豆大的汗串,道:“天气这般热,怎的不去船舱里等我。” “我等不怕热!”三人一齐躬身抱拳,声大如雷,而后将一张按好手印的契约递给苟三。 “辛苦了,进去吧,随意些。”见着三人眼眶泛红,苟三话音轻轻。 “喂,走不走啊!” “就是,一船人都在等你们,不走就等下一躺,真的是。” “船家,起航,什么玩意儿这是,拖拖拉拉,耽搁老子的时辰要你好看!” 苟三刚欲提步子,却是见到船上的大部分人很不耐烦,走出来的几名大汉顿时破口大骂。 “瞧着没,都叫你快些了。”苟三将这事全推给李道济。 “这...不关我事啊...” 苟三几人走得不算快,但绝对不慢,这翻模样看在穿上指点的几人眼里,顿时变了味道,当下朝着船家喝道:“给老子开船!” “几位大...大人呐...小的不敢开啊...”船公哭丧着脸不停的摆手,越是紧张越是结巴。 “叫你开你就开,他们几人的钱老子付了,就当已经登船了!”男子喷了半空的吐沫星子,“百八十万的营生等着老子去谈,他娘的,耽误老子的事老子回来剁了你!” 苟三几人终是登上了船,船公抱拳一拜后刚欲吩咐人起航,却是见到苟三将手掌缓缓举起作了个停的样子。 苟三看着那个骂得格外厉害的男子一眼,再看向船公,而后视线扫了一圈船上的众人,不急不慢的道:“他下去,船开,或者你们都下去,二选一。” “放肆!”先前那几名男子登时怒目视来,指喝道。 三名啸虎小年缓缓转动着手腕,苟三淡然一笑,示意三人不必在意,道:“我只数三声。” “一...” “你...你下...下去去..吧。”船公小挪几步,模样不在害怕,只是依旧结巴。 “什么?你他娘的不想在天姥城做营生了?”那男子不怒反笑。 “下...下去!”船公一挥手,顿时围上来十数大汉,个个腰间别这匕首。 “二...” “啊~~~” 苟三二字还未数完,那叫唤得最凶的男子登时被丢入海里,整个渡船上的目光全都看向苟三,好奇之中透着淡淡的惊怕。 “开船吧。”苟三在三名啸虎小年带领下朝着船舱走去,留下淡淡的三颗字和那凝聚在身后的无数好奇的目光。 渡船虽不比战舰,但也仅是除了火炮水军外样样俱全。 精致的船舱好似新修不就,特意扩建了五倍由于,由原来的细小格子间修成了厢房大小,苟三啜了口茶,道:“都坐下吧,别拘谨,有事与你们商量。” 三名啸虎少年登时一惊,紧张之中带着无尽的喜悦之色,笔直的坐在一侧的长凳上。 “西洲之事如何了?”苟三问道。 “禀三爷,一切顺利。” “左权也回来了吧?”苟三接着问道。 “将军收到信件后半月前已抵达扬州,所经路线已摸清,计划已完成。”啸虎顿了顿,道:“左将军说,三爷要在仙山求道,这也是为了方便,还望三爷不要责怪他花钱大手脚。” “不会,一路上辛苦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见得三人出厢房,李道济终是忍不住的问道:“为何下他不下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苟三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之前虎啸递给苟三的那张盖着手印的契约,而后递给李道济,端起茶杯细品。 “因为我把渡船买下了。” 卷二 战·封印 第106章 夜风如酒 扬州的夜晚份外美丽,月光柔柔地洒在平静的瘦西湖上,月色便朦胧地催人欲醉,水面之上夹杂着嫩柳的清香,让人赏心悦目,又令人低吟高歌。 扬州自古深受文人骚客独爱,也是他们风流潇洒的场所,所以诗人们喜欢把自己强烈的感情融入到诗词之中,或许是惆怅,或许是欣喜,或许是悲伤。 事已境迁,如今的扬州已非昔日可比,但历史和文化的积淀,依旧让游士流连忘返。 夜风如酒。 苟三一行星夜迈入扬州那温热的怀中。 城池如旧。 江南沃土,扬州城下也是守备森严。 城池下燃着高高的火炬,卫兵军甲森寒,面目严肃,能够让得作为大明粮仓的江南如此防备,当不是太平日子。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苟三已是将佛怒九枪长匣收入纳戒,身侧跟着李道济,身后跟着三名啸虎少年,五人五骑。 “又是一番黎庶苦啊...”李道济抬头视月,作为佛门弟子的都他不禁轻叹。 灰褐的城墙上贴着几张告示,经历过雨打风吹,告示上的墨迹已是模糊不清,凌乱残破,苟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双腿微微夹了夹马匹,率先朝着城门行去。 入城并未繁琐,简单的找些理由书个姓名即可入城,倒是李道济让苟三意外,不曾想到和尚这职业在大明这般受欢迎,他差点是在城门参将的搀扶下入城的,让得苟三都有点想要遁入空门的冲动。 “怎么的,要不要拜我为师啊,也不用什么银钱,每日半只鸡半只鸭就行。”李道济瞧得他挑眉看来,也是轻笑道。 苟三翻了个白眼,李道济瞧得他那眼神很是不屑,急忙道:“就半只鸡,半只!” “一个鸡腿!不能再少了!” 苟三差点一脚踹在李道济的马匹上,马匹感受到那霸道的血煞气,跃起前蹄,差点将李道济给活活甩下去,此举也是惹得后面的三名啸虎少年掩嘴轻笑。 “你这粗人,小僧定要度你。”李道济稳住马匹,急忙追上去。 青街楼阙,风柳红灯,入夜的扬州格外的热闹,五人下马沿街而行,不多时,遥见那高高楼阙檐下随风摆动的风招红灯笼,身后的啸虎少年走前说道:“三爷,就是那。” 苟三点头,抬眼朝那红灯笼串看去,摆动间隐见几颗墨韵大字——临水阁。 也是在这时,视线下,临水阁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左望右眺,待见得不远处伫马而立的五人时,特别是那站在正前间中的苟三时,冷峻的面容忽地一喜,畅笑着大步走来。 他虽是一副龟公装扮,但那虎虎生威的步伐却是暴露了他内在的本领,虽是上了层粉面,也还是掩藏不住那饱经沧桑的气色。 来人正是啸虎左权。 “三爷!”待得走进时,看着蓄着淡淡笑意轻轻点头的苟三,左权忽地双眼发热,没有忍住那抿得颤动的嘴唇。 “左大哥。”苟三敛上笑意,左权那波动的心绪扑面而来,苟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 “与其他兄弟比起来,左权处在天上,倒是三爷您...”左权双眼发红,嗓音都是变得沙哑起来。 “里面可有杏花酒?”苟三转移话题,领着步子回问。 左权将苟三手里的缰绳硬扯在自己手中,不忘瞪了一眼身后的三名啸虎少年,回道:“知晓三爷喜杏花酒,途经金陵时特地请来酿酒大师,只是不知对不对三爷胃口。” “有名儿就行。”白衫长发,那行在前几步的背影,莫名的跌落不该在这个年纪而存的落寞之感。 临水阁西面临长街,东面俯河水,红笼招展,于这烟花楼阙中算不得出众,面积不大,楼高五层,而往往就是这五层之数恰是文人才子喜爱之数,古云五子登科,能添个意想彩头。 香风袭来,携着浓郁的红尘气,楼阙上佳人挥舞着手中的鸳鸯巾帕,挤出那呼之欲出的皙白沟壑,幽兰落地,卿语吟吟。 “三爷,这是按照二夫人的意思给您置办的,您以后往返都能有个落脚地儿。”左权见着苟三挤眉看来,接着解释道:“之前出海便是租用临水阁画舫,后来朝廷查封我便接了下来,烟柳之地确是一处极好的暗桩,这点我也是学着东厂魅香楼的。” 看着左权还有一大堆话要说,苟三赶紧伸手打断,问道:“你是说媚儿让你买个青楼给我?” “喏,这是二夫人传来的信笺,信上确实是这般交代。”左权感慨道:“不得不佩服二夫人呐,想得当真细致,有了这样一处暗桩,今后在扬州行事就方便多了。” 苟三翻了个白眼,这分明就是考验,考验我苟某人! 随着左权进入临水阁,老鸨也是极具眼力见,远远的就瞧着她的顶头上司对那白衫少年毕恭毕敬,显然是她所猜测的幕后老板了,苟三刚一跨进临水阁,老鸨便是挤着那被捏得酥松的雪白挪臀而来,笑吟吟的刚欲攀话,却是被左权先手截断。 “三爷,临水阁幕后老板,即刻起,临水阁唯三爷命是从。”左权恢复他那威严模样,接着道:“攀月楼今夜不接客。” 老鸨眼神闪避的偷看苟三几眼,心中猜想得到肯定后本想上前攀谈几句,最后也只得福福身子,尊了几声三爷后徐徐退下。 攀月楼就是临水阁顶楼,也就是五楼,与魅香楼顶楼建造无二,不设厢房,不设厅堂,全然就是一个四面无遮的琼台。 “不习惯?”瞧得李道济左顾右盼的显得很不自在,苟三问道。 “第一次堕入凡俗,小僧心中有愧。”李道济赶紧念叨一声阿弥陀佛。 不止苟三,就是左权都忍不住的大笑起来,打趣道:“难道在你吃肉的时候就无愧了?破一戒是破,何不如今夜把色戒也破了得了,临水阁我可是从金陵买了十来个水灵的俏佳人哦。” “阿弥陀佛!”这声阿弥陀佛李道济是咬着牙念下去的! “呵呵,别打趣他了。”苟三笑着挥动袖袍,问道:“左大哥,路线查明了吗?” 说到正事,左权也是正色过来,道:“查明了,大夫人此番入京是以愈心为主,一路上都是观些山水,所以行程缓慢,如若我们明日出发,五日后可于兰陵相遇。” 苟三微微皱起眉头来,宁欢欢此番入京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幼帝赏恩,说得直白点可以说是为牵制宁王的人质,一路上定当是危险重重,怎么反而会流连在山水间呢,只有在帝京有宁王坐镇她才能安全啊。 片刻,苟三问道:“只有欢欢一人?” “怎么可能!”左权变色,道:“三爷,此番与大夫人随车而行的,是帝京首辅嫡系李沐风!” 苟三疑惑,首辅他倒是听说过,在远古一点这玩意儿叫宰相,李沐风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玩意,首辅他儿子还孙子? “李沐风,首辅李玄长孙,相传是个文武全才,这么说吧。”左权也是个粗人,绝壁不会形容人,“前有帝子赛诸葛,今有李家李沐风,能与苟大人年少时相提并论的,怎能是个简单人物。” 苟三缓缓点头,双眼微微眯起,思索间,左权继续道:“李沐风随行,无人敢走进十里,且这还仅是表面上的,据啸虎来报,在大夫人行程路途,方圆十里之地军甲四万余,还有途经的各州军营,总的加起来不下六万之数!” 苟三徐徐站起身子,走到琼台边上,面向那灯红酒绿的扬州河水,玉指揽风,静静的看着那摇曳在河面上的千盏灯荷,久久不语。 这幅场景苟三太熟悉不过了,与之秦淮竟有九成相似,如若硬是要挑出那一层的变数,当是那秦淮乌衣巷了罢。 “三爷,酒菜已备好,酒是您最爱的杏花酒,菜有您喜欢吃的金陵烧鸭。”左权站起身来,看着那萧索的背影,轻轻唤了一声。 苟三撩裾下坐,示意李道济随意吃,尽管肚子空落落的,却也仅是捏着手中盛满杏花酒的小瓷杯仔细端详,半晌,一饮而尽。 记忆中的东西还是变了味道。 杏花酒并未越久越醇。 酒意七分,要说清醒的也只是李道济了,谁叫他只顾着吃了呢。 “你俩怎的不吃了?”李道济瞧着苟三左权低眼欲睡,大声问道,还不忘将二人身前未动丝毫的烧鸭给顺道自己碗里。 “你..你吃...吃...”左权迷迷糊糊,就是睁眼都有些困难,旋即拍了拍手掌。 苟三只觉得香风袭来,一道迷糊的粉纱倩影随眼而至。 她身着薄薄的粉纱,凹凸有致的纤细身姿若隐若现随风落香,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她徐徐来到苟三身边,将那摇摇欲坠的脑袋枕在她裸露的大腿上,酒意袭来,温热湿滑间微微合拢玉腿。 玉指揽在那张时隔多日的脸庞上,先是抚摸着他的眉,眼角,脸颊,最后抚在胡渣间中,那略带冰冷的唇瓣上。 “如果清醒的时候是快乐的,谁又愿意醉呢...”她轻轻一叹。 李道济被左权硬生生的拽下攀月楼,待侍女收拾好残局铺上毛绒绒的地毯后,她将那少年身上的白衫缓缓褪下,取来温热的湿毛巾,认认真真的为他擦拭着那布满伤痕的身子。 “欢欢...”一声梦呓让湿毛巾僵了僵,见得他呼吸逐渐平缓后,才敢向着他的小腹下温热。 她动作轻柔缓慢,好在也是将他整个身子都擦了个遍,刚欲起身收拾木盆,那纤细的手掌却是被死死的拽住。 “你不是欢欢,你是谁?”苟三闭着眼,好似梦呓,又好似清醒着。 “媚儿,你来了吗?” 苟三一把将那几近赤裸的粉纱少女拉入怀中,鼻息深深。 肌肤相拥,她看着那张散着酒气的脸,粉纱内的身子刹那泛红,手掌不受控制的触摸在他的胸膛上,不由自主的向下延伸... 攀上高峰的刹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温热的唇瓣覆在苟三耳畔,幽蓝跌落,“92号...你要吗...” “用嘴...”舒滑的翘臀带着无尽的温热湿滑,再即将掩盖小腹下一步山峰时,苟三一声梦呓。 “好...别放在里面...” 月华如水,浩海星空。 夜是寂静的,也是热烈的。 ps:这章本来的中心是绕着旧来写的,包括城墙之前张贴秦淮的海捕文书,包括杏花酒,包括之后的见宁欢欢的铺垫,最后不晓得有几人认为是舒媚儿,她很忙的好吗?大明第一掏蛋兽怎么能这么粗鲁登场! 卷二 战·封印 第107章 曼珠沙华 酒是释放情绪的解药,药效比时间更好。 晨风吹来,散尽一夜污秽,苟三睁开稀松睡眼,口干舌燥。 茶几上不知谁人沏了壶热茶,苟三直接对壶猛饮,酒意遁散五六分。 琼台在夜里已是拉下洁白的帘子,帘子边上也是备好了浴桶,清风掀开那轻柔的白帘,淡淡的凉意袭来,苟三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全身赤裸,在某个凸起的地方,带着莫名的感觉。 “媚儿?”苟三下意识的轻唤,久不回应,也只好落进浴桶之中,温热徐徐包裹,又是唤起了沉沉的睡意。 仰躺半晌,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道稍显羞涩又带着淡淡喜悦的柔软:“公子起来了。” 尽管少女甜音柔软,苟三的心却是一下子揪了起来,他不敢睁开眼,亦不敢半声回应,双手垂放在木桶边上,仰躺着,似睡。 少女的玉指搭在他肩膀上,滑下那印着黑色掌印的胸膛,水温尚暖,少女拾起浴巾缓缓为他擦拭着身体。 淡淡的茉莉香自少女贴近的身子上跌来,她徐徐褪下裹在修长身躯上的薄纱,玉足轻启,凹凸有致的娇身触拥着温热的浴水,缓缓靠向那仰躺着的少年。 “公子,您恨我吗?”玉指揽在那张淡漠的脸上,触碰着他的唇,不肯松开半分,目光迷离。 苟三本打算以睡蒙混过关,不曾想到九十二号竟是如此的胆大,知晓已被她看穿,苟三微微眯起双眼,沉吟半晌,方才轻声道:“这也是媚儿安排的么?” “公子喜欢这份礼物吗?”九十二号不答反问。 肌体零距离的触碰让苟三心难安,说喜欢那有些牵强,说不喜欢又实在是对这方面有些渴求,九十二号也确是个美丽的女人,别有一番味道。 “她说您以前是大家少爷,习惯了灯红酒绿,此年苦修必定枯燥烦闷,对这方面...也...也有需求,特地将我从金陵安置过来,扬州距仙山不算太远,方便为公子解除这方面的困扰。” 她喃喃自语,他听得字字诛心。 “况且这也是我自愿的,则然任何人都强迫不得我做些什么,她教了我一些暗线心法,在扬州能为公子做一些事情。”九十二号说着说着,翘臀忽地被坚硬的东西杵了一下,娇呼间,不由得低眉含羞。 苟三有些感动,又有些恼怒,静静的看着那张低着羞意的脸畔,见她那娇滴滴的温润红唇轻抿着,不由得伸嘴探兰而去。 见苟三欲吻过来,九十二号忽的侧过脸去,玉指轻轻抵在苟三嘴唇上,呼吸急促,娇呼道:“公子不...不可,脏...” 她娇嫩的道:“请公子起身。” 苟三不解,但也还是站起身来,既然昨夜有了肌肤之亲,倒也不至于害了羞。 身躯上洒落半空水珠,她轻轻握住那不知名的凸起的东西,温润唇瓣泛动着诱人的光泽,徐徐迎了上去。 清风携晨光而入,良久,她府在木桶边上吐出污秽,简单的洗漱后,为苟三更上那漂亮的白衫。 “她曾嘱咐于我,让公子不可贪恋红尘凡物,事了之后,回仙山安心修炼。”九十二号边为苟三束发,边细碎着舒媚儿的嘱咐。 “媚儿现在在哪?”苟三问道。 九十二号摇了摇头,手中动作温柔,道:“不知,联络手法只有她找我。” 苟三眨了眨眼,见得她整理完后以审视的美眸瞧着铜镜里的英俊少年,也是拍了拍她那搭在肩上的手,道:“差不多了,去叫左大哥。” “左大哥早已在楼下等候公子了。”九十二号福了福身子,尽管目光不舍,还是缓缓退了下去。 来到临水阁一楼大厅,左权正与李道济一齐端坐八仙桌边上,听闻身后楼梯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左权转过头来,瞧得苟三时脸上忽地一喜,也是大步朝着苟三走去,道:“三爷。” “吃些早点就赶路吧。”苟三点头示意,瞧得李道济正吃得满脸油渍,笑着打趣道:“我说李道济,这大早上的你就整这些荤油吃食,可得小心你那小身板呐,不然佛还未成倒先去西天报道了。” “切~~~”李道济毫不为意,自顾的啃着烧鸭腿,含糊道:“有道是酒肉穿肠过,少女心中留,朗朗乾坤下你占尽了少女,给我留些酒肉都不成?” “哈哈,小师傅你敞开了吃,管够,带打包的那种。”左权爽朗一笑,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在苟三坐下之后方才端坐一边,又是特地将几样荤素搭配的菜肴、稀粥挪到苟三身前,道:“三爷,这几样是二夫人特地嘱咐的养生药膳。” 苟三刚欲动筷,立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怎的,你家二夫人管的这般宽了?” 左权尬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 说起舒媚儿,左权由衷的钦佩,自打在陆家镇亲眼见着媚儿以己血养苟三之血开始,到如今她那超远目光的安排令得左权啧啧称奇。 “怎么?”瞧得左权如此钦佩模样,苟三好奇问道。 “三爷,左某以前是真瞧不上那红粉女子,现在是真的钦佩二夫人呐,怎一个高瞻远瞩了得。”左权点头,接着道:“自打二夫人前往鬼门开始,就将赤水全盘活络过来,以小队为单位,暗中征集苦劳少年,再是建立情报网,用二夫人的话说就是眼线,三爷在大明各地的眼睛,又是将赤水秦府的财力运用至极,月余不到,发挥的作用足是以前的三倍之余。” “别夸了,再夸以后我就得将整个担子交在媚儿身上了。”苟三心里自是开心,能有这样的一个女人,乃是前辈子求来的福份。 “嘿嘿。”左权咧嘴一笑,问道:“三爷,你可知现在啸虎人数?” “一百?”苟三挑眉故意的道。 左权一脸得意,伸出两个指头在半空中抖了抖,道:“两百精锐,五十斥候,皆真武巅峰!” 瞧得苟三眉头微微皱起,左权继续道:“三爷您放心,都是些家境贫苦的少年郎,这个意思您懂的,绝对忠心,这其中的几十人是之前北望熋的亲卫。” 苟三点点头,说起北望熋,当真是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果不是他最后的华夏风骨,苟三已是尸沉大海了。 直至天姥城苟三都听说了北望熋之事,那一日,北望熋盘坐战舰夹板,面朝帝京六肋放血,那愧对大明四颗血字至今都染在那片海域之中。 有些血是浸不透的,特别是染上华夏气魄之血。 小雨戚戚,将刚冒出不久的太阳撵回了云层里,将整片天空都渲染得昏昏沉沉的。 两百啸虎衣着黑衫在扬州北郊策马奔腾,马蹄轰鸣,惊起林间群群鸟兽,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兰陵。 扬州北城城门下,苟三驭马在前,左右身侧为左权、李道济,出城后三人相视一笑,旋即一鞭子拍在马屁上,掀起一阵尘烟。 蹄奔十吸,苟三率先勒缰急停,尘埃散尽后,他徐徐掉转马头,眺向那两里开外的扬州城楼。 雾雨朦胧。 他却是看不清那伫立在城楼石阶上的妙曼少女。 看不清她为他退下了青楼薄衫永世不穿。 看不清她黛眉青山蕴着想念。 看不清她秋水剪瞳清苦如灾。 亦看不清她眼角眉梢上那滴滴欲坠的风情万种。 看不清她那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的无尽温情。 她就那么站着。 揽风沐雨。 琴声悠悠,不知谁家琼楼上抚起妙曼舞曲,它随风入耳,一曲前世忆。 灵根千载蕴奇情, 莫忘碧血染罗裙。 皆云荼蘼千年恨, 半怨东风半怨君 曼珠沙华,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因为她是黄泉路上一株从不开花的血色荼靡。 血色荼蘼又叫曼珠沙华,她只在黄泉路上开放,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花开开彼岸,花开不见叶,有叶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所以,黄泉路上的人更愿叫她彼岸花。 彼岸花积怨深重,唯有依赖冥间花侍用血液灌溉才能开花,花开之后,怨气也随之散去,可脱离死地,化作鬼魂,重入轮回。 生于路边的彼岸花总是能得到更多灌溉,唯有她生于离道岩间,貌不惊人,是以千年来,从未得到花侍灌溉。 直到前世,那白衫少年负伤走过,他为她注血滋养,他说:世间俗人,只知欣赏花团锦簇,却不知岩间的寂寞花朵,更让人怜惜。 他喃喃自语,她却字字在心。 今世二十年前,曼珠沙华怒放于岩间,脱离了花身重入轮回。 三年后,岭南鬼门里多了一个女弟子。 他在地府里也许不能找到他的妻子,但那株曼珠沙华会一直,生生世世的陪在他的身边... “你叫什么?”注目良久,马匹淋雨低嘶,苟三启齿柔弱。 “曼珠沙华,公子可以叫我花花。”她忽地莞笑,梨花带雨。 雨幕马蹄急,那驭马少年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她依旧迎风沐雨的期盼,久久未肯回去。 如果不是舒媚儿在陆家镇以血养血而沾染了他那独有的血种,或许至今,她都不知道他便是前世那染血下地府寻妻的白衫少年。 直至今日,这三人不是亲故,却共同拥有同样的血液。 ps:说实话,写到这章心里有些难受,也不想在承述下去了,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那一夜白了头的女人会非常虐而已。 说好的礼拜一结束出差就补更,没成想项目拖到了今天,反正今晚买了票了,明天上午十点半回去,届时会尽量恢复更新。 觉得这书还不错的可以分享一下哈,最近更新字数不达标上不了网站推荐,也没什么时间和金钱像其他作者去各个论坛和渠道作推广,每天看着十位数的点击很是揪心,说实话,都快没什么信心码下去了qaq~~~加油!!! 今天也是高考结束,祝各位都能考出理想的成绩,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趁这个机会出去放松放松 卷二 战·封印 第108章 蓦然回首(一) 扬州前往兰陵可以乘船走水路,也就是京杭大运河,不过苟三却是不选择水路,时间是主要的原因。 自仙山下来已经是去了三日,如若再拖上一两日,怕是赶不上那辆自金陵奔京的青蓬双猿马车了。 绿树茵茵,草长莺飞,左权从小河边打水回来,绿荫树下,苟三举着水囊一顿猛罐,那模样好不痛快。 “左大哥,这应当是淮南地界了吧?”苟三微眯着眼,看向那林间外的西沉日头。 “咱一路沿着京杭运河而行,错不了,已是入了淮南地界,一个时辰后就是淮南城了。”左权也是罐了一口清泉,吧唧下嘴巴。 从扬州一路快马加鞭,直至现在才做些简单的休息,李道济早就忍受不住那火辣的屁股,半路上就没给过苟三好脸色,那一声声的阿弥陀佛都快被他念烂嘴了,此举也是惹得左权哈哈大笑,打趣他全然不像个和尚,无那淡定神味。 “走吧,争取明日上午赶到兰陵。”苟三率先上马,瞧得李道济幽怨的看来,笑道:“李道济,屁股可还受得住?” 李道济不予理会,蹬铃上马,瞬间那火辣的屁股惹得他龇牙咧嘴,左权偷笑着一鞭子甩在他的马屁上,疾如风,嚎叫飘远。 “到了淮安后就得留...”左权话音为落,却是闻前方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黑衫少年纵马而来,于苟三左权身前十步急停,他跃下马背,单膝跪地的抱拳道:“禀三爷,前方三十里官道上出现三千军甲。” 苟三眉眼一挤,问道:“有何动向?” 那少年眉眼冷冽,咬牙寒声道:“斥候小队探查一天,并未有任何异动,这股军甲为淮安城防军,专为东厂收刮商队财物,至今日午时,已暗灭了两队商旅。” 左权气得浑身发抖,那紧紧握着的拳头咔咔作响。 “可否绕道?”苟三思索片刻,问道。 “可绕至宿州。”少年点头,接着道:“行程会耽搁一日。” “左大哥有何想法?”苟三示意斥候起身,问道。 左权半晌才平静下来,道:“三爷,此番虽能绕道,但属下却是认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左大哥细说。” “三爷您想,在兰陵地界有数万军甲护佑大夫人,方圆十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凭两百啸虎虽能撕破一道口子,但那样的话对啸虎来说伤亡必然过大,淮安距兰陵不算远也不算近,根据大夫人的脚程来断定,如若淮安城防出现变数,必然会引起李沐风身边的能人注意,届时定会分出军力前来探查,而啸虎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将其逐个击破,进而瓦解李沐风的军力。”左权拿起树枝在泥地上边画这简易的地形,边为苟三讲解他的想法。 左权说的还是很细致的,苟三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用这三千淮南城防军引来李沐风身边的军力,来一营杀一营,届时到了兰陵,也能够为自己见宁欢欢多添了机会,也能够让啸虎将伤亡率降到最低。 “淮南城防口碑如何?”苟三看向斥候,问道。 “民愤四起。” “那就按照左大哥的方式方法来,全杀了。”苟三淡漠的道。 “是!”黑衫少年跃马而上,卷起阵阵尘土。 夕阳下,淮南地界的淮安城防卒三千甲,皆是一矢穿喉,两百黑衫少年不留淮安城。 淮南城北两百里地。 青山含翠,风景怡人,晨光将山谷里孕育了一夜的雾气蒸腾起来,荡漾在山川上,如似茫茫云瀑。 青山揽绿湖,水竹漾风涛,湖畔边上搭建着几顶宽敞高大的帐篷,小湖边上落马而停一辆双猿青蓬马车,一个极为美丽的少女静坐湖边,双瞳似水,但凡目及,都忍不住在她那纤细的身子上留恋片刻。 要说她唯一让人觉得触碰苦海的,就是那被她挽得很是精致的三千白发了。 她一袭淡白衣裙,安静而美丽的沐浴在晨暖之中。 不多时,她身后不远处的帐篷掀起帘子,一个相貌俊美威严的男子缓缓行出,他着锦衣姿态雍容华贵,那双如电的黑眸锐利且深邃,他简单的与询问帐卫后,待得那双漆黑眸瞳看清湖边儿上的俏丽倩影时,那冷峻的脸上忽地现出和煦的笑容。 他接过侍女端来的茶盘,上面盛着一小碗粥和几叠精致的小菜,挥退侍女后朝着湖边上静坐的倩影行去。 “瑾萱,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那相貌俊美的男子来到少女身边,笑着轻声唤了一声,接着道:“一路奔波,你都清减了许多,这是我特地命人快马加鞭从帝京带过来的灵药粥,来,尝尝。” 少女便是宁欢欢,而那相貌英俊衣着华贵的男子,自是大明首辅李玄嫡孙李沐风。 宁欢欢静观湖水,知晓如果不接下李沐风递过来的小瓷碗,怕是他会就那么一直举着,也只好客气的道了声谢,接过小瓷碗轻抿几口后再放回茶盘。 而宁欢欢的冷漠并未让李沐风有太多的反感,反而就是宁欢欢的冰冷,让的他愈发激发了那志在的斗志。 李沐风和煦的笑了笑,道:“待会儿饿了再吃些,我已命下人随时候着。” “一路舟车劳顿,苦了你了。”李沐风席草下坐,虽然身份尊贵,但在宁欢欢面前却是表现得很随和。 凉风掠湖吹来,凌乱了耳畔上的发丝,宁欢欢玉手轻挽,极少数的启齿,“眷足金陵,从未欣赏过大明河山,直至今日有幸,何来乏苦之说。” “呵呵,我大明山河万里,就是我都还未遍足,实属憾事。”李沐风笑着道:“曾在家父书房幸见我大明山河图,方才知晓何谓蛙居井底。” “我大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北孕茫茫草海,西拥异域风情,南邻菩萨院,东至琼曦沉浮地,如若有幸,今生定当走上一走观上一观,了却心中憾事。”李沐风说完,眼角余光不留余地的停留在宁欢欢那凹凸有致的纤姿上,淡淡的审视着她的神情。 遗憾的是宁欢欢面色冰冷如旧,如似那万年冰川,未曾化融半分。 李沐风忽地回想起在离京之时李玄无意说过的一句话“只待冰川融化时,万水千山只是你”,那逐渐淹没下去的笑容再次盛放开来。 卷二 战·封印 第109章 蓦然回首(二) 清风徐来,尽管蕴着晨曦,还是感觉到淡淡的凉意。 宁欢欢静观绿湖,身畔水竹涛涛。 匆急的马蹄自身后传来,李沐风回头凝视那驭马急停的十数军骑,挥退的手势避开宁欢欢的视野,他朝着她和煦轻笑,“瑾萱,天地精华始于晨,恰此地景色秀丽,不如沿湖走动走动,解解心乏。” 军帐帘子掀开,眉目带疤的中年男子先是看了一眼绿湖边上并肩缓行的俊男少女,而后对着那勒马站立的十数军骑冷声道:“杂乱之事不要再烦扰少主。” 刀疤男子刚欲转身,十数军骑中走出一人,禀报道:“禀何指挥使,后线来报,淮安城昨夜卒三千城防军,淮安境内突现小股轻骑。” 那名姓何的刀疤男子猛然回正身来,眉眼顿时一冷,喝问道:“既然发现,为何不杀?” 十数军骑顿时齐齐单膝跪地,道:“那股轻骑很是狡猾,且轻装从简善于利用山形地势隐蔽,属下曾派两名千户率军围剿,却是被他们暗中偷袭突出重围,他们的作战方式很是奇特,配合得井然有序,不论小队或是整军,都能相互形成超高的默契,绝不是一般的轻骑,在我大明境内突然出现这等战力的轻骑,绝非偶然,故属下臆测是奔着少主而来,特来禀报。” 闻言,何都指挥使眉头紧紧挤在一起,大步走向单膝跪地的十数军甲,冷声问道:“可有查清出自何地?” “禀都指挥使,属下也是方才收到后线斥候来报,这两百黑衫轻骑出自扬州!” “扬州?”何都指挥使缓缓踱步,手指揉捏这下颌胡渣,思索着频频摇头,片刻,他忽地停下步子,微微眯起双眼,轻声的道:“难道是早先就有计划,先潜入扬州,在整军出行?我大明严禁豢养私军,能一口气豢养数百精锐的一定是大家族,扬州那几家...断然不敢...” “难道是江湖势力?” “江湖门派着重修炼弟子的个人修为,能够形成整军的也只有那几个顶尖门派,难道是鬼门亦或清忞宗?” 何都指挥使又是沉吟片刻,当脑子里闪出金陵二字之时,就是他自己都被惊出冷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传令,宣城军出十千户围杀,切记,务必留下一二活口!” “是!” 十数军骑领命挥鞭急驰,何都指挥使徐徐看向那临湖伫立如同神仙眷侣的二人,半晌,沉声道:“来人!全军一级备战,方圆十里乱近者,杀无赦!” 清晨时分,暖暖的艳阳下,一万宣城军自下相轻装奔出,直奔淮安城。 苟三左权李道济三人穿城而出,片刻不留,直奔北方。 当三人赶到下相二十里开外时,迎接他们的,是那一地的军骑尸体,与淮安城防军一般无二,致命伤口皆是毫无防护的咽喉,被一矢贯穿。 “报~~~”疾驰的马匹在苟三十数步开外急停,黑衫啸虎抱拳禀报道:“禀三爷,路障清尽,啸虎轻伤十四,无重伤、亡。” 苟三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问道:“前方如何?” “前方路线刚设三道路障,啸虎已在清理第一道路障,可于未时抵达兰陵。” 苟三再次点头,啸虎少年转马挥鞭。 看着山川脚下的横尸遍野,腥风吹来,李道济深深一拜,南无阿弥陀佛。 “秦淮,这般杀戮当真能换来你想要的吗?”一路沉默的李道济终是第一次开口,正面问苟三。 “换不来。”苟三不作多想,好似答案早在心中。 “那为何要杀?”李道济继续问道。 苟三坐在马背上,忽地笑弯了腰,边笑着边摇头,半晌,竟是笑出眼角的水渍,他收回笑声,目光深邃的看向那直视过来的李道济,道:“为何要杀?当真是个好问题,你为何不先去问问朝廷,去问问那幼帝,去问问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忠贤!” “哈哈哈,为何要杀,我他妈也想知道为何要杀!” 装在心底的怒意被彻底掀开,苟三拳头死死的撰紧,话音从紧咬的牙缝中迸出来,“你可知我前去兰陵所为何事?” 李道济第一次见苟三这般失态,寻常见他都是眉开眼笑生性活泼的,也仅是偶尔多多愁善善感而已。 “远送。”李道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呵呵,只是你还不知道,她是我的结发之妻,在我新婚之夜被硬生生拆离!” 李道济目视那遥遥远去的白衫少年,身为佛家小僧的他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师傅,我左权一向尊礼佛法,只是...你不知三爷苦,勿劝他大度,人呐,如果活生生变成了他曾经憎恨的样子,那他一定是去过地狱。”左权碎语轻声,欲抬手拍拍李道济的肩膀,却是如何都下不去手了,只在他的肩膀上僵了僵便收了回来。 “这就是他叫我来看的人心吗?”李道济仰头问天。 “看来小僧还是涉世未深呐,不解人间惆怅客,何来佛法化平生。”小和尚李道济轻叹悠悠。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剪不断理还乱。”左权接着道:“三爷曾说过,世上若有恶鬼,阎罗便是人心,小师傅何不如到人世间走一走,不拘于佛,不拘于道,尝尝人情百味,煎和熬虽是疼痛了些,但也能让这一生一世更有味。” 李道济忽地一愣,沉吟良久,感叹道:“煎和熬虽是疼痛了些,但也能让这一生一世更有味...这煎熬二字,不正是佛家戒律吗,想不到秦施主竟先我一步领悟到了,道济不如秦施主...” 左权呵呵一笑,道:“看来小师傅还是悟不透彻啊,三爷说过,如果用比较的手法去看佛法道法,那你必先落人一层了。” 李道济倒也爽朗,仅是片刻就恢复了过来,他轻笑着问道:“你家三爷何时说过的?也看不出来啊,他竟有这等感悟。” “好像是在陆家镇吧。”瞧着小和尚听着地名甚是疑惑,笑着解释道:“金陵边上的小镇,陆家镇。” 只是二人不知道的是,在穿越过大明来之前,苟三是一名孤儿。 见李道济收拾好心思,左权将他抚上马鞍,嘱咐道:“三爷已行了很远了,待会全力驭马,小师傅你可得坐稳咯,拉稳缰绳哈。” 李道济点点头,又是问道:“你家三爷还对你们啸虎说过什么感悟没得?” “那可多了,我也不知道三爷为何会这般了解这世间的人情冷暖,那时候在陆家镇啊,不止啸虎,还有吟龙、火凤、黑玄,这说起来可就长了,总之啊,三爷归纳为一句话——可怕可敬是人心。”左权跃身上马,笑着看了一眼李道济,而后挥鞭疾驰。 可怕可敬是人心... 李道济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短短七字。 字虽短,却刚好囊括了这凡俗的七情。 卷二 战·封印 第110章 蓦然回首(三) 古道西风,白衫少年驭马纵横。 草长莺飞,三人三骑驰骋兰陵。 自淮安城一路疾驰,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三道路障被啸虎清了两道,两百青衫尽灭将近三万军骑! 苟三伫立在战场间中,周围残甲遍地,尸横遍野,鲜血将干涸的土地浸成泥泞,腥风吹来,他那印着黑色掌印的胸膛不由得抽搐一下。 这天下到底怎么了,对与错就这般难分辨吗? 苟三无法从心中找到答案,看着数万大明军骑横尸眼前,看着那血染的大地,看着那随风倾倒的战旗,他心中忽地一疼,不受控制的疼。 “李道济,我真的错了吗?”良久,那染着血腥的凉风撩拨起身上的白衫,苟三轻声问道。 “阿弥陀佛。”要换作之前,李道济定然又是一番大道大佛,此刻的他,也唯有为这天为这地感到不公罢了。 “秦淮,真的是你吗?”李道济一声南无阿弥,不答反问。 苟三仰头望了望那即将悬顶的艳阳,好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嗓音都变得有些沙哑,“金陵苟府,苟三。” 李道济木讷的看着那跃上马背挥鞭离去的萧索背影,腥风吹来,将那衣阕挑拨得摇摇欲坠。 金陵苟府之事放眼大名谁人不知。 一夜,支离破碎。 而这,正是这些横尸眼前的所谓大明军甲所赐。 “他说的没错,我劝他放下屠刀,又有谁人能劝他人放过他呢?恶人行善回头岸,好人作恶千夫指,这天下啊,不该用对错来衡量为人,每个人都有报仇的权利,但也该有被原谅的机会。”李道济喃喃自语,末了又是一声阿弥陀佛。 “左施主,多谢这一路对小僧的照顾,小僧心有所感需即刻回寺。”李道济对着左权徐徐一拜,接着道:“烦请左施主代小僧向秦施主说声抱歉,也说声感谢,望左施主转达秦施主,每个人都有报仇的权利,但也该有被原谅的机会,如若秦施主今后堕道,小僧愿用毕生为他渡劫。” 李道济又是徐徐一拜,南无阿弥陀佛。 左权也不好多做挽留,毕竟后面的路极其凶险,李沐风身边可还列着三四万军骑,单凭两百啸虎无异于以卵击石,来之前,所有啸虎都是作了必死的准备。 左权快马加鞭的追上苟三,大声的道:“三爷,小师傅已经离去。” “吁~~~”苟三减缓速度,道:“悟佛法去了么?” “嘿嘿,还真是,也不知道怎的,忽然就说要回寺悟法了,还叫我代他向三爷您说抱歉,说感谢呢。”左权笑着道:“那小师傅怪里怪气的,走了也好,不然待会厮杀时还得照看他。” “与我猜想的差不多,不过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回去,悟性倒真不是演的。”苟三驭马轻语。 “三爷您早就猜到了?”左权睁大眸子,有些不可思议。 “李道济毕竟年纪小,涉世未深,虽是常年游历沿海城池,但身为佛门弟子的他要化缘,比起乞丐来自是要容易许多,又身处富裕的城池,体味的民间百味自然会少,凡看待事物必定优先看好的一面,不知恶滋味。”苟三顿了顿,接着道:“从天姥城故意将他带来就是想让他的佛心受道最致命的撞击,佛说生死,便让他看看何为真正的生死,能感悟出来抗得过去,成佛只是时日而已了。” 苟三说得左权迷迷糊糊的,也就只听了个大概,而后好奇的问道:“三爷为何会这般对待小师傅啊,对了对了,他还让我转达给你,说如若今后三爷您堕道了,他愿用毕生为您渡劫呢。” “呵呵,那就没错了,值了。”苟三忽地一笑。 “那小师傅能有这等本事?”左权满脸疑惑。 “别怀疑。”苟三正了正色,道:“因为他是禅宗五十祖,降龙罗汉,活佛!” 左权狠狠的咽了口唾沫,讷讷问道:“就是那种圆寂之后不会消失,结出佛家舍利的那种佛?” 佛门成佛是为圆寂后结出舍利子,化向西方极乐,就如同道法成仙,彻底脱离凡躯。 “比那种更厉害,活着都能结出舍利子。”苟三笑着道。 闻言,左权猛拍面额,道:“奶奶的,早知道李道济有这等本事,先前我就该与他把好关系熟络熟络,那可是成仙的佛,念一下我死了都能复活的好家伙!” “哈哈哈,叫你常诱惑他破色戒,今后他成佛了,第一个整的就是你。”苟三爽朗一笑,一鞭子拍在马屁股上。 “三爷,到时候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啊!”左权赶紧挥鞭追赶,边奔边大声喊道:“还有陈参,陆尧远,许胖子,咱们金陵出来的弟兄一个都不能少!” “怕什么,今后三爷我仿制一副封神榜,点将成仙!” “啥又是封神榜三爷?为何要仿制,咱现在有钱,百八十两直接买个正品不就成了?” “就你丫败家,省着点花,陈参陆尧远许云山可好没娶媳妇,得先把他们彩礼给攒足咯。” ...... 不曾想到,这二人好似玩笑的一言一语,就在不远的将来,竟然都一一实现了。 正阳悬顶,午时自古就不是吉时。 两百黑衫啸虎勒马停伫,在那不远处的宽阔盆地,四万黑甲执戟列阵。 距离兰陵城十五里之地,军甲十里列阵,红绸飘飘。 官道上军甲列阵官道两侧,个个面色严肃战马低嘶,好似在恭迎着某位大人物,尽管汗流浃背,却依旧是毕恭毕敬的站在官道两侧,如同雕塑般无任何怨言。 四匹战马自官道上奔来,两甲两官,直奔向那四里开外的车队。 一辆金顶马车悠行前头,后面间隔十数步随着一辆双猿青蓬马车,车把式瞧着掀着尘雾而来的四骑,也是缓缓吁停马车。 “下官陆河(盛源),参见帝侍!” “末将林弁(林溷),参见帝侍!” 车把式将金顶马车的车帘缓缓拉开,宽敞的车厢内,那闭目端坐的锦衣男子缓缓睁开那深邃的眸瞳,刹那,忽闻虎啸。 他徐徐走下马车,任由那跪地的四人,而是绕过马车,朝着身后的青蓬马车行去。 他来到马车边上,森冷的面容刹那现出和煦的笑意,他轻声唤道:“瑾萱,前边就是兰陵了,长居车厢倒失景色,我观这十里长廊风景甚好,风气怡人,特来告知于你。”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宁欢欢、李沐风。 片刻,宁欢欢移足下车,见着不远处红绸招展夹道恭迎时,柳眉不禁颦了颦。 仅是半丝表情显露在精致的脸蛋上,就被李沐风牢牢捕捉,她伸手虚扶宁欢欢,走前几步后看向那依旧跪地的四人,皱眉问道:“瑾萱郡主喜静,为何弄得如此铺张喧闹?” 闻言,那四人额上顿时冒出包谷汗来,赶紧磕头呼道:“属下该死,请郡主息怒。” “没事,起来吧。”宁欢欢淡若的看了一眼,自顾的朝着兰陵城行去。 李沐风目光深邃,大步跟了上去,眼中满是歉意,他笑着道:“瑾萱,兰陵城我已提前命林溷清肃,你放心入城便是,沐风刚收到公文,需公差一个时辰,望瑾萱莫要责怪。” “我自己入城即可。”宁欢欢轻轻摇了下头,一贯的冰冷。 李沐风送离宁欢欢,回到依旧跪地的四人身前,沉声道:“她掉一根头发,诛九族!” “遵命!”四人齐齐磕头。 李沐风看了一眼林溷,道:“林溷,你在林家颇受看中,今后便跟着我吧。” 李沐风连看都不看他口中的林溷一眼,转身跃上马背,朝着来时的方向疾行而去。 刹那,战马嘶啸,李沐风身后遥跟十骑,个个军阶指挥使。 卷二 战·封印 第111章 蓦然回首(四) 大风起,云飞扬。 午时,日头甚极。 不知是天意有为,还是人故施之,兰陵南方三十里处,恰是一片青草阔地。 四万余将士列阵,战马喷嘶,战甲凛冽,无战旗亦无战鼓。 无旗无鼓的战场,不多见。 两百黑衫啸虎整整齐齐的勒马两里开外,与那数万军阵遥遥对视,那等杀伐气魄,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啸虎军阵间中缓缓拉开一条马过通道,同一时间,所有黑衫少年那凌冽的面庞上,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那驭马过通道的白衫男子。 他走前啸虎十数步后勒马转身,那深邃的双瞳将那两百黑衫啸虎尽收,温风吹来,凌乱了发梢,将那袖袍刮得猎猎作响。 烈日将额上的汗水推入眼眶,哪怕刺辣得生疼,黑衫啸虎无一人眨眼,就如同一具没有感情没有痛觉的死尸。 “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啊。”瞧着眼前这一群黑衫少年,瞧着他们那并不魁梧身躯,瞧着他们那被生活熬炼得黝黑的面容,苟三心头一暖,伸手指了指列在第三排的少年,轻声的道:“你叫武大吧,那时候还是跟着陈参守城门洞的。” “报告三爷,是的!” 武大嗓门老大,差不多是吼出来的。 “还有你这家伙,不是阿成哥的帐卫么,叫什么来着?”苟三又是指了指令一名少年。 “报告三爷,是的,属下裴七八!”少年仰身吼答,瞧着周围几名啸虎都强忍着笑,他偷偷瞄了一眼苟三,大声的道:“原本我是家中排行第七,没成想我娘肚子里还有一个跟我争食的,他八斤七两,我七斤八两。” “报告三爷!”裴七八刚说完,第一列的少年便是向苟三打了声报告。 苟三笑道:“说来。” “报告三爷,属下就是与裴七八一个娘肚子里分食的,属下裴八七!” 他不说还好,话音刚落便是惹来哄堂大笑。 左权眉眼一冷,冷冽的眼神将整个啸虎扫过,笑声戛然而止。 这倒让苟三有些意外,没成想左权这厮竟然能将啸虎训练成与自己计划中的一模一样,之前苟三的计划完全是按照现代特种部队来制定的。 苟三连着认出了七八人,每个被点名的啸虎都觉着倍有面儿,狠狠的仰起身子,还不忘斜眼瞄向身边的战友,那意思,浑然就是说,瞧,老子以前就跟你说我见过三爷,你丫还不信。 没有认出的人,苟三也挨个的留意几眼,时不时问一下姓名。 苟三笑着朝左权指了指,忽地大声问道:“他这厮就这德性,完事回去之后,谁能撂倒他,谁就训练他,把在他身上吃过的苦全他丫还回去,好不好?” 瞧着落针可闻的啸虎军阵,苟三很是欣慰,等待半晌,又是笑着问道:“怎么,就没一个人敢出来说道说道么,放心,这厮要是暗地里敢给你们穿小鞋,我让他给你们表演上刀梯。” 几吸后,啸虎军阵终是起了私语,左权顿时眉眼一冷,差点让苟三给踹下马去。 “报告三爷,此话当真?”说话的不是别人,真是裴七八。 “一口唾沫一颗钉,这厮要是暗地给小鞋,老子活劈了他。”苟三双手交叠放在马鞍上,模样轻佻。 “报告三爷,完事回去后,裴七八定让左教官也吃吃那憋粪池的苦!”裴七八说完还不忘瞄一眼左权,见后者瞪眼过来,赶紧缩回脖子。 三里开外的数万军阵也是忽地从间中奔跑出数十骑,为首那男子锦衣华服,相貌俊美,并未穿戴军甲,但他周身那在阳光照射下隐隐闪动的光辉,却是是让人觉得比铠甲更为坚硬。 苟三收回眸子,那淡若的神情逐渐凝固,转而变得淡漠起来,他的视线在每一个啸虎身上扫过,而后沉声道:“我何其有幸能有诸位兄弟不畏生死鼎力相助,有九成啸虎是与我素未谋面的,啸虎人数虽然不多,但这几天给了我太多太多惊喜,我何德何能能引领诸位兄弟。” 苟三神色缓缓收敛,但是话音却是未减轻半分:“我明白诸位兄弟是信任我,希望能随着我校正这天地之数,校正这朗朗乾坤,但,绝对不是在今日。” 苟三轻轻摇着头,道:“能有诸位兄弟相送至此我已心满意足了,所以,此刻请随左教官回去吧。” “三爷!” “三爷!” 左权骇然大呼,紧接着两百啸虎一齐打呼。 苟三压了压手掌,道:“几日以来,我想了很多很多,李道吉的话是很有道理的,我也相信诸位兄弟有能战敢战的铁血气魄,但是,我苟三不愿意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你们跟着我是为了校正乾坤而苦苦的活着,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私事害你们失了性命,这一点,我想明白了。” 唰~~~ 左权猛然抽出战刀,双膝沉沉的落在草地上,他仰起脸面注视着那坐在马鞍上的白衫少年,从来只流血不流泪的脸畔竟是被泪水润色,他紧紧的咬着牙口,那抿得死死的嘴唇狠狠的颤抖着,半晌方才止住,他哽咽的道:“三爷,自打跟了您后,我左权就唯您的命是从,但今日,就算你砍了左权的脑袋,左权也定要抗您的命,要杀要剐全凭您处置!” 左权双手举起战刀,七尺之躯控制不住的颤抖,但那举着的战刀,却是未动分毫。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啸虎抽刀下马,学着左权一样的动作,齐声道:“我等愿意死在三爷刀下!” “死战!”左权猛然一喝,喝声彻天。 “死战!” “死战!” “死战!” 苟三随手一招,左权举着的战刀便是被他握在手中,而后,那伴了左权大半辈子的战刀,第一次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左权仰起脑袋,缓缓闭上双眼。 战马低嘶,烈日下的风格外凉爽。 战刀在烈日下闪动起冰冷的寒芒,苟三缓缓闭上双目再缓缓睁开来,今日过后,他就不只是一个人活着了,他要为他们,为眼前的这群黑衫少年,为他们活着。 为他们接下大明的追杀。 他死,他们皆死。 “握紧手中的战刀,用你们最熟悉的方式战斗。”苟三下马转过身去,一步迈出五十丈,他那话音荡风传来:“活着。” 烈日下,白衫少年伸手虚空一握,且闻一声枪来! 两百啸虎跃上战马,长刀出鞘。 一面白旗在啸虎军阵后方猎猎飘动,上书一颗浓墨大字——死。 天元十二年夏,死字旗现世。 苟府苟三现。 卷二 战·封印 第112章 蓦然回首(五) 午时三刻。 艳阳高照。 兰陵城南三十里的开阔草地上,两列军阵威严森森。 两百黑衫啸虎战刀出鞘,紧紧的随在那前方的白衫男子身后,男子手握殷红长枪,顺臂倾斜指地,烈日下,那滚滚的金黄光芒闪动在他的周身,时而化龙,时而凝凤,唳声不迭。 他一步五十丈,直接出现在战场正中央,那跳动着金色火纹的深邃双瞳将前往数万将士囊括,清风吹动衣袍飘荡发梢,声不大却如似洪雷:“午时已至,当如何?” “杀!” 两百啸虎声如洪钟,那等激昂的战意声波猛然荡漾开来,将那茫茫草地都吹得断根倾斜。 苟三缓缓抬起握着殷红长枪的手臂,徐徐的指向那驭马站在数万军阵前的锦衣男子,殷红长江在刹那间翻动起无尽的红芒,颤动的红芒耀眼至极,当至极致时,竟然是凝聚成晶莹的血滴。 佛怒九枪第四枪,血饮枪! 战马喷嘶,马蹄蓄势待发,李沐风迎风看向那包裹在金色光团之中的男子,半晌后,双目微眯:“你大哥的猜测是真的,竟然真的是他。” “难道他就是金陵苟府余孽?”林弁皱眉。 李沐风点头道:“世上长枪千万,可佛怒九枪却是独一无二,当此世仅有一人敢执。” “剑封黄泉百鬼寒,仰啸苍穹天门关,待得来年重现日,阎罗哪敢来人间。”李沐风吟吟道来。 闻得这一诗,林弁猛然惊,骇然道:“怎么可能,苟府余孽怎么可能会是帝狮座下十八鬼将!绝对不可能!帝狮都不知消失多少年了,十八鬼将也被猎杀无几,绝对不可能!” “呵呵,他如果是帝狮座下十八鬼将的话,算我在内,身后这数万人活不过十吸。”李沐风轻声笑了笑,道:“两年前,他在金陵救下一个老头,那老头就是帝狮座下十八鬼将之一的鬼十八,佛怒九枪之主,后来为了救活他而生死道消了,也将佛怒九枪传授给了他。” 林弁长长的吐了口气,帝狮之名,天下谁人敢言不晓,就是那天上的仙人都不敢直视他的光辉。 一门九仙人,天下谁人敢言战! 就是剩下的九鬼将,也都是一只脚迈入了临仙境。 林弁丝毫没有怀疑李沐风所说,如果眼前那白衫男子是十八鬼将之一的话,就算是排位最末的,区区这数万人哪里能抵得过十吸。 “不慌不张方显男儿本态,凭这一点,林中虎当之无愧林家接班人,你还得多向你大哥学学。”李沐风风轻云淡。 “遵命!”林弁缓缓地下脑袋。 李沐风单人单骑走出十数步,看向那执血饮指来的苟三,冷漠的脸上蓄着淡淡的笑意,道:“她很好,所以,你可以走了。” 对于李沐风识破自己身份,苟三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不然也无愧他那响彻大明的帝侍之名了。 帝侍,大明天子的唯一的侍从,位同一品军侯。 “你很自信?”苟三挑了挑眉。 “一贯如此。”李沐风笑意不迭,周身的真气刹那荡漾开来,将那虚空的云卷撕得细碎,整片虚空都荡漾起无尽的真气涟漪。 苟三回之以笑,道:“就凭宗师巅峰和你身后那数万人?” “错了,是就凭你真武巅峰和你身后那两百少年。”李沐风笑着摇摇头,而后单手缓缓举起。 “杀!” “杀!” “杀!” 数万军骑执戟怒吼,声波如雷。 苟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两百黑衫啸虎,而后蓄着笑意的回过脸来,看向李沐风,道:“我来时与一个小和尚同行,常听他念叨佛法,普度众生,也曾多次劝诫我勿要滥杀无辜,今日我不想杀生,带着你的人滚,我既往不咎。” “看来你还是想错了,还是那句话,她很好,所以你可以走了。”李沐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丝毫不见怒意。 苟三点点头,长途跋涉至此,不就是想听见她很好三颗字吗? 可是,他想听的是她的声音,苟三眉眼缓缓闭上,睁开的刹那,嗓音沉沉:“她很好,所以你可以死了。” 李沐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虚空之中乌云随着他的杀意汹涌的自天边袭来,将那甚极的日头徐徐遮掩。 黑云过境,剑拔弩张。 “啸虎听令!”左权大喝:“三枚弩矢五十步内五吸尽数射完,武大摔一队斩首,二三队掩护迂回,诱敌入山!” 咔嚓咔嚓咔嚓~~~ 整整齐齐的腕弩填装声,所有啸虎动作整齐熟练,三吸不到,腕弩装填完毕。 见着那遮天乌云滚滚而来,乌云下,数万将士持戟嘶喊,刹那,如江河决堤般向着苟三和两百黑衫啸虎袭杀而来。 那如江海浪涛的军骑奔涌而至,苟三将体内的真气尽数运转开来,刹那,一步迈入敌阵之中,血饮枪封八面,所过之处,战马断手,军骑削头,将那数万军阵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来。 苟三忽地跃至虚空,金光闪动真气涌动,刹那间,虚空之中一道猩红光柱直垂而下。 轰~~~ 猩红光柱在军阵间中爆裂开来,席卷起无尽的尘雾气浪,那裹含了苟三毕生内力的气浪瞬间将数千军甲斩落马下,血雾横飞。 “杀!” 左权抽刀怒指,一柱箭雨直接迎向那疾驰过来的铁骑。 例无虚发,短短五吸,六百铁骑被一箭穿喉! “武大!” 左权双腿猛然夹住马身,刀起血落。 两百黑衫组成方阵,外紧内松,武大身后奔着十数骑,随着那直接敌军的方阵前行。 被护在间中的十数骑又是装好了腕弩,在左权彻底将敌阵撕开一道口子时,十数骑几乎在同一时间奔向那挂着殷红披风的战甲男子。 寻常军卒仅是简单的铠甲,能够披上殷红披风的,定然是军阶不小。 这样的作战方式武大再熟悉不过了。 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就如同砍下了敌旗。 武大率领的十数骑此刻就如似那夜中狩猎的狼群,但凡发现目标,每人三枚弩矢,三十几枚弩矢一同射杀,饶是铁桶都给你戳通几个窟窿来。 噗噗噗~~~ 箭矢破开风气,一击必中。 “撤!”斩首成功,左权大喝一声,两百黑衫瞬间以退为进,手起刀落。 “鲍天明!”眼见一名都指挥使身中十八箭,林弁悲痛的大呼,手中战戟猛然一挑,一名黑衫啸虎瞬间被他刺穿头颅:“想跑!我看你如何跑,瓮中捉鳖!” 尽管啸虎个个修为真武境,可还是倒下了十数人,军战杀伐与自身修为关系不是太大,能起到作用的也仅是持久力更强而已,肉身耐糙。 不过十吸,啸虎就被数万铁甲围困在阔地间中,刹那间,又是十数啸虎被暗箭射杀。 左权眸子通红,砍掉数枚箭矢,喝道:“组三角军阵,撕开一道口子!” “杀!” 无尽的怒吼与哀嚎,鲜血淋淋,血肉模糊。 苟三血饮枪以无可匹敌之姿横扫战场,虽是有那横扫千军之势,却是也被死死的牵制住,特别是站在战场为观望的李沐风。 后三一击苍龙出海杀出一条血路,却是又瞬间被数千人给填满,与啸虎遥遥隔开。 李沐风挑了挑眉,对着身边的军侍小声的吩咐了几声后,脸上再次现出那和煦的笑容。 信号焰火破天响彻,二三十道流光自兰陵城划出,齐齐落在李沐风左右两侧。 卷二 战·封印 第113章 蓦然回首(六) “左权!”见啸虎被数万军骑围困,苟三大吼一声跃身而起。 血饮长枪红芒甚极,苟三手掌猛然一转,血饮长枪顿时离手悬停在虚空之中,发出刺耳的颤鸣,而后苟三一脚踢在枪柄上。 血饮枪撕裂虚空带着无尽的云烟一枪钉穿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 “别管我!” “杀!” 左权怒吼,劈开击射过来的箭矢战戟,双腿猛夹马身,战刀所过之处,溅射起无尽的血花。 左权驭马在前,径直突进那刚被苟三撕开的口子,他自己也深知此地绝非啸虎的主场,如若有上万啸虎左权定当敢以脑袋打包票,可此刻的啸虎人数实在是少得可怜,与那数万铁甲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左权唯一能够感染啸虎的,就是那面书着血字的白布旗。 无畏敌我。 无畏生死。 看到啸虎脱离包围,苟三那颗绷得紧紧的心终于松缓了一些,只要啸虎能够诱敌入山,便能接住地形森林的优势将啸虎的威能彻底放大,这一点苟三没有丝毫怀疑,之前的两道障碍就是如此被啸虎轻而易举的清理干净,也仅是付出了少许轻伤的代价。 又是几名啸虎被流失击中,苟三的心都捏到了嗓子眼,也是在这时,身后突染传来强烈的杀意,破风声瞬间入耳,苟三猛然错开身子,一柄青纹剑贴着他的脖子划过,如不是肉身迈入了含脉境,恐怕此时掉落的就不是头发而是人头了。 苟三重重的哼了一声,对于突兀的出现在李沐风身侧的几十江湖人,苟三没有留心,也没有过多的理会,他此刻很是担心啸虎。 看着那奔涌如波涛的数万军骑全部追杀啸虎,苟三的心忽地一沉。 也是在这时,一曲笛声悠然传来。 刹那间就将苟三的眸子吸了过去。 紧接着,山巅之上传来琴声,苟三面容一凝,遥视那盘坐云端拂袖抚琴的面具男子。 笛声绵延而止,一个身穿黑色曼珠碎裙的少女随风行来,她握着玉笛,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的青草小破上,眉黛春山,秋水剪瞳。 她不语,抚琴少年半曲毕。 苟相视二人,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冷月兄,多谢九十...曼珠沙华。” 那立在云端的清冷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金陵的头牌琴师——冷月。 “这是你的战场,你放开手杀,啸虎我帮你看住。”冷月话语不多,说毕之后又是撩动起琴弦。 曼珠沙华轻轻一笑,玉笛缓缓搭在那温润的唇瓣上,清风撩动那黑色的裙摆,如似谪仙。 苟三长长吐了口气,有冷月帮忙,啸虎定能毫发无损的将那数万军骑猎杀个干净,他转过身来,面容淡漠的看向那坐在马背上显得很是风轻云淡的李沐风。 伴着那笛声悠悠,苟三漂离地面五尺,他微地下头颅,清风将他那掺杂着几根白发的黑丝撩动起来。 “天将许道铸血饮,至今犹有当年英,枪来!”苟三伸手虚空一握,方才插入地面的血饮枪刹那闪动起股股红芒,嗡嗡发颤。 当苟三的意念达到极致之时,猛烈的破风入耳,苟三五指成抓,握枪的刹那,爆开无尽的风气。 身上闪动出来的金色光芒与血饮枪的红芒融合成一种耀眼的色彩,苟三眸子睁开的刹那,一声呼啸在身后虚空。 “我说过让你死你就得死,不管你有多少人,有多么牛逼的爹,是一个上还是一群上,今日,不是我苟三入地狱就是尔等入地狱!” 李沐风双眼微微眯起,三吸之后,他身侧的二十八人率先动手。 “狂妄,苟府余孽,今日定当屠你!” “已让你苟延残喘多日,不知好歹!” “今日,我等送你去见你那在地府油锅中的师傅!” 霞光飘动,二十八道真气光束刹那就将苟三淹没,二十八人飞身至虚空中,竟无一人不是宗师境! 二十八人将苟三四面八方的空间彻底封锁,将他围在离地五尺的地方,就如同看一个死到临头的小鬼一般,脸上露出无尽的讥笑。 “这支枪不错,是我的了!” “有九柄,等下各取一柄。” “这崽子身上宝贝定然不少,帝侍可是说过他有帝决,有神兵白起之京龙啸月。” “那可不止,他大姐当他是个宝贝,身上没踹个百八十万两是不可能的。” ...... 苟三都还未死去,这二十八人便是打算瓜分他身上的宝财了。 苟三嘴角掀起一抹笑意,而后冷漠的扫了一眼临空俯视下来的二十八人,血饮枪怒天一指! 轰隆~~~ 晴天落惊雷,一道银龙自天宇内直灌而下,融入血饮枪之中。 闪动着红芒的血饮枪在刹那间变成了银纹银枪,但那闪动的红芒却是依旧甚极。 “一寸山河百万兵,六道仙途噬枪魂,天将许道铸血饮,至今犹有当年英,佛怒九枪第四枪,忘川!” 忘川,地府之径,通向幽冥国度的死亡路径。 “谁能赐我一死!”苟三金芒大甚,一枪拄在虚空之中,直面询问那二十八味宗师高手。 “虽然我等不耻,但灭杀你已是志在必得,在帝决面前任何,名声道德都无济于事,受死!” “跳梁小丑何敢大言不惭!” 瞬息,那昏沉的虚空被五颜六色的真气充斥,道道真气光柱如似锁链半直击苟三,气势恢宏,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苟三眉眼一冷,肉身已是含脉境,可以说同阶之下无敌手,那等蕴含在体内的真气瞬间激荡出来,席卷起无尽的尘雾, 姜黄光柱刹那间激射向某一处,瞬息,血饮枪滴血而落,那厚重的身体轰炸在地面上,掀翻草屑,发出沉重的闷响。 苟三面无情色,握着血饮枪穿空直游。 虚空之中爆裂起无尽的碎云尘雾,烈日灼灼,血饮枪枪尖滴血。 短短不过十吸,二十八宗师之中便是有三人被斩落,苟三临空而立,手握血饮,单手负背。 此时的他完全处在一片空灵状态之中,也别是那一声惊雷之后。 丹田内的三千道火蠢蠢欲动,体内的经脉血肉如似鲸吸牛饮一般疯狂的吸收着天地之气,那被狠狠压制在体内的真气隐隐有着冲破束缚的冲动。 “这么快就要来了吗?”苟三低下眼眸,血饮枪倾斜之地,鲜血漱漱。 “一起来吧,李沐风,你除了指挥人为你卖命之外,可否有一点能让我正视你的?”苟三枪锋遥指李沐风,盛气凌人。 ps:今天先道这里,喝多了脑袋止不住,明天再润色一把,抱歉了,反正俺爱喝酒,该咋的咋的!!! 卷二 战·封印 第114章 蓦然回首(七) 兰陵城为的虚空之中爆发出无尽的光漪,短短时间便是吸引了无数修真者前往,虽是大道浮沉,想要在白日的城池边上见着这番道行的厮杀,也是极其罕见的。 兰陵城中轴大道上,一辆青蓬双猿马车缓慢的行驶着,车厢的帘子时不时被玉指揽开,淳朴的民愤袭入眼耳,让她觉得无比的祥宁。 街道拐角上,晶莹的糖葫芦串吸引了她的眼球,那皙白玉掌紧了紧,刚欲叫停车把式,却又是觉着不合适,那张精致的脸蛋陷入长长的狰狞之中。 “嘿小姐,要来一串糖葫芦吗?自家现做,糖多果大,准甜。”坐在小马扎上的老汉瞧着车厢帘子里,那白发少女目光紧紧的留在糖葫芦上,当下起身笑着招呼道。 少女不知是害怕与人沟通还是什么,闻声后赶紧松下帘子,双手死死的紧住裙摆,神态很是紧张。 “快走~~~”觉着马车停驻不前,少女轻呼道。 “小姐,还要等一会,前边儿有喜事儿。”车把式跳下马车,牵住马匹,免得被迎亲队的鞭炮惊吓。 车厢内光线昏暗,停驻久了少女显得很是不适,她焦急的掀开车厢右侧的帘子,喜庆的迎亲队瞬袭入眼,特别是那坐在马背上坠着大红花的新郎官,确切的说是他那一身红色婚服,少女纤细的身姿猛然一颤,手掌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她的双眼死死的盯住那朵红花,面目狰狞,现出那不该有的青筋。 少女呼吸急促的走下马车,握在袖袍内的手掌被指甲刺破皮肤,溢出丝丝血迹,她纤身颤抖着,不停的颤抖着。 “小姐,糖葫芦,五文钱三串,您要不要尝尝?”卖糖葫芦的老汉瞧着少女下车,便是抗着扎糖葫芦的架子来到身侧,笑着问道。 少女不语,双目带着无尽的杀意刹那盯紧糖葫芦老汉,老汉一阶凡人,哪里见识过这等杀意,差点一个踉跄后倒,赶紧扛着糖葫芦跑得远远的,对那三千白发的少女心有余悸。 少女一袭淡白衣裙,再加上那满头白发,在她下车的那一刻便是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当看清她那宛若天姿的面容时,不由得多留恋几晌。 新郎官也是双目看来,待发现那天资绝色的白发少女时,那被他驭着的马匹也是忽然停了下来,这一举动也使得三四十人的迎亲队一齐停了下来。 “杂碎,你是不是不想娶老娘!”粗鲁的嗓门自花轿中传出,刹那,便是见着那掀帘而出的圆滚百八新娘,她模样圆肥,不戴盖头,穿金戴银面容富贵,想来定是富贵人家含金出生的大小姐。 于前的新郎面色被吓得苍白,事发突然不知如何是好,刚欲劝解却是被新娘那滚滚气势给生生逼了回来。 街旁的白发少女见得新娘出现的刹那,那原本就颤抖得很是厉害的身子好似脱了力气,心口一痛,呼吸沉重急促。 “呀!!!”白发少女突然惊叱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已是握着一柄短剑,她脚尖轻点,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握剑刺向那叉腰大骂的肥硕新娘。 新郎见状赶紧跳下马背,一把抱过新娘,将她护在身后。 短短几吸,新郎右肩后背鲜血淋漓,白发少女好似受到了惊吓,短剑被她惊慌的丢在地上,她看着那血淋淋的鲜血,手掌抱起脑袋狠抓起来,她惊恐的看着急围过来的人群,浑身颤抖着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这一幕让得喜庆的街道变得无比吵杂,纷纷攘攘。 二三十名家丁握着棍棒将白发少女围在间中,只待一声令下,定是不会怜香惜玉的将她乱棍打死。 而这一幕,正好被街边阁楼上,靠窗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夫人,行动吗?”青衫少年来到坐在窗前品茶的妩媚少女身边,抱拳道。 “要是让他知道我冷眼旁观,定是会冷落我的。”少女啜了口茶,妩媚一笑,吩咐道:“走吧,最后一站,也该回去了。” 少年有些犹豫,不忍问道:“夫人不见吗?好不容易能来一趟。” “算了,见了就不想回去了。”少女虽是笑着,但那神色却是无尽的落寞。 “查清那二十八人的来历,不管他们身后有何势力,挨个清算。”她吩咐道。 “我要为他打下一片江湖,让他作那潇洒君王,重新回到他那吸引人的嚣张跋扈。” 当然,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心喃而已。 就在那肥硕新娘下令家丁要乱棍打死白发少女之时,一柄青纹匕首忽地激射过来,悬停在白发少女头顶上空五六丈处,那寒芒冽冽,将那凡夫家丁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妩媚少女负手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那满脸横肉的新娘,瞧着她那身熟悉的婚服,寒声道:“你要再敢吱一声,我让你兰陵王家满门尽灭。” 她没有过多理会那怒极的新娘,而是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弯下身子在白发少女身前,柔声道:“欢欢,这是糖葫芦,咱们回车上吃好不好?” 白发少女正是刚入城不久的宁欢欢。 宁欢欢抬起那挂着湿泪的俏脸,不知所措之际,任由眼前这含着笑意的少女拉起身子,接下她的糖葫芦。 宁欢欢在街上缓慢的行走,当靠近马车的瞬间,差点一跃而上,那妩媚少女紧紧的随她入了马车,待见得那靠在木箱上大哭不止的宁欢欢之时,饶是她都眼角湿润了起来。 木箱上放着一袭染血红衣,宁欢欢将小脸轻轻的贴在红衣上,虽然是止不住的哭着,但那温润的嘴角却是露出甜蜜的笑意。 原来,她是为了它,误认为那人穿的是它,是那染血红衣。 “你一直带着它吗?”良久,看着偌大的木箱仅装一件红衣时,随着宁欢欢入马车的少女问道。 “它让我心安。”宁欢欢脸颊轻轻的在红衣上揉动,好似在触摸她最心爱之人的遗物。 少女侧过脸去,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挤入瞳孔中,她吸了吸鼻子,问道:“欢欢,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宁欢欢面色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媚儿,怎么你也这样问我呢?” 舒媚儿听闻那媚儿二字时身子猛然一颤,她既开心又担心,失声道:“欢欢,你还记得?” “记得呀,只是欢欢记性差了些,有时候要想许久才能想起来。”宁欢欢点头道。 舒媚儿神色激动,一把拉起宁欢欢手掌,忙问道:“你可记得苟三,记得他?” 宁欢欢不解,不知舒媚儿为何会这般问,反问道:“苟三是谁?” 舒媚儿身子又是一颤,半晌,脸上有些苦涩,她笑着问宁欢欢:“你可记得苟玉溦,苟立人,许云山,老九,齐圆圆,我师兄冷月,还有宁采臣...” 舒媚儿报了一串名字,宁欢欢皆是点头肯定。 “你真不记得苟三了吗?就是苟玉溦苟立人的弟弟,那个常去魅香楼的坏痞子。”舒媚儿再次问道。 宁欢欢好似陷入了长长的沉思,良久,摇头道:“我记得玉溦姐姐,她对欢欢可好了,还有立人大哥,他是我爹爹的幕僚,至于媚儿说的苟三,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媚儿缓缓闭上双目,不知再说些什么,睁开眸子见宁欢欢将那染血的红衣叠整齐后放回木箱,将宁欢欢遗漏在车厢内的糖葫芦捡起来重新递给她,道:“别忘了吃糖葫芦,可好吃了。” 宁欢欢笑着点头接过糖葫芦,在舒媚儿道别离去之后,方才轻轻的咬了一小口。 一骑狂奔出兰陵城,在三十里外的开阔地上没入那闪动着五彩斑斓的空间里,来到李沐风身后大声急报道:“报~~~少主,瑾萱郡主出事了!” 原本风轻云淡的李沐风瞬间涨出杀意,他双目如电的看向那单膝跪在地上的报信军骑,喝道:“欢欢出了什么事,说!” 李沐风听得后怒气狂暴,一脚踹翻那报信军骑,怒道:“来人!命一万铁骑入兰陵,灭王家满门!一个不留!” 李沐风转头看向沐浴在金色光团之中的苟三,眸子森寒,他命令那仅剩的二十五人,道:“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如若他不死,你们所有人都得是,包括你们的宗门,你们的家人!” 李沐风没有再理会苟三,杀意腾空而起,一步迈入兰陵城。 苟三听得那人的禀报之后,面目变得无比的狰狞起来,那紧捏的拳头,差一点就被他捏破经脉! ps:最近加班太忙,九点半左右才到家,俺实在没招了~~~ 卷二 战·封印 第115章 蓦然回首(八) 艳阳高悬,一声怒吼响彻在茫茫苍穹之中,震碎那滚滚云霞。 “回来!” 苟三惊天一怒,双目死死的盯着那一步就迈入兰陵城的流光,血饮枪锋猛然一凝,那等寒冷的杀意就是那艳阳天色都被刹那间凝固。 “想走,问问我等同意否!”那临空释放道法链条的二十五人瞬息将加倍的法力灌下,道法如似江河决堤般汹涌的吞向离地五尺的苟三。 流光四溢,五彩而绚烂,只是在苟三眼里,那等绚丽的霞光却是如刀似剑,点滴都要人性命。 “滚!” 苟三眉眼一冷,召出佛怒九枪一直未用,确实是故意为之,为诱李沐风出手,从而一并灭杀! 佛怒九枪第五枪——忘川,与前四枪截然不同,他就好似那道法等阶,每四枪为一道分水岭,前四枪主要用作道法加持,也可以说是纯粹的战斗功法。 而第五枪忘川,就是一道分水岭,他的威力是前四枪远远不及的,当苟三握枪的刹那,那浑厚的战意力量顿时奔涌而来,隐隐有要将人的道法强行提升等阶一般,先前如不是苟三故意克制,怕是此刻他已突破真我巅峰,只要血饮枪不离手,他的道法将一直增长上去,增长到他能够承受的极限。 当然,能有如此威力必定会带着可怕的后遗症,最严重的的怕是会直接七窍流血,枪损道消。 不过三吸,整片虚空如似凝成了一道五彩绚丽的巨大旋涡,而苟三,正是处在那旋涡的正中心,最底下。 那等气势,稍有不慎定是会瞬息间被撕碎,连渣都不剩! 苟三抬眼看着那滚滚倾泻的真气洪流,血饮枪猛然一凝,那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忘川口诀再次响彻在天宇之中,瞬息,大地轰鸣。 “一寸山河百万兵,六道仙途噬枪魂,天将许道铸血饮,至今犹有当年英,第五枪——忘川!” 烈日被乌云徐徐遮掩,整片虚空都显得无比的昏沉,如似迈入了鬼门黄泉。 远远看去,那兰陵城南外三十余里处,整片昏暗的空间里,一道巨大的风云旋涡垂卷在阔地之上,缓缓将那站在小草坡上的瘦弱白衫男子吞没。 旋涡低下,一道红芒拔地而起,带着耀眼的红色尾焰逆流而上,那道红芒好似要已它那一己之力,破了那比它大数万倍的风云旋涡,破了那比它气势强烈万倍不止的霞光锁链。 十吸不到,带着红色尾焰的红光在风云旋涡之中窜动了不下十圈,每当它稍有停驻,那风云旋涡内便是传出一声产绝人还的哀嚎,洒下茫茫血雨。 片刻,乌云飘远,夏日的狂风自北方吹来,在风云旋涡崩碎的刹那,那道看似弱小却极甚的红光,带着红芒尾焰直入兰陵城。 风云旋涡彻底分崩离析,那如是瀑布的法力江河从虚空之中坍塌下来,使得正片阔地都被压塌陷下去五六丈,本是小山坡的小草地彻底变成了小盆地。 碎屑漫天乱舞,尘埃风卷荡出滚滚风浪,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远远跑来观战的修士皆是伸长脖子遥视那方才塌陷下去的洼地,待得看清具体面目后,皆是面容骇然,视线瞬间转向那消失在兰陵城的红色尾焰上,良久,未能吐出一语。 洼地之中,二十五人歪斜着脑袋靠在坑边,他们之中除了衣物长相不同之外,那倾斜靠背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面容惊骇,双目无神,特别是那被什么利器一贯而穿的胸膛。 这一日,一则消息如长了翅膀般席卷了整个大明江湖。 白衫少年持血枪而立,以真武巅峰境瞬杀二十五位宗师高手。 那一枪叫忘川,一寸山河百万兵,六道仙途噬枪魂,天将许道铸血饮,至今犹有当年英。 据目击者话来,那白衫少年名苟三二字。 出自金陵,来于天姥仙山。 是为远送红颜。 站在城楼顶上的苟三身子猛然一僵,皱眉转身回望,疑虑之间,袖袍飘动,血饮枪闪动红芒,再次点足,飞入兰陵城。 不远处的山巅清泉上,舒媚儿手揽湖水,看着那随着波纹晃动的倩影,她那本就诱人的红润唇瓣微微翘起,现出一个妩媚至极的弧度。 负琴白衫男子静静的站在她的身侧,清风吹来,他看向那微皱的泉面,那晶莹面具下,唇齿缓动:“该回去了。” “不急,他还没发现我。”舒媚儿小声灵动,妩媚之中显得有些俏皮:“冷月师兄,你说要杀尽这江湖需要多少年?” “那二十八人带表不了整个江湖。”负琴的白衫男子正是冷月。 “那就从这二十八人中的江湖开始,一个一个来。”舒媚儿忽地握住那柄清纹匕首,往水面上的俏丽倩影一刀斩去,吟吟的笑了起来。 “他的敌人不是江湖,而是东厂。”冷月面色古井无波,话语不带半分色彩。 舒媚儿轻轻仰起俏脸,笑着看向冷月,道:“一个宗门对抗不了东厂,我就送他两个,两个对抗不了东厂,我就送他三个,三个对抗不了东厂,我便送他四个。” 舒媚儿顿了顿,而后一字一顿的道:“如果还是不行,我便送他整座江湖!” “给我一个帮他的理由。”冷月面色微微动了一下,却是被他掩藏得极好,看不出分毫。 舒媚儿笑了笑,将清纹匕首递给冷月,而后她后撤五步,伸展双臂手掌向上,她笑着闭上双瞳,敛回笑意面色冰冷,就这样伸展双臂十吸。 清风掠过山巅,撩动起她那喜爱至极的红裙,她忽地张开双瞳,双掌猛然向上抬起,刹那间,山崩地啸。 一颗颗古树拔根而起,山石碎土浮空百丈! 山巅清风,且听她缓缓呢喃。 西洲寒苦,民不聊生。 那一年已是大旱三年,有一个小女孩随着双亲背着破烂包袱往东面逃荒,不知走到了哪儿,好像是湘西,又或者是更远的东面。 吃惯了树皮草根的一家三口逃到了一个小镇上,镇子不大,却到处都是馋眼馒头包子,那香气四溢让小女孩不肯挪步,或许是她走不动了,实在走不动了。 她浑身脏兮兮的,衣衫破烂,脸上啊,可能就只见着那双冒着泪水的眼了,穿在脚上一年多的鞋,也是母亲在逃荒路上捡几颗草编织的。 她望着那蒸笼上白白的冒着白气的馒头啊,死活都挪不动步子,奈何爹娘实在拿不出铜钱,一个铜板五个馒头,五个馒头啊,能让爹爹吃两个,娘亲吃两个,她早上吃半个晚上再吃半个,可就是这一个铜板啊,爹爹被送了官,娘亲也一病不起。 后来有好心人告诉她,她爹爹因为不肯充当劳苦在牢里被活活打死,其实她知道啊,她知道爹爹是担心娘亲和她,怕她们娘俩死烂大街,哪怕是劳苦能给爹爹一个铜板,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她是知道的,她比她爹爹更了解他。 后来娘亲也睡着了,娘亲说她不饿,睡着了就不饿了,把半个乞讨得来的馒头给她吃了,可是太阳出来很久了啊,都快落山了,娘亲还是不肯醒来,他们告诉她说,说娘亲不会醒来了,她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再后来啊,她穿着娘亲给她编织的草鞋,与那群一路逃荒的人往更远的地方走,当然也不是一直走啊,在爹死了之后娘亲睡着了之后,她也能经常吃到馒头的,还有咸菜呢,那人说,只要她肯在大户人家住一晚上就能吃到一个馒头,是一个哦,不是半个。 她见过有好几个一样大的在吃了馒头住了后,回来不久就死在路上了,所以她每次都只吃馒头不去住,当然啊,这样她在肚子里断了骨头,还有手啊脚啊都有断过啊。 她被那群人丢在路上,她就爬啊爬啊爬啊,饿了就吃树皮草根,渴了就和泥沟水,很好吃的。 好像是下雪了吧,好像很冷吧,她想起了爹爹,想起了娘亲,娘亲说累了饿了就睡一下,那是娘亲睡后不肯醒来那天晚上跟她说的,她记得。 她也睡着了,娘亲没有骗她,睡着了就真的不会饿了,怪不得娘亲不肯醒来,怪不得。 后来啊,她醒了,在一个医馆里,医馆里的人对她都很好,给她饭吃,给她衣衫穿,给她治病,开始她很害怕的,害怕吃过馒头之后第二天就死掉了。 再后来啊,她彻底好了,医馆的人也给了她银钱,说是什么少爷交代过的,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少爷是什么意思呢。 呵呵,少爷... 所以啊,这些年她唯一活着的理由就是要找到“少爷”,保护好“少爷”。 谁要他死,她就要谁死,哪怕是东厂不可敌,哪怕是与整座江湖为敌。 拱手江山讨他欢! “这个理由,够不够!” 舒媚儿尖声戾喝,伸展的双臂猛然松开,那一直悬浮在虚空之中的山石碎土参天古木瞬息坠落。 数万军骑刹那被掩埋。 舒媚儿忽地妩媚一笑,遥视那兰陵城楼,清风撩动她那红裙波动她那长发,悠然转身,回眸一笑。 卷二 战·封印 第116章 蓦然回首(终) 当兰陵城外一切归于寻常之时,一直寂静在华夏几百年的古城兰陵,却突似变得躁动起来。 兰陵贵胄王家在一柱香时间内,满门皆灭,悬尸南门。 民风躁动不安,兰陵城上空突显血映苍穹的奇怪异象,客栈酒馆纷纷立起打烊牌匾,行人匆匆,纷纷闭门静观,小半个时辰,原本民气蒸腾的兰陵城如似成了一座空城,青叶纷飞,草屑飘摇。 这番情景近年来时长发生,兰陵百姓也好似大都习惯了,不用说,也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或家族得罪了某位权贵人物,为不牵扯进去,百姓都很懂事的给予清肃。 苟三临落中轴大街,不曾想到,那宽敞得能过三四两马车的街上竟是空无一人,门庭紧闭。 清风转巷吹来,将那袭白衫撩拨得翩翩无忧,血饮枪顺臂倾斜点地,红流滚动,苟三缓缓闭上双目,神识如网的向兰陵四周铺张开来,几吸之后,他猛的睁开双眸,面色冷冽的侧脸看向东北方向,而后一步迈入虚空之中,留下一道红黄掺杂的真气尾焰。 面润清风,云彩浮沉,在那不远处,一道背影负手而立,真气潺潺颤动在那道背影的身后,如似那仙人的后身法座,光彩夺目,芒甚烈阳。 那道背影似乎感受到了来人的远视,他忽地一步迈出,临在城东的虚云之上,而他身后的那后身法座上突生变异,流光闪动间,汇聚成一颗劲笔的王字。 在几百年前的北齐王朝,兰陵有王,字长恭。 “又是帮手吗?”苟三遥视那光彩夺目的背影,声如洪钟。 那道背影不语,仅的淡然挥手间,就将苟三的内力声浪袭碎,穿不入兰陵城半寸。 “既是帮手,那就一并死吧。”血饮枪猛然一凝,那滚动的姿势瞬息就将虚空带起浪浪涟漪。 就在苟三准备出手的刹那,背影终是回过身来,正视苟三。 他衣着华丽气质上乘,徐揽清风,飘然似神仙。 “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或者说,你来晚了三百年。”他面目俊朗,话音柔美。 苟三虽然是皱眉,却是不想过多与这神秘男子纠缠,道:“若不是李沐风的帮手,那就多有打扰。” 那男子面露笑意,道:“呵呵,水中月镜中花。” 男子不语,食指在虚空中轻轻一触,涟漪晃动之时,一面虚空灵境缓缓凝聚出来。 苟三本是不言离去,当余光看到那镜中人之时,那身形猛然一颤,急速的回过身子,双目死死的盯住那幻化在镜中的可人儿。 空气若隐若现的凝成屏障,将整片虚空都隔绝开来,风不来,云不走,好似一切都禁止了一般。 清冷月辉把小花桥尽头的那湾清湖照得亮如白昼,一个极为美丽的倩影俏立清湖岸边,她神色有些紧张,却是强作镇定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刹那,好似发愣得走了神。 苟三忽地害怕起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说清楚的害怕理由,他看着那月光下清湖边,那年轻少女带着几分哀愁和几分期待,低垂着眉毛,眼里仿佛有着淡淡的光辉,似乎在憧憬着什么。 山风习习,夜色下,她显得有些不安,时不时转眉看向那月色下的下花桥尽头,除却树影清风,却是等不到她想要见到的一缕光影。 月色银辉,她静美得如梦如幻,风携清水揽过她的身姿,屏了吸,也止了声,轻轻拂动她的衣襟和发丝,衬着晶莹的肌肤,苟三看得出了神,如痴如醉,不知何时,嘴角已是轻轻上扬,控制不住的蕴着温柔的笑意。 不知真与假,只偶有听闻,不管你如何对她生气,就是发了誓要远离她,可每当你遇见她时,那种内心的温热的止不住屏不了的,你会忍不住的上前去,就那么傻乎乎的笑着,全然忘记了昨夜的斩钉截铁。 放在以前,苟三断然是不信的。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那等待在湖畔边儿上的可人儿,内心沉静如水,仿佛要将这一刻记成永恒。 随风潜入眼,润物细无声,这一刻,么多希望是永恒。 “欢欢...”苟三下意识的呢语喃喃。 “欢欢。”灵境之中,小花桥上,一个男子与苟三异口同声。 那男子相貌英俊,气宇非凡,一举一动都彰显着高贵的气质,特别是冷冽的天性中蕴着淡淡的书生气,静立的少女仅是看上一眼,便是露出那无尽的温柔情。 “欢欢,我来晚了。”英俊男子大步走到少女身前,双手托起她的双掌,柔音无限的优美。 “沐风哥哥,你来了啊,时长听爹爹说起沐风哥哥公务缠身,忙的焦头烂额,欢欢也方才来到此地,沐风哥哥勿需多意。”双掌被轻轻握在一起,少女含羞的低下颌,一举一动都散落一地的温柔。 苟三如遭受雷击,就是呼吸都停了好几呼。 灵境之中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妻子。 而那个男人,是帝侍李沐风! 二人神色浓烈,你依我浓,李沐风自若的揽过她的腰肢,并肩沐浴在月色下,宁欢欢将脑袋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赏着那涟漪轻启的清湖。 “欢欢,我们成亲吧。”李沐风将额抵在她的额上,二人群裙带飘动,长发轻柔,光景印在光洁的圆月之中,美轮美奂。 “可是...”宁欢欢轻吐二字,似乎感受到李沐风的神色变化,她赶紧道:“沐风哥哥,欢欢无时无刻不想嫁给你,可是...他救过我,他大哥又是与我爹爹共事,今日听闻他大哥向爹爹求亲,爹爹虽是并未答应,却也不拒绝...” “欢欢,你难道愿意嫁给一个你不喜欢,仅是救过你一次的人吗?”李沐风双掌抚着宁欢欢双臂,道:“欢欢,只要你点头,明日我便向宁王求亲。” “好吗?” 苟三看着宁欢欢的眸子,那喜悦的神情印入瞳孔之中,他面如死灰。 涟漪晃动,灵境在喜悦之中隐入云熙。 天空蔚蓝如洗,白云几朵。 苟三安安静静的坐在城楼瓦檐上,双目无神的盯着虚空之中那消失的灵境位置,回忆如江河决堤。 日月更替,人海浮沉,兰陵城已是燃起了红灯,那昏黄的灯光点缀在如水的月华下,不多不少,万家灯火。 却无一盏为他而亮。 “我当真是一个路人吗?”脸上的泪痕干渴,他无力的斜斜躺在瓦片间,看着那如清湖边上的洁白圆月。 “或许吧,我本就不该穿越来到这里的。” 兰陵城灯火阑珊,苟三掠下城口,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苟三不想继续呆在兰陵,也没有想过再回天姥仙山。 孤独的人只想回家。 他面朝的方向,不出意外的是金陵。 无神无气的行走在兰陵城的夜市中,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者是两个时辰,他忘了,不想记得时辰的忘了,忽然,他停下脚步,那空洞的双眼第一次泛动出神色,他眉头微微皱起,瞳孔中倒影着不远处让他伫足的一幕。 月色倒影的灯火下,路边摆放着一辆小推车,与整个夜市不一样的是,小推车的摊主是一对年轻人,看模样,少年不过十八出头,少女略小一两岁,应当十六七,如花的年纪。 时不时有三两行人在摊前指点,正巧是夏季可解暑味道可口的凉粉,少年笑迎每一个来吃凉粉的人,动作熟练,少女则是等待顾客吃完后收拾碗筷清理小木桌,在等待的间隙她就在身后的木桶中清洗碗勺,时不时的擦拭额上香汗,那少年笑着抢过手活,她总是故作嗔意的将他推嚷回去,那份甜蜜的笑声传得老远老长,连旁边的几个摊主都被感染,笑骂着那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命好,也是如此,少年也经常盛一碗凉粉赠予几人,附和着借您吉言,当然,吃过的几人都会丢过来铜板,哪有小小年纪就得出来摆摊的,哪有这么容易。 少女整理好一切,就差将凳桌擦得发亮了,今夜或许是天气没有前几日炎热,来的吃凉粉的人少了几成,少女蹲着的躲在小推车后面,翻出一颗大白的馒头,掰成两半,硬嚷着递给少年,见他吃下去之后方才再蹲下来,也不管什么女子吃相需精致的大口吞吃起来,正巧,又是两位来吃凉粉,少女本想松下手中仅剩小半口的馒头,最后全塞进嘴里,狠狠的咽下后,还不忘双手擦了擦围裙,起身笑脸相迎。 这番景象苟三看了不知多久,逛夜市的人少了许多,热闹逐渐逝去,或是凉粉卖完了,或是没人来吃了,少年与少女拉开装零碎的小木箱,瞧着今晚的收成,甜甜的笑粘在一起。 苟三缓缓吐了口气。 爱太美,不敢打扰。 他喃喃自语。 夜风吹散月色,摇曳昏黄的灯火,苟三好似变得不那么刻意不那么在意了。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能也是没有必要了。 他不想再见到李沐风和宁欢欢。 换句话说,是怕。 “姐夫。” 就在苟三将要提步离去时,一道柔音滚入耳郭。 月色下,白裙少女蕴着笑意莲步移来,她双掌叩在身后,脚步灵动轻佻。 少女长得很是精致很是美丽,苟三不敢去形容,因为与宁欢欢实在是太像了。 少女看着傻愣的苟三,双脚并在一起朝他跳近一大步,二人脸贴着脸站着,宁泠泠仰起精致的俏脸打量着面无情色的苟三,呶呶嘴,俏皮道:“姐夫,你怎么不叫我呐...” 苟三错愕,看着这有过两次面缘的宁泠泠,疑惑道:“你怎么发现是我的?” 宁泠泠顿时满脸不屑,道:“切~~~用不了明天,就今夜了,你瞧着,我看还有谁不知道秦淮就是苟三的。” 苟三垮了垮嘴,摊了摊手,也是很无奈的道:“现在想瞒都瞒不住了。” “姐夫,你是不准备去认我姐了么?”宁泠泠收敛笑意,正色道。 苟三不知如何回答,清湖边上的那一幕没成想,真就成了永恒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不去,也抹不掉。 宁泠泠见苟三不语,她对着苟三勾勾手指头,待得苟三侧脸附耳过来后,她还不忘轻轻吹了口香气,轻声的道:“姐夫...我师傅说,兰陵王还活着。” 苟三猛然一颤,而后一惊,思绪极快的飞转着,也不问谁是宁泠泠的师傅,良久,他猛的一拍面额,好在是没有运转真气,苟三忽地笑了,笑得很是畅快很是舒坦。 宁泠泠好似得逞模样,笑着道:“知道了吧。” 苟三丝毫不顾及宁泠泠在疯狂的抗拒,伸手使劲的揉着她的小脑袋,道:“知道了,丫的我是不是蠢啊。” 宁泠泠嘟嘟嘴道:“不是蠢,是非常蠢。” 她接着道:“内心不要这么脆弱,你要相信自己,相信你的魅力嘛。” 不待苟三说话,宁泠泠继续的道:“虽然有太多的苦发生在你身上,但是我宁泠泠看好你,看好我姐看中的男人。” 说完,她还不忘拍了拍苟三肩膀,那一副老成模样,瞧得苟三一阵好笑。 “我这就去把你姐抢过来。” 苟三刚转身,手臂却是被宁泠泠抓住,她收敛笑意不再俏皮,道:“我师傅让我告诫你,见一面就好,勿要乱了姐姐本就紊乱的心智,对你也是最好的结果,花开一日终结果,日头到了自然会与你相认的。” 苟三疑惑问道:“是因为兰陵王高长恭?” 宁泠泠缓缓摇头,道:“一个兰陵王不足挂齿,我师傅一剑即可斩之,怕就怕在乱了那叫什么岁月长河的因果,如果乱了,之后就再也无缘了。” “你师傅是谁?”苟三问道。 “好啦姐夫,反正也快到京城了,你身份已经败露,明天就会有人来围杀你了,不要给姐姐带去麻烦,她一个人上京没有任何危险,我和爹爹也不会让姐姐再受任何危险的。”宁泠泠坚定的道:“姐夫,你放心吧。” 见苟三在纠结,宁泠泠没好气的道:“好啦姐夫,你现在这样保护不了姐姐,你相信我,到时候我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欢欢的。” 苟三又是长长的吐了口气,宁泠泠说的不无道理,而且是很在理,只要自己身份败露,东厂势必不会让自己活下去的,宁欢欢在帝京有宁王照看,那定是安全万分,来之时苟三本是打算将宁欢欢带去仙山,看能否医治记忆,此时,怕当真只能远送了。 纠结良久,苟三只得点点头:“好。” 清街黄灯,兰陵城灯火阑珊。 青蓬双猿马车缓缓驶过中轴大街,路过阴暗的,站着一男一女的巷子口。 马车缓缓远去,苟三走到街道间中,负手在灯火下。 车帘缓缓掀开,她蓦然回首,一个白衫男子负手而立,蓄着温润笑意,立在灯火阑珊下。 月色西沉,万家灯火尽灭,斜斜的如水月华下,苟三再次临足城楼顶。 “出来吧,我知道你还没走。”苟三反手负立,血饮枪静拄身侧。 清风吹来一道身影,他与苟三南北对立。 “还有高长恭,你确定这么不要老脸了吗?”苟三轻声笑问道。 先前灵境中的一幕,定然是高长恭的手笔无疑了。 兰陵有王,字长恭。 青光破月而动,尽管苟三如何叫阵,之前出现在虚空中的虚影男子却是再也见不着一二。 “你最好别出来,否则,下一个死的,一定是你。” 苟三刚说完这句话,整座兰陵城突然震动起来,苟三虽是鼓足了勇气,但还是一惊,他奶奶的,兰陵王高长恭岂是拿手盖的? 而就在那颤动不止,城北突现霞光之时,兰陵城东的月色虚空突然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圆月下,一个老者沐月而至。 “真不要脸了,同辈厮杀竟然连老不死的也插手,枉活了数百年,今日你高长恭要敢动一分真气,我无尘定让你整个兰陵道场尸骨无存,信否?” 撕开虚空裂缝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仙山舅父无尘! 苟三长笑:“哈哈哈,李沐风,战否?” 袖袍猎猎,长发飘动,血饮拄身侧,苟三笑动苍穹。 卷二 战·封印 第117章 兰陵王高长恭 月色下,男子独立城楼之上,白衣飘动,双目神采。 鸡鸣起,月华如水。 圆月间中,飘然似神仙的无尘沐月而至,他伫立在城东虚空之上,负手而立。 “老舅,您怎么来了?”苟三面色温润,有舅父无尘在,今日就算是兰陵王插手,自己也定当薅李沐风半截身子下来! “伤着没?”无尘不答反问。 苟三朗笑几声,豪迈的道:“区区二十八江湖撇子,何伤之有。” 无尘打量苟三良久,观他神采奕奕,姿模俊朗,肉身含脉境,也是频频点头,抚须赞道:“不错不错,没有辜负立人的期望。” 到了无尘这般境界,眼光自是毒辣得紧,仅是一眼就能将苟三看了个通透,话语虽是满满的夸赞,但苟三听起来全然不是那味,故作嗔意的道:“是哦,他倒洒脱,将这一堆摊子丢给我,就怕我抗不住?” 无尘呵呵一笑,道:“立人说你能接下你自然能接下。” 瞧得苟三那脸上喜色,无尘补充道:“你也妄要自傲,处事还是需要计划着来的,你瞧瞧你,要不是我出现,你当真以为那什么狗屁兰陵王会不与你一个小辈计较不成?” 无尘嗤笑道:“那可是苟延残喘了数百年的老妖怪,是不会受任何要挟而做事的。” 苟三自然是听得明白,不由得后怕起来,李沐风应该是没有什么筹码让兰陵王帮他的,就是大明首辅李玄也不行,今日兰陵王能突然出手,只能有大致两种情况,东厂和苟三自己。 苟三眉眼扫向城北方向,血饮枪红芒闪动起来,他沉声喝问:“李沐风,敢战否?” 夜风沉寂,月华如水,兰陵城除了鸡鸣犬吠再无它声。 城北某处宽广的老宅,幽深冷暗,好似常年不经人气,很是阴森。 在老宅中堂里,一名男子盘膝闭目在蒲团上,面朝神龛,一动不动,就是呼吸的韵律都极少现出来,他就如同一个死去了多年的佛僧,只是尸体不曾腐化而已。 油灯不动,光线暗淡,当那郎朗声传来几遍之时,中堂忽起轻风,吹动他那披洒在泥地上的衣袍,撩动起他那披散在肩膀上,遮住脸面的参白黑发。 男子面容憔悴,看似中年之纪却是满脸褶皱,好似他饱经沧桑,被这惶惶世俗所羁押,将他那原本英俊的面容磨砺得很是苍凉。 他缓缓抬起脸面,倥侗双眼没有一丝神色,他看向那写有“天地君亲师位”的神龛,目光在君字和亲字上停驻良久,最后他轻轻一叹,那满是褶皱的面容散落满屋的沧桑之意。 他飘然立起身子,散发道袍,而后他一步迈出,刹那间,出现在城北的城楼顶上。 夜风劲吹,将他的身形揽得挺拔而坚立,参白黑发缓缓飘动,那双好似百年不曾张一次的干裂嘴唇难得的颤动一次:“我本无意坠身世俗,奈何受人之情要人之拖,既此恼怒了小友,实属无奈之举,如若小友要寻一地寻一人出气,长恭愿凭小友泄怒。” 无尘不语,负手而立。 苟三挑了挑眉,不曾想到兰陵王会真的出现,如若除却他那满脸的褶皱外,与今日出现在虚空中的光影倒还真有几分相似,苟三平复片刻,问道:“虽是今日扰我之事,但晚辈还是尊称您一声前辈,敢问前辈,今日为何要弄出那副画面来断我与妻子之情?” 高长恭摇摇头,道:“小友不要误会,长恭控制不了画面中所出现的景象,那是凡心境,境由心生。” 苟三眉头微微皱起,无尘也是轻轻的点头。 “意思就是说,里面的景象全然是我自己心中所投影出来的?”苟三皱眉问道。 “确实如此,越是害怕什么,它就越能显现什么。”兰陵王高长恭不可置否的点头。 “所以,我从来未敢在看它半分。”这句话高长恭没有说出来,他嘴唇轻轻蠕动,淡淡的看向苟三。 苟三此时虽是有无尘庇护,但也只何为敬重。 史有重记,北齐兰陵王高长恭一声浩然正气,曾为天地立过心,曾为生民立过命,爱民如子,治军有方,深受民兵讴歌赞颂,是为史上最完美的皇家子孙——北齐四皇子。 “千军万民共举,不敌皇家毒酒一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是高长恭功高震主之后,陛下赐下毒酒时,他对王妃荥阳郑氏所说完最后一句话,饮鸩。 苟三收敛起那年少轻狂的模样,对高长恭抱了一拳,道:“前辈,晚辈并非目中无人之辈,只是晚辈实在是想知道,您为何会突然出现来截住我,李沐风是如何请您的。” 高长恭点了点头,道:“我曾欠他族人一次情,凡心镜既不是我施展。” 苟三听得明白,按高长恭的意思来说,先前虚空中出现的那王字光影应当只是兰陵王高长恭昔年的倒影罢了,是由李沐风在背后操控了一切。苟三眉头不由得狠狠皱起来,他李沐风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为何?凭他的道行,不至于害怕自己,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苟三思索良久,心中越想越是烦躁,对于李沐风此举,苟三完全是没有头绪。 “李家做事向来谨慎,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是不可能让自己身处险境的。”高长恭知晓苟三在想些什么,出声道:“今日北方传来消息,大清犯境。” “李沐风呢?”苟三忽然问道。 “已经离开兰陵数个时辰。”高长恭没有受迫无尘,而是真心的将所知晓的一切告知苟三。 苟三眉头又是狠狠皱起,他奶奶的,李沐风到底在搞些什么鬼,他是实在是想不通,频频摇头:“老舅,可还能探查李沐风所在何地?” 苟三的意思很明确,直接将李沐风杀了,是让他最为满意的结果,管他今后李家的震怒,管他什么朝廷追杀。 无尘摇摇头,道:“他身上应当有屏蔽神识的法器,或者是由道法高深的强者携走了。” 苟三缓缓吐了口气,心中的愤怒被他狠狠的压下去,从天姥仙山一路追赶厮杀过来,到头来也仅是于宁欢欢隔空遥视,心中实在是不甘。 当兰陵王消失之后,苟三收回血饮枪,看向无尘,抱拳道:“多的就不说了,反正我问了老舅也不肯说的,我去与欢欢道个别,再随舅父一起回仙山。” 无尘戏谑一笑,点头之后淡然挥手。 苟三翻了个白眼,身形朝着先前那青蓬双猿马车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卷二 战·封印 第118章 错认庭前过马人 青丝蘸白雾,来路生云烟。 这番美景确实不该出现在夏季的早晨。 灰雨朦朦。 兰陵城以北,小村庄在晨雾之中显得格外的宁静,于这茫茫大明王朝,很容易让人心生柔美的错觉。 青草十字小道边上竖着一块小小的石碑,其上书有三颗小篆——落别村。 小篆始于秦,在统一文字后而定下的独字体,大明一般用的书法是行楷,由此可以断出这落别村必是繁衍得极其久远的村落,不过刨除这小石碑上的小篆,仅是从远处遥观,那古朴悠远之意也定能让过马人觉着它有着浓郁的年代积淀。 落别村不大也不小,当是五六十户人家,三四十处农家小院,外面是平坦的青秧农田,鸡鸣犬吠,携溪而居。 虽然是清晨,在那朦胧的灰雨下,落别村个别小木屋还是燃着夜尾的油灯,油灯轻轻的摆动着,摇曳着,将那房舍里不知早起还是晚睡的影动印在窗前糊纸上,就着那暗淡的晨光,别是一翻景致。 白衫少年揽云雾而至,静静悠悠的立在青草十字小道上,遁着那熟悉的香味,视线顺香投进不远处的落别村,心中的那股详静久久散之不去。 青葱马匹无牵的在田埂上镰着嫩绿青草,青蓬双猿马车停在农院外,透过院门,四户农家小院里,旁侧一屋还燃着油灯,灯火轻轻扑腾,好似有人故意挑动灯芯,那一举一动都印在纸窗上。 房舍里是个精致的女子,她轮廓分明,小巧而精致,动作很是轻柔,时而拨弄长发,时而整理衣领,倩影微微仰起,顿时印出那柔美的身姿。 清风吹动晨雾,携着细雨轻轻的飘荡,远远看去,那细雨云烟中的落别村当真就如似世外桃源,美轮美奂,安静祥和。 屋内的少女将那满头白发梳理得很是精致,她依稀记得心中原有的样子,每每动起梳子都是梳成那个模样,她不习惯带丫鬟,或者说是从小都未曾使唤过丫鬟,独自梳头,独自生活。 她将一颗精美的钗子束在白发里,她记得她以前有很多精美的钗子,也喜好收钗子,也不知为何,她前段时间将那些自己收藏了十余年的钗子都扔进了秦淮河里,唯独留下今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颗金钗,她将它束在白发上,看着金钗上坠着的精白珠子,那如是寒冰的精致俏脸上忽现一抹难得的喜悦。 她对着铜镜来回侧了侧身子,白发虽是被她梳理得极为满意极为精美,但那身淡蓝长裙却是有些不衬托,或者说是不衬托头上的那颗金钗,她颦了颦眉,起身搬来一个打木箱,动作虽是柔美,却难掩心中的急意,她打开木箱,将那件唯独要带上京城的红衣端在手上,在端起红衣的刹那,不知为何,她方才的喜悦神色忽地消失不见。 她端着红衣端坐在铜镜前,她看着铜镜里略显憔悴的面容,那双如似秋湖的眸瞳轻轻的晃动起涟漪,她端着红衣,将脸畔轻轻的放在红衣上,泪湿红衣,浸润着那干渴的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或是那一声犬吠将她从思绪中唤醒,她沾去眼角的余泪,当红衣换上,袖袍舞动的一刹那,谪仙临尘。 她很少换上这件能让她心安的染血红衣,她很少凝视着铜镜里那满头白发一袭婚服的样子。 “原来是与它相配的呢。”良久,她莞尔一笑,梨花带雨。 她撑开纸窗,清风润面,细雨朦胧,她看了窗外静谧的景致一眼,或是触景生情,她低下头去,拾起细笔在手幔上书下几竖精致的行楷。 小院闲窗春已深, 重帘未卷影沉沉。 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云催薄暮, 细风吹雨弄轻阴。 梨花欲谢恐难禁。 茜纱窗昏,幔里和诗,怕夏雨成盆。 青葱马镰着嫩绿青草,不知不觉来到十字小道边上,如不是那声马嘶,或许他将永久的沉沦在那如是长河的思念之中。 白衫少年牵过青葱马,伸手顺着它柔顺的鬃毛,或是感受到在不远处的小院窗里的视线,他嘴角掀起一抹笑意。 落别村方圆十里,无数的黑影冲破雨雾,踏马而至。 黑影愈聚愈多,有整齐的黑甲战骑,有青衫道袍的江湖之人,粗略一看,远超万卒。 而这群人的目的地好似只有一个,就是那沉静在十里之内的小山村——落别村。 黑影在方圆数里之地聚成蛛网,这张蛛网极大,里五层外五层,在快速的向落别村聚拢。 白衫少年捋了捋衣衫,牵马在前。 他不是别人,正是苟三。 而那换上了染血红衣束上的金钗的精美女子,正是他那在金陵一战中强行传承谪仙之力的瑾萱郡主。 他的妻子,宁欢欢。 他不管那踏马而至的黑甲战骑,他不管那掠空飞来的江湖高人,他此刻,只想让她知道。 让她知道,有你,我苟三从未羡慕过任何人。 让她知道,即使我见过春日夏风秋叶冬雪,踏过南水北山东麓西岭,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对我展眉一笑。 让她知道,青山烟雨客,只是故人来。 让她知道,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有你,我不愿成仙。 让她知道,他是苟三,是她的相公啊。 ...... 蛛网越来越近,苟三距离农院小窗上颦眉的白发少女也愈来愈近。 当他来到小院之时,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却是吐不出半颗字来! 纵使有千言万语,到得此刻也只剩亏欠,只是亏欠。 他很想呢喃一声“对不起,我爱你”,可话到嘴边,却是不知不觉中咽了回去。 面对某些人的时候是难以启齿的,特别是亏欠和深爱的时候。 嘴唇轻轻颤动着,静静的看着窗户间中那张狰狞俏脸。 短短十吸不到,宁欢欢的脸上露出了不下十种神情,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忧愁嗔怒。 她以为他会先开口说话,所以她不曾启齿。 他以为她会先启齿问话,所以他静静站着。 良久,当虚空之中传来真气的破风和马蹄的轰鸣之时,宁欢欢终是启齿柔弱。 “那...那是我的马。” 苟三身子猛然一颤,而后轻轻一笑,比哭都难看。 这一对苦命的夫妻啊。 远远的目送那辆青蓬双猿马车离去,不见悲不见喜。 听雨声,数几声,风会来。 苟三嘴唇颤动,轻轻的呢喃。 当一个人怒的时,往往会责怪或者泄愤给身边之人。 难怪,苟三在呢喃几字后,那声枪来震落苍穹。 扬眉一怒,动四方。 卷二 战·封印 第119章 天道宗师 白衫少年拄血饮枪单手负立,落别村雾浓细雨。 那张巨大的蛛网急速的收拢,更是有着源源不断的填充。 率先掠至落别处的江湖术士看得那拄枪负立遥视北方,那神色失落低迷,满含亏欠而微微湿润了眼眸的白衫少年时,那视线也是不由得徐徐转向,看向那逐渐消失在迷雾之中的青蓬双猿马车。 苟三有那么一个瞬间,想着下一刻,会有一匹青葱马匹拖着马车破雾而来,车帘微微掀开,那张烙印在脑海之中的面容会凝目相望,露出那久违的笑容道一声好久不见。 可终端臆想。 苟三轻轻一笑,笑容比不笑时候更加难看。 错认庭前过马人,情几分。 幔里和诗,怕细雨成盆。 人大概是有前世的,不然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恩怨和羁绊呢。 风影无心,惊扰了那蕴笑遥视北方的白衫少年,忽地,他眉眼变得森冷,浑厚的真气自脚下如波纹般荡漾开来,而后他握枪顺臂倾斜,金黄光芒刹那包裹住他的身形,手中血饮枪低吟轻颤,散落一地的红光。 大地在微微的颤动,马蹄奔鸣。 在那奔鸣的数万铁骑之中,有一小股蹄声如雷,吼声震怒,自兰陵城奔袭而来。 苟三神识极其敏锐,待得探清之后身形猛然面相兰陵城方向,就在他准备跃身而去之时,落别村南面突然响起惨绝人寰的哀嚎,染血的细雨浓雾被一骑冲破,而后紧跟着出现一骑,两骑,十数骑,上百骑... 一百八十余黑衫少年驭马挥刀染血而来,特别是那冲在最前的铁骑,他三十模样,鬓发凌乱,衣衫破碎,面上覆血。 他一刀劈开一颗人头,反手抓起奔袭过来的黑甲脖子,单手提着黑甲直奔出五十步,瞧着前方有重矛刺来,直接用那黑甲硬生生往上撞去,黑甲被重矛刺穿的刹那,那三十模样的男子又是挥起了屠刀,一刀砍下那持重矛的黑甲军骑。 今日他不知杀了多少军卒,或者八百,或者一千,亦或者一万,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他左权来说,对于一个金陵冷甲军旧人来说,那个被万军包围的白衫少年,就是他能够慷慨赴死的理由! 管他杀敌万千,谁要他死,谁要金陵冷甲军死,谁要大明军魂死,那么谁,就得死! 金陵冷甲军,那银白战甲上的那颗冷字,离心脏最近! 远的不说,程瞎子借冷甲旧魂抗奸佞正冷甲军魂。 金陵与东厂一战,程铭慷慨赴死,战刀拄地不坠! 苟成英摔一万冷甲战十倍之敌,单骑断臂而不退! 昔年陈参是守城军,陆尧远是边卫,二人后来被阿成安排进了冷甲军,而他左权,早就是冷甲军中的一名帐卫。 “今日,冷甲老卒左权在此立誓,承袭冷甲军魂,啸虎即冷甲!” “死战!” “死战!” “死战!” 一百余黑衫啸虎誓言天鉴。 死战! 一刀劈死十数人,血洒面庞,一百八十余在军阵中挥砍如风的疾驰啸虎,竟是在一刹那,整整齐齐的静在白衫少年身前十数步。 细雨倾斜,吹得苟三眸眼湿润。 冷甲军不战尽最后一卒,誓死不退! 方才被啸虎冲开的蛛网口子瞬间被黑甲铁骑补上,那临空而立的江湖术士刹那射出霞彩功法,将这天地都堵得严严实实。 苟三身形激上虚空,手持血饮枪独战那如雨点的江湖高手。 左权一声令下,以一百八十余新冷甲,以进攻之态贯入数万敌阵。 苍穹染血,新冷甲军进多出少,浑身挂伤。 “老舅,为我护法!” 苟三惊天一怒,向天借天道。 这一日,天降雷瀑,大地龟裂,白衫少年扶摇直上九千尺,天生万象,三千道火烧裂苍穹,玲珑小人降临识海,盘坐九曲玲珑道第一曲,紫气东来,一步迈入天道宗师境,双修皆宗师! 步履一双,清风自在,我有青锋三尺,可斩万里河山! 天降银霜,银霜长刀银色杀成了血色,细雨变天泣,血染兰陵,大地呜咽。 最后,白衫少年冲着北方回眸一笑,摔百余黑衫向南而去。 血雨纷纷,马车帘子缓缓掀开,露出一章精致的俏脸,她抬起头往向天空,伸出玉掌接住那挥洒下来的血雨,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忽然觉得手中捧着的血水里,竟然与那红衣上的血迹有一样的气息,颦眉深思,遥视来路。 后世记载,这一日被称为破宗血祭,天现银霜,卒一百零三位宗师高手,三万七千黑甲。 红尘再无杂念,唯有仰天问仙。 京杭大运河花舫货船来来往往,船舱内厢房的床榻上,一人横躺着,单薄被褥盖着上半身,下半身歪歪斜斜的,鼾声回荡。 本是星空浩瀚,月华如水,不曾想到,不过小半个时辰,竟是下起了大雨。 左权轻轻叩响房门,不闻回应,又是轻轻的连续叩响三四次,边叩边轻声唤道:“三爷...三爷...” 苟三掀开盖在头上的单薄被褥,撑起身子眯着那朦胧睡眼,闻左权的轻唤,大声道:“左大哥,你又是整的哪出啊,再让我睡会,不会再让你下船去绑女人了。” “放心吧!”又是听见左权那叫声,苟三索性再次将头埋进被褥里。 “三爷...到扬州了...”左权哭丧着脸,既不敢继续敲门,又不敢大声。 苟三唰的站起身子,急忙的拉开房门,瞧得左权哭丧着脸,咧嘴一笑,伸出头去朝着左右两侧瞧了瞧,这才急忙将左权拉入厢房,瞧得左权一副傻愣模样,苟三卷手在嘴边干咳两声,道:“左权呐,这个...路上辛苦了。” “不苦不苦。”苟三这幅模样着实把左权弄得云里雾里的,特别是他这话说的没边没际,赶紧伸手摆了摆。 苟三眼角余光闪了闪,试探性的问道:“左权呐,那个...九十二,不,那个曼珠沙华可还在扬州?” 左权有些惊讶,回道:“在的啊,今后九十...曼珠沙华会一直在扬州,她是二夫人安排的暗桩。” 说完,左权微微倾过身子,有些贴近苟三耳边,小声的道:“二夫人还说了,只要三爷那方面忍受不住了,就乘自家渡船来扬州,让曼珠沙华伺候三爷,二夫人还特意嘱咐过左权,让左权告诫三爷别去外面瞎搞,私娼野祭容易染花柳病,会变小的。” 苟三差点一巴掌拍在左权头上,正气凌然的束着衣领,没好气的道:“我像那种人吗!” 苟三转走身子,小声嘀咕道:“老子都宗师境了,还需要乘船来?” 左权只听得了前半句,赶紧接话:“二夫人说,三爷您不像那种人,但您就是那种人,她可不想像大夫人一样去青楼绑您。” 苟三抬起脚就是踹向左权那远逃的臀位,摇头一阵苦笑。 花舫游进扬州,临水阁那白裙少女拨弄着相思琴弦,一曲毕,抬眼看去,白衫男子正负手缓步踏来,笑容迷人。 厢房无人,不待他走近,白裙少女起身轻解罗裳,用他最想见到的样子迎向他。 妙曼芬香袭入鼻腔,苟三陶醉深嗅,对着那樱桃小嘴吻去。 却是被双指低住,她话语柔旎:“不要...脏...” 她解开他的白衫,缓缓蹲下身子... 温热、湿滑和紧凑让苟三微微闭上双眼,双手兴奋的抵在她的头上,红烛昏罗帐。 卷二 战·封印 第120章 风雨扬州路 雨灌扬州,风柳飘摇,红笼倾斜,整个扬州城的街道上溢满了雨水,这场夜雨应当是今年入夏以来下得最是猛烈的一场。 江南多烟雨,雨中江南,将这场扬州的细腻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临居江河楼阙上,侧躺着观那落地窗外的风雨瓢泼好不舒畅,特别是手臂上还枕着一个妙曼少女。 激情未褪,少女却是累得闭目呼吸匀称,看着那张枕在手臂上的精俏脸蛋,那粉嫩之中裹含着无限的风情,特别是那长长的黑发截过半股覆在那皙白的酥胸上,苟三轻轻的撩起少女几丝长发,拨弄她的琼鼻。 少女轻语似梦呓,她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眸,瞧得是那男子在挑逗自己,娇嗔一声一把环住他的脖子,话语娇羞嗫嚅:“还要吗...” “都三次了,休息休息,待会再来。”苟三咧嘴一笑。 闻言,少女赶紧低下头去,脸腮泛红,死活都不敢再面对他那含笑的脸,生怕自己忍不住反客为主,在他心里烙下个淫*模样。 尽管少女如何忍受,还是架不住那粗大的手掌从背心温顺的游荡下翘臀,在那极其舒活的揉捏之中,她彻底沦陷。 温热湿滑自某处荡漾开来,在即将到达极致之时,他却是停下摆动的动作,少女张开眼眸微微颦眉,轻声道:“这次这么快吗?” 苟三老脸一红,差点无地自容,按理说应当要许久,就是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何故如此。 她有些意犹未尽,却是还是抽离身子,张开那温润的红唇。 “那个...曼珠沙华,我没记错的话,这四颗字好似是个花名,地府的花名,彼岸花,为何会取这么个名儿,听着有些像小日本。”待曼珠沙华洗漱回来,苟三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前世就是彼岸花呀。”少女蜷回苟三怀中,皎洁一笑。 “鬼扯吧。”苟三实在不信。 曼珠沙华轻笑着道:“如果花也算魂的话,确实是鬼扯。” “公子是不喜欢曼珠沙华这个名吗?”曼珠沙华颦眉道:“如果公子不喜欢,烦请公子为小女赐姓安字。”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觉着有些别扭。”苟三吧唧下嘴巴,试探性的问道:“真让我给你取个名儿?” 曼珠沙华眉色一喜,点头频频:“嗯嗯。” “那你对名字有什么要求没有,或者说有什么期待、字忌。”苟三顺着她的长发,在问出几字时,脑海中闪过了几个他极为满意的名儿。 “没有。”曼珠沙华回答的干净利落,眼神期待。 苟三故意沉吟片刻,而后对她轻轻一笑,道:“既然你说你前世是珠彼岸花,长在黄泉路上,黄花二字,姑娘以为如何啊?” 尽管这二字有些...有些...但她真的是打心底的喜欢,没有任何理由的喜欢,只要是他给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 谁叫那个男人血染黄泉呢。 “黄花谢公子。”曼珠沙华那紧闭的眼角滴落雨露,看得苟三不知为何。 “不喜欢的话还是叫你曼珠沙华好了。”苟三有些歉意的道。 “不!”曼珠沙华刹那睁眼,紧张至极。 夜雨沉沦。 扬州城风雨飘摇。 苟三一吻而上,黄花顺势躲开,还是那颗脏字。 苟三扬起手掌眉眼盛怒,曼珠沙华终是不敢在躲避半分。 “黄花二字于你玩笑的,我又不是大老粗,最起码也算得上是个秀才。”苟三边吻边道:“黄花二字只属于我苟三,今后,你叫花皇,皇帝的皇。” 饶是苟三也想不到,在今后的某一天,曼珠沙华为了他烧尽画魂,本是千年一开的彼岸花在那一日百年绽放,人世间所有花蕊尽数枯萎不见花瓣,一跃成皇,只手遮天。 江南的天气就如同那妙龄少女,时而喜悦时而哀愁。 次日,万里晴空。 苟三扶着楼梯扶手步履蹒跚的来到临水阁一楼,正值午时,此番模样也是惹得左权满脸憋红。 苟三懒得理会,自顾自的走到八仙桌前,撑着腰杆一屁股坐下,瞧得左权撇过头去一阵强忍着笑,没好气道:“怎的,就不会帮老年人倒杯茶么!” 左权赶紧小跑过来,动作利索,倒完茶赶紧退到一边,双手交叠在身前,如个小侍从,那模样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苟三轻啜一小口,边揉着那发酸得腰杆,心道:徐凤年那厮说地没错啊,有些败仗,输了后是找不回场子的。 撇眼瞄了瞄左权,问道:“快到了吗?” 说到正事,左权眉色严肃,赶紧挪步过来,道:“三爷,已经来了。” 苟三皱眉,“来了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 “全都来了?”苟三接着问道。 “有几批人,依次而来的,江湖中有南海天机阁,蜀山暗裔,还有两个小门派,雪岭洗剑池、小雷音寺,朝廷也派了两支五千精锐,还有东厂镇抚司、锦衣卫和六扇门。”左权严肃的道:“三爷,您的身份已经败露。” 苟三笑了笑,挑了挑眉,道:“对方多少人?” “目前到达扬州的当在一千余人,都是江湖高手,恐怖的是东厂的三股势力。”左权正色道。 苟三站起身来,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大步走出临水阁,左权紧随其后,苟三忽地伫足,朝着左权邪魅一笑:“我们多少人?” “新冷甲已出城截杀朝廷的两支精锐,算算时辰应当一个时辰即可归来,加上三爷,能战冷甲一百一十三。”左权正色答道。 “多为江湖人,这个层面的战斗冷甲的作用不大。”苟三摇摇头。 “三爷不让新冷甲参战?”左权皱眉,大声道:“三...” 苟三摆手截断左权,道:“他们已经知晓我是谁了,这次能赶来的也只是先锋部队,真正的大军还在后面,冷甲还需在扬州隐匿。” 左权睁大眸子,问道:“三爷,那怎么办?” 苟三又是对着他轻轻一笑,“奏他丫的。” 本是站在青石街上的少年忽地拔地而起,那浑厚的真气将虚空都灼烧起浓烟来,金束流光从扬州城内跃入虚空,再狠狠的坠在扬州郊外的森林之中,那爽朗的畅笑响彻天地之间。 “金陵!苟三!” 轰~~~ 无数道彩霞流光激射入天空,足足上千人临空而立,就如同那神兵下凡俯视苍生。 苟三面润清风,笑意不迭,无枪亦无刀,就那么负手而立,而后一步迈出。 红尘滚滚,无数山川拔地而起! 山川之巅,白衣少年破风伫立! 当最后一人血解后,苟三遥视琼台上抚琴的妙曼少女,他不再多留一眼,踏空而去。 今日后,了却红尘。 妙曼少女站起身来遥视天际尽头,她喃喃自语:常来~~~ 不曾想到,她这一句呢喃,竟是换来了那人的一个月风风火火的九次来回,当真是风雨扬州路。 卷二 战·封印 一段话 粗略的算了一下,修仙聊斋差不多码了快三个月了,确切的说这是一本走剧情的书,大纲和细纲都没有那些打脸套路装逼猪吃虎,我也不想那样去构思,这个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打算码修仙聊斋的时候是19年春节,那时候因为yq在家无聊,无意间翻我老子的书架看到实体书《聊斋志异》和《儒林外史》,两本书对人心人性的描写都达到了极致,借鬼劝世,应该是我认为的聊斋。 世上若有恶鬼,阎罗就是人心呐~~~所以呢,在看过聊斋之后决定也写一部关于人心的书,早在多年之前就有着这么个冲动。 怎么说呢,苟三其实与我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之处(除了他家有钱之外哈),他就是按照我的原型来设定的,当一个快三十的男人愿意接受社会的摧残之时,他的眼里一定蕴含着下酒的故事,有无奈,有心酸,有咬着牙往肚里咽,就如同苟三对李道济所说:扛得住精彩,抗不住挂彩,当然,也有温情,有热爱,这才是人生啊,其实说白了,我苟三宁愿曲曲折折的活一辈子,也不愿安安稳稳的庸渡一生,尽管代价无法想象,煎+熬才能让人生更有味道,奈何肚里没什么墨水,没法写出那渲染人性的跌宕故事,无法写出那看尽了半生人心的云淡风轻,案上无砚嘴作毫,猛虎下山描成猫~~~上了七月之后工作特别忙,断断续续的断了好几章,不是这里出差就是那里出差,实属无奈,本想着能够在业余时间完成自己的兴趣爱好,实则不然,作为一个销售,很难自己控制时间,今天下班又是十点半,也因为这个月断了三次更上不了架,需要连续再更十来天,我尽量吧,上半年的行情全部压到了下半年,忙得抽不开身,明天的话会调整更新时间,尽量在下午更新,半夜码字,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断更了,因为这事让我这几天很纠结很揪心,有时候想想真想一刀切了算了,当然也只是想想了。 今天这章推到明天,调整一下更新时间。 《新倩女幽魂》卷二 战·封印 一段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二 战·封印 第121章 不了红尘 鲸声怒吼三千界,蝶梦惊回八百声。 蔚蓝海面之上古鲸翻腾,鲸鸣回耳,它的每一次下坠都如同回首,每一次腾跃都似新生。 鹤骨仙风的老者负手立在渡船夹板上,身侧站着一个神色淡漠的白衫少年,二人迎风而立,遥视那蔚蓝海面上迁徙的远古蓝鲸。 “接下来仙山接得住吗?”少年神色无波的问道。 “能抗个三五年。”老者轻轻一笑。 “你一人说了算?”少年侧脸皱眉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音色重重:“道义说了算。” 少年不再多说什么,收回眸子往前行了两步,双掌撑在围栏上,而后抓得死死的,任由那海面罡风刮打着脸庞。 “别怪你大哥,他有他的苦。”看着眼前那显得有些消瘦但却格外坚毅的背影,他那长发衣襟随风飘荡,老者轻声的道了两句。 少年低眼看着围栏下的滚涛海面,瞳孔微微缩起,说不怪那是假的,他自己都不相信,至少恨不起来,如果换了立场,他也会如大哥一样,长兄如父,这不单单只是个词语,更是无数个故事的凝聚,少年摇了摇头,轻声的道:“我没有怪大哥,换做是我也会如此,我...” 回想起那个成天板着个严肃面孔的儒雅男子,哪怕他对自己再严厉再苛求,却还是掩藏不住那埋在心底流露在神色里的疼爱,少年顿了顿,嗓音有些沙哑:“我...只是有些想大哥了,想他们了。” 有大哥在,他哪里会让自己扛下担子啊。 略显年迈的老者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世上苦难八十一,唯有血脉最难移,有些苦是看不见也想不到的,他始终相信,终有一天他的弟弟能够站在华夏之巅,铸华夏之魂,迎他们回家的。” 少年又是摆了摆脑袋,苦笑着道:“我没有这么远大的理想,我只是想着能够接他们回来就好。” 少年咧嘴看向老者,问道:“知道老九喜欢什么样的少年吗?” 老者挤眉一笑,道:“以前总笑骂他老不死的,一眨眼就先走了,倒是有些好奇。” “少年当是不知天高地厚,自负才高八斗,自命风流,坦诚无忧,谦和而狂妄,骄傲又坦然。”少年轻轻一笑,道:“可能我要让老九失望了,呵呵,老实说,太难了。” “看不出来,那老不死的倒还有几分见地。”老者抚须含笑。 “其实啊,真正的人生其实并不是追求完美,而是直面自己的缺憾,这才是生活的本质啊,曾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并且仍然热爱它。”少年摊了摊手,笑道:“所以,那些什么站在华夏之巅的就纯粹是扯淡了,能够接回他们就是我现在追求的,即使这个现实给了个我并不完美的开局。” 二人又是遥视那天水一色良久,相互保持着心中的安宁。 良久,夜色潜入海面,那鹤骨仙风的老者看了一眼白衫少年,好似自言自语的道:“燕赤霞从西域回来了,这段时间会在中原处理些旧事,等仙山事了,就出去避一避。” “意思是那些人在这段时间内会上仙山?”少年皱眉问道。 老头子点了点头,嘴巴子挤了挤,道:“这是必然是。” 瞧着少年神色沉重,老头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太过担心,顶多是些江湖人和一些鹰犬,剩下的那几只老虎不会轻易出现的,现在你也是双道宗师了,自保的能力是有的,仙山经历了数代人,难免有些不干净,正好你出去闯荡闯荡,好生感受一翻这个世界,顺便避一避而已。” 苟三点点头,他自己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之前上仙山就是为了突破宗师境,修习一些功法道决,现在已经是宗师境了,而且是道法和肉身的双道宗师,只要三清不出,自保的能力自不在话下,路线也已经拟定了个大概,待得登仙塔寻找道须弥丹的线索之后即可出山了,仙山虽好,怎敌得过这红尘万物。 不远处驶来一艘渡船,乘风破浪。 老头子舒了舒手臂,笑骂道:“都宗师境了,叫你飞往仙山还不答应,非要上渡船受罪,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经得起你几下折腾啊。” 白衫少年笑着摇着脑袋,道:“走这趟水路,为的就是这一瞬。” “啥?”老头子俯身送耳过来,不明所以。 两艘渡船缓缓靠近,在波涛翻涌的海面上擦肩而过,十数吸后,苟三望向那驶过去的渡船,笑着问道:“马,车,船,三种代步工具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吗?” “当然是马呗。”老头子回答得很是利索。 见那少年含笑摇头,老头子皱眉试探性的道:“马车?” 瞧着他还是摇着头,老头子显得有些诧异:“船虽是代步工具,但用途并不广,也就河流沿海常用,你怎的偏偏喜欢船?” “因为他们连擦肩而过都那么久。” 老头子满脸鄙夷,袖袍一挥,赶紧道了声老夫睡觉去了。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稍稍佝偻的背影,白衫少年面润笑意,轻轻的呢喃一声“舅父”,那背影微微一滞,消失在拐角处。 昏黄的灯火点亮拐角处的黑暗,老头子双目缓缓合上,下颌微微抬起,深深的吸了口气再长长的吐出来,也似呢喃:以前舅舅窝囊,没什么本事还贪生怕死,保护不了你的母亲,现在,舅舅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舅舅要亲眼见你游历人间三千火,且笑风尘不敢造次! 海上升明月,渡船与那辆即将入京的青蓬双猿马车已是咫尺天涯。 银月星辉,夜空浩如烟海。 马车缓缓行驶在宽大的正管道上,在车把式的视野尽头,一座巍峨恢宏的城池昼夜通明,点亮了整片虚空。 车厢内的少女褪下红妆,先是在隆起的小腹上束好一条红绫带,再换上一身宽松的简装,待得仔细的打点身形衣衫后,这才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少女静足,秋瞳顺着银月星辉遥视那在夜空下恢宏如火炬的城池片刻,轻轻转过头来,望向那极其遥远的南方,自始至终都不曾吐露半字。 清风揽身,虽然是勾勒出她那妙曼的身姿,但却掩藏不住她神色上的落寞,自落别村后,这一路上她都心神不宁,每每想起那张牵马过庭的男子时,她就好似陷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黑暗深邃。 玉掌轻轻的覆在小腹上,她忽地笑了,笑容很甜。 当青蓬双猿马车起步之后,在月色的树梢上,一名少女迎风俏立,她微微仰着脑袋,瞳孔中,那辆熟悉的马车逐渐缩小,浓缩在眼底的灯火城池之中。 泪漱漱,她默不作声。 “姐姐,你好生在帝京修养。” “姐夫,谢谢你给了姐姐最好的礼物。” 少女掠下树梢,落在十数黑衣人间中,她跳上马车,掀开帘子进入车厢之际,她的脚步滞了滞,头也不回的道了一声:“凡参过落别村围杀的门派,即日起,不得存活在大明王朝。” 两辆马车,两姐妹。 一人向北驶,一人向南行。 卷二 战·封印 第122章 天问无涯,雪族陪葬否? 云拥半岭雪,花吐一溪烟。 远远望去,那彩虹下的青葱山脉在昏黄的阳光下美轮美奂。 而在这无比美妙的景色之后,却是一处能吞噬身躯道魂的寒窟! 金星天,在雪压山头的山后,腥气弥漫,山川碎裂,大雪茫茫。 在一样望不到尽头的雪原上,一袭白衣手握三尺青锋,轻足触雪再轻身飞掠,在她的身后百丈,奔涌着上万人海浪潮,在那狂涌的人海浪潮前五十丈处,是一群十数匹的雪域冰浪。 白衣倩影虽是时不时的在雪原中飞身远掠,时而久之,她的速度还是很明显的下降了不少,而她身后的雪域冰狼却是愈发的凶猛起来,速度很是有节奏性的增加,大概小半个时辰即可追上那白衣倩影。 哦吼~~~ 上万的奔涌人海朗拆在雪原上留下一串雪雾浓烟,间断性的发出吼动,使得那前掠的白衣倩影经常回过头来,挥剑斩下那袭射而来的箭矢。 这群人皆是穿着厚厚的皮裘,脏辫长发,手持阔斧大刀,周身蕴着淡若的真气光焰,使之雪原上那冰魄寒意进不得半寸身,显然,与那前掠的倩影比起来,他们个个都经验老道。 这群人是不是吹动口哨,哨声远荡,庞大的雪域冰狼顿时又是提了不少奔速。 在那雪尘滚滚的尾迹不远处,三人三骑踏雪而来,两男一女,衣着雪貂皮裘,三人每挥动一次鞭子,都会发出一声唳喝,疾驰间,望向那速度逐渐缓慢的白衣倩影,三人那冷漠的脸上,忽地勾勒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在雪原边缘的山巅上,成百上千的青衫弟子握剑伫立,遥视雪原内那副如同狩猎的画面,不觉中,人群中忽地回荡一声惋惜的轻叹。 叹声回想在青衫人群之中,那寻常傲视得不可一世的少年脸上南面显露出那无奈之举。 “看来坚持不了了。” 看着那白衣倩影与雪域冰狼的距离缩短了十数丈,青衫人群之中不知何人艰难启齿。 宁静被打破,轻论之声旋即回想。 “她才二十二三岁啊,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呢。” “呵呵,看来你知道的挺多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确实,满清大军压境,战神白起遗迹确实不该她所能有,那可是白起战神毕生的军魄。” “话又说回来,与其让她所有,我倒希望雪族获之,毕竟雪族永远只能存活在登仙塔之中,伤我大明不得。” 一名青衫男子挑了挑眉,方才说那话的人就站在他的身边,他侧眼瞧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你以为雪族是吃素的?那可是传承了数千年的族群,在登仙塔之中也不下千年,只要他们参透了登仙塔的秘密,能否出塔必然是定数了。” “是啊,雪族,那可是...可是上古凶族!如果出了登仙塔,必定会寻找一处宝地繁衍,届时凶性重现,怕是又要生灵涂炭了!” “为什么不是我族拥之,难道一定要雪族或满清之女所有不成?” 一个年级稍微长一些的胡渣男子皱眉试问。 “林中虎姚云志安如奎呢?还有那叫什么秦淮的,他们为何不来?” “呵呵,你知道一个成语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错,还有一个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胡渣男子呸了一声,骂道:“战神白起军魄,得之可御半壁江山,三族争取,为何还要在背后算计!” “你在骂什么街,有本事你去啊,嚷嚷什么。” “真的是,这么有本事你去取来,就在她身上,去啊。” “我...我...我...”胡渣男子被怼得不知如何反驳。 “你你你什么你,瞧见那驭马三人没有,那可是雪族的天之骄子,雪鬼血魔雪幽!” 那人说出这三个名字,那伫立成百上千的雪山上顿时鸦雀无声,好似有一股无形中的压力自虚空中重重压下,让人喘息不过来。 在金星天刚开启不久,姚云志内这三人围猎南逃,差点身死道消,如果安如奎没有家族密宝‘大般若经’护体,在那三人的合力一击之下,瞬间会化成粉雾,两人力战仙山榜榜首林中虎而不败,云骁天被一枪钉穿肩骨... 而在最近,在雪族中流传这样一句话,等待千年大世,从猎杀世俗天才开始。 雪族称这一次的登仙塔为馈赠,上天对雪族弥补的馈赠。 而获得馈赠的方法,就是猎杀。 “凭他如何强,青戨也是我天姥仙山的弟子,我等同为仙山门下,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胡渣男子脸色涨红,唾沫星子飘了一地。 “嗤~~~云骁天,与陈青冥齐名那位,在白起战神遗迹里难道不是为了救下紫萍而身负重伤?” “还有那只恶心人的蜜罐,可以说就是林中虎都要给它几分薄面,现在哪去了?还不是驮着那小娃子负伤远遁?” “你确定比这几人强,有把我救下他?” “我裴五锤看不下去!”胡渣男子叫裴五锤,仙山弟子,他狠狠的呸了一声,双手轮动那紫金大铁锤往前走两步,再回首来看向那伫足的仙山弟子,问道:“难道仙山教给你们的就是这种道义吗?” 全场鸦雀无声。 “我虽怕死,可至少我敢向敌人轮动五锤!”裴五锤朗笑三生,身形瞬间激射出去,重重的砸在雪原之上,话音的传播速度未及他身形之快,当他宛若流星般砸在雪地之上时,他那吼动的豪气方才传播开来:“天姥仙山裴五锤,雪族小崽子们可敢过来一接!” 静,死一般的静,除了那依旧狂奔的雪族。 忽然,雪族之中分出几人,不多不少,正巧是五人,他们朝着裴五锤狂袭而来,大刀阔斧,真气涌动。 白衣倩影瞧得仙山竟然有人站出来送死,她那冷若寒冰的束眉紧紧的皱起,也是如此,她的速度忽地一滞,使得身后的冰狼在刹那间追上了她。 雪域冰狼猛地跃起身子,獠牙在虚空中破起两股冰魄寒气,张开那血盆大口瞬袭白衣倩影。 真气涌动,袖袍猛然回抽,带着那三尺青锋回斩一剑,刹那,三五匹冰狼血洒长空,横尸雪里。 “杀!” “杀!” “杀!” 刹那间,雪原之中爆起盛满整片虚空的色彩真气,当那真气气焰消散之后,白衣倩影单膝跪地,手持三尺青锋拄地,那冰冷的嘴角留下鲜红的血液来。 “做我的性奴或者死。”手持晶莹如玉的长枪男子用枪尖挑起她那尖尖的下颌,那张风霜脸面勾勒出无尽的讥讽。 “交出京龙啸月和白起军魄,留你全尸。”一名雪貂裘衣少女掠身过来,瞧了一眼那手持长枪的男子,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 “还有那什么鬼仙山牌,就是记录你们那破数字的玩意。”另外一名男子也是掠身过来,想了想,摸着下巴接着道:“当然,你也是我的,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就连你的魂魄我都会锁在床上,永世享用。” “你们在做梦!”哪怕深陷死地,白衣少女依旧面无惧色。 “呵呵,你也别指望谁人能来救你,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从了我,那叫什么紫萍和小妹妹的被追杀进了下一层天,不下几日即可提头回来,那小畜生也已经被我大哥击成重伤驮着那烦人的瓷娃娃溜了,你觉着还有几人能来救你?林中虎?姚云志安如奎?呵呵,不如咱们在这等上几日,看他几人可敢过来可好?” 后面那几颗字声大如雷,震落茫茫白雪。 衣着雪貂裘衣的少女笑着看向裴五锤,哪怕他在第三锤锤倒了一人,她却是满不在意,她走出几步看向伫立在山上的成百上千仙山弟子,笑着伸指遥问:“堂堂数百仙山弟子,竟只有一人敢战。” 她声虽不大,但却蕴含着她半生的内力,方圆十数里,无一不能听见那刺耳的讽句。 她负手而立,仰脸试问,但凡有一人身形掠下雪域,顷刻间便被她施展大神通悄无声息的击杀。 惧怕与诡异使得仙山一众弟子不敢挪动半步,就是呼吸,都憋得悄无声息! 她轻轻一笑,瞧了一眼身负重伤的裴五锤,转身的刹那,那飘动在她周身的真气猛然一凝,而后她急速的掠向雪族人群,也是在这时,好似真个雪域都出现轰鸣的抖动。 天际尽头,金光铺道,一柄犹如冰魄的银霜长刀倒悬天际,那散落的茫茫寒意比雪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那虚空中的云朵,都被冻成了云坨。 银霜长刀倒悬而来,在雪原正中心的虚空上滴滴欲坠。 而后,一道朗笑自天边悠然传来。 旋即传来一声震动整个金星天的豪气。 “她如果少一根汗毛一根发丝,我要你整个雪族下地狱,是也不是,无涯?” 卷二 战·封印 第123章 归来 大雪纷飞,天际尽头,一道金色光束急速的贯穿飞雪,伫立雪原山巅。 白衫少年踏雪而来,单手负立。 成百上千的青衫少年静伫白衫身后数十丈,前方雪原之上,是数以万计的上古雪族,在上万上古雪族族人前十步,三道雪貂皮裘身影真气滚动,遥视那雪原边缘虚空中的白衫少年。 远远望去,整个雪域如似定格在一副恒久的画面之中,三方三势,寒风驭雪。 诡异的安静。 “我要你整个雪族下地狱,是也不是,无涯?” 这几颗字好似传入了密闭的空间,在雪原之中久久回荡。 当认清楚白衫少年之时,山巅上的数百弱冠青衫面上无不惊诧,皆是骇然的看向那单手负立的洁白背影,注目良久,终是硬生生憋回了呼吸。 “他怎么还能回来,他怎么还敢回来?” 不知是何人率先发出喝问。 “没错,就是他,就是他在山巅之后残杀了我上百同门!”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一击迭起千层浪,而那白衫少年丝毫没有理会,就是身后的防备都不曾运转。 或是那一声问天无涯,使得雪族之人短暂的呆滞,两道身影自雪原之中后掠回来,白衫少年一步迈出五十丈,将袭杀向两道身影的真气浪潮和箭矢尽数接下。 识海轻微的颤动,白衫少年微微颦眉,视线在数万雪族身上扫过,最后在那站在前面的三道身影上停驻,视线很快的锁定了那名极其豪放的女子。 幻攻击不常见。 白衫少年扶稳白衫少女,瞧着她那憔悴苍白的面容,伸手抹去她那嘴角上差一点被冰冻的血迹,动作无限温柔。 “接下来交给我。” 他没有问她发生了何事,也没有问她伤势如何,更没有问她为何会跟雪族闹矛盾,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如似重锤万顷,将她那颗犹如万年寒冰的心敲出了裂缝。 自她记事起,除了她的哥哥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人会这般护着她了,就是她的父亲也会掺杂一些利益。 所以她会将自己包装得报毒不侵,万年冷漠。 而就是她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那触及心底的润物细无声。 自打进入仙山起,在她身上从未掺杂过任何情绪波动。 唯有这一次。 那双如似孕育着星辰大海的眼眸在轻轻的闪动着星辉海浪,她第一次笑。 轻轻一笑。 风雪失色。 呵呵,这一对儿穿着看似情侣的人呐。 苟三,青戨。 裴五锤不觉的距离二人四五步,看了一眼那数万雪族不敢擅动半分后,再看向那动作轻柔的白衫少年时,神色深深的疑惑。 苟三转过身来,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山巅上躁动的数百弱冠青衫,面无波澜,而后他看向裴五锤,瞧得他衣衫有些破烂,身上七八道伤痕在淌血,握着重锤的手不停的抖动着,问道:“你没事吧?” 裴五锤收敛脸上的疑惑,正色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你就是赤水秦淮吧?”裴五锤终是不忍问道。 苟三回之一笑,取出一瓶疗伤丹药递给裴五锤,道:“多谢了。” 裴五锤也不矫情,接过丹药摆了摆手,面上有些尴尬的笑,道:“谢字就重了,即使十个百个裴五锤下去都没用的,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说完,裴五锤不忘回望那群青衫少年。 苟三手掌闪动淡绿的真气,对着裴五锤轻轻挥动,如风拂柳,温润舒活,裴五锤自知这是宗师境方才能凝聚的疗伤真气,大喜之时不忘抱拳道谢。 “多谢秦...秦师兄。” 苟三又是轻轻一笑,道:“裴师兄不必介意,我还未算得上是仙山弟子,如若裴师兄不介意,可以叫我秦淮。” “那我就不娘们兮兮的了。”话音刚落,裴五锤不由得撇了一眼青戨,瞧着她不以为意,这才敢接着道:“我裴天浪虽然是粗人一个,也深知何为道义,秦师弟不必客气,我噬爱使战锤,不过不咋的,顶天能轮动四五下,如若秦师弟不介意,也如大家伙一般,叫声五锤就好。” 说道道义二字,裴天浪裴五锤又是看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数百青衫,苟三也顺着他的视线走了一眼,挑了挑眉后收回视线,道:“那秦淮就不客气了,五锤兄可还敢战?” “哈哈哈,有何不敢,雪族欺我仙山而行猎杀,今日当死必战!”裴五锤豪迈一笑,就着他那略显壮硕的身躯,倒还真有一副大侠风采。 青戨临前一步,三尺青锋再次被青蓝光芒包裹。 苟三赶紧将她拉回来,握着她的手死活不松开,青戨起初有些挣扎,待看得他那双如墨双瞳后,渐渐的放下了拒意。 “都说交给我了,不许不听话。”苟三顺手拿下她的三尺青锋。 青戨本想反驳,却是被裴五锤先截:“青戨师妹,你就看着吧,仙山要灭亡,男儿身先死绝!” “怎的还能让你们女子上场,这不是丢我们男人的脸么,再说了,你伤势严重,先把伤疗好咯,等五锤重伤了你再来换。”裴五锤扛着那对儿硕大的铁锤,话虽粗糙,但却是实话,青戨已不知连续战斗了多少个日夜了,算算时间,自从苟三离去第三日起,直至今日,二十来天! 苟三与裴五锤没有飞身掠向百丈外的雪族族人,而是缓缓下坠至雪原边缘,苟三握着三尺青锋,裴五锤肩抗紫金大铁锤,二人就这么不急不慢的朝着雪族行去,破风迎雪。 “还有我!” “仙山云骁天!” 声如洪钟,一道身形如流星般坠落,重重的砸在苟三右侧身后。 也是在这时,伫立在雪山之上的数百弱冠青衫躁动了起来,数人踏前一步遥指喝问苟三:“秦淮,雪域前方的青葱岭,我那上百同门手足是不是被你残杀的,是也不是?” “秦淮,你别不承认,自是有人认得你的!” “杀人偿命!秦淮,你拿命来!” 苟三皱眉之际,云骁天激动的抱拳笑道:“秦大哥,我爹是云舒海,就是天姥城桃花酒家的云舒海,请受骁天一拜!” “骁天请你。”不待云骁天下跪,苟三赶紧将他拉住,笑着道:“别别别,这样我容易折寿的。” “我与云大哥相见谈欢,悔恨晚见,你如此行拜礼倒是让我受之有愧。”苟三解释道。 云骁天看模样在二十之纪,有些小娃子那般的虎头虎脑,浑身的劲藏不住,隐隐散发着浑厚的真气光芒。 云骁天也不矫情,挠挠后脑勺,说了一句差点让苟三吐血的话:“诶,我叫秦大哥是大哥,秦大哥叫我爹是大哥,我爹是我爹,这...算了,今后咱三各论各的。” “对了秦大哥。”云骁天怒目瞪向那蠢蠢欲动的数百青衫,沉声道:“这帮子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惦念着秦大哥身上的那些宝贝,据我这断时间的追查,幕后黑手是玄幽。” “玄幽?”苟三皱眉,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呵呵,秦大哥放心吧,那家伙被我废了,如果不是陈青冥救他,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磕拜了。”云骁天咧嘴一笑,旋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青戨,微微地下脑袋,有些歉意的小声道:“就是那家伙拖住我,害我不能与嫂子并肩一战。” “没事。”苟三拍了拍云骁天肩膀,袖袍一挥,一直悬停在雪原之上的银霜长刀刹那破空而出,寒光如阵,将那群青衫少年笼罩,动弹不得分毫。 双道宗师面对一群真武境,就如同小河比江海。 “战。” 话音虽轻,但却回荡在正片雪原之中。 云骁天撕裂肩上的白绫,手指在伤口上一抹而过,他舔了舔指头上伤口留下的污血,双目猩红。 三道身影一齐冲向数万雪族。 三尺青锋。 一对铁锤。 一柄长枪。 卷二 战·封印 某三十大寿 停一天 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某三十大寿停一天 《新倩女幽魂》卷二 战·封印 某三十大寿 停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二 战·封印 第124章 大风起,谁人配言义 大风起,荡雪飘摇。 不管那雪原间中的万数雪族,一道刚强甚极的金光尾焰,一道霸道至极的红色气流,一脉淡青色残影,三道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地而起,升跃到极致之时,如同流星一般重重的砸向那万数雪族人。 就在三人升跃的刹那,万数雪族人排列阵型,大刀阔斧闪动滚滚杀意,特别是那一大批穿着整齐长发如似的数千雪族人,弯刀晶莹如弯月,在结成列阵的刹那见,弯刀相互间隐隐生出感应,那晶莹得犹如薄冰的寒气串织在一起,当升空的瞬间,汇聚成一道比薄冰更薄的寒霜光幕。 与此同时,先前站在雪族人前十数步的两男一女,三道身影也是瞬间激射入空,带着滚滚真气尾焰以无可匹敌之姿迎向那坠下的三道流光。 这一幕让得就在前几吸已经宝剑出鞘的青衫少年们停滞了脚步,自雪山之巅遥视那六道即将碰撞在一起的流光,莫不是都轻轻笑了起来,有的甚至已经收回了宝剑,后退回原来的观望位置。 “呵呵,当真是不自量力,一个裴五锤一个云骁天再加上那叫什么秦淮的,怎能是雪族人的对手。”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也不看看那雪族的三位是谁。” “那可是天之骄子,雪鬼雪魔雪幽,就是林中虎都不会轻易与三人正面迎战,单凭一个裴五锤加云骁天,当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不成?” “哼,几吸之后,也当是我仙山出手之机了,想来林师兄方师兄安师兄几人不会任由那三人放肆的,囚徒,永远只能是囚徒,那是历经千年而深深种下的烙印!” “你懂什么,当真以为林师兄安师兄几人是对雪族三杰有所顾虑?那是有自己的打算,有勇有谋,像秦淮这般,莽夫尔,没点脑子,必死无疑。” 一人冷笑:“要我说雪族那三人也就那样了,最好是与秦淮两败俱伤,咱们也能进去捞点油水,话说那秦淮可是富得紧呐,都自个儿买渡船了。” “喏,你瞧。”握剑青衫呶呶嘴,不屑的道:“鬼谋魔霸幽幻象,雪族三杰,合璧后同阶无敌,马上就有结果了,届时等林师兄几人出马,不仅秦淮云骁天,就是雪族的纳戒我全都要。” 雪原之事已是一传十十传百,极短的时间内,仙山弟子已是增加道两千之数,无数青衫少年握剑伫立山巅,看那雪原之中的那副画面就如同观赏比武唱戏一般,三两抱手观望,四五轻笑遥视。 火辣的罡风刮打面庞,茫茫大雪遮掩了视线,如不是那闪动着绚烂光芒的真气气流,除非负荷风险的探出神识,否则是很难发现对手的。 感受到雪原处腾空袭来的三道真气和杀意,苟三很明显的感觉得到身边的云骁天裴五锤下坠的身子略滞,而后他便是深刻的感觉得到如此坠入了十里黄道——黄泉路。 一股怅然之意袭入脑海,令得苟三的整片脑海都出现轻微的颤动,苟三面色惊骇,不曾想到下面那衣着貂裘的少女竟然有这等手段。 幻攻击,杀人于无形。 而将某种幻攻功法参悟修炼到极致之时,刹那间,即可破了对方识海,立先天于不败。 脑海中那蜿蜒在舒海上空的九曲小道栩栩如生,青草香花。 在幻攻击袭入脑海的刹那,盘坐在九曲玲珑道第一道上的那小人忽地眯起双眼,他脸色怒极,好似有人诚心打扰他休眠一般。 “叱~~~” 那小人斜躺在九曲小道上,对着那随袭而来的幻象一声震碎,苟三的脑海中也瞬间奏起了府门超渡口诀。 轰~~~ 换攻击如似镜面破碎一般坠落下来,苟三眉眼一冷,一语点醒云骁天和裴五锤,道:“我杀这三人,剩下的你俩自己解决。” 云骁天和裴五锤也不矫情,自己几斤几两那怎一个心知肚明了得,瞬间就猜测到了什么,当下与苟三拉开身子,而他二人则是选着直坠那万数阵型。 “他是疯了吗?要以一己之力对抗雪族的三位天才?”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千数青衫少年无不面色惊骇,满脸不可置信。 “不可能,秦淮什么境界?顶破天也就是个宗师境,还是刚破宗不久那种!” “话又说回来,我倒是希望秦淮能坚持个盏茶时间,尽多数扣出那三位的神通,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不是牛逼就是疯了,我看他是真的疯魔了。” 而就是在这一声声不可置信的质疑之中,裴五锤与云骁天已是与苟三拉开了足够长的距离,一人手抵长枪直坠而下,一人挥动大铁锤如战斧批扣一般气势如虹。 说是迟那是快。 苟三震碎第一击幻攻击,那三股极其绚烂的真气光束也是随之到来。 “步履一双,清风自在,我有青锋三尺,必破万里河山!” 三尺青锋剑指苍穹,而后顺着苟三那直坠的身体朝着那三道光束猛然劈下。 三道真气光束与剑芒剑气正面相撞,一个瞬间,雪原之上的那片天空变得犹如拣风湖面,滚滚真气浪潮自虚空中爆炸出来,五颜六色,色彩妖艳,尾纹不迭。 苟三的身子被那爆炸的气浪轰在身上,刹那间,他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了个美丽的弧线,急速向后坠去。 三道身影同样被反震下坠,重重的砸在厚厚的积雪里,掀起一团比这茫茫大雪更甚的雪尘。 苟三落地倒退十数步,在雪地上留下两条略微蜿蜒的痕迹。 雪尘徐徐散去,借助雪花间的间隙,可隐隐见得,在那积雪深坑之中,雪鬼持豪站立,雪幽颦眉环顾,血魔单膝跪地手抵晶莹长枪。 “二哥没事吧?”第一波攻击,虽然三人一齐驭道,但终极力量还是血魔,见得他拄枪面无情色的单膝跪地,雪幽颦眉关心道。 “二弟,此人有些手段。”雪鬼肤如白无常,不是白,简直是惨白。 几吸后,血魔突兀的长笑,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放荡,他唰地站起身子,相视一笑:“哈哈哈,大哥三妹无需担心,不如那几人,随意杀之。” 云骁天裴五锤已是冲破了雪族列阵,真气翻腾,杀意滔天,特别破宗不久的云骁天,他手中长枪气势如虹,势如破竹,枪锋所指,血染五步。 裴五锤轮动那对看起来无比硕大的铁锤,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就那么运转体内真武巅峰境的内力,双臂伸一的在人群之中疯狂旋转,五锤,尚未使一锤。 苟三手臂有些发麻,他看了一眼冲杀在雪族列阵中的云骁天和裴五锤,此刻他二人虽是气势如虹,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只要雪族可以牵制一下二人的第一波攻杀,迂回拉扯,不久后二人必败,特别是真武巅峰的裴五锤。苟三舒了口气,回想起先前裴五锤所说的道义二字,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此刻,多耽搁一吸,就是对他们二人的失义。 手中三尺青锋随腕动了动,青芒甚极后,苟三眉眼一冷,浑身的金色光芒荡然而出。 刹那,茫茫大雪猛然停滞在虚空中,而后轰然坠落。 整片雪原再不见一片飘荡的雪花。 回想去先前拄剑单膝跪地嘴角溢血的轻柔倩影,苟三一步迈出,积雪滚滚。 “那就杀了吧。” 没有包裹任何内力的一句轻声,却是让得雪山之巅雪原之上的无数人听得一清二楚。 卷二 战·封印 第125章 谁想不问苍生问鬼神 玄黄气贯长气虹,雪原之上,玄黄之气刹那恢宏,在金黄流光之后,积雪被劲风卷起,凝成暴动的雪龙,风雪飘摇。 眨眼间,苟三已是握剑立在五十丈外,身后的狂风雪龙随身涌动后急停下来,还以雪原原色,好似雪原上方才狂涌的这一切都是那浑身闪动金黄光芒的白衣男子所为。 大道宗师,道随身动。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玄幽微微皱眉,虽说道随身动,但那也仅是大宗师方能所为,那是即将触及或是触及了三清门槛后方能感悟的天地之道,而眼前的苟三,她早在金星天开启之后就已暗中查探,仙山玉牌位列很长一段时间第二,直至现在还位列第一的秦淮,想要从仙山弟子口中扣出讯息又能有什么难度?真武境?呵呵,玄幽不由得轻笑一声,在金星天才多久,十来二十天而已,从真武破宗宗师境,从他那浑厚的真气和大道的融合程度看来,不可能只是小宗师境。 玄幽仰起那尖尖的,微眯着眼凝视苟三,这番修炼程度如果不是积淀十数年那一定是遇到天赐的机缘。 不过,从他那宗师境的气息来看,浑然没有丝毫远古传承的迹象,难道是积淀了十数年,一朝迸发? 玄幽不可查觉的摇了摇头,呵呵,二十几岁的人想要在真武巅峰几点十数年,那简直是痴人说梦,除非他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 也是如此,她看向他的那双闪动着淡蓝色彩的眸瞳,也是愈发的好奇起来。 血魔手背在嘴上一抹而过,血迹暗淡后他对着苟三嗜血一笑,手中晶莹长枪寒芒刹那涌现,他真气绕身滚动,一步迈出。 雪鬼一把拉住血魔手臂,让得他停留在了原地,他拍了拍血魔肩膀示意不要冲动,而后他看向苟三,那双如墨双瞳如似江海般翻涌起浪涛来。 “二哥别急,他活不过今日。”雪幽也是看了一眼血魔,再看向雪鬼,道:“仙山玉牌能够排在林中虎之前的,哪里是什么简单人物,此番出世我族已是势在必得,且待大哥开启鬼目一观,确保万无一失。” 狂风涌动,卷起无数的风卷,远远看去,整个雪原如似飘摇了起来一般,雪鬼缓缓摊开手掌,在那双如墨双瞳的间中忽现一抹白色,而那抹白色正巧的囊括住苟三的身形。 盏茶功夫,雪原独剩特有的凌冽寒风,雪鬼如墨双瞳恢复原色,他微微皱起眉头,雪幽看在眼里,轻声问道:“大哥,如何?” “已开三重鬼目。”血魔轻声皱眉。 雪幽也是轻轻颦起细眉,鬼目五重,雪鬼鲜少开启三重,他目前的极限也只是三重,而需要开启三重鬼目,自然是第一二重无法看清远处那白衫男子,她走近雪鬼两步,问道:“看清了吗?” 雪鬼轻轻摇头,有些疑惑的撇了一眼手握三尺青锋的苟三,道:“不见来路,不明未来,只见混沌一角。” 雪鬼长长的吐了口气,知晓雪幽会追尾,他接着道:“混沌不露天意,那应当是岁月长河的尽头,也有可能,他是一个活死人,不足为害。” 雪魔一声长啸,啸声彻天,声浪如波荡开,山巅之上积雪崩塌,那些修为不够的仙山弟子顷刻间便被雪崩轰杀。 苟三淡若挥手,金芒闪动风气涟漪,在悄无声息间将雪魔那声波攻击化解掉,看向雪鬼雪魔雪幽三人,淡笑道:“就是你们仨吧,是挨个送死,还是一块下黄泉?” “你很自信。”雪鬼回之淡笑。 “一贯如此。”苟三耸耸肩膀。 “难怪,三重鬼目竟是看不清你。”雪鬼又是淡笑一声,示意蠢蠢欲动的雪魔暂时别动。 “鬼的眼睛?我只听说过信佛信耶稣的,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信鬼的。”苟三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雪鬼的神色在刹那间有所变化,不过被他掩饰得极好,他执豪负立,貂绒晃动,道:“谁想不问苍生问鬼神。” “没办法啊。”说到这,雪鬼真情一叹,而后又是轻笑起来,他道:“斧头开辟的天地间到处都是不愿做奴隶的人,这是我泱泱华夏不可亵渎的精神传承,自缚仙塔不愿为奴,为的,就是等这大世的到来,我族已残喘数千年,问天不应问地不灵问苍生不肯,佛曰自渡道曰自然,呵呵,不问鬼神问什么?” 苟三赶紧伸手打断,道:“停停停,你要是再继续废话的话我那俩朋友都给你雪族碾成肉泥了,你非要曰的话也可以,叫你那帮子人先停下,说完咱们再继续,如何?” 此刻虽然是在对立面,雪幽还是忍不住的噗笑出来,雪鬼也是连连摇头轻笑,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他吸了吸鼻子,道:“万数真武想彻底抹杀小宗师境的云骁天是有些困难的,更何况还有抡锤那真武巅峰的家伙帮忙,如果他俩真是你朋友的话,倒不如让雪族人陪他们练练,云骁天刚破宗不久,根基不稳需锤炼,另外那轮锤的家伙好像也有破宗迹象。” “当然,前提是别死。”雪鬼瞧了一眼不远处战斗激烈的场景,笑着看向苟三。 “畅快,秦大哥,你杀你的,别管我俩!”云骁天一枪挑杀十数人,浑身染血。 “孙贼,看我轮锤!”裴五锤也是豪笑,虽是身上挂上,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抡起铁锤就是一顿砸,边砸边道:“从现在开始,正式开锤,瞧瞧本大爷的第一锤!” 瞧着这幅场景苟三也是苦笑一声,而后收回眸子,看向那已是真气滚动的雪族三杰,不曾多言,剑破长空,寒芒乍涌! “让我来会一会这玉牌上排第一的人!”血魔一跃而起,手持晶莹如冰的长枪贯穿虚空,直面迎战握紧踏来的苟三。 一剑犹如劈开了天地,那如是镜片的虚空一分为二,雪瀑千丈,那凌冽的剑气凝成实质,直斩血魔。 枪锋卷起漫天风雪,那柄贯穿虚空的虚影晶莹长枪刹那间壮大如柱,转动间风气扭曲,奔涌如江河,血魔手持晶莹冰枪站在虚影长枪之上驭枪急行,敛住那凌冽的剑气,第一枪就是以力抗力的纯粹道法碰撞。 “谁想不闻苍生问鬼神!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谁敢言世苦,冰川了无衣,千朝万代囚笼地,一夕跃门天下欺!杀!” 血魔驭枪杀来,破开那凌冽的剑气,贯穿那千丈雪瀑,真气染长空,那浑厚的真气和杀气自虚空中倾泻而下,如似瀑布万顷,势要一朝镇压苟三。 雪原塌陷,席卷起无尽的风和雪,大地飘摇。 苟三站在足丈之地,瞧着那犹如天塔的真气和杀气,不避反迎的拔地而起,就如似他那剑法口诀一般,步履一双,清风自在,我有三尺青锋,势破山河万里! 剑与枪的碰撞,浑厚真气的碰撞,使得正片虚空在短暂的呆滞之后轰然塌陷,决裂的爆炸在虚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那滚滚的反震气浪高足千尺,蔓延至天际尽头。 血魔身形重重的从虚空中砸下雪原,掀起百丈有高的雪瀑。 苟三被反震倒飞出去数百丈,也是重重的轰在雪原边缘的山脉上,顷刻间地动山摇,山塌雪崩。 在众人的屏息观望和议论之中,一块如房舍大小的石头自那处塌陷了的山川内激射出来,金光在山川内闪动,紧跟着,一道金黄光束携雪带风的重回雪原。 血魔有些不可思议,但凡他战斗,从来未曾留下半分力气的去试探对方实力,他就如同一个魔鬼,出枪必染血,能一枪钉杀对手绝不留到第二枪。而远处那个叫秦淮的白衣男子,竟然能够毫发无伤的接下他全力施展的第一枪! 苟三扭了扭发酸的手臂,不明所以的道了一声,以后还是需要时长练练剑呐,不然使起来不顺手。 苟三反手握住三尺青锋,手臂猛然甩动,那三尺青锋瞬间离手而去,像是通了灵一般悬停在青戨身前。 一步迈出,苟三衣衫猎猎作响,他看了一眼血魔,旋即伸直手臂虚空一握,道:“既然你觉着枪是你最强的手段,那么我尊重你,在你引以为傲的地方击杀你。” 虚空震吟,雪原尽头的虚空之中忽响刺耳的破风声,一帘雪瀑径直朝着苟三奔涌而来,红光乍现间,苟三所站的方圆十数丈顿时风雪涌动,刹那,爆发出刺耳的震动,声波荡漾。 飞雪落寂时,那一袭白衫持枪枪尖斜指,单手负立。 卷二 战·封印 第126章 那半壶杏花酒啊 当握住赤红长枪的刹那,苟三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升腾起来,如佛现世,如仙临尘。长发随风飘动,衣阕猎猎作响,那张格外坚毅的脸上除了淡漠再无他情,当真是那飘然如神仙。 世上兵器百万种,苟三也使过匕首使过战刀使过宝剑,同样也喜欢大哥苟立人赠送的银霜长刀,要说这里面最爱的,当是老九遗留下来的佛怒九枪。 饶是苟三也不知是为何,除了佛怒九枪外,其他兵器即使再如何喜爱顺手,使用起来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隐晦,好似达不到想要的那种境界,也可以说是达不到想象中的完美。 唯有佛怒九枪。 或许,兵器也是有执念的吧。 不然如何称得上灵兵圣器呢。 凌风呜咽,雪原之上卷起无数的细小风卷,雪片跌宕飘摇。 佛怒九枪出世的刹那,不止血魔,就是雪幽雪鬼的眸瞳都是同一时间缩紧,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骇然神色,不过被三人掩饰得极好。 雪鬼雪幽同时迈出数步与血魔并排站立,迎风遥视远处那手我赤红长枪的白衫少年。 “看来是真的。”半晌,雪鬼轻轻一声。 “十八鬼将,鬼十八!”血魔面色如血,脖颈上青筋爆起,那拄在雪地上的晶莹长枪被他那如铁的利爪抓得几度扭曲,音沉色戾。 雪幽轻吐口气,白貂绒晃动在那张俊俏的脸畔上,她那如是蓝海星辰的眸瞳似星空爆烟火,刹那间,点燃她那埋藏在心底不知多年的情绪。 她袖袍一挥,卷起千丈雪。 寒霜宝剑破空而至。 她又是深深的吐了口寒气,皙白下颌轻轻仰起,遥视那白衫男子。 “三妹,别冲动!”雪鬼早在苟三使出佛怒九枪之时就已经留意了雪幽,见她情绪不受控制的波动,轻轻抓住她的手掌,渗入冰寒的清醒。 雪幽不言不语也不回眸,她那皙白的手掌紧紧的抓住那张握过来的手掌,翻红如血。 雪鬼轻轻的摇头,道:“三妹,十八鬼将敢戮天庭,不要冲动。” “帝狂的十八鬼将是可屠戮天庭没错,但他此时只是一人!只是他的弟子!我还有二哥和大哥!”那纤细的身姿在轻轻的颤抖着,如果不是强行控制住,怕是此时已经是执剑破空了。 “没错,哼,就是鬼十八现世又当如何!”血魔讥笑着一声冷哼,往前踏出一步,晶莹长枪顺便一挥,道:“一个不成气候的渣仔,待二哥取他头颅来祖坟祭奠!” “老二!” 血魔的身形瞬间激射出去,随雪滚滚。 雪鬼大喝一声却也是叫他不回。 天地呜咽。 血魔携千顷雪万股枪气破空而来。 虚空扭曲。 苟三双瞳微微缩起,先前那三人的谈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老九与雪族不是仇杀就是宿敌。 “既然如此,我苟某岂敢让七尺长枪蒙羞。” 浑身金芒盛极,握着赤红长枪的手臂猛然一震,大雪倾腾,风气扭曲。 “岂敢让我家老九泉下蒙羞!” 苟三仰天长啸,将雪魔临空携来的雪瀑瞬间振碎,旋即他单手伸向虚空猛然一抓,那下坠的积雪刹那间汇聚成如山大小的雪球。 大道宗师,道随心动。 据后来苟三回来,他这一辈子当中仅有三次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所有底牌所有实力。 这,是第一次。 如山雪球随手抓来,在即将抵住身形之时,苟三一拳打在雪球之上,刹那,整个雪球变成了金光闪闪的金色黄球,那闪动在求外的金芒犹如刀剑千万,瞬间,砸向跃空杀来的雪魔。 同一时间,红芒乍现,一束金色流光紧随那如山的雪球而去。 虚空惊天一爆,雪球轰然散解,炙热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席卷铺荡,整片虚空在刹那间呈现五颜六色的光芒。 两道流光合在一起,重重的砸向雪原边缘的雪山之巅,接触流光的刹那,那绵延数千里的山脉逐步坍塌。 山崩雪崩,大地颤抖。 在流光坠落的正中心,整座山被夷为平地,甚至塌陷下去数十丈。 “二哥!”雪幽忽地呜咽,喊得撕心裂肺。 雪鬼面色一紧,随之追了过去,而后他猛然甩动袖袍,在那处塌陷的地方积雪倒飞。 雪幽来到塌陷的深坑边缘,或是没了气力,她呼吸急促,双掌撑着膝盖,双目死死的盯着那深坑中倒飞出来的积雪。 “一招吗?”熟悉的气息自雪坑里传来,不过有些微弱,雪鬼皱眉轻声呢喃,不敢说与雪幽听。 整片雪原除了寒风的呜咽外,再无其他任何声音,就是云骁天裴五锤与雪族族人都停了下来。 雪山上无数青衫少年屏住呼吸,目光愣愣的看着那倒飞的雪幕。 在无数青衫少年之前,一袭白色衣衫的少女轻轻的擦拭着嘴角上未干的血迹,她没有多看或是多说什么,三尺青锋青芒刹那滚动起来。 数不尽的积雪倒飞,将整片天空都遮掩得犹如黑夜,当那满山的雪崩被重新堆积之后,倒飞如空的白雪再次徐徐坠落,寒风凌冽,如似又下起了茫茫飞雪。 站在高山上,透过那纷飞大雪,塌陷的深坑一目了然。 白衫少年持枪闭目站立,白色貂绒男子双膝跪在他的身前,头颅微微低下,唇瓣间中血水流淌,虽是气息殆尽,但那柄晶莹长枪却是被他死死的抓住,而他的胸膛,被一柄赤红长枪贯穿,血液将那白色的貂绒袍子渗成红色,穿胸而过的赤红枪锋红里透白,源源不断的血液顺着枪锋滴入雪里,如江河归海。 雪山上的白衫少女神色冰冷,不见悲喜,仅是有一丝波动在摇曳着波纹的双瞳内一闪即逝,她停下走动的脚步,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 云骁天仰天豪笑,忍受不住的一枪钉穿十数雪族人。 裴五锤也是如此,尽管他嘴角染血,衣衫上伤口七八,也是抡起一锤,大声喝喊第三锤。 站在深坑内的苟三睁开眸子,他不敢在去回想些什么。 害怕。 因为就在刚刚,他竟然看见了那个糟老头子,很糟的糟老头子。 他坐在门槛上对他憨笑。 手里扣着半坛杏花酒。 “这一次我没有让你失望吧,老东西。” 苟三咧嘴莞笑。 有些难看。 “为什么!” 深坑边缘,一名着白色貂绒皮裘的少女问得撕心裂肺。 ps:加班太迟,十点半才到家,这章按照思路来是五千保底的,时间上不够了,明天吧。 卷二 战·封印 第127章 风雪皆无情,况论天地 寒风呜咽,大雪纷纷。 或是女人那敏锐的第六感,雪山上的白衫倩影颦眉遥望雪域极北之地,天际尽头色彩斑斓,无数道流光交织在虚空里,美轮美奂。 青戨却是欣赏不来,皙白的手掌覆在下肋上,那里有一处略微干渴的血迹,她轻轻的吐了口长气,三粒药丸窝手入唇,而后她身形掠向雪山之巅,盘膝吐纳。 雪山之巅青蓝光芒四溢,如若仔细聆听,便是有着厚重的战鼓声接撞不迭。 雪鬼面色铁青,他双目死死的盯着苟三,手中朱豪跌落股股如墨锋芒。 为什么。 雪幽嘴中不停的问着,撕心裂肺。 在雪原深坑彻底露出原型之时,雪山上那群青衫皆是一颤,面色骇然。特别是先前喝问苟三的几人,无不脸色铁青,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喉结滚动。 血魔是谁? 可以说是上古雪族的天才少年,雪族三杰之一,嗜血如魔,心狠手辣,云骁天被他一枪钉穿肩骨,仙山玉牌第三名的姚云志被围猎远遁南方,第四的安如奎被迫使出秘宝大般若经才能脱困... 而就是这么一个如魔的雪族天才,在与那白衫少年正面交锋的刹那,被一枪钉穿胸膛,双膝跪地,头颅下垂,一招致死! 雪山上的那几人深深的吐了口气,回想起站在深坑里一动未动的白衫胜者先前所说的那句话,骇然之色又是加剧了不下三分。 岂敢让七尺长枪蒙羞。 岂敢让老九九泉蒙羞。 难道,他所持的长枪便是他口中老九的长枪吗? 难道,他所说的老九便是上古雪族不可化解的宿敌? 如果仅是因为如此而一枪钉杀雪族的天才少年,那那个站在深坑中闭目沐雪的秦淮该是何等的恐怖,先前的喝问没有惹怒他,又该是何等的幸运。 十八鬼将鬼十八,他的徒弟... 在短暂的刹那,便是有人联想到了什么。 佛怒九枪... 金陵... 他们眸瞳里顿时波澜壮阔,瞪大眸子忍不住的尖叫起来,面无血色,浑然不顾旁人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几个踉跄的滚离雪山。 当赤红长枪从血魔胸膛里抽出来的刹那,血雪交融,那等血脉血液之中蕴含的霸道气息,竟是将那纷飞大雪都震慑静止在虚空之中。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技不如人就是死。”原本苟三有一大堆狗屁的道理,他却是不想再多言什么,既然战便有死。 “我要杀了你!让整个仙山为他陪葬!”雪幽面目狰狞,那扣在积雪里的指甲尽数染血,寒霜青剑颤鸣震动。 红颜一怒,卷起万丈积雪,天地色变。 到得此时,一贯冷静的雪鬼也不在多言,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瘫软在地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雪魔,手中朱豪顺腕挥动,一颗浓黑的战字随笔激如虚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苍生不殆,用地狱作锅炉!天地无极四方印,镇压!” 雪鬼又是猛然挥毫,虚空中的战字顿化四方无极印,释放那滚如江海的天地之力,猛然镇压向雪原中的那口深坑。 苟三猛然挥动袖袍,那静止在虚空中的飞雪刹那融化,他仰起头来,长发飘动衣衫猎猎,整片虚空在那四方无极印的感召下散发出夺目的淡蓝光彩,如似锅盖一般扣向深坑。 雪鬼雪幽配合的极为默契,在雪鬼施展四方无极印之时,雪幽倒持寒霜青剑,一剑倒插入雪,卷雪千丈,八千道剑气罡气如似龙卷风一般轰杀向苟三,饶是不一击致命,也定然断了他的后路,待得四方无极印镇压下来之时,合力下定能一击必杀。 苟三动作不缓不慢,面对雪幽雪鬼合力攻势不曾多看一眼,而是面色温润的看向手中赤红长枪,手掌如同抚摸在赤红长枪上,如同抚摸那温润的肌体。 没有其他,唯思念尔。 “老东西,怎么不托梦让我捎些杏花酒给你,在下面馋坏了吧。” 他笑着,比哭都难看。 两骑遥程千万里,快乐心酸各自知。 有一种想念是憨笑。 有一种想念,是那一句句外人听着傻兮兮的少爷。 剑气罡气和那镇压天地的无极念力刹那将至,苟三猛然抬眼,衣衫猎猎。 回想起兰若寺老九大战时的潇洒姿态,他在念叨一声老九后,心里轻轻的唤了声义父。 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苟三直接敛入杀意敛入体外闪动的金黄光芒,身形犹如猎豹一般冲天而起,赤红长枪破风如流。 “乾坤一漱潇潇雨,血染山河百万兵,战意无声动天地,御天出,君王泣。” 赤红长枪瞬化苍龙,森寒鳞甲由真气幻化而出,片片凝聚,最后龙威一啸,冲破束缚直入苍宇。 赤红长枪顺臂倾斜,刹那,苟三临至虚空,如似谪仙。 雪原上的深坑出在短暂的瞬间轰然塌陷数百丈,卷起无尽的雪尘。 幸是云骁天裴五锤躲避及时,而那还剩数千的雪族族人却是被积雪淹没。 被先飞数百丈的积雪云朵再次沉寂下来的刹那,雪鬼雪幽拔地而起,一左一右的与苟三临空对视。 “今日不杀你,对不起列祖列宗,更对不起血魔,所以今日,需要你死。”雪鬼淡然的道。 雪鬼再次挥毫。 苟三突然一个踉跄,脑海如陨坠海,波涛汹涌。 而雪幽则是突然从虚空之中坠落,七窍溢血。 尽管她面目狰狞七窍流血,她却是从雪地上摇晃的爬起身子,她笑了,脸上除了苍白之外,很是灿烂。 幻攻的致命一击。 让得苟三头胀脑裂。 “纵意横,泼墨韵,意在笔仙,画龙点睛!” 雪鬼挥毫成龙,一柱点醒墨色苍龙,龙吟震动,虚空扭曲。 “墨淋漓,砚成冰,沧澜之笔,天地留白!” 雪鬼又是挥动朱豪,画水成海。 “画龙点睛——苍龙束!” “天地留白——天地涛!” 在苟三脑海震鸣的刹那,雪鬼挥毫使出他的宗师神通——画龙点睛、天地留白。 苍龙一口将狠狠抓头的苟三吞噬,形成一个墨色圆球将苟三彻底束缚。 虚空之中海浪滔天,每一粒水珠当中都蕴含着雪鬼那宗师境的杀念,斩裂虚空碾碎云成的将那颗墨色圆球吞噬。 雪幽抹嘴一笑,她深知她那无敌的幻攻神通和雪鬼的意念神通,就是无极宗师都难逃绞杀。 海浪卷起千丈虚空,雪鬼眸子一凝,挥毫缩寸,那淹没了数百丈的虚空大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在十数吸后,缩成巴掌大小,闪动幽蓝光色的悬浮在雪鬼手掌上方,随指而动。 雪山上一片哗然。 雪山之巅那白衫倩影喷出一口污血。 云骁天面目狰狞,那声秦大哥震得积雪崩塌。 也是在这时,雪鬼突然面色一紧,而后无比苍白。 虚空之中不知何时传来一句彻天口诀——上见君王不低头,三千将士齐叩首,第七枪——拜将封侯! 雪鬼的身子如似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紧接着,是一道紫色光束,当他的身子即将轰向雪原边缘的山崖时,紫色流光凝成紫霞长枪,贯穿他的胸膛,一枪钉死在山崖上。 除了紫霞长枪钉着雪鬼的那片区域,整个雪山轰然坍塌。 苟三负手而立,面无情色的伸手虚空一握,银霜现后,他提着长刀直击雪幽。 刀锋刀气斩青丝,苟三手臂颤抖,那锋利的刀刃却是在距离雪幽那皙白的脖子上零点零一公分之距停了下来。 她睁开泪眼,色如死人。 “我虽不杀女人,但别有下次。” 苟三收回银霜长刀,刚欲掠身上雪山之巅,他的步子猛然一滞,侧脸看向雪原的北方尽头。 无数道流光铺天盖地而来,如似沙场上战马奔腾。 碎云破空,滚滚杀气随之而至。 卷二 战·封印 第128章 地狱归来(上) 霞云自天际尽头滚滚而来,在来到雪原北方边缘时戛然而止,猛烈的罡风将虚空刀割得几度扭曲,卷起雪原之上千里封雪。 如刀似剑的罡风迎面吹来,苟三单手执银霜长刀,衣衫猎动,下意识的伸手挡在额前,微眯着眼睛,看向那气势磅礴的霞彩浓云。 霞彩浓云逐渐散去,天际蔚蓝如洗,白云几朵。 在那洁白的云团之上,三位鹤骨仙风的白发白眉白须老者间隔十数丈盘膝打坐,劲风吹不动白发,撩不起衣角。 在三名老者身后,紧随着一张百丈云层,将十数,卒万计,持戈执戟,握绫掌塔。 如不是穿着貂绒皮裘,定然让人误以为是那东海之滨的天庭大开南天门,垂临天兵天将,镇压人世。 足足万余大道宗师高手,横眉怒眼间,就是那如镜的虚空都承受不住。 虚空一怒,金星天轰鸣颤动。 宗师三境,隔如鸿沟。 真武入宗师是为大道宗师,后为无极宗师,再为至尊宗师。 而那盘膝云端的三位鹤骨仙风的老者,单凭气息看,就已经超越了至尊宗师境。 苟三无奈的长吐口气,小声呢喃:“娘的,这鸡毛塔竟然藏着三清老祖!” 云骁天瞧着雪崩处还有活人,又是提枪挑杀,待得气息彻底溟灭,这才躲开法器的轰杀,与裴五锤一起跃身来到苟三左右身侧。 “没事吧?”苟三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云骁天,他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就他那副模样就是受了伤也觉察不出来,倒是裴五锤身上挂了十来出彩,面上的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能有什么事儿,经此一战,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云骁天洒然一笑。 “我还指望着使出第六锤,借机破了宗师,这群家伙也来得太及时了。”裴五锤年纪稍大,模样倒是与左权差不多,面容粗狂,一嘴的绕腮胡,不过就是笑容有些牵强,但也不乏那点渴望与坚毅。 “怎的,老哥你是法器破宗?”云骁天噘嘴一笑,问道。 裴五锤耸了耸扛在肩膀上那对儿硕大的铁锤,笑道:“没办法,这玩意祖传的。” 就是苟三也有些诧异,法器破宗的意思就是用手中法器来锤炼自身,从而达到破宗的作用,这种破宗方式是极其艰难的,没有个几十年的沉淀几乎不可能,故而逐渐被人舍弃,遗忘,也是如此苟三云骁天诧异的原因。 “此番感谢五锤兄大义相助,秦某感激不尽。”苟三对之诚恳抱拳,云骁天付上一瓶丹药。 “说这些便没了什么趣味了,裴某本是性情中人,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不必言谢。”裴五锤淡然轻笑,未有接过云骁天递过来的玉瓶。 “呵呵,是苟某唐突了,望裴大哥勿怪。”苟三改变了称谓,又是抱拳诚笑。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既然你叫我一声裴大哥,那我便当作认真的了。”裴五锤豪迈一笑,道:“丹药我就接下了,也不怕你俩笑话,喏,那群站在天上的假仙人修为最低的都是大道宗师,我即使是死也拖不了一个垫背的,这一战只有看你俩自己了。” 裴五锤忽然对苟三云骁天抛去一个极其妩媚的眉眼,差点吓得云骁天一个踉跄,他道:“不过你俩放心,我已触摸的破宗门槛良久,方才也觉察到了一丝契机,你俩先顶个一时半会,我去雪山后头试试看,能否破了个狗x养的宗师境,到那时老子定要抡它个十锤,拉十个垫背!” 苟三云骁天也是相视后苦笑,打趣道:“那今后得叫裴老哥裴十锤了。” “那可不是。”裴五锤挑了挑眉,也不啰嗦,含笑着在苟三云骁天肩膀上各自拍拍,扛着硕大的天锤头也不会的举着手摆动。 一切皆好。 就是背影有些萧索。 这世上,又是有谁说破宗就能破宗的呢,即使是触碰了破宗门槛,积淀十数年。 云骁天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瘫软在雪地的雪幽,枪锋上寒芒如剑。 “滚吧,我大哥说他不杀女人,原本我也不杀的,但你要再敢欺负我嫂子,我云骁天就是死,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狱!” 雪幽行尸走肉的走向远处那钉在岩石上的赤红长枪,确切的说,是那个没有了生命气机的死人。 苟三差点没忍住的一巴掌拍在云骁天脑瓜子上,幸是他躲避及时,苟三没好气的道:“谁跟你说的她是你嫂子!” “迟早的事,看某人心情来安排。” 当然,这句话云骁天只敢小声嘀咕。 忽然,虚空之中响动奔雷,那已经停驻了好久的纷飞大雪刹那将至,夹带着滚滚雷雨。 这一幕极其诡异。 雨雪自半空而降,仅雪原之地,半片虚空依旧,纹丝不动。 “飞雪夹暴雨,什么玩意,特忒他娘的冷了点。”不过几吸,云骁天就是双手环抱,嘴唇泛紫的颤动。 苟三倒还能坚持,任由那蕴含千斤的雨滴雪片轰炸在身上,金芒盛动。 不过,怕是也难以坚持太久:“这是那三个老东西弄的异象,好像是在逼迫什么出来。” 苟三如此猜测,原因无它,自从那群雪族临空到来时候便是一言未动,丝毫未有将斩杀了血魔雪鬼二人的苟三放在眼里过。 或者说,不是一个层次,此番异象,是在等待与他们同层次的人出现。 而到来的原因,也定是与苟三有关,亦或是与上古雪族辛秘有所干系。 “既然如此,那便上去瞧瞧,反正下面也怪冷的。”苟三与云骁天对视一眼后拔地而起,果不其然,虚空之上云漫千里,脚下雨雪纷纷。 金光闪动之际,盘坐云端的老者缓慢的睁开那空洞的双眼,一股沧桑之意扑面而来,好似他坐穿了万古,迈过了岁月长河而来。 “他在哪?”老者唇齿未动,整片虚空却是想起他那沉重悠远的沧澜之声。 苟三长长的吐了口气,仰望天际,此时他唯一能够寄托希望的,便是那与他一起回仙山的舅父,无尘了。 面对三位三清老祖,实在没招啊。 不见回应,老者那空洞的双眼微微眯起,他袖袍轻轻挥动作扇势,而后便是苟三瞳孔猛缩,满脸骇然。 如镜虚空随着老者的扇势而动,罡风猎猎,刹那间,道袍拥云层,在虚空之中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巴掌,虽似缓慢,却是让苟三无法躲藏,就如那如来佛的如来神掌,扇向苟三云骁天二人。 空间被束缚,在面对三清境的修为,就是双道宗师的苟三也动弹不得分毫。 扇过来的云层巴掌愈来愈大也愈来愈近,苟三面色如血,双拳差点捏得粉碎,一口鲜血忍受不住的喷洒出来,身形都被束缚得有些扭曲。 “枪...枪来...”巴掌颤动的伸张开来,苟三眼珠溢血,气息低迷,就是枪来二字,都说了足足五吸。 雪原边缘的雪山石壁上,赤红长枪嗡鸣颤动,刹那间拔出石壁,掉落钉着的尸体射向苟三。 雪幽刚行至石壁出,愣愣的看着那被穿胸而过的雪鬼,手掌伸在空中陷入不敢触摸又害怕再也触摸不到的纠结。 就在她将要摸上那张苍白的面容之时,那贯穿在他身上的长枪却嗡鸣而去,尸体砸在地上血肉模糊。 她叫得撕心裂肺。 她看向被束缚的那染血白衫。 那躲藏有星辰大海的眸瞳彻底消失不见,两朵形色与彼岸花无异的花朵闪动在她的瞳孔里,扑腾似焰火。 赤红长枪贯穿冰冻雨雪,刺破束缚,通灵了一般拄在苟三身侧。 红芒闪动,如似鬼门关鬼门开启,整片虚空轰鸣振动。 束缚之力彻底被红芒敛尽,苟三如同一个三岁小娃子一样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不知不觉留下泪来。 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不受控制的流泪。 红芒凝逐渐凝聚成一道身影,先是那淡白的发丝,再是泛黄脸,而后是那件补丁袍子... 虚影缓缓转身,面相苟三,憨笑惹人醉。 苟三唇齿抖动,浑身轻颤,他闭了闭眼赶走模糊的视线,如同一个受了气的小孩子,吸了吸鼻子,撇过头去。 “少爷呐...” 一声少爷,万里晴空。 卷二 战·封印 第129章 地狱归来(中) 雪域银装素裹,和煦的阳光披洒之下,犹如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尽显万种柔情。 往事历历。 犹记得他牵驹万里无怨言。 犹记得他黑匣负身佝偻背。 犹记得他青街揽月如登仙。 犹记得他佛枪一怒屠万甲。 犹记得他拎坛端碗黄牙缺。 犹记得他仰椅闭目呢少爷。 ...... 那一声少爷,万里晴空,气撵红尘。 他依旧憨憨的笑,倥侗双目无神亦有神,尽是那白衫少年郎。 白衫少年郎也在笑,只是有些难看。 不曾是少女的梨花带雨。 也不曾是江南炎夏的风雨润肺。 笑容有些牵强,不多时,已尽数被敛了回去。 泪眼婆娑。 苟三孩子气的吸吸鼻子,撇过头去似乎是不要给那憨笑的老头子好脸色一般。 如果长大了还哭。 那一定是他失去了特别重要的东西。 有人说:曾经啊,笑容是与生俱来的情绪,后来啊,笑容是不为人知的面具。 这个世界上又真正的有谁没有戴一副面具呢? 由红芒光气逐渐凝聚完毕的身形佝偻的憨笑老者缓缓收敛笑意,他安安静静的等待着那个印满眼球的白衫少年郎,尽管整片虚空被远处那群假仙人压制,万千道法窜空,脚下的足丈之地,文丝未动。 “你还有脸叫我少爷。”苟三知晓他在等他骂他,终是回过头来,鼓足了冷眉气,鼓足了说话气。 佝偻的老者有些手足无措,紧张得知晓得伸手挠挠那满头淡白的凌乱披肩长发,一脸慌张模样。 “好了。”苟三挤了挤鼻子低骂一声,问道:“馋杏花酒了没?” 佝偻的老者这才恢复憨笑模样,挤出那满脸褶皱,道:“有些馋了。” 苟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手掌抹向云端,刹那生出一张云雾案几,当然是从纳戒内取出来的,同时也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盛酒玉壶。 老少二人席云而坐,杏花酒香醇四溢。 瞧着对坐的老头子眼珠子馋得离不开酒壶,苟三笑骂一声,执壶倾倒。 还记得不久前方才呢喃的话:馋酒了就托梦过来。 不曾想到今日竟能对坐同饮,苟三不在吝啬,足足倒得杏花酒溢出玉杯。 瞧着他迫不及待的端起玉杯,苟三鄙夷一眼,没好气的道:“喝吧!” 酒香四溢,临足五六步的云骁天也是狠狠的咽了口唾沫,不过没有招呼,也不好下坐。 苟三先是看了一眼雪山之巅,瞧得青光愈发厚重愈发圆润后,再看向云骁天,笑着道:“你喝惯了桃花酒,不知我老九家那边的杏花酒你尝不尝得惯。” 云骁天笑着搓手下坐,不过挨案几相对苟三二人要远几寸,接过玉杯先是轻啜一小口,而后一口闷,那神色好不畅快。 云骁天吧唧下嘴巴,手掌抹尽嘴角上的余味,赞叹道:“好酒!” 闻得赞赏,佝偻着背的老者也是轻轻笑了起来,不自觉的又是端起一杯一口下肚,频频点头。 雪原上如此情景,远观者无不哑然。 相对那席云饮酒的三人和那远处数万天兵天将,当真应了那句话。 眼前桃源仙境,山外血海凡尘。 那从佛怒枪如开鬼门关而来的佝偻老者,能让苟三变幻如此的人,这个世上能有几人? 十八鬼将——鬼十八。 老九。 那个让他曾在墓碑上亲自写上“义父”二字的老九。 雪原之上,整片虚空被道法渲染得极度压抑,那盘膝云端的三位鹤骨仙风老头子颓然睁开双目,刹那间,虚空颤鸣,大雪遮掩倾斜艳阳。 凌风如刀如剑,股股锋利,整片虚空就好似凝剑万柄,而那森寒刺目的剑锋,正巧不巧的对准席云而饮的老少三人。 鹤骨仙风的老者中食指并拢成剑,竖立之时猛然向前倾下,瞬间,那颤鸣在虚空中的万柄虚剑如下山猛虎,盖过风雪由四面八方向那间中的云端扑杀。 剑影遮天蔽日,雪原在刹那间变得极其昏暗。 苟三轻啜杏花酒,挑眉看了一眼盘坐云端的上古雪族老祖,刚欲持枪起身抵御,却是被老九一声少年叫停。 “少爷,喝酒。” 老九淡然一笑,袖袍轻挥间,九之地突生蓝屏,转而凝成蓝色光罩,光彩涟漪如水面。 数万柄虚剑遮天蔽日的倾泻而下,气势如虹。 而正是这气势如虹的攻势,却是彻底的停驻在那笼罩的蓝色光屏之外,虚影剑身弯曲,震鸣将虚空都震动得几度扭曲。 哪怕广屏外气势如虎,云端的案几旁的老少三人却是有谈笑风声的模样,执壶倒酒,举杯同饮。 呵呵,这一对儿看似主仆的人呐。 苟三没有多问老九什么,不想问,或者说是不敢问。 婆娑世界之中,阴阳相隔的天地之间,已是破了岁月长河的惊涛骇浪,破了阎王地府的王规,能有短暂的相处,何故多问呢。 苟三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倒一些杏花酒,再多倒一些。 “少爷,别怪老九。”酒过三巡,老九收敛憨笑。 苟三不语,摇了摇头。 “有时候啊,即使能稳操胜券,依旧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如同棋盘落子,因为有一子是为盘局而生的。”老九饮酒间继续自顾自的絮叨:“胜天半子,四颗字说得倒是轻巧,可要做起来,当中又有谁能够真正的承受得住啊。” “少爷啊,老九窝囊,您别怪老九啊。” “你絮叨完了没。”苟三轻声骂道:“有完没完了,还喝不喝。” 老九憨笑挠头,少爷之说也确是如此,只是这么长时间不与少爷说过话了,确实忍不住呐。 与老九想的不一样,苟三只想在这短暂的相处之中,能了却他心中的酒事,下次啊,不想让他真的托梦回来,只能以酒洒地了。 凝聚成老九的红芒流光突地暗淡了一些,老九的面容也一下子失去了神色,苟三心中一颤,松下酒杯急问道:“还能坚持多久?” 老九憨憨一笑,他从来都只会如实回答少爷的问话:“向阎王阎借了一天的道,那几个家伙不肯,只能杀出来了,快了吧,有黑白无常的气息了,不过,还是能料理这边的事,再回去。” 不知苟三咂舌,就是云骁天也是一脸骇然。 想阎罗借道还阳一天? 不肯就从地府杀出来? 这他娘的是什么跟什么,阎罗王是拿吐沫口水盖的不成? 苟三突然神色黯然,刹那抬眼看向老九,问道:“那你回去之后回受到什么处罚?” “听说是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转生。” 这句话老九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憨憨笑着,如同在黑山那次一样。 “你是谁!”三道喝问同时响彻,盘坐云端的三位鹤骨仙风老者站起身来,那沉重的喝问裹含了无上的法力,顷刻间,雪原山崩雪崩。 老九淡然一笑,袖袍挥碎满空虚空光剑,立身而起,负手身后,衣衫飘动。 白发揽风,面容凌冽,难得一见的不在佝偻。 老九伸手虚空一握,一声枪来,顷刻间,八柄颜色各异的长枪裹含无上的威力锋芒悬停在他的身后,赤红长枪猛然握在手中,轰鸣颤动。 “帝狮座下十八鬼将——鬼十八。” 卷二 战·封印 第130章 地狱归来(下) 苍穹卷狂云,满世虚影剑碎如雪。 寒风呜咽。 八柄长枪闪动着无上的威力锋芒,光彩夺目。 老九手持赤红长枪倾斜指地,单手负立。 方才气势如虹的虚影剑矢被他挥袖碾碎,如似雪花飘飘,将那道不再佝偻的背影衬托得威严几分。 皱面迎风,衣衫飘动,那淡白的长发徐徐飘荡,在那闪动着夺目的光彩之中,如似仙使破界而至。 遥临虚空之上,与那百丈外的云端上的天兵天将对峙,不落半分风采。 得到老九的答案,饶是那鹤骨仙风的三位老者都很是不镇定,面容难掩震惊之色。 时间悠悠,不止苟活尔。 沉声片刻,三位白发白袍雪族老祖互相对视后,站在间中的老者那话音带着无尽的沧桑之意:“你已经死了。” 老九淡然一笑:“死亦何妨?” “没记错的话,落莺部落是葬于你手。”雪族老祖对之淡然一笑,他先是看了一眼被身后雪族搀扶上来的雪幽一眼,转而视向老九。 老九又是笑了笑,袖卷云端,将苟三云骁天二人送至雪山之巅,道:“应该就是这几柄破枪吧。” 应该二字,让得面如死灰的雪幽再度狰狞起来,如不是被强行制止,怕是会爆掠过来。 “你还我父亲,还我族人!”雪幽撕心裂肺。 “你可知是多少个日夜,多少个斗转星移,难道你忘了吗,忘了那个被你一枪钉杀在篝火旁的男人了吗,忘了那群被你一刀劈碎的妇孺了吗,忘了那被染成红色的祁连山,染成红色的曳落河了吗!”雪幽一把踢开搀扶的人,伸手指向老九:“我没有忘,那面记忆灵境就挂在我的床头,从冰封中醒来,我便立誓,要杀遍冠军侯后裔,杀遍你们这群壕无人性禽兽不如的畜生!” 面对后辈的喝骂,老九没有动容,也没有反驳什么。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立场不同。 你又何曾见闻过我的伤口。 三位雪族老祖也并没有再阻止雪幽,或是骂累了,或是今日打击过大受伤不轻,她独自掠下云端,逐渐消失在雪域深处。 雪谷前,她淡然回眸,眼珠间中是那雪山之巅,那个白衫少年。 “亡魂强行跨界而来,看来占卜没有错,此世三界已经紊乱,平衡再次被打破了。”雪族老祖轻轻一笑,接着道:“你功力也锐减了不少,或许一会就魂飞魄散了。” 老九动了动赤红长枪,依旧皱面含笑:“那么,就在魂飞魄散前将你们都斩尽了罢。” “口气不小,冠军侯已殆,再也没有汉人能够胜过我匈奴铁骑了。”三位雪族老祖相似一笑。 老九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太低估我华夏种群了,大汉有冠军侯霍去病。” 老九眉眼一冷,接着道:“而此刻有我辛弃疾!” 雪族老祖眉头一皱,霍去病辛弃疾?难道汉人这般不会取名吗? 苟三也是一脸懵逼,按照雪幽的意思,不是老九在汉朝随着霍去病击杀匈奴了吗,还杀了她爹她的落莺部落,为何又成了宋朝的辛弃疾了?这他娘的哪跟哪儿啊? 疑惑不解,天染霞光。 古朴悠远又不是婉约的激情腔调逐步回响在雪原之上。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风萧萧,老九看起来有些落寞,当那字字都回唱之时,他的气势徒然大增,九柄长枪柄柄倾倒直接雪族三位老祖,老九一步迈出,枪锋万里,罡气碾风雪。 三清之战眨眼间既可分出胜负。 三位雪族老祖刹那消失在原地,出现之时已是呈三角阵型将老九牵制在间中。 三人中食二指合拢成剑,相互对指间,火红道法如似火焰长鞭般将阵型彻底封锁成三角阵,三人眉眼一冷,口诀默念——焚仙火。 刹那,三角阵内燃烧起火红道火万顷,老九连枪带人一贯被道火吞噬。 也是在这时,随雪族老祖而来的万数临空雪族人,如似潮水般疯狂的涌向雪原边缘的山脉,虚空震鸣,大地呜咽。 箭矢遮天蔽日,青衫本就才上千,仅是盏茶功夫,就被箭矢射杀了上百人。 苟三看了一眼青戨再看了一眼云骁天,后者也是嗜血轻笑,苟三手掌一摊,天降银霜。 “怕吗?”苟三问道。 “大哥,老弟的脑袋瓜子中从来没有怕之一字!”云骁天抗上长枪,几分豪迈。 苟三轻轻一笑,银霜长刀抗在肩上,虽是眼见老九陷入那万顷道火之中,但没有丝毫担心。 因为聂小倩苏醒了! 苟三身形一跃而起,重重的砸在山脉前,在上千青衫少年之前,以一人一刀之姿,独迎敌数万余。 千数青衫尽退,只有一人一枪随之并肩。 远处道火千万,焚尽凡尘,大地都塌陷千丈,沟壑直抵雪域尽头。苍穹焚出旋涡大洞,如不是三位雪族老祖刻意压制,怕是会焚破虚空壁垒,被域外虚空尽数吸纳。 而在那万顷道火间中,老九双手合十闭目盘膝,九柄佛怒枪围绕竖立,光芒衔接成壁垒,火焰蔓不进分毫。 青光在火海间中逐渐放盛,老九的身子也随着青色光团缓缓上升。 “如此下去怕是需要焚个十数年,鬼十八临仙之下我无敌,临仙之上一换一,这可不是吹出来的,大哥,还是彻底抹杀了吧,即使将他压制得极其虚弱,我想在他身上也是找不到半点霍去病的线索的。”其中一名老者皱眉说道。 “三弟说的没错,即使鬼十八此次强行跨界而来道法不及鼎盛,却依旧是三清境。”另外一名老者也是说道:“更何况,地府之规不可破,不然我族再次沾染因果,怕是会出世不得。”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不约而同的看向雪域深处。 在茫茫大雪的尽头,一座比山川还大的雕塑以谷为床,以山巅为枕。 “恳请大汗赐法!” 不知三位雪族老祖,就是先前那奔涌的万数雪族人都不约而同的双膝跪地,脸上无不是骇然神色,高呼道:“恳请大汗赐法!” 雪域深处山崩地陷,整个雪域都在那雕塑的动作下震动起来。 当雪崩山塌彻底沉寂之后,落日的余晖下,一座可比天齐的佛坐骷髅垂颌静坐。 当佛坐骨头出现的刹那,道法真气如似春风般徐徐吹来,润泽万物。 临仙境,就是轻微的吐息,都能润泽一翻土地。 骷髅巴掌缓慢的伸抬起来,朝着那万顷道火徐徐盖下,遮天蔽日。 “终于出现了么?”万顷道火下的老九忽地轻笑一声。 也是在这时,整个登仙塔都出现轰鸣的震动。 一黑一白两道流光划破长空坠落在雪原之上,随之,一道响彻天地的沉重腔调灌入耳郭。 “地府之鬼地府杀。” 万顷道火间中猛然冲出一道火影跃至虚空,当块块熔浆火焰从火影上掉落之时,这才看清,原来是被九柄长枪包裹的鬼十八。 巴掌徐徐落下,老九不躲反迎。 三位雪族老祖也同时攻击向升空的老九,气势如虹。 “乱地府王规者,杀无赦!”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挥鞭,猛然抽向三位雪族老祖。 “老九!”苟三怒吼千里,泪眼朦胧:“你混蛋!” 火影与那重压下来的手掌顷刻间触碰在一起,爆发出万里霞光。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这是佛怒九枪终极一枪,九九归一。 当霞光散去之时,整个雪原都被打穿,虚空口子无数,风雨如晦。 雪族三位老祖被那一黑一白身影挥鞭抽碎,红芒落地的刹那,那张憨憨的笑脸如似被扯回了鬼门关,顷刻间,除了寒风呜咽外,满世寂静。 万数雪族人彻底回过神来,仰望一眼那雪域尽头处的佛坐骷髅,再看向苟三云骁天二人之时,杀声震天。 这一日注定无法平静。 当云骁天身负重伤,苟三快砍得浑身无力之时,山川的那头,两柄硕大的铁锤从天而至。 好景不长,当裴五锤抡动十锤之后也逐渐的气竭力衰。 就在三人贴背厮杀时,雪山之巅冰魄宝剑激射入空,冰封万里之意。 白衫少女气质如谪仙,且闻她握剑换了一声“起来!”,数万残尸爬地而起。 破盔破甲的残尸组成四方军阵,张弓搭弩,握战擂鼓。 大秦帝军所战一字——风! “风!” “风!” “风!” 苟三咧嘴一笑,手掌覆住下肋,鲜血汨汨。 “我承袭了白起战意。”白衫少女落至染血白衫少年身侧。 “恭喜。”他言语由衷。 “我带你走。”她看了一眼他覆在下肋的染血手掌。 “好。”话音刚落,他忽地失去了力道,顿时要瘫软下去。 幸好她眼疾手快。 “你们两个打扫战场收集仙山玉牌值。” 银装素裹之上,白衫少女横抱着白衫染血的昏睡少年,破风沐雪的走进雪域深处。 ps:脑壳疼,外地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