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谷》 一 月下关 我叫萧山,字溪之。 是江湖第一剑客。 也是皇帝的恩人。 武成三年,义阳王招募江湖义士刺杀昏君武成帝。 武成帝手下有暗卫三千,深不可测,江湖中无人敢响应义阳王号召。 唯有我,接过师傅的寒冰剑,便孤身勇闯皇宫。 在三千暗卫包围下,我杀了个七进七出,不仅割下武成帝头颅,还拿出了传国玉玺。 义阳王成功登基,我被封为大武国第一剑客。 从此,一战成名。 那一年,我十三岁。 许多人打听我的来路,刺探我的剑法。 他们疑惑的也是我想知道的。 我也想知道我的剑法叫什么名字,我也想知道我的师父他师承何处。 可是,自我手刃武成帝第一晚,师傅便不知所踪。 我留守在师傅的缺月居,我知道,终有一天,师傅会回来的。 到时候,我再问师傅也不迟。 但是,五年过去了,师傅始终没有回来。 而我,也渐渐地修成了师傅教给我的所有剑诀。 在这五年里,想找我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有的想跟我学剑法,有的想打败我,还有的,想嫁给我。 每一个来的时候都自信满满,但离去的时候皆是灰头土脸。 在我眼里,他们连一只苍蝇都不如。 因为他们挥剑的速度太慢太慢。 他们心中的杂念拖慢了他们挥剑的速度。 想打败我的,执着于观察我的剑法,执着于胜负;想嫁给我的,在挥剑时,偷偷看我的脸;想跟我学剑的,更不敢使出全力。 而我,始终无欲无求。 我日日辰时练剑,虽然师傅教我的剑诀我都领悟了,但还有一点我尚不能领会。 师傅说,每一次挥剑都要快,要比敌人快,要让敌人措手不及。 可是后来,师傅又说,你要学会停,学会收住。 师傅说,曾经有个女人,让醉心于剑术的他停了下来。 我呢? 什么东西能让我停下来呢? 无论是谁来与我斗剑,都无法令我停下拔剑的快乐。 武阳八年,已经没有人来找我了。 因为我的剑术已经是无人能敌了。 来找我的,没人能在我剑侠挥剑十次。 二十一岁那年,满庭寂寞,门可罗雀。 我在门前种满流萤草。 流萤草有异香,能吸引各色飞虫。 我挥出的剑已经能够切下飞虫的翅膀,而切下的瞬间,飞虫尚在挥翅。 我管这一剑叫做斩翅。 快到能砍掉飞虫翅膀的剑。 渐渐的,满院的飞虫都不见了。甚至连我院子所在的山谷,也没有一只飞虫了。 快到年尾了,院子里的流萤草因冬寒而枯萎。 在我认为这一年会如此平静地过去,接着,我会迎来二十二岁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很混乱,绝不只一匹马。起码有四匹,应该是宫中的四马香车。 宫中女眷皆乘四马香车出行。 寂静了一年,我忽然生出了一种好奇。 这次来的会是何人? 我飞出内室,立在院门后,以剑鞘挑开院门,透过缝隙,我看到了一线朦胧的碧光。 碧纱糊的宫灯照着一辆四马香车,车帘被一双老手掀开,一个长发束起的少女自车内持剑走出。 她低头下车的刹那,额前的两须短发垂下来,令我想起师傅手栽的杨柳垂丝。 少女持剑而来。 我就立在院门后等她。 “这次,是为了什么?”我微笑,碧光照着她发白的容颜,我问:“是为了拜师,是为了偷窥我剑法,还是为了打败我?” 少女勾起唇角,语气冷漠坚定:“为了报仇!” 报仇?我不自觉地凝眉,第一次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敌意。 “或者说,为了杀掉我自己!” 少女的语气冷漠决绝。 我疑心顿起,她为什么,要杀掉她自己? 但我知道,这会是一个好的对手,她的剑术一定在之前找我斗剑的诸豪杰之上。 因为她的声息是那样锐不可当,那样坚定决绝,仿佛刺出去便绝不会收回。 但我知道,她就算用尽一生的力气,也不可能接我三招。 “姑娘,出招吧!” 她的剑很亮,剑身薄薄的,剑刃锋利,刺向我时,像是一阵阴寒的风。 我侧身避开,右手挥剑挡住,她的剑尖抵在寒冰剑的剑鞘上,我能感受到她的气力不济。 “是很快,但是少了劲道。” 我笑。 少女回身,蹙紧了长眉,反手将剑刺向我,我只需要手腕一旋,稍微用点内力,便能将她的剑打飞。 但我还是决定陪她玩玩,到第五剑时,我已没了耐心,直接一挑手,将她的剑打偏,顺势剑尖刺向她的心口,最后在她胸口处停住。 她的眼中泛起惊讶与屈辱的神色,接着反手将剑挥向自己的脖子。 原来,她所谓的杀了自己是这个意思。她想和我鱼死网破。 我挥剑止住了她的剑势。这应该是第一次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和皇宫是什么关系?” “八年前,你杀害武成帝时,顺手也杀了那群暗卫。我是暗卫统领的徒弟,也是武成帝的义女。” 我点头:“就算你再练一百年,你也打不过我。倒不如忘掉那些事,uu看书 ww.uukash 好好过日子去。” “武阳帝假仁假义,为先帝哭丧,封我为初平郡主。以我的权势,只要想找好的剑客,随时都可以派人围杀你。” 我笑了笑:“我是武阳帝亲封的天下第一剑客。没有人敢杀我。” 因为我,是朝廷的象征。是武阳王的象征,我死了,就代表有人挑战武阳帝。 所以,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想着害我。 “这样?你不如杀了我!” 我摇头,我的寒冰剑是从不出鞘的,除了那次杀武成帝是个例外。 少女转身离去:“我会再找你的!我会亲手杀了你。” 找我? 我的命是师傅给的。自然不能叫你拿去。 我闭了闭眼,眼中再次出现了少女下车的模样,她非常美。美到叫我日后会想起她,那时,我会乱了我的神智。 如果心乱了,我的剑会慢的。 “你就那么想死?” “你和我,只能活一个!”少女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一样:“要么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 我垂头:“你知道武成帝是昏君吗?” 少女冷笑:“是不是昏君,黎民都活得同样痛苦。不要打着为国为民的名号杀人放火。” 话音刚落,少女便倒了下去。 在她说出无论武成帝是不是昏君,人民都同样痛苦时,我便挥出了我的斩翅剑法。 那一剑挥在她的脖子上。 少女倒下时,嘴还张着。 其实,她说的对,世上的事,不是善恶昏明可以争辩地清楚的。 二 祭尸 门外一阵马蹄声,我猜是带少女来的宫人们,她们离去了。 我不在乎她为什么离去,想来是怕我杀了她们。 可惜,我的寒冰剑从不沾无足轻重的人的血。 能死于我寒冰剑下的,要么是皇公侯爵,要么是豪侠,要么是我的死敌。 无足轻重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出手。 马车远去,马蹄声渐渐消失。 我看着少女的尸体,心道,如果师傅在,一定会怨我脏了他的庭院。 曾经我在院子里杀了一条活鱼,师傅罚我拖洗了三天的地。 我去西边的厢房找到了一块御赐的绸布裹好少女的尸体,接着抱着这块布飞去了五里外的宁清河。 宁清河靠近集市,集市里有一家日夜迎客的猪肉店。 猪肉店靠煮麻辣猪肉片出名。 店主是一个宫廷御用厨娘。这个厨娘二十岁进宫,二十五岁因为宫斗而被放了出来。 师傅带我来这里吃过几次猪肉。 那几次猪肉片是厨娘亲自做的。薄薄的,粉嫩的夹杂白丝的猪肉片,蘸着麻辣酱倒进面前的小锅里,很快便吃的浑身爽快。 师傅说,这间猪肉店有时也做江湖暗客的交易。 所谓暗客,便是暗刀门的门客。 暗刀门专接杀人的活。杀人后,要处理的尸体便送到各个联络好的猪肉店,请店里的人处理。 这个猪肉店也接暗客的活儿。 猪肉店靠近清宁河。 “伙计,我要出事。” 出事是暗语,用于暗刀门与猪肉店处理尸体。 那伙计会意,喊来了打杂的伙计,“快把那尸体抬过去。” 这家猪肉店处在集市外缘,白天是平民百姓来吃点东西,晚上就多是江湖中人了。 我环顾一圈,今晚没有顾客,看来最近江湖很太平嘛。 我相信,这家猪肉店会处理好少女的尸体。 真可惜,这么美的女子,我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很多年前,师傅给我讲过一个深宫的故事。 说,有个皇妃生了龙子,但皇后嫉妒,便命贴身侍女买通公公夺走了龙字,并且将龙子送给了宫里的御用厨娘,接着,厨娘做了一道人肉羹汤给刚生产的皇妃吃。 后来,事情有变动,厨娘被赶出宫。 我不知道,故事里的厨娘是否是这清宁河边猪肉店里的厨娘。 我在这里吃过饭,见过那厨娘一面,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是娇花一朵。 伙计抬走那少女的尸体,我不知道厨娘会如何处置它。 师傅说,店里的人会找地方安葬暗客送来的尸体。 但愿吧。 厨娘与那少女都是很明艳的人。 我转身欲走。 店里的小二伸手按住我的肩。 好强的内力。我惊讶,随即释然。 能接暗客的活儿,如果内力不强劲,如何在武林生存。 “有事吗?”我问道,顺便握紧了手中的剑。 “客官,我们替你处理那尸身。你是否该给点赏钱?” 我松开剑把,“去问问你们厨娘,裹着尸身的绸布值多少两黄金。” 店小二微微惊讶,随即松开了我的肩膀,内力一卸,我舒服多了,随即快步走出猪肉店。 本想回到缺月居,但转念一想,月色如此好,不如乘风漫步。 这里的集市白天很热闹,晚上却很清冷。 清冷到,比剑光还要孤独。 我走在集市上,不远处,有个小孩正被人追打。 这么浓的夜色,竟然还有没回家的小孩。 “呸,你这个小偷!” 被追打的小孩被围在中间,一群小孩矮下身子去打他。 我抱剑站在一边,曾经我以为世界上利欲熏心你死我活的都是一群大人。 现在才忽然觉得,原来从小时候开始,我们就鱼死网破冷眼相对了。 “啊!”地一声,一个小孩子胸口插着一把刀倒了下去。 被围在中间的小孩慢慢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狠狠地拿着刀片道:“谁再敢动我一下,我就弄死他!” 弄死他! 那群小孩一哄而散,到底的小孩了无声息。 我抱剑离开,心想,现在的孩子真无趣。 我已没有了继续散步的闲心。很快,一个老人驼着背走了过来。 “公子,你看到我孙子了吗?” 我低头,这个老人身上有股糊灯笼纸的浆糊味儿。 刚刚那个倒地的小孩身上也沾了浆糊粉。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素来无欲无求。 我直接越过他转身离开。 “小满哦,你去哪里了哦。天天被那群坏孩子带着乱走!” 我忍不住回头看他。 月光下,他的伶仃的背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展臂施展轻功,飞到了刚刚的地方,把那倒地的胸口插刀的小孩带走了。 缺月居第一次有客。 这小孩胸口的刀插的不准,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很深。 想来那被欺负的小孩是存了心要弄死他。 从前,师傅告诉我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杀了一个人,他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不轻易挥剑,除非别人送死。 这群小孩,从小便这样。 我看这小孩的眉目也该有八九岁了。应该已经读了三年的书了。 镇上的私塾三年内是免费的。 读了三年的书,竟然也还是这样。 当真人心难教。 怪不得师傅不准我随便教导别人。 这小孩还有气息,我点了他的穴道止血,给他用了最好的药,又包扎好,这才用内力催醒了他。 “你是谁?”那小孩看着我,随后哭道:“刚刚我好怕。” 是吗? “那你为什么要欺负别的小孩,u看书 ww.uukanshu他被你欺负了,当然会反抗。” “我们只是教训他,但是没想到他会杀人。他明明知道,我要是死了,我孤苦伶仃的姥爷会伤心。” 那小孩语气理直气壮,我好笑道::“如果一个人明知道他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致命的伤害,却还是决定做,证明这个人要么走投无路,要么是个阴险小人。” 我低下头看向那坐在我的凳子上的小孩道:“一个动不动就想弄死别人的人,你一定要远离。日后远离那群人。天亮就回去吧。” 那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道:“你让我天亮就走是怕我拖累你?我现在就走。” 那小孩不由分说便脚尖点地,迈着短腿走出去了。 我摇摇头,他要走便走。与我无关。 门外有块匾额上面写的缺月居,但用的是前朝便被下令为只有贵族可用的楷书字体。 这样的字体,这种小孩是认不出的。 所以,他不能说出我的住处。 这缺月居外只有一条宽阔大路。 沿着这宽阔大路可以走到一个分叉,分叉通向三条小路,小路口不远处是通向各个小村。 这小孩应该能知道怎么找到自己的家。 所以他的背影消失了,我倒不担心。 我站在窗边看着空无一人的宽阔大路。 有些复杂地想,当初被师傅逼着练剑,我曾负气离家出走。 当我的背影消失在大道尽头时师父是否站在窗边,像我此刻这般心中有许多考虑。 师傅,萧山又想念你了。 三 灯笼 我的师傅,无名无姓。 也许他有名字,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他带我去过许多地方,他不需要说什么,只要拿出一方令牌出示,别人就会对他毕恭毕敬。 好像他的那张令牌有着神奇的力量,能让所有人俯首帖耳。 我翻阅了师傅留下的所有书籍都没能找到有关那方令牌的记载。 师傅给我留下的书籍包纳一切,五行八卦,天文历法,地势军阵,皇宫秘闻都尽在其中。 唯一漏掉的就是关于那方令牌的记载。 我慢慢地给寒冰剑的剑鞘系上丝带。 师傅说,寒冰剑乃天下第一神剑,剑而有灵,遇其主,则剑灵有神。 神剑是不能用来杀蝼蚁的。 正如,杀鸡不可用宰牛刀。 所以师傅告诉我,每一次我的寒冰剑出鞘,都要让这柄的挥出有意义,每次有一个人死在我的剑下,都要在剑上留个标记,这个标记就是丝带。 剑上沾一次死人血,我就要系上一条红丝带。 如果,我的剑救了人,那就要系上一条蓝丝带。 但是,师傅说,神剑只杀不救。 所以,师傅送我的丝带里只有红色的。 昨天,一个少女死在我的剑下。 寒冰剑第一次系上了红丝带。 “扣扣” 有人敲门。 这次,是谁? 我握紧了剑,希望来人不要像昨天的少女一样逼我动杀机。 看着剑鞘上飘动的红丝带,我深吸了口气。 推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驼背老年人。 他很瘦,瘦成了一根竹竿。 他低垂着头,手里还拿着一串灯笼。 我认出来了,他是昨天我救下的小男孩的姥爷。 “有事吗?我家主人不在。”我开口。 师傅说,人在外,谁都要防着。 “我孙子说,这里的主人昨天救了他。” 老人的声音很沧桑,但是缓慢。 带着种古拙的味道。 我按下心头的犹疑,认真听他说。 “我孙子说,昨天他看到这屋子大门前没有灯笼,所以想做一串灯笼送给恩人。” 老人伸高手,把灯笼提起来。 那一串嫩黄色灯笼在风里一摇一摇,很是好看。 武林人,夜不点灯。 所谓的不点灯,是指门前不挂灯笼。这是为了纪念侠客柳七绝而约定的规矩。 十年前,这规矩尚有人遵守。 十年后,早就淡忘了柳七绝的传说。 但是,我不能忘。虽然我不知道那传说是什么。 可这么多年来,师傅坚持门前不挂灯笼,必是有执着的原因。 我破了规矩,师傅回来,必会动怒。 我接过灯笼,随即道:“家主会把它挂在内院的。请不必再来了。” 关上门,外面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 这灯笼。 我清淡地笑了笑,随即毫不犹豫地将它丢上天。 剑出。 灯笼在剑鞘闪动下化为淡黄色飞灰。 缺月居内,不得放外人的东西,这是师傅的规矩。 之后的日子里,依旧无人来扰。 而年关将至,外头也是一片热闹喧腾的气氛。 我抱剑出去,风微寒,带着冬日特有的潮湿。 风吹起我的袍子,红剑带随风飘飘。 我径直走向猪肉店。 招待我的是厨娘。 原来厨娘是这家猪肉店的老板的老婆。 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她把我安排在了二楼靠窗的座位上。 这家猪肉店靠着清宁河。 我坐在窗边,抬起帘子便能看到远处归来的片片风帆。 心情莫名地变得愉悦起来。 店小二送来了去年我吃过的菜。 按照老板娘的逻辑,江湖中人,吃的不挑。一般前年吃什么的,今年还会喜欢点什么。 有人会吃出习惯,吃出口味来。 只有皇宫才会让人看不出你喜欢吃什么。 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去年吃的红烧蹄髈,清蒸猪肺,油爆猪尾巴。 这是去年师傅带我吃的。 去年师傅坐我对面。 其实,我想告诉老板娘,这份菜让我伤感。 “换一份!” 隔壁桌的糙胡子大汉大喊道:“换一份!老子看到这糖醋猪排就想起了淹死清宁河里的姨娘!换一份行不行!我的姨娘,小时候最爱给我做猪排吃。” 那大汉说的话正中我下怀,我忍不住噗嗤一笑。 其它桌上的客人也笑了起来。 这时,小二又给我这里送来一盘肉:“客官,这是咱们老板娘送的。这菜叫白骨肉。” 很别致嘛!我点点头,尝了一口。 其实,我不那么挑剔。 虽然有些伤感,但这菜的味道是上等的。 窗外远处河上渡头快挤满人时,我这里也就快吃饱了。 这时厨娘走到我面前来,低声道:“公子前儿送来的那女尸很香哦。uu看书ww.uukansu.m皮肉细嫩,很香。你刚吃的细溜白骨肉就是她。” 那道白骨肉很香,筷子一夹就松散了。居然是那少女? “呕!” 我有些反胃。 这时老板娘掩嘴一笑,俏生生道:“骗你的呢!那女尸我扔河里了。” 我转头看她,她的脖子很长,脖子右侧有一颗黑痣。 像是白玉兰上趴了一只蚂蚁。 我记得师傅给我的书中有记载:“南山教有圣女,为一纨绔子弟叛逃师门。后加入刀客门,成为江湖第一刀客。与那纨绔子弟并称双刀煞。圣女右脖侧有黑痣,状似蚂蚁,人又称黑蚁煞女。” 我抬头看她,想到师傅说的厨娘故事,忽然了然。当年刀客门被朝廷所灭,那纨绔子弟被朝廷擒住,当街施以烹刑。这圣女便入宫做了厨娘,后来加入宫斗,煮了皇帝的儿子为爱人报仇。 哦。原来如此。原来这厨娘就是黑蚁煞女。 “怎么,我最近没瞧见你师傅?” 我对她狡黠一笑:“你的脖子沾了墨点。” 她惊讶地捂住脖子,我跳下凳子便走了。 师傅常说,人生在世,不可随便爱人,不可随便算计人。 现在我觉得,很多事情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走到一楼,我给小二扔了一锭银子便抬步出门了。 集市异常热闹,我立在集市的一角,看远处喧腾的人群。 然后想,师傅,你在的地方是否同样如此热闹洋洋。 “我可以送你一盏灯笼吗?” 身后传开一道稚嫩的童音。 四 拜师 那声音很熟悉,我循声望去,转头看去竟然是前几日救下的那个小孩。 小孩抿着唇,脸色有些紧张。 他侧着小身板,两手捧着一个灯笼,立在一个小女孩面前。 “我可以送一个灯笼给你吗?” 我转头看向他,这么小的年龄就这么会讨小女娃欢心。 那小女孩哼了一声,伸手啪地一打,将那盏胖胖的灯笼打落在地,随后骂道:“我才不要呢,小铜说,拿了你的东西,他就不会和我玩了。” “冷一笑,你给我滚开!” 一个瘦高的小孩嗖嗖地跑了过来,一把推倒了那个小孩。 我看的很仔细,那小孩是刻意推在小男孩伤口上。 前些日子,他在小男孩胸口插了一刀,要不是我救下他,他怕是死了。 被推倒在地的小男孩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怒视着推他的小男孩道:“你插我的那一刀,我会还给你的。” 倒是个硬气的孩子。 推他的男孩不屑一顾地扬起头,自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扬了扬道:“都给我揍他。谁不听话,我就用这刀杀了谁!” 那些小孩都怕刀,都一齐作势上去要打那倒地的小男孩。 “恩人,帮帮我!” 小孩对着立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我喊道。 还蛮聪明的嘛! 我举起剑,对那群小孩喊到:“不准以多欺少!” 那小孩一骨碌爬起来跑向我,笑道:“恩人公子!恩人公子我又遇见你了。” 我举着剑,剑上红带飘飘,那些小孩被吓得一哄而散。 “恩人公子,多谢你。” “不是和你说了吗?让你看见他们就绕道走,怎么又招惹他们了?” 那小男孩委屈巴巴道:“我没有惹他们。是那个莫铜自己惹上我的。我不想惹谁,偏偏莫铜非要排挤我。” 说完,小男孩肚子里传来一阵响声。 “恩人,能借我三个铜板吗?” 扶额,这孩子怕是赖上我了。 师傅解释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时,是这样说的。 所谓一生二,指的是,任何事物本是毫无关系的,一旦发生关系,之后便会有绵绵不绝的后续事情。 比如你救了一匹狼,日后,它便会想着报恩,为了报恩,它会多杀几匹羊送给你,这样,牧人家的羊就少了许多,牧人的用度会随之减少,而集市上的羊皮也会减少。 所以,你的一件行为,会引发许多不可预料的事。 前几日救这小孩的行为,怕是也会给我平静的生活带来许多变数。 所以,从前师傅总教导我,慎始慎终。不要随便和人打交道。 小孩拉着我的袖子,委屈巴巴:“我饿了。” 我本想抽出袖子,可是回头一看,角落里居然有几个小孩蹲守着。 瞬间,我懂了。 我要是不带这小孩一起,恐怕我一走,他又要被其它小孩欺负了。 这事,真是一环接一环。让我左右为难了。 怪不得师傅总说外面的事情大都剪不断理还乱,要我始终做个旁观者。 但现在,怕是做不了了。 小男孩又委屈巴巴道:“恩人公子,你带我走吧。” 我拉着小孩,往一家羊肉店去了。 “喜欢吃羊肉吗?” 羊肉汤碗里升腾雾气,雾气将小男孩的圆脸遮住。 “喜欢吃。” 小男孩运筷如飞,大快朵颐。 “恩公,我叫冷一笑。” “恩公,你手里的这柄剑真好看,我可以摸摸吗?” 我收回剑,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肉,正色道:“这剑不能给你摸。” 冷一笑乖巧地缩回手。 这顿饭吃完,我便拉着冷一笑走出门了。 门外,有三个孩子盯着我们。 这下子,我不能不正视这一切了。 我走向那三个孩子,和蔼道:“盯着我们做什么?” “我们老大让我们来的,要是看到冷一笑和你分开了,我们就要把冷一笑抓走。” 倒是实诚。 “你老大是?” “我们老大是莫铜。” 哦! “就是前几天晚上被你们围起来打,后来拿刀杀冷一笑的那个吧?” 我摇摇头:“真是没用的小屁孩啊!原来还抱成团欺负莫铜来着,被莫铜镇住后,又听莫铜的,一起抱团欺负别人了。” 素来没用的人喜欢抱团。 素来抱团的人容易被厉害的人震慑住。 素来震慑这群乌合之众的恰恰是恶人。 素来懦弱的人容易在恶人的指挥下自相残杀。 我蹲下来,问那三个小孩:“冷一笑与你们无冤无仇吧?” 那三个小孩迟疑了一下,接着点点头。 “那你们欺负他干嘛?” 那三个小孩面面相觑。 “莫铜欺负过你们吗?” 那三个小孩点点头:“莫铜如今总是对我们颐指气使。” 我开导道:“你们团结起来,别听他的不就好了?” 那三个小孩迷迷糊糊地看着我。 “啪!” 一颗石子从我耳边擦过,身后传来莫铜的声音:“你是什么人?小孩的事情大人不要管!” 我蹙眉,如果大人真的不管小孩的事情,uu看书 ww.uukanshu.om那不知道小孩子们会变成啥样了。 “你就是莫铜?” 莫铜自袖子里抽出那把威吓了许多小孩的刀,说道:“你们都把这个大的给我为围住!”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 莫铜擦着刀,笑道:“谁不听我的,开春去了私塾,谁身上就得被我刻出朵花儿。” 好狠毒的孩子,这才几岁啊。 “怎么,你们三个是和冷一笑一伙儿的?” 莫铜看着刀,眼神凛冽地像寒风,冷冷地看着那三个孩子。 那三个孩子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立刻把我和冷一笑围起来。 我的剑不会杀小孩。 “想飞吗?我带你飞。” 我对着冷一笑笑道,随即一把拉着他,纵身飞上天。 我的轻功学的不错,带着冷一笑也不觉得累。 落在缺月居门前,我对冷一笑道:“我问你,以后,那群小孩还会欺负你吗?” 冷一笑回过神道:“有莫铜就会欺负我。” “他为什么只欺负你?” “因为他要立威!靠欺负我,把其它人团结在一起。” 好,我懂了。 “恩人公子,你可以保护我吗?” 嗯,可以。 “我师傅不准我随便收徒弟。可是,你呢。也不知为什么,和我特别有缘。” 我拉着冷一笑进了缺月居,心道:“师傅,弟子给你带了个徒孙。弟子知道你未必喜欢。可是,弟子不帮他,他怕是会死的。师傅,等我教他几招,大不了日后赶他出师门吧。” 五 天赋 红尘执剑洗年华,浸渐江湖花未发。 飘然一剑随风落,回首相看已天涯。 ——丙戌年寅月萧山题 冷一笑成为我的弟子了。 最近一段时间私塾是放假的。 冷一笑日日来寻我,到后来我干脆让他住在缺月居了。 缺月居原只有我一人,日日安静,自打有了冷一笑,便有声有色多了。 他不是甩飞了剑,就是划破了自己的衣裳。 当年我师傅教我练剑,我可是只看了一遍剑谱便能融会贯通了。 师傅教我时也颇为省心,往往把剑谱丢给我自己看便好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教导一个反复学习也不会的孩子。 我瞧这孩子怕是鲜有学武的天份,便唤他来道:“师傅教你读书可好?” 读书走科举之路,对冷一笑这样的穷苦人家倒是条门路。 “练剑只是防身用的。不过,一旦你学富五车,便自然有能力召集人保护你了。那时,你佩剑倒是拉低了你的身份。” 冷一笑垂头,有些泄气地放下了剑。 “如果我读书,能像如骅私塾里的屠先生一样吗?” 我低下头,心道,一个私塾先生有什么了不起。 “要是你能读好书,能够融会贯通,那你就能成为朝中大宰。” 我昨日承诺他,要保护他,让他不被人欺负。 学剑可以不被人欺负,但是当了大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不被人欺负。 冷一笑抬头,眉尺惑然:“大宰是什么?” 我转身,自东廂耳房内拿出一本大武朝官职录递给身后的孩子。 哪知我一转身竟没看到他。 他还在院子里站着。 “你发什么愣?” “我看到师傅走了,还以为师傅你生气不要我了。” 我没好气地问他:“我生什么气?” “我怕师傅你嫌我笨。” 我蹙眉,把书扔给他,道:“把这本背下来,一个时辰后我来检查。” 院子里响起了读书声,我在内室凝神养气,靠着自幼修行的灵耳功,自然能掌握院子里冷一笑背到何种地步了。 一盏茶的功夫,这孩子便读完了全书。 我凝神静听,院外已了然无声。 难道我的灵耳神功失灵了? 这孩子怎么不读了? 读了一遍就累了?这般懒惰吗? 我自桌上寻得一戒尺,踱步到院内台阶上问他:“为何读了一遍便不读了?这么懒惰?可知后面还有一屋子的书要你记得?” 冷一笑抬起头,有些委屈:“弟子已经都记住了啊。” 读一遍就记住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冷一笑,心中有几分不信,当年我背会那些也要读个两三遍,但看着冷一笑笃定的神情,随即道:“那便背给为师听听。” “大武官职录,第一卷第一篇,皇宫官职录,皇宫设三女令司,分别为御衣司,勺药司,典记司。这三司各有三为大女管……” 冷一笑背的十分流畅,倒是大出我所料。 “师傅,弟子已尽数背完。” 这样的好苗子,又有这种过目不忘的天赋,想来,日后必然成材,届时,师傅回来,也不会责怪我随便收徒了吧。 “背了这么一本,你可累吗?” 冷一笑摇摇头。 我伸手拂去冷一笑额头的薄汗,自我袖子里掏出一串钥匙,和蔼道:“去后头的耳房里背书,最靠东排的书先背掉。” 冷一笑接过钥匙,径直奔入耳房。 随后大喊道:“这么多书!” 我以传音入密,对他笑哈哈道:“乖徒弟,只是三百本书而已。为师算过了,你一刻钟可以背一本,一天十二时辰,睡去三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还有八个时辰,可以背六十四本书。这样算来,五天可以背完东边一墙的书了。” 冷一笑认命地读起书来。 而我则施展轻功,飞向了猪肉店。 “哟,萧公子来了?” 店小二笑嘻嘻地看着我。 老板娘也走了过来,她今儿穿了一身嫩红短袄,一条粉棉百褶裙,显得柔弱不堪。 “这天儿太冷了,搞的我都多穿了一件。” 老板娘迎了过来,对着我笑道:“萧公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啊。” 我看着她那被貂皮围住的脖子,想来那黑蚁般的痣已经被遮住了,便笑道:“老板娘今天真好看。” “老板娘可知道有什么药膳可以令不会武功的人,迅速地提升内劲?” 老板娘斜昵我一眼,笑道:“怎么,你要给昨儿那个被欺负的小孩?” 我点点头,这猪肉店老板娘的消息还蛮灵通的嘛! “你可别多心,”老板娘帕子一甩,笑道:“昨儿你给我伙计的赏钱多了,uu看书ww..om我派伙计去追你,看到你带走了一个小孩。” “那孩子不会功夫,又实在笨,教他也不会。听闻黑蚁煞女会制提升内力的丹药,倒不如做点好事,帮帮那孩子。” 老板娘笑道:“也行。” 老板娘应承了后,又甩帕子离去,就在那一刹那,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异香。 我伸手,双指一捻,夹住她的帕子,老板娘回头对我媚然一笑:“怎么了,客官?” “你身上好香。可否再为我制一瓶千红软骨散。” 南山圣女都自幼学习制药,一瓶软骨散,一定难不住她。 “我与南山教早已恩断义绝。要我做软骨散,得加钱。五十两。” 我自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随手抛给她:“以后每日中午我都来拿药膳,记得,给他提升内劲要循序渐进,你要把控好火候和药材。” 老板娘皱眉道:“你师傅知道你收徒了吗?” 我握紧了剑:“你对我师傅了解多少?” “我欠他点东西。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我答应你。” 我在猪肉店等了半个时辰,便拎着食盒离开了。 食盒是老板娘送我的。 师傅真是厉害,走到哪里别人都尊重他,就算他不在,别人也得顾忌他。 我飞入院子,只听耳房里传来一阵读书声。 冷一笑这徒弟还算勤奋。 “师傅,我背完了。” 冷一笑冲出来对我笑道,满脸的欣喜。 “嗯。先吃饭吧。背完了多少?” “十本了。” 六 藏锋 明月何须照山河,山河满目无清宴。 待知荣枯如百草,哪复有意话牢骚。 牢骚满腹说不尽,天下存亡关系谁? 书生何事临寒窗,权势难求业难消。 ——萧山晨题 “师傅,你给我带的什么吃的啊?好香啊!” “喜欢就多吃点。吃饭的时候别说话。”我看着他,随即问道:“十本书都背完了,你倒是聪明。” “师傅,你不是不准我吃饭说话吗?怎么你自己还说话?” 我拿起筷子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敲,道:“你倒管起我来了。” “师傅,我现在能说话吗?” “想说什么?” “我想说,师傅,你知道吗?我十三岁才可以参加科举。可我现在才九岁呢。还有四年可以背书,师傅你干嘛急着要我读书呢?” “傻孩子,你知不知道,你的敌人不是莫铜他们,而是那些高官的子弟。他们有钱有势,你只有懂得越多,会的越多,你才能比得过他们。” 冷一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即问我:“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成为敌人。” “因为你们迟早有利益之争。因为你太聪明,可你的样子又太弱小。” 冷一笑实在聪明,在我这里半个月,便把耳房内的书背光了。 更要紧的是,吃了猪肉店老板娘的药汤,他的内劲也提升不少。 想来开春去私塾读书,应该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他聪明读书快,我又给了他许多指点,那些私塾里要背的东西,是难不住他了。 “师傅,我今天回家去看姥爷了。下午去私塾点到,明天正式上学,今晚我再来看你。” 我拿出一瓶千红软骨散给他:“你记着,如果有人看不惯你,要你麻烦,你就躲着,避让着,如果躲不了,你也别太委屈自己,免得别人觉得你好欺负。这是千红软骨散。怎么用你自己知道的。” 冷一笑有点惊讶,又有点感动的接过那个瓶子,随即道:“这就是耳房西壁书里记载的软骨散?传说中的南山教圣女做的药?师傅,你真的无所不能啊。” “这药贵着呢。五十两一瓶。” 冷一笑点点头:“多谢师傅。弟子一定不和别人起冲突。” 他这时候如此端正的说话,嗓音嫩嫩的,像是煮好的雨后春笋,又嫩又劲。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道:“去吧。” 我曾看过许多书籍记载有弟子弑师杀师的故事,所以我想,如果冷一笑有一天背叛我,那我会怎样? 可我想了想,那些弑师杀师的故事里,哪个人配做师傅呢? 为人师表,都是希望弟子好,都是希望弟子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我师傅收我时,我是流浪在长安的孤儿。他明净如玉的手擦掉我的眼泪,便带我飞回了缺月居。 对我,他不收一文钱,却把我拉扯成了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天下第一剑客。 那些收了弟子银钱,却又不倾囊相授,反而想着靠弟子来打出自己名号的,又哪里有脸开山立教呢? 我收冷一笑为弟子,不贪他分文,不求他回报。 我是为了什么呢? 若有一日他背叛了我,他忘了我的恩德,我是否会伤心。 果然,有了一个徒弟,会不停操心。 冷一笑走了之后,缺月居再次宁静。 我倒是无所谓,冷清是我一贯作风。 不知不觉练了一天的剑,日色已西移,窗下的老芭蕉凋了叶,但叶梗却在风中哗哗响。 我安坐窗前。 有时候很感谢义阳王,当今的武阳帝。如果不是他,我没有这么多闲钱,可以如此安闲地玩乐。 听说,很多江湖豪杰也会被一文钱难倒而迫不得已上街卖艺。 我却因为武阳帝每三年一次的赏赐而出手阔绰。 虽然我很清楚他这么做并不是有多敬仰我,他只是为了向天下豪杰表示,他很尊敬人材。 “师傅,弟子回来了。” 熟悉的特属于冷一笑那种嫩嫩的略带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师傅,这是我今天临的帖。” 冷一笑把自己写的字拿给我看。 字迹很舒朗,看得出他心性通彻。 既然心性通彻,想来在私塾也能清白分明,不惹事,亦不被麻烦寻上。 要是冷一笑这样保持下去,加上他的天赋,不消几年学上点人情世故,便能一飞冲天了。 我略欣慰的看向一笑,连眼角都带上了我自己未察觉的欣喜。 “不错。一笑,日后,你不必来寻我了。” 一笑略微惊讶地看着我,随即伤心道:“是不是弟子做错了什么?” “如果是弟子做错了什么,还请师傅斥责,不要赶弟子走。” 见他如此正色,我只得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师傅近几日要出趟远门,uu看书 .uuanshu 随时准备离开。无事,你不必来了。况且,你也该去书局借点书多看看,不必浪费时间寻我了。” “师傅要出远门,这院子无人照看可怎么办?弟子夜夜来打扫庭院如何。入夏有鸟飞来,” 我冷下脸来看他,他便忽的住了口,“弟子明白了。弟子不会再来打扰师傅清静。但弟子就住在西塘村的第三家,师傅想我了,便来找我。” 冷一笑似乎有些伤心,连临的字都没拿,便惆怅地走了。 他本来就不必对我前恭后敬,我不是藏私的人,收不收他,我都不在意。 如果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那想来就是缘起缘灭吧。 这之后的许多天冷一笑都不曾来,我倒是一个人又过起了之前的日子。 唯一的不同便是我偶尔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会带点迫人的冷清。 终于在三天后,我拿起剑飞去了镇上的如骅书院。 我想去亲自看看我这小徒弟的日常生活。 如骅书院是九岁以上的孩子是收费的,如果选择住在私塾里,收费更高了。 故而村里大部分孩子都会回家。 这天夜里,我立在屋顶上,看着冷一笑抱着书走在料峭春风中。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人。 原来我以为是同村的孩子,后来才发现不对劲,那几个孩子鬼鬼祟祟的。 竟然像是在跟踪我的小徒弟。 距离冷一笑家所在的西塘村还有一段路,冷一笑拐了个弯便走入了一条小径。 他后面跟踪他的两个小孩拿出了刀片来。 七 笨拙 薄薄的刀片在夜色里亮出寒光,叫人看了不免心惊,惊讶于少年的狠辣。 我跳下屋檐,以黑巾遮面。 “你们想做什么?” 那两个少年手里拿着的刀便哆嗦起来,我挥剑拍掉他们手中的刀,冷然道:“冷一笑是我的人,谁敢动他,我必叫他魂断三更。” 那两少年吓得拔腿就跑。 我捡起那两片利刃,一股猪油味儿。 正在我快速思索,镇上的杀猪铺子有哪些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我转身,冷一笑站在我面前,手里还拿着千红软骨散。 “师傅!” 冷一笑一把冲上来抱紧我,“师傅,弟子好想你。” “刚才我发觉有人跟踪我,我就拿出了软骨散,后来听到师傅的声音,我才放心下来。” 冷一笑松开我的怀抱,随即道:“原来师傅你一直都跟着我,在关怀着我啊。” “你在私塾里得罪人了?他们为何跟踪你?” 冷一笑茫然摇头:“莫铜因为去年考得差还留在童元阁,应该不是他捣的鬼吧。” 老板娘告诉过我,欺负冷一笑的男孩的父母是靠裁缝为生。 上次冷一笑用的刀片是裁绸布用的,显然和这两片沾满猪腥味儿的不一样。 “你先回家吧,明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该怎么上学就怎么上学。” 冷一笑摇头,“师傅,我想带你去我家坐坐。” “师傅没空。” 直到冷一笑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我才转身离去。 远方有笔直深长的街道,有鳞次栉比的房屋,也有暗夜里浮躁不定的人心。 我直奔猪肉店。 老板娘还在忙活,看见我便道:“你又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你这人,没事是不会找我的。” 我扔出两片薄刃。 “作死啊!你差点割伤我。” “堂堂黑蚁煞女还会怕这个?” 厨娘白我一眼:“有话快说。” “替我找到这利器的主人。” “我要是不帮呢?”厨娘两手叉腰:“你有你师傅一半厉害吗?你师傅都未必调动得起我!” 我还不想和黑蚁煞女打架,既然武力不能威胁她,那就只好动嘴皮子了。 “听闻南山教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叛徒。黑蚁煞女可是必杀榜上排行第五的啊。” 南山教是天下知名的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邪教。 所谓邪教,就是偶尔干些打家劫舍,经常对江湖正义事冷漠旁观,有时还会跳出来挑拨离间的教派组织。 反正正教人士眼里非我教类则是邪教。 邪教心里一想,你不带我玩,还说我是邪教,那我就给你们搞搞破坏,挑拨挑拨你们,看看你们正义之士多么团结,看看我打家劫舍,你们有谁跳出来打我。 就这样,邪教上窜下跳地给了正教许多把柄,落了江湖人的口舌。 邪教越邪,正教越正。 南山教看起来是邪教,但你翻阅它的创教历程会发现,南山教其实不算太坏,就是爱憎分明了点,义利分明了点,自以为是了点。 南山教对叛徒也是非常狠,黑蚁煞女当初还是以圣女的身份叛逃出南山教的,给了南山教各山的长老们以深重的打击。所以黑蚁煞女成了南山教人人咬牙切齿的对象。 南山教曾发布江湖追杀令,谁要是活捉黑蚁煞女送上南山,南山教便愿为此人做一件事,哪怕赴汤蹈火也要完成。 听起来是很诱人,可是南山教乃知名的邪教,正义人士懒得理会,邪教人士又喜欢各自为政,也懒得理会,况且没人会去招惹双刀利落的黑蚁煞女。 所以十多年了,黑蚁煞女也是安然无恙。 “啊,你说,南山教一定想不到它们曾经的圣女现在是一个猪肉店的厨娘兼老板娘吧。” 厨娘啐了我一口,随即道:“什么时候要结果?” “明日辰时之前。” 辰时是冷一笑进入私塾的时间。 夜里,我睡的浮浮沉沉。 只听“蹬”地一声,外面一声脆响。师傅教我日夜警惕,夜晚睡觉也不可忘了练功。 混江湖的极有可能夜晚被人偷袭,所以我睡觉的时候都会练习灵耳神功。 靠灵耳神功而警觉地捕捉夜间的一切风吹草动。 方才那“蹬”的一声,分明是黑蚁煞女使出的双刀暗器。 黑蚁煞女之所以能靠着双刀横行江湖,成为刀客门的第一刀客,就在于她的惊人腕力。 别人练再久,射出的双刀暗器发出的声音始终是“嗖”或者“噌。” 只有黑蚁煞女是“蹬”地一声。 正是这一声将黑蚁煞女与其它普通刀客区别开来了。 听到这一声,我便知道是猪肉店厨娘派人送消息来了。 想来明日便能知道想欺负冷一笑的那两跟踪的小孩是谁了。 如此,我便有些安然地睡去了。 真是奇怪,我竟然会觉得安然。 这倒是一种奇怪的情绪。 像是什么凸起在心里的东西忽然自动地塌了下去,从此踏实。 又像是一些会随时跳进脑海里的疑虑,忽然得了指令般永不再犯,从此放心。 倒是奇怪的很,我竟然为了冷一笑这个迟早会与我断绝关系的徒弟翻来覆去。 也算是打发平生的无聊时光了吧。 如此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闲闲起床,竟然惊奇地发现,我的灵耳神功居然突破到了第九重。 从前师傅教我日夜警惕,故而我夜夜睡觉都暗暗绷紧神经,uu看书ww.uukasuom 昨儿莫名其妙地安心睡去,竟然筋络畅通,于睡梦中突破了灵耳神功的第九重。 突破第九重,我便能纳方圆十里的风吹草动于耳中。 习得灵耳神功第九重便要相应地练习闭穴功第九重。 灵耳神功与闭穴功均有十重,两套功法相互配合。 要是没有闭穴功,只修行灵耳神功,那方圆内的鸡飞狗跳嬉笑怒骂便会每时每刻都涌进耳内,搅扰地人神志不清。 修行了闭穴功便能随时自动地调动气穴,隔绝过于喧闹的声音。 当年武成帝刚刚登基时,也是个勤奋的君主,只是有点多疑而已。 听师傅说,武成帝的帝位是从他哥手上抢来的,为了防止有人起异心,武成帝专程请了灵犀教的掌教来担任指掌户一职。 指掌户便是负责监视监听大武朝各地方的人的言谈。便是老夫老妻夜间的闲言碎语也必须探听得来。 那灵犀教掌教素来无心权势,故而谢绝了武成帝的邀请。倒是灵犀掌教的小弟子拎不清,偷走了灵耳神功的修炼经书投靠了朝廷。 可他偏偏忘了连闭穴功一起偷走,故而闭关练成灵耳神功后,不能靠调动气穴隔绝声音。日日夜夜被宫里宫外的各种声音搅扰地无眠无休,导致最后内劲混乱,冲断筋脉,成了皇宫禁牢里的废人。 所以,我师傅常说,书可以乱看,但功不能乱练。 灵耳神功突破了第九重,我倒是高兴,我的闭穴功也早早地提升到了第十重。 我推门,见到了插在门上的飞刀了。 八 难喝 我拔下飞刀,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东塘村薛记菜铺老板,东塘村顾记菜铺老板。 这字迹,我忍不住皱眉,实在是潦草。每个字的横都故意写斜,每个字的竖又故意写成撇,这种字体是刀客门的底层暗卫用来传密信使用的。 为的就是使除刀客门之外的人看不懂。 后来,刀客门被剿灭,他们教内使用的各种奇怪字体也便被朝廷的翰书司收集抄录。 后来兜兜转转,那本字体记录竟然到了师傅手中,如今那本字体集还在西厢房内。 这字体,我是能看懂,可是我的小徒弟就未必了。 师傅不准我抛头露面,不准我和人卷入纷争。 如骅私塾位于这镇上最显眼的地方,门前素来是车水马龙,人多眼杂。 师傅曾说,村子里住的人不论男女都是爱背后谈人是非的,在村子里住,想要不听一耳朵是非是很难的。 我不想去西塘村寻冷一笑。 唉,生命中多了个需要被保护的人,真的就多了许多需要考虑的事啊。 我亲自将纸条上的字重新抄录了一遍,折好后才带着它飞向如骅私塾。 此刻私塾内还是一片寂静,打扫私塾庭院的人尚且眯蒙着眼睛,顺着童元阁找过去,对面便是冷一笑所在的少元阁。 按照冷一笑的说法,如骅私塾是很势利的。 给屠先生送的礼物多,那便能挑选自己喜欢的位次坐。冷一笑的姥爷靠卖灯笼为生,自然没有余资去贿赂屠先生了。 所以冷一笑的位置是偏后靠窗的。 因为每个学子的座位上都贴有学生的名字,我在靠后排很快便找到了冷一笑的位置。 随后将纸条夹进了他的书册里。 窗外传来学子们的嬉闹声。 我翻窗潜出书院,见后院无人,接着便运气内劲,纵身轻跃飞上少元阁的屋顶。 一盏茶的功夫后,整个书院都响起了朗朗书声。所有的学子都在座位上读书。 我又飞身飞去童元阁阁顶,坐在屋顶上,正好可以看到我的小徒弟。 私塾里教的那些,他都已经熟背了几千遍了,现在脑袋左摇右晃地翻书,随即一张折好的字条从书页里掉下他的膝盖。 冷一笑拿起纸条展开,想是看见了我的字迹,便略惊讶地四处看看,很快便注意到了对面童元阁屋顶上的我。 我随即在空中比划了个手势。 冷一笑会意将头转向左,再转向右,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两个人,左边靠窗的浓眉大眼塌鼻子,右边靠窗的细眉细眼短下巴。 想来昨夜持刀跟踪冷一笑的便是这两人了。昨夜不曾看清楚,现在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记住那二人容貌后,我便飞出了私塾,在私塾门口寻了一处茶馆坐了下来。 想了想,按照黑蚁煞女调查的来看,昨夜跟踪冷一笑的都是菜贩子的孩子。 穷人家的孩子我可不能出手打。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小时候过过穷日子,穷人家的孩子我不想伤害,就算再怎么恶毒,我都不想伤害他们。 我有些为难地皱着眉,连喝下去的茶都觉得不是特别有味了。 不太想喝这茶,我随手倒了。 这时,店小二跑过来道:“客官,这茶你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可以换其它口味的,你这样倒了,其它客人看了,还怎么喝?” 真是无聊,我想倒杯茶都要看人眼色,明显的店大欺客。 我起身便要走,那店小二拉着我的袖子边角道:“客官,您还没给茶钱呢!” 我忍不住白了那店小二一眼,开口道:“你家这茶用的是凌云山老茶,可我点的凌云山嫩茶,而且我要配的是去年冬末的雨水,你们给我配的是雪水,我要喝的凌云雨润寒茶是幽香细滑的,而你这茶喝起来味道轻浮,还振振有词地管我要茶钱!” 被我这么一骂,那店小二神色一愣,随即松开了我的袖子,道:“别走,请我们掌柜的来。” 师傅曾说我涉世不深,出去混怕是会被算计。我倒也想看看,这小茶馆是否有能力算计到我。 我安然坐在茶案边,将一碗茶都倒尽。 最后一滴茶水滴完,店小二走了过来。 我懒洋洋地抬头看他,一个美貌少妇自他身后走了出来。 少妇容貌清丽,长眉与单眼皮都显出精明利落。 看她走路的样子,便知她定非江湖中人。一个女人家,又不是江湖客,穿的如此浪荡,又这样抛头露面,想来不是省油的灯。 对付女人,我素来少把握。 我已经开始掏银子准备走为上计了。 熟料,那女子竟然矮下身去对我行礼。我心里诧异,难道师傅已经神奇到,不需要亮出名号令牌,就能令人忌惮? 还是说师傅离开之前,在我身上下了咒术,令别人一看到我,就会想起他? 这时那美女矮下身,对我说道:“公子,uu看书 w.uans你的茶钱,洪公子已经替你结算清楚了。” 洪公子? 哪里来的洪公子?我与此人素不相识。 无缘无故,我为何要受人帮助?况且我又不是没带茶钱。 “洪公子就在楼上厢房。方才他在楼上看见你与小二争执。” 这女的看着我,眼神怪怪的。 其实,我觉得洪公子就很怪了。 无缘无故帮我付什么茶钱?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很穷酸的样子吧。 既然这样,想来是别有所图。 我定了定心神,想着离如骅私塾中午放课还早,倒不如看看他们到底耍什么把戏。 先试探试探再说。 “哦,那个,你帮我谢谢那位公子吧。” 我起身要走,那女子伸手拦住我,笑道:“公子,不打算亲自谢过洪公子吗?” 我心中冷笑,果然有问题。 想来那洪公子靠这种手段结实了不少角色吧。 我猜这店家是刻意把好茶换成次茶。 次茶,一般人是吃不出来的。 能吃出来,说明这人有见识。 既然吃出来又不想花钱不值,便一定会说破,届时像方才我和店小二争执一样,洪公子出手,受恩的前去道谢,一来二去便相互结识了。 这些小伎俩,都是从一些书上看到的,也不知是否是真的。 我看向那女子笑道:“多谢提醒。我是该去见他。” 店小二引我上楼。 包厢内,一片雅致。 一个着绸衣的俊俏公子临窗喝茶。 九 疏恶 “多谢公子为我付茶钱。” 我坐了下来,那人看了我一眼,随即殷切道:“在下洪映明,见公子谈吐不凡,有意结交,不知可否赏脸去舍下一坐。” 谁要去你家坐! 我笑道:“去你家做什么?” “方才听公子对茶叶种类颇为精通,在下家里有上好的凌云山雨后嫩茶,想请公子品尝。” 哦,这样啊。品尝之后便是要与我一来二去地结交,接着便是要称兄道弟,与你成为酒肉朋友,日后你有事我相帮。 我不介意酒肉朋友,我甚至有时候很羡慕那些一天到晚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虽然这种羡慕只是偶尔的。 我不能接受的是,刻意的靠近。 所有刻意靠近都有蓄意勾结的成分。 任何事情搭上勾结二字,便不太光明了。 我沉下心,随口道:“我其实不太喜欢凌云山产的茶。我喜欢杜峰碎茶。以前在京我常喝那茶。” 杜峰碎茶是朝廷贡品,非王公贵族不得喝。我告诉他我常喝那茶,便是暗指自己身份高贵,不是他可以攀附地起的。 别看我是江湖剑客,但其实我十足地敏感。敏感到对所有的亲近都怀有敏锐的审视和精准的判断。 “杜峰碎茶,我家也有。日日都有的喝,公子可去舍下一品。” 哼!果然有问题啊。 杜峰碎茶乃漠北王朝每年一次进贡给我大武朝的。每次只有三十斤。 他怎么可能喝的到,而且还天天喝。 连漠北王都未必能天天喝到。 我蹙眉看他:“不必了。我不喜欢喝别人家的东西。” 我自袖内掏出一张银票丢给他,“多谢公子替我付茶钱,这张银票当是回礼。” 我回身要走,他身边两个人伸手拦住我,我白他二人一眼,什么杂碎,也配拦我! 那拦我的两人亮出肉拳:“要是你今天不跟着我们公子走,今天咱们就能断你一条胳膊。” 寒冰剑不杀蝼蚁。 蝼蚁也不配看到寒冰剑。 暗刀会留下痕迹,掌法会脏了我的手,想来飞针是不错的。 我正犹豫着用什么方式打倒他们,洪公子便轻声笑道:“你们吓到我的贵客了。” “这位公子,我不是对银子斤斤计较之人。”他把桌上的银票复又递到我手里,殷勤道:“我看公子是练过武的人,不如投入我的门下,做我的门客,帮我办事。” 我乜他一眼,我帮他办什么事。 “日后,当然,你也不是帮我,而是帮日后的参元。” 引而未发的飞针被我收回袖内。 什么叫帮日后的参元? 参元是通过考试选拔进入府衙成为府生,继续科举的人才。 这委实叫我好奇。 我笑道:“参元?都还没开始府试呢,你倒先知道参元是谁了?” 那公子对我神秘一笑:“如骅私塾是整个镇上最好的私塾。如骅私塾里的清元阁的柳如寞公子有才有德。又是咱们东华县县令的爱子,有权又有势。咱们只要保他成为参元。” 我静默了一瞬,随即了然。 师傅当年带我隐居于东华县,便是因为它距离京城不太远,是京城脚下的四大府衙之一的流华府所管辖。 如骅私塾是东华县最好的私塾。 如骅私塾送入府衙参加小试的学子也必然是德才兼备的。 这个洪公子的意思很明显了。 那柳如寞一定做不到才德兼备,可是他又需要成为参元。 唯一的办法,便是使有能力与他竞争的学子都自愿退缩。 各府衙的府试题目是不一样的,各县每年都送三十名参元入府试,这之中的流程都只有县府管辖。 所以想要混水摸鱼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我点点头,表示了然。 那洪公子见我点头,以为我应允了,便笑着拉紧我的袖子道:“我早就看出兄台武力过人,只要兄台帮我们柳公子抓一份名单上的才子,拉过去恐吓一番就行。” 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武力过人?” “我曾跟随一些武馆的师傅学过。一看公子走路脚不沾地还能不发声音,便知道公子武力过人了。”他笑了笑:“请公子费心了。只要公子做的好,还能将你举荐给其它参元。” 既然知道了这黑幕,那便好办了。 我转身笑道:“明日此时,还在这里,我来与你详谈,此刻我还有事。” 那洪公子拦住我笑道:“先去舍下坐一坐吧。” 我蹙眉看他:“不必了。有什么明天再谈吧。” “等等,你既然想为柳公子效力,就得先帮柳公子一个忙。” 我转身,就这么信得过我? “什么忙?” “如骅私塾有个叫冷一笑的,u看书 ww.uuanshu 他那里拿一本叫《安平录》的书,给我拿来。” 冷一笑?《安平录》? 那不是我借给他的吗?这本书这么重要? 我垂头暗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背地里算计冷一笑的人是你们,看来昨夜那两个少年也是受你们指使了。 “怎……” 那人话未说完,我手中飞针已经射出。 洪公子倒地,我这针叫索命阎罗,能改变人体气血运行,使人无时无刻不会看见那些被自己害过的人的魂魄。 我想每一个走科举这条路的寒门弟子都有一个光宗耀祖的心。 可这颗心却因为这种权势的走狗而被要挟而迫于沦落。 我想他害过的人一定不少。 果然,洪公子立刻疯了一般大喊:“穆公子,你不要过来啊。不是我害你不能参加府试,是你挡了周参元的路。” 那两个他的仆从立刻扑上去扶着他,慌急地捂住他的嘴。 这种事,当然不能乱说。 “魂魄,是被害的穆公子的魂魄,他站在茅坑里问我,为什么害他!” 那两人拉着洪公子急急忙忙地离开。 我冷笑了一声,转身下楼。 茶馆离如骅私塾不远,我已经听到了如骅私塾放课的声音。 中午的午饭,很多学子选择在外面吃。 冷一笑怕是知道我会来找他,第一个冲出私塾门口,果然看到我便要扑上来。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这孩子还是这样的毛毛躁躁啊。 一十 交易 冷一笑远远地便看到了我,大庭广众地便向我扑了过来。 我转身走进了一间书肆。顺便回头看了冷一笑一眼,示意他给我跟过来。 我看中了书肆的西北角,西北角那里置有两张桌子,我便挑了一个坐了,这个位置甚好。 书肆面坐西朝东,在西北角正好可以看清楚进来的人。 我方才坐定,翻开一本书,冷一笑便坐了过来,他坐在我背后的桌上,略微回头道:“师傅。” 听到他劲劲的嗓音,我心里松了松,点点头,随后道:”别东张西望。我问你,《安平录》在何处?“ 冷一笑摇摇头:”那是师傅借给我的书,我舍不得拿出来招摇,一直藏在私塾的抽屉里。“ ”你有拿着那本书去其他地方吗?“ 冷一笑思索片刻,”啊,前几天私塾里有人打架寻事,我便带着《安平录》去附近的茶舍看书去了。“ 这下再清楚不过了。 《安平录》是记载一些朝臣治安匡正的对策的,如果用来借鉴写成文章,必定会惊动一方。因为这本书是前朝宰相所做,现在朝廷之中只有一本,这一本还是师傅亲手抄录的。 许多藏书大家都希望能够得见《安平录》的真颜,许多黑市也把《安平录》当作典籍哄抬这本书的价格。京城有个贵族为培养子弟而出高价自黑市买了一本这样书,希望能使得子弟拥有治国之才,辅国良策,可惜他们买的都是赝品。 久而久之,《安平录》一度成为藏书界的传说。 直到,三年前,师傅带着《安平录》拜访藏书界的德高望重者——莫老。 莫老对藏书有着丰富的知识,他家中也是藏书万卷。莫老每年还开放家中藏书给寒门子弟抄录学习,因此许多考上朝廷高官的寒门子弟仍然对莫老抱有感恩之心,莫老在文官心中的地位十分高大。 三年前,莫老认可了师傅所携带的《安平录》是民间的唯一正品。 他在宴会后,与友人谈起,并醉后说出,民间仍然有《安平录》正品。 自此,《安平录》重出江湖,黑市的书贩再次靠售卖假的《安平录》而赚的轰轰烈烈。 无数傻乎乎的渴望为万世开太平的书生为了一睹《安平录》真容,而不惜典当家产。 直到如今,仍然有人相信,能够教给人治国良策,能够让黎民百姓不再受苦的《安平录》能够在民间一高人手里买到。 那洪公子既然受雇于柳如寞,必然知道《安平录》对柳如寞能否考中参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如果可以拿到《安平录》,那么,考中状元,都未必是难事。 方才,洪公子亲口说了,要我去冷一笑手里拿《安平录》,想来前几日冷一笑去茶舍里看这本书时,便被盯上了。 ”师傅,你怎么了。“冷一笑疑惑道:”师傅你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心中讶异,没想到,一个茶舍里,居然盯梢的人那么多,就好像柳如寞对参元有如饥似渴的需要,他门下的走狗便为他散落四方,为他做事。那些,孤弱的,天真的学子稍不留心便被耵上了。 才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子,便如此嚣张,那冷一笑日后到了府衙该怎么办? 但愿,这个柳如寞只是个特列而已。 ”没有想什么。“我不想让冷一笑知道太多,想太多,对少年是不好的,少年心性就该纯炽无邪。 我压下了一些疑惑,道:”师傅问你,你们私塾里的清元阁有个叫柳如寞的是吗?“ 冷一笑点头,笑道:”柳哥哥吗?在童元阁读弟子规的时候,我们就听过他的大名。“ 冷一笑的语气中丝毫没有不屑,反而多了几份崇敬与赞叹。 “你很崇拜柳如寞?为什么?” “因为柳哥哥是个传奇啊。他是从童元阁直接跳到清元阁的。没有在少元阁学习就直接跳到清元阁,我想他一定很有学习的天赋。” 是吗?学习的天赋? 学习的天赋最好的不应该是我的小徒弟冷一笑吗?能够一刻钟便熟背一整本书。 我忍不住放下书,回头看向冷一笑。 这样的好天赋,这样的纯粹心性,就该前程似锦平步青云,而不是被小人掣肘欺骗。 ”听我们少元阁的几个同窗讲,柳如寞进入清元阁,和那些大孩子比试文章也不输呢。“冷一笑笑眯眯道:”听说柳如寞平时比不过那些大孩子,但是一到月底的查试,就考的特别好。“ ”师傅这是不是,平时不露锋芒,关键时刻一刀毙命呢?“ 看着冷一笑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崇拜,我忍不住狠狠摇头。 当然不是。 不露锋芒,是因为自身实力强大,而自己又处于孤弱地位,所以不能露锋芒,免被忌惮。 关键时一刀毙命,是因为已经确信这是最后一次交锋,且这次交锋之后,敌人会被彻底镇压。 柳如寞的一切都是笑话。 我决定,必须让冷一笑看清楚柳如寞的真面目,否则他会崇拜上错误的人。 ”你真的觉得柳如寞他很厉害?“ 我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柳如寞他是个奸诈小人,卑鄙阴险?他本没有绝对的实力,之所以能每次查试都考的比别人好,是因为别人故意让着他的。“ ”不可能,别人为什么要故意让着他?” “因为他手里有刀。他手里有钱,有钱可以雇走狗,雇打手。在查试前,那些打手必定会威胁足够有实力与柳如寞争衡的人。逼他们自动退出。” 我这么说,已经很直白了。希望冷一笑能懂。uu看书 w.uuanshu 冷一笑倒是执着,一旦佩服一个人,且如果有什么可以动摇这种佩服的话,他就一定要反复确认。 “可他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他在清元阁有很多朋友,他还经常送东西给我们少元阁的人吃呢。” 闻言,我不禁森然一笑。 真正的朋友需要呼前伴后吗?他的朋友是狐朋狗友吧。 “他送吃的给你们是虚情假意,他需要营造一个德才兼备的外表。” 无德是不能参加府试考参元的。 冷一笑有些惊讶,随即问道:“那些被他胁迫的人,怎么不告发他呢?” 因为那些人是穷苦子弟,如果告发柳如寞还如何混下去? “因为柳如寞有权有势啊。就像莫铜欺负你,而没有人敢帮你的原因,就是莫铜有刀啊。” 冷一笑似乎有些了然。又似乎有些茫然。 我抬眼看时辰不早了,他该去上下午课了。 “走吧。对了,你放心吧,昨晚跟踪你的两人也不敢再跟踪你了。” 冷一笑张口:“为什么?” “因为是柳如寞想要你的《安平录》,他找人雇了一个姓洪的,姓洪的雇了那两人去跟踪你,好逼你交出《安平录》。” 少年垂头细思量,过了许久,似乎前后贯通,来龙去脉都厘清了,便郑重点头:“弟子十分清楚了。“ 我起身,他也起身。 他的背影消失于书肆门口。 而我也心中落了块石头,既然已经确定了背后主使是谁,又确定他暂时没有危险,我便安心了。 一十一 暗刀 冷一笑回了私塾,我也起身离开书肆。 我本来打算回缺月居,可是后来仔细一想,洪公子是疯了,柳如寞或许会因此而有所收敛,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放弃对《安平录》的觊觎。 我沉了口气,心里感慨。 原本前朝大宰相编写《安平录》是为了记录治国良策,为了守护天下百姓。现在,却成为争夺的对象,害的不少书生典卖家产。 漫步而出。如果说洪公子是柳如寞的手下吧,现在他疯了,那么,对于柳如寞来说,这条线是断了,那么,被这条线勾住的冷一笑是安全的。那两个跟踪冷一笑的少年也会因为收不到洪公子进一步的指示而收手。 他安全便好。 大街上人来人往,蓝布一般平直的天空上,太阳像是一颗绣着的金色纽扣。阳光成片成片地落下来,阳光落在街道两侧的屋瓦上,墙上的窗户也反射着午阳,地面的碎砖泛着一点点的金色阳光,仿佛整个街道都被阳光贯穿。 多么美好的景状。 如果人心也能如这阳光一般透彻光明便好了。 我信步回了缺月居,缺月居后便是座小山谷。 春天到了,山谷里也渐渐现出鸟语花香的景象。 我回到缺月居,打算睡一觉。 从前都是整日练剑,休息,练剑偶尔看书消遣消遣。 今天一上午都在忙冷一笑的事情,我竟然觉得有些累。 只有为关心的人奔波,才会觉得耗费心神。 再次在头脑中梳理了跟踪冷一笑的事件的来龙去脉,确认他今日无事,我便脱靴上床了。 睡梦中雨声咚咚,头顶是哗哗雨水。 雨水中,一片朦胧水雾,那片水雾中有一朱栏,一脏兮兮的少年立于朱栏边。 一白衣公子持伞而来,两缕青丝散在肩上,无比温华。 我于梦中隐隐觉得那少年是我。 “冷吗?”娓娓的声音自伞下传来。 那方伞移至我头顶,替我挡去漫天大雨。我抬头,是一双绝世俊美的容颜与温润如水的眼眸。 “师傅!”我大喊一声,扑上伞下白衣男的怀里。 “啪”地一声,我翻落在地。 站起身,才发现,原来这只是一场梦啊。 窗外雨声铛铛。我推开窗一看,雨水特有的潮气扑面而来。 远处且有响雷。天空因浓厚的雨水而变得阴沉。 桌案上的沙漏显示此时是申时三刻。 恰好是冷一笑散晚学的时间。 看着阴沉的天色,我的心竟也跟着下沉了。 冷一笑这个傻瓜一定忘了带伞了。 我抓起一把伞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顿住了,这种感觉真奇怪啊。 素来无欲无求的我,为什么会为别人如此牵肠挂肚呢。 师傅曾说,禅教第一境界是看山是山。好比你看一群石头,那就是石头。 可是,如果你其中某一块石头上休息半天,那块石头在你心中就会变化,你会认为它承载了你的一段时光。 从此,你看石头不是石头。 所谓看山不是山也。 那么人呢。世上的人都是有喜怒哀乐惧的,都是有善念恶念的。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我对冷一笑却如此不同呢。 师傅,你看萧山时,我是众多石头中的一块呢,还是,我是承载了你一段时光的石头呢? 师傅,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还是,你有了其它石头了? 街道上的人声把我从走神中拉回来。 赶到如骅私塾时,冷一笑恰好走出来。 一本书顶在他的头顶,以此挡住雨水。 他垂着头,一双凤眼也低垂着,看起来很是沮丧呢。 我从柱子后走出来,将伞移到他头顶,他这才发现我,诧然道:“师傅。” “嗯。” 我拉起他的手,与他一起离开。 “师傅,我打听了一下,看来柳如寞果然是坏人。” 我不禁失笑,原来,他沮丧的原因是崇拜的人是坏人啊。 冷一笑才十岁,个子勉强齐我的腰了。 “嗯,如何打听的呢?”我伸出手将他头顶的书拿起,随后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不会是直接问吧?” “当然不是了。弟子可不是笨蛋。”冷一笑扬起头看我:“弟子是假装很仰慕柳如寞的样子,请见柳如寞一面。结果他的同窗都一副鄙弃的模样。” “看来他的好都是装的。” 我笑了笑,世间真正表里如一的人有多少呢。人生在世,谁不会装呢。 我摸了摸冷一笑的脑袋,道:“柳如寞有心拿下参元,府试的时候,他派手下人逼迫东华县参试的人故意考差,把他推进东华县前三十便好了。” 冷一笑疑惑道:“可他当了参元以后怎么办呢?所有的参元都是受保护的。他还能威胁其它参元让着他吗?” 我默了默,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告诉他:“也许,柳如寞的目的就是当参元。考取参元就是有功名在身,日后无论做什么,都方便许多。” 我拉住冷一笑,道:“能当参元便有了当七品官的资格了。u看书.ukshu.om 那些贵族怎容平民百姓为官。为了抑制寒门子弟,自然是默许这种黑幕的。” 冷一笑忽然明白了:“哦!弟子懂得了。考取参元是一道分水岭。” “对。能考上参元的要么是与地方官有勾结,要么是会隐藏实力。如果连实力都会隐藏,连参元都考不上,那些寒门子弟又有什么资格受人尊敬为朝廷出力呢!” 我扯住冷一笑,道:“咱们走这条路吧。” 我想起冷一笑尚未吃晚饭,带他去猪肉店喝些补脑汤倒是蛮好。 “喊你们老板娘来。” 我指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给冷一笑坐。 时近酉时,一些江湖客会来处理尸体吧。 我和冷一笑坐在隐蔽角落。 冷一笑专心地喝着饭前汤,他倒是乖觉,深切地知道在人多眼杂的地方需要低调低调。 和冷一笑比起来,我倒像是东瞟西瞄不怀好意之辈了。 “店家,我要出事。” 一个浓眼大眉的彪形大汉扛着卷粗麻布进来。 店小二急忙跑来照应着。 那粗麻布里面裹的一定是尸体。 那店小二扛着粗麻布上楼,上楼时,那尸体斜着,一方蓝绸布露出一角。 洪公子的衣服。 洪公子死了。 倒也是,他出现幻觉,整日胡言乱语,为了不让他泄露黑幕,自然有人会做了他。 恶人的走狗也走不长久啊。 我拍拍冷一笑额前略湿润的刘海,道:“待会儿带你见识一个人。” 一十二 干娘 冷一笑道:“什么人啊?” “猪肉店的老板娘,以后你想吃什么,就来这里,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不会收你银子的。” 冷一笑点点头,已经把饭前汤喝完了。 我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在这里等师傅,师傅去去便来。” 那彪形大汉已经离开,他给了店小二一锭金子。 我掀开帘子,踱进后厨。 厨娘正褪下那男尸的衣服,将尸体放进澡锅里。 厨娘双手修长柔软,捏着刀片仔细割着洪公子的头发。 一想到,我吃的猪肉是这这双双斩尸手剁出来的,我就忍不住蹙眉。 罪过,罪过。 对我佛道兼修的我而言,委实不希望待会儿徒弟吃的红烧猪肉是这双手做出来的。 “哟!你怎么来了?”厨娘侧过脸,轻扫我一眼,瞬即转头继续往那澡锅里放葱蒜。 “哇,你要干嘛?” “去尸味啊!”厨娘淡然道,“不然别人如何下嘴嘛!” “不会吧?你不会是要,要做人肉给客人们吃吧。”我指着那澡锅里的尸体,和锅下的一堆柴道。 厨娘点点头。随即掏出一方匕首,在男尸手心一划,以一白玉瓶盛住滴下的血。 “这是做什么?” “别吵吵。这是在渡魂,让洪公子不变厉鬼。” 堂堂黑蚁煞女既然也相信鬼的存在? 在大武朝,鬼与魂魄是巫术。 不过,在大武朝的子民看来,人死无全尸或者死于非命才会无法投胎。 因为投胎需要全须全尾地投胎,你要是少了一块肉你就不是完整的你了。不是完整的魂魄,投胎是会受阻的。 如果死于非命,那么在阎罗判官笔下,你应该还有很长时间才死,那么,便不会有鬼差去指引你的魂去地府。 可你已经死了。你的魂,不能找到去地府的路,只能在人间游荡,最后你会变成厉鬼,去找害死你的人。 为了不让魂魄变成厉鬼再造杀孽,巫族制造了白玉瓶。 白玉瓶。白者,魂魄色也,可吸附魂魄,玉者,阴阳滋补物也,可使魂魄不入邪道。 白玉瓶曾是巫族教圣物,后流落于南山教。 鬼魂一说是巫族掀起的,南山莫长老曾被巫族圣姑当众打耳光,莫长老对那圣姑怀恨在心,便请浪子神偷贾三摸偷走了巫族的存魂圣物白玉瓶。 我原来还感叹南山教长老斤斤计较,十多年了,还在锲而不舍地追杀黑蚁煞女,搜寻其下落。 原来,背后的原因是,黑蚁煞女偷走了南山教的白玉瓶啊。 以死者的血盛于白玉瓶,可保魂魄趋正。免得魂魄变成厉鬼,去寻害死他的人。 我实在好奇心起,不管黑蚁煞女做的多么投入,问道:“你这白玉瓶可以装多少滴血?” ”要是这白玉瓶装满了,下次再要煮谁,岂不是要把瓶子里的血倒出来?“ 黑蚁煞女歪着脖子看我一眼,终于怒道:“你很烦!” “你就告诉我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看在我师傅面子上告诉我吧。” 厨娘且懒且无奈地白了我一眼,“每夜子时我会把白玉瓶送给少林寺山脚下的和尚,那里会有老僧超度瓶子里的血液的主人的魂魄。如此,死去的可以投胎,把他分尸的我可以安睡。” 哦?师傅给我的那堆书里,倒是没有记载如何用原主的血超度魂魄。而且,我也不太相信鬼怪一说啊。 ”真想亲眼见见如何超度。“ 厨娘冷哼:”别,你要是偷偷去了,说不定会被当成偷师的抓起来。那老僧还会把你的容貌画下来,挂在各处的墙上,让你再无面目见人,到时候,你师傅就要被你气吐血了。“ 我摇头,我师傅冷淡高雅,如雪中梅,雨后竹,定不会为这种俗事生气。 我见厨娘拿一把五寸长,四寸宽的还沾着点血的大菜刀指向那澡锅里的尸体,便脱口而出道:”你会不会用这菜刀剁猪肉。会不会甚至根本不洗菜刀?“ 说完,我自己都恶心到了。 ”要不是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你的嘴现在已经被我缝起来了。“ 厨娘的声音变得略冷酷,我知道她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对于一个富有经验,炒菜好吃的厨子来说,你怀疑她切菜前根本不洗菜刀,那是一种尊严上的侮辱。 有些大厨,爱菜刀如命,每次做菜前,都要反复擦拭菜刀数十遍,比自己给自己洗澡都擦得用心。 有些大厨,甚至做菜前,都要亲自焚香沐浴。 不愧是刀客门的第一刀客,虽然距离第一刀客这个称号有十多年了,但厨娘耍菜刀的架势仍然带有一代刀客的风采。 在她刀下的似乎不是死的,而是一个即将被她暗杀的活人。 那菜刀似乎不是蠢笨的菜刀,而是一个带有主人心意的神物。 就像,我挥剑时,人剑合一一样。 厨娘用菜刀,亦是人刀合一。 刀光反复闪现,映在纸窗上,像是一朵朵银色的刀光幻出的花绽放。 她的动作足够快,腕力控制地游刃有余,以至于澡锅里的物体已经碎成一段段,而刀刃上却是滴血不沾。 可惜了可惜了。 这么一代刀客,真是可惜了。 菜刀放下的那一刹那,厨娘便挥手将锅盖盖上,锅子底下的柴火燃烧起来。 “你这菜谁下的了嘴?” ”你可别多管闲事。“ ”老实说吧,这死人叫洪映明,我与他有一面之缘。他还曾派人跟踪我小徒弟呢!你告诉告诉我,到底咋回事。“ 我知道,如果不是顾客要求,厨娘一般是把送来的死尸扔进清宁河里。 ”什么小徒弟啊,你师傅准你收徒吗?你自己都没出师,还收徒?“ 我指了指那方白玉瓶:”怪不得你非得隐姓埋名,原来你是同时得罪了南山和巫族两教啊。“ ”你要干什么?“ 厨娘有了明显的紧张,我不是威胁她,只是陈述事实,她隐姓埋名的原因就是因为偷走了白玉瓶嘛!要是让别人知道了,白玉瓶在她手里,她怕是没有清静日子了。 ”不干什么啊。我只想知道,洪公子已经死了,为什么有人非要让他死无全尸,被人分食?“ 死无全尸被人分食,如此狠辣,一定不是柳如寞这种书生做的出来的。而且,杀了洪公子的是暗刀门,送尸体来的也是暗刀门。 柳如寞如何认识暗刀门的呢? 我实在不解。 厨娘无奈道:”好吧,我所知道的是,我会把这尸体做成三屉人肉包子。明日会有暗刀门的人来取。” 据我所知呢,暗刀门这个门派一直独来独往,与江湖其它门派都无来往。 而且暗刀门的踪迹十分隐蔽,素来都是暗刀门找别的门派麻烦,别的门派却怎么也找不到暗刀门踪迹。 如果是暗刀门取包子的话,应该是暗刀门的人自己吃掉吧。因为暗刀门和外人不来往啊。看书 uanshu.o 自己的门派杀人,出重金请厨娘毁尸,然后做成包子,自己吃? 我再次不解。 “明日那人何时来取包子?” “寅时吧。” 我正思量着,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追逐声。 “客官,那里不能去啊。” 是店小二的声音。 ”我师傅在里面很久了,我要去寻师傅。“ 帘子一掀,冷一笑扑了进来,他一眼瞧见挨在砧板边的我,便兴奋然:”师傅啊,我还以为后厨很大,你迷路了呢。“ 厨娘扭着腰肢走过来,看向冷一笑道:”这娃娃好生俊俏。我喜欢。“ ”啊?“我一把拉着冷一笑,退了几步:”你身上的杀伐气太重,冷一笑这种干净少年不适合你。“ 厨娘双手交叉,昂头看着我道:”拜我做干娘吧。“ 我?我瞪大眼睛,我拜你做干娘,你这是在占我便宜,要是师傅知道了,你怕是要被我师傅一掌拍死。 ”你认真的?“ 厨娘摇摇头,老神在在地拉过依偎着我的冷一笑道:”我是说,小娃娃,你拜我做干娘,我这里的好吃的都给你啊!“ 我一想,不错不错。 厨娘心灵手巧,千红软骨散,十全猪骨汤,增内劲红药她都会调,要是冷一笑认她做干娘,不错不错,我省心多了。 冷一笑把被厨娘握住的手抽回来,仰起小脸看我。 我摸摸他的脸,点点头:”叫干娘。“ 于是,冷一笑又把刚抽回的手塞进厨娘的嫩手里,郑重其事道:”干娘!“ 一十三 跟踪 厨娘高兴地捏了捏冷一笑的脸颊,道:“这娃娃真懂事。你们先去外头坐着,我马上做好吃的给你们。“ ”不必了,做点补养的放食盒里,给他带回去吃。“ 冷一笑抬眼看看外头的天气,深以为然,笑道:”师傅说的有理。天色昏暗,姥爷还在等我呢。“ ”这样啊。“厨娘道:”那你们先去外头坐着吧,马上就好。“ 可能是有了干儿子,厨娘心情不一样了。店小二把食盒递到我手里时,我甸了甸食盒把手,挺沉的。 对这个干儿子还蛮好。 门外的雨已经停住了。 走在满是水潭的街道上,冷一笑倒是叽叽喳喳个不停:”师傅,干娘人真好,还让我以后每天早上都去她那里吃早膳。“ 我点点头,西塘村快到了。 我煞住脚步,抚着他的肩膀道:”快回去吧,你姥爷该等急了。“ ”师傅你不去弟子家坐坐吗?“ ”不必了,师傅还有事。记着,最近没人会找你麻烦,但你也还要低调藏锋。“ 冷一笑点点头走了回去。 我这才施展轻功飞回了缺月居。 我的剑从不离身。 只有一种情况下,我不佩剑,那就是打群架的时候。 师傅说,围殴别人与被别人围殴的情况下用剑,是对剑的不尊重。 一个伟大的剑客,应该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拔剑的时候也是和对手比试的时候,剑是挥向对手的,而不是挥向乌合之众的。 明天,我要去追踪那个彪形大汉。 所以,有可能被他的同伴们发现而引起对我的围攻。 如果那种情况下拔剑,用我的寒冰剑对付一群蝼蚁,那简直是对剑的侮辱。 一个蝼蚁不可怕,但一群蝼蚁足以毁掉千里之堤。 为防万一,我还是多在身上准备先暗器的好。 刀客门的人都擅长近攻,而且,他们必然人多势众,合围起来,近攻远攻都不算难。 当然,能不被刀客门的人发现最好。为了以防万一,我得事先准备充足。 师傅说,不打无把握的仗。 我想了想,除了剑法之外,飞针,飞刀,鞭子我都精通。 我的鞭法是看的西域某秘籍学的,但是鞭子只有武阳帝亲赐的软玉鞭一条。 如果用鞭子,怕是自暴身份。 飞针嘛,细雨绵绵针,丝雨见愁针,玉魄七针等我都会。 而且,我素来穴位拿的准,毕竟是练过闭穴功的。 使用飞针倒是不错。 心下计较已定,便跑到西边的耳房里找适合的飞针了。 只要内力和指法控制地好,普通的绣花针也可以做武器。更有甚者,可用水滴伤人。 虽然我内功深厚,但我还不能托大。况且,使用普通的绣花针,极可能暴露自己。 毕竟,一个小镇上隐藏着绝世高手,必然会引起朝野关注。 我自西边耳房内取出了一百根金尾银头尖针。 这种针是江湖上极易见到的。惯用飞针的都会用这种。师傅以前教我练飞针时,便大量买入了这种针。 准备好后,我通通快快地洗了个澡,接着上床睡了。 第二日,辰时,我早已在猪肉店候着了。 大早上的,店里略显冷清,我坐在昨晚的偏僻角落。 “客官,您的肉包子。” 店小二的声音透着恭维与讨好。 我将汤碗略略移下,看着那彪形大汉接过三笼包子便走了。 我立刻跟了上去。 那大汉单手提着三笼人肉包子竟也不累,走起路来,脚步已然轻快。 我在他身后远远地跟着。 他向着集市走过去,走着走着便又逛回了猪肉店。 这是每一个江湖客都会用的技俩。为防止有人跟踪,会刻意绕着走。 如果跟踪他的是新手,看到他又绕回原处,并且四处观望,就会怀疑自己是否被发现了,从而自乱阵脚。 我倒是不怕。安然地立在一边装作看路边货物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那彪形大汉才拎着馒头往清宁河渡口走去。 清宁河渡口船来船往,这里有官船有私船。 有离人从十里长亭赶来为友人送别,就在渡口这里怔怔看着船帆远去。 也有船从远处归来。那彪形大汉踏上了一艘从远处归来的,刚刚靠岸的私船。 船夫长得很老,皮肤很黑,带着斗笠,竹篙撑啊撑,船掉头了,向对岸划去。 我师傅没教过我怎么游水。我也不指望此刻无师自通。 还好,我带足了银两。 抛出三两给一个船夫,请他混在船队里,替我跟着那艘刚刚离去的私船。 据冷一笑说,三两银子,够他和他姥爷生活三个月了。 那船夫接了银子眉开眼笑,当即混在一支去对岸的船队后面。 很快,到了对岸。 “再给你十两,记得,在这里等我。” 我把银子抛给船夫,紧跟着那彪形大汉而去。 清宁河的对岸是一个集市,集市两侧有高高低低的屋舍。 我的轻功还行。 便直接飞上了那些屋舍,u看书wukansh 盯着彪形大汉而走。 彪形大汉与刚刚的船夫似乎不是同伙,两人走着走着便分开了。 我盯着彪形大汉,见他走入一座大武馆。 我纵身飞跃到武馆对面的屋舍上。 本想借此观察那武馆的动静。 因为在我看来,这武馆极有可能是暗刀门的一个窝点。 我在对面屋舍上看清了武馆的大致,确认了这武馆内部房屋多,立在对面的屋舍上是摸不清情况的。 我决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丹田气提,双腿一纵,几个云中步踏法后,便足尖轻点,徐徐吐气,落在了武馆的某间房屋的屋顶。 这屋顶的瓦的排放结构很独特,如果拿掉一个,旁边几个必然有动静。 但是,我会灵耳神功。 早知如此,便在对面用灵耳神功听这里的动静了。 算了算了,对面那户人家正在吵架。 婆婆骂儿媳没用,儿子护着小妾,小妾又哭又闹,孙子养的猫不停地嚎。 要是在那里动用灵耳神功怕是要被吵死。 我盘膝坐在屋顶上,这种瓦的排放结构有个好处,就是稳固。 我盘膝而坐,运行起来第二重灵耳神功,这个神功恰好能听到方圆一里里的声音。 嗯。 听到了隔壁的声音。 是少女清脆的声音,有如出谷黄莺。 当然,这种脆里还略带点成熟。 一种介乎完全成熟与尚有青涩之间的一种声绪。 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很动听。 一十四 飞针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如此美妙的声音。我想,那一定是个美女。 整个武馆内都很安静,安静地不像一个武馆。 一般的武馆,无论何时都会有人进进出出,有时还会有渴望拜师的来求学。 不像这个武馆,除了庭院里的武器齐备之外,其余的都不像个武馆。 “这,就是人肉包子?”美丽的声音顿了顿:“味道很一般嘛!” 我猜,这美丽声音的发出者必然是个绝色少女。 这少女居然敢吃人肉。杀人不眨眼的我都未必敢吃,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是。” 回应的是那个彪形大汉的声音:“请少门主放心,那洪公子胡言乱语,小的们在他家下人报官之前做了他。” “那你怕不怕,他变成厉鬼来找你?” 少女的声音像一捧快入冬的溪水,清脆而微凉。 那彪形大汉回答道:“不怕不怕。这是专门请猪肉店做的包子,店主包管这死无全尸的魂魄可以被超度镇压,再也找不上咱们。” 少女用颇为满意的语气说道:“嗯,不错,那兄弟们可以放心的吃了。” 有椅子挪动的声音和齐整的脚步声。 如此整齐的脚步声,说明他们人不少,但从声响来看,他们的武功都很一般,甚至没有武功。 这便好办了。我袖子里的飞针也没有射出去的必要了。 那美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也知道了?洪公子替咱们办事,却显些坏了大事。你们都是我暗刀门的新门徒,看到这个人肉包子,应该也就知道办错事的下场了吧。” 我忍不住轻笑,这姑娘说的话十分可笑,既不像威胁,却偏偏要做出威胁的语气,又不像请客吃饭,却又要招呼别人不停地吃。 约莫过去了几息,怕是每个人手里都分到了两个馒头,很快屋子里便响起了干呕声。 错乱的脚步声起,想来是有人起身呕吐。 我盘腿坐在房顶上,见对面屋子里有人走了出来,忽然抬头便看到了我。 “有人!” “少门主,有人。” 我急忙收起内力,起身欲逃。 就在我抬腿欲飞离的时刻,一声破空声传来。 那运行灵耳神功的内力尚未完全收拢,鞭声便在耳畔响起,随着内力的传递,那鞭声被放大无数倍,震着我耳下的筋脉都抖了一下。 “狗贼,站住!” 一道红色鞭影在我眼边晃过,好在我躲得够快,否则定被那鞭子打落。 身后的瓦片上传来一声响,方才袭击我之人已站定。 能在瞬息之间冲出屋子,挥鞭挡我去路的,必然轻功内力皆佳。 “狗贼,我暗刀门从未得罪江湖门派,谁命你来偷偷摸摸的?” 美丽的声音。 我转过头,见到一个粉衣明艳的女子。 那女子一袭粉衣,一条碧色带子束住细腰,脚穿碧色靴子。头上碧色发带随风飘飘,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红色鞭子。 “小姑娘,我看你身量恐怕才十五六岁,怎么功夫却如此出众。不知姑娘师承何处啊?” 我发问是因为我本性就好奇,况且,想靠几句交谈,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但那姑娘明显误会了我的意思。 只听她大骂道:“呸,你这狗贼,打量着我暗刀门在江湖上势单力薄,竟敢小觑我。” 看她横眉竖眼的模样,竟原来是以为我在讽刺她。 我笑看那姑娘,“在下无门无派,只是路过这里。” “一派胡言。” 那姑娘一甩鞭子,红鞭如灵蛇一般缠了过来。 我侧身避让过,下面庭院的彪形大汉与一众暗刀门的新人观战。 “小心!”那姑娘朝下面的人大喊,但我已经自袖中甩出飞针。 院中众人纷纷中针,我那几针皆是刺向笑穴或痛穴。 顿时,院子里响起了哈哈大笑声,其中还夹杂着痛嚎。 那少女冷然一笑:“没想到,你是神针一笑的传人。” 神针一笑是江湖有名的擅使飞针的人物,他曾是名医,后来因为治死了一个权贵,而被迫关闭医馆,浪迹江湖。 许多年后,才成为擅使飞针的大侠,他会拿穴,和人缠斗时喜欢用针刺人穴位。 但我和他的飞针明显不一样,我用注重指法,他的注重腕力。 这姑娘明显对神针一笑不熟。 “姑娘,你看我方才已将飞针用尽,可你手中还有兵器。你欺负我一个赤手空拳的,传出去不太好吧。” “不说清楚自己从哪儿来,别想走!” 见那红鞭甩了过来,我立刻后退,鞭子自我耳边险些擦过,耳畔响起凌厉的鞭子响,我迅速倒退,待至房檐边缘时,那少女轻巧地笑道:“我再逼近一步,你怕是就要掉下去了。u看书 uukanshu ” “这是屋子又不是悬崖,掉下去也摔不死啊。” 少女得意的笑像铃铛一样随风传来:“你看看下面。下面已经被我们的人布下钢钉铁叉了。你掉下去一定戳个浑身血窟窿。” 闻言,我回头往下一看,下面根本空空如也,除了过客外什么也没有。 “接招吧狗贼。” 这姑娘倒是狡猾,趁我分心回头之际,立刻挥鞭甩来。 我以来不及避让,只得回头生生用手接住那鞭子。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我忍不住皱眉:“鞭子上有倒刺。” 粉衣姑娘颇为得意,看着我似乎不堪疼痛的脸得意笑道:“你这狗贼,我这鞭子的滋味如何?” 很疼。 “我不叫狗贼,我有名字。” “哦?”女子晃晃脑袋,道:“你这狗贼报上名来。” 江湖第一剑客萧山的名号当然不能报出来。要是被传出去,第一剑客被一个小姑娘伤到,怕是要把师傅气死。 江湖上无人知道我的字。 “我叫萧溪之。姑娘是何人?” “你可知道那鞭子的倒刺上涂有剧毒,一旦碰上便会筋脉慢慢腐化。” 少女郑重其事道:“这毒是我自己配的,解药只有我有。你不想死,最好说出你的真实姓名和此行目的。” 我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中毒,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这姑娘煞有其事的模样,差点令我都相信了。 我只得装作一副吓傻了的模样,求饶道:“小姑奶奶,赐我解药吧。” 一十五 鞭子 鞭子的一边有来自我的力量,另一边是少女的力量,两股力量竟然将鞭子扯得笔直。 我暗暗用力握紧了鞭子,那鞭子上有倒刺,此刻已经深深扎进我的掌心,倘若对方用猛劲抽出鞭子,说不定那些倒刺在力量之下,能把我的掌心的皮肉都一起带出来,起码也得划伤筋。 我用力攥紧鞭子,防止少女把鞭子抽回去,同时,那少女也考虑到我不怕疼,会用蛮力撤回手,到时候我虽然受伤,但也不妨碍用轻功逃跑。 所以少女骗我说鞭子上有毒,这样我便不会轻易跑了。 倒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惜,她不知道我对毒药最清楚,更加不知道,从小我就服食避毒丸。 她这举动,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为我逃跑争取了一丝希望。 我只得假装中毒求解药。 那少女信了我的鬼话,只见她明眸弯弯,笑道:“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小姑奶奶,我有名有姓,我叫莫小净。我可是暗刀门的少门主。” 莫小净?名字还蛮好听,就是不像个美女的名字。 “你呢,想要解药也可以,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跑到我们这里来,还在房顶上偷偷摸摸。?” 江湖传闻,暗刀门的人杀人不眨眼,做事也不讲道义,眼里只有利益,虽然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坚守道义,但我能确定,她们暗刀门要是知道了我为什么来这里,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啊!好疼!”我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喊道:“姑奶奶,胸口疼的紧,一定是这鞭子上的毒发作了,姑奶奶你赐药吧。” 许是我的声音太逼真,莫姑娘以为我真的中了毒,她仔细地端详着我,语气里满是疑惑:“你是真的很疼吗?” “是啊是啊。我感受到那股毒气已经游走筋脉,甚至直逼心脉了。”我捂着胸口蹲下来,“要是传出去,说你们暗刀门的人打不过别人便下毒,恐怕会被江湖耻笑。” 本来暗刀门便是江湖上最孤独的存在,现在再落得耻笑,恐怕处境更尴尬了。 那姑娘考虑到这一层,见我疼痛不堪的模样,以为我真的中毒,故而有些踌躇地盯着我,不知不觉地,她鞭子上的力量便松懈了下来。 趁此时机,我也慢慢地卸去了左手的力道,蹲了下去,用捂住胸口的右手,慢慢地在左手掌心将鞭子拿出来,同时还不忘大喊胸口疼。 “好你个莫小净,堂堂的暗刀门少门主,行事竟如此恶毒,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刚才还是我小姑奶奶,现在,便要要害死我,快给解药吧。” 那少女也慌了神,大抵她还没见过这情况:“萧狗贼,你在我这里鬼鬼祟祟我还没追究,你又不知何处得罪了人,被人下了毒,现在撞在我手里,就说是我下的毒。你栽赃我。” 暗刀门在江湖上不受待见,那姑娘又误以为我是神针一笑的后人,神针一笑在江湖上颇有名望,要是我真疼死了,恐怕暗刀门在江湖上彻底洗不清了。 “哎哎哎,不如你和我下去,我带你去找大夫。” 我抬头看她,她那双杏眼带着踌躇不定的光微眯着,倒是好看。 我手里不松懈,但是,这鞭子上的倒刺勾搭紧,而且那倒刺是向四个不同的地方刺入的,急切间,难以拔出来。 我萧山这辈子没有受过伤,因为我身上素来穿着金丝甲,与人比试伤不着,所以我怕疼。 怕疼的原因是我没有疼过。 那倒刺拔不出来,恐怕我只能连着鞭子一起带回缺月居,回去以后慢慢地用刀挑出来了。 少女终于发现异常,叫道:“我的鞭子。” 那双白玉般的手想要握紧鞭子,但我已经先发制人,将鞭子往回一抽,她手上的劲早已松了。 这样一来,那红鞭子便落入我手里。 “还我鞭子。” 我哪里管她,拿着鞭子便施展轻功,在各个屋顶上飞来跃去。 “狗贼休走!” 身后传来那姑娘的疾呼,已是仲春,春风暖暖袭面,我施展轻功,身后小姑娘紧追不舍。 这样下去倒不是办法,其实,我心里颇有疑惑,据我所知,暗刀门的据点不是在这里,应该是距离皇城更远的地方,现在暗刀门的势力向皇城这里扩张,是否说明了什么? 还是暗示,江湖局势的变化? 我敢肯定,这不是暗刀门的老巢,一个暗刀门的少门主,独自追击一个目的不明的歹徒? 不可思议啊。这堂堂少门主连个可供驱使的手下都没有,uu看书 ww.uka 暗刀门居然如此落魄了? 我纵身一跃,跳下高楼,前面便是清宁河,船夫还在那里等我。 转头一看,那姑娘竟然还追着我,只是她的轻功大不如我,我已经跳上了船,船夫摇着橹,水声哗哗,我立在船头,看那姑娘,已然是粉色的一团了。 我长吁一口气,庆幸今天惹上的是暗刀门,如果是个势力强大的门派,何必要少门主亲自动手,底下的弟子教众围攻,便足以困住我许久了。 那姑娘已是赶至河边,而我即将登岸,我高举着手,将手里绕成一团的鞭子晃了晃,随机高兴地上岸了。 也不知道今天冷一笑怎么样了,猪肉店后面便紧靠着清宁河,我知道老板娘可以配出上好的疗伤药,但我不想被她笑话,便径直飞回了缺月居。 这鞭子上的倒刺倒是咬得紧。 要是用笨方法,恐怕只有拿剪刀将倒刺的根部剪下来,然后用针将掌心的刺挑出来。 我打开掌心,细长的,铁黑的倒刺已几乎全部没入掌心,掌心隐隐有血泛出来。 其实,我仔细想了想,那莫姑娘不是恶人。 这鞭子想来是她心爱之物,我要是剪坏了,恐怕将来还给她时,无法完璧归赵。 哎,我叹了口气,不能完璧就不完璧了。 我将剪子打开,决定采取笨法子。 从将倒刺挑出,到包扎左手,以及研究鞭子,用去了我一下午的时间。 日近黄昏,我已经饿了。 想起来,还不如去厨娘那里吃点补血的。 一十六 觊觎 我抬眼看窗外,薄暮暝暝,远处天空呈淡青色,约略有风雨将至之势。 想起来,猪肉店窗边临河,如果在窗边品酒小酌,吃肉喝汤,看夜中风雨,倒是颇有风味。 看着,我的受伤手,对,我要去找厨娘喝补血汤。 我是个别致的剑客。 推门,打伞,走过门前的大路,这条大路,除了冷一笑与我,已经鲜有人至,许多人知道这里隐居着世外高人,却无人知道,他是何等摸样。 我自我打量打量,我是个俊朗摸样。 这条大道,晴朗时泥土平整甚是平坦,此刻雨后,倒是多了几分泥泞。想来世事便是如此,时运至,人生自然平坦,时运去,便多了坎坷。 我持着伞,脚步却很快,所谓轻功,不只是可以飞,还可以让你内力充盈,体健身轻,走路也快上许多。 楚娘猪肉店就在眼前,我踏上台阶,收了伞,雨水琅琅。 踏进店,却见那柜台上的沙漏才漏了一半,此刻是申时二刻。 申时三刻冷一笑散学,今日他怕是又没带伞,是该长个记性。凡事预则立的话他已熟背了,却不懂得用。 “告诉你们老板娘,说她干儿子的师傅来了,让她上好酒。” 我丢给小二一块银子便径直走上了二楼,二楼靠右边有一扇窗,推开窗,能看见下面的街道。 这条街道是冷一笑散学的必经之地。 我靠在窗边喝茶,窗外雨声转小,等了许久,约那茶过了沏了第三遍时,我瞧见了冷一笑。 他果然不曾撑伞,细雨茫茫里,他一袭书生服,头顶一本厚厚的书,只保证头不被淋湿。 这孩子当真不懂得绸缪。 我放下茶,自袖子里掏出一石子,控制好力道对准冷一笑头顶的书飞了过去。 那书险些滚落在地,冷一笑反应倒是敏捷,他一把抱住书,抬头看。 我大开窗子,探出头,对仰头张望的冷一笑歪歪脑袋,冷一笑傻子似的对楼上大喊:“师傅!我看到你了。” 我扶额,这笨徒弟! 冷一笑抱着书颠颠地跑进猪肉店,很快便跑了来,坐到了我身边。 我翻看他那厚厚一摞书,问道:“最近书院还太平吗?” 冷一笑点点头:“最近,风平浪静。师傅,真的没有人再跟踪我了。” “我就这么不爱惜书本吗?”我翻看他的书,书已经都湿了,墨染了一大片。 “要不把书送到干娘的后厨去烤烤吧,都湿透了。” 冷一笑摇摇头:“这书我早背熟了。烘干也没什么意思。而且,最近清元阁有人来我们少元阁借书,坐我后面的同窗的书被借走后一直没有归还。” 入了秋,清元阁的阁子们便要去参加府试了。有些阁子之前吊儿郎当,把书都弄没了,现在府试在即,自然是要借少元阁的学子的书温习了。 冷一笑接着道:“可是奇怪的很,徬晚的时候,清元阁又有人来借书。一天借了三四遍。我想起师傅说的,清元阁的柳如寞他不是个东西,可他到底是县令的儿子,我又不能得罪,可我不想借书给他。恰好今天下雨,被雨淋湿都好过借给他。” “而且,他们不讲礼仪,居然还跑进少元阁翻我同窗的抽屉,我同窗不想借给他们,他们便乱翻。” 冷一笑说的振振有词,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 我忍不住笑了,随即又想了想,如果真是借书温习,为何不干脆买那些落榜府试的学子的书呢?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借书? “我倒觉得他们不是借书那么简单,他们是想找《安平录》。” “啊?”冷一笑看着我,“柳如寞还不死心?” “对。我想,柳如寞当然有手段逼得别人甘愿考差,把他推进参元榜,可是那之后呢?想在成为参元后成为府元,那本书是他最大的帮手。” 我本以为,洪公子死了,柳如寞丢了这根线,会收敛,哪料他居然不死心。看来,不找到《安平录》他难以安生了。 柳如寞也就罢了,他说到底就是个书生。 顶多是个有钱有小势力的书生。 可是,洪公子是暗刀门的人。 我怀疑,暗刀门和柳如寞有勾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冷一笑可是危险了。 我要冷一笑平平稳稳地走科举之路,他绝不能惹上任何一个江湖势力。 “师傅,你怎么走神了。” 我摇摇头:“没事。你把安平录收在家里吧。我想,洪公子一定和柳如寞提起过,他在茶馆见到有人看安平录的事。如果这样,柳如寞一定会找的。但他还不能确定谁有那本书,所以他派人来借书。” “那他会找上弟子吗?” 我看着他,想起了去年被莫铜欺负的他,笑道:“你怕他?” “有点儿。弟子觉得他很有手段。” 这才哪儿到哪儿。uu看书.uuanhu一个小小的清元阁的学子就吓到你了,那日后你如何当大宰。 “朝中局势比下棋还要费脑子,要权衡,要隐忍,要舍得,要步步为营,要行动时如雷霆一击,要木讷时呆如木鸡。你这样怕,能成什么事呢?” 冷一笑皱皱眉:“那我不当大宰了。我当个小官。” “当小官要提防同僚,要拉拢同僚,要讨好上司,还要会站队。” 我越说冷一笑越纠结。 “我不想权衡什么,我就想不被欺负。我看裁缝铺的老板娘挺自在的。”冷一笑似乎很向往那种安静的日子。 我摇摇头:“她看起来自在,日后她的儿子进了私塾会因为没有权势而被人欺负,她的女儿会因为出身而被人挑捡。苛捐杂税她要交。她的命运是朝廷掌握。” 剖析着剖析着,我自己都对这人间绝望了。 在哪里都要费尽心思。唯有我自在,是第一剑客。皇帝看重我,武林剑客没有我的对手。 如果当初不助义阳王诛杀昏君,我也不会成为朝廷在江湖的象征。 我既是江湖的剑客,又是朝廷的象征。 朝野皆不敢轻易动我。 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既在江湖,又在朝廷的人。 如此脚踏两只船却行的平稳。 我可真是佩服我师傅。 他只让我去杀昏君,却也不说为什么,但因为师父,我才如此快活。 和我师傅对比起来,我可真不配称作是好师傅。 冷一笑的人生在我的守护下,好像坎坎坷坷的呢! 一十七 争辩 “师傅,朝廷内部真的如此可怕吗?” 冷一笑坐在我对面,这二楼客人稀少,烛火点的不多,暗淡的光影里,他的身量略瘦,像一根雨后的金针菇,这样势单力薄的他,如何面对将来的朝廷呢。 不过还好,我会帮他。只要他进了明年的参元榜,便会开出新天地。 我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不是可怕,而是像下棋一样,一步错可能满盘皆输。需要你反复斟酌,还要果断决策。可去问你干娘宫廷人心多复杂,她以前是后宫的御用厨娘呢。” 冷一笑点点头,算是有所悟。 厨娘这时候一撩帘子走了来。 “我的干儿子呢?进了干娘的店竟也不先找干娘。”厨娘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看着冷一笑道:“呀,你这书竟然都湿了,放在我这儿,我给你烘干,明早你再拿。” 冷一笑点点头,“多谢干娘。” 我知道,厨娘她其实很喜欢小孩子。 “对了,你师傅点的那道十全补血汤也在食盒里。” 厨娘将食盒递给冷一笑。 “这样啊?那弟子去师傅家吃饭吧。吃完再回去。”冷一笑略带期望地转头看我。 我看看外头的时辰,也快是要到酉时了,我不想他回去太晚,便道:“不必了,把那道汤拿出来,我在这儿喝了,冷一笑把食盒拎回去吧。” 冷一笑摇摇头,“可是弟子想和师傅一起吃饭。” “你还是回去吃吧,回去迟了,你姥爷会担心的。” 我揉揉冷一笑的脑袋,冷一笑固执道:“可是姥爷今天去邻村卖灯笼了,想来酉时二刻才能回来。” 迟疑间,厨娘酸溜溜道:“我的干儿子这么粘你,你还推三阻四的。” 闻言,冷一笑立即乖巧道:“干娘,我闲时,也来寻你吃吃喝喝。” “得,天色晚了,你俩快回去吧。” 我挽住冷一笑的手,与他一起回去。 缺月居外的大道口,我停住了脚步,冷一笑随我顿下了脚步。 我借着月色,看到了这条大道上的脚印。 我缺月居门前的这条大道,雨时会变得泥泞。一般而言,缺月居偏僻,在三条贫穷的小村落后的,是不会有人来的。 循着脚印看去,清楚地看到了一前一后的脚印,脚印小而浅。 看脚印大小是一个妙龄少女,看脚印深浅,对方要么奇瘦奇轻,要么轻功极高。 这么一想,心中已有计较。 怕是有人上门寻仇了。 “冷一笑,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弟子想和师傅一起吃饭。” 我松开手道:“再不回去,你姥爷该着急了。明晚师傅一定和你一起吃晚饭。” 冷一笑略失望地转身离去,我才飞回了缺月居。 缺月居内以蜡烛代替灯笼。 此刻,我的屋内有一豆烛光摇曳。 这倒是令我惊奇,入了我的地盘,竟毫不害怕,点我的灯,进我的屋,倒是个大胆的。 隔着窗户,我看见了一个粉色纤细的身影映在了窗户上。 看来,我猜的果然不错。 我敲了敲我房间的门,朗声道:“莫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在我的卧房,恐怕不妥吧。” 闻言,窗户上的倩影动了动。 果然是她啊。 为防她在里头射暗器,我笑道:“莫姑娘,你贸然闯进我的卧房怕是不妥吧,何不出来与我一叙?” 莫姑娘笑了笑,声音颇为娇嫩:“这是你的卧房?你为什么不敢进来?是怕我射暗器吗?“ 被她道破顾虑,我亦无语。 莫姑娘又轻盈地笑了笑,”堂堂的江湖第一剑客,居然还会害怕暗器吗?“ 我在窗外一愣:“你怎么知道?” 俏影动了动,随后门被推开,莫姑娘慢慢地走了出来,我把伞给了冷一笑,自己站在门前的廊下。 月光下,她推门而出,天上的月光与屋内的烛光,照的她一身粉衣纱纱飘动,美好非常。白天顾着打斗,现在才仔看到她的容貌:额前齐刘海,脑袋上梳着两个斜髻,两斜髻以青带扎着,多余的青带自然垂下,倒是十分童趣。 她看着我笑了笑:”江湖上都传天下第一剑客住的地方偏僻,背面靠近山谷,对面是三条小村落,而且,剑客萧山的家门前的院子上的字谁也不认识,字体十足奇特。“ 这些特征确实符合。 ”看来姑娘很瞧得起在下。“ ”江湖第一剑客萧山,是江湖高手榜上的第一名啊。“ 我摇摇头,不知道何时江湖上有了这高手榜,但我实在不屑于这些。所谓人外有人,高手榜,其实很无聊。 武学没有高低,分出高手榜其实是对武学的侮辱。 我笑对莫小净道:”高手榜的名次根本不必在意,一个人是否是高手,有几份实力,不是别人可以断定的。“ 莫小净点点头,对我笑道:”看来你果然如传说的那般不问江湖纷争,那你干嘛偷听我们暗刀门的帮会?“ 我叹气:“你知道你们暗刀门干了什么吗?恐怕你们暗刀门影响的不仅仅是江湖,而且朝廷吧。” 莫小净脸色微微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是指你们暗刀门已经介入了朝廷选拔参元之中了。”我笑了笑:“莫小姐,我劝你趁早收手吧。你也知道,我在陛下心里尚有份量,要是我把这些说给陛下。” 莫小净不在乎地摇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暗刀门是江湖门派,与朝廷素来无关。” 到这个时候了,竟也还在装傻。 我只得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姑娘,那洪公子洪映明是暗刀门的人可是?” “啊?是吗?”莫姑娘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你可以去我暗刀门查查,是否有此人。” 还真是狡猾,洪公子已经死了,我去哪里查。 “姑娘,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去你们暗刀门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倒要听听我们暗刀门何时惹上你!” “实不相瞒,三日前我借了本书给一私塾学子。哪知那本书被人盯上了,后来我去私塾附近喝茶,竟然被贵帮的洪应明看中,他要拉我加入你们暗刀门,还要我日后帮他威胁府试学子,助柳如寞考中参元。后来,我追踪洪公子才追到了你们暗刀门。” 莫姑娘道:“那个洪映明从前得罪过我们暗刀门,所以他死了。uu看书 .uuknshu 仅此而已。” 这姑娘总是爱狡辩。 “我明明听见你说他是你们的门徒,还要用杀他来警告新人不要做错事。” “啊!”莫姑娘笑道:“堂堂一代剑客还干偷听墙角的勾当。” 我笑道:“彼此彼此,暗刀门好歹也是经历了两朝变迁的大帮派,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现在竟也干伤天害理的事!” 莫姑娘厉声道:“我暗刀门如何伤天害理了。洪映明破坏帮规该杀,他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该杀!要是不杀他,那他岂不是要暴露” “暴露什么?”我接口道:“为何洪映明说的疯话令莫姑娘你如此紧张?” 莫小净一时语塞,局势渐渐归我掌控,不是她可以靠狡辩就溜滑过去的,我开口道:“莫姑娘啊,你可知道,既然是疯话,便没人会在意。别人要是在意,说明那不是疯话,而是事实。” 莫小净欲言又止,因为她已经没有话可以狡辩了。 我笑了笑:“洪公子在疯了之前说的是他害死穆公子帮助周公子考进参元的事。因为他说出了这些,所以你们杀了他。我可以认为,其实参元作弊一事的幕后主使是你们暗刀门。” 我这样说,想当与给暗刀门扣上罪名,莫小净自然不乐意。 身为暗刀门的少门主,侮辱暗刀门相当于在侮辱她。 莫姑娘不悦地皱眉:“什么参元作弊。那些贫穷子弟就算考入参元之后也不会有大的发展。” “所以你就靠帮助纨绔子弟威胁学子而牟利?你们暗刀门何时变成这样了?” 一十八 精明 闻言,莫姑娘很是惆怅:“怎么变成这样?”她自嘲道:“我暗刀门曾经很辉煌吗?” 辉煌倒是谈不上,但也不会令人轻蔑。 我答道:”十年前的暗刀门不参与武林争夺,既不隶属于正教,又不屈服于邪教,是一个超然的教派。正因为在正邪之间中立,不投靠任何一个,所以被正邪两道同时摒弃。“ 其实我的内心十分佩服十年前的暗刀门。 我自幼佛道兼修,但内心里更崇尚道教。某本道教秘典中说过,世上本无正邪。 所以,那些标榜正或邪的我都觉得是他们固步自封。 ”是啊,暗刀门一直秉承不媚正,不憎邪的教规。“莫姑娘叹口气:”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暗刀门在江湖上渐渐衰落,比南山教还要不受人搭理。“ 武林盟主柳七绝死后,江湖便分成正邪两道。只有找到自己的盟友,才能在江湖常青。 唯有暗刀门门风独特,颇具风骨,不入正,不入邪。 正道的结盟会不参加,邪教的请帖被冷落。暗刀门当真是个独树一帜的门派。 武林盟主柳七绝当年号令天下群雄时,每个门派都是按照江湖律令各活各的。柳七绝一死,他制定的律令统统废除,各大门派开始新的地盘和势力的划分,结盟与伐异各尽其能。 唯有暗刀门始终不动声色,紧守暗刀门地盘,同时不侵犯别派地盘。 只是十年过去了,随着各派起伏,江湖局势又再次大致定型。暗刀门也渐渐衰落。 ”其实,在下认为莫姑娘的父辈们很有侠士风骨。他们始终不希望武林对立,不希望武林被正邪二字束缚。他们对武林别有看待。“ 什么正教邪教。所谓正就是一个使联同伐异变得理直气壮的借口而已。 莫姑娘正色道:“那些都是父辈们的追求,但我不一样。我才不要超然物外,我也不管什么是非正邪,我只要壮大我暗刀门,然后一统江湖。”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统江湖这样的大话竟可随意地说。 “莫姑娘,我想暗刀门发展壮大必然是需要钱的。可否告知在下,那些在你们帮助下考中参元的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莫姑娘不悦地横了我一眼,道:“我做错了什么吗?那些纨绔子弟们肯出钱,我就能派手下帮他们打压那些有可能考进参元的寒门子弟。“ 莫姑娘有些得意:”而且,我的人是为了参元做事,那些参元日后会记得我们的恩情,这样,我们暗刀门也算是和朝廷官员有交情了。“ 我恍然,这方法确实厉害。 如今的暗刀门,是越来越没有江湖地位了。现在,帮助纨绔子弟考中参元,朝廷规定,参元有为九品官的资格。 假如受帮助的纨绔子弟背景大,日后可能成为府员,届时可从事六品官。 如此一来,暗刀门也算是和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有牵扯了。 而且,那些官员算是把自己的把柄交给了暗刀门,堪称一条绳上的蚂蚱。 暗刀门虽然江湖地位堪忧,但在莫小净的计策下,倒也是成为朝廷局势的一把推手。 假使以后哪个门派得罪了暗刀门,莫小净只要请当地的某官员派捕快去那门派的分舵捣捣乱便可。 当真是深谋远虑。 ”你笑什么?“莫小净修眉一敛,面上已有几份薄嗔。 我复正色道:“并没有笑什么。只是觉得莫姑娘玩弄心术十分有趣。从江湖到朝廷,莫姑娘为暗刀门的生存走了一步好棋。” “你在夸我?” 她的语气将信将疑,我自然不是夸她。 想想我的小徒弟,明年他就要进清元阁了。 要是他的同窗中有纨绔子弟,而那纨绔又请暗刀门的人帮他,要是我徒弟被威胁,要他故意考差去成全纨绔子弟。 那我真的想和莫小净拼了。 可是想想,暗刀门那么多的人,要生存,不走这条路,又能怎样呢? 我沉吟着,凝望着莫小净。 暗刀门的先辈们坚持不入正,不入邪,要是忽然和哪个教派联盟,想想,都觉得像是一根旗子轰然倒下。 暗刀门虽然在莫小净的带领下有股慌不择路,不择手段的意味,但到底不失其先辈之风。 如今暗刀门江河日下,莫小净宁可转向朝廷,也不肯结交武林正派,可知其决心。 武林正派空有正派之名,要是看到暗刀门大厦将倾,恐怕也只是袖手旁观。 如此看来,莫小净要肩负起壮大暗刀门的重任,走帮参元作弊这条路是势在必行的了。 可是,我想想,天下那么多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样下去,会阻断多少有志的懵懂的学子呢。 我不禁黯然。 虽然情知莫小净不会放弃这路子,但我还是想尽力劝她一劝。 我笑道:“莫姑娘,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无异于与虎谋皮吗?自古纨绔多败子。你帮助那些纨绔子弟考中参元,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因为害怕东窗事发而联合起来加害于暗刀门呢?” ”你凭什么认为那群纨绔子弟有手段能加害我暗刀门呢?“莫小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要是他们不是纨绔,我还不帮呢。正因为是纨绔,所以没有多少心机。没有心机的人就算是狗急跳墙,也在我掌控之内。“ 我细看这姑娘,分明一脸的烂漫无邪,却偏偏心里的算计比谁都多。 当真人不可貌相。 我说道:“过去纨绔,不代表今日纨绔。你怎知请你帮忙的不是不择手段之徒。” 她的面色有几分玩味,u看书ww.ukanshu 我顿了顿道:“我将《安平录》借给了一私塾学子,被洪映明看到了。洪映明告知了柳如寞。现在洪映明死了,柳如寞却还是想方设法地搜寻那本书。你可知,类似柳如寞这样的人,一旦想要什么,一定不遗余力。” 我笑道:“要是他觉得你暗刀门是后患,必然会想方设法除之后快。” 我已把话说得很明晰,告诉她不要养虎为患,害人害己。 夜风拂过莫小净额前刘海,而她的神情比夜风更凉薄,眼底的狡黠与玩味一度化作狠戾:“打我暗刀门的主意,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既然是我暗刀门助他考中参元,要是恩将仇,我必让他尸骨无存!” 我笑了笑,暗刀门的少门主这股子狠劲儿,倒是颇令我新奇。 这股子劲儿,像多年前我偷偷喝过的烈酒,回想起来,忍不住嘴角一弯。 莫小净轻哼一声:”萧剑神,你又何必如此关心我暗刀门呢?我陪你夜谈许久,你何不告诉我,你到底是在意什么?“ 在意? 这世上,我萧山在意的只有师傅和我徒弟吧。 莫小净叹了口气,语气玩味:”萧剑神素来不问江湖事,如今为了参元一事不惜偷听墙角,是不是因为参加科举的某书生与你关系非常呢?“ 是啊,我和冷一笑是师徒,我还救过他的命,关系自然非常。 莫小净摆摆脑袋,笑道:”不说话是心虚了吗?“ 我引开话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明明已经甩开了她,她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的? 一十九 蛊虫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莫小净眉眼弯弯,一洗方才的狠戾模样。 女人的脸色变起来真是毫不犹豫啊。 她突然这么笑,说明她在盘算什么? “萧剑神,你看天色这么晚,船夫们都回家了,我一个人怎么飞过清宁河嘛!不如你收留我一晚?” 我扶额,“你的轻功不比我差,水上飘,冰上无痕类似的轻功应该也熟得很吧?想来迟早一统江湖的少门主飞过清宁河不是问题。” 莫小净仰起脸,有些气恼,“你可是堂堂的剑神!都不能收留我吗?再说,我水性不好,万一淹死清宁河怎么办?” 我是不是剑神,和收不收留她有必然关系吗? 我摇头:”我师傅说过了,缺月居不留外客过夜。你可以住客栈。“ ”咦,原来你这里叫缺月居啊。这名字还蛮好听。“ 莫小净道:”你果真不收留我?你不收留我,便休想知道我是如何寻到你的。“ 不知道就不知道。 我侧身伸手,不再挡在莫小净面前,示意她赶快离开,为防止她赖着,我还特意加上一句:”你的鞭子被我剪了尾巴,你现在可打不过我。我可不希望,未来一统江湖的莫大盟主现在被狼狈地丢出去。“ 莫小净许是被我激怒了,原本要走的她,忽然转身笑了笑:”姑奶奶我不走了!你不让我住这里,我就一定揪出那个让你在意的书生!“ ”那个书生应该不是今年就府试吧?你说起了《安平录》,我倒要跟洪公子的奴仆去打听打听······“ 莫小净叨叨个不停,居然拿冷一笑威胁我,照她这样,估计冷一笑也会被她缠上。 我叹口气,不该招惹女人啊。怪不得,师傅从小就不让我随便盯着女孩子看。 我勉为其难道:”罢了,你住下吧,就收留你这一晚哦!“ 莫小净点点头:”我睡哪个屋?“ 缺月居不收留外人,所以没有客房,东厢房是藏书,西厢房是皇帝的赏赐,东边耳房有点武器和一些江湖秘闻的书,西边耳房里又是一些兵器,余下的便是我的卧房,师傅的卧房和一个小小的厨房。 我长吁一口气:”请!“ ”啊?我睡你的卧房?“莫小净偷笑道:”不合适吧,我虽然江湖人士,但是睡一个男人的卧房不妥吧。“ 实在是不合适:”不想睡啊,那你睡客栈啊。“ 莫小净摇着头,迤迤然道:”才不要睡客栈呢。江湖中人心险恶,万一遇到黑店咋办?而且,我身上还没带银子。“ 我笑道:“要一统江湖的莫少门主,居然怕黑店?” 莫小净争道:“谁怕了,只是我暗刀门在江湖上不被待见,要是我闹了黑店,岂不是给暗刀门抹黑?” 我看了看她,虽然这姑娘狡猾了点,不择手段了点,但是时时想着自己的门派存活,的确是个好门主。 我请她进了我的卧房,她突然道:“哎,我睡了你的卧房,你怎么办?” 我反手挥上门,在门外道:“与你无关。” 缺月居内没有其它可住之处,师傅的房间我是不去的。师傅素来有洁癖,师傅的东西也不准我随便碰。我倒也不觉得累,此刻雨已经停住了。 在夜风的吹拂下,空气额外清新,我跑到院子一角的一个四面敞开的小亭子里坐着。 倒也是格外风致。 约莫坐了半刻钟,身后传来脚步声,莫小姐娇俏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不睡觉啊?” “你不也是没睡吗?” 莫小净捡了一个石凳坐了,把双手放在石桌上,看向我道:”我睡不着。你屋子里都没有洗澡的浴桶。我啊,要是打斗之后不洗澡就浑身不痛快。“ 我笑了笑,”那你别睡了。” “哼!”莫小净咬咬下唇,似乎有些生气。随后又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这里?“ ”不想。“我知道,我说了想,她必定不会说,即使说了,也是说的假的。 “你不想听我偏要说。“ 我忍不住挑眉。啊,女人! 莫小净拿起腰间挂的香囊,道:“你瞧我这个香囊。” 那是一个碧绿的香囊,带有一丝香味,但那香味绝不是胭脂味儿。而是一种特殊的味道。 那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但是被我忽略了。 我道:“这香囊模样一般,但是很好闻。” 莫小净有些得意地笑了,将香囊口的丝绳缓缓拉开,将香囊打开了一点,道:“你瞧我这蝴蝶可好看?” 借着月光与稀疏的星光,我看到这碧色的香囊里有一只两翅拢着的黄色蝴蝶。 那蝴蝶安安静静地趴着,uu看书 .ukansu 像是死了一般。 随即我惊讶道:“这不是蝴蝶,这是木头制成的。” 莫小净得意笑道:“对,这蝴蝶是木头,但这木头内部是空的,里头有一只蛊虫。” 蛊虫? 师傅给我的一部《域外见闻录》中曾记载一个隐居西域的高人善炼蛊,善调香。 其炼制的香药能使蛊虫百年不死。 世人都管他炼制的蛊虫叫千香蛊。 蛊有千香,是指炼的香药叫千香。采千百中花的花粉制成的香药,香味独一无二,其调配只有他一人知道。 世人称其为千香老人。此人性善,痴迷炼香炼蛊。 传闻,他制有蛊虫,对香味特别敏感。 我猜,这香囊内散发的一股淡而幽的味道,应该就是出自千香老人之手。 “这是千香?”我拿起香囊嗅了嗅。 莫小净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蛊虫的名字叫千香?” 其实,我说的千香是指味道了。 莫小净叹口气:“不愧是剑神。” 我之所以认定这是千香,是因为蛊虫活在木制空心蝴蝶里。 千香老人最喜欢的便是将炼制的蛊虫藏于木头机关里了。 我问道:“这蛊虫又能说明什么呢?” 莫小净轻笑道:“原来也有你萧剑神弄不懂的啊。” 我蹙眉无语:”谁告诉你,我萧山无所不知的了?“ 莫小净盈然一笑:“呐,其实这里的蛊虫对香味十分敏感,你没发现,我那鞭子上也有香味吗?” 鞭子上的香味? 二十 睡觉 我这才恍然,白天闻到的那股很熟悉,但是被我忽略的香味,原来是鞭子上的。 在我和她打斗时,我还以为是她身上散发的上乘水粉味儿。 她将那木头蝴蝶自香囊中拿了出来,道:“你看这只蝴蝶,其实它里头是有机关的。这蛊虫自虫卵时便浸泡在千香药散里。一旦那鞭子离开我一丈之地,这蛊虫便受不了了。” “所以,你是利用蛊虫追逐着鞭子上的香味而找来的?”我疑惑道:“可是,这虫子是在木头机关里啊。它怎么跑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 封闭在蝴蝶内部的蛊虫就算能闻到香味,又如何跑到这里呢? 莫小净笑道:“果然你不是无所不知的。” 莫小净将木头蝴蝶侧过来,对我说道:“你瞧这里。这里有个小孔。” 我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却先看到她修长柔嫩的食指和指尖晶莹俏薄的指甲。 在她指甲所抵住的部位,我看见了那木头蝴蝶上的一个小黑孔。 “这里可以渗透进令蛊虫舒服的香味。“莫小净笑说道:”一旦我的落红鞭离我一丈之远,这蛊虫便会烦躁不安。“ 莫小净将木制蝴蝶拿在手里,道:”这蝴蝶的腹部是有机关术的。只要那蛊虫闻到香味而躁动,就会向着香味的方向爬去,届时必然触动蝴蝶腹部的机关,那机关会引起蝴蝶翅膀的扇动,从而使得蝴蝶向香味的方向飞去。“ 是了,就是靠着鞭子上的味道,她才追了过来的。 哇,这么厉害。 外人都传我萧山是不慕皇权,隐居民间的高人,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什么是高人。 真正的高人应该如千香老人一般,既能在炼香方面达到一流水准,又能在炼蛊方面登峰造极,同时还精通机关术。 最最重要的是,千香老人他把香,蛊,机关术融合在了一起,达到以香制蛊,以蛊驭机关,以机关寻香的融会贯通的境界。 千香老人才是真正的神人。 而我,只不过是精于剑术而已。 我摇了摇头,深感江湖人对我之过誉,而真正的高人却始终隐于世外。 莫小净推了推我,”剑神,你发什么呆啊?“ ”多谢姑娘告诉我其中秘密,萧山受益匪浅。“ 莫小净略有得意地一笑,”对了,你之前告诉我说,你叫萧溪之,溪之是什么?“ ”哦,山是在下的名,溪之是在下的字。“ 对于平民百姓而言,男女的字都是很重要的,轻易不可透露,唯有求娶时媒婆才会要得双方的字,看字是否匹配。 在我们江湖中人心里,这种虚套是不必在乎的。 莫小净点点头:”你的名字还挺好听。“ 我笑了笑,”名字只是个称谓,姑娘要是喜欢自己也可以叫溪之,“ 莫小净摇了摇头:”小时候我也跟我爹说过,我这个名字不像个女孩子,但是我爹喜欢我这名字。“ 名字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代表你至亲的人对你的寄予。 师傅给我取名萧山,必然有师傅的寄望。 ”莫姑娘,你的名字虽然不好听,但是必然有你父亲的希望在里面。“ ”喂!你说什么?谁名字不好听?你再说一遍?“ 莫姑娘本来还语气款款,温柔可爱,甚至略带一点疲惫和惆怅,但是听我那么一说,便立刻薄面含嗔,将蝴蝶自我手里抽走,语气有几丝玩味:”你说,什么样的名字才好听呢?“ 如果我说实话,告诉她,在我心中,真正的女孩该有的好听的名字应该是霞梦、丹晗、嫦柔之类的,那么我就真的是白活十几年了。 八岁的某月,师傅带我去一间客栈,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黑店,那个夜晚我睡不着,便练起了灵耳神功,偷听楼下的动静,然后便听到了楼下的女掌柜大骂店小二。 女掌柜说:”你说实话,敛妆楼的那群妖精,你钟意哪个?“ 店小二说:”除了你,我谁也不钟意。“ 过了会儿,女掌柜又问:”你觉得敛妆楼的仪棠姑娘怎么样?“ 店小二道:”仪棠姑娘是隔壁红袖阁的新人,不是敛妆楼的。“ 随后,女掌柜便一阵大骂:”你不是不逛窑子吗?不是不逛吗?你怎么知道仪棠姑娘的······“ 三天后,我和师傅离开那家客栈,店小二都是一瘸一拐的。 所以,我从八岁开始,就懂得了一个道理,如果你面前有个凶悍的女人,你一定要把所有的谈话中心都放在她身上,只要触及任何一个其她的女子都会有危险。u看书 ww.uknshu 更何况,莫小净这姑娘心思叵测,我只能笑笑:”我觉得莫小净这名字虽然第一遍听来十分平凡,但多听几遍,竟觉得清秀可爱。“ 莫小净,这才有几丝满意地歪了歪脖子,随后道:”哎呀,累了,我要回去躺一会儿了。剑神,你不睡吗?“ ”算了,我去东厢房将就半宿吧。“ 莫小净临睡前,我自房子拿了一叠被子,便去了东厢房,准备打个地铺,就这么糊弄过去。 希望天快点亮,这个莫小净赶快走,待会儿我再补个回笼觉。 东厢房里都是书,但是不冷,况且仲春时节亦不觉得冷。 可我睡觉有点择席,更兼莫小净睡着我的床,我便更不想睡了。 所以熬到翌日,阳光透过纸窗,我都还是醒着。 ”哇,出太阳了哦!“ 是莫小净的声音,非常美丽动听的声音,”本小姐回去了。“ 我倚在墙边,道:”恕不远送,别再回来。“ 莫小净美丽的声音哼了哼:”你这里连个浴桶都没有,我才不要再来!“ 这样最好! 她的脚步消失在了门外,我起身抱着被子回到卧房,将她睡过的被子都叠起来,打算下午出门的时候扔掉。 柜子里还有几套被子,我重新拿出来铺好,然后躺下补觉。 我这卧房低矮,两面都受光,阳光照了进来,正好洒在我被子上,弄得我心口暖洋洋。 在这种美好状态下,我一下子便睡了下去。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二十一 徒弟 我看了看时间,这时刻,已是将近冷一笑中午散学的时间。 他都是出来吃饭的。 昨儿我遣他先回去,他今儿怕是会极想我。 想到这儿,我便去楚娘猪肉店买了一笼包子。 临出门前,厨娘还恐吓我说,这包子是人肉的。 这厨娘是有多无聊啊。 我替厨娘算了算。她如果每晚都接一个处理尸体的活儿,那么,算下来,她在这镇上起码有八年了。算起来,厨娘她起码处理了两千多具尸体。 想想还真是可怕。 南山教圣女,是南山教最圣洁的存在,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 到后来陪着她相公江湖厮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对于尸体她是不是麻木了。 人啊,就是这样的,从前是如在云端,后来就辗转蒙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好像,一开始我觉得煮人肉很恶心,现在呢,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处理尸体的过程是一种美。 算了算了,想她做什么? 我从前可是什么都不会想的,只知道沉溺于剑术,现在倒好,跟个闺中思妇似的,成日家的想来想去。 果然道心只该与世隔绝,一旦入世,便会慢慢磨去性灵变得平庸是吗? 我拎着一屉小笼包,赶到如骅私塾时,冷一笑刚巧走出来。 这一回,冷一笑主动挽住我的手,“师傅,徒儿昨儿担心了一晚上。” 我一笑:“担心什么。”他不会武功,昨儿怕和莫小净打起来,故而教他先回去,也是为了让他避开江湖事。 冷一笑是书生,我也希望他只是书生,书生的顶峰便是拜相或者成为文豪。 他必须拜相,唯有成为大宰,才能不被人欺负。而且,绝不能与江湖人士发生牵扯。 武阳帝多疑,最忌惮的便是文人背后有其它势力。 正因为这样,我才绝不让他知晓我的剑客身份,因为,书生背后有江湖势力是朝堂大忌。 朝堂与江湖始终是貌合神离的一对。 我握紧冷一笑的手笑道:”师傅我虽会武功,但心在江湖之外。可有时难免牵扯一些江湖纷争,让你远离,亦是远离是非。“ 冷一笑道:”可我想与师傅同进退。“ 我笑:”同进退的话,须彼此同心同德,师傅的心里就希望你安安稳稳地考上状元,你要是与师傅同心同德,便多看书,少为我操心。“ “弟子明白。”冷一笑的声音有些怅然,“昨日发现师傅家门前的大路上多了陌生人的脚印,弟子是白担心师傅了。” 闻言,我倒是有些开心,这傻徒弟倒是聪明了。 冷一笑拉着我的手坐进了一间茶棚。 如骅私塾的学子们有不少中午会去客栈吃东西,也有些会带自家晒的地瓜干之类的拿到茶棚里就着茶吃。 ”师傅,我经常在这里吃午饭,这里的卖茶的都认识我了。“ 冷一笑将小笼包拿出来,嗅了嗅:”哇,弟子闻到干娘的味道了。“ 他这么说,我差点以为这包子里包的是厨娘的肉。 我扶额无奈地笑了笑。 冷一笑将一个油润润的小巧玲珑的包子递进了我嘴里。 我正准备咬下去,享受一番油浇芹菜猪肉馅的香嫩时,修长的手指捏住了我嘴里的包子。 一个粉衣绿腰带手持红鞭的女子站在了我面前,笑嘻嘻道:”我没带银子,可以送我一个包子吗,萧溪之?“ “请问这位姑娘,你和我师傅很熟吗?”冷一笑略显冷淡地看着莫小净。 莫小净一愣,随即回头,伸出手掐住冷一笑的脸蛋,毫不客气道:”你叫他师傅?我和你师傅可熟了,我昨晚是在他床上睡着的呢。“ 我心道糟糕,这真是太不妙了。 莫小净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笑道:”你不是不问俗世吗?怎么还收徒弟啊?” 冷一笑往我身边靠了靠,惊讶道:”原来昨晚的是你。“ 莫小净不置可否,只是看向我道:”萧师傅,你家书生小徒弟介意多个师妹吗?“ 我与冷一笑互看一眼,随即一起点头。 莫小净蹙眉,“真的吗?” 我与冷一笑异口同声:“真的。” 莫小净嘟嘴:“可我偏要做你的徒弟。“ 我不解道:“你堂堂一个少堂主,干嘛非做人徒弟?” “你不是一般人啊,在江湖人眼中,你已经封神了啊”莫小净道:“能得到你的指点的话,我一定能突飞猛进。“ 我蹙眉,真的是为了得到指点吗? 莫小净这姑娘看起来很纯真,实则心思难猜。 但是我很清楚,我要是真的收了她做徒弟,她在江湖事上逢人便吹嘘说,剑神是她师傅,这是对她暗刀门极有益处的,但是对我便不一定了。 我看了她一眼,随机放下了手中的包子,斩钉截铁道:”我不收女弟子。“ 莫小净笑了笑:”真的不收我吗?那好,我看,明天江湖排行榜上就会多出关于你的消息了。“ 冷一笑不解道:“江湖排行榜是什么?“ “小弟弟,你知道每年科举都会放榜吧?“ 冷一笑点头,u看书 uanshu.om 莫小净继续道:”江湖排行榜也和科举放榜差不多,你们的放榜是分状元,榜眼的,我们江湖排行榜是直接封神,圣的哦。而且,我们那个排行榜会定期发放一些前十名高手的行踪。“ 我挑眉,不自觉地道了一句:”剑圣?“ 莫小净道:”剑圣还空着,但是江湖上已经有人在抢剑仙的名号了。“ 我想了想,其实,真正的剑神不应该是我,而是我师傅才对。 我的剑术都是师傅指点的。 我顿了顿道:“我倒想当剑圣。” 莫小净止住我,“剑圣应该我来当。对了,你到底收不收我?” 莫小净分明是询问的语气,我却偏偏听出了威胁。 我知道,要是不收她为徒,明天江湖高手榜上,定会传出剑神萧山有徒弟,还是个书生的消息。 我揉了揉眉心,现在懂了,为什么好多道士喜欢隐居深山,不与人打交道了,不是因为仙凡有别,而是因为世上的事,实在是一环扣一环,勾搭了一个,后面还有千千万万个。 我看了身边依着我的冷一笑,心里纠结了一瞬便拿定了主意。 我这人幼时也十分狡猾耍赖,但长大之后,便十分重视承诺了,既已答应了冷一笑一直守护他,便不会中途放弃他。 何况,他才十岁。 如果被人知道他是剑神的弟子,一定会有不少江湖人士找上他。 算了,先稳住莫小净再说。 “给我沏壶茶来,先敬我,再敬你师兄。” 莫小净闻言,喜道:“好!” 二十二 打架 “师傅,喝茶。” 莫小净立刻沏了一杯茶与我,冷一笑颇为期待地看着莫小净,莫小净懒懒地坐了下来,道:“要喝茶自己倒。” 冷一笑将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背抵着下巴,宽大的袖子垂了下来,冷淡地看着莫小净。 我记得我以前好像教过他,如果莫铜再欺负他,你不必说什么,就盯着他看便好。旁人必会被你看得心虚。 莫小净被冷一笑看得有点尴尬,便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我年龄比他大,我得做师姐。“ 我点点头,道:”给你师弟倒茶吧。“ 冷一笑保持着手臂撑着桌子,下巴抵着手背,只是冷淡的脸上已经带着一丝呼之欲出的期待了。 这小子,真沉不住气啊。 莫小净不耐烦地倒了一杯茶重重地放在冷一笑面前。 冷一笑笑道:”谢谢师姐。“ 莫小净笑了笑:“师弟,你该回私塾了吧。” 我接下来委实要和莫小净这姑娘好好谈谈,便问冷一笑道:“可吃饱了吗?” 冷一笑十分乖巧,点点头道:“弟子饱了,弟子先回去了。” 冷一笑跳下凳子,跑出茶棚。 我望着莫小净,心中有些许的不如意,便道:“莫姑娘处心积虑地拜我为师,我可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武功教给你。” 彼时阳光正暖,茶棚顶上遮着的布挡住一截阳光,阳光偏照来,在她粉纱勾金衣裙上打出明暗的光影,她捧着青底的构窑赝品茶碗,倒显出娴静的气态来。 便是她挂在腰间的那一圈红鞭子,也给人一种飒踏的风姿。 这人分明昨日那般狡猾无赖,此刻便这么端庄了,倒是会变。 我不耐地开口道:“你到底有何企图?” “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小净理直气壮地看着我,将碗里的茶喝尽,看着我道:“我只是觉得剑神十分厉害,想亲近亲近不行吗?” 所以,你亲近我的方式,就是威胁加纠缠? 果然是江湖女子,足够野性。 我灌下一口茶,把玩着手里的赝品茶碗,不甚理会她。 莫小净似有不满,略微不悦地看着我,悻悻道:“我承认我拜师的手段有些低下了,但你何必如此冷淡。” 从前,师傅说我不苟言笑的样子是有点吓人,所以我也就很少以冷淡面孔示人,有时生怕自己气质冷静,吓到别人,甚至得罪别人,我与人言谈总是会自带三分笑意。 刚刚我,真的很冷淡吗? 默默放下茶碗,抬头看向莫小净,见她脸色微红,抿着唇,心里一动,算了,当初我对师傅也是这样啊。 师傅冷下脸来,我亦是会心惊胆战。 我只得笑道:“莫姑娘,我可稍微指点你剑术,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莫姑娘点头,脸色也比方才正常许多。 ”什么条件?“ 我正要开口,只听茶棚外头一阵喧闹。外头呼啦啦一阵喧闹大喊:”打架啦,打架啦。“ 我与莫小净丝毫不为所动,仍是继续注视着彼此。 “快去看啊,如骅私塾的学子打架了。刚刚从茶棚出去就冲撞了柳如寞公子。” 闻言,我与莫小净俱是一惊,随后冲出了茶棚。 我一直教冷一笑的便是谨言慎行,相信他必然不会冲撞柳如寞,必然是柳如寞无事生非。 只是柳如寞是要考参元的人,参元讲究才德兼备,他必然不会做出欺辱他人之事,如果要做,也该是暗地里做,或者借刀杀人。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冷一笑打架,想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令柳如寞难以抑制内心的不忿。 我与莫小净赶到时,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莫小净拨开人群,我在其后,便看到冷一笑被两个书生衣着的人按住了手,柳如寞便立在他身前。 柳如寞侧着身,看清了他的侧脸,样貌倒是不错,真是的,一副好皮囊却做禽兽不如的事。 莫小净将手探进我袖子里,问道:“飞针呢?” 我知道,她想用飞针射那柳如寞,便擒住她的手腕,道:”再等等。“ 柳如寞往冷一笑面前走了一步,冷一笑脸上分明没有一处伤口,脸上却有不堪痛苦之色。 我侧了侧身子,便看清了按住冷一笑的那两人,那两人居然是之前夜里拿刀片跟踪冷一笑的少年。 说起来,这两人也是冷一笑的同窗。 同窗虽不是好友,却也帮着别人欺辱同伴,当真是恶毒。 ”哼!你这无礼的少年,走得那么急,撞到我们柳公子身上,害得他把最心爱的玉佩打碎了。“柳如寞身后一个穿青麻衣的男子说道。 按住冷一笑的那个同窗说道:“柳公子,u看书 .uukanshu.co 这冷一笑是我们少元阁的,他可穷酸了,赔不起你的贵重玉佩的。” 闻言,柳如寞身后的另一青色麻衣男子道:“柳公子,不如让这姓冷的去你家做工吧。” 我仔细瞧着,柳如寞身后的两个穿青色麻衣的随从十分熟悉,竟是那次在茶楼看到的洪公子的随从。 我问那莫小净道:“你们派人杀洪公子时,没有连他的随从一起解决吗?” 莫小净摇头,“没想那么多。” 我咳了咳:“就算不杀他们,也起码该点了他们的渡风穴,让他们忘了之前的事啊。” 我道:”那柳如寞身后站的便是之前洪公子的随从,我想,洪公子看到冷一笑身上有《安平录》后,便告诉了柳如寞,柳如寞自然是指示洪公子去抢《安平录》,可看洪公子的穿着和那股子风骚劲儿,便知道他喜欢让别人出手自己装从容。所以,洪公子便让他的随从跟着冷一笑,并且买通了冷一笑的同学去跟踪他。“ 莫小净恍然道:“哦,我懂了!现在柳如寞找到了洪公子的随从,自然就会知道洪公子当初雇的谁,顺腾摸瓜就找到了冷一笑。” 莫小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的徒弟怕是躲不过了。柳如寞已经确定他手上有《安平录》了。” 我抖了抖肩膀,淡然看向莫小净:“《安平录》是朝野皆知的奇书,一本《安平录》可抵千万金。市面上的伪书已经不多了。但不代表没有,柳如寞想要,我抄一本错的给他就是。” 莫小净嘟嘴:“这多费功夫啊!” 二十三月卿馆 听她的语气,似乎有更简便的法子应对。 我转头看着她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师弟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说完,我便转头看向柳如寞处。 柳如寞还立在冷一笑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将头俯下,在冷一笑耳边轻声说着。 我运起灵耳神功,耳力大增,听他说道:“小子,你手里有《安平录》是吧,劝你趁早交给我,否则,我能弄死你。” 我立刻运起内力,以传音入密之法,对冷一笑道:“你且先答应了他,叫他先放了你,之后的事,为师与你师姐会替你解决。” 冷一笑慢慢地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很快便看到了我,冷一笑点点头,唇间绽起一抹淡绝的笑,虚弱地看向了柳如寞:“好,我也是从一个地摊买到的这书,你先放了我,我取给你。” 柳如寞神色一变,世皆传闻,真正的《安平录》是在一个民间高人手中,想来高人不会贩卖这本奇书。 冷一笑这样说,柳如寞自然会怀疑《安平录》的真伪与否。 但是,是真是假,柳如寞他总是要一试的,因为他可以靠暗刀门的帮助当上参元,可他不可能在参元之后再有进益。 《安平录》相当于天下奇思妙想正典邪说的集大成,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所以,哪怕《安平录》有可能是假的,他也想尝试真的的可能性。 功名利禄当真是叫人心智不正。 就算一个人追到了功名利禄,他也只是朝廷的走狗而已。 看着被好事者围住的他二人,我不禁心中感慨万千。 柳如寞此刻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以他的资质,连参元都是名不副实,居然妄想更高的位置。 阳光下的他与众人皆是如此地心不在焉。 多年以后,柳如寞回想此刻,是否会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呢? 我可以断定他一生的官途必然止步于七品。 为官,七品之官,正直,必为同僚忌惮,贪婪,必成为旁人的棋子,上要孝敬上司,下要压榨提防百姓。 他,日后在焦头烂额之中,必然会懊悔此刻的利欲熏心和愚蠢冲动。因为那时的他,就是被套住铁链的狗,举止不由得他自己,手握铁链的是他的上司,而他的同僚会是苍蝇会是更恶的狗。 一个人,假如不能看清朝廷的本质是压迫与逐欲,那他汲汲于名利是一种幼稚且无知的行为。 一个人,假如已认定朝廷是腐朽与罪恶的,并坚定地步入其中,并有心改造乾坤,那他也必须汲汲于名利,只是,他的这种行为是可悲且不为人理解的。 这样想来,柳如寞当真是可怜。没有的东西,偏偏拼命地伸手去够取,这真是自己践踏自己的尊严啊。 不仅柳如寞,此刻,围观的一群庸众竟像飞灰一般可有可无。 我忍不住冷笑,竟觉人生无奈如斯,怪不得道祖之徒要游走人间不着意,魔教教众要屠尽天下留我一。 抬眼望苍天,苍天静如水。 二十年前的魔教与道教皆已不知所踪。可他们当年的传说与教义却在此刻引起我深深的知音之感。 放眼望尘寰,苍生动攘攘。 攘攘苍生竟无一人令我觉得有先辈之风。 仿佛挥手泯灭间,一切都可有可无。 人群一阵扰动,柳如寞转身离去,四个随从跟着他往如骅私塾方向而去,冷一笑身子一软便趴在了地上。 莫小净立刻走过去扶起了冷一笑,“师弟,你也太没用了吧。脸上一点伤都没有,你竟然站不住了。” 我走过来看着他道:“不。柳如寞他们伤的是他的腿。这样看起来,冷一笑外表没有伤,别人便不会说柳如寞下手恶毒了。” “哇,那个柳如寞真是恶毒。” 莫小净同情地看着冷一笑,我挑眉:“是啊,柳如寞如此恶毒,你却还帮他考参元,威胁同期参考的学子。你也是助纣为虐啊。” 冷一笑一手捂着腿,一手扶着肚子,看向莫小净道:“师姐,你认识柳如寞那个坏人啊?” 莫小净拍着冷一笑的脑袋道:“我是江湖人。江湖的事你可别过问啊。” “唉。”冷一笑垂眉不语。 “师弟,你有内伤吗?严不严重?” 冷一笑摇了摇头,“就是疼,不觉得严重。” 我伸出手,在冷一笑头顶按了按,在他体内注入一道真气:“应该很快就会复原的。下午不必回私塾了,柳如寞打你的事应该会传遍私塾的。我先带你回缺月居处理一下吧。” “去什么缺月居啊。uu看书 .ukansu去我的月卿馆吧。”莫小净看着冷一笑道:“你听说过月卿馆吗?” “听说过,是青楼。”我拉过冷一笑道:“咱们不去那里。” 月卿馆,镇上最出名的歌舞馆。 在别人眼里,月卿馆是烟花巷,是寻欢作乐之处。 我以前也对镇上的月卿馆略有耳闻,没想到是莫小净开的地方。 这个暗刀门的少门主做的事还不少。 莫小净双手叉腰,看着我道:“不要被月卿馆的表象所迷惑嘛!外表看,月卿馆是个烟花之所,但它内里是我与旁人谈话做事的地方。来吧!” 我想了想,也好,反正,冷一笑他迟早要见识这些。 月卿馆是位于东华镇与西华镇结交之处的一座精美的高楼。 才距这月卿馆几十步,便有一阵浓浓的胭脂香扑面而来,月卿楼上紫色帘帏在风中飘飘,在楼外,便似乎可以想见里面的热闹。 这闹哄洪的氛围竟令我心里一动。 莫小净引着我们进去了。 门首两个仆役伸手拦着,”可有谁引荐三位?“ 莫小净自粉袖里拿出一方令牌晃了晃,那两人便收回手,请我们三个进入。 门内,摆放着桌椅,一排排桌椅与一个大舞台隔开,那舞台上有一群各色纱衣的女子环绕着一个粉衣女子学舞。 除了最前面的一把椅子,其它椅子都空着。那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旁边一碟南瓜子,他粗大的膝盖边还跪着一个蓬头老妇,老妇身边是一个瘦兮兮的小姑娘。 二十四 妖星 ”您就收了这孩子吧,她的身段模样都是好的。“那妇人抱着中年男子的腿哭诉道:”要不是因为村里揭不开锅了。也不会卖了这丫头啊!“ ”娘,我不要离开你。“嘶哑的声音。小女孩伸出脏脏的手环抱住女妇的手。 那妇女狠心地抽出手:”都怪你,要不是你这个妖星,村子里能一直干旱嘛!“ 我蹙眉,妖星? 妖星一说源自巫族。 巫族,是一支神秘的教派,听起来邪里邪气,却是江湖正派大营中的一员。 巫族的教坛在南方,是远离皇城之地。 在南方的许多村落都笃信巫族,那里的居民相信巫族的逝去的族长们的亡魂生活在海水里,只要诚心祭拜,定期向巫庙贡献金银和食物,就会得到巫佬的庇佑。 如果,这附近的村落风调雨顺,那必然是巫族护佑的结果,如果,连年干旱,那必然是村子里有妖星。 巫族,比之当年的魔教更狠毒啊。 “妖星?”那中年男子出口喃喃,我知道他们暗刀门从来不相信巫族的说教,所以,那男子才不理会这小女孩是不是妖星呢。 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巫族在那么南的南方,这老妇女却要不远千里地跋涉来到皇城脚下卖女儿,偏南一点的镇子又不是没有青楼。 ”对啊,这姑娘是我们村的妖星。在南部一定会搞得天昏地暗,只有在北边有皇城龙气压制,她这妖星才不会兴风作浪!“那老妇人把七岁大的小姑娘往前使劲一推,推到中年男子的膝盖边。 中年男子笑了,声音有些沙哑:“你们村子干旱几年了?这朝廷最近都没有派巡司府下去巡查吧。想来你们村干旱不超过两年吧。那么,这女孩五岁前你们村是好好的吧。那五年她不是妖星?” 正常情况下,一个村子干旱半年,当地的府衙会上奏,干旱一年,朝廷会下发赈灾粮,干旱两年,会派巡司府府员下去巡察。 “这个中年男人知道的还不少嘛。”我道。 莫小净有些得意地歪歪脖子,俏声道:“那是,你不看看他是谁的手下。” 看她一副得得意洋洋的模样便知道了,这中年男子是月卿馆看场子的了。 莫小净居然有这么个手下,看来,暗刀门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啊。 那老妇人又道:“五年前,她还是个小娃娃,她体内的妖星还没力量呢。” 这巫族的说教果真是害人不浅啊。 我无语地皱眉。 那小女孩低声抽泣起来,老妇人狠狠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怒声斥骂:“小东西,再哭就直接饿死你。” 冷一笑仰头看着我,道:“师傅,那个小姑娘好可怜啊。你帮帮她吧。” “问你师姐,这儿是你师姐的地盘。”我对着莫小净点了点头,莫小净会意,走向了那中年男子。 “顾橘,十两银子吧。”莫小净朗声道。 语气有种吩咐的意味。 那中年男子闻声立刻站起身回过头,恭敬道:“好。” 莫小净又转身,伸出手指向我们道:“我与贵人有要事相商。你沏些好茶来。” 语落,便自角落走来一个小厮将我与冷一笑引上二楼。 二楼的布置十足清幽,纵使楼下热闹,楼上却不闻一声。 我按住了二楼的扶手,用力按了按,只觉那扶手十分坚硬,不似一般木头,我慢慢加了内力,那木头仍是不受损伤。 “这是东海产的密云木,纹理十分细密,我这二楼的木头都是用这种厚木制成的。这种厚木十分奇异,能隔绝声音。“莫小净道:”这二楼,便是我平时和一些有心考参元的阁子商议的地方。“ 我算了算,如骅私塾的清元阁只有五十个阁子,而每年府试都是选各县考得最好的前三十名。流华府底下有四大县,月卿馆是处在西华县东华县相交之处,其实也靠近北安县,南安县。 四大县有一十五个私塾,假如每个私塾都有几个纨绔子弟找莫小净交易,那么。 这么一想,我忍不住叹道:“你一个参元收多少钱?” “这是我暗刀门秘事,不可对外人道也!” 莫小净一脸的讳莫如深,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那,我的剑术也是我自己的秘密,不可以对你说。” 莫小净昂起俏脸,语气略带撒娇:”我是外人嘛?我是你徒弟啊。“ ”那我是外人嘛?我是暗刀门少门主的师傅啊!“ 莫小净无奈地看着我,轻微地叹口气,道:”好吧,告诉你吧。我一个参元收三千金。“ ”三千金!“ 三千金够买下一整个东华县了吧! ”少见多怪!三千金对那些县令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你不知道,一年小九品,十万雪花银啊。“ 莫小净笑嘻嘻地看着我,”其实呢,我干这勾当,干一笔就足够我暗刀门安安稳稳地过个十年八载的了。但是,“ 莫小净不说了,uu看书 wwuukanshu她不说我也知道,但是她要一统江湖,要一统江湖要富可敌国。 ”那,一年有多少人找你干这勾当?“ 莫小净想了想道:”只算东华县的话,应该,一年有二十个吧。其实,那些纨绔子弟的父母要么是县令官,要么是有些家底。说起来,家学还是不错的,眼界也是开阔的,并不是不学无术。威胁那些同期参考的学子自愿考差也不难。“ 确实不难,暗刀门本就是刀头舔血的帮派,府试之前,拿把刀架在某些学子脖子上,他们必然退缩。 学子读书当然是为了功名,追求功名也是为了风光,如果命都没了,还要风光做什么。 我不禁感到悲哀,这一代代的学子,真的是半点风骨都没有。 师傅给我讲的那些,读书练字造文是为了百姓苍生的古人精神,真的在这一辈身上一点都找不到啊。 ”我们暗刀门每年一个县只接二十个。因为有些阁子,真的很聪明,他们会隐藏实力,让人以为是草包,实则是珠玉暗藏,等到府试那天才锋芒露出。这种人不引人注目,所以我们也不会想着去威胁他们。“ 我点点头,暗刀门只会去威胁,那些来拜托的阁子们提供的名单上的人。 柳如寞应该也是会把清元阁里有才学,有能力的学子的名单之类的交给暗刀门在这里的暗线洪公子,请洪公子去威胁他们,只是洪公子太没用了,看到了我,想拉我入伙,这才暴露了这些。 我忍不住笑了,得亏遇见的是我,要是微服私访的高官,这暗刀门就惨了。 二十五 侍女 我不禁疑惑:“这样算来,你们暗刀门实在是财大气粗啊。怎么会请不起厉害的杀手,在这里的暗线居然是没用的洪公子?” 莫小净柳眉一蹙,略叹一口气,“这也怪不得我啊。暗刀门内部青黄不接,钱是有的,可是人手不够。我要培植新人,帮派里的旧人又有意见,只能用那些旧人的侄子之类的。” “所以,洪公子是你们派里的一个旧人的小辈?”莫小净玉颔轻点,我心里暗叹,一个小小的暗刀门,内部的勾心斗角还不少嘛。 这么看来,还是我的缺月居好,师徒就几个,也不会整天为了点小势力斗来斗去。 “是啊。幸亏洪公子疯了,我才命我的心腹杀了他,那天开帮会,请大家吃人肉包子,也是杀一儆百,想杜绝这种推荐子侄在帮派内做事的情况。” 这么听起来,莫小净做事还是很有头脑的嘛! “本来我想着,洪公子也是帮派里一个旧人的子侄辈,要是他干的好,我给他升任,也算是拉拢了他和那个旧人了。”莫小净眨眨杏眼一脸的无奈:“孰料他这么无能,还暴露了自己呢。我只能一气之下,贬了那个旧人的职务。” 她那张白嫩的脸上浮满了无可奈何的神气。 我忍不住啧啧赞叹,莫小净这姑娘还真厉害,太虚伪!别看她表面无奈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其实,她内心贼高兴。 她现在心里想的肯定是,我爹都隐退了,暗刀门都几乎全部交给我了,你一个旧人还敢和我吵吵,现在好了吧,差点坏了大事了吧,我就暂且把你侄子做成人肉包子,把你贬了吧,也算我额外开恩了。 这丫头,心真黑啊! 谁都知道,东华县是一个大县,是一块大肥肉,要让新来的练手一定不可以用东华县。莫小净让洪映明来东华县,就是故意的。 她算准了洪映明迟早会出纰漏,但没想到会是大纰漏,会差点暴露暗刀门。 得亏她莫小净遇到的是我啊。要是换了别人,不讹她暗刀门一笔都算是傻子。 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应该收点莫小净的拜师费,莫小净忽然一拍脑袋:”哎呀,我把师弟给忘了,他在里面干啥呢?“ ”冷一笑是要考状元的人。他当然是在里面看书了。“ 书? ”青楼里能有什么书?“ 我与莫小净同时推开门,却见冷一笑并不在房内。 ”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莫小净唤来了二楼值守的小厮,问道:”可曾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穿书生袍的男童?“ 那小厮手指着楼道口,道:”门主,他在那里。“ 我与莫小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楼道口的横栏那边趴着一个白袍少年,那少年脑后黑发散披在背上,袍子上还有些鞋印,便是方才我那被柳如寞的走狗打了的小徒弟冷一笑了。 我与莫小净走过去,一左一右地靠在他旁边的横栏上,转头看向他道:”看什么呢?“ 冷一笑将目光自楼下收转回来,道:“师傅,师姐,我在看楼下的小女孩。” 他顿了顿,目光中闪着好奇:“妖星,到底是什么?” “妖星么?”莫小净接口道:“只是巫族用来骇人听闻的手段而已。根本不必当真。” “骇人听闻?”冷一笑的语气有些雀跃:”那个女孩不是妖星?“ 莫小净道:”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岂是别人可以定论的?旁人定论你,必然有用心。“ ”那个小女孩好可怜。“冷一笑语气惆怅。 闻言,莫小净嘻嘻笑了,道:”师弟,你缺暖床丫鬟嘛?给你找个侍女如何?“ 我蹙眉,这是什么话!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偶尔逛逛窑子玩玩,绝不会有人在背后闲言闲语。 要是冷一笑这种寒门子弟身边有女的,必然会成为别人攻讦他的把柄。 我断然出口阻止道:“不可。” 莫小净挑了挑柳眉,眼底有微微的粉光,清澈的眸子射出一道光来:“师傅,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给她找个磨墨的侍女。” 莫小净拉过冷一笑,款款劝道:“师弟啊,你以后功课繁重,肯定需要人帮你洗砚磨墨,帮你整理书卷。你说呢?” 冷一笑有些迟疑,迟迟不搭话,许是不敢在我首肯之前擅自主张。 我开口道:“荒唐。才十岁,就如此铺张,况且,冷一笑家里是卖灯笼的,并非殷实的人家。身边多个侍女,别人会如何议论。” 莫小净道:“让师弟来我这里做功课好了。他在我这里做功课时,我让那个妖星在旁边侍候。平时出行,那个妖星也不会跟着他。” “冷一笑,你自己决定。” 冷一笑有些犹豫地转头看向楼下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女孩很瘦,中年男子正低声地询问她什么,冷一笑眸子黯了黯:“师姐,要是不收她做侍女,她就要学跳舞,伺候那些达官贵人吗?” 我有些恼怒,冷一笑可以同情这个女孩,可以为她的去路担忧,但没必要为她考虑这么多。 莫小净点点头,“对啊,卖给我我月卿楼的女人不跳舞唱歌,还能干嘛?” “师傅。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不被人欺负。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倘使你保护的人是个麻木不仁的人,你的保护其实很无聊。如果,我是个善良的,对别人有助益处的人,u看书 ww.那你对我的保护才是有意义的。” 冷一笑的目光自楼上女孩的身上收回,道:“我虽不知师傅姓名,不知师傅来历,但我知师傅必然有一身侠骨,有一颗仁心。假如,因为怕我受攻讦,受议论,而耽误了这颗仁心,那弟子可以面对师傅。” 冷一笑的话说的我一愣,他似乎长大了。 “今天,柳如寞派人打我的那一刻我就想通了。坏人不会收手,所以被欺负的人要互相守护。” 冷一笑说的振振有词,莫小净附和道:“对啊,所以你需要那个侍女。” 冷一笑点点头:“对的。所以我要替她赎身,让她离开青楼,过自由的日子。” 莫小净顿住无语,我忍不住噗嗤一笑。 莫小净气道:“你笑什么?还有,我这月卿楼,不是青楼,青楼只是伪装!” 我拿手在冷一笑头上一敲:“替她赎身?你哪里来的银两?” 冷一笑抬眼看我,一脸的期望:“师傅你给钱吧。弟子日后还你。” 我无语扶额。莫小净老神在在地伸出手:“给钱,一百两!” “哇,你才是黑店吧!”我在莫小净掌心狠狠一打:“你还欠我一百两的拜师费,现在扯平!” “哇,一百两拜师费,你是没见过银子吗?” “卖个侍女要一百两,你们月卿楼是没女孩吗?” 我与莫小净斗起嘴来。 这可真是可笑,斗嘴竟如此好玩,我竟然觉得有几丝趣味。 毕竟,我从小到大都与师傅一起,从未斗过嘴啊。 二十六 偏心 莫小净踱步下楼,对着楼下道:“顾橘,给她找身衣裳换了,让她离开吧。我的师弟大发善心了呢。” 闻言,那中年胖男人抬头看了看我们这里,冷一笑在二楼对着他歪着脑袋一笑,倒是调皮。 那瘦弱的小姑娘也是抬头看着我们。 她有双细长的眼睛。秋波徘徊,最终落在冷一笑的脸上,与冷一笑注视。 片刻后,她带着感激的目光移开,将头转向莫小净道:“姐姐。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为何?”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那姑娘的语气有些哽咽。 冷一笑咬咬唇:“哎呀,我真笨,居然没想到离开这里,她会没有地方可去。” 莫小净倚在楼梯边,听到这话,忍不住肩膀一抖,笑了。 “罢了,你就留下吧。可是,你会做什么呢?”莫小净将掌根按在楼梯边,手指在楼梯上一下一下敲着。 那姑娘有些畏惧,迟疑了片刻,怯生生道:“小姐,我会洗衣服,会端茶递水。” 莫小净点点头,“哦,顾橘,我师弟说了,把这姑娘留下来,别叫她跳舞唱歌伺候人,叫她端茶递水便可。” 冷一笑脸色一红,便一言不发地折身走进一间厢房了。 莫小净跑了上来,有些怅然:“师傅,师弟他不高兴了?” “哪里不高兴了。我看你,太聪明了。冷一笑笨笨的,有你这个聪明师姐,他该高兴才对。” 莫小净容色静静,语气却有几丝不悦:“他倒是想做好人,可惜的很,他还不懂外面的复杂。他要是嫌我这里脏,这里乱。就别认我这个师姐。” 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冷一笑何曾说过月卿楼是污秽之地了。况且,月卿楼本来就是烟花之所啊。 莫小净仍是郁郁。我真是拿女人没办法,女人的自尊心作祟起来,当真是令人束手无策。 怪不得师傅从不允许我多看任何女人哪怕一眼。 我无语地皱眉。 莫小净撇下我,走进冷一笑所在的厢房。我也跟了上去。 正见着冷一笑郁闷地垂头,斜倚着一把椅子,眉眼神色落寞,莫小净走了过去,道:”可不能怪我,是她自己不想走的。“ ”师姐。“冷一笑抬头看了莫小净一眼,”我觉得自己很无能。花了师傅一百两银子给别人赎身,别人还不愿意走。“ ”什么时候花我一百两了?那一百两是你师姐欠我的拜师费。“ ”我呸!师弟不想着给那姑娘赎身,你肯定想不到拜师费。“莫小净说完拍着冷一笑的肩膀道:”别为钱纠结,对你师傅这种人来说,钱乃身外之物,而且,在他眼里,钱乃粪土也。“ ”况且,无论你是否为那姑娘赎身,我都不会浪费一块铜板。“我看了冷一笑一眼,说到:“你师姐其实巴不得那姑娘离开,你想啊,那么小的一个姑娘,啥也不会,还要在这里白吃白喝。你师姐乐得以你的名义让她离开,然后,还让你觉得,你欠她人情。” 莫小净闻言,抬脚狠狠地踩我一脚,冷一笑“啊”地一声惊呼:“师姐,你心眼怎么这么多!” “人在江湖嘛,哪能天真呢。” 莫小净疑惑地看着冷一笑道:”话说,师弟啊,你身上就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刚才还被柳如寞的走狗打呢。“ 闻言,冷一笑也有些疑惑地拍了拍腿,讶然道:”对哦,方才他们踢打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腿骨都折断了。可是,现在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疼。“ “哎呀,师姐,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同门更不该拉拉扯扯······” 冷一笑惊讶地将自莫小净的右手中抽出,莫小净不由分说,左手迅速扣住他的手腕。 我知道她要试探冷一笑。 她与冷一笑已经是师姐弟的关系了,试探与否都不重要的。 在我看来,师姐弟之间没有不可坦诚之事。 只是莫小净心眼多,在我说和她亲自试探之间,她必然选择相信她试探到的。 所以干脆让她试探这一次。让她清楚冷一笑在我这里什么都剑术都没学到。 省的日后我懒得教她了,她再抱怨我偏心。 莫小净左手擒住冷一笑手腕,右手一翻,右手指尖迅速向冷一笑右手前臂的青海穴点去。 学任何武术都要先认穴道。 穴道是武功的基础。 青海穴是手少阳三经上联结手肘处筋络的穴位。 此穴被点,手起码麻痹三天。 莫小净指尖似是蓄足了力气,向青海穴点去。 冷一笑风雨不动安如山。 他当然安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莫小净两指刺来做什么。 又因为他本性善,兼之我这个师傅在一边,自然想不到师姐出手如此狠辣,他自然不畏惧。 所以一派岿然。 莫小净见他神色不动,疑惑道:“你真的不懂武功?” 冷一笑茫然点头,莫小净便顺势将两指下移,移至冷一笑手腕上三寸处的脉搏按住。 片刻后,莫小净放下他的手,看着他疑惑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丹药?你体内有股十分淳正但并不浓厚的内劲。” 随即以笃定的口吻道:“一定是这股内劲使得你腿部受的伤不再疼痛。” 我点点头:“不错。原本他吃了一些药汤,后来我输送了点真气给他。是在药力的作用下,那股真气才得以保持。” “你输真气给他?”莫小净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哈哈一笑:“是不是当你的徒弟就有你输的真气啊?” “师傅,给我点真气呗!” 她仰脸朝我一笑,uu看书.ukanshu笑得明媚无邪,当真是无赖。 我坐了下来,随口道:“冷一笑不会武功,我怕他被人欺负,所以渡给他一点点。你嘛,谁能欺负了你呢?” “整个江湖,只要不服从于我的,迟早都会欺负了我。” 莫小净坐我旁边,道:“你莫不是个偏心的师傅?” “对。”我笑看她道:“我不仅是个偏心的师傅,我还是个重男轻女的师傅。” 其实,我知道,莫小净拜我为师,并不真心拿我当师傅看待。 我也只是怕她散布出我收了冷一笑的事,所以才答应收她为徒,以暂时稳住她。 以莫小净的心气,如果她达不到目的,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有时候,我觉得师傅说的很对,人,不要太出名。 出名的人,就会像一块肉,一块钉在砧板上的肉,那味道会引来蝇虫,也会吸引真正的顾客。 可,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别人认为是可交易利用之物,而被人给卖了。 所以,隐居的时候,我往往会觉得安心。一旦觉得自己暴露,便会觉得隐隐不安,即使我的背后有武阳帝。 哼!莫小净不悦地哼了哼,问道:“师傅,你给师弟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冷一笑接口道:“药吗?我最近一直在干娘处吃饭啊。” 我蹙眉,这个傻孩子真是纯真,一句话就把厨娘给卖了。 莫小净道:“你还有干娘呢?” “一个无名小卒而已。”我接口道:“冷一笑,咱们想想,怎么对付柳如寞吧。” 二十七 酥饼 “你不是说打算抄本错的给他吗?”莫小净看着我道。 我沉吟了一瞬,反问道:“你不觉得这样不疼不痒地,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吗?” 对柳如寞这样有钱有权的公子哥儿来说,给他一本假的让他沮丧,实在算不得什么教训。 “那,你想怎么样?” 莫小净疑惑地看着我。 我在她耳边密语,将我的打算说出来。 莫小净看着我,“都说你无欲无求,与世无争,没想到,你算计起人来,也是这么厉害。” 我摇摇手,“我算计的可不是人,我算计的是衣冠禽兽。” “师傅,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冷一笑看着我们。 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笑,随即看向他,齐声道:“没什么,反正柳如寞那个禽兽呢,就交给我们了。” “那弟子,现在是什么都不用做了吗” 我看着冷一笑道:“我早说给你听,要你谨言慎行。你却还在茶馆里看《安平录》,招惹上了柳如寞。为了让你长个教训,为师罚你抄书罢了。” 方才进月卿楼时,我便看到了一楼的排排桌椅两侧有柜子,柜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桃花枝宴艳曲集》。 江南一带有老人名叫玉浓华者,独来独往,头戴斗笠,面遮华巾,喜出入秦楼楚馆,擅写艳曲。几乎江南临水一带的青楼女所弹唱的曲词,十有九成是他所写。 有好事者将其笔墨辑录成集子,取名《桃花枝宴艳曲集》。 后来,朝廷以此集子污秽为由,禁止书局刊印此书。 更禁止世人传颂其中词句。 但那已经是前朝的事了。 现在,这部集子又重现世面,不少青楼便有此集子。 我吩咐莫小净道:“去把你楼下的那几本书拿来,再准备笔墨纸砚。” “你要他抄那些书?” 我点点头,有何不可? 这世上,有清便有浊。这种艳曲在皇城也是流传遍地。 冷一笑日后当大宰,难免要对付的人形形色色,让他看点艳曲,见识更多也好。 很快,顾橘拿来了书,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低眉顺眼地将笔墨纸砚送了过来。 那丫头长得倒是好看,就是干瘦了些。 “公子,含丹为你磨墨吧。” 这声音,正是那妖星。 冷一笑闻声转过头看她,正对视上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我便坐在他旁边,侧着身,看着这六七岁的小女孩,皮肤微黄,小唇小鼻,呼吸浅浅,看容色沉默安静,气息像我缺月居后头山谷中隐匿于茂密草丛的兔子。 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平添了几丝生气。 “你叫含丹?这名字真好听。” 我打量着她,心里忽然觉得自己很多嘴。 含丹低头答道:“我本来没有名字,爹娘叫我贱丫头。是顾老板给我取的含丹的名字。” 含丹说完看了看顾橘,顾橘点点头,道:“听门主说,这位小公子十分喜欢含丹姑娘,所以我命她来磨墨。” 莫小净眼角弯弯,似乎是憋不住笑意了。 我无语皱眉。冷一笑什么时候对这位姑娘十分喜爱了。 以前觉得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很夸张,现在才明白这是多么生动。 冷一笑只是见这姑娘可怜,微一动了怜悯之情,并无他想,别人恨不得把这姑娘塞他怀里。 我问冷一笑道:“你要这姑娘伺候你?” 冷一笑立刻把宣纸用镇纸压好,自己取过砚台,自己磨起墨来。 含丹神色惶惑,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窗外。 随即鼻子抽了抽,眼泪便要下来。 冷一笑顿住磨墨的手,看着我,不知所措。 “看为师做什么?你读书读傻了吗?” 他自己要发善心,自己惹的姑娘,自然是自己解决。 我拉着莫小净的袖子,把她拉到了楼下。 撇下冷一笑自己处理。 “其实,师弟也没做错什么啊。你干嘛板着个脸?” 莫小净看着我,好奇道:“你对你徒弟管得真多啊。要是,有个男人一定缠着我,你会不会生气啊?” 我冷漠地看着她,她许是受不住我如此冷淡的目光,便岔开话题,道:“你确定柳如寞会请我们暗刀门出手?” “当然。洪公子疯了,洪公子的随从跟了柳如寞。”我剖析道:“无论柳如寞是否知道洪公子已死。他必然知道洪公子疯了的事实。疯子说话疯疯癫癫,他难道不怕洪公子泄露密事?” 莫小净道:“所以,他一定会派人追查洪公子下落,而洪公子是我们暗刀门的人。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我。” 我点点头,问道:“你是如何认识柳如寞的?或者说,柳如寞是如何联系上你们暗刀门的?” “他们公子哥儿自然有一个公子哥儿玩乐的圈子。当初柳如寞是通过周参元找上我的。”莫小净说道:“周参元的事是洪公子的叔叔处理的。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爱和我顶嘴的帮里老人。” 莫小净道:“应该那个时候,洪公子就跟在了他叔叔身边,熟悉学习做这种事了。所以,我把洪映明给柳如寞,告诉他,以后是洪映明负责帮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因为洪映明是年轻的骚书生模样就轻视他。”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这种事,贵公子哥儿之间还会一个介绍给一个。还真是沾亲带故的感觉啊。 我点了点头,随后道:“当初周参元介绍柳如寞来请你们暗刀门,你们在哪里见面?” 莫小净道:“当然是在这里了。”她捏起一块一楼碟子里的酥饼,道:“就在这月卿楼,我在二楼包厢里戴着面具坐在屏风后面和他谈的。” 莫小净将嘴里的酥饼咽了下去,说话间满是香酥味儿,”师傅,你尝一块这个情比金坚外酥里嫩柔滑香甜玉女金枝饼吗?“ 什么饼? 这饼怎么这么一长串的名字? “你知道菜馆报菜名吗?“ 我当然知道。uu看书ww.uukanhu.om ”可,这和这酥饼的名字有何关系?“ ”刚开始的时候呢,月卿楼对面有个小饭馆,我去过一次,那饭馆里有个会报菜名的厨子。客人一来,就站在那里抱菜名,一报一长串,吸引很多顾客去吃他们饭馆的菜。于是,我也就效仿他们,也让人给一楼客人看歌舞之前上菜的时候报菜名。“ ”那,效果咋样?“我问道。 ”当然很好啦。对面饭馆的人也慕名来我月卿楼吃饭,不仅可以听报菜名还可以看歌舞。”莫小净垂眸:”然后我们这里的伙计就被对面饭馆的伙计给打了。说我们学他们,说我们不要脸。“ 莫小净道:“我堂堂暗刀门少门主岂能效仿别人,追随别人的脚步呢。所以,我就给这里的每一道吃食都起了一个比糖葫芦串还长的名字。这样上一道吃食,报一次名字,一个菜名抵十道,而且一口气说完。每次上一道菜,众客人都惊讶地喝彩。” 莫小净有些得意:“而且,我给这些吃食取得名字十分新奇,那些客人听了顿时猎奇心起,纷纷要求加菜尝鲜。你看我厉不厉害?” 我笑了笑:“是很厉害,可是听着奇特的名字,吃着普通的食物。那些客人不会觉得怪怪的吗?有种被骗了的感觉吗?” 莫小净不在乎地一挥手:“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一个人换了身行头,就好像换了张皮,但这个人还是这个人。别人在乎的是自己吃的东西是否新奇,是否独特,才不会在乎真正的口感呢。” 这倒是哦。 二十八 伪书 其实,人,是很好骗的。 我点点头,亦是捻了一块酥饼尝了尝,味道倒是不错,满嘴的桃花香,而且香味细细淡淡,缠绵于唇舌之间,即使片刻之后,舌头也仍然有一丝一缕这种幽香。 莫小净唤过一个小厮,道:”再拿些这个饼,送去楼上。“ 我暗笑,她对冷一笑倒是好,还想着给他送吃的。 冷一笑也不知多大的福气,可以和这个堂堂暗刀门少门主做师姐弟。 我是自幼便打定了主意,做个冷眼旁观世事的人,冷一笑有我这个师傅,其实跟没有没什么差别。无论朝堂还是江湖,我都有个虚名挂着,但是实际的利益我并不参与。 但是莫小净不同,莫小净一心凌驾武林,而且她也确实有这样的资质,有了莫小净这个师姐罩着,冷一笑的人生一定十分顺利。 我正想着,楼上那小姑娘便被顾橘领了出来。 含丹在顾橘身后亦步亦趋,她垂着小脑袋,脑后两根麻花辫服帖地垂在肩头,见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便知道冷一笑拒绝了她。 我用胳膊肘推了推莫小净,莫小净道:“你别看我啊。我还没想好怎么安排她。“ 月卿楼是个青楼,青楼里的女人,要么是莫小净,要么是莫小净以外的人。 莫小净以外的人无非是舞姬,歌姬和端茶递水的丫头。 含丹这姑娘六七岁这么小,哪里会什么端茶递水,要是把茶水不小心泼到客人身上,那便是给莫小净惹麻烦了。 我看了看莫小净,别看她表面上风平浪静不动声色,但我知道她心里十分懊恼。悔不该打趣冷一笑哦。 顾橘走过来道:”少门主,楼上那位少爷不要含丹伺候,那她······“ ”她什么!我们月卿楼有月卿楼的规矩,卖进来的姑娘都得学唱歌跳舞伺候人,不过呢,看在我师弟的面子上,就让你当个粗使丫头吧。'' 闻言,含丹从顾橘那一身淡橘色袍子后探出小脑袋,像是料峭初春雨后屋檐一角探出的一枝花骨朵般,嫩嫩的,怯怯的,又充满了期待的。 “寒骆,以后你带着她,带她熟悉菜名,教她斟茶泡茶。”莫小净向楼梯角落一招手,自角落边的柜子后便走出一个乌衣小厮。 这楼梯角落处,居然还有机关? 原本我不曾注意,但是那小厮走出来的一瞬间,我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铁器的响动。 旁人是必然听不到的,但我自幼练习灵耳神功,所以这种细微的声音逃不过我的耳朵。 我现在才知道,这二楼为何用有隔绝声音奇效的密云木建造了,因为二楼必然也有机关,机关里藏有的东西也会发出声音,为了不让人听见,所以才要用密云木。 我说暗刀门怎么靠参元舞弊一案便能牟取厚利,却还是如此寒酸,原来银子花在了这些地方。 那叫寒骆的小厮模样清秀,走至顾橘身边,对莫小净躬身恭敬道:“是,少门主。” 我看了莫小净一眼,这丫头身上秘密不少。而且,极其善于掩藏自己。 现在才知道,师傅不允许我随便掺和世事是用心良苦啊。我不小心招惹的暗刀门少门主便如此难琢磨了,何况是压制暗刀门数十年之久的其它门派呢。 “嗯。”莫小净对着寒骆冷淡地点点头,神色间不怒自威。 寒骆径直拉过含丹的小手,笑道:“小妹妹,以后跟着我干活吧。” 含丹看着他,随后又看了看一副心不在焉东张西望的莫小净,接着含丹转头注视着我,一双眼睛如水中黑石一般,闪着一种感激的光。 她抽回小手,屈着小瘦腿,给我们行个礼,随后糯着嗓音道:“谢谢哥哥姐姐们收留我,含丹会好好干活儿的。” 说完,她主动拉起了寒骆的手转身。 我惊讶于她那副小巧的模样,心里盘算着,真要她当粗使丫头的话,日后她长大了,要是容貌清娟,必惹这里的来客垂涎。这里的来客,逛窑子的,科举舞弊的,纳妾成群的,能有几个好的。 于是我开口喊住她,道:“小妹妹,以后这里客人给的赏钱不要随便拿,要攒工钱,有钱了,就离开这里。” 含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与寒骆离开。 ”什么工钱哦?她是卖身给我月卿楼的人。“莫小净看着我:“还有干嘛让她长大了离开?你心里,我这儿就这么不堪吗?” ”哇,冷一笑用你的拜师费给她赎身的啊。她是自由身,她给你干活儿,你不给工钱?“ 我看着她,道:”你好生无赖哦!“ 莫小净气狠狠地跺脚,”你才无赖。u看书 .uukanshu.om 我管她吃住就算了,还要给她工钱?“ 莫小净伸手便要拧我,我转头往二楼溜,莫小净忽然笑道:”你刚刚是不是说,我的拜师费啊?哎呀“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我都给了拜师费了,你必然是我师傅了,明天起,你就要教我剑术。“ 这丫头,真会顺杆往上爬。 ”师傅,“冷一笑拿着一本集子推门出来道:”师傅,弟子抄完了,请师傅过目。“ 我接过书,道:“嗯,不错,待会儿呢,师傅把这弄成书集,再加个《安平录》的书封。你就把这个给柳如寞。” “啊?”冷一笑惊讶道:“这个给柳如寞?他打开书发现不对会打死我的吧?” 莫小净笑着走来:“放心,他可来不及翻书。” “为什么?”冷一笑不解地看着我们。 莫小净啧啧道:“这个嘛!我是为了你好。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对了,冷师弟,你到底吃了什么,内劲如此淳正?” 冷一笑道:“师姐你想要,下次我把那汤也给你一份。那是我干娘给我的。” 我有些无奈,这小子真是坦诚。 我拿着冷一笑抄的艳曲走进了厢房,自己做起了伪书。 《安平录》的封皮是紫色的,封皮上以隶书写着安平录三个字。 这封皮做好之后,再将侧面缝合好,便差不多了。 反正柳如寞并未见过真正的《安平录》,我做的太像了,倒反而不好。 越粗俗越显得冷一笑是傻乎乎的好骗。 二十九 少爷 是日酉时,日落西山,风物趋静。 冷一笑独自走出月卿楼,手里还拿着本《安平录》。但是,那本《安平录》是伪书,里面的内容实际上是《桃花枝艳宴曲集》。 我瞧着他拿着书明目张胆地穿街度巷,生怕别人看不见书封上的安平录三字。 这孩子,难得敢如此招摇,必有他自己的用意。 约莫走了半刻钟,从理加街走到颍水巷,出了颍水巷便是写舒桥,自写舒桥下去,便是如骅私塾了。 写舒桥就在颍水巷后头,写舒桥下颍水流淌,每年的府试都在初秋,初秋时,写舒桥下鸭子游走。 府试参元中前三名参元又称三甲,“甲”字与“鸭”字谐音,所以,如骅私塾面对着写舒桥,待到秋季阁子们一出来,便看到颍水河下鸭子游走,便是好兆头。 因为这,每年秋季府试前后的时间,都有许多学子喜欢登上写舒桥吟咏鸭子,附近也有饭馆一到秋季便喜欢做鸭肉吃。 有人希望能吃出个一甲出来。 可谁知道,府试,早已被那些纨绔子弟和暗刀门把控了呢。 府试,各县有三十个参元名额,莫小净说,每年有二十个纨绔子弟会找她帮忙,剩下十个名额才可能是寒门子弟靠自己实力考进去。 哎,没有足够的家世,真的是一开始就输了啊。除了用更深的心计和更多的勤勉,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弥补这种先天不足了。 冷一笑抱着书立在如骅私塾门口,我坐在附近一家茶馆的房顶上看着他。 酉时三刻,日色西斜。 柳如寞自私塾里走了出来,冷一笑将书藏进怀里。 柳如寞走至门口,便一展手臂将冷一笑拉入怀里,与他勾肩搭背地走了。 茶棚里有两个洪公子原来的随从,也凑了上来,一左一右地跟在柳如寞与冷一笑后面。 我轻功一展,跃过一个个屋顶。 柳如寞将冷一笑带到一条巷子的最里侧的角落。 洪公子的两名随从一青衣一紫衣随之转了进去。 闲闲地蹲在巷子尾墙高处的我,低头凝视自己的左手,中指搭在食指上,中指指腹与食指指甲盖间夹着一颗小石子。 是方才在某个房屋屋顶顺便捡的小石子。 江湖上有许多使用石子当暗器的功夫。 我并不是左撇子,但是最喜欢用左手发射暗器。 因为右手,是用来拔剑的。 江湖中人,发射石子暗器时指法大致相似。 都是中食二指并列与拇指指腹对捻,将内力汇于腕处,再靠腕力和指力将石子或针发射出去。 小时候,我研读这种暗器指法时,发现用这种方法发射针的话适合一对多。 因为腕力和指力难以控制,很容易射偏,所以身上备的暗器要多。 后来,师傅教我,世上有上乘的武功,但没有最好的武功。 每一种武功都可以更上一层。 所以,我自作主张,自己改创了一种指法。 便是只用中食二指夹住石子,弯曲手肘,将内力汇于肘尖,手臂一挥,双指向目标而去,便能将石子打的又准又稳,直中目标。 我还给这种指法取了个名字,叫“覆指飞石”。 那时,师傅常常检查我的右手,看我的掌心是否因练剑而磨出泡。 而我,总是小心地藏起左手,将左手背在身后,不叫师傅看到我左手被磨出血的指甲。 如果右手磨出泡,师傅便用涂了药水的绸布为我包扎手。 那种清凉又刺痛的感觉能令练累了的我头脑清醒。 直到现在,每次握住剑,那种感觉都会浮现在我的心底。 我的师傅啊,你到底去了哪里。 初春的晚风略带凉意,吹得我心绪清宁。我收回心思,看向下面。 冷一笑背靠着墙,青衣和紫衣一左一右地夹着他,柳如寞就立在他对面,脸上漾着一抹虚伪的人应有的永恒不变的假笑。 冷一笑将书从怀里拿了出来,交给了柳如寞,神色畏惧:“就是这本,是我从书摊上捡回来的。” 柳如寞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中午还说是在地摊上买的,现在就说是捡的。到底咋来的?” 柳如寞边说边打开书,冷一笑一把握住他的手,一脸茫然道:“我也不记得了啊。” “我去书摊买书,然后捡到了这本书。” 柳如寞顿住翻书的动作,抽出手,一把打开冷一笑的手,傲然看着冷一笑:“本公子的手自小用玉露玫瑰汁清洗,你这穷酸气的,也配摸我的手?” 冷一笑略带惊讶地缩回手,在柳如寞低头看书的刹那,又叫道:“柳公子你很喜欢看这种书啊?这书很贵重吗?” 柳如寞看着他,不屑道:“你这种草民当然不知道这书的传说了。” “啊?”冷一笑担忧道:“柳公子啊,听你说起来,这书似乎很珍贵。uu看书.uukanso我来的时候,一直把书拿在手里。你说,被有心人看到了,会不会觊觎这书啊?” 柳如寞哼了哼:“谁敢和我抢东西!” 他话音一落,我手里的石子便射了出去。 “嗖”地一声,柳如寞的手便被石子打中。 破空声响时,《安平录》掉落在地。 我自袖中拿起一方纱布裹住脸。 纱布是从月卿楼顺手拿的。 遮住脸,我纵身跳下墙,脚尖落地时,青衣和紫衣随从俱是从两侧挥起肉拳向我脑袋打来。 我早料到如此。 右手中指一弯与拇指指腹对捻,将一颗石子对着青衣随从的膝盖打去。 “啊!” 嘴边青衣随从一声痛苦的尖叫,双手捂住膝盖跪在地上,我冷哼一声,既然他是别人的走狗,那便打他的狗腿好了。 我刚刚用了一成的内劲发射那石子,看他疼的嗷嗷大叫的模样,便知道他没个两三月的修养,那膝盖是难好了。 那紫衣随从吓得浑身僵住,挥向我脑袋的肉拳也吓得顿住。 我抬腿一脚便将他的手臂踢开,作势要主攻他,他连喊“大侠饶命”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柳如寞吓得愣在原地,而我的乖徒弟冷一笑已经从巷子尾溜走了。 我冷笑一声将书从地上捡起,走至柳如寞眼前晃了晃,威胁道:“敢抢我们少爷看中的东西?真是活腻了!” 反正东华县的富贵人家多的是,他怎么知道我说的少爷是哪一个。 我大摇大摆地走开,柳如寞还愣怔在原地。 三十 醉酒 我直接飞回了月卿楼,却发现冷一笑不在。 若他在,必然会在一楼东张西望地等我,看到我时,必会冲出来迎接我。 顾橘本在招呼客人,见到我立时跑来。 已经酉时四刻了,月卿楼楼门前的灯笼亮起来,似乎在告诉客人,可以来逛窑子了。 一楼的桌子分东南西北四方向摆着,一桌十张桌子,有些桌子已经坐上了客人。 一楼舞台吊着的花型灯笼亮起,烛火摇摇。 进门便能看见莫小净一袭粉衣坐在光影声喧里,头顶头发盘起,一根绿发带垂在披拂的青丝上,显得格外清新。 客人们渐渐地多了起来。顾橘把我请过去与莫小净同坐。 ”师弟呢?“莫小净看着那些跳舞的花魁,磕着瓜子,问道:”你送他回家了?“ 我正要说话,一声略显娇嫩的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小公子,你来了?” 是含丹的声音,我转头看去,冷一笑拎着食盒跨进来,对着含丹一笑,便向我们这里走来。 那食盒我看得清楚,正是猪肉店的。 冷一笑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笑对莫小净道:“师姐,我最近吃的都是这个。” 冷一笑正要揭开食盒,我按住他的手,道:“咱们去楼上吃吧。” 莫小净白我一眼:“到底是什么吃的,搞的神神秘秘,怕被别人看见啊?” 冷一笑道:“只是一些炒肉片,一些肉汤。” 莫小净拍了拍食盒道:“就这么一盒,够咱们三人吃吗?” “顾橘!”莫小净高声吩咐道:“一盘黄金细切金线萝卜丝,一坛玉液枇杷霜作浆和一碟酱汁卤煮红烧鸡胸肉送到二楼。” 众客人皆看着莫小净,议论道:“这女的在是谁啊?时常见她在这里,还坐最有利于观赏的位置。” “一个女的出入这里,是不是有特殊癖好啊。” 众人议论纷纷,莫小净拎着食盒与我们上去。 还是白日的那间。 我道:“冷一笑,你近日归家都迟,你姥爷不问责你吗?” 冷一笑道:“不会的,我告诉姥爷我最近都在师傅这里练字背书。我姥爷恨不得我住在师傅家呢。” 莫小净放下碗碟:“你住在缺月居?你住过他家?” 我已经来不及对冷一笑使眼色了。 冷一笑郑重点头:“师傅家,我住过啊。去年年尾我在师傅家住了有半个月呢。” 莫小净不悦道:“哼!我之前住你家,你说缺月居没有住的地方了。怎么他就有呢。” 我只得解释道:“冷一笑是男子,他可以与我住共用一室。你可以吗?” 莫小净将信将疑地看着冷一笑,问道:“真的?你睡你师傅的床?” “不是的,有时候我睡师傅的床,有时候,我睡床上,师傅打地铺。”冷一笑道。 当然了,冷一笑没有内力,冬天的时候地气寒,当然是我打地铺了,我可以运行内力御寒嘛。 “师姐,师傅的院子里能住的屋子只有一间,你那时候住的哪里啊?” “我嘛!”莫小净掐了一下冷一笑的脸蛋,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扣扣”门敲两下后,有人推门而入,虽是背对着门,听动静也知道是两个大人。 我素来警惕,便是在莫小净这里也改不了耳听八方的习惯。 顾橘将菜肴摆好,冷一笑抱住一个磁坛子,道:“这就是玉液枇杷霜作浆?” 冷一笑嗅了嗅:“好香。” 莫小净夺过坛子,揭开红布封口,笑道:“你记性倒是好,我只说了一遍,你就记住这酒的名字了。” “这算什么,冷一笑可是过目不忘的。” 莫小净讶然:“真假?” “我骗你做甚?”冷一笑闻言,对着莫小净点头。 莫小净给我倒了一杯酒,道:“这酒原名百花醉,是江南盗圣顾之涂从漠北皇宫偷来的酿酒秘方酿的。本来,顾之涂是酿着自己玩的,自己喝着耍子的。后来,柳七绝死了,江湖正道声讨盗门顾之涂,将他家拆了,秘方才流传了出来。” “我嫌百花醉这名字艳俗,所以给这酒取了新名字。”莫小净拍着酒坛子,又给冷一笑倒了一杯。 酒很香,嗅一嗅,就能令人想起百花盛开,万象生平的美好景象。 “今天,我莫小净很开心。我的师傅,终于不仅仅江湖上臭名昭著讨人嫌的三大恶霸了。”莫小净自己仰头喝了一盅。 我想起来,他们暗刀门素来只接杀人的活儿,从前柳七绝在时,暗刀门门主是柳七绝臂膀,江湖上有什么人人得而诛之却无人敢杀之人,都是暗刀门出手。有时,江湖的私人恩怨,也会请暗刀门出手。 现在,柳七绝死了。暗刀门没落,再无帮派搭理。 莫小净一身功夫多来自于莫门主,和她娘亲的师傅三大恶霸。 除了这几人,江湖上还有谁会搭理暗刀门呢。 暗刀门被迫接参元作弊的活儿也是无奈之举吧。 莫小净一心称霸武林也是无奈之举吧。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有些人的无奈很小,所以是烦恼而已,有些人的无奈很大,所以会牵扯很多人,成为负担。 而莫小净,在这种负担中成长,并能寻求到快乐和坚强。 我看着莫小净,竟忍不住有些怜惜。 我这么想着,她已连喝了两杯了。 冷一笑看着面前的酒杯,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说道:“师姐,我明日寅时便要去私塾点到了。这酒会把我喝醉吗?” 莫小净晃了晃酒杯,朝他勾唇一笑:“连一杯酒都喝不了算什么男子汉?“ 冷一笑有些纠结地看着面前的酒杯,又看看我,我不置可否,这么大了,该自己做决定,自己为自己负责了,连自己喝不喝酒都不能决定,还能有多大气魄呢,做成多大的事呢。 莫小净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她这样的女子,不羁起来,必是很潇洒的。 冷一笑两手在桌上端正地摆着,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拿起酒杯,灌了自己一口。 我转着酒杯,酒水映着烛光,这般好酒,当真是难得。 莫小净许是喝饿了,自己夹了一筷子下酒菜,吃的是厨娘做的油焗猪肚。 ”这猪肚,有提升内力的效用!“莫小净脸色微红,但还不至于醉,她看着冷一笑道:”是南山教的增劲粉,你小子,真是好福气!“ 她又喝了一勺清蒸猪尾巴汤,叫道:”汤里有南山教的增骨丸。“她以筷子指着冷一笑,”你小子遇见他真是造化。“ 随后,她又拿筷子指着我道:”你太偏心了,我也要增骨丸。“ 她倒是聪明的紧,知道没有我,冷一笑不能认识做这汤药的人。 我见她已有几份醉意,便道:”少喝点酒吧。“ 当夜,莫小净醉的可以,顾橘替她收拾了扶去三楼睡。 我带着一坛子百花醉送冷一笑归家,u看书 ww.ukashu 又见到了他姥爷。 他姥爷拄着拐杖坐在篱笆前,见到我和冷一笑时,颤巍巍地站起来,定要请我去他家喝口茶。 我推辞了,在他姥爷的目送下,走出西塘村。 立在西塘村村口时,夜风拂动我的襟袍,路边野草修长茂盛,被风吹伏在地,俄而又起。 我抬头看,天空星辰寂寥。 远处冷一笑家的烛火灭了,整个西塘村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我第一次觉得一个村落可以既温暖又寒凉。 他这样的村落的小孩,就像这个村落里的草一样,拔起来连的是泥土,风吹吹就没了,稀薄地很。 不像,柳如寞那样的公子哥,把他们连根拔起,跟上牵连着江湖帮派,牵连着达官贵人,用手拍,也还是牵丝带缕。 从前觉得那些公子哥儿恶心,现在觉得可憎。 他们让寒门子弟无处可安。 我踏着星光走回缺月居,这样的大好夜色,从前都是师傅躺在房顶上枕着手臂看天。 我问师傅在看什么。 “为师看天象。” 那时候,我就坐在师傅旁边,一起看夜色。 现在,只能独自一人了。 我推开缺月居的门,纵展轻功,夜风徐徐,撩袍盘腿坐于房顶。 此刻,师傅,是否也在某处屋顶上看夜色呢。 我喝着百花醉,本是品品的,竟喝着喝着真的醉了。 我自问平生没有愁苦事,竟不知,心无愁绪,光喝酒,也是会醉的。 在房顶上喝了一坛子酒,便直接躺倒睡了。 三十一 重金 次日醒时,我尚在房顶。 院子里落了一个摔碎了的酒坛子。 看着温暖的太阳,我不禁庆幸,还好醉倒后不曾下雨。 我去月卿楼找莫小净,彼时莫小净换了一套银红色单衣,手里捧着茶立在一楼的窗边远看风景。 我走了过去,立在她身边,顾橘走来给我奉上一碗茶。 喝了才知道,原来是解酒汤。 “你确定今日柳如寞会来找我?”莫小净转头看着我道。 我亦转头笃定地看着她:“这是自然。柳如寞必认为这书是真的,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找。除了暗刀门,他应该不会再认识其它江湖帮派了。找书这种事,他是不会动用县府的捕快的。因为他知道,捕快都是老油条。” 莫小净会心一笑,点点头:“嗯,他也知道我们帮派的洪映明死了。为了后续的事也迟早来找我。那本书丢了,他必定心急如焚。要是沉不住气,今天也该来了。” 正说着,莫小净将手一指,笑道:“他来了。” 我将脸移至窗边瞧着,果然写舒桥上,柳如寞穿一袭绸衣走了来。 “待会儿,你去对付他吧。”莫小净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面具给我。 “我以前都是约他们在楼上见,那时我都戴着这个面具。”莫小净解释道:“我对那本书和你的计划都不熟悉,有什么,也是你去做吧。” 我想想也是,便接过面具戴好,随顾橘走到楼上包厢。 约莫等了一刻钟,包厢门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我坐在一纱制屏风后面,莫小净背心朝外,立在我身边。 “见过门主。” 正是柳如寞的声音,我开口道:“你是为了洪公子的事而来的吗?他不会办事,公然在茶馆寻人帮他偷书也就罢了,竟然疯疯癫癫满口胡言。他已经被我按帮规处置了。” 柳如寞躬身道:“想请门主帮在下一个忙。其实,也是帮贵帮。” 我看着他,脱口而出一个“哦”字,想听听他有何话说。 柳如寞道:“说起来贵派的洪公子岂会无缘无故就疯癫了呢?定是他请人帮他抢书时,被人暗算了。” 我点点头,他说的不错。洪公子确实是被我教训成那样的,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柳如寞道:“实不相瞒,昨儿我找到了那本书,却被人打了一顿,还抢走了那书。” 他抬头往我这里看了一眼,随即道:“在下猜测,昨儿打我之人便是上次暗算洪公子之人。贵帮要是杀了那人,替我夺回书,在下感激不尽。” 我一挥手道:“我只需要帮助柳公子你考中参元便可,况且,你给我的钱,也只够我帮你考中参元啊。杀人这种事,恐怕……” 我语气迟疑了一下,柳如寞立刻会意道:“哦哦。是在下疏忽了。” 柳如寞说着便自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压在了旁边的盘子底下,笑道:“小小银票,不成敬意。能抢回书,在下之后还有一张银票孝敬门主。” 莫小净在我背后掐了一下,我立刻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 “你被抢的书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回来。至于那个人,我还有用处。他害得洪映明发疯,我自然要在帮里亲手杀了他,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柳如寞闻言,满意地退出去了。 待顾橘再次进来,告知我们柳如寞已离开月卿楼时,我才摘下面具。 莫小净自屏风后走了出来,拿起盘子下的银票,甩了甩票子对我笑道:“五千两。” 我掏出本书交给她,道:“拿好了,这一本价值五千两。” “我知道,下次将这书交给柳如寞。” 我道:“柳如寞要是问起你是如何追踪到抢书人的,恐怕还要你随机应变。” “你怎不干脆好人做到底,直接告诉我该怎么说呗。”我看着她道:“这是我对你的考验,连借口都找不到,还如何做我徒弟呢。” 莫小净不甘地横了我一眼,随后叹道:“你可真是偏心,对师弟那么好,对我这么不好。” 我拍拍她的肩膀道:“可不是我偏心,我收你为徒是被你胁迫的,况且,你才拜师没三天,就赚了五千两,不该谢谢我吗?” 我笑着转身离去,莫小净气呼呼地在我身后跺脚。 反正我是知道柳如寞再也不会去招惹冷一笑便好。 我踱步走出了月卿楼,向缺月居走去,风迎面而来,天气真是越来越暖和了。我是理解柳如寞这种人的,这种富家公子,好面子,虚荣,昨儿个冷一笑目睹他在巷子里被我打了,他怕冷一笑张扬出去,必然不会再去找冷一笑的麻烦了,顶多警告他,加上他今年秋天便要考参元了,德行也是一项重要的考核标准,他不敢出格的。桥下颍水随春风徜徉,几只鸭子在河水中呱呱叫着。 我想,明年,也是冷一笑府试的时节了。 但愿,uu看书.ukanshu.co 不要是多事之秋,柳如寞之事了结之后,冷一笑在私塾里可以安安心心地读书。 想到这儿,我心里便莫名地畅快起来。 我走回缺月居时,恰好经过了厨娘猪肉店。 早上在月卿楼吃了早点,自然不饿,刚要走过去,厨娘猪肉店的小二便跑了出来,拦住我道:“萧公子,你这几日不来,我们老板娘想你了。” 想我? 她想我做什么。 我走进猪肉店,老板娘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已是暖春,她换了一身淡蓝色纱衣,下边穿着浅色纱裙,绾发不戴簪环,看起来颇为素净。 她倚着柜台,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似是在算账。 我走了过去,问道:“你等我做什么?” 她白我一眼,“冷一笑有师姐了?” 我点点头,“是啊,这孩子,好福气啊。会是日后武林盟主的师弟。” 她抬眉看我,笑道:“怎么?要扶植你的爱徒成为武林盟主了吗?” 爱徒?莫小净么? 她可不是我的爱徒。 是她一心想要当盟主,不是我要扶植她。 厨娘笑道:“我早看出来月卿楼非同凡响了,现在看来,果然啊。” 我一愣,惊道:“你跟踪我?” “谈不上跟踪。是昨儿冷一笑告诉我,说他有了个新师姐。我不过是好奇,才派人跟了上去。” 所以就跟到了月卿楼?冷一笑这个蠢小子。昨儿把干娘卖给了莫小净,又把莫小净卖给了干娘。 嘴上真是没有门。 三十二 算计 厨娘道:“我听说柳如寞为难了我干儿子。我一定要他好看。” 我疑惑地看着她,“你能怎么着?” “柳如寞是东华县县令之子。你要是招惹他,不怕你这猪肉店开不下去?” 厨娘不接话,只把眼神望向楼上,嘴边勾起一抹神秘的笑。 这算什么,这样神秘的笑,总像是在预谋着什么。 我随口喊了两个菜名,便走向楼上。 楼上只有一个客人,那客人正喝着酒,偶尔伸筷夹一口肉吃。 我便依窗而坐,观望着他。 他吃着肉,肥头大耳的,很有种傻大憨的模样。 因为辰时客人少,所以我的菜很快便上来了。 小二看着我,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 我吃下一块泛着油光的肉,心情好了不少。 我一直做到中午,那喝酒的大汉也坐到午时。 午时,来吃饭的客人渐渐多了,二楼也渐渐喧哗起来。 一个穿黄衣外套的男子站在二楼楼梯转角向这里张望,很快,便把目光落在了喝酒大汉身上。 他将扇子一合,指向那大汉道:“哟!老刘你怎么也在这儿!” 一直喝酒的大汉瞬间抬起头,一股酒气便喷张开来,引得二楼许多客人向那处望去。 大汉张口便招呼道:“来来来!坐我,坐我身边来喝酒。” 这大汉说话断断续续,竟似醉了一般,我颇为玩味地看着他,心道,他何以要装醉呢? “唉,刘兄,你醉了!”黄衣男子坐到了他身边,按住他手里的酒坛子。 那大汉一挥手推开黄衣男子,将手里酒坛子狠命向地上一摔。 “哐啷!”一声,惊起了许多食客。 大伙儿皆看向那大汉,那大汉大吼一声:“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此刻,大伙儿具是好奇地看着他,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令他如此气愤。 那大汉半醉半醒地嘟囔道:“黄兄啊,我侄子他素来不肯努力上进,眼看,府试在即,我昨儿特来这东华县寻你,看你能否找个绝好的私塾先生单独教教他。可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呢? 连我也好奇起来,我转着酒杯仔细听着。 那大汉叫到:“我看到了《安平录》啊。传说中记载了一切治安对策的奇书啊,有了那书,便能通晓一切朝廷对策,考参元如探囊取物啊。” 二楼的食客具是顿住了筷子,竖起耳朵倾听。 我也一惊,昨儿冷一笑拿着《安平录》从月卿楼走出,走进理加巷,踏上写舒桥,走到如骅私塾门口,才把书收进怀里。 我原本以为他拿着书那么招摇必有用意,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他那么招摇过市,那个大汉自然会看到那本书。 黄衣公子追问道:“呀,刘兄,你看到了《安平录》啊?那你可曾拿到手?” 汉子绝望地吼了一声:“这才可恨!我不仅没有拿到那本书,我还眼睁睁地看着持有那本书的小孩跟着柳如寞走了。” “啊,柳如寞!柳如寞!” “是县令爷之子柳如寞吗?” 众食客议论纷纷,坐我身后的那几个食客议论道:“《安平录》落在了东华县县令之子柳如寞手里。” “是啊,唉,已经是县令之子了,想考取参元也不是难事,现在有了《安平录》真是如虎添翼啊。” 我喝下酒,觉得这汉子这么一席话,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把柳如寞推在了风口浪尖啊。 “那,你亲眼看见那书被柳如寞拿走了?” 黄衣男子问道。 那大汉答道:“我以前在青楼亲眼看到过柳县令和他儿子柳如寞。怎么会看错!我还亲眼看到柳如寞带走了那有《安平录》的小子。” 众人一片惊讶,随后面面相觑。 “刘兄,你找什么呢?” 黄衣男子拉住东张西望的大汉。 大汉颠颠倒倒地站起身,含含糊糊道:“酒呢,我的酒呢?” 他脚不沾地地走到楼下,我也吃饱喝足,跟上去一探究竟。 他走得略急,险些撞倒了往楼上送菜的小二,左手里的酒坛子,哐啷一声摔在地上。 “客官,你慢着点儿啊。” 那哐啷一声引地一楼的客人们都看向他。 人,总是猎奇的。 听到动静,都看向大汉这里。 那大汉浑然不知模样。 右手举起酒坛子,酒水哗哗地灌进嘴里,只听他急吼吼地叫道:“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已经是县令之子了,还要霸占着《安平录》不放,就不能给我们这些寒门留点活路吗?” 闻言,一楼食客具是一惊。 “柳如寞已经有了《安平录》了?” “怎么回事?空穴来风吧。” 众人交头接耳,厨娘看着账簿的头缓缓抬起来,看了楼梯边的我一眼。 我会意了。 楼上也有食客凑在楼梯边看热闹,uu看书 .uuanshu期望大汉说出更多的话。 但大汉只是喝着酒颠颠倒倒地走出了馆子。 越是这样,别人越是好奇。 一楼的客人有些跑上二楼去询问情况。 如此一来,必会将事情越传越离谱。 厨娘放下了账簿走进了后厨。 我跟了上去。 她站在灶台边上剥蒜,我走了进去笑道:“那个大汉是你安排的吧。” 厨娘笑了笑,“敢欺负我干儿子,我当然不会让他快活。” 啧啧,女人啊。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接口道:“也对啊,要不是这样,柳如寞闲着又要生事。这样也好,让他被口水淹没,也就没闲工夫招惹别人了。” 我笑着走出了猪肉店,三日后,整个东华县街谈巷议的都是说,有人目睹了柳如寞带走了一个持有《安平录》的小孩。 甚至越传越过份,柳如寞手持《安平录》迟早一步登天。 我去月卿楼找莫小净打发时间,她告诉我,“柳如寞日日来寻我,求我迅速找到那本书。” 我道:“那便给他呗,反正是本假的。” “给了啊。我告诉他,这就是我找到的。那翻开书之后,发现只是艳曲,气得把书都撕了。”莫小净笑得前仰后合。 “我看柳如寞在这里是站不住脚了。”莫小净看着我道:“现在外面都认为他手里有《安平录》,都说他学富五车,要是日后别人发现他只是个草包,那岂不是笑掉大牙。” 莫小净一想起那画面便忍不住捂着嘴咯咯地笑。 三十三 可怜 “未必,柳如寞他到底是自幼读书,家学不错,只要他日后好好读书,还有精进学问的机会的。”我说道。 “啊?你不知道吗?”莫小净看着我,道:“你原来不知道这件事啊。” 什么事? 莫小净语气略显惊讶,我看着她,眉目间竟染上了些微的疑虑。 莫小净的神色有些微的不同,她顿了顿,还是说道:“你不知道,柳如寞他已经不可能看书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莫小净,眼里浮过不解。 莫小净道:“柳如寞曾经在童元阁时总能力压众人你可知道?” 这我倒是听冷一笑提起过。 据冷一笑说,柳如寞曾经是如骅私塾天之骄子,少元阁都没有进,直接升入了清元阁。 因为这,冷一笑之前一直崇拜柳如寞。 “那又如何?他如今江郎才尽了不是吗?” 我看着莫小净道。 莫小净摇摇头:“据我所知,柳如寞后来变得这么纨绔,是被人所害。” 莫小净道:“东华县县令柳志华,之所以能成为县令,是因为他娶了武成帝一朝的三品大员莫之仪的五女儿莫雪银,成了莫之仪的女婿,少在官场坐了十年的冷板凳。你知道的,这种人,武成帝一朝覆灭之后,莫之仪引退,那当年嫉恨柳只花的人自然会对他的宝贝儿子下手。” 我不解地皱眉,东华县是皇城脚下的四大府管辖的大县,柳如寞是县令之子,谁能在东华县算计了他? 莫小净了然地笑了笑:“你知道,官场嘛,素来这样,该纠结在一起的时候必会紧紧抱住不放,该推倒别人时更是不会手软。害柳如寞的是莫之仪的表哥,莫学钦。” 我对当今朝堂局势也是知道一二的。莫之仪虽说是引退了,但手里其实还是掌控着部分局势的,他有十个女儿,有十个女婿,权势遍布朝堂。 听闻,莫之仪最宠的是五女儿,却把她嫁给了一个无权无势的书生,和其他王侯之尊的女婿比起来,柳志华确实太普通了。 可是,武成帝被我杀了后,武阳帝登基,朝中局势重洗,反而受到冲击最大的是那些王侯将相,而柳志华却安然无恙。 难怪,莫之仪的其她女儿会抱怨莫之仪偏心了,所以,莫学钦嫉妒自己的表弟柳如寞也是在意料之内的啊。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莫小净柳眉一挑,有些自得道:”我暗刀门要是连这点朝堂的消息都打探不到,那我还有什么底气帮助参元作弊呢!“ 我点点头,确实如此。 “当初,那周参元带着柳如寞来找我后不久,我就派人查清了柳如寞的一切底细。”莫小净看着我道:“原来柳如寞在童元阁时便能熟背少元阁的所有书的所有篇目,还在莫之仪举办的寿宴上当众作诗,引得众人钦佩呢。” “后来啊,便有有心人四处夸耀,说柳如寞必然是状元人选,于是,他那位已经考取参元的表哥便在他的茶水中下毒,本是为了直接毒疯他的,谁知道,柳如寞被毒成一个蠢材,自那以后,背什么书都背不进去。也是可怜。“ 莫小净叹了口气:”柳如寞来找我,求我帮他考取参元的时候,差点哭了出来。“ 也是,他那神童的声名在外,要是参元考不中,怕是要贻笑大方,不仅他一人贻笑大方,便是连他父母亦是受人耻笑。 他,柳如寞急功近利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忽然懊悔自己,行事莽撞了。 师傅以前教给我,一个人作恶事,未必是因为这个人是恶人,所以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自以为正义地做所谓的好事。 柳如寞此人,虽然做的事有些出格,但也是他所处的地位所迫啊。 果然,没有一定才德的人,不能居于一定的地位,否则,一定引起祸患。 我叹口气,这大武王朝真的是积患良多啊。 为官的,处事不端,欲望难断,为民的,却愚蠢糊涂。 假如,大武朝的官员让一群道士和尚来做,必不会出这种情况。 ”叹什么气啊?“莫小净笑看我,“是不是觉得柳如寞很可怜,有些后悔自己下手狠了?” 我点点头。 莫小净轻笑一声,萧大侠,你可是剑神,剑神可是无欲无求的,这么多愁善感,是会拖慢你挥剑的速度的。 我笑了笑,“你知道,我最近几日为何不随身带剑嘛?“ “为何?”莫小净问道。 “因为我知道,处理俗世俗物,必然会引起我多愁善感,所以,我不带我的剑来。”我道:“我的剑,它是纯粹的。” 莫小净扑哧一笑:“纯粹?世上真的有纯粹之物吗?” “怎么没有。这世上当然有纯粹之物。” 莫小净似乎要认真地和我辩驳,便问:“比如?” “比如,至高无上的剑道。u看书 ww.ukansuom ”我正色道:“至高无上的剑道,必然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不掺杂一丝杂念。” “哦?”莫小净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随后道:“剑没有思想,自然可以纯粹,可是,持剑的人呢?” 师傅说,只要有一颗剑心,便能操纵神剑,人剑合一,天下至纯,所向披靡。 我看着莫小净,这丫头的心思,是不会明白这种境界的。 莫小净见我不语,便说道:”别问柳如寞心烦了。要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心思纯净的。既然你选择入世,便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好人或者一个坏人的准备。“ ”所以啊!“莫小净叹口气:”要么你选择不入世,否则,你不可能谁也不伤害的。与其伤害别人,倒不如伤害柳如寞这样的人。即使有时候,他也令人同情,但是,他受点伤只是受点伤,而冷一笑这种寒门子弟,受一丁点伤都可能覆灭啊。“ 我叹口气,忽然一种痛苦的感觉弥漫在心底,寒门子弟,连伤都不能受啊。 哎,这种处境,到底是谁造成的。 我不禁想起了,去年来和我比剑的少女,她说的很对啊,不论是武成帝还是武阳帝,黎民一样的不堪不是吗? 反而会因为改朝换代带来的权势重新分配给百姓造成惶恐和冲击。 凭什么,像冷一笑这样聪慧的人要小心翼翼地活着。 要不是遇见了我,他还不知是什么凄惨模样! 我有些愤恨! 冷一笑可怜,柳如寞可怜,作恶的人可怜,不作恶的人也可怜,这是怎么回事! 三十四 精进 “啊!你早知道柳如寞他那么惨。你之前怎么不提醒我?”我指着莫小净有些气。 莫小净不在意地摇摇头:“他又不是我师弟,我理睬他做什么。人啊,不能多管闲事。” 这贼丫头! “对了,刚刚说起剑道,你什么时候教我剑术呢?”莫小净笑嘻嘻地看着我,“师傅。” 我抖了抖,被她看得背脊一凉,笑回道:“我已经教了你啊。有一颗纯粹的心,便能拥有剑道。” “我呸!”莫小净啐了一口,气愤地坐在了凳子上,怒道:“你就是偏心,你对冷一笑那么好。你给他吃那么多提升内劲的药,我也要。” 我淡然坐下,问道:“柳如寞可曾问你从何处得来的那书?“ 莫小净摇摇头,”他一接过书就打开看'',发现里面的内容不对就疯了一样。“ 哎,名利误人啊! 想起来,当今世上,能了悟名利误人的门派还有多少呢。 我摇了摇头,道:“想学剑,先问问你自己,为何要学剑?想明白再来找我。” 我起身出门,一径回了缺月居。 这几日忙着冷一笑的事,竟冷落了我的剑。 事实上,我宁可冷落这柄剑,也不愿带着它在俗世走动。 何况,我有时非理会俗世不可。 我委实不愿意我的神剑被俗世沾染。 回到缺月居,焚香沐浴之后,我才提起我的剑。 我带着这柄剑走到了后面的山谷,缺月居背靠山谷,山谷之后是一片荒村。 我想去后面的山谷练剑。有时候,不免觉得缺月居也沾染了俗尘。 冷一笑和莫小净走后,我把缺月居里里外外擦洗了一遍。 我觉得很奇怪,缺月居本就在红尘之中,我何必擦洗它,求它不染红尘呢。 可是不擦,我会觉得我的剑道它不纯粹,不神圣。 我想,我需要再多读读佛经,洗练一下心境了。 可能,人真的是很庸俗的吧。 自以为干净之后,便多次擦拭,让自己以为自己干净。 其实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江湖都说我是剑神,可我知道,剑道遥远,我只是站在它的最低端。 但是比我更可笑的是那群江湖人。 他们不去追寻剑道,反而仰慕一个在剑道最低端的人,奉我这样的为剑神。 然后一群练剑的人争夺排在我之下的剑仙,剑圣的名号。 都是蠢辈,蠢辈总是有太多拥趸。 因为拥趸只能和蠢辈成为知己,而真正的高手是超凡脱俗的。 谷中光线被我的剑光刺劈混乱,桃花在如镜的剑身折射出粉光。 灰色花枝在空中随剑气飞舞,空谷中桃花香散乱。 原来,春天真的到了。 我的剑它越挥越快,但这种快是不正常的,是一种容易入魔的快,它不纯正。 因为我的心,它躁动了。 被抛弃街头,流浪乞讨时,我不曾躁动,连愤怒都没有,只是平静地接受这种历程。 但是,现在,我的心,竟然躁动了。 我躁动,是因为我发现旁人比我可笑,而我高高在上,所以我有些得意,这种得意令我快乐,所以剑也快,但这种快是刺不准的。 而且,我修了很久的无欲无求似乎也有些改变了。 它不稳。 我收回剑,平心静气地在山谷里打坐。 嗯。 我进入了幻境,这是当年佛道兼修时,师傅教我的。 师傅说:“当你觉得自己的剑术快得不正常,甚至轻浮时,你便用内劲打坐入幻境。” 这是我第一次入幻境。 我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袍,束青色腰带,盘腿坐于佛光下的男子。 冥冥中,我知道,这男子是我,因为他的袍角落着一柄寒冰剑。 但又似乎不是我的那柄寒冰剑,因为这柄它崭新,它的剑鞘没有象征杀了人的红丝带。 这个俊美白袍男子闭着眼。 我正迟钝间,对面又走来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这也是我。 只是这个我,穿黑袍子,不束腰带,不束发,看起来有些邪且懒。 白衣的我说道:“你来了?” 黑衣的我答:“请教前辈一些问题。” 我有些疑虑,这两人都是我啊,都是我的幻象,为什么一个管另一个叫前辈? 白衣的我默然。 黑衣的我蹲在白衣的我面前道:“我觉得我的剑术有走火入魔的倾向。它,越来越快了。” 白衣的我睁开眼,展唇明朗一笑:“嗯。我知道。这是求剑道之人必经的。它,为什么快呢?” “它,它很高兴。”黑衣的我肯定道:“寒冰剑它很高兴,所以越来越快,快得我难以控制。” 白衣的我缓缓摇头,散漫开口:“不是寒冰剑高兴,是使剑的人高兴。” 使剑的人,那不就是我吗? 我这么一想,便觉得黑衣我与白衣我具是抬头看我。 我一惊,只觉腹下一震,显些幻象破裂。 我忙静下心神,一切如刚才。 白衣的我问道:“为什么高兴,或者说,你为什么得意?” 黑衣的我道:“因为我发现,江湖中人都是傻子,都没我厉害,都很可怜。” “你觉得你有可怜他们的资格,所以你得意了,你觉得你真的高高在上了?”白衣的我将剑拿起,伸向黑衣的我,说道。 “你敢接吗?” 黑衣的我迟疑着,恐惧着,而打坐的我也在幻象外迟疑恐惧着。 为什么,我可以感受到黑衣的我的心绪,却感受不到白衣的我的心绪? 明明,他们都是我啊。 黑衣的我颤抖道:“不,我不敢。之前,我很得意,所以它快,现在我迷惑,所以它会慢,无论是快是慢,它们都不是我的速度。” 白衣男子点点头:“你其实已经明白了。我再帮你点破一层。” 白衣男子笑道:“你觉得你有可怜他们的资格,u看书.uukashu 所以你得意而剑快。那你问自己,如果你没有可怜他们的资格,你其实,比他们还傻,你会沮丧而使剑慢?” 不会,我会因为这样,而拼命地提升剑速,免得落人笑话。 我一惊,原来,所谓名利早已束缚了我。 我还自诩无欲无求。 其实,我一直没有看破欲求。 黑衣的我似有所悟,笑道:“因为外界刺激而变动的剑速,终究不是我的心中挥出的剑速。” 白衣的我闭上眼不说话。 黑衣的我,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了一柄剑。 “我知道了,剑在心中,剑速剑道具在心中。”黑衣男子拔剑出鞘,大笑道:“我的剑法与世人何关,世人如何吹捧与我何关!剑法,是好是贱,与旁人何关!” 黑衣男子将剑挥出,幻象灭。 “嗖”地一声,寒冰剑直直破空飞出插入了对面的峭壁,而我的手中只余剑鞘。 我笑了笑,剑道,我又精进了。 其实,剑道如何,旁人的评价是不重要的,这种话我早就知道了。 只是没有想到,我也有乱了心的时候。 当真,道心,佛心,要多砥砺才能坚定啊。 我这样都会被一时的意念所扰,何况,世间众人。 世人亦会被一念参差所乱心,我与他们没有区别。 只是,我有师傅教我如何突破迷关而已。 很对时候,突破迷关的人太少,而在世人眼里,沉浸于迷关的人才是正常人。 突破迷关的反而成了疯癫之人。 三十五 山洞 我练了一天的剑,剑术精进,许多道理也渐渐的更明白了。 是夜,我谁也不曾去寻,独自抱着剑在山谷里的小山洞里生火睡了一晚上。 次日,起大风,每年都是这样,都会有一段反复无常的气候。 我倒是不讨厌大风,甚至有时觉得这风吹的豪放,颇令人心神愉快。 一连三日,我都在山谷里。 缺月居后头的山,原本是天地生成的山谷,后来师傅与我定居于此,师傅在谷前栽种各色花草树木,并以奇门遁甲之术栽种花木,如此一来,不通奇门遁甲之人,擅自闯入山谷,总会迷路。 我这缺月居后头的山谷谷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擅闯者死,我想,应该没有人敢擅闯。 我睡在山洞里,是因为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里遁世几天,免得剑术坠毁,还心魔乍起。 我观天象,谷外风雨不止,这谷内山川夜来被雨水冲击浅浅不止,白日风吹湿红落谷前,我拾来的柴火够我生火御寒。 本来,我是可以用内力御寒的,但我怕用内力用着用着于睡梦中进入幻境。 年幼时,也曾因睡梦而偶然进入幻境,见识了奇奇怪怪的景象,幸有师傅带我出来。 在这山洞里,要是一个人不知不觉就靠着内力入幻境,睡死在幻境中便罢了,要是不小心,在幻境中成魔,醒来时,忘了自己,随幻境的碎片成魔,做了罪孽滔天之事,便真的可怕了。 所以,我靠着柴火取暖。 山谷里没有什么吃的,偶尔打下来的鸟烤着吃,吃着吃着便觉得残忍。 本来山谷里是没有鸟的,这山谷奇怪的很,师傅带我定居于此时,便发觉了这怪现象,谷中无鸟,一年四季,都不会有鸟自谷顶飞过,师傅觉得奇特。 便自己从鸟市卖了许多鸟回来,又自在在谷口栽种树木,使得鸟在谷前的树木上栖息。 只是到了谷深处,便无一飞鸟,这谷不大不小,有植物,但无动物,倒是令人惊异。 师傅,曾带我入过山洞,那时,因为我年少,剑术不精,时常甩飞了剑,将缺月居院内晒的衣物都打落,师傅的袍子也被我甩飞的剑割破了。 所以,师傅带我入这谷中练剑,免得破坏了缺月居,等我能控制内劲和剑的时候,师傅才又让我在缺月居内练剑。 我倚靠在山洞里,遁世的感觉很好。 我的剑道因为昨日的入幻境而所有提升,那个黑衣的我,和白衣的我说的话,我品味良久,觉得还可以再提升提升境界。 我便想着,继续在山洞里潜心研究几天的剑道,冷一笑是无需担心的了,柳如寞必然被传闻缠得不清,厨娘和莫小净也会照顾冷一笑的。 我在山洞里,安心住了个五六天,而谷内谷外的风雨依旧不止。 再这么下去,武阳帝得亲自下诏书求止雨了。 这天,入山谷后的第七天,我忽然于梦中惊醒,体内有股奇特的力量,温热地在小腹部流动,那是,真气。 真气,与内劲不同。 真气是由内劲所化。 内劲,就像你读的一千本书,于是,你肚子里有一千本滚瓜烂熟的书的内容。 真气,是你运用这一千本书,造出了一篇属于你自己创造的一篇文章。 所以,真气比内劲高贵多了。 我体内一直都有真气。内劲是会消耗的,会随着练剑法和入幻境而消耗,而真气则不会,真气有了就是有了。 内劲的消失,好比你读的一本书,你会淡忘它的内容,而真气不同,它是你写的一篇文,你不会忘记自己写了什么。 我体内又多了真气。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真气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它不能用来打架,不能用来御敌,要是不小心,还会因为有真气,而更快地走火入魔,但是无数人都渴望拥有真气。 我盘起腿,打坐,感受那股真气在体内游走。 终于,我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拔出剑,在夜风中,唯有我的剑是亮的,雨水啪啪啪地击打在剑刃,一滴雨,落在剑刃,顺理成章地被剑劈成两半,在风势下,在剑身慢慢流下。 我运起师傅教我的那招,剑诀,将幻境中黑衣的我的话放在心中,此刻的我,就是剑,剑就是我。 我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夜无光,但我的剑在风雨中幻化成千百道光影。 没有杀气,但是剑的意志却是杀。 耳畔有什么坠落于地的声音。 谷中第八日,风雨小了。 我握紧了剑,看到山洞外,满地的桃花枝坠落,uu看书 ww.uukanshco 而枝头的划痕,显示剑是那么快,仿佛去意已决。 这样快的剑,已是更上一层楼。 我按照奇门遁甲之法,在谷外的树林中绕了许久,才出谷。 我知道,真气的作用是什么了。 有时候,有内劲不能控制好剑,但真气,却能使得人剑合一。 我体内的真气仿佛能与剑沟通一样,似乎我想如何使剑,真气便能带着剑去向何方。 我淡然一笑,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朝廷一个学士说,读书人是有书卷气的,那股书卷气,会指引他找到好书。 我想,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气,自己的性。 同气相求,真气,是物与物,无需交流便能契合的神介。 我走出山谷,走进缺月居。 发现,屋里有人来过,我知道是谁,是莫小净,她在我的院子里,放了一只木头蝴蝶。 那蝴蝶放在廊下,虽然没有被雨浸湿,但拿起来时,也有股湿气。 这蝴蝶,和莫小净上次用来追踪我的盛放蛊虫的蝴蝶一模一样啊。 但是,我确信蛊虫不在这里。 蛊虫是不能沾水的,一旦沾水便会死。 我拿起木头蝴蝶,心想,是不是月卿楼出了什么事。 我飞去月卿楼,顺便从猪肉店带走了两份猪汤面去。 我到达时,月卿楼一片安好。 “这几天都去哪儿了?“莫小净走过来,看着我,把我上下打量一翻,”师傅,你这几日去哪儿了?身上有股花香,不会是去逛窑子了吧?“ 我闻了闻,是桃花香。 三十六 蝴蝶 一壶酒赠杯中月,万盏茶倾暮色寒。 云中花信随风落,庭前霜染墨中香。 ——丙戌年四月萧山题 唉,这是什么?”莫小净取过我手里的食盒,道:“哇,是猪肉香,我闻得出,里面有增骨丸。” 赠骨丸能增筋强骨,对习武的人大有裨益。 是南山教丹姥的不传秘术,传闻,只有圣女才可以学得。 “哇,剑神,真的你无所不能啊。”莫小净道:“我小时候听爹说过增骨丸,还偷吃过一次。” 莫小净揭开雕花食盒盖子,仔细闻着,道:“我后来查这种药,都没有查到,你从哪里弄来的。” 莫老门主是柳七绝的左膀右臂,当年南山教也是武林的一份子,经常在柳七绝宴会上奉献丹药。柳七绝送几瓶增骨丸给莫老门主也是可能的。 我说莫小净怎么小小年纪便武功了得,原来小时候,也吃过这些补药。 我笑道:“要吃便去楼上吃吧。你的吃相可不斯文。” 莫小净丢开手,道:“增骨丸给刚学武的人吃呢有奇效,对我这种练了几十年的没大作用。” 她道:“师傅,你一定有更多上乘补药。我要的是那些!” 我淡淡一笑,道:“吃不吃随你,但是心意在我。可别说我偏心。” 顾橘过来将食盒带了下去。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啊?“ 莫小净狐疑地看着我,在山谷里修炼了那么久,当然不一样了,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吗?“ 我伸手入怀,拿出一个木头蝴蝶,递给她道:”这几天,你都在找我?“ 看这木头蝴蝶的潮湿程度,应该我入谷后第二天便放在了我院内。 莫小净看着我并没有伸手的意思,我便将蝴蝶随意地放在了茶桌上。反正,出入月卿楼的客人都知道,这是莫小净专用的茶桌。 “算是吧,这几天雨下得大,冷一笑一个人上学下学的,我不太放心,我要陪他上学下学,他不肯,非要你。”莫小净笑了笑:“可你总是不在,所以要你一回来,便来我月卿楼,我好把冷一笑最近的行为告诉你。” 我看着她,“冷一笑最近的行为?什么行为?” “他啊,最近胆子越来越肥了。” 我看着莫小净,道:“如何肥法?” “他啊,竟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护着含丹。” 莫小净气狠狠地说:“含丹报菜名报错了,险些得罪了客人,他啊,英雄救美,含丹记不住的菜名,课业都不写,他帮她报。” 我一笑,不错啊,很会怜香惜玉啊。 “你还笑!”莫小净气道:“他啊,好几次险些得罪了我的客人呢。我这里的客人可不是寻常人。” 当然,寻常人,又岂会来逛窑子。 “好好地管好你的小徒弟!” 我笑了:“你不想想,我一下子就帮你赚了五千两。” 说起五千两,我看向莫小净道:“柳如寞他?” 柳如寞手中有《安平录》的消息传遍了东华县。 莫小净道:“听说,连西华县县令都在打探这事呢。” 我点点头。 黑蚁煞女派一个醉汉,便一下子使柳如寞被口水淹没。 只怕,柳如寞日后还会出事。 对于柳如寞,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让他吃点苦头,但真的没想过要害他至此。 我知道,一旦西华县县令都认为柳如寞手里有《安平录》,那柳如寞就真的惨了。 平民百姓议论柳如寞,有的是为了捧杀,有的是嫉妒。 平民的议论算得了什么,柳如寞也算是站在高处的人。 对他真正有影响的是和他同一层次或者在他上层次的人。 西华县都开始传柳如寞手持《安平录》,那么,相信,西华县县令迟早会会向柳如寞下手了。 我只想戏耍柳如寞,不想让他那么惨。 如果西华县县令真的想对《安平录》下手,柳如寞迟早会被西华县县令吃得连骨头都找不到。 就算柳如寞告诉大家他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安平录》是假的,也没有人相信,反而别人会咬定他是藏私。 说起来,柳如寞与西华县县令如果为《安平录》而起矛盾,也算是狗咬狗。 “公子,您来了。” 含丹从门外走来,看向我道:“门主师傅,您终于来了。冷大哥最近一直寻你。” 冷大哥? 冷一笑对含丹是真的好。 这傻徒弟。 几日不见,这丫头,越来越水灵了。原本脸色蜡黄,现在看来红润多了。 ”含丹,“莫小净对她吩咐道:”你先寻寒骆去吧。你早上出去,他还寻你来着。“ 含丹闻言,转身绕过茶桌,离去。 骆寒便自楼梯转角的柜子后现出脸来,朝她招手。 这个骆寒,长得眉清目秀的,干嘛留在月卿楼当小厮呢? 我正想着,莫小净推我。 “师傅,你不会是不想教我剑法,所以这几天躲起来了吧?”莫小净看着我,”就算你躲起来,我也有本事找到你。“ 我摇头:“自然不是。你既已喊我师傅,而我也应承了,那我必然会教你。只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莫小净背过身,道:”为什么学剑吗?自然是要做武林盟主了。没有绝对的实力,如何成为武林盟主!“ 她背过身,倒剪双手,背影十分利落,像是有一种奇特力量将她衬托地与我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明日午时,来缺月居,我教你剑法。” 我问道:“你,为何要直接把想当武林盟主的心思告诉我,你这么暴露野心,真的不在乎吗?” 莫小净转过身,朝我展唇一笑:”我想称霸武林的野心迟早要暴露。况且这怎么算是野心。当今武林,哪个门派不想称霸武林。“ 这倒也是。正教其实一直做的就是联合起来打压邪教,待到邪教势力孤危,便会是正教为夺权而自相残杀。 正教比的,uu看书 ww.uansu只是谁会藏,会装而已。 ”既然你决定教我剑术,那我是不是该回报你些什么呢。“ 我摇摇头:”不必。我收徒从不求回报的。“ ”啊,这样啊,那我便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睡你的,学你的可好?“ 莫小净歪头看我,我白了她一眼,随即道:“自己买一柄剑,明日午时带着剑来寻我。” 莫小净笑道:“你可要好好教我哦。” 这是自然。 既然要教,自然是要好好的教,须得十足严厉方可。 我看着莫小净笑道:“在我这里学一段时日,你自然明白何为严师出高徒。” 我笑了笑,回了缺月居,怕走到猪肉店又被小二请去见厨娘,便刻意地绕了一个远路。 在莫小净和厨娘之间,我更喜欢厨娘,只是,这个女人太不显山不露水了。 莫小净像是一柄去了鞘的匕首,泛着寒光,警告别人不要轻易靠近。她的刺儿是张牙舞爪的。 厨娘是一柄古剑,看起来,剑鞘生锈,其实,真正要干起来,她能有各种办法,把你碎尸万段。 我知道,她必然不会伤害我,但我还是不喜欢和她走得太近。 我绕了个路,忽然心念一动,想着倒不如去瞧瞧柳如寞。其实,我是很好奇,柳如寞现在的处境是怎样的。 他是东华县县令之子,柳府修的虽不豪华,却也很大很气派。柳志华是东华县县令,在外必须有个清廉的名声,但是太过清廉,必为同行排挤。 所以柳府修的又大气又清雅。 三十七 女郎 我虽不认识通往柳府的路。 但也知道柳府是东华县唯一的大府,柳志华想树立清洁的官声,恨不得天天自己的府邸越低调越好,可是整个东华县再富的商家都不敢修建比柳府还华美的府邸。 所谓,树大招风,越有钱的商家越是表面穷苦。 想找柳府是很简单的。 单寻那大而不华,雅而不高的府邸便可寻得了。 我走了会儿,果然寻到了柳府。 街上车马喧喧,高楼馆阁齐矗,灯笼彩旗飘飘。 几个高楼与馆阁的过道间还有乞丐躺着晒太阳。 我看着那群乞丐,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东华县是绝对不可能会有乞丐窝的。 当年,柳志华为显示自己治理有方,百姓富足,安居乐业,便把东华县所有的乞丐都驱逐走了。 特别是武成帝一朝时,东华县在柳志华的治下,全县无一乞丐。 现在,东华县忽然多出了乞丐,而且还是在柳府附近,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又走了一段距离,发现柳府西侧门对面的街道口也躺着乞丐。 这倒是奇怪了。 东华县日日都有捕快巡街,每日六班,一班换一个捕快。 很显然,这柳府附近已经巡了好几班了。 捕快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三三两两的乞丐,唯一的解释就是明明发现这群乞丐,却还是没有驱逐。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一路走来,其它地方都没看到有乞丐,只有柳府门前的乞丐莫名地多。 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柳如寞的闲事令我忍不住好奇。 我走进柳府对面的茶舍,我要了一壶清茶便在靠窗地界坐了。 柳府坐西朝东,对面这座茶馆倒像是柳家自己的产业。 因为这茶馆明写着柳氏清茶。 敢在县太爷家对面开茶馆,必不是普通人。 我本想挑一个靠东边窗子的位子坐着,这样便看得清柳府的动静了。 其实我很确定,这些乞丐就是在盯柳府的梢,柳府,已经被人盯上了。 我挑了个位子坐下,店小二走过来,眯着眼笑道:“公子,这儿有客人订了位子了。” 我起身,欲往前面一个靠窗的位子去,店小二笑道:“公子,这整个一楼这一排靠窗的都被人包了。” 怎么可能如此巧合? 我笑道:“那算了,我便随便找个位子坐吧。” 我问小二道:“你说,你们茶舍附近怎么有这么多乞丐啊?不觉得这么多乞丐不太吉利吗?” “咳!”那小二笑道:“是有点不吉利,但也只有今天在这儿。” “哦?怎么说?”我问道:“你还能知道这些乞丐什么时候离开?” 茶舍小二笑了笑,道:“我早起就发现了这些乞丐。本来要逐走他们的。可是,他们说他们晚上就走,我看他们可怜,就没逐他们。” 我叹口气:“唉,怎么咱们县的捕快也不管管这些。” 茶舍小二笑道:“谁说不管了。早上我还看见捕快驱他们来着。但是那个大个儿乞丐说,他们都是从府区里出来,投奔其它地方的,只在这里一天。那些捕快也不想管这种事,就放任他们了。” 府里的? 皇城脚下有四大府,但那四大府衙的府主都不是“水至清则无鱼”的官老爷。 四大府衙的府区里贫民也有,王公贵族也有,丐帮和镖头并存,侠盗和恶人共生。 四大府衙的府区内的乞丐帮内部堪称是龙蛇混杂,帮派林立。 丐帮一般分布在富裕区,因为不算大富的地区是养不起丐帮的。 府衙区内有王公贵族生活的街区,也有大官生活的街区。 那里就算是管家或者马夫都比南方贫苦县的富人们有气派。 府衙区的王公贵族也分得陛下恩宠的和隐退了的。 府衙区的乞丐也分各种帮派。 丐帮,听起来是一个大帮派,其实内部分脏派和净派。 更别提丐帮内部各长老之间的派系斗争。 他们对捕快说自己是从府区出来的。捕快也未必敢多加刁难,如果是府区王孙贵族住地街道上的乞丐,那捕快们还真惹不起。 而且,丐帮怎么着也算是江湖正教之一,不是捕快可以招惹的。 而且,那群乞丐要是想在这里闹事,也不是这些巡街捕快可以应付的。 所以,那些捕快听他们说只在这里留一天,自然会放任之。 我笑了笑,随便地挑个地方坐了。 这些乞丐留在这儿完全没道理。 我品着茶,坐在一边,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的灵耳神功用的好,听得清楚门外三四个人的步子走向了这里。 而且步子很轻,内力不错。 我依旧低头品茶。 那几人走了进来,并在靠窗的那一排坐了下来。 侧着头看过去,有五个人。 这茶馆的窗子很大很宽敞。 小二走过去,将两条茶案拼在一起,拼成了一个大方桌。 那五个人便围桌而坐。 两个穿粗精皂色宽袖长袍,脸庞容长的束发男子同坐桌子北侧,与两个穿丹东石色长袍的披发壮汉相对而坐。 另一个略矮,但身量纤纤的女郎坐在桌子西侧。那女郎的个子约与冷一笑差不多高。 我佯装喝茶,出于好奇想仔细打量这女郎。 但又怕盯着别人看,是不尊重的,并且,我借着余光瞧那女子,虽看不分明,却也知她是个矮个子的白净美人。 盯着美貌女郎看,势必会被她瞧不起。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怕我被她盯上,要是被这女郎盯上,我十有八九是逃不过的。 这一行人进来时,我用灵耳神功听着是三四个人的声音。 可他们现在是五人,而且五人都是走进来的。 这就说明,我的灵耳神功它漏掉了一个人。 要么是我的神功出了岔子,要么,是他们五人中的某人轻功太高,已达到“闲花落地”的境界。 江湖轻功最上乘便是“闲花落地”,这是比“飞鸿踏雪”还要高的轻功。 “飞鸿踏雪”与“闲花落地”俱是同一前辈所创。“闲花落地”取一与大武朝通好的大国文豪“闲花落地听无声”之句,意指此轻功,无声无息,令人难以察觉。 我敢肯定,能逃过我灵耳神功耳力的轻功,必然是“闲花落地“。 传闻,这种轻功早在柳七绝死后便失传了,不想,今日却遇见了。 对我这种剑客来说,能见识更高深的武学,便已经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了。 我忍不住举起茶杯,作着观赏这青瓷杯的样子,偷偷看那与我隔一桌的女郎,身量纤细,略显单薄,穿一袭乌瑟纱衣,挽着斜髻,余下的长发在脑后和鬓边编了许多垂下来的小花辫子。 倒是显得俏皮,我还是未看清她的脸,只敢看她这个人的边边角角。u看书 ww.uukansu.om 怕对上她的眼睛,也怕她察觉我。 师傅说,女人的眼睛要是与一个男人对上,便容易出事。 我知她轻功已臻化境,怕是不好对付。 我非惜命之人,只是我的命是师傅给的,在师傅回来之前,我还要保管好自己这条小命。 茶舍小二倒来茶水,端上就茶吃的梅花饼。 那桌上的壮汉拿起梅花饼,洒然一笑:“这饼比我以前吃过的都别致,比我见过的那许多女人都标致,还香。” 与他同坐的汉子便拿起一块,在鼻尖嗅了嗅,笑道:“不错,确实很香。” 对坐的披发壮汉发声道:“我说,顾老大啊,就你那烂鼻子,还能闻出味道来?” 那壮汉放下梅花饼,冷森森地笑道:“是啊,我顾老大是鼻子废了,闻不出味儿。可是,我一看到护法,我就觉得香喷喷。特别是这冷艳的脸,光看着就觉得幽香逼人。” 那女郎冷哼一声,声音带怒:“顾老大,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否则回去了,我让你舌头也废了。” 顾老大干笑两声,不再言语。 我觉得惊讶,那女郎说话时,面前茶杯里的烟气竟是直直地上升。 我再看她旁边的人,面前茶杯里的烟气都会因为说话呵出的气而散乱,唯有这个女郎说话时,面前茶杯里的烟气不曾散乱,这说明,她说话或呼吸呵出的气息是很稀少的。 在一个人的面前放一杯滚热的茶水,那个人说话,或者呼吸时,面前茶水里升出的雾气不被吹乱,只有两个可能。 三十八 警告 要么,这个人是死人。没有呼吸。可是,那乌衣少女分明活生生的。 要么,便是练过上乘的闭气功。 闭气功我所知的只有两种,一种是一般的,一种是上乘的。 一般的闭气功,可用于装死等。在你鼻前放一鹅毛,三十天内,鹅毛都不会动的,那是一般中的三流,三十天到一年内,鹅毛都不动的,那是一般中的二流。 这种一般的闭气功,看似生者了无气息,实则内呼吸尚在,筋脉尚在运转,名医圣手必能探得其筋脉的细微跳动。 而上乘闭气功,则可使得全身筋脉都不再跳动,唯有内呼吸浅浅地运行。甚至说话时,都没有出入气息。因为全身唯一在动的除了心,缓慢的血液,便是丹田。 丹田,又叫内呼吸。 练了这种上乘闭气功,只要闭上眼睛不说话,就与千年僵尸无异。 这种闭气功实在难练,一不小心,就真的会变成僵尸。 所以,江湖上,会练这种功法的除了邪教便是巫族。 巫族信奉人有三魂六魄,无论在何处都喜欢穿深色衣饰,因为他们认为深色是灵魂皈依之处的颜色。 而因为巫族是正教联盟之一的教派,所以为了显示正邪不两立。 邪教总喜欢穿与深色相对立的浅色。 当真邪教是顽童一般,不去尽力提升功法罢了,反在这等小事上费心思。 看着这几人都是深色衣服,再加上有个绝世闭气功高手,想来,他们便是巫族了。 师傅给我的《江湖众教派势力分布图》中,巫族的老巢在江南一带,江南,距东华县较远,不过,已那位女郎的轻功,怕是一两天就能自江南赶来了。 而且,我在山洞里遁世七八天了,这七八天足够巫族的人使用轻功飞来了。 我说,怪不得,我在山洞里夜观星象,星象分明无下雨的征兆,偏偏会下雨,原来与巫族有关! 师傅说,他从不相信魂魄一说。但他相信气。 事物有气,安静的人散发的气便是静柔的,混江湖的散发的气便是霸道的。 巫族,干的那些事,难免让巫族的人身上沾有怨恨之气。 怨气冲天,有时便可致雨。 我正想着,那乌衣女郎忽地执起面前茶杯,手腕一挥,茶杯尚在手中,但杯里的茶水已打向我这里来。 “嗖”的破空一声,一滩茶水飞来,在短短的距离内化作五支水箭飞向我这里。 好强的内力,竟可在瞬息间化水为武器。 我迅速侧身避过,那一滩水,打在了东侧窗边的落地大花瓶上。 “噌啷”声响起,我转头看,花瓶中间碎裂出了一个五瓣花的花形的洞,竟把花瓶打了个对穿。 我心内一惊,好厉害的手段。 要是我反应慢,此刻,我的右肩怕是已经出现了一朵血色梅花。 但我知道,她已经手下留情了。 因为,她明明可以直袭我面门,在我额头上开朵血花,却选择了伤我肩膀。 这,算是她的警告吗? 既然她给出警告,便是察觉了我方才偷觑她了。 那我索性不再偷偷摸摸地看她,而是转头直视她。在看到她的脸之前,我知世间有词为“惊鸿一瞥”但不知其义,但在看到她脸而低头的刹那,我已知“惊鸿一瞥”的真正的含义。 那种美,美得让人不敢再看第二遍,因为太美了,生怕看下去,这种美会破碎。 巫族竟有如此美色,难道她就是巫族的圣女? 我低头,“姑娘你为何伤我?” “我何时出手伤你了?”女郎伸手指了指我,道:“你说我伤你,可有证据?你身上不曾带伤,如何说我伤你?” 我一时词穷。低头道一声得罪,便转身欲走,这样的女人,我对付不起。 “站住!”女郎笑道:“阁下还没有告诉我,方才为何一直偷看我呢?” “因为,姑娘实在太美,而你身边的汉子们又太粗俗,在下实在好奇这几个汉子有何福气能陪伴姑娘左右。故而忍不住偷看。” “你倒是尊重我,虽然好奇,却也只是偷看而已。”女郎冷笑一声,微微侧身,将目光投向窗外,这座茶舍对面的柳府,道:“我看阁下内力不俗,眼神端正,不是会被美色吸引之人,莫不也是为了那东西而来?” 原来,她方才打我,是误以为我会与她抢东西。因为不确定我是何门派,所以不下杀手。 我道:“在下不知,uu看书 .ukashu 姑娘说的是什么东西。在下身为正教中人,见姑娘如此纤瘦,却与四个狰狞壮汉同行,担忧姑娘,所以方才冒犯。” 我自称正教中人,她必然不会伤我。 其余三个汉子冷哼一声,那叫顾老大的沉不住气,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我骂道:“臭小子,你说谁狰狞!” “你退下。”那女郎淡然喝退顾老大,看来,在巫族,她地位不低。女郎勾唇一笑,冷冷道:“公子既是正教中人,便不该偷偷摸摸地看我。“ 她说的在理,我有些汗颜,偷看女子,难怪要被人打。 女郎继续说道:”但愿今夜不要看见公子才好,否则。” 那女郎声色一厉,袖子一甩,一跟飞针“嗖”地自我耳边堪堪飞过,我顺飞针看去,那针身直钉进门框里,金色针尾尚在颤动。 “否则,这金针今晚一定打入你脑后的枕风穴。”她收回手,声音平稳却透着一股自信,”我讨厌说谎的人。“ 我心里一笑,原本我不确信巫族来这里做什么,现在她倒是自己说出来了。 今晚,巫族必有行动,而且,她订了这靠窗的位子,就是为了盯梢柳府。 必然是为了《安平录》而来。 我入谷有八天,这八天之内,也不知道《安平录》在柳如寞手中的消息,是不是传遍了整个江湖。 我忍不住暗自叹气,这厨娘好心办了坏事啊。 她想让柳如寞被议论,可是,万一柳如寞因此被一些丧心病狂的江湖势力劫持,而说出冷一笑,那她可是害惨自己的干儿子了。 三十九 玉兰 柳志华为人低调,特别是武阳帝登基后,他岳父莫之仪隐退,他更不敢擅动,所以他不可能得罪什么江湖势力。 而且,江湖与朝廷一直维持微妙的平衡。 可能,是我这个剑神的原因。 武阳帝对我礼遇有加,而且每隔三年,召我入皇城参加宫宴,以显示他礼贤江湖人士,不分彼此之心。 之前还有不服气的,想通过挑战我的剑术来挑衅皇权,后来,我的剑让来的人铩羽而回,江湖就没有人蔑视皇威了。 江湖一直不敢侵犯皇权,柳志华好歹是东华县县令,算得上是吃皇粮的,而且是吃的津津有味头头是道的一个。 能吸引这些江湖人来盯梢柳府的,必然是名动天下的《安平录》。 不错,算是又懂了一些江湖动向。 我对那女郎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你们在意的,我并不在乎。“ 说完,便抬脚离开了茶馆。 我打算先去寻冷一笑,正好快到午时了,他也该从私塾里出来吃午饭了。 而且,听含丹说,冷一笑最近都很想我,若是一出私塾便能见到我,他必然高兴。 “师傅!” 我才走到写舒桥,身后传来莫小净兴奋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她:“你不在月卿楼呆着,提着把剑到处跑做什么?” 莫小净将剑递给我,道:“你瞧这把剑如何?能用来练剑吗?“ 我瞥一眼,普通。 剑鞘上雕刻过于花哨,剑穗一串秋稻黄,跟她身上的粉衣服相配,但是这种剑,倒像过家家似的。 历经过杀伐的剑,就算躺在剑鞘里,也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来自铁器的血腥与霸道。 这把剑嘛,我只能感受到它是铁的。 不等我回答,莫小姐又反复摩挲着剑鞘,道:“会不会太锋利了?要是你教我的时候,冷一笑也在旁边看,甩飞了剑会不会打伤他?” “你说,我要不找个木剑来?”莫小净又喃喃道:“可是我又不是道士,干嘛用木剑练习呢。” 剑是拿来用的,只要能练好就行,哪有那么多讲究!况且,只要用的好,什么剑都能伤人,跟材料无关。真是智慧不通达。 我想着冷一笑的事情,懒得理会她。 她便提着剑,在我身边跳来跳去,喋喋不休,引得桥上行人对我俩指手画脚。 “哎,师傅,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听到了,听到了。“我转头看向她,却见她脸色微红,似乎有些生气了,不擅长哄女孩子,也拿不准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只得道:”不是说好了,明日再去缺月居找我的吗?“ “可我等不及了,我想早一点练剑,早点见识剑神的剑术嘛!“ 我与她一起走下写舒桥桥尾,她忽然问道:”我觉得你怎么行色匆匆的。你急什么?“ “明日我再传你剑术,待会儿我得告诉冷一笑,让他近日多加小心。“ 莫小净拦住我道:”快到四月初了,全县少元阁要举行谷雨期的文试。他们屠先生最近带着他们温书。力求在全县少元阁中再占鳌头。他们中午都在私塾里吃,吃完就温书。“ “那清元阁呢?“我问道。 ”清元阁不是今年秋天就要参加府试了吗?我下个月也要为了帮那些纨绔子弟挤进参元的事召开帮会呢。“莫小净道:”他们有些觉得私塾里头吵闹,便会自行回家温书准备府试。” 莫小净看着我:“不过,你又为何如此着急?大不了,晚上你再找冷一笑呗。先陪我练剑。” 晚上? 晚上怕是来不及了。 我把在茶舍的情况说与她听。莫小净说道:“你那么担心,不如我与你今晚去柳府。” “你?”不是我小觑她,而是那女郎太过厉害。 “你都跟我说了巫族的人来者不善了,我不能袖手旁观吧。”莫小净道:“要么你别告诉我,既然说了,我岂能冷眼不理?” 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我想了想,也好。 上次和她在屋顶打斗,便知她武力尚可,但临斗经验不足,今晚怕是与巫族有一场狠架要打。 我一个人没有把握,带上一个帮手也好,正好也可让她更深入地了解江湖。 带着她回了缺月居。 四月快到了,院子里靠院墙种的九树矮玉兰已是生机勃勃,西、东、南院墙平分三树玉兰,我与莫小净并肩走在缺月居通向外面的平坦大道上,她那铁剑的剑穗一上一下的晃动,我转过头,极目而望,看到院子三侧九株树树干伸出墙外,uu看书 ww.uuau.co树上白色如灯盏的玉兰簇拥在枝头迎春风绽放,沐浴在这暖阳里,给我这清冷的院子外,平添了一份暖意。 我欲伸手推门,她倒是在我之前,便伸手推开了,我这个主人在此,她竟如此自熟。 也是,她以前也是这样,趁我不在便自己进来,来找鞭子,来放蝴蝶。 “我说剑神,你这院子怎么不上锁啊。否则,谁都能进来了。” 原来是有锁的,后来锁坏了,我倒是想重新配一把,可是一想,那锁原是我师傅配的,我宁肯门上无锁,也不要用其它的锁换了师傅的。 “日后再说吧,等我有空,我再找人修一修那把旧锁。”我转身合上门说道。 “为何要找日后,我认识一个修锁的,他可是盗门祖宗的嫡传,撬锁修锁不在话下,明儿我就让他来修锁。” 闻言,我一笑,今晚也不知如何,她倒是把明儿的事都盘算好了。 “师傅,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还栽种些花花草草的。还把这树养的这般好看。”莫小净伸手够着玉兰树的树干,道:“这玉兰的香味好别致。” “不得无礼,这是我师傅亲手种的玉兰。” 师傅从前还种过柳树,可惜后来被一场大雨给淹烂了根。 在所有手栽的树木中,师傅最喜欢玉兰。 我师傅这个人也如玉兰一般清润纯洁。 “太师傅是漠北族的吗?咱们大武朝的玉兰都是很高大的,矮玉兰只有漠北才有。” 漠北? “不,我师傅是大武人。” 四十 剑术 ”那太师父必然身份尊贵,否则从何处找到这种稀有的矮玉兰。“莫小姐嗅了嗅,道:”真香,据说这可是只有漠北皇宫才能栽种的矮玉兰呢。“ 这不值得奇怪,我师傅神功盖世,又从不作恶,与世无争,崇拜我师傅的上自王公将相,下至江湖盗贼。我师傅年轻时也曾纵横游历大江南北,天下之大,师傅结实漠北皇族,得到这些珍贵种子,也很正常。 莫小姐握住剑鞘,反手一顶,剑尖一扫,扫下无数玉兰花瓣来,一方纱巾自她袖子里出来,玉兰花瓣落在纱巾里,她一晃手,裹好了纱巾,打了个结,再将纱巾塞入袖子里。 ”嘻嘻,“她转头看向我,道:”连续下了七八天的雨了,厨子忘了关窗,做情比金坚外酥里嫩柔滑香酥玉女金枝饼的各种干花瓣儿都沤烂了,正好师傅这里有玉兰花,徒儿借去一用,省了一笔买干花的钱,来日给冷一笑买笔墨纸砚用。“ 我无奈的笑了笑,这些玉兰花瓣年年被风扫落枝头,我看到了也是思念师傅徒生伤感,给她拿去做饼卖给月卿楼的食客也好,”随你了吧,只是别逢人就说,做饼的花有多珍贵便好。免得招惹口舌。“ ”哼!“莫小姐提剑跳到我站的台阶上,玩笑道:”你活的真不像个江湖人,江湖人洒脱随性,百无禁忌,看不顺眼便打杀,喜欢的便缠着粘着,哪里像你一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 我看着她,眉眼被屋檐遮下一片阴影,眼底的自在和潇洒在一片阴影种闪光。我不由得轻叹:”一个致力于当武林盟主的人,竟然想法如此单纯。洒脱随性是你一个人的妄想,也只是你妄想的江湖而已。真正的江湖刀光剑影,哪里能随性。“ ”才不是,江湖正是因为随性所以才刀光剑影,束缚江湖人的从不是生死。“莫小净将手中的剑一横,看着那剑道:“我想当武林盟主,一是为了让暗刀门崛起,二是为了让这江湖成为我心目中真正的随性洒脱的自在江湖。不再整日各门派间尔虞我诈。” 我缓缓摇头,“你真是坐井观天,你现在看到的还太少了。” 你没有看到江湖之外的朝廷,你没有看清朝廷的本来面目。 这世上一开始,人与人之间都是没有斗争,但一旦斗争开始,各门派成立,贵贱高低出现,想让人间回到最初的澄澈便是很难很难了。 她所求的那种江湖,怕真的只是少女轻狂的梦而已。 这世上谁不喜欢随性洒脱,谁不喜欢自由自在。可是,江湖如果真的这么好,许多人都投身江湖,那朝廷的人才从何而来,当武林盟主,不仅要处理好武林内部门派关系,还要处理江湖和朝堂的关系。 真正限制江湖的,从不是江湖人自己,而是那远远的兵权在握的,为黔首黎民膜拜的王权。 “人人都称颂江湖,那皇帝的尊严在哪里?” 我侧头问她,莫小姐将剑收了回来,冷冷道:“身为皇帝,执掌国之玉玺,该做的是让百姓安稳,不再为了往上爬而扭曲性格,为了一己尊严,而残害我的江湖,那我,必然会像你杀武成帝一样,杀了武阳帝。“ 你杀了武阳帝,之后还会有其它的皇帝,错的不是皇帝,而是皇位,而是人心。 我忍不住开口,她的想法真的是井底之蛙一样高远又蠢笨,转头看她,少女精致粉嫩的侧脸投注那柄铁器的目光又执着地令人一震,鼻子里呼出一丝无奈的气,还是摇了摇头,把劝她的心思压了回去。 晚上,我们怕是会与巫族交锋,我打开了东厢房的门,在里面挑着适合莫小净的剑谱,我想着,那巫族女郎委实厉害。 飞针耍的漂亮,可以堪堪自我耳边擦过,不偏不倚,不伤我分毫,除了眼力好,还得精于把控腕力,那洒水伤我的功夫也是精纯,想来那女郎腕力了得,内力深厚。 最坏的打算,是我们被她发现,莫小净要是与我夹攻她,我掂量掂量,莫小净的功夫,太差火候了。 要是耍鞭子,我怕莫小净她误伤我,况且,她那鞭子被我剪了倒刺,杀伤力已经削弱太多。 要想抵过那女郎的腕力,须得一套轻盈飘逸的剑法才好,况且,那女郎的轻功已然可以笑傲群雄了,想来内力也是厉害,还得一套刚硬的剑法配合才行。 莫小净这姑娘,适合柔,她本身性情便是带着刚硬,要是练的剑法也刚硬,我怕她不像个女人。 “就这套无双剑法吧。”我自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递给了她,道:“这剑法,一下午能学的会吗?别说难,冷一笑一个时辰便能背三四本书呢。你个当师姐的,不能比不过师弟吧。” 莫小净走马观花地翻着我给她的无双剑谱,道:“你不是糊弄我吧,这剑谱我听都没听过,u看书 .uuash能有什么威力?” “武学呢?不是威力越大越好,能克敌制胜才是要紧的。就好比牡丹花比路边小草馥郁百倍,可有些文人喜欢吟诵小草胜过牡丹花。”我道:“你要是想打赢铁砂掌,就不能用少林拳,不是我瞧不起少林拳法,而是少林拳不克铁砂掌,倒不如汇冰指来的巧妙,因为铁砂掌属阳性,而汇冰指贯通寒气,可以阴克阳。” 莫小净似有所悟,“怪不得除了剑术外,你还杂学其它门派的功夫。原来是为了以此法克彼道。” 我点点头,“就算能够博览群收,也得于某一道上精纯至天下无敌,否则兼收杂取容易惹众怒。当你在某一道上封神后,你学其它的,别人会说你是看得起其它的,你要是个废物,还想着兼收杂取,别人会说你用心不专。” 所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是也。 莫小净轻点下颌,深以为然。 翻完了剑谱后,她道:”我看这无双剑谱耍起来轻盈飘逸,灵动柔美,深得以柔克刚,以静制动的精髓,怎么江湖上这剑法会籍籍无名呢?“ ”世人看剑法,大都如你一般只看它威力如何,却不看它是如何取巧,如何有四两拨千斤之妙。“我笑了笑:”所谓名气都是世人哄抬的,真正的大家都懒得掺和这种露脸攀比的事。“ 莫小净点点头,”师傅,你刚刚虽嘲讽了我,但你说的话透着道理,我就不计较你的嘲讽了吧。“ 莫小姐拿上书,走到院子里练习琢磨,我便锁了东厢房的门,走进自己的卧室,擦拭我的寒冰剑来。 四十一 推云 窗外传来“嗖嗖”的剑破空的声音,听那声音,每一下都像一片薄薄的铁片被人从高出抛下而划过空气的声音,这声音,不对头,太软,太拖。 无双剑法灵动,讲究轻快敏捷,行动间应如猿猱飞树一般轻柔准快,所以剑的刺、收、划、砍、劈都得带着干脆利落的声势,但又不斩钉截铁,总在将转势之时不转势,而在未转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转势。 其收剑,出剑都是自在随心的,因为随心所以快,所以无滞碍。 练到这种境界,破费功夫,江湖上也少有人,有这种心境,可以操纵这种剑法,所以,这妙不可言的无双剑法便成为沙里金玉,被眼拙的江湖人给埋没了。 还是那年在一间客栈里头听人说书,师傅觉得垫书腿的书十分古旧,拿来一观,翻开书页,觉得灵气冲天,其中图画文字皆是绝妙,方才购了回来。回来之后,师傅说,这本书的经历堪称是独一无二,所以给它取名无双剑法。 我原想着,莫小净坚持要与我共赴晚上的打斗,为了不使我打斗时分心救她,便教她这剑法,现在看来,她的领悟力一般。 我边擦剑,边以传音入密,在她耳边道:“错了错了,手腕不须使力,以意运剑,你找找轻灵的感觉,剑势不能钝。” 莫小净在院子里叫道:“我才练第一遍啊。” “正是因为练第一遍,所以才要一开始就纠正,免得你把错的练顺手了,到时候打斗起来岂不是自残?” 莫小净嘟囔一声,又认命地练起剑来,我用灵耳神功听着她的动静,怕是我叫她腕上不必用力,她真的不用力,剑被甩飞了,我无奈叹气,“如何用力,你自己须得把握好。” “我知道,我知道。别吵吵。”莫小净运着剑,剑气乱舞,惊得我院子里的玉兰飘飘洒洒。 我擦拭着寒冰剑的剑神,自抽屉里取出一跟红丝带,今夜,会死人的。 莫小净不愧是暗刀门少门主,还是很聪慧的,练到未时三刻便已经掌握到了那剑诀的精义,剑气一扫,庭下原来扫路的玉兰,便随着剑气的来去而飘舞,而她沉迷在运剑中,一身粉衣翩翩在舞动的白玉兰花瓣中恍然如粉衣的仙女。 我将寒冰剑在手中翻了几翻,纵身将剑刺入那花舞中,莫小净正练得酣畅,见我剑势纵推而来,便挥剑一挡。 我这次用的是腕力使剑,莫小净的剑气颇为柔婉灵动,看似随意地挥洒,实则带有三成内力,我能感受到一股劲气从寒冰剑上传到了我手腕处。 不错,以柔克刚。我略感欣慰地又一剑刺去,我记得那巫族女郎腕力强劲,我这一剑并不伤莫小净,但也蓄了两分内力,那一剑刺去,刚猛坚硬,无双剑法的第三重的“推云见月”倒可应付。 莫小净果然脚尖一点,身子一退,侧着身,将剑刃些微一挡,她的剑便顺着我寒冰剑的剑鞘向我身边划来,这叫“推云”以分减敌人剑上的内力,她在我将出腿踢她小腿时,又将脚步一移,顺势收回剑,将手中的剑重又挥向我的肩头,这叫“见月”,取拨开云雾见新月,危机已退之意也。 这招推云见月很是好用。 我收回剑势,一手背后,飞出重花飘舞处,落在台阶上,莫小净亦停了下来,她收回剑,伸手拂去肩上花瓣,随即道:“这无双剑法,果真奇妙,越往后练,越觉得精妙。连你刚刚那么猛的剑法,我都破了。” 我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头。 莫小净纵身跃上台阶,立在我身边,疑惑道:”我才掌握了这剑法的十分之二吗?“ ”不是,我是说,我才只用了两成内力。其实你很聪明,剑法领悟地不算慢,就是内力差了些。“ 莫小净不屑开口:”女孩子家家的练武功,内力当然难以练的深厚了。况且,你是太师父教导出来的,看起来,太师父更是高人,你内力比我好有什么可炫耀的。“ 巫族的那位女郎,不也是女子吗。我想起来什么,转身往房里走去,顿住脚的一刹那,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碰上了我的后脑勺。 我转头,看到了愣怔的抬头看我的莫小净和她高举的手,我低头对着她愣愣的目光,道:”做什么?“ ”你后脑勺有片白色的花瓣,我给你取下来。uu看书ww..o“ 莫小净说完伸手绕过我的脸探向后脑,她将一片花瓣取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我脑袋上有落花吗?” 我冷冷道:“自己不会照镜子吗?” “镜子?哪儿呢?” 说完,忽然想起来,我这缺月居里的镜子被我不小心摔坏了。 后来,武阳帝赏赐的珍贵宝物里倒有几把贵妃镜,可惜,我上回翻找文房四宝给冷一笑时,不小心将摞在最上层的箱子给弄翻了,“哐啷哐啷“地,箱子里面的贵妃镜一块儿碎了。 我无语蹙眉,她脑袋上确实有一片落花,鼓鼓的白玉兰花瓣就落在她左脑发髻上,像个趴在山丘上的白娃娃。 ”有,我给你拿掉。“ ”别动,你别弄乱我梳了半个时辰的发髻。“莫小净拂开我的手。 ”不就是一片花瓣吗?“我一挥袖子,花瓣盈然飘落。 莫小净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确认没有乱之后,才又问道:”师傅,明儿我学什么剑法?“ ”你的问题,不在剑法,而在内力。我想起来,上回我为了给冷一笑防身,还特地做了一瓶增进内力的药丸给他,可惜我忘了放哪儿了。” 莫小净立在门边,道:“什么罐子装的啊。” “一个白净的上细下粗的瓶子,大概二寸来宽。” “哦!”莫小净拖长音调,道:“许是在你床底下。“ 我转过身看她,莫小净走到我床边弯身伸进手,果然掏出了一个瓶子,道:”是这个吗?“ 我看着她,眼里的疑惑更深,“你怎么知道?“ 四十二 药效 “上次追我鞭子的下落,追到你这里来,看到你桌子上有瓶药,我顺手放床底下了。“ 顺手?放床底下? 莫小净无奈道:”好吧。我只是觉得那药似乎很重要。又检视了一下我的鞭子,很生气你把它给剪坏了,所以为了报复,我把你的药扔床底下了。” 我忍不住以手抚额,“你怎么不干脆把它扔后山谷呢?” 我接过药,闻了闻,“行,这瓶丹药还能吃。” 莫小净白我一眼,“你怎么闻出来的。” 我看着她,耐心道:“这是我请人用熊筋,鹿血,豹肉加上南山教秘制丹药做成的,针对内力薄弱的人使用,可增强内力。” 一缕疑惑浮上她的弯眉,莫小净蹭过来,拿起我手中这白瓶子,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南山三禽丸?” 还是蛮有见识的嘛! 我点点头,南山三禽丸是以熊、豹、鹿三种神兽的筋骨血为配料制成。 效用奇特。 因为这三兽之中的熊是南山教神兽,是南山教的信仰之兽,不可亵渎,可这兽又有增强功力的奇效,所以南山教在捕猎得野熊之后,总会用鹿血来保存熊筋。 只要鹿血的味道没有败坏,那么就证明这药里的成分没有缺失。 “很奇怪啊,我听说南山教一直把这药视为圣药,你从哪里搞来的?而且不说这药,就是制药的材料都很稀有了,你和邪教有牵扯?” 这倒不是。 我摇摇头,我这药是请厨娘做的,至于这些药材我也不知她从何处得来。 反正,她是当厨子的,想找点食材比如鹿血,熊掌啥的不是难事。 “这不是真正的南山三禽丸,但也能与之比拟了。你服下这丸药,必然内力大涨。” 莫小净将信将疑,将那药反复地看了好几遍:“会不会内力大涨之后过几个时辰就内力暴跌?” 我夺回药:“你别吃了,真的别吃了,我原本就是要留给冷一笑的。以后别说我偏心。” 莫小净探过手来,将药瓶一扣,道:“你不让我吃,我还偏要吃。” 我想想啊,厨娘当初给我这药的时候,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就是她说的话,导致我直接熄灭了把药给冷一笑的冲动。 “离开南山教多年了,我只是按照印象制的药,可能药力会很猛,因为我鹿血放多了。” 哦,对了,我看着莫小净把药灌进嘴里,厨娘的那句话才在我脑海里重新鲜活起来。 是的。我当初不给冷一笑这药,是因为我和厨娘都不确定这药效有多猛,我怕一不小心,药效太猛,冷一笑的小身子板承受不住,体内暴涨的内力,搞的筋脉俱断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我打算等到冷一笑行成人礼那年给他。之后再慢慢给他灌输真气之类的。 莫小净咽了咽唾沫,将药喝下,我有些不敢看她。 生怕这药的药效不对,把她吃出毛病来。 “你觉不觉得很热?快去开一下窗子。” 我惊讶地看着她,说实话,我真的不觉得热。 莫小净伸手擦拭额头,她的额前碎发已经黏乎乎地贴在了额头,脸颊也是一片红,隐隐地我感受到了一股凉气,慢慢地在她身边扩张开。 这股凉气,应该是自莫小净身上来的。 以前见过死尸,人死之前,身上的热气忽然散去,由内而外散发一阵阵的阴寒之气,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真的好热,我快不行了!“ ”可我觉得你现在比冰还阴寒啊。“ 这种情况,是我生平仅见,恐怕以后也见不到了。 莫小净浑身出汗,不住地喊热,可是身上却往外散发着阵阵寒气。 在我所看的医书上,这种情况叫做阴盛阳衰,继续下去,会阴气泄尽,阳气胀满躯壳,阴阳不协调,会慢慢地把自己烧死。 这种情况很少见,对了,医书上有记载的,有记载。 ”你先等等,我马上回来!“ 我跑去东厢房找医书,医学类的书籍都放在靠东边的墙上,我自柜子上一排排地搜寻去,急得我五心烦躁,因为莫小净的情况根本耽误不得,我怕多耗费功夫,她就真的废了。 第一排根本没有,我记得那本书的书名里有个”术“字,可是,我这里的大部分医术都有”术“字。 我忧郁地随便抽了一本书,凭借我的记忆,那本书是在我八岁的时候读的,那年我练剑练的小有成就,蒙着脸瞒着师傅去一家擂场和人比剑,赢了擂场所有人,看书ww.uuku 得了一百两的银票。 怕被师傅发现,就借着看医书之名,把银票偷偷藏在了那本书里,后来,觉得瞒着师傅是很不对的事情,就连那本书我也疏远了。 但我分明是记得那本书我怕被师傅发现,所以藏在了第二排最最里面。 我抽出书,果然一张银票轻飘飘的掉了下来,我一喜,翻了翻,里面果然记载了关于练武的人全身散发寒气,却只觉得热燥的病况。 我翻至反面,想看看如何治疗,只见后面一页写着,此症状,因体质而异,体质善,则大难不死,体质恶,则凶多吉少。 脑子一疼,莫小净她的体质,我真的不懂。 这破医书,说了和不曾说有何区别呢? ”啊!“隔壁传来一声尖叫。 我抛下书,直接冲了过去:“你怎么样了?” 我眼前一空,因为莫小净倒在地上,她很在意的整齐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也飘散下来。 “你,醒醒。”扶起莫小净的刹那,我的掌心一片湿热,少女的背心隔着纱衣,十分柔软,但是我能根据她背心的温度,感受到她身体的虚弱。 腹部尚在起伏,可见莫小净气息尚在,且腹部起伏很有规律,呼吸亦是绵长,嗯,身体虚弱,但是这种虚弱不是衰弱。 我将两指搭在了她的脉搏,感受她的脉搏,沉潜有度,脉象看来,不像是虚弱的样子啊,为何双眼紧闭,唇色苍白? 不管了,先扶她上床再说。 正扳过她的肩膀,要扶起她时,我又感受到了她身上传来一股阴森森的寒气。 四十三 进益 心里一惊,尚未来得及反应。 莫小净身上又传出一股寒气。 以前也见过某些江湖儿女生气时,身上散发不怒自威,凛冽高寒的气度。 但像这样,晕倒了还寒气逼人的,我实在是第一次见。 不禁把目光投向了桌上那瓶莫小净吃过的药,心里感叹,厨娘真是厉害,随手配的药,都这么威力惊人。 我抱着莫小净,只觉得手心一阵凉气,似乎手心的汗水也要凝结成冰块了。 低头看她,莫小净眉毛上的汗水似乎也快凝出一片霜。 两指搭上脉搏,可是那脉搏的跳动却越来越越来越强健了。 匪夷所思啊! 我低头看她,准备给她渡入真气。 才把莫小净抱上床,莫小净便一声低吼。 莫小净体内暴涨出一股强劲的内力,骤惊之下,我急速后退。 一股热风自莫小净身上冲出,她粉衣飘飘,长发扬起,眉眼间方才险些凝成的霜气在忽然的热气下迅速溶成水滴,并被冲撞的热气一下子扬了出来。 正在我深感匪夷所思之际,莫小净忽地睁开了双眼,双手一握,双掌一推,一股强大的内劲自掌中出来,掌风迅猛,“呼”地一声,我的卧房墙壁被打出洞来,那洞正通隔壁,隔壁的一排排书都倒了。 这时,莫小净才慢慢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四周,忽然受惊一般地跳了下来,比出干架的身势,怒喝道:”谁,敢砸我师傅的屋子!狗贼出来!“ 心好痛!真的好痛哦! 莫小净紧张道:”师傅,是何处来的狗贼!貌似轻功很好,闭气功也厉害,砸了你的屋子,打了个大洞,我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我淡淡开口,笑道:”砸了我屋子的就是你啊。“ 莫小净懵然看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哎,我内力好像增加了!“莫小净惊喜地握紧自己双拳,还欲再出一拳试试内力。 我喊住她,道:”明儿找个小厮来给我洗床单。“ 莫小净这才惊讶道:”哎!你床单湿了哎。“ ”是啊,刚刚有老鼠在我床上出汗。“ ”老鼠会流汗?你别骗我哦。“莫小净看着我,道:“我猜啊,一定是你七八天不回来,老鼠在你床上尿的尿。”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师傅,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怎么晕乎乎的啊?我觉得我内力暴增,而且身上也黏乎乎的。“ 这得问厨娘了,药是她配的啊。 ”我先回月卿楼洗澡,晚上咱们在柳府门口会合吧。酉时二刻会合。“ 莫小净飞身出去,留着我一个人看着那个大洞发愣。 莫小净走得匆忙,她的剑还在我这儿。 正好我也没吃晚饭,去月卿楼蹭一顿也好。 左手提起寒冰剑,右手提起她的那柄铁器,便飞去了月卿楼。 左边黄色剑穗一摇一摇,右边红色丝带迎风飘飘,我莫名地感觉心情舒爽,临风而飞,刚才的烦恼也没有了。 已是酉时,我提剑走入月卿楼,寒骆将我招呼进去,我不客气地坐在了莫小净常坐的位子上。 含丹立在一边报菜名,客人们倒是热闹,我听了一耳朵,有的赞叹台上的舞姬跳的好的,有的赞叹歌声婉转美妙的。 也有几个客人赞叹新来的这个报菜名的好看,长大必然是美人胚子。 我笑了笑,顾橘亲自给我上了四汤四素四荤。 一个食客喝多了,脚步踉跄,嘟嘟囔囔嘴里含糊不清地拎着酒壶走向含丹。 “小姑娘,陪爷喝一杯,爷的侄子家缺个童养媳,你把爷伺候好了,爷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食客伸出一根肥厚的手指去勾含丹的下巴,含丹左右回避,食客笑呵呵地凑近了含丹,一根肥大的臂膀张开想要勾住含丹纤细的身躯。 寒骆走了过去,一伸手便擒住了食客的臂膀,冷笑道:“三爷,您喝多了。” 三爷不屑地一挥手,却怎么也挥不动,那臂膀仍然被寒骆紧紧地擒着。 “哎!你这个人,一个打杂的,敢招惹爷!” 那叫三爷陡然酒醒,挥起右手的酒壶便往寒骆脑袋上砸去。 “三爷,卖我一个面子吧。何必与一个下人计较呢!” 娇俏的声音自楼上传来,众人仰头看去,只见莫小净双肘撑在楼台上,青丝披拂,一条粉色纱衣裹住瘦肩,隐约可见纱衣下水合色绸衣。 众人一时看傻了眼,那三爷手中酒壶也是生生顿住。 莫小净敲着楼台,曼眼望下众人,微微敛眉,笑出了梨涡,道:“三爷,您身份尊贵,岂能和一个下人计较?卖我一个面子,饶了那女孩吧。” 那三爷脸上有些挂不住,讪笑了两下,众人见他有退缩之心,便想给莫小净一个顺水人情,便也起哄道:“算了算了,你们顾家还愁卖不到童养媳嘛!就饶了这小姑娘吧。” 顾三爷哼了一声,将酒壶放下,寒骆也是躬身道声得罪,松开了手。 原先和顾三爷一桌的几个酒肉之徒,便凑近顾三爷耳语几句,顾三爷抬头对着莫小净笑道:“老板娘,我给你面子,你给我什么啊?” 莫小净拉紧裹肩纱衣,慢慢地自楼梯走了下来,众人随着她的每一步而呼吸,我竟也有些出神,她上下晃动的美,令人忘记呼吸。 莫小净缓缓走了过来,偶一低头浅笑,立定在我面前,绽开榴唇,露出编贝,杏眼对上我,道:“啊,师傅,你觉得我应该给他什么呢?” 一时,众人噤声,均看向了我,我一时大窘,竟忍不住道:“这个,得看顾三爷喜欢什么了。” 莫小净掩唇轻笑:“如果,他要的是我不能给的呢?师傅,你替我给吗?” 什么? 顾三爷往我这里走一步:“你是她的师傅?” 莫小净忽然轻啼一声,转瞬间便是梨花带雨,“是啊,欠了他五千两银子,我这月卿楼养活这帮风尘人也不容易,哪里有五千两还他。他说他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做他徒弟,还要我过几天去他家练剑。” 顾三爷看着我,冷哼一声:“你这少年郎看起来也是俊朗非常,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缠着老板娘做什么?” 我缠着她? 我略感愤怒地看向莫小净。 “哎呀,三爷,我还欠他三千两呢,你别对他这么吼吼,我怕他折磨我!”莫小净有些伤心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顾三爷这人经不起别人推搡,别人一挑唆便意气冲脑,粗声粗气地对我道:“三千两是吗?去我庄上去领。老板娘欠你的一笔勾销如何?” 还真是怜香惜玉! 我保持着微笑,道:“所以,三爷喜欢的就是替老板娘还钱是吗?” 那人点头,“对!” 我笑道:“好极好极!顾三爷卖了老板娘一个面子,顾三爷也做了一件喜欢的事。老板娘不欠你的了。” “这??????”顾三爷有些愣怔,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莫小净双唇一抿,微微低头,抬眉略带娇羞地看着顾三爷,娇嫩嫩地说道:“多谢三爷了。” 顾三爷傻憨一般,笑嘻嘻地点头。 现在总算知道,美人计为何也算三十六计之一了。 哦,女人! “顾橘,顾三爷有些醉了,送他歇在楼上吧,把夜欢帖给他。顾三爷今儿随便点!” 莫小净说完对着顾三爷款款一笑。 哦,女人! 我瞬间吃不下什么,带着两柄剑转身离去。 踏出月卿楼,走在渐渐冷寂的街道上,忽然想起了前人咏夜色的诗。 莫小净追了上来,在我肩膀上一拍,“师傅,不是说好在柳府前相会的吗?” “是会合。uu看书 .uukanshu”我纠正道。 莫小净洒然一笑:“有区别吗?” “我看你的剑落在我屋子里,怕你到时候乱找,所以,提前给你送来。” 莫小净接过了剑,道:“已经酉时一刻了啊。” 我点点头,看着她的粉色纱衣道:“你换衣服挺快啊。” 莫小净点头:“觉得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所以不敢耽搁,赶紧地跟来了。” 横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何时不高兴了?” “我就是觉得你不高兴嘛!” 正说着,我拉住了莫小净,道:“别急,转口有人。” “啊?你怎么知道?现在县里有巡捕巡逻,有脚步声很正常。” “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的脚步声。”鉴于上次听漏了女郎的脚步声的经验,我很保守地说:“起码有六个人。不是捕快巡街,巡街两个就够了。” “这你都能听出来?” “而且,六个人里两个会功夫哦。” 莫小净扒着我的肩膀,今夜起了雾气,她的气息贴在我的耳边,道:“你的耳力这么好?” 我得意一笑:“是你太师父他教的好!” 莫小净摸了摸我的耳朵,在我耳边道:“可有什么增进耳力的灵丹妙药?” 她的气息弄得我耳朵痒痒,我忍不住拍了下她的手背,道:“莫闹了好吗?” “我只是觉得你的药好而已。”莫小净嘟囔几声。我想起了厨娘那瓶药,轻笑了一声:“可不敢给你吃,否则我那屋子又要打出一个洞来了。” 四十四 杀师 “啊?” 莫小净两道柳眉微皱,面上浮出疑惑之色,“你卧室墙上的洞真是我打出来的?” 我点点头,“床单上的汗水不是老鼠的,是你的。记得,让小厮来给我洗床单!” 莫小净在我身后哦了一声。 巷子的转角处那人终于走了来,一身蓝色金团色绸衣,夜风撩起绸袍子,现出青面皂底靴子。 这身富贵外露的穿着打扮,还真是熟悉啊。 “柳如寞!” 莫小净在我耳边轻声道:“是柳如寞啊!” 我点点头,“我知道。” 正说着,转角又跟出五个人来,两个戴蓝色官帽,着蓝色红边襟官服的带刀捕快,还有五个小跟班紧随其后。 我与莫小净正要跟上去。 忽地我又听到转角一阵脚步声,那声音轻缓非常,如同落叶擦过地面,绝对是上乘轻功,我拉住莫小净,道“有高人!” “你不是高人吗?” 我拉过她,伏在墙后,以传音入密告诉莫小净道:“这个非比寻常,轻功不在我之下。如果他也是和我们一样的目的,那咱们此行不妙了。” “阁下既然已经察觉我了,何不现身一见呢?” 墙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我与莫小净俱是一惊。 “前辈既已发现在下,还请前辈主动现身。” 墙后走出来一个背着布袋子的老人,老人眯缝着双眼,似是已瞎,满脸皱纹,可知这许多年过的不好。 我不禁起疑,这样一个轻功上乘的老人,怎会沦落至此。 “哎,这不是我月卿楼对面饭馆门口的算命瞎子吗?”莫小净看着那老人,道:“瞎子,你原来会武功?” 瞎子嘿嘿一笑,“会的,会的。可惜,我很久不练了,尽都忘光了。”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老夫姓杨,单字一个清。” 杨清?当年卦门的掌门!一手天绝卦,算出乾坤沉浮,无人可逃脱其卦象,在柳七绝死后,杨清便了无踪迹。 不想他竟然在此。 莫小净心直口快,道:“前辈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变成一个残废了啊?” “哈哈!女娃果真直率。”杨清背手笑道:“都是前尘往事了。老夫这双眼为奸人所害,卦门也被奸人害得土崩瓦解,虽此怨恨难平,但总算老天有眼,那奸人也已经死无全尸了。” 奸人?对于柳七绝那时期的事,我知之甚少,但总算知道一些卦门的事,比如卦门毁于陈洪飞与周至利之手。传闻,其后,他二人奸计败露,为卦门余众与南山教追杀,最后死于平底谷。 我笑了笑,“因果循环,天下至理也。可惜,卦门绝算怕是要绝迹江湖了。” 杨清前辈洒然一笑:“我杨清生平磊落耿直,深恨者唯那害我卦门的猪狗之辈也。他们已死,我杨清便是浪迹也是无妨。” 杨清前辈连害他之人的名字都不愿说出口,可见心中厌恶至极。 “罢罢罢,你这男娃娃,我觉得颇为喜欢,今日老夫便免费为你算一卦如何?” 我摇头,“前辈,我已忘了我的生辰八字了。” “小娃,你以为没有生辰八字,我便算不出你的生老病死荣华富贵了吗?我们卦门响当当的绝天卦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杨清前辈伸手扣住我的手腕,道:“娃娃,你脉搏跳动有力,可知你体质极好,且内力深厚。想来过去必然苦心修炼。”前辈的手一滑,在我指尖摩挲,“左掌心柔滑,想来不愁吃穿,指尖有薄茧,善耍暗器。” 莫小净打断道:“这个,我也会看。” 杨清缓缓摇头,将一只又大又长的手覆在了我的脸上,点点头又摇摇头,时喜时悲。 莫小净道:“前辈,我师傅他咋样啊?你是哭还是笑啊?” “据面相看,男娃你父母乃高高在上之人,且因父母缘故在朝堂也有一定分量。” 我抿唇,这绝天卦准否?我是被师傅收养的,我不知我父母是谁。罢了,师傅把我拉扯大,他也算我一个亲人吧。 我不置可否,莫小净嘟囔道:”我怎不知剑神还有父母?” “这,妙不可言啊,妙不可言啊!”杨清前辈感叹不已,“造化委实神奇啊!” 莫小净道:“喂,你不会是根本算不出来吧,说不出什么就说妙不可言。” 杨清摇摇头,对我一打拱,道:“阁下身份高贵,日后还会弑君杀师。二位要是不信,十三年后秋七月,此话自可验证!” ”老夫还要赴顾庄主家占吉时,uu看书 .ukanshu便先行一步了。”杨清前辈飘然而去。 莫小净对着我打量,道:“你有几个师傅?” 我看她一眼,我的师傅只有一个,我流浪街头那年,我三岁,他把我带了回来,传授我功夫,教我杀武成帝,让我一举成名,我思念师傅,怎么会杀师傅。 “我看看,这武阳帝气运不错,十三年后必然还在位,你又怎么可能杀他?他对你很礼遇啊。”莫小净道:“弑君杀师,会不会是他算错了?” 不会,杨清,是当年的卦门掌门,绝天卦江湖无人不知,他怎么会算错! 我,难道真的会弑君杀师? 不,不会的,我不会杀师傅的! 莫小净道:“还去追柳如寞吗?都快酉时三刻了!” 我一惊,道:“当然!” 我与莫小净飞至柳府时,柳府门前的大街上已经躺倒了两个巡捕,三个跟班,还有几个乞丐。 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眼,道:“他们应该还在附近,带着柳如寞,他们走不远!” 正说着,地上躺着的一个捕快,动了一下,我与莫小净蒙上面纱,蹲在那捕快身边,解开他的穴道,那捕快立刻道:“快,快救柳公子,他被黑衣服的女人。” 捕快伸手指着前边的巷子道:“那个,那个方向!” 乌衣女郎? 我拉着莫小净与她奔走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 这条巷子,很窄,但是适合藏人,其中弯弯折折太多了。 正奔走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压抑的尖叫。 恰恰是柳如寞的声音! 四十五 圣女 我抬头望月,月被云妨,巷子里光影稀疏。 我点点头,心道不错,巫族恰恰喜欢在月黑风高之夜行动。 莫小净与我对望一眼,我们纵身一跃,两人四足在巷子高墙上跃来跃去,剑穗与丝带的影子一晃一晃,修长又好看。 我运起灵耳神功,立在高墙上,细心听着八方动静。 西北方向的旮旯里传来呜呜的声音,那声色恰似是柳如寞。 我听到了动静,对莫小净比划了两下,指了指西北方向,她会意,与我运足内力,轻飘飘地飞落在西北角的转角处。 这巷子外边临河,转角处是一道墙,墙折向外,外部通河,这里有一处排水口。 柳如寞便被他们绑在转角的墙后。 “说!《安平录》在哪儿?你从哪儿得到的《安平录》!”是那女郎的声音,莫小净与我偷听墙角,只听那女郎笑道:“你不说,我就挑断你手筋或者,把你丢进河里。” 柳如寞呜咽两声,“噌”地一声,我与莫小净倚着墙又听得柳如寞在墙后哀呜一声,估计是跟随女郎的大汉又踹了柳如寞一脚。 女郎厉声道:“你说那《安平录》是假的,又说是别人给你的。那到底是何人?” 莫小净看我一眼,朦胧月色,依稀雾里,她对我眨眼,摇头,暗示我无须担忧。 我想了一想,说起来,柳如寞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把暗刀门给供出来。暴露暗道门的话,万一暗刀门被他们盯上了,出了闪失,那他也难找到帮他考参元作弊的帮派了。 所以,不必担心他说出暗刀门,我那日抢伪书也是蒙面而行,他认不出我,最怕的是他说出冷一笑的名字。 只要他不说,今晚我和莫小净就当是晚上溜达着玩了,他要是暴露冷一笑,我们就有的玩了。 “女侠,”柳如寞哆哆嗦嗦地说道:“女侠,我也不知道,最开始这书是我们如骅私塾少元阁的学子露出来的,女侠想知道,何不去找他?” “他,他叫冷——” 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我纵身一跃,飞上高墙,看准柳如寞的位置,两指一旋,“嗖嗖”两声,飞石击中柳如寞,柳如寞应声而倒。 那女郎反应灵敏,反手一挥,袖子中射出两枚飞针。两枚飞针斜上我这里刺来,竟是直刺我檀中穴。 幸我灵耳神功好,早在我跃上高墙时,便察觉到了那飞针的声音。 纵然那针来得再快,我亦来得及侧身避过。 柳如寞已经晕倒,女郎喝道:“你们四个给我看好他!” 那四个汉子闻言架起了晕倒的柳如寞。 而我亦自墙上跃下,女郎双手齐发,三行飞针向我发射而来。 “尝尝我的九点朱墨针吧!” 我急速提起内力,向上空飞去,避过那三行飞针。 三行飞针,有三排,每排三根针,分别打向人身上的九大穴道。 且飞针带有剧毒,一旦被打中,必然当即丧命。 最后尸体上留下九处小小的朱红色的针点。 所以,这种针法又叫九点朱墨针。 我打起精神,告诉自己小心,这种针,狠毒异常,一旦被刺中,必然无药可救。 我飞上上空闪避,女郎冷冷一笑,眼底闪过一抹狠辣,她那乌色袖子一翻,三排飞针再次向我这里袭来,我凌空侧身,堪堪避过。 三排银寒色消失在夜色中。 “刺啦”一声,我的袍子拉下了一个口子,我低头看了看,这袍子,是师傅送我的。 我双指向下弹去,两颗飞石向那女郎心口打去。 我指尖运足了力气,只要打中她的心口,就算不震断她的心脉,也足够伤她了。 两颗石子去势甚急,女郎向左侧身躲过,我立刻转过方向,飞出两颗石子,打向她的背心。 女郎又一侧身,躲过那石子。 我手中石子已不多了,得留下两个。 我落在地上,背着手看她,女郎亦站定身子,朝我冷笑道:“我说过,你要是今晚出现,我必杀你。” 我扬扬下巴,道:“姑娘此言何意?” “你就是白日里与我在茶馆交锋的那位吧。”她的身影动了动。 许是方才打斗声惊醒了这里的住客,有几户的屋子里点上了灯。 朦胧灯影中,那女郎的脸愈加青白,脸色也愈加寒冷。 身后的壮汉一脚踹向背后的墙,发出一声巨响,吓得点灯的几户又吹熄了等。 十里寂静,又只剩下朦胧的月色了。 月色里,女郎窈窕地笑了,声色却十分冷峻:“本以为丐帮已经够沉不住气的了。uu看书 ww.uukanu.om 没想到,正教中竟还有来送死之辈。” 看来,她仍然以为我是正教中人。 “阁下何不报上门派,要是你师傅厉害,我还能饶你一命。” 闻言,我不在意地笑了笑,举起我的剑,道:“想知道么?问我的剑吧!” 我才要拔剑,忽然天空飘下无数洁白花瓣,香气扑鼻,如同花雨一般。 就在这飘香的花雨中,一袭粉衣自天而降。 几片花落在我的肩头,香气盎然,是玉兰花,而且一定是我院子里的矮玉兰。 那粉衣女子头戴斗笠,纱巾遮面,自天而降。 这背影,一看便知是莫小净,这丫头,做什么,打架出场还要这么隆重? “左护法!看到我,还不速速下跪?”莫小净对着女郎冷哼一声。 那女郎纹丝不动,身后的壮汉,早晨在茶馆被唤作顾老大的那位,立刻慌张跪下道:“属下拜见圣女!” 其余三个壮汉将信将疑地看着莫小净,皆是怀疑她的身份。 莫小净俏声一笑,“怎么,左护法,你是目中无我了吗?” 我绝望地低头,莫小净这是必然的穿帮啊。 居然在巫族护法面前,装自己是巫族圣女,要是被揭穿,怕是要被千刀万剐。 女郎展颜一笑,道:”回禀圣女,我们奉命寻查《安平录》下落,这厮却屡次作对,圣女娘娘不如施展奇功,亲手杀了他?“ 要圣女与我厮杀,摆明了是不相信这圣女是真的。 莫小净杀我,说明她不是我的同伙,当真是狡猾的女人。 四十六 缠斗 女郎神色冷冽,莫小净转身对着我,道:“此人来历不明,也不知他背后是何门何派,倒不如先问清楚再下手也不迟。” 莫小净自顾自地说着,我与女郎均不理会她,只是彼此对视着。 我盯着女郎,因为我不确信,她是否相信莫小净是巫族圣女。要是不信,可这女郎为何不拆穿她,要是信,为何站姿还是如此警惕。 莫小净以手指我:“你倒是说说,你的同伙是谁!” “小心!”我大喊一声,上前一步,拉着莫小净的手,变换脚步,将她拉了回来,三行飞针贴着莫小净的衣服飞了过去。 飞针擦过莫小净的衣服,直直地飞钉进墙上。 那墙上横三排金尾针,竖三排金尾针,横平竖直,横竖都在一根直线上,丝毫不差,要是有个与莫小净齐高的女子站在墙边,这九根针,就对应着,身体躯干的九处大穴。 方才,莫小净背对着女郎,那女郎在她身后出针。 要不是我觉得莫小净绝无骗过女郎的可能,一直观察女郎的动静,此刻,莫小净背上怕是已经多了九个血点了。 看来,方才,那女郎不揭穿莫小净,果然是为了让我与莫小净都松懈,她要趁机出暗器。 莫小净回过神来,有些后怕地说道:“九点朱墨针!” “啊!你好歹毒!早就看出来我是假的圣女,居然装不知道,然后出手伤我!” 我低头看莫小净:“够了!你这么后知后觉吗?” 那女郎冷哼一声:“阁下为何冒充我教圣女,到底居心何在?” 我看向那女郎,略作歉然道:“我的师妹一向喜欢装神弄鬼,女郎见笑了。“ 女郎挑眉冷哼一声:”正教之中竟也有行如此手段之辈,忒不光明正大了!“ 那单膝跪地的顾老大有些挂不住地咳嗽了两声,怒声道:“你个小妮子!装成圣女骗顾大爷我跪下,看我不活剥了你的衣服!” 旁边架着柳如寞的两个汉子冷笑一声:“可没人逼你跪下,我们早看出不对劲了。” 顾老大干咳两声:“哪里不对劲啊!怎么看出来的!” 女郎喝道:”够了!“ 她看向我们:”你们到底来自何门何派?“ 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眼,肯定不是暗刀门,莫小净向前一步道:“我们是什么门派,你也配知晓吗?虽然你们巫族与我教同为正道,但我们门主,委实瞧不起你!” “门主?”女郎冷哼一声。 我暗道不好,江湖门派甚多,但一般都是某某教,某某教,某某派,某族,叫某门的很少。莫小净是暗道门少门主,自然顺嘴说出门主二字。 江湖上叫某某门的只有梨花门,被灭了的刀客门,衰落的暗刀门还有一个新近崛起的问剑门。 其中,梨花门与问剑门都是正教联盟承认的正教。 梨花门内只收女子。 那女郎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剑,疑惑道:“你们是问剑门?” 莫小净自宽袖中掣出一柄剑,看向我道:”糟了,师兄,她怎么知道我们是问剑门的人啊!“ 我看向莫小净,她语气稚嫩且纯真,令我不禁在心内大呼,女人的伪装真是层出不穷啊! ”问剑门在江湖上崛起才几年时间,竟有这狗胆,与我们巫族抢东西!“ 我看向莫小净,她竟然一片坦然,这招祸水东引,委实不地道。 ”咳咳!“ 角落里传来几声虚弱的喘息,被两个大汉架住的柳如寞竟然苏醒过来。 那女郎道:“问他!” 顾老大走过去,狠狠给了柳如寞一巴掌,“说,你方才说的给你书的私塾学子是谁!” 柳如寞再要说话,我反指一弹,飞石便又打中他的穴道,他又晕了过去。 女郎冷哼一声:“可真奇怪啊。你两次打他,每次打他都是在他要说出给他书的人的时候,这到底是为什么!” 莫小净道:“我们当然要抓走他,就算真的有什么,也是我们先知道。” 我怕莫小净说多错多,挺剑便与那女郎相斗。 莫小净忽然聪明起来,拔出剑直取架着柳如寞的汉子。 莫小净剑势轻灵,对上那几个壮汉,正好以柔克刚。 他们三个汉子缠斗莫小净,一个背住柳如寞,便往外走。 我看得分明,一手抬剑抵住那女郎下劈的手刀,同时袖子中一记飞石斜打那背着柳如寞的壮汉。 壮汉应声倒地,柳如寞在地上翻滚几圈,随即便醒了。 “救命啊!救命啊!” 柳如寞高声呼救,边呼喊边连爬带滚地往巷子外爬去。 那壮汉一把拖住他的裤腿,uu看书 .uuansu握紧他的脚踝,不让他爬走。 柳如寞仍在高声呼救,再这样,估计夜巡的捕快也会过来。 壮汉拿出一把匕首,对准柳如寞的腿便往下狠狠一扎。 “啊!”柳如寞哀嚎一声,惊得远处乌鸦聒叫飞起。 壮汉吼道:“叫!我让你叫,再叫爷一脚踩断你的背!” 柳如寞痛的满地翻滚,莫小净被另三个人纠缠住,腾不出手。 那三人拳法独特,呼呼生风,莫小净的剑左拦右挡,只守不攻。 我与女郎对打时,也偷眼瞧着莫小净,那三人把她缠得密不透风。 必须想法子突出围困。 我便接女郎的招式边想着,无双剑法的第九重。 “无双剑法,第九重!快!” 莫小净闻言,身子一矮,横腿一扫,那三个大汉一慌神,莫小净旋转铁剑,铁剑凌空斩下,砍向一人胳膊。 两个大汉退之不及。 方才莫小净只用轻灵柔婉的剑法与之周旋,此刻突起陡峭迫人的剑势,那大汉没有防备,未及收拳,铁剑砍下,“噗”地一声,血溅高墙。 “啊!”大汉凄厉地猛喝一声:“左护法,我的手!” “啊!”柳如寞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手,惊吓地高喝一声,生生地再次晕了过去。 那断手大汉负伤,更是双目赤红,如深仇大恨一般冲向莫小净。 练拳的人没有了一只手,那真的是生不如死。 他此刻已经不必留手了,另一只手的拳挥向莫小净,拳拳生风,只欲与莫小净同归于尽。 四十七 问剑 那大汉十分狰狞,一手血光喷涌,一手肉拳呼呼,直扑向了莫小净,拳头直挥向莫小净的颞颥死穴。 另外两个大汉也是左右夹攻,莫小净仰身退避,长剑挥舞,仍是双拳难敌四手。 顾老大也丢下了柳如寞,跳到莫小净身后挥拳打她,幸亏莫小净机警,使出一招”长蛇甩尾“,后踢一脚,直中顾老大的裆部。 ”哎哟!老子的子孙袋啊!痛死老子了!“顾老大紧紧捂住裆部跳脚。 莫小净既要提防身后,又要顾着左右和眼前,这样缠斗下去,迟早两败俱伤。 可眼下形势胶着,难以有所扭转,再说,除了全身而退,我们还得带走柳如寞,免得他再落到女郎手里,说出了冷一笑,那又是一桩桩麻烦。 我得先摆脱女郎的钳制才行。 我看向女郎,这女子当真是厉害,不用兵刃,但靠掌法与身法便缠住了我。 我并不肯出全力,一是怕女郎剑术太精湛,不像是问剑门的人,徒惹女郎的怀疑;二是怕剑术太精湛,自暴身份。 师傅说,我的剑法,与江湖上各门派的剑法都不同,因为不同,所以一旦全然使出,必然暴露我的身份。 与世无争的剑神忽然卷入《安平录》的争夺中,必然会在江湖上掀起一场风雨。 可是,看这女郎气定神闲的模样,即使与我打斗到这时节,都已然不令我察觉到她的气息。 中等的剑客与我打斗,一刻钟便会气息紊乱,这女郎却能定然如故,当着是内力深厚。 我可以和她耗下去,但是莫小净已经独木难支,气喘吁吁了。 问剑门的门主江笑寒几年前曾来到缺月居挑战我,他很傲气,因为拔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最好记得我的剑法,这样你就知道你是死在了谁的剑下!” 因为这样猖狂,我不得不对他记忆犹新。 他的剑法我还记得一二,很强势的剑法,善于攻,不会守,善于放,不会收,因为太急于进攻,反而被我寻出太多破绽。 就好比一个人处世,不停地抛出自己的想法,不停地说话,而不观察别人,给了别人养精蓄锐的机会,自己却日渐消瘦。 近几年,问剑门崛起,处处说门主是与萧剑神一战,并且战了足足三十回合的人。 哪里是战了三十回合,是他急于进攻,被我打败了之后,又无赖地要求我再与他一战。 他是来挑战的人里最无赖的一个。 我不得已答应再与他一战,他便故意拖慢剑速,好观察记忆我的剑法,第二次我足足与江笑寒战了二十三回合。 两次挑战加起来二十九回合,他离开后没几天就创建了问剑门,打着与我过招三十合的旗号,还说得了我剑法的真传,过招时记住了我的剑法。 后来又有败于我剑下的人,看到江笑寒耍剑,说与我的剑法真有些相似,唬地没主意的人一愣一愣。 剑法,相似有屁用!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没想到傻子忒多,竟都踊跃奔入问剑门求学。 不怕人没实力,就怕人没脑子! 之后问剑门如何发展我并不知道,但他到处说,“老子打着剑神对手的旗号,剑神不来拆穿我,说明我是真的厉害!”,不少傻子以为他真的是很厉害。 自从江笑寒创立了问剑门,我与世无争,不在乎被人滥用名气的气性就越传越响。 后来,江湖上冒出一个剑魔,天天追着江笑寒打,江笑寒买了一箱子的剑,全都被剑魔劈废了。 如今我越来越淡然处世,江笑寒就四处与剑魔比武,完了还说,“我是剑魔的对手,我这一箱子的剑啊,都是和剑魔比试打成这样的!”云云,一时众人趋之如鹜,都认为他是剑神和剑魔的对手,徒众也更多。 可惜,江湖排行榜上似乎没有他的名字。 之前听莫小净说,他现在重金在江湖排行榜上买一席之位。可惜,名气是大伙儿给的,不是买来的。 我心中想着,那问剑门门主江笑寒也曾与我打过,他从前的剑法我也明白,看他后来,专靠蹭借别人的名气扩张,便知他的剑法毫无进益,既然如此,仍然使用他从前的剑法便是。 况且,当年他故意拖慢速度偷看我剑法,却不知反而被我看清了他的剑法。 我想着大体上使用他的剑法,重要处改改,再用全部的内力汇聚剑上,必然能打过这女郎。 这女郎身上不带兵刃,一直以守为攻,想借此消耗我的内力。 每每我要摆脱她时,她却又反守为攻,探过来缠住我,不叫我逃脱。 因为她已笃定了莫小净在多人围攻下难占上风,她只需缠住我,就可以拖垮莫小净,然后稳坐钓鱼台。 我仿着江笑寒多年前来挑衅我的剑法,不再悠闲对打,而是加猛攻势,劈砍刺挥,剑尖所过之处尽是人体大穴。 女郎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是问剑门的弟子。” 我所料果然不错,这江笑寒多年来剑法不曾精进,只注重于蹭别人的光去了。 女郎冷笑:“我原来还当你们诓我,故意留手,免得废了你们,搞的正教门派之间撕破脸。但既然你是问剑门的,我就不必留手了。” 那女郎自袖子中掣出一双峨嵋刺,u看书wukanhu 双刺锋利在月色下泛起尖锐的寒光,好一对武器。 我甚至能感受到来自武器上的浓厚的杀戮之气。 好武器! 女郎旋身刺来,第一次我感受到了她气息的波动,想来是真的动用了几成功力。 我闪身退避,趁她尚未刺来时,拔剑出鞘,剑光在朦胧月色中如稀世珍宝般闪利,我挥剑,剑光斩断了月色,剑气搅动夜风。 师傅说,我这柄剑是稀世神铁所铸,拔出来便搅动一方风云。 剑光闪过,那女郎避之无及。 她原本只以为我是问剑门的人,心里想着,问剑门的人有何能耐,许是轻敌,不用全力。 峨嵋刺迎上我的剑,她被我的剑气反震得练练退步。 趁此机会,我挥剑刺向围攻莫小净的壮汉。 一个壮汉中剑倒地,我拔剑换步,与莫小净一人杀一个。 剑起人倒,快不可敌。 莫小净拎起柳如寞便飞身上墙。 “给我站住!”顾老大见莫小净飞去,甩出一把匕首,那匕首直飞向莫小净的背心。 我纵身而上,挥剑拦开匕首的刹那,身后传来飞针的声音,我心道不好,侧身时,却已然来不及。 左腿传来一阵刺痛。 我中了她的九点朱墨针。 我自封穴道,暂时封住了腿上的气脉,免得针尖的毒液流遍全身。 知那女郎轻功奇高,便是我不中毒针,也未必飞得比她快。 何况我已中毒针,莫小净手里还提着一个柳如寞,这般下去,我们迟早被女郎抓住。 四十八 援手 我强忍左腿的酸麻之感,与莫小净一人架着柳如寞一条胳膊施展轻功,这实在是不便。 “你已中了我的毒针,看你们能逃去哪儿!” 女郎冷厉的声音迫近,我想实在是逃不了了,倒不如反身再战,只是强行调动内力,很可能加剧针尖之毒在我体内的流通。 但不这样,我与莫小净可能都会被抓住。 我咬咬牙,也罢,反正我自小服食避毒丸,普通小毒不在话下,有避毒丸的药性护着心脉,不会中毒太深,况且,我反身与女郎再战,莫小净便可逃脱。 心里想着,右手手腕气劲一转,便将莫小净与柳如寞推去一边。 而我趁势转身,右手拔下束发的木簪,径直向那女郎的面门打去。 女郎侧身避过,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轻功。 师傅说,有些轻功是逃命用的,要越快越好,不必在乎你逃跑的姿态是否好看;有些轻功是追杀用的,也要越快越好,不必在乎你追杀别人时姿态如何。 只要快就够了,能取人性命就好,被你杀掉的人,不会想着死在一个姿态难看的人手下是件屈辱的事,因为技不如人,被人追上,就已经够羞耻的了。 你能逃脱,别人也只会为没能抓住你懊恼,不会在乎你逃脱的姿态不优美。 但是,这个女郎的轻功不仅快而且美,我转身的刹那,看到她冰冷的脸,深色的衣裙,从容的步法,逆风而来,速度很快,仿佛她是一片被狂风向前吹的花瓣,可是又那么地淡定。 又快又美的轻功,真不负“闲花落地”这美好的名字。 便是侧身躲避我飞去的簪子时,都那样不动声色,不惊不怒。 幸好这是夜里,要是在白天,让我看清她姣好的容颜,我一定舍不得下手。 在她避开我那飞簪的瞬间,寒冰剑出鞘,脚步在窄窄的高墙上飞快踏过,而她也迅速地向我这里奔来。 “砰!”地一声响,我的寒冰剑抵上一道峨嵋刺,而另一道峨嵋刺抵在了我的心窝。 “金丝甲?”女郎惊讶开口,“你居然穿着金丝甲?” 女郎轻哼一声,又笑道:“就算是金丝甲,我也照样戳你一个血窟窿!” 我感受到心窝处一个又尖又硬地东西慢慢地抵下去,这是女郎在使力气,想用内力突破我的金丝甲,最好能穿透我的心窝。 我冷冷一笑,练了这么多年的内力,自然不会如她的愿! 她与我胶着着,但却是我的好时机,趁她全部内力都在这峨嵋刺上时,我猛运内力,一股内力自丹田冲向心窝,左肩向前一送,内力震出,那女郎被我震得倒退数步! 就在此刻,我使出了那招斩翅,寒冰剑自上划下,剑光中,我看到一个黑影扑了来,丝带被夜风吹得飘飘。 一个粗壮的黑影从我面前缓缓倒了下去。 “教众都笑我,可我,就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左护法——” 女郎的身形在那黑影之后。随着黑影的倒下,慢慢地露了出来,露出了她低头看着黑影的眼神。 “我顾老大,钟,意,你——” 顾老大的身形倒了下去,随之倒下的,还有女郎胸前的一道斜长的血痕和她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随着那断断续续的死前告白而一起沉落下去。 “扑通”一声,顾老大的身体彻底滚落在地,我知道,他已经死透了。 我想杀那女郎,解决掉麻烦,所以用上了十成力气。 因为剑气太强悍,顾老大即使在前面挡着,女郎的胸前还是被我的剑气划伤。 只是没想到,十成力气之下,顾老大还能说话。 “没用!”女郎自那地下的尸体收回目光,看向我。 杀气,凛冽的杀气,自她身上散布开来。 莫小净已然没了踪影,我的左腿已经不麻了,开始一刺一刺地疼。 女郎已经受了伤,我肯定我的剑气伤她不轻,因为我已经能听到她的气息了,证明她的气息乱了。 气息乱了就好,这样就飞不过我了 我收回剑纵身飞掠,女郎迟迟没有追来。 夜风拂人,今夜刮的是东风,东风吹来一丝似有似无的花香,醉人心魄,我心里一颤,不好! 女郎没有来追来,不是因为负伤,而是因为她循着花香去追莫小净了。 莫小净白日将玉兰裹在巾帕里,后来晚上怕是还用玉兰花瓣沐浴了,更兼她露面时,洒了一阵花雨,便是现在,我身上也沾染了淡淡的矮玉兰的香气。 思及此,我即刻向东边追去。 东华县东临湖泊,这条湖泊一直通向清宁河,只要沿着清宁河向西,便到达了东华县的最西侧,最西是一座山谷,也就是我的缺月居后头的山谷的背面。 缺月居后头的山谷在我眼中极为神秘,谷前是师傅手栽的桃花树,通向谷内的路是以奇门遁甲的六壬排列的。 而谷后,则是天然生成的一排排乔树。 幼年时,师傅将谷后的路给堵死了,只留下一条满是暗器的路。 那条路我是知道的,按照休伤生杜惊死惊开的卦法布下暗器,一步踏错,便会丧命。 我一径向东,果然在湖泊畔看见了跌倒在地的莫小净和晕倒在一边的柳如寞。 而女郎则持着峨嵋刺,一步步逼近莫小净。 我飞身而上,女郎闻声即刻反手打向我,她身上已中剑伤,衣服血迹淋漓,我心里一软,便只避开她的攻势,剑尖只擦过她的肩,并不用力打她的穴道。 莫小净已拉着柳如寞站了起来。uu看书 .uukas 我旋身在莫小净身边站定,莫小净对着女郎道:“一本书而已,你何必苦苦相逼。” 女郎勾唇冷笑:“我苦苦相逼?你们问剑门杀了我四个同门,原来是我苦苦相逼!” 女郎言语讽刺,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眼,颇有些内疚。 但是想起冷一笑,便不能退后。 莫小净挺身道:“你们巫族本就是正教中的邪门歪道,我们杀的也只是助纣为虐之辈。” 女郎冷笑:“你们问剑门又算是什么东西!” 我上前道:“姑娘,你现在只剩一人,而且有伤在身,要是还想斗下去,我们两个杀你一个绰绰有余。” 女郎哈哈笑道:“谁说我是一个人了?” 女郎自袖子中掏出一枚圆盒,向地上狠狠一摔。 碎裂的圆盒中迸出四射的火花,很快便自火花中弹出一颗火点只冲上天。 “砰!”地一声,天空炸出一声巨响。 巨响处,有五颜六色的光射向不同的方向。 这是,传信烟花雨? 我们惊诧间,女郎冷笑一声:“很快,我的援手便到了。你们,杀我巫族同门,便等着付出代价吧。” “虚张声势!”莫小净看着她道:“你巫族的人怎么能来得这么快。我不信,你已经身负重伤了,我们还摆脱不了你吗?” 我不语,这女郎会“闲花落地”的功夫,想来巫族还有这样的轻功高手。 要是他们就埋伏在邻近的西华县接应,那我与莫小净算是惨了。 四十九 笛子 莫小净胸口已有刺伤,却还是满不在乎地四周望了望,夜色中的湖泊十分静谧,四下无人。 而我运起了灵耳神功第三重,第三重可开通穴道,吸收动静,收纳方圆十里内的一声一息。 我听了听,除了水底怪异的鱼蛇游动的声音,其余的都很正常。 我屏息凝神,复又运起灵耳神功第五重,五十里开外,东北方向,有人来了,不止十个,起码有三十个人。 我能听到他们足尖踏过平地或者水流,山地的轻声,一下一下,有先有后,有急有缓,在我听来,向是一首音乐,而且都是向着同一个方向赶来,就是东华县县东的淮思泊。 也就是我们身畔的这个湖泊。 这么多人,这么自信的轻功,都在“日行万里”和“北雁夜南”的能耐之上,要从五十里外来。 只要用足全力,最快的,恐怕不出六十息就可以到。 其实,就算来再多的人我都有自信,甚至相信,我只要拔剑,把师傅教我的剑诀用一遍便能杀出去。 可是,我的剑术讲求专一,杀人的时候用全力专一地杀人,以一敌千都不在话下,我与剑合一,剑之所向,必死无疑。 可是,我做不到专一。 一方面是那女郎十分狡猾,二是莫小净和柳如寞实在令人分心。 柳如寞是县令之子,他死了,东华县得闹翻天,我得在打斗时顾着他,莫小净的功夫,实在是难以指望。我得杀人的同时,顾着这两个拖油瓶。 剑如果不能全心全意地杀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三是,我根本不能用我的剑法,我与莫小净打着问剑门的名号对峙女郎,要是被她发现破绽,我想,只要她活着,必然会全力打听搜杀。 可是,问剑门的那几套三脚猫剑法,我一眼便看出是外强中干的。 要我使那套剑法对付女郎,与自杀无异。 无双剑法寂寂无名,莫小净也只会这套剑法,耍的还不是很到位。 因为这剑法江湖无名,便是用这来击打女郎,她也不会起疑,我们不是问剑门的人。 可听莫小净紊乱的气息,她也是受了伤啊。 这才是最主要的。 我觉得我与莫小净还有那柳如寞今夜出门必然没有问凶吉,今日我们怕是不宜出门。 早知道,遇见绝天卦杨清掌门时,便该请他一算,今夜我们到底如何。 灵耳神功第三重,十里内,他们来了,十里内声音好近。 我握紧了剑把,现在只有一个法子,我用自己的剑法杀了女郎,她死了,弃尸入湖。 巫族的援手就算找到尸体,也不能知道是谁干的。 可我现在,恐怕很难调动内力,因为我的左腿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了。 如果不是我封着部分内力,针尖的毒早就流遍全身。 如果我一撤封着的内力,全力击杀女郎,恐怕那一瞬间,毒液会一下子侵入奇筋八脉。 届时,我想见师傅,就得地府里等上许久了。 这女郎到现在都气息稳定,甚至气息越来越隐蔽,当真是内力强悍。 “咦奇怪,我好像听到笛子声了。”莫小净在我身侧道:“好奇怪的声音。” 嗯,我早听到了。 那不是笛子声,那是巫族的援手来的脚步声,有的急,有的缓,有的轻,有的重,按照这些援手在帮内的地位排列。 而且他们腰上挂着铃铛,随着起落,那些铃铛也会发出声音。 这些脚步轻重缓急声可以汇成一首古笛曲,如果哪个拍子错漏了,就说明,他们中的一个埋伏者被击杀了。 连莫小净都听到了,说明,他们已经在附近了。 我轻叹一口气,道:“要不,咱们等死吧。她的援手来了。” 莫小净低声道:“你不是剑神吗?连个女人都杀不了?” “我中毒了啊!” 女郎尚在暗自调息,看来是不想与我们对打,她的援手就在附近,当然不必与我们对打。而且她与我对打,也只是徒耗气力而已。 就在这局势万般胶着之际,又出现了一丝转机。 我听着那些援手的脚步声,有一个错漏了,但很快便恢复了。 又一个错漏了,但又很快恢复了。 很快,那些脚步声便乱了。 巫族的人中了埋伏! 巫族得罪了哪个帮派,竟然中了他们埋伏! 我心里一喜,拉着莫小净道:“她的援手和其他帮派打起来了,你们先逃吧!去我那里。” 莫小净闻言,看了我一眼,随即拉着晕倒的柳如寞一展轻功便往清宁河那边飞去了。 女郎侧身看我,冷笑道:“想逃?我的援手快来了,想逃她也会被追回来!” 我点点头:“不错不错。所以,你倒不如让我也先逃一段,我不信,你真的有援手。” “不如你先让我逃上一段,看看你的援手是不是真的能把我追回来。” 我笑了笑,转身便飞跑而去。 女郎愣了愣,很快便追了上来,但是我肯定,uu看书.uukashu.om 她的气息尚未调好,我之前的那一剑,伤她不浅。 她的“闲花落地”施展不开了。 很快,莫小净出现在了我眼前,我再次与她一人架柳如寞一条胳膊向前飞去。 只要甩开女郎就好。 转过清宁河,女郎的气息已经没了,不是她没气了,而是她没追上我们。 我与莫小净正相视一笑时,一道黑影闪来,手里一把弯刀拦住去路:“小贼,你们敢劫持柳公子!” 我去你的! 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眼,一脚踢翻了那捕快。 “来人啊,来人啊!柳公子在这儿!这俩小贼!” 那捕快边在地上翻滚边大吼大叫。 这一叫不要紧,女郎必然闻声而来! 这群捕快! “不如把柳如寞交给他们吧。” 我无奈看着她:“你觉得他们斗得过女郎?” 莫小净点点头:“肯定斗不过!” 那柳如寞肯定还会落在女郎手里。 这可真是桩麻烦! “杀了柳如寞!一了百了!” 我摇摇头:“不行。他死了,整个东华县都不会安生!” 走一步是一步。正说着,我又感受到了女郎身上的杀气。 天爷爷!这是甩不掉了。 “先回后山谷。” 我与莫小净带着柳如寞向前飞去。 很快,便看到了后山谷。 这是位于缺月居后的山谷的背面。 这背面通向谷内的道路都掩盖了。 只剩下了一条,只有我和师傅知道。 五十 入谷 “跟着我,要仔细,一步也不能错。” 我转头看着莫小净,忽然发现她腿上一片深暗色,与粉色纱衣很不协调,我道:”你的腿受了伤?“ 莫小净低头一看:”哎呀,不是我,是柳如寞身上的血。“ 莫小净自袖子里取出一方纱巾,给他勉强包扎,又点了止血的穴道,方才道:”暂时止了血,哎呀,那个女魔头会不会跟着之前的血迹追来?“ 我道:”会,就算没有血迹,她也能追来,因为你身上的花香。但是,没事,你现在身上的汗足够遮掩了。“ 我猫着腰探在前面,这唯一的路径是根据“休、伤、生、杜、景、死、惊、开”开辟出来的。要是走错了,其它方向埋伏的暗器便会射来,而且,暗器射完一轮,树下草堆里埋着的捕兽夹等也很致命。 开、休、生为吉门;死、惊、伤为凶;杜、景为平门。 入口前,长着一片树木,茂密葳蕤,第一步取凶一死门,向西南十步,接着,取凶二惊门,向西行二十步,见金月桂树,则取凶三伤门,向东行三十步后再取吉门,取否极泰来之意也,取吉一开门,向西北行四十步,再取吉二休门,向北行五十步,见深潭,则取吉三生门,向东北行六十步。 至此,凶吉之门都已踏尽,意寓人生穷通历遍,心意通达平和,接下来是两道平门,可取杜门与景门,杜门指向东南,但平顺非人生常态,居安思危,于平顺中思过往之险恶,当反向西北行,向西北七十步,见四季青一丛,菊花三丛,当知人生至此,沉沉浮浮,舍舍得得,经历一遍,亦已有所思悟,如此完整圆满,方跨过四季青,过菊花丛,向正前五十步。 这最后一段,叫景门,寓意光景平顺,大步直前。 至此,这条唯一的路才走完。 夜色渐淡,渐能见细微的光,莫小净扶着柳如寞跟在我后面,道:“乖乖,师傅,这条路曲曲折折,你怎么记住的啊?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记号啊?” 我笑了笑,告诉她这条路的道理如人生一般,记住了这条路的人生寓意便也不会难走。 莫小净叹口气,道:“我的乖乖!太师父太厉害了。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按照三凶三吉二平做路,人生不能一直平顺吗?我看有的人高枕无忧啊!这路不能按照六个善门做吗?” 我笑了笑:”就算是王公将相也不会一直平顺的。你是人,你不是道士和尚,你更不是神,身在人间,必然注定被旁人牵扯。没有谁会平顺,就算你千般算计,兢兢业业也会有不测之灾。世间种种无非凶吉而已,但路只有一条,走错了,便会掉入陷阱,遇见暗器。就算走对了,也会有凶,但要是把凶走完,便是苦尽甘来,平顺相接。“ 莫小净一笑:”你这么说,倒有些像是卦门传人了。“ 我笑道:”卦门算人的贵贱行止,算的好是活神仙,算岔了便要挨打。我这个是讲人生道理,讲的对错与否,别人或认同或不屑,但不会打我。“ 莫小净靠近我道:“师傅,人生如此,那人的心愿是否亦是如此,也能先苦后甜吗?“ 我转头看她:”这世上还能有苦涩的心愿?“ 彼时,寅时接近,日色将近,山谷的树木盛草将细微的天光切成各种线条,照在莫小净的脸上,令我微微心神一动。 这是一种好奇怪的感觉,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看到了一个新的热闹世界一样。 ”当然,比如迫不得已,无可奈何的心愿啊!“ 那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底稍纵即逝,像是一块古老的石头下快速流动的溪水一样,只一下便飞逝了。 可是,那一下的感觉,却还是心底。 我转头,举剑拨开前面齐膝高的浓密杂草,一个洞口便出现了。 莫小净扶着柳如寞进去,我最后进了洞,又背过身将杂草整理了几下,整理好才进了洞。 ”再走一段,这谷里的小山洞极多,咱们到对面的山洞里去。“ ”啊?不直接穿过山谷,走出去啊?“ 我感受了下左腿,得先去毒,这谷太大,走出去起码要两天,两天,我的左腿撑不住。 ”谷太大了。走不出去。你们先去对面。“ 莫小净扶着柳如寞先行,我将这洞里长的锯叶齿草小心地齐根拔下,堆在杂草边上,这锯叶齿草含毒汁,不小心割伤便会全身麻痹,这种毒汁两天内都有效。 做完这些我才去到对面的山洞,对面的山洞里,已经生气了小小的篝火,柳如寞依然躺倒在一边。uu看书 .uknshu 莫小净坐在篝火边休息,屁股下垫着一堆香草。 旁边还有一堆香草,莫小净拍了拍:”师傅,坐。师傅,咱们要在这里几天啊?“ ”等我伤口好了再说。“我坐了下来,伸直了左腿。 莫小净惊讶道:”你受伤了,什么时候?“ 我对她笑道:”替你挡匕首的时候。“ 莫小净讶然:”你还替我挡匕首了?“ 我拳头一痒,恨不得捶她一拳,要不是为她拦住顾老大射的匕首,我不会中针,不中飞针,我不会中毒,不中毒我不会舍不得用内力杀女郎,如果早在湖泊那里杀了女郎,我们不必逃到山谷里!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我摇摇头,将腿靠近了篝火,在火光映照下,九根金尾针赫然闪光。 ”你会点穴吗?“ 莫小净点点头,我道:”点我左腿九根针边的九个侧穴。“ 人体穴位相互牵制,刺中的九个大穴旁都分别有一个侧穴牵扯着,点住那九个穴,拔出针的时候,就可以利用封在左腿的内力将部分毒血放出去。 莫小净点好穴时,柳如寞幽然醒来,虚虚道:”你们?“ ”别烦老娘,都是你害得!“莫小净拿起一个石子便向柳如寞打去,柳如寞,再晕。 我迅速拔出九根针,丢在地上。 火光里,地上的九根针针尖都已经暗黑。 我按住腿,任深色毒血流出。 莫小净讶然:”师傅,这毒这么厉害,你能坚持这么久?师傅,你真的不愧是江湖高手榜第一啊!“ 五十一 绣衣 江湖高手榜第一? 我只是徒有虚名而已,论起来,我只是学的东西庞杂,但并不全都精通,所谓术业有专攻,我只是精通一门,其余的略懂一二,况且我本身是朝廷封的,又与世无争,让人觉得神秘,所以才能忝居榜首。 要是我既跟朝廷无关,又急功近利,江湖上想联手弄我的人肯定多如牛毛。 莫小净捡起地上一根毒针,端详着,随即道:“这针看着很普通嘛,但是这毒,很一般嘛!” 我来了兴致,当年师傅也指导我些医术,只是我看的医书都是治病救人的,毒术了解甚少,幼时好奇,偷偷买了几本毒药的书籍看了,也没看出大门道。 便问道:“你擅识毒?” 莫小净有几分骄傲,略一摆下颔,道:“我的师傅三大恶人,你没听过,老三绣衣毒龙当年用毒杀楚朝余孽的事了吗?” 不错,绣衣毒龙的名号不是虚传的。 我这一朝是武阳帝,前一朝是武成帝,再前一朝是武明帝。 大武朝开国始祖是武灵帝,武灵帝之前的一代是大楚。 大楚的事情我知之甚少,一是年代久远无从得知,二是师傅似乎很不喜欢旁人说起大楚。记得幼年时,师傅带我寻游大武,有时听到说书人说起大楚与大武前后朝代的恩恩怨怨,便会自动地退出去。 为此,我也不喜大楚。 我的师傅心系天下苍书,大楚国的末代君主是个恶人,搞得生灵涂炭,但效忠大楚的人却不少。 传闻,大楚末代皇室喜巫师邪教,靠巫蛊之术操控魂灵,曾在大楚灭国之日,指天誓日,说要大武国皇室自相屠戮,还要楚国后人再掌天下。 这,怎么可能呢。 我师傅,告诉我不要相信魂灵一说。 但是,二十年前,武明帝一朝,居然有一队巫师打扮的人,装作僵尸的模样,为祸大武边境,打的就是大楚国的旗号。 据说书的说,那日黑风飘飘,煞气冲天,有一绝色少女一马当先,手扛大楚国的青色大旗,杀入大武戍边的军队中,来来去去,无人可敌,取边关大将武成帝表叔首级如探囊取物。 那时,武林与朝廷尚相安好,朝廷招募武林义士杀敌。 那时,少年热血,为国报效,守护百姓,年仅十三岁的柳丞相的嫡子柳七绝愤然从军,在军旅中认识了武林义士,号称“绣衣毒龙”的恶霸古绣衣。 绣衣是他的名字,毒龙是他的外号。 因那扛着楚旗的少女太过猖狂,竟号称要杀破边关,直取大武皇都,自立为楚皇。 她自称“天命大楚,天生雌龙!” 但古绣衣又是何等人物,能在那时的大武夺得武林恶霸的称号,自是有别样手段。 古绣衣结合一帮军旅人士,不知以何奇妙法门,竟然在楚军中下毒,使得大楚人一夜间浑身瘫软,口吐黄脓。 而那少女也是一夜之间,被毒得浑身青紫,斑点恐怖,丧失功力,被柳七绝一剑斩杀。 因为这,柳七绝喜欢上了江湖人物,非要和武林恶霸义结金兰,自此混迹江湖,再不提自己与朝廷的关系。 而古绣衣因用毒杀那自命雌龙的少女,故而大武人称其为“绣衣毒龙”。 这些都是我从说书馆里背着师傅偷听来的,柳七绝的事我觉得十有八九是编的,但古绣衣前辈的是我觉得是真的。因为所有的说书馆的说书匠都这么说。 我看着莫小净,忽然觉得我不配做她师傅。 绣衣毒龙好歹是个大前辈,莫小净称他一声师傅,我这个晚辈,也得莫小净一声师傅,那岂不是要与绣衣毒龙前辈平起平坐,当真是折杀我也! “那个,古绣衣前辈都教你些什么?他老人家如今也已经年近古稀了吧?” “他啊?”莫小净道:“他自己又不记自己活了几个年头了,我咋知道他几岁!“ 这就是出名的好处了,你不记得自己几岁没关系,说书的人会帮你记着。 ”不过,“莫小净又道:“我三师傅他教我的嘛,都是一些认毒的法子。” 莫小净比着这针尖道:“你瞧这针在你腿部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瞧这针尖依然乌黑,说明这毒淬的深,再看你这中毒的九个地方。” 莫小净指着我的腿,我褪了袜子,捞上裤子,露出了小腿,火光下,那九个针眼泛着黑光。 “好白。“ 我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我这被扎的地方是黑的啊。” “我说你腿白。“ 我默认地哼了哼,又道:”你是怎么看出这毒不很厉害的。“ 莫小净将冰凉的手指按在了我的腿部,轻轻压着,道:“这样疼吗?” 我摇头。 “这就对了,这毒淬的深,但是毒性不强。一般的剧毒,只要渗入皮肤,你的这部分肌肉就算坏了。但你没有,说明——”莫小净一愣,道:“说明,你练过金钟罩?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毒液进入皮肤,这附近还这么白嫩?” 我只得告诉她,我从小服食避毒丸,对毒有一定的抵抗。 莫小净惊讶的样子,让我觉得她真是少见多怪。 “不是的,我三师傅说了,九点朱墨针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只是因为能射在人体的几处重要大穴上,uu看书 .uukanshu.om 那些大穴是奇筋八脉连接处,一旦中针,则毒液迅速通过穴位贯通奇筋八脉,中针人的血就全都是毒了。所以,毒不是厉害的,厉害的是每次都能射中人体的重要穴道。” 我点点头:“我这回中针的是左腿,又不是重要穴位,况我用内力封住穴道,毒液暂时不会流通。” 我俄而摇摇头,”不对啊,那我之前一直觉得刺痛是怎么回事?你说这毒不厉害,我都用内力阻止毒液蔓延了,怎么会刺痛呢?而且,会很麻。“ ”可能是因为避毒丸吧。“莫小净道:“我听三师傅说过避毒丸,它之所以能避百毒,是因为它里面含有天山雪莲,能净化毒性,当毒遇到它时,会被净化。但是,有一种毒例外,遇到避毒丸,会形成两种毒性的相克,两种毒在体内斗争。” 闻言,我一惊。如果在湖畔,我撤回封在左腿的内力,拼尽全力击杀女郎,那针上的毒液会迅速流通全身,同时在避毒丸的作用下,与避毒丸的药性相互克制,相互斗争,届时我可能会全身每个穴道都有刺痛感,如果严重的话,两种药性在体内斗争,会冲破皮肤,搞不好,会筋脉俱断! 我一抖,道:”又有些麻了。可能是体内有余毒。“ 莫小净按住我的腿:“要我帮你用内力逼出余毒嘛?” 我看她一眼,她自己胸口的伤都没愈合呢,还帮我。 “我自己来可以。”我看着她道:”你也疗伤去吧,对了,我记得谷里有药草,你可以去附近的山洞采一些,别走丢了。“ 五十二 不杀 我打坐入定调息内力,以备排出余毒,莫小净弯腰出去。 我有轻微的洁癖,想想体内有余毒,便觉得不爽快。 调息入定,竟不知觉地入了幻。 又是与上次同样的场景,我入了幻,山洞,我飘然而入,这次,不是黑袍男子,而是我,洞口坐了一个白衣的我,他正闭着眼,看起来,比上次老了一些,鬓角竟垂下一缕华发。 我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惊扰到他,哪知,才动这个念想,他便似乎察觉到了一般,竟然抬起头来,睁开眼对我一笑:“山儿,你来了?” 山儿? 这个男子不是我吗?他为何叫我山儿? 难道这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白衣男子不是我,那他是谁?为何与我相貌相同。 他撩起袍子,站起身。 奇怪,他身边的剑呢? 上次我入幻境,他身边还是有剑的。 是了,这个男子应该不是我,所以他没有我的寒冰剑,那他为何在我的幻境里? 他靠近我,抬起手,那是一双明净修长的手,手指白嫩纤细,养尊处优。 男子看着我,惊讶道:“山儿,你怎么受伤了?” 咦,他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男子将手指点在我的眉心,顿时,眉心一暖,一道蓝色真气渡入我体内,我明显地觉得腹部一暖。甚至,四肢充满力量,左腿也不麻了。 我闭上眼睛,享受这种快感。 片刻后,睁开眼,男子已经又回到了洞口,打坐,白袍,静颜。 “前辈你?” 我没问完,男子便抬起头来看我,目光温润,随即将头转向另一边,我随之看去,那一边的景色已经不是山谷了。 而是,一座宫殿,宫殿里忽然火光冲天,一个太监抱着一个襁褓往外冲去,众人惊骇,而在宫殿上坐着一袭白袍,白袍的容颜冷酷,那张脸看起来像极了师傅。 我一惊,竟然在入定中乱了神,“哗啦”一下,幻境破碎,一切归于虚无。 而我立在虚无之中,前进后退都是无边的虚无,该怎么出去呢? 我正思量着,一只纤细的手伸向我。 迟疑了片刻,便伸了过去,随即黑暗与虚无散开,我听到了莫小净的声音:“你干嘛?打坐还能睡着?” 睁开眼,莫小净抱着一团药草,眼里的不满十足。 “我刚刚一进来就看到你腿上一直流血,而且是黑色的毒血,想来你已经将余毒排干净了。”莫小净道:“我看了你好久,你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我说你打坐还做梦呢?” 我看向我的左腿,毒血真的排出了,我感受了一下内劲,腹部又多了一道真气。 这,太奇怪了。 刚刚我是真的入幻了。 入幻时,也是真的感受到了白袍男子的苍老,和他给我的真气。 可是,那个宫殿是什么? 我按下狐疑,不言不语。 “喂,师傅,你说咱们怎么处理这个人?” 莫小净走至柳如寞身边,踢了踢他,柳如寞还没醒。 莫小净看着我:“师傅,不然咱把他给?” 莫小净把手伸在脖子这里,比了个一横的姿势。 我摇摇头,不妥。 这与我的想法不相符。 莫小净看着我道:“干嘛不杀他?他要是活着出去乱说话怎么办?而且他根本不是好人!” 我从不以人性善恶与身份贵贱来品度一个人。 因为人性这种东西,总是会变来变去,身份这种东西更是不坚固。 柳如寞这个人,根本没有杀掉的必要,况且,他也蛮可怜的。 我不喜欢同情别人,我只是觉得我没有道理杀他。 他是很招惹麻烦,但该杀的从不是招惹麻烦的人,而是麻烦本身。 我活动了几下腿,看着莫小净道:“如果你手持至宝,贼心不死的人都苍蝇似的盯着你,你觉得,该杀的是你,还是那群苍蝇?” 闻言,莫小净将手收回:“好吧,你说的对。但是,是他觊觎《安平录》在先,所以他招惹麻烦是他活该!” 嗯嗯,我点点头,柳如寞是活该,但他总算不至于错的离谱,人都会犯错,没道理不给他一次机会吧。 “唉,你饿不饿,我原本想打几只野禽来吃的,可是,怪的很。这山谷里除了咱们,居然一个活物都没有。”莫小净看了我一眼道:“你不觉得邪门吗?” “哪里邪门了!”我反问她,我并不觉得这里邪门,反而觉得很清幽,难道她是希望这山谷里有豺狼虎豹才好吗? “连只鸟都没有,uu看书 .uukansu.om太可怕了吧。怎么邪里邪气的啊?”我乜斜着眼睛看她,真是少见多怪。 “有我这个剑神在,你怕什么?” 我看向她,道:“这座山谷就是这样的,只有靠近山谷外缘才会有野禽,不过,这里有这么多树,你总能找到野果子吃吧。” 莫小净忽然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我心里不满,你装委屈! 她颓然坐在草堆上,看着我道:“你不能骗我!这山谷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机关,能把野禽困在某个特定的小林子里,而且那个林子只有你那个什么凶吉平门的法子才能走进去?” 她这个想法,倒是很别出心裁啊。 我以后可以考虑考虑,效仿师傅的法子在这谷里养些野禽,以后累了就来山谷里遁世,还可以吃山禽。 我看着她,不自觉地欣赏起来,这丫头,果然不负我所想,果然精灵鬼怪,想法奇特。 莫小净眼里燃出一抹光亮,看着我欣喜道:“有吧!” 有什么?我不是很理解,她这突然的兴致是什么意思。 莫小净看着我道:“肯定有的,定然不出我所料,这里有那种圈养野禽的机关场。” 我摇摇头,这丫头真的很会吃啊。 “要是没有,你方才为何用那么欣赏的眼神看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猜出来这里有野禽吗?” 当然不是了。 我憾然起身,道:“我知道哪里有野果,我去寻些回来,带咱们寻来,吃饱喝足,再与柳如寞商量些事情,教教他出去怎么解释昨晚的事,咱们就出谷。” 五十三 灵蛇 谷里阳光倒是不错,我漫步而行,这里树木葱茏茂密,枝条修长,叶子青碧,有粉白紫黄花朵夹杂其间,盛景非常。 我款步而行,走入丛中,摘了许多果子,这才走回去。 其实我也很不解,这谷里树木葱茏,为何一只飞禽走兽都没有,难道真的如莫小净所说,这里很邪门? 带着果子回山洞,却见莫小净一个人坐在草堆上打坐,而柳如寞则不见了。 “他呢?”我指着柳如寞原先躺过的地方问道:“你怎么不看着他?” 莫小净睁开眼无奈道:“我也想看着他啊。可人家一醒过来就喊饿,我告诉他待会儿有果子吃,人家不要,人家要吃肉。还打算自己走出去打猎。” 打猎?这里连只鸟都没有,还有,他腿上有伤,怎么打猎? “他去了哪个方向?” 莫小净将手一指,指向了刚刚我们进来的那个山洞的方向,我只觉得心里一沉。 那个山洞里,我摆了一堆锯叶齿草,要是柳如寞踩中了,中了毒,那我和莫小净又得一番折腾。 我走向那个山洞,却见柳如寞趴在地上,两肘撑着脑袋,似乎地上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踢了题山洞壁,发出一声脆响,柳如寞被我一惊,这才回头看我。 “你趴地上做什么?” 难道被莫小净和那几个壮汉打傻了? 柳如寞这才站起身,看着我道:“你说这蛇是真的还是假的?” 蛇? 这山谷里能有蛇? 师傅不是说,谷里除了花草树木无一生兽吗?连虫子都不会有,怎么可能有蛇? 我蹲下身,果然那一堆钜叶齿草上盘着一条蛇,那蛇吐出纤细的红信子,一动不动。 柳如寞伸手摸了摸蛇身,“这蛇摸起来凉冰冰,蛇鳞也很逼真,不像是假的啊,可是为什么不会动呢?” 因为它中了钜叶齿草的毒,这种毒能令人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我看着这蛇,浑身青绿,身体细长,奇怪,怎么会有蛇在此? 我以剑拨开杂草,洞口外空无一人。 方才打坐,需要致静,所以我封了穴道,闭了灵耳神功,现在复又开了穴道,运起灵耳神功第三重,凝神静听。 不远处,呜呜呜,有笛子声低低沉沉断断续续。 我明白了,是那笛子声驱使了这蛇过来的。 那笛子声应该是巫族人吹的,这蛇嘛,必然也是巫族的人驯养的灵蛇。 女郎一人如何驱动此种蛇。 灵蛇喜乐声,需十人同时吹动低矮的笛声,方能令之兴奋。 看来,女郎的援手还是到了。 他们不可能只有一条灵蛇。 我凝神静听,又听到了持续的笛声和迟疑的脚步声,还有软体爬行草叶的声音,以及时不时的暗器声和惨叫声。 我站起来,拿起那条蛇,指挥柳如寞道:“你,把这洞边的这种带有锯齿草叶的草都连根拔起,记着不要划伤你自己,然后扔到那这堆杂草外。” 柳如寞倒是听话,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做好了,我与他回到了另一侧山洞。 莫小净看到我们,便没好气了:“干嘛带他回来,让他死在外头不好吗?” 柳如寞道:“女侠,昨夜我被奸人劫持,幸得女侠与公子相救,未及感谢,不知女侠何以对小可如此生气。” “文绉绉!”莫小净没好气地啃着果子。 我知道她为何生气,要是柳如寞死了,她可以不必为他考参元一事继续张罗,甚至可以白得那五千两的预付金。 我了然地笑了笑,坐了下来,柳如寞脱下绸衣铺在地上坐着,与我们说道:“多谢二位义士相救。二位义士可曾觉得这山谷古怪?” 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眼,莫小净道:“不就是没有飞禽走兽吗?想吃肉你自己走出去啊。” 柳如寞脸色微红,低下头。看着我与莫小净道:“在下只是觉得,觉得这邪门的很,难怪二位恩人不觉得这里古怪吗?” 柳如寞拾起一颗果子,道:“好比果子会腐烂,烂了的果子里会生虫子,可你们瞧,这果子烂了,却没有虫子。” 这算什么古怪? 我不以为然地将蛇拿了出来,架在火上烤,莫小净阻住我,道:“这是哪儿来的?你们从地底挖上来的吗?” 我摇摇头,把巫族探进来的事说了。 莫小净了然:“这样啊,巫族他们分了三路,来找我们啊,这蛇也只是探路用的啊。” 柳如寞又道:“二位恩人不觉得古怪吗?” 莫小净抬起手便要弹他,我阻住,道:“你又想说什么?” 我其实也觉得这谷有古怪,想听听柳如寞到底有何高见。 柳如寞指着这蛇道:“公子恩人你方才说,这蛇是别人用来探路的,那,为什么蛇都爬到这儿来了,而追杀咱们的人却没见到?” 莫小净将吃剩的果核丢在他身上,怒道:“谁和你咱们?她们不是追杀咱们,是追杀你一个人!” 闻言,我笑向莫小净道:“归根到底,是我多管闲事。” 柳如寞翘着兰花指将果核丢在了地上,莫小净横了他一眼,冷笑道:“真是受够了,之前是因为你,现在又是为了你,你怎么这么招惹是非!” 柳如寞一愣,嘟囔了两声,似乎还有些委屈。 其实,在我看来,柳如寞是官家子弟,纨绔惯了,想来不曾有人对他横加指责过。 其实,他也挺可怜。uu看书 ww.ukanhuc 因为只要他活着,之后就会有无数麻烦涌向他,全都是关于《安平录》的。 唉,《安平录》是天下第一奇书,编书者初衷是为了有仁心在高位之人得之,以利用此书使得天下承平,不想,竟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我叹口气,说起来这也是顺理成章,柳如寞如果是当今天子,他就是有十本《安平录》,也无人敢哼一个不字。 可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话不完全对。 怀璧不是错,错的是他的身份不够尊贵。 我岔开话头,对着莫小净道:“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这灵蛇是巫族驯化,极通人性,按道理,它能来这里,必然会有人跟在它后面来啊。” 莫小净思索道:“这,我也曾有耳闻,巫族灵蛇以笛声驱动,你们有听到笛声靠近吗?” 这倒是奇怪,我方才凝神静听,笛声尚在好远之外,这蛇没有笛声是不可能被驱动的。 “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笛声在这山谷里便失了效,这蛇便脱离了笛声的控制了。” 莫小净轻哼一声:“你又知道了。” 柳如寞对着莫小净道:“在下柳如寞,尚未请教姑娘大名。” 莫小净白他一眼:“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柳如寞讪然不语:“姑娘,我觉得你这般骄横,实在是不对。” 莫小净拿起石子便要弹他,柳如寞又道:“打人更是不对。” 而我,坐在一边看着烤得香喷喷的蛇肉,心里想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山谷真的有古怪啊。” 五十四 傻? 除此之外,尚有一事,令我奇怪,那就是为何我总能在这山谷里入幻。 在缺月居内,无论我如何努力,如何平心静气我都难以进入幻境。 这山谷,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莫小净倒是不以为意,“要真是这么邪门,这山谷外头住的人家怕是早死了,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我知道莫小净是在揶揄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柳如寞自顾自道:“二位恩人,咱们究竟何时出谷。” “你问他!”莫小净看着我道:“他认得路。” 我想了想,我已经痊愈了,莫小净打坐之后,脸色也恢复了,想来我与她均是无碍。 至于柳如寞他腿上的伤口早就止了血应该也无碍,我看着柳如寞道:“你知道那群人为何追杀你吗?“ 柳如寞点点头:”自然是为了名动天下的《安平录》了,那位美女劫持我时,一直问我《安平录》从何而来,其实,那本是假的啊,根本不是《安平录》。“ 莫小净与我都深知其中原委,但还要摆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否则显得我们太好说话了,不像是江湖中人。 柳如寞见我们都不相信,便有些慌神,急道:“是真的啊,两位恩人,那本书里都是浓词艳曲,当真是恶心,那给我此书的人当真是坑害我也!” 莫小净道:“那么,是何人给你这书的呢?“ “是冷一笑,一个叫冷一笑的,是我们如骅私塾少元阁的学子!”柳如寞道:“倘若你们不信,便可以去找他,把他抓来问问便知分晓。” 莫小净看我一眼,那神情仿佛是在说,如何,我早叫你杀他了你不信,何必徒留这么一个祸害呢! 我无语地摇摇头,看着柳如寞道:“听说你也是如骅私塾的学子,那冷一笑与你想来是同窗,你这般轻而易举地卖了他,竟不会于心有愧吗?” 柳如寞看着我,满不在意地道:“轻而易举?我哪里轻而易举了,我也是被人劫持,被人逼迫,有性命之忧才会说出他名字的,我岂是那种卑鄙小人。” 我道:“我们何曾逼迫你?” 柳如寞道:“我知道,你们也是想要《安平录》,怕我不说,所以先救下我,施我以恩德,接着再套我的话,可是?现在,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去找冷一笑吧。” 我摇了摇头,缓缓道:“如此,你不会心有不安吗?倘若我们杀了冷一笑,你不怕他的亡魂来找你吗?” 柳如寞拉住我的袖子道:“恩公,我不能死,我的父亲是东华县县令,我的外公是前朝大员,我以后一定平步青云,我以后会当大官,造福一方百姓,你们为了日后的那些百姓,也不能杀我。” 这是什么托词! 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既然有心造福一方百姓,那么,冷一笑是否也是一方百姓,你现在就能把他卖了,不怕你自己日后变成坏人,荼毒一方百姓吗?“ 柳如寞笃定道:”不会的,我从小就想做个大官,造福百姓。可是,冷一笑不一样,是他害我被人劫持的,是他给我假的《安平录》,他是个坏人!说不定真的早被他藏起来了!“ 真是胡说八道,无可救药! 莫小净厉了声色,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倒是个善良可怜的人了?” 莫小净慢慢抬起胳膊,我知道她要杀了柳如寞,我拦住她,对着柳如寞道:“柳公子,我们不会杀你,这世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个人是善是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你既然打算造福一方百姓,那我们便不杀你,要是你以后不能造福一方百姓,我们随时来取你性命。” “妇人之仁!”莫小净放下了手,对我的言行有些不满。 其实,我这个人,真的对善恶没有很大的概念。 为什么放过柳如寞,我真的不清楚,当时只是觉得,他是个可怜人,就是这么想的,可怜人,我不想杀。 因为我觉得一个人可怜,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别人太厉害,一个是自己太无能。 自己无能的人,有什么值得我们杀的,一个因为别人太厉害而显得可怜的人,又何必去杀呢。 况且,柳如寞他的经历也算是坎坷,都已经被表兄毒害地无法背书了,心里扭曲也是正常,算他可怜吧。我就是不想杀他。 因为,他说他想造福一方百姓时,我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很真诚,一点都没有栽给冷一笑时的心虚。 不知道,就是觉得这种人很稀有,我看着莫小净道:“不想杀就不想杀,别问为什么。” 莫小净哼了哼:“但愿柳公子日后真能做个好人。” 柳如寞似是受了刺激,冷哼了一声,神色不似方才唯唯诺诺,而是有些昂然:“姑娘,你觉得什么是好人呢?姑娘,你是好人吗?” 莫小净思考了一瞬,可能是她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有些虚虚道:”我这双手沾的血怕是比我沾的脂粉都多,我不算,可是,“莫小净推了我一把,笑道:“可他是好人!” 我吗? 我算是好人?我其实一直都不想做人。 我小时候见识过黑店,深谙人性之险恶,我有些怕人,有些轻蔑人,我时候可怜人,有时候笑话人,有时候仰慕人,人啊,你为何如此多变? 你为何不像一株树一样,单纯生长,而是这样地复杂! 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个神,高高在上,立在庙堂,受人瞻仰,无须理会世俗,可看尽千山和万水,看尽人间辗转安定。 哎,人间! 柳如寞看向我,有些诘问:“你是个好人,那你说说什么是好人!” 好人? 好人真是难以定论! 我摊摊手:“我不知道。” 柳如寞看着我道:“既然她觉得你是个好人,那我问问你,你都不知道什么是好人,她凭什么说你是好人呢?你杀过人吗?你是江湖中人吧,你肯定杀过人!” 我看着我的剑,丝带飘飘,杀过。我点头。 “那你可知道,你杀的人,他们也有父母妻子,也有在乎他们的亲人朋友,你觉得他是坏人,你杀了他,那你在乎过在乎他的人的感受吗?” 我摇摇头,我说到底,是个剑客,只顾我的剑,是否快,而已。 柳如寞冷笑,此刻的他,才真正像个文人,带有书生意气,和一些书生特意的偏执的冷傲:“所以你们这些江湖中人,自以为正义,自以为是对的,其实,善善恶恶根本模糊不清,善的会变坏,恶的会变善,你们纠结于善与恶,何其可笑!” 柳如寞再次转过身,负着手,整个神气都变得自信起来,语气也颇为老气横秋:“不仅你们这些莽撞的江湖人,就连这世上的大部分愚民都是如此,执着于善恶,当真可笑。” 莫小净立在我旁边,“他傻了?” 我摇摇头:“傻倒是没傻。” 他如果真的身居高位,u看书 .uuansh.om 自然会有一群靠他活的说书人,来想尽办法琢磨他的话,他要是跌入泥潭,那他就是一个与世格格不入的傻子。 正常人都不会去思考这些,正常人只想着吃吃喝喝,所以柳如寞注定不会生活在庸人之间。 可惜世上的正常人大多是庸人。 我摇摇头,柳如寞尚在大发感慨,滔滔不绝,仿佛壮志踌躇,雄鹰起飞,我对着他的后颈就是一点。 柳如寞晕倒。 “我已经点了他的颈后穴,六个时辰之前的事,他都不会再记得了。” 莫小净看着我道:“你真是妇人之仁。” 是吗?不管我是不是妇人之仁,我只是觉得柳如寞不是大恶之人,仅仅是被科举害了而已,我不信,人生下来就是恶的,只是,经历使他变成这样而已。 能克服不善的经历,便会强大,成为好人,不能克服,便自然被过往羁绊,丧失自我。 只能说他的心性弱了,不能说,他坏。 好吧,因为我前几日再次温习佛经,不喜欢杀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我与莫小净架着他纵展轻功,飞向山谷另一侧。 在上空时,我仍然保持注意,眼观四路,想趁着横飞山谷之际,看看,能不能发现这山谷里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足尖踏过树枝,树枝轻颤,花瓣飘飘,现在飞过的一排花树下,又一深潭,想是因为这里落花太多,花瓣盖住了潭水,但方才,风吹过潭水,我清晰地看到了那粉色花瓣下的深色色潭水。 潭水是深黑色! 五十五 闻琴 漆黑的潭水,在花瓣的缝隙间碎碎泛光,我心里微惊。 从前,我不觉得这山谷过份奇怪,但现在,我真心觉得这里满是古怪。 我瞥了莫小净一眼,这姑娘,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未必如此,师傅要我在外多留个心眼儿,莫小净尚未发现这个,我也不能告诉她。 再说,这谷如今是我师傅的,我总不能不经师傅允许,便带着莫小净去探索这谷。 我打算先带着柳如寞与莫小净出去,日后有空再来探查。 这山谷大得很,我们飞出谷时,莫小净已经香汗淋漓了。这样大的山谷,这山谷的正面前头便是我的缺月居。 立在这谷外的桃花枝上,纵目远眺便能看到我缺月居的屋顶。 我凝神静听,运起灵耳神功第五重,闻得谷内一片安静,可确认巫族之人并未进谷。 此刻都未进谷,想必之后巫族也不会有能耐进谷了。 莫小净道:“这前面便是你的缺月居,那些巫族人,能跟着到这谷的背后,为何想不到把这谷全部包围起来,这样,咱们就没法子出谷了啊。” “因为他们不熟悉这里。这缺月居前后都是我师傅的地盘,自从我师傅入住了这里,这儿便没有人敢来。”我道:“一个没有人敢来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熟悉这背后山谷的地形了。况且这山谷阔大,他们当然想不到转到这边来守株待兔了。” 莫小净点点头,随后指着柳如寞道:“你打算把他怎么办?他是不记得六个时辰以前的事了,但是他会不会说出冷一笑啊。” 我自袖子里拿出一方纱巾,对着莫小净道:“把脸蒙起来,咱们是酉时去的,此刻才卯时,他不会记得咱们的,待会儿我教他几句话。” 莫小净点点头,将柳如寞点醒。 柳如寞清醒过来,虚慌慌地看着我们道:“你们是何人?” 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眼,道:“你可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柳如寞点点头:“记得!昨晚有个女人和几个壮汉劫持我!” 莫小净点头一笑:“你给我记着,你要想远避麻烦,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说起冷一笑这个人。” 柳如寞点点头:“你们是冷一笑的什么人?” 我接口道:“他给你的《安平录》是我们给他的,你要是说出他来,他被人劫持,必然会说出我们。所以” 我冷笑了两声:“你要是敢说出他,我们必然先杀你!” 柳如寞慌张道:“我也已经被人盯上了,那我,我怎么办?” 莫小净冷冷地看着他,啐道:“我管你怎么办!但你给我记着,你要是敢说出别人,我们一定想法子先杀了你!” 一翻恐吓之后,柳如寞终于不甘地点了点头。 我对莫小净道:“你先把柳如寞带出去,让几个巡街捕快接应他。” 莫小净道:“那你呢?” 我看着谷外桃花树上飞动的鸟雀道:“我还有些事要做。” 莫小净带着柳如寞离开,我摘下面纱,折下一根树枝,向振振欲飞的鸟雀射去。 “噗”地一声,兽血洒地,鸟羽飘零,我将鸟拾起,血点滴在了花瓣上。 两只鸟儿的翅膀被一根枝条贯穿,两只鸟躺在地上,翅膀尚在倔强地振动。 我弯身拾起鸟儿,向缺月居走去,经过那方写有“入谷者死”的石碑时,又向碑上洒了点鸟儿血。 这才绕出山谷,推门走入缺月居,点住鸟儿的痛穴,叫它们不必抖动,拔下了枝条,简要地包扎了一下,便将鸟儿摆在了院子的小亭的一个小笼子里。 我洗了手,换了件月白色新衣,又自东厢房启了箱子,拿出一柄御赐的宝剑和一把琴来。 我已打定主意,不过今夜,决不能松懈。 方才莫小净提醒了我,女郎他们一时察觉不到,但说不准待会儿就醒悟过来,绕到山谷正面来堵我们。 所以,我得让莫小净带着柳如寞先走,我在这里候着。 坐在亭子里,对着寂寥庭院,我十指轻弄,弹起琴来。 其实,也不完全是弹琴,也是调整内力。 琴声有律,内力的运转也是有规律的。 这琴与琴谱是我前几年进皇城参加宫宴时,一个宫廷乐师送我的。 当年她赠我此琴时,我倒是十分讶异,我于音律方面天赋不高,但我师傅却爱极了乐谱,他常说起,乐声可杀人。 上古时期,有上古大帝可用乐声统率百兽,后来,有些人,用乐声来调治粗暴之人的性情,再后来,有江湖中人,用乐声杀人。 同一样东西,倒了千般人手上,便有了千般用途,可见,人之灵巧。 当年我不爱玩赏乐曲,后听闻有高手伪装为歌姬,在画舫上弹琵琶,琵琶声铮铮作响,最后全船的官员都七窍流血而死,而歌姬竟然全身而退,因为查不出她杀人的证据。 说书人说,那歌姬,就是素手琵琶的传人,其乐声奇特,乐声中融合了内力,信手轻弹便能使得对方被内力震殇,筋脉俱断而已。 我总觉得素手琵琶只存在于书中,我不相信内力真能融入琴音中,就像你不相信,内力可以融在一副画作中一般。 只是,后来,素手琵琶的传闻多了,我倒是对那一袭绿衣,瘦骨仙风,一把琵琶的有着美妙歌喉的女子有了几丝向往。 如果传说,只说一次,可能大伙儿都是听听而已,但反复说,传闻也就成真了。 我也对素手琵琶有了向往,所以,对琴等乐器也都慢慢地涵养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从前,u看书 .uukanshu 觉得素手琵琶是传闻,即使说书人反复渲染,她也是一片带有美妙歌声的朦胧的绿衣姬子,但见识了巫族笛音驱蛇的手段,我便觉得素手琵琶未必是传闻。 背对院门而坐,我徐徐弹琴,心里想着如果那女郎寻来,是否是横吹长笛,一袭黑衣,辫子摇荡,徐步而来,身后跟着数十名下属。 啧啧,我不禁感叹,如果是的话,那么,我会觉得素手琵琶的模样将会慢慢清晰。 我是个剑客,但不止于剑客,我师傅清雅高婉,教我何为美。所以我,不仅喜欢剑,更喜欢有美感的武术。 琴谱翻页,琴音转入另一层,逐渐高亢,而我渐渐试着融着内力与琴音中,这不是我第一次尝试,但每次都失败了,每次都会白白将内力消散于指尖,却无法将内力融合于琴声中。 以力入弦,再靠弦声将力打出去,当真是难,没有我的剑简单。 大道至简,我还是喜欢剑。 我闲闲弹琴,背后的院门传来脚步声,脚步声顿住。 有长物抵住院门的声音,我想此刻应该是有人用长物想推开我的院门。 那长物想必是笛子,来人想必是巫族之人。 居然寻来了。 还算不蠢。 我这院门不曾上锁,想要进来,直接推门而入便可。 却偏偏不肯进来,想必是懂点礼数,知道我这缺月居住的是隐士高人,还是朝廷钦点的第一剑客,故而不敢冒犯。 我微微一笑,只听门外一声略带恭敬的声音道:“听闻高人在内,敢问高人可曾见过三人出谷?” 五十六 疑惑 ”敢问前辈,可有见三人自这谷中出来?“ 我悠然抚琴,意兴寥寥,轻笑道:“是有两个会武功的小辈挟着一个受伤的少年郎走出来。” “那,他们现在何处?” 琴声一陡,我舒然而笑:“他们已经死了。那两个小辈竟然敢入我这山谷,我自然是要让他们死在我剑下。” “果真?“ 我笑道:”姑娘未曾见谷口的血点吗?“ 外头一声轻笑:”江湖传闻,高人能七步见血,七步之内,对方必死无疑,外面共有十四处血点,看来高人果真是名不虚传。“ 我笑了笑,亭柱挂着的笼子里的两只翠鸟翅羽扇动,方才伤这两只翠鸟,我是刻意以枝条甩出七星剑诀的一招。 当年许多剑客找我比试,对待一流剑客,我都使用的是七星剑诀,剑只七招,变化无端,但总能伤敌,七招之内,给敌人身上留下七处伤口,地上血点七颗。 因此败于我手的江湖人给这剑法取名叫七星剑诀。 我伤那翠鸟的翅膀,刻意在地上洒了十四点血,为的就是让来者相信,方才出谷之人已被我的七星剑诀所杀。 “敢问高人,既然那两人已死,请问另一个文弱书生去了哪里?“ ”放走了。“ 院外的人惊讶:”放走了?为什么放走他!“ 我轻笑,琴声幽幽:”因为我不杀废物!况且,我与他无冤无仇。“ 门外的人略有躁动,那位女郎轻笑道:“如此说来,问剑门的那两人与高人有仇了?” 我挥了挥琴弦,道:“我不知他们来自何门何派,我只知道,两天前,他们便在我这附近偷偷摸摸,被我小小警告了一下,今日又见到,自然不能轻饶。” 那女郎的声音迫切起来:“那他们的尸体呢?” “被我扔到谷里了。”我手下琴声一铮,带了些怒气道:“难道几位想进谷一看吗?” 许是忌惮我的实力,沉默数息后,那女郎与一众人终于离去。 我顿住手,心里轻叹,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麻烦事总是一桩接着一桩,像是永难平静一般。 我微微摇头,待我运起灵儿神功第三重也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之后,我便起身,复又推门而出。 微风徐来,院内矮玉兰轻轻摇动,清香浮动。 我拿起鸟笼,抬眼,望向那片玉兰,心里微动,有什么在脑海里游动过去,是一瞬息的灵光,带着点焦虑。 握紧了拳,我知道那是什么。 矮玉兰花的香,和之前莫小净身上的花香是一样的。 旁人不曾察觉,但女郎一定能够察觉。 方才就在门外,玉兰分三侧种植,无论,风从何处来,站在门口,总能闻到这花香。 那女郎竟不曾察觉?是真的疏漏了,还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未可琢磨也。 也对,这花香独特,但昨夜时,花香较为清淡,又兼了莫小净身上的脂粉味,闻起来我这里的更为浓郁也更为纯净。 是因为这,所以女郎不怀疑我? 摇了摇头,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巫族是真的离开了。 我提起笼子,鸟声卓卓,走向了猪肉店。 “哟,稀客啊,萧公子,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一进门,兜头便是厨娘打趣的笑声,我将鸟笼递给了小二,道:“替我照顾这两只,过些日子我来取。” 我转身对着厨娘笑道:“好几天不喝你这里的猪肉汤了,甚是想念。” 厨娘亦是一笑,嘴角脂粉涂地比平日更浓,眼尾斜斜勾起,笑起来真挚秀美,比往日多了太多风情和温柔,我一愣,看向店小二道:“你家老板娘转了性子了?” 正说着,楼上一个精瘦的汉子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对着我们这里喊道:“当家的,我昨儿衣服洗干净了没?” 原来,这厨娘找了个相好儿。 我笑道:“原来,冷一笑又有干爹了。” 厨娘向楼上看一眼,眼波一横,如数潭清水吹聚,张口道:“就在厨房外头晾着,你自己去瞧瞧。” 说完看向我道:“我决定了,从此正式退出江湖。” 黑蚁煞女不是早就隐退了吗?什么叫正式推出江湖? 她长叹一口气,将身子倚在柜台边上,低头道:“从前,我经营这家猪肉店,虽说不问江湖事,但心里还记挂着江湖。我这店里的小二杂役都是从前刀客门的人,一个个的武功都卓绝精湛。我本可以遣散他们,但为了防南山教派人追杀我,我还是留下了他们。我时常提心吊胆,时常记挂过往。” “我虽说退出了江湖,心还在江湖。uu看书 ww.uukanshu ”她摇摇头:“这些年,看似悠闲,但心里乱糟糟地很。” 我理解,心里重,身子不可能轻。 心里挂记着江湖,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再入江湖,所以对江湖更是恋恋不舍。 看着她,倚在柜台上,侧脸的鼻子微微凸起,眼眶微红,语气淡淡,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生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过去回不去了。 当你站在此岸想重塑彼岸的光阴时,却发现,你与彼岸隔着无数过往,而你的心却在另一个彼岸。 不知该如何安慰,唯有沉默地看着她。 “我好累了,江湖,我真的要放下了。”她终于不是往日那样见到食客就笑,笑得像是瓷盘上刻的的美人儿笑,动人又僵硬,现在,她语气疲惫又安稳。 “昨儿他来我店里喝酒,我看到了他,从前行走江湖时,和他打过架,他那时候就喜欢我。我没在意,我现在,很喜欢他。” 我点点头,“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厨娘低着的头摇了摇:“萧山,我想告诉你,人这一辈子,怎么活都是活,不论有什么东西威胁你,羁绊你,你都要遵从你的心。” 这些道理,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啊。 “你为什么不出去闯一闯?” “我要等我师傅回来啊。” 厨娘胸口起伏,道:“你不觉得,你的师傅一直都在羁绊你吗?” 我不觉得。 我看着厨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直起身子,将脸转向那鸟笼子,笑道:“真是漂亮的鸟啊。” 五十七 字体 我点点头,当然了,这些是鸟都是我师傅亲自挑选放生在谷前的花林里的。 我师傅选的鸟,怎么能不漂亮。 厨娘唤来小二,将鸟笼拎去了后厨房。俄而转头对我说:”绝天卦传人杨清他说你迟早弑君杀师是吗?“ 绝天卦杨清是这么说过。不过她又怎么知道? ”你派人跟踪我?“我看着她,有些笑不出来,她既然知道杨清给我算卦,必然也知道我们与巫族相斗,为何就甘于袖手旁观。 说到底,巫族派人杀来,还不是因为她自作聪明把柳如寞有《安平录》之事给宣扬出去! “没有!”她摇头否认。许是见我面色疑惑,她解释道:“我怎么敢掺和江湖事。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地里做事。因为怕南山教追查到我,所以我在东华县布了些眼线,连西华县也有些我的眼线。“ 眼下之意是,整个东华县都有她的眼线,她能知道杨清之事,也是因为她的眼线在晚上的活动。 ”那你的眼线还知道些什么?“ ”他们,知道巫族入了东华县,还知道,南山教昨晚也进入了西华县。“ 南山教!昨夜,我与莫小净在湖畔本是要被巫族援手围攻的,但巫族的人被拖住了,原来竟然是南山教的人。 ”据我所知,南山教与巫族并没有深仇大恨啊。南山教何必坏巫族好事?“ 闻言,厨娘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似乎欲言又止,却还是顿住了,将话咽了下去。 她复又看着我,道:”这些都是江湖往事,与你无关。我倒是好奇,你日后会杀师弑君是怎么回事?“ 我不理她。 她笑道:”萧山,就算日后你真的会与你师傅反目成仇,那又怎么样,你要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好人,就算你做出别人觉得难以接受的事,你也要信任你自己。“ 我回头看她:”你似乎笃定了我迟早会杀我师傅。“ ”我是个过来人,作为一个过来人,我的心境和你不一样。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不是你现在不想做,以后就不可能做的。特别是你师傅,你要三思。“ 我摇摇头,“你能不能说说,在你心里,我师傅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人是不能让别人去评价的,就算你天天监视着她,你看到的也不是全部的她,就算你像上古巫族的操纵术一样去操纵她,你也不可能了解她。我不能说她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你师傅如果做恶事必然是大奸大恶之人,如果做善事,那真的太委屈她了。” 厨娘言尽于此,我点点头,没心思吃东西,直接走了。 连鸟都不想让她替我养,谁教她说我师傅坏话来着。 在我看来,只要不是赞扬我师傅的话,那都不是好话。 我又走回了缺月居,天空云色浮动,恰如我心,略微躁动。 我觉得涌入这东华县的江湖事越来越多了,而且,都涌向了我这里。哪怕与我无关,也会迂回地和我联系起来。 而我,尚且不知我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 厨娘说起我师傅,似乎不是尊重。 我叹口气,立在缺月居后的谷前树边,花林漫漫,我猜测,谷里一定有秘密。 而且,说不定是关于我师傅的。 毕竟师傅哪里都不挑,偏偏挑选了这里作为隐居之所。 必有原因。 我叹了口气,走进了花林,我想一探究竟,我一定要查个清楚,这谷里到底有些什么。 这谷里我是蛮熟悉的,毕竟自幼混迹于此。 我往前走着,照着记忆寻找到了那一方被落花掩盖住的黑水潭。 这潭水漆黑,方才立在树上并不觉得什么,可是靠近潭水站着,竟觉得莫名地寒冷。 更奇怪的是,这潭水上面浮着的一层落花竟然不见凋零。 委实古怪。 更古怪的是,这潭水边的树,这种树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这叫反向树,这树冬日开花,春日落花。 我看着潭水,按理说,前些年的落花足以将潭面彻底掩盖。 可是,并没有。 那就说明,这里的落花定时有人清扫,清扫是不可能的了。 我敢肯定,这里除了我与师傅,再也不会有人时常出入。 那么,是什么? 会是风吗?倒也不像。 莫非这潭水下面有古怪? 这潭水到底是通向何处? 我按下疑虑,蹲下身拨开落花,闻了闻这水。 好冰冷的水,就像这水底藏有一块巨大的冰阵一样。 但是唯一可以确信的是,水是没有毒的。 我水性不佳,但还是敢下水的。 憋了一口气,我跨腿沉入潭中,我一定要找到这潭水它通向何处。uu看书 .ukansu 游了半晌,这潭水折向另一边,我顺势逆流而上,终于潭水由深转淡,我看到了一线天光,是的,这潭水通向这谷里的另一边。 我爬了出来,原本在潭中的时间觉得冷,现在立在新的地方,即使浑身湿漉漉,冷意也渐渐淡去。 反而觉得暖和起来。 环顾四周,这也还是一座山洞。 但这山洞比其它的山洞都要暖和。 因为这山洞是封闭的,唯一的出口便是这潭水口。 靠这潭水口连接这山洞与外面。 我伸手在洞壁上敲了敲,“铛铛!”的声音暗示着墙壁后面是机关。 可是怎么进入墙壁后面确是很难的。 因为这个地方就想是一座山,一座被掏空的山。 从外面看,这山是封闭的,但是山底有个潭水,这潭水可以通向外面。 这座内部被掏空的山里面还应该被分成了许多隔间。 我深吸一口气,想着要怎么走到山洞后。 我沿着山洞走了几圈,看到了最右侧洞边隐约几行大字。 那几个大字颇为奇特,都不是大武朝所用的字体,而是与我缺月居门匾上的字体颇为相似。 缺月居门匾上的字我知道是师傅亲自题写的,而这洞壁上的字与之颇为相似。 但不是师傅的字迹,很可能,师傅与之相关。 我摸着那字体,轻轻按了一下,不想,洞壁竟然向后一退,让出一道门来。 门内射出一道金色的光。 我好奇心起,向内走去。 五十八 明珠 洞壁裂出一个门的形状,并且慢慢右移,自门内射出金色光芒。 随着门洞大开,里面光芒大盛,我走了进去,看到了一方透明大棺。 那方棺摆在正中地上。 而方棺四周数排夜明珠,明珠成堆,将这洞室照得光艳非常,我走了过去,拿起一颗小圆珠看了看,这明珠色泽明艳夺目,实不似大武朝所产,倒像是来自异域。 我走向那棺,棺内躺着一青年男子,倒是丰神俊朗,隐隐约约经有几分和我模样相似。 大抵长得英俊的相貌都有那么几分相似吧。 我仔细瞧着他,看模样,是我们大武朝人,不像是异域人士。 仔细回忆着,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何人有能耐拥能以数百颗夜明珠做陪葬。 本想看看那棺材的材质,竟不想,看到了趴在棺内男尸脖子边的一只蛊虫。 蛊虫精白色,鞘翅透明,腰瘦如细环,赤羽覆盖尾侧,背部有十字花纹。 蛊虫静静趴着,纹丝不动,但那亮着微弱光泽的十字花纹显示它尚是活物。 置蛊虫于棺内,一为守尸,恐吓百兽千虫,使尸体不腐;二为食尸,吸收尸体精华,以供蛊主驱使。 但看这男尸面色如生,便知这蛊虫是为了守护尸体所用。 我在一本叫做《蛊虫经》的古书上看到过,上古道教中分化出一魔教,善于炼尸制蛊,后魔教中分化一无名教,为与道教争夺权势,乃炼制一种背有花纹的蛊虫,能腐蚀道教长老的肉身,以吸收其中真气,供炼蛊者飞升所用;后道教长老为克制此蛊,亦制守尸蛊虫,背部刻秘符十字花纹,专为守肉身所用,此种蛊虫于寒冰窑中历练十年,吸收精寒之气,可御百兽千虫之活气,令其不敢靠近。 故而此蛊虫也叫“百御千尊十字蛊”。 只是,这种蛊虫早就失传了啊,原本听闻在漠北和西域还有出现,但柳七绝死后,这种蛊虫便再无所见。 这棺内的到底是何人物,竟能以百万之宝陪葬,以上古蛊虫守尸? 而且,我隐隐觉得,师傅肯定知道这一切。 否则,天大地大,师傅何必挑选这里作为隐居之地? 我绕着这尊巨棺看了看,躺着的男子服饰不像本朝所用,但相貌必是大武人。 他到底是谁呢? 不管是谁,地位必然尊贵,可是地位尊贵何以在此呢? 我按下疑惑,继续在洞壁上探查,我肯定,这洞壁上定有其它的机关,通向其它的洞室。 果然,在洞壁的最右侧,我又找到了一行字,也是像刚刚的字体一样,我现在肯定,这里一定与师傅有关。 我按着那字体,想触摸机关。 不想,“嗖嗖”几声,地底下射出了暗箭来。 我慌忙躲避,心中颇觉神奇。因为我躲避时所用步法是师傅所教的步法,竟与这暗器射的次数和来的方向大体吻合,我甚至怀疑这暗器也是我师傅布下的。 因有此想法,对着那行字迹,我忽然想起了师傅布在谷外的那唯一一条通道,三凶三吉二平。 这洞壁上的字迹,按照三凶三吉二平来点的话,现在应该点倒二的字。 我对着倒二的字轻轻一按,果然,门洞大开。 里面有些晦暗,我拿了一颗夜明珠进去。 但见明珠照耀处,尽是书籍。 书籍自墙边堆积而来,如一重重矮山,这么多的书,堆满整个洞室,唯在洞室右边留下一处缝隙。 那里刻着字。 我随手捡起一本书,借着明珠的光辉看了起来。 这些书所使用的都不是大武朝的字体,我忽然想起了莫小净的问题:“你的师傅是漠北人吗?” 当时我那么笃定地回答不是,是因为我师傅熟知大武朝的一切,若他不是大武人,为何能与大武的某些官员交情甚深呢。 可这些书都不是大武的字体。 到底,师傅你是什么人? 这座谷与你有何联系? 心思纷扰,我已失了继续探究的心情了。 物归原位之后,我便出谷了。 此刻是酉时,我来到了月卿楼。 刚一进去,冷一笑便扑了过来,高声喊道:“师傅!弟子好想你!” 约有半个月不见,他竟拔高了,也瘦了,我略微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们私塾不在为全县的小比做准备吗?你怎么有空出来?” 冷一笑对着我说道:“屠先生说温习的差不多了,叫我们也放松放松,自己准备温习。” 莫小净走过来笑道:“想必是你们屠先生嫌教导你们麻烦,且教导你们,你们又不多付休束费给他,把你们教好了,他也没什么好处,他便不想教你们了,叫你们自己温书而已。” “怎么屠先生把你们教好了,他没有好处吗?”我觉得疑惑,一般说来,你们小比考得好,自然你们屠先生也会名利双收啊,他为何会得不到好处? 莫小净看着我道:“你的消息也未免太不灵通了吧。u看书 .ukanshu.cm你难道不知他们私塾下个月便要换先生了,少元阁会换个新先生。” 怪不得,往日里,少元阁的全县小比,先生们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今年屠先生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看着冷一笑道:“最近如何?小比可有把握?” 冷一笑点点头:“小比自然难不倒弟子,只是弟子觉得若是小比展露锋芒,是否会被人忌惮?” 莫小净拍了拍冷一笑的肩膀道:“忌惮?人不遭妒是庸才,被人忌惮才对呢。” 莫小净看着我道:“不会是你教他的吧,隐忍不争?” “何出此言啊?” 莫小净道:“因为你总是消极避世啊。果然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弟子。” 我笑了笑:“你不也是我的弟子,你可活泼多了。性情说到底还是在自己,旁人教也是教不彻底的。” 莫小净表示有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冷一笑这时道:“师傅,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世上没有谁不遭人嫉妒的。便是街头卖馄饨的老太婆都遭乞丐嫉妒,我怎么能因为怕别人嫉妒,我就一直不露锋芒呢?” 莫小净哈哈一笑,揽过冷一笑的肩膀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弟啊,这么想才对嘛。怕有个屁用!人生不能大起大落,不能敢爱敢恨那有什么意思,总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地能成什么事。你师傅消极避世是因为他的处境迫使他不能结交江湖群豪,但你不同。” 五十九 巫族 我才要说话,顾橘便走来上菜。顾橘对我含笑,两眼微眯,眼中精光隐露。 也不知莫小净是否将我身份告知于他。 若是已然告知,他这般神情倒是可以理解。 顾橘是江湖中人,处事总是只显露三分,余下七分留在肚子里,这才是江湖中的老道人的处事方式。 我看了看纯澈如水一望见底的冷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在心性方面,他要学的还很多。 连我自己都做不到对人留三分,我也教不了他,只能他跟顾橘厮混几日慢慢潜移默化学些道理。 我看着莫小净,才要说让冷一笑待在这里学些东西。 身后便传来一声清朗的嗓音。 “老板娘,来口喝的。” 这声音不对劲,我回头一看,那人青棉皂靴,一袭深色男装。 但那纤瘦的腰身分明是个女子,我看向她的脸,心里一震,这不是巫族那位女郎吗? 我回头看着莫小净,莫小净扫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对着来人道:“公子,你要喝什么酒啊。” “我要喝你们这里带着特殊花香的酒。” 女郎身后走出一个矮个子女童,看身形只是十岁左右,但她蒙着面纱,簪着小鞭儿,虽看不到容颜,但听那柔和的声音,便觉得是个漂亮的姑娘。 顾橘招呼着人坐下,莫小净笑了笑,声音带有几丝揶揄:“你一个小娃娃还会喝酒?” 这姑娘立于女郎身后,但看姿态,女郎似乎还保护着她。 看来,这女童在巫族的地位不低啊。起码在左护法之上。 巫族派系不杂,身处管理层的最顶端是族长,其下是三大长老,再之后便是圣女和圣女手下的左右两大护法,最后是各处分坛坛主及其手下的管理弟兄。 我深吸一口气,想想就后怕。 这戴面纱的女童竟然是巫族圣女。 这女童只及莫小净的腰带处,不想莫小净前几日竟然在巫族左护法前假扮是巫族圣女。 便是身高上就露出马脚了啊。 那时莫小净对着女郎,女郎身上尚有暗器,当真是凶险啊。 若非她以为我们是正教门派,不肯真的下杀手,莫小净此刻怕是已经死了。 且不论死不死,莫小净居然这么粗疏,竟不打听清楚便伪装成巫族圣女,当真是令我无语。 这么笨,还怎么当武林盟主。 “我能不能喝酒和你有什么干系?再说,你们开酒楼的,只要给我上酒就是了,我喝不喝是另一回事。” 那戴面纱的女童挨着我们这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看着我们道:“难道是怕我们付不起银子吗?” 我轻笑了一声:“自然不是,我们这里先交钱再上菜。” 那女郎冷哼一声,看着莫小净道:“他是你的什么人?我记得月卿楼从前可没有这规矩!什么时候还改了规矩?” 顾橘陪着笑,想打圆场。 冷一笑见不惯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但也知道这是江湖人的事,所以低头假装不知道不掺和。 莫小净将腿搭在板凳的横档上,细腿一勾,将板凳勾了过来,随后坐了下去,将身子依偎在我腰畔看着那两位道:“他啊,是我的相公,是这儿的老板,怎么着?” 女郎冷笑一声:“可从没听说过,这儿的老板是男的啊!” 莫小净冷哼两声,算是回敬。 女童看着我们一众人,忽然笑道:”老板娘,你们这儿的酒当真是好喝呢。怎么有股西域矮玉兰的香味?“ 我看着莫小净,这死丫头,竟然拿着我院子里种的矮玉兰花瓣泡酒了。 莫小净眼神一愣,似乎想起了她当时是怎么用玉兰花瓣洒下漫天花雨的,这矮玉兰味道独特。一闻便知。 我还说,这女郎岂是容易善罢甘休的,原来上次早就注意到缺月居的矮玉兰了,只是没有确认不想动手罢了,这次有巫族圣女做靠山,这才做好了与我们撕破脸皮的准备吧。 只是怪哉地很,她怎么不直接来找我?直接来找我岂不更好? 毕竟我这里是矮玉兰的根源之地。 莫小净咳了咳,道:“我从一个隐世高人那里弄来的。” “隐士高人?”女郎冷笑道:“不会是萧大剑神吧?” 莫小净点点头,“不错,就是他!我还从他那里要了好多这种玉兰花瓣呢。还送给了许多卖花的人!” 那女童幽幽然轻笑:“你可别骗我啊!你要是骗我,下场可不会好!“ 莫小净指天誓日道:”我对天发誓,u看书.ukanshu这矮玉兰要不是从萧剑神那里弄来的,我一定粉身碎骨!“ 女童歪着头打量着她,俄而笑道:”我且问姑娘一个问题,你这些花瓣儿除了泡酒还送给了什么人?“ 莫小净道:”我干嘛告诉你啊!你是我什么人!“ 女童摇摇头,轻笑道:”你可听说过巫族?“ 莫小净看我一眼,我对着那女童道:”姑娘到底所谓何事?“ 那女童看着我们笑了笑:”不为什么,只是我巫族死了四个教众,都被带有同样花香的女子所杀,所以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小净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葱样的指尖轻点着下巴,道:”哎呀,这,可真是令我费解啊。说起来,我也只是觉得那花很香,颜色很白,所以拿来泡酒的啊。这玉兰树在大武朝不止那剑神那里有吧。“ 女童哼了哼,女郎笑了笑。 气愤一时有些尴尬。 我开口咳了咳,清清嗓子道:”对啊,天下的花多的是,味道相近也有可能。“ ”矮玉兰气味独特,绝不可能有相近的味道。况且,我看整个东华县也就只有你们这里有这种花瓣了。“ 我立刻反驳:”谁说的。不是萧剑神那里也有吗?你们怎不去寻他?“ 女郎道:”萧山乃高手榜第一,武功深不可测,非我等可与之匹敌!况且,萧剑神不问世事,与世无争,怎么可能掺和那件事。“ 莫小净眼尾一挑,扫了我一眼。 我猜她心里一定在想,我呸,他还深不可测,他还与世无争! 六十 酒色 对啊,我萧山就是深不可测,就是与世无争!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地看着女郎道:“姑娘所言,十分有理。所以,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女郎道:“我想问问老板娘,这花瓣你还送给谁了? 莫小净只得摇头,道:“我忘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装作苦思冥想,良久才惊讶道:“呀,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一对男女过来,喝了我这酒,说味道奇特,问我要泡酒的花,我便送给他们了。” “怎么了吗?” 莫小净疑惑道。 其实我也很是疑惑。 之前明明告诉她们,劫持柳如寞之人已经被我所杀,所以她们为何再带着圣女返回呢? 这是毫无道理的。 难道还要来找柳如寞?按理说,柳如寞现在装疯卖傻才对啊。 按照我的盘算,柳如寞是在山洞里被人逼疯,逼疯他的人又被萧山所杀,如此一来,想查《安平录》是再无可能了。 那,为何,她们又返回了呢? 闻言,女童幽幽道:“实不相瞒,那杀害我教众的凶手自称来自问剑门,可是我等查访之后,发觉问剑门近日内无一人下山,看来,对方是打着问剑门的旗号在做事。我却要揪出幕后真凶!” 莫小净点点头,“这样啊。其实,那日的来客是一对男女打扮,都戴着斗笠头巾,实在不知她们面容。我以为只是一些花瓣送便送了,不想会掺和贵派之事。” 女郎斜视我们一眼,“是吗?如此便罢了。” 语毕,二人便飘然离去。 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眼,俱是惊讶,只觉得此二人岂会这么好打发? 莫小净摇摇头,道:“这事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罢休,巫族死了四个人呐!” 按照巫族睚眦必报的性子,死了四个人,必定是不择手段想方设法地揪出背后那人,此刻竟然飘然而去潇洒转身? 难道还有阴谋? 起码,我是作此设想。 莫小净见我蹙眉,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哎,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麻烦不来咱就吃吃喝喝,该乐呵就乐呵。” “师傅,她们也是江湖人?”冷一笑看着我道:“刚才我可吓死了,我觉得她们都不像好人。看起来阴森森冷飕飕的。” “又不是鬼,有什么好怕?就算真是鬼,也没什么好怕。”莫小净看着冷一笑道:“你没得罪她们,你怕什么。当然,江湖上没事找事爱找茬的人也多了去了,不理会就是,对于这种麻烦呢,你最好绕开,不要正面对上。” 我坐了下来,倒了杯酒,这酒委实不错,融合了我院子里的矮玉兰的幽香,便赞道:“你酿酒的功夫倒是不错。从何处学来的?” 莫小净嘻嘻一笑:“可不是学来的。是我花大价钱雇来的厨子。你知道花间独酌第一手吧。” 这外号倒是好意境,可是我没听说过。 ”你知道江湖上有个吃喝嫖赌玩乐坊吗?就是先皇帝的小舅子开的。“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武成帝一朝的一个贵妃的弟弟开的玩乐坊,就在皇城内,极其奢华,出入皆非等闲之辈,所玩也是寻常百姓家玩不起的。 可惜,我受召进京那些时节,都是直奔皇宫,要玩也是在皇宫里头或者离宫玩,倒是没去过什么皇城的极乐街寻什么玩乐坊。 况且,我在阳帝朝受重用,在成帝朝无人问津。于我而言,玩乐坊那种只是前朝的古建筑,去了也没什么可看,反而多添物是人非,年岁易逝之感,不如不去。 我对莫小净道:”玩乐坊,我听是听过,但所知甚少。“ 莫小净道:”你这人,当真是无趣地很。玩乐坊竟不知。我以前也贪玩,专爱搜集奇珍异物,所以多方打听,才知道了吃喝嫖赌玩乐坊,里面尽是贵族公子玩的奇趣巧计,那坊里还传出游戏人间放荡高手榜,榜首便是花间独酌第一手。“ 嗯,说了半天,我还是不知这位花间第一手是何人?采花大盗? 能混迹在纨绔公子之间,还博得玩乐之魁首的美名的定难是正人君子。 莫小净见我眼神似有轻蔑,便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家玩乐坊里的人,是玩乐,但确是正经的玩乐,一堆富家公子邀在一处喝喝酒,吟吟诗。玩乐坊里分王孙坊,江湖坊,平民坊。这江湖坊里都是一些爱玩闹的江湖人。我这位厨子就是当年江湖坊里最风流最高雅最会玩的一个,uu看书ww.uknsh 因为浪迹花丛,喜好喝酒,却能坐怀不乱,被称作是花间独酌第一手。他的那双手啊,摸过了无数美人的脸蛋儿,酿过许多美酒,还会玩骰子,会丹青,你说他厉害吧。“ 我奇道:”这样厉害的人,怎么沦落到你这月卿楼了?“ ”沦落?我月卿楼怎么不好了?怎么算是沦落?他也是时命所致,怎么算是沦落?“ 莫小净继续说道:”武成帝死后,玩乐坊被封,他无所事事。那些被他玩过的姑娘有的嫁人有的从良,有的疯了,有的自杀了。他整天喝酒失魂落魄,后来被逐出皇城,我收留了他。” 我有些好奇:“你,收留他?人家好歹也是花间独酌第一手,那么多年混下来,还能没点银子,还要你收留?” “或许,有能力的人大都是疯狂的吧。”莫小净唏嘘道:“这位花间独酌第一手曾经可厉害了。在玩乐坊跟人比酒技赚了许多银两,赢了就四处玩女人,但是玩了又不娶,一个姑娘被他气得吐血而亡,他因此竟深感愧疚,将赚得的银子都送给了那姑娘的父母,自己到处买醉。” “他啊,现在日日除了酿酒,便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一呆就是好久,有时候可以坐一晚上不动。”莫小净道:“你说,人,何必为了已经过去的事虚度光阴呢。他想不开,浪费了好好的人生。你说,他算不算为情所困?” 我摇摇头:“人生,谁不是在虚度呢。咱们以为他在虚度,没准他自得其乐呢。况且,能为情所困总比一生空虚来得有趣。” 莫小净哼了哼,不置可否。 六十一 酒道 莫小净对着我哼了哼,道:“你倒是有些推崇他嘛!既然如此,你要不要和他把酒言欢?顺便请他教教你怎么酿酒?” 我执起酒杯,脖子一仰,一口凉凉的酒顺着喉咙淌进肚子,呼吸之间,满口幽香,如甘泉一般的清冽,不禁叹道:“美酒,美酒!” 能泡出这种美酒的,定不是等闲之辈,我对莫小净摇了摇头,“何必呢。人家那几年有过爱有过恨,有过巅峰,有过低沉,现在停留在你这间青楼里就想梳理过去,不问世事,我何必去打扰人家。”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酒真不是凡品。 莫小净见我喝得起兴,竟嘟嘴道:“不就是酒嘛?谁不会酿啊,我不也会嘛。你何必喝得撒不开手。” 我摇了摇头,问冷一笑:“冷一笑,你会写字吗?” 冷一笑点头,我又看向莫小净道:“你看,冷一笑会写字,你也会写字,大家都会写字,那为什么有些人能成为书圣呢?有些人的字就是一般呢?” 我晃了晃手里的酒壶,道:“没有一定的功夫,没有一定的经历,酿不出一定滋味的酒。你啊,想酿出我喜欢的酒,现在的心性,还差着呢!” 莫小净低低哼了一声,“故弄玄虚,故作高深!令人不齿。” 冷一笑也执壶尝了一口,道:“真香。” 我笑了笑,他现在的见识,喝的酒少,对酒的品味只停留在香味,却不知酒道之深。 也罢,我从不承望他此刻能懂什么酒道,日后他要与人应酬了,要与贵族相交了,自会有下属告诉他这些。 “你们是何时小比?”莫小净说道:“小比要是能独占鳌头,你可以邀你的那帮同窗来我们月卿楼喝酒吃饭啊。” 我忍不住笑道:“姐姐,你这里是青楼!不是正经酒楼!没的带坏了那帮人。” 冷一笑道:”我们还有半个月才小比呢。其实这种小比真的很没有意思。这是全县私塾的少元阁学子一起参加的比试,并不会对升入清元阁或者是府试有什么影响。考的或好或坏都无所谓的。反而,如果考好了,别人会像苍蝇一样一个劲儿地盯着你,所以,宁肯考差些,叫别人出这个风头去罢。“ 莫小净点点头,”那既然没什么用处,为什么还要每年举行这种小比啊?“ 冷一笑道:”应该是为了瞧瞧全县哪个私塾教的最好吧。这个有什么意思呢。会在这种无谓的小比上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定是傻瓜。“ 莫小净轻笑:“朝廷要的就是这种穷人家的傻瓜做状元吧。” 我放下酒杯,看着莫小净道:“倒也未必,朝廷未必这么想,手握重权的宰辅大人或许是这么想的。你想啊,一个穷人家的子弟,又聪明,又很容易就锋芒毕露,这种人宰辅提拔着也安心。” “是啊,宰辅不会提拔一个背景深厚,又聪明又会隐藏城府的人。如果宰辅提拔这种人,要么是宰辅太蠢笨,要么是对方来历太深不可测,令宰辅也要屈服。” 莫小净疑惑道:”那冷一笑你为很么不成为那种又穷又聪明又喜欢锋芒毕露的人?“ ”如果这样,冷一笑没办法撑到科举最后一步,因为他如果锋芒毕露,在这条路上,会有许多不该出现的麻烦密密麻麻地射过来。甚至,他会成为别人的盾牌,为那些隐藏实力的学子吸引走太多嫉妒的目光!“ 莫小净咳了咳:”咦,你好像很懂啊。“ 我低头不语,因为这些我经历过啊。 曾经我很努力,很努力,然后成为了出头鸟,不努力的人在我背后跟着我捡漏,我被推得很远很高,为那些不努力的人吸走了许多嫉妒的目光和不怀好意的试探,并且,那些躲在我身后的人,还对我落井下石! 算了,那只是我小时候流落江湖时,在丐帮的一段很不愉快的经历,后来遇到师傅,一切都洗刷掉了! 师傅,萧山真的好想你啊! 我喝下一壶酒,染了几丝醉意。 快到卯时了,月卿楼里的客人多了起来,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柔婉的歌声从台子上飘了来,像一种模糊不清的香味,将你缠绕,有人拉着我,把我带到了二楼。 这当真是好酒,比百花醉厉害,让我梦见了过去,过去的在丐帮的很小很小的回忆。 是谁在唱歌,被我听成了旧事不堪回首? 我的手一拉,莫小净大喊道:“剑神还会耍流氓!你个流氓!” 我哈哈一笑,是醉着的,但是想笑,有点高兴,觉得安心,就拉住那温润的人扎进怀里,睡了。 睡醒了。 第二天,我是一觉睡到醒的。 醒来的时候是在月卿楼。uu看书.knshu 透过窗隙看到了微亮的天色。估摸着是寅时吧。 寅时的月卿楼有点冷清,我从楼上下来,看到一楼横七竖八一排干净的板凳,一楼干干净净,一楼安安静静,透着种昨夜欢好,人走茶凉的冷清意味。 我走下来,静地很,走到楼梯口,才要把步子放下来,就又看到一个背影,默默地,盘坐在台子上。 莫不是我看花了眼? 眨巴眨巴眼睛,一粒眼屎掉下来。 我又仔细看了看,是真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背影盘坐在平日里歌姬跳舞的台子上。 这是做什么? 莫不是我喝醉了,所以入幻了? 这是幻觉吗? 我走向那个背影,忽地闻到一股细致的香味,有点熟悉。 我确定了,这不是幻境,幻境里是闻不出味道的,所以我靠近了过去,问道:“阁下是?” “别烦我,老板娘没说过吗?别来烦我!我在想事情!” 我有些惊讶,莫小净这月卿楼里还有这号奇怪的人物? “阁下心情不好?”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透着阴郁的气息,但是我好奇心又起,坐到了台子上,挨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和有你关系?”男子冷冷道。 我摇摇头:“并没有。“ “那就滚开,别妨碍我想事情!” 这个男人,不会武功,是个普通人,但是我有一种欲望,想要探究他,这可能很冒犯,但是我克制不住那种探究的想法,便道:“你是不是花间独酌第一手?” 六十二 好酒 他抬头看我:“阁下是故人?为何来此?” 我只是随口一猜,哪料我竟然猜中了。 我摇了摇头:“并不是,我只是,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你怎么可能认识我?我已经隐姓埋名数年了!”他的语气有几丝激动。 我道:”是这月卿楼的老板娘,告诉我这里有个极会酿酒的人,绰号花间独酌第一手。还说他整日都郁郁寡欢,无事便发呆,我看阁下大半夜不睡,盘坐沉思,颇有抑郁之风,所以作此猜测。“ 他冷笑一声,道:”是么?我瞧上去很不高兴吗?“ 我点点头,”好像还有几丝疯狂的气质。“ ”高兴或者不高兴,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情绪而已。“他摇摇头,”阁下如果无事,便请滚开,莫要打扰我沉思。“ ”怎么会没有区别呢!“我低下头,努力把脸对着他,道:”忧思伤身。“ 他闭上眼,不理会我。 我知道,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不会去琢磨,因为他已经完全被过往牵绊住了。 花间独酌第一手,可能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吧。 我起身离开台子,走到柱子后的柜子上启了一坛酒,大早上喝冷酒,的确伤胃,但我还是要道一声:”好酒!“ 我一直喝道外面鸡唱,寒骆起来边系腰带边开楼门。 他见门开了,便慢慢地爬起来,又绕过一排柱子走到后面去。 ”后面是厨房?“ 寒骆回答我道:”是一间厨房一间酿酒室,一个花饼坊。“ 我点点头,道:”他一直都这样?“ ”是。我来的时候,就听顾橘管事说,他每日除了酿酒,剩下的时间便在发呆。每个月都有一天,大晚上不睡觉,就干愣着,坐在台子上背着身发呆。上次我起来看到他,给我下了一跳。“ 我摇摇头,“真是一个十足的性情中人啊。” “这真是坛好酒。”我指着面前喝了几口的坛子道:“好喝。” 寒骆一笑:“这哪里好!跟他酿的没法儿比!” 寒骆偷笑道:”我偷喝过他酿的一种酒,那滋味,真是绝了!我说不出那种味道,反正啊,绝了!“ 是吗,我有些怏怏,“总觉得我这辈子都喝不到了。” 寒骆道:“你要是喜欢,我去偷一壶来。” 我止住寒骆,道:“不必。那壶酒是他酿给他自己的,不卖的,也不会给别人的。” “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 “不是啊,我猜的啊。” 寒骆一笑:“猜的?你又不是他,你哪里猜的透他?我们和他一起好几年了,都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干啥。你才见他一两面,你就懂他?” 哎,你说妙不妙!有些人,你看一眼,你就好像懂得他的全部! 我抱着面前的酒坛,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 顾橘从楼上走下来,看着我道:“萧公子,起的这么早。” 我点点头:“是啊,对了,昨儿没看到含丹啊。” “少门主给她放了三天假,她昨儿听说书去了。” 莫小净起的迟,我又坐了半晌,觉得无事闲闲,便踱到后厨去,想摸个花饼模子带回去,以后在缺月居我也可以自己做花饼吃了。 我踱去厨房,却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酒香。 对面的酿酒室里清香阵阵,我忍不住走了过去,将身体斜倚在酿酒室的窗子边。 这味道太香了,真是绝了。 我忍不住道:”在皇城,我喝过一种酒,和你现在酿的酒味一样。“ 他不说话,我继续道:”虽然酒味一样,但是酒意不同。你的酒意太缠绵太令人伤怀了,而他的酒意则太浅薄了。“ 他不言,过了许久才道:”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道:”我有些想尝你的酒。可我知道,你不会给我,因为这酒,是你留给那个人的。“ ”不错。“他道:“我不想理会你,你走吧。” “我不需要你的理会,我就在门外闻你的酒香也不行?” “不行。”他道:“连这酒香,都是留给她一个人的。” 我摇摇头:“前辈,你知道上乘的酒意吗?我从前听皇城的一个太监说起过一种酒,这种酒闻起来没有香味,但是吃一口,酒里的香味瞬间喷薄出来。那个太监说,酿这种酒的人在极乐街有个绰号,叫什么什么第一手。” 室内传来一声哐啷,什么东西碎了吧。 他说:”你可以不提起过去的事吗?“ 我点点头:”当然。前辈,你一直陷在过去的泥潭里啊。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不如跳出来吧。“ ”跳出来?然后呢?“他问:”然后呢?“ 是啊,跳出了泥潭,然后呢?然后去哪儿? 我叹息:”你这个酒想酿给谁?你的心上人吗?她一定很好看,不如你说说吧。” 他道:”其实,她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不喜欢她。“ 他倒了一杯酒,香味散开,他道:”几年前,我是整个极乐街最风流无匹的酿酒师,我擅琴艺,工丹青,会写词,无数秦楼楚馆的女子拜倒在我的风流之下。“ ”后来,有人挑衅我,和我对赌,赌约是各酿一坛酒,谁能得到三坊最多的称赞,谁就赢了。输者要交出酿酒的方子,并且自刎于玩乐坊。“ ”你输了?“这倒是很令人疑惑:”这世上还能有人比你酿的酒更好?“ ”没有。“他斩钉截铁道:”于酿酒一道,我堪称无敌。只是,那时候,我太自傲,太出众。整个江湖坊和平民坊都异口同声说他的酒在我之上。uu看书 .uukashuc “ ”那,你交出了酿酒的方子,但你还活着?“ ”对。本来,我要自刎于玩乐坊的,可是,她来了,她愿意代我死。她死在我怀里。其实,我不喜欢她。“他的语气有些低落:”她只是我众多的仰慕者中的一个而已。我输便输了,无所谓啊!可是,她为什么要替我死!她为什么要替我死!“ 他的语气陡然激越,”她为我死了。我再也忘不掉她!替我死便算了,如果,我真的技不如人,她替我死便算了。可我分明,分明远在那人之上,他们为什么合起伙儿来害我!他们越恶毒虚伪,她脖子上的那一抹血越鲜红,越像是毒,深入我心的毒!“ ”我交出酿酒的方子,离开了玩乐坊,把大部分的钱留给了她的父母,然后就四处浪迹,本来是靠流连烟花巷慢慢忘掉她的,可后来,有个叫萧山的杀了武成帝,武阳帝登基,极乐街改造,我离开了皇城,四处漂泊,越是漂泊,越是想起她。“ 他顿了顿道:”我根本不爱她,可我忘不掉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想起那天,一群人说我的酒是坏的,他们的眼神放着绿光,像狼一样,而她就倒在我怀里。“ ”忘不掉!“他哽咽。 我不知如何安慰,良久才道:”前辈,你不妨告诉自己,那些只是一场梦,都是幻想,都是假的。“ ”假的?就算那些过往是幻想,可是给我的感受却还是真的。一个人经历了什么,便一定在他身上留下印记,每一个地方都留下印记,再也不会消失。“ 六十三 赌坊 有些东西,留下印记,就再也,再也不会消失。 这种东西,对于风流疏狂的他来说,极其沉重,所以一直压着他,一直压着他,极其地沉重,害得他从此只能落在过往的坑里,永远永远也爬不出来。 清风吹来,它那么清,那么轻,却永远也吹不走人们心里的疙瘩。 “前辈,那个当年挑衅你的那个调酒师是叫徐三返吗?” “你怎么知道?”他问我。 我答道:”因为我在皇宫里喝过一种酒,没有香味,但是一入嘴,便香气喷薄,据说,这酒起源于花间独酌第一手啊。如今竟然在徐三返手中出来,想来,就是他当年与你对赌,逼你交出酿酒的方子吧。“ 他道:”我离开皇城许多年了,许久不知故人消息,你可否告知一二?“ ”徐三返吗,他靠着那酒成为宫廷御用调酒师。他,变成了太监了。“ 他说道:”我现在酿的这个酒,和以前的那个相反。以前那个没有香味,但是入口便满是酒意,现在这酒,散着香味,但入口味薄如水,因为,我记得她死前说过,她不擅喝酒,但是喜欢闻酒香,所以我,酿了这种酒。今晚是她忌日。“ “前辈,当年玩乐坊那些人为逼你交出酿酒方子,故意说你的酒不如徐三返的好喝,你可怨他们?” “怨?呵呵···”他笑了笑,“怨什么?我怨的是当年的他们,不是现在的他们。现在的他们未必就是当年的他们。” 没错,人总是不停地变化。我道:“前辈,既然你如此达观,何必沉溺于过往呢?” “因为她的命再也救不回来了!“他笑了笑:”为了一张酿酒方子,死了一个人,多么不值啊。“ 我点点头。 亦不知该说什么。 人心,就是这样的,没什么好说。 外头莫小净喊我的名字,我走了出去,刚走至楼梯口,恰见她拢着发走下来。 “喊我做什么?” 莫小净笑道:“你昨儿可是睡在我们月卿楼了,睡一夜我们这二楼,可是要给房钱的。” 我对她一笑:“什么房钱!我的缺月居的墙上可是被你打出了一个大洞!我的床单你可曾叫小厮来给我洗洗?” 莫小净一顿,道:“呀,我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不如我和你一起回缺月居,到时候叫寒骆把床单带回来洗呗。”莫小净道:“我再找人替你修修墙?” “不必了。那墙便算了。” 缺月居原本是师傅从一个大户人家那里买来的,我希望这缺月居能尽量的不变。 师傅走时是什么样,回来时,也还是什么样。 不要再有改变了。 唉,谁知道这丫头会把墙打个洞呢。 我走了出去。 今日的街道有些热闹。 月卿楼对面的这一条街今日来往的人十足地多。 我立在一旁观看,发现这些人大致都顺着同一个方向去,便好奇心乍起也跟了上去。 人流止于一家三开间的大店,我抬头一看,店门前的匾额上大书“顾氏赌坊”四字。 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么多人都来赌? 难道江湖上还有赌王之争? 走进顾氏赌坊,一个精瘦的男子迎向我,笑道:“公子,看你这打扮不凡,你是要为谁下注啊?” “为谁?我想玩骰子不行吗?” 那男子笑道:“公子怕是外地来的吧。不知道我们这里最近的大事!” “大事?”我倒是提了兴致了,问道:“可否详谈一二。” “咱们东华县如骅私塾的少元阁小比在即,不少人开赌局,赌今年谁能拿下小比前三甲!” 看着已经开局准备掏钱的赌徒,我不禁好奇道:“你们知道参加小比的学子有哪些?” “嗨!这有什么难的。”那中年男子对着我笑道:“不瞒你说,整个东华县的私塾有十几所,我想拿到每个私塾的少元阁阁子名单,根本不是难事。” “就是!”一个正在赌桌边掷骰子的瘦汉子看着我们这里高声道:“不瞒你说,这赌坊的顾爷和各个私塾的教书先生都有交情。想要几张学子名单,都是一顿饭的事。” “是啊,没有咱们赌坊顾爷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事啊!” 听了众人的附和,我不禁笑道:“一顿饭就能换回各私塾少元阁的学子名单,那这饭也太好吃了吧。” “大家都这样,谁要是不给顾爷面子,顾爷就不请谁吃饭。你说,顾爷我请了各私塾的先生,就某一个先生不给我面子,那到底最后丢面子的是谁呢?肯定不是我吧。” 一个略瘦略高的中年男子拿着个算盘走了过来,边走边拨拉着算盘,还边说话。 只是他不看路,当然,他也不必看路,因为他走着,别人就会给他让路。 之前堆着的赌徒,便自然地散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走到我面前定住。 我想,是因为我没有给他让路。 我要是给他让路,他怕是会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出赌坊大门都可能。u看书 ww.nsh.om 他抬头看我,拨拉算盘的手却没有顿住,“公子,下个注吧。” “我没带钱。” 只要是个人,都听出我语气的无奈,我是真的没带钱,虽然,带没带钱,我看都不愿意玩这个赌局。 因为,很显然啊,顾爷在拿到学子名单的时候,肯定还会顺便问一句,这些学子里谁的实力最好。 他肯定对谁能中前三甲有把握。 我环视一圈,这群赌徒里,肯定有顾爷的人,他会带着傻乎乎的赌徒押注给最不可能中三甲的学子。 顾爷依然哗啦着算盘,看着我的眼神带着点商人必有的精明的光,他笑道:“不然衣服抵押着吧。总得下一注的。” “要是我不肯呢?” “哈哈哈!”算盘珠终于顿住了,顾爷笑道:“没有谁,可以进我这赌坊,一文钱不落下。不下注,就别想走出去。” 啊,我不想动手,不想对不值得的人动手,可是不动手又不能出去。 这可真是麻烦,那我该怎么办呢? 那我只能赌咯。 我道:“随便什么都能做赌注?” “哪怕只是一块纱巾?” “可以。甚至只是一粒灰尘,它都可以成为我这赌坊的赌注。” 我点点头,自袖子里掏出纱巾。 袖子里是空的,我才想起来,纱巾昨儿睡觉的时候落在了月卿楼。 “公子,你的赌注是什么?” 顾爷笑看着我,我道:“你不是说,一粒灰尘也能当赌注吗?那我的赌注就是一粒灰尘!” 六十四 赌注 “可以。” 这真的可以? 如果一粒灰尘都能当赌注,这顾爷靠什么盈利? 我狐疑地抬起脚,将手探向鞋底,抹了抹,抹出一手的灰,我道:“这么多灰尘,算多少赌注?” 顾爷精明一笑:“公子且听我说完。公子若赌赢了,那么公子便得到十倍多这样的灰尘,公子若输了,便输给我们十倍多这样的灰尘。” 不就是灰尘吗?很值钱?这位顾爷何必笑得满眼精芒。也是奇怪! “可是,为了公平,若是公子赢了,那么,我们赌坊便要给公子同样的灰尘。还请公子说出,你这灰尘的来历,这一抹灰尘中的每一粒都来于何处,若有一粒来于皇城,我们便十粒来于皇城的灰尘给公子。”顾爷笑道:“还请公子以实相告。” 我这灰尘,我怎么知道它们来自哪里,有些是昨天的,有些是今天的,这也是十足刁钻了,我道:“天下灰尘是一家,来于何处可重要?” “当然重要。每一粒灰尘都是不同的。我们赌坊也只能坐到给公子相似的灰尘。” 顾爷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我不禁脑壳一痛,道:“我决定,赌注不用灰尘了。” 顾爷笑了笑,“那公子准备用什么呢?我看公子这身衣服的面料极好,不如用这身衣服吧。” 当然不行,这衣服是我师傅送我的,我岂能用来做赌注! “不可。” 顾爷笑道:“可是公子浑身上下,除了这身衣服,还有什么是可以抵押的呢?我们顾氏赌坊,抵什么偿什么。” 我横他一眼,这就是说,要是有个赌徒抵押自己的老婆,赢了,便是能得到十个女人。 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我道:“我这衣服有多贵你们知道吗?若我赢了,你们偿得起十件这衣服吗?” 顾爷笑道:“当然,没有我们顾氏赌坊拿不出的物件!” 我点点头,“好,我就拿这件衣服做赌注!” “公子果然爽快!”顾爷拨拉着算盘笑道。 “顾爷真是胡说!”我回应道。 顾爷与我走至赌桌边,道:“这位公子贵姓大名?” “莫小净。”我道。 “莫公子这边请。东边是各私塾的少元阁学子的每阁前三甲下注,西边是全县总的学子的前三甲下注。” “那儿还有一桌是什么?” 顾爷笑道:“看来公子根本不了解小比的规制啊。公子怕是外乡人吧。” “哦对,莫小净果然是外乡人也。”我笑道。 顾爷点点头,道:“莫公子,让顾某为你好好介绍一下这些吧。” “这所谓小比,是东华县各私塾少元阁学子一起考试的,每个私塾都会按照考试结果选出前三名,是为三甲。这三甲之后还会再汇集于一处,进行三甲之间的比拼。东华县有十所私塾,总计三十位三甲,这三十位三甲中再次比拼,最后胜出的一位就代表这他所在的私塾是今年最厉害的。” 我点点头,“懂了。” “所以,那一个空桌是为了之后赌十所私塾里,今年哪一所的学子会最终得胜!以及那三十位三甲中谁会得胜!” 哦,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明白了。 这些冷一笑都没有和我说过啊,想来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个生活在这其中的人,却连自己生活之处是什么样子都不懂,那可真是蠢笨了。 唉,我叹口气。 现在想想,让冷一笑放手一搏,来见识见识这些竞争者倒也好。 何必一直藏锋呢。 他师姐莫小净说的也对,藏锋其实就是懦弱和逃避的表现。 我道:“可以先下注了吧。我之前听人提起过如骅私塾,我就赌这贴着的名单里,谁是这如骅私塾的三甲吧。” 顾爷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对着那竖板上的名单看了看。 如骅私塾少元阁有好几十人,这几十人的名字都列在这纸上,我目光搜寻一遍,看到冷一笑三个大字,便指着道:“我赌他!” 那顾爷眼中的微笑愈加浓厚。 我知道的,对于他这种商人来说,他笑得愈加开心,说明情况对他越有利。 我素来教冷一笑的是低调做人,有才有识也绝不可外露。 想必冷一笑平时在少元阁也是不起眼。 顾爷请如骅私塾的先生们吃饭,拿到这名单时,必然已经打听到了哪些是最可能成为小比三甲的。 所以,他一定认为冷一笑不行。 我笑了笑,道:“我觉得这名字十分亲切,我便要赌他冷一笑是小比时,如骅私塾的前三甲。反正输了就是一件衣服!” 我脱下外衫便走,径直回到了缺月居。u看书 ww.uukanshu 岂料寒骆已经在缺月居门外等着我了。 “少门主师傅,您回来了。” 我点点头,问他:“你怎么来了?莫小净使唤你来的?” “是,少门主说,你的被子脏了,要我拿回去给下人洗。还说,你院子门没有锁,叫我瞧好了找人配一把锁回来。” 我摇摇头:“锁就不必配了。我这里,不会有人敢来打扰的。但是床单可以洗。” 寒骆与我进屋拿床单,因见墙壁上好大一个洞,便道:“这?可要人来修修?” “不必了,这是你家少门主打坏的。不必寻人修。待我师傅回来,再做商议吧。” “是。” 寒骆将被子与床单抱走后,我便去了东厢房找书,我想仔细找找,关于蛊虫记载和夜明珠相关记载的书。 好让我知道,到底这缺月居后面的山谷里那透明棺材里到底躺的是什么人! 那棺材里的人,面色如生,我也瞧不出他死了几年。 可我感觉,有极大可能是师傅把那男尸藏进山谷的。 否则师傅何必当初在山谷前种满桃花,还用独特的法子设定进谷路径,连山谷后无数的路径也被堵死了,堵得只剩下一条进去的路。 我当初便觉得奇怪,现在想想,这怕是为了藏尸体所用,难道有人会来偷尸体? 实在是想不通。 但我尚且记得那陪葬的夜明珠是来自异域,因为我进出大武皇宫多次,深知连皇宫都没有这种夜明珠。 东厢房倒是有些许记载异域奇珍的书。 六十五 妖花 我翻了半日的书,竟也没有翻出什么结果来。 正在思索间,门外一声响动,莫小净走了进来,听脚步声是直奔我那间卧房。 接着我抬头,透过墙上的洞,我看到了她,莫小净走过来,有些气愤,道:“萧剑神,你不应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吗?为什么去赌场用我的名号?” 这,消息传的这么快? 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抬头看着她,略有些疑惑,还是笑道:“怎么了?你是我徒弟,我替你出去打出名号不好吗?” “打出名号?”莫小净双手叉腰,略微气愤道:“真的不是在毁我声誉吗?” “你还在乎声誉?都参与参元作弊案了,居然还会在乎声誉?”我道:“我教你一句话,毁誉由人,行止由心。声誉嘛,都是羁绊人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莫小净将身子往书柜上一靠,略略抬起下巴,问我:“你要是不在乎声誉,干嘛进出赌坊不用你自己的名字!” 这,我不得不厚颜无耻道:“我萧山毕竟也是江湖高手榜第一名,而且众人皆知我在东华县,我出入赌坊还是用真名,实在是怕引起宵小用心。可你不同,你的身份太多了,用你的名字名字没人怀疑,我又是你师傅,用的很是顺手。” 莫小净笑容一敛,有些生气,“你,厚颜无耻!” 我点点头,对啊,我厚颜无耻。 “唉,我骂你,你怎么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人生在世,生命广博,何必为了一两句话耿耿于怀。” 我想起什么想说的,抬起头来时,闻到一股头油香,莫小净已经走到我跟前。 因为盘坐着看书,她便弯下纤腰,低头看我,额前刘海垂下来,我抬头,恰好那细微的刘海扫过我的额头,真是痒痒极了。 我笑道:“做什么。” 她伸手取过我的书,拿起来自己看了几眼,道:“《异域珍奇录》?这有什么好看的呢。异域的故事这上面记载的还没有我从小听得多。” 我来了兴趣,道:“你从小便听异域故事?那可对异域夜明珠有了解?” ”没有,“莫小净翻看着那本奇珍录,边看边说道:”咦,怪的很哦。你这书上的奇珍有许多是我不曾听闻过的。比方这花,原来你山谷外种的那叫”千梦妖花“啊。“ ”千梦妖花?“ 难道那山谷外种的不是桃花,而是千梦妖花? 千梦妖花,传闻中的,天下第一花,产自异域,此种花高贵艳丽比过牡丹,香味独特比过玉兰,色彩粉嫩红若桃花。 因为香味独特有驱除蚊虫的功效,所以异域的人们,喜好在闺房中瓶插此种花,因为可以驱蚊,所以在此种花的陪伴下,睡得格外安稳,令人容易进入梦乡,所以叫做千梦妖花。 原来,这是千梦妖花,因为外形状似桃花,所以我一直以为这是桃花。 看来,是我误会了。 那我容易在山谷种入幻,难道是因为此花的花香有催眠入梦的作用? ”哎,你不会你自己还不知道自己谷外种的是什么吧。“ 是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呢! ”我从前一直以为它是桃树呢。“ ”你看书一定不仔细,这书上记得明明白白,千梦妖花状似桃花,却无桃花之味,且不能结果。“ 莫小净道:”你见过你那树结果子嘛?便是上回出谷,我都还纳闷怎么没有蜜蜂绕着它。” ”对了,你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不为什么,就是想知道,你进出赌坊做什么,你还会缺钱?“ 就是因为好奇所以进去了呗,谁说进赌坊就一定是为了钱了。 “外头都在传,说有个叫莫小净的傻子想用一把灰尘做赌注,我真是气死了。我想瞧瞧谁和我重名重姓,闯进赌坊一看,好嘛,正好看到那赌坊伙计在叠一件衣服,居然还是你的!”莫小净笃定道:“我就猜是你!” “对啊,是我。”我笑道:“没办法,我喜欢你的名字。” “无赖!”莫小净道:“我去打听了,你堵得冷一笑是这次小比的前三甲嘛。你不是不希望他锋芒太露的嘛?” “我嘛?”谁说我不喜欢露锋芒了,我不喜欢的是,露锋芒的时候被人嫉妒而已,“随便他露不露锋芒,我只是做个提防而已,也未必他们私塾的学子全是妒忌心盛之辈。且先看着吧。” 莫小净将书丢下道:”哎,你活的真是太纠结了,人活着何必如此纠结呢。uu看书ukanshu想炫耀就炫耀,想沉寂就沉寂。冷一笑还是个孩子,就该痛痛快快。“ 我摇摇头,道:”你莫不是忘了柳如寞了,他当年不就是锋芒太露,被下毒变成那副狗急跳墙的模样?人心癫疯,不可不防。又怕我防错了,令冷一笑丢失许多天真。“ ”活的太纠结了,我都替你累得慌!人生就该潇潇洒洒,管他谁算计我呢,先爽完再说!“ 莫小净这脾性,我可真是羡慕。 我是学不来的了,我谨慎惯了,一丝失错我都容忍不得。不是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是我本身就怕沙子。 莫小净道:“今晚你睡哪儿?” 我看着没有床单的床,对她笑道:“睡你月卿楼!” 莫小净闻言,低头一笑。 因答应了她,会教她剑法,所以任她在书柜上挑了两三本剑谱拿去研读了。 她在院子西北角的亭子里坐着研读剑谱,我就在厢房内盘坐着搜集关于那谷里男尸的资料。 这一下午过去,倒也彼此适然,相安无事。 到酉时,我还是没有找到有助益的资料,只得叹口气,起身喊莫小净一起去接冷一笑下学。 我与她一起在如骅私塾门口等着,几个一身青袍的学子走出来了。 青袍学子叹气道:”哎,这可真是活该啊。这柳如寞,居然疯了。“ 青袍是清元阁学子的统一装束,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眼,皆知柳如寞的装疯卖傻起到效果了。 莫小净可是不喜欢了,道:”要我帮疯子考参元,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六十六 赌钱 “我心里现在烦死了。他们都说柳如寞是疯子,你想想,一个疯子考上参元,这不摆明了有事吗?” 我摇摇头,“我们当时只是叫柳如寞装疯,又没说装多久,现在,巫族女郎离开了,让他再恢复理智不就好了。” “真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杀了他省事。” 杀他? 轻风徐来,我叹气一笑,若是他死了,东华县一定会鸡犬不宁,到时候,你是清闲了,那么多学子可怎么办。 不是我善良,而是我不愿意影响这么大。 正说着,那些青袍阁子走过了,冷一笑也跟着走出来。 在东华县,清元阁比少元阁先一刻钟下学,免得一起下学,学子太多,把私塾门给堵住了。 因为参元考试在即,清元阁阁子部分选择回家温书,暂时不来私塾免得沉迷于友情,有些还来私塾寻先生指教。 所以,近日进出的清元阁阁子甚少,冷一笑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我,我对莫小净道:“咱们走吧,待会儿冷一笑会跟上来的。” 莫小净道:“为什么要先走?” “你想啊,这里也算人多眼杂,冷一笑跟着咱们走,难保不会被人看见。这里有些学子的长辈还爱进出月卿楼,我不想冷一笑被人发现他和月卿楼楼主有关联。” 我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这样实在是太伤莫小净的心了,便想解释一番,可是一解释,倒显得我欲盖弥彰了。 正踟蹰间,莫小净嗔怪道:“怎么了,我开了间青楼怎么了。你怕冷一笑这个书生和青楼有关联被人议论是吗?我还偏要让人知道我认识他!” 莫小净朗然对着那边的学子群喊道:“冷一笑,来我这儿!” 话音刚落,一些与冷一笑同行的学子,便望向了我们这里,看到了莫小净,他的同伴们便哈哈笑道:“你什么时候勾搭了漂亮姑娘了。” 冷一笑脸一红,向我们这里跑来,莫小净直接拉起他的手便走。 我有些尴尬,莫小净拉着冷一笑走得奇快,恨不得将我甩开。 我深知我方才那番话伤了莫小净的心,只欲追上去道歉。 “师姐,咱们走这么快,师傅会不会生气啊!” 只听莫小净在前头不忿道:“生气?我看他不会生气,他只会气人!” 闻言,我更加尴尬,深知自己伤了莫小净的心。 只得跟在其后,思量着如何哄她。 我没有哄女孩的经历,真的好难堪。 莫小净拉着冷一笑进了月卿楼,我也踏进去。 寒骆迎了上来,莫小净也不瞧他,直接走到她平日里坐的那个位置,双肘撑着桌面,掌心托着下巴,眼睛盯着舞台不说话。 我瞧着她的背影,便觉得她像只炸毛的猫,在生气,但是很可爱。 寒骆走向我,道:“少门主师傅,你的床单已经洗好了,晾在了后面,您什么时候要。” 我也懒得理会这件事,只想着如何哄莫小净。 寒骆今天被人两次冷待,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今日必然要得罪一个人了。 与其得罪莫小净不如得罪寒骆。 我何时也这么欺软怕硬了! 唉,我坐了过去,挨着莫小净,道:“我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总是说错话,你能不能别生气。” 莫小净挑了挑眉毛,转头看向冷一笑道:“谁在我耳边说话?” 冷一笑这个傻憨便道:“是师傅啊。” 我揉着额头,道:“冷一笑你且去楼上温书,我与你师姐有话说。” 莫小净哼了一声:“谁与你有话说。” 我略感伤心,不知如何将聊天进行下去,只能叹口气。 莫小净道:“该叹气的是我吧。” 我闻言一笑:“你不生气了吧。” “谁说我不生气,我可生气了,我恨不得和你断绝师徒关系,你这么瞧不起我!” “我绝对没有瞧不起你!” “是吗?拿什么证明?” 啊,这怎么证明? “唉,你们可听说了,今早顾氏赌坊有个外来的叫莫小净的男人,居然想用一把灰尘下赌注。” “哈哈,莫不是失心疯吧。” 另一桌的酒客笑嘻嘻地谈论着。 “这个莫小净一定是个傻子吧。”一个酒客说得特别大声:“一定是傻子!我跟我侄子打听了,他们私塾里,那个叫冷一笑的真的是平平无奇!那个傻子说觉得那个名字亲切就下了注,你说傻不傻!” 那个食客喝得有些醉,点头大声道:“莫小净真傻!” 恰好,冷一笑从楼上拿着书走下来,听到此话,便愣了愣看了坐在我身边的莫小净一眼,我此刻很懊悔,uu看书.uukanshu 不该拿莫小净的名字去赌坊玩。 但我委实不知,这些人茶余饭后会如此无聊,嚼舌这么嚼法,当着是闲得慌。 “那个冷一笑平平无奇,我看莫小净赌注肯定输!” 见自己被提及,冷一笑又下意识地看了自己一眼。 我揉揉额头,我错了,今日出门不曾看黄历,一下子得罪了俩徒弟! 莫小净也不看我,依旧两手撑着腮帮子,却说道:“你现在站起来,大声说,我就是莫小净,我是个傻子,我就原谅你!” 这么丢脸啊! 我道:“我怎么能说你是傻子呢。你看,等冷一笑小比中了前三甲,便证明你眼光独到,那时,你就不是傻子了。” 莫小净嘟嘴,我觉得我又说错了话。 冷一笑走了过来,对莫小净道:“师姐,你在顾氏赌坊给我下注了啊?” “不是她,是我,是我,是我不该贪玩。”我皱起眉头,很无奈。 “啊?”冷一笑恍然:“师傅,你堵我能种前三甲啊,你不是说要我藏锋的吗?” 莫小净道:“藏锋有什么意思,就该好好地展露自己。不过,你怎么也知道顾氏赌坊?” “我们私塾里也有同窗在顾氏赌坊里下了注,他们大都赌我们少元阁的许俅俅和洛满满得前三甲。”冷一笑道:“我原来想着藏锋来着,所以我托同窗替我下注,赌的是许俅俅。如果我不藏锋的话,我觉得,他就进不了前三甲了。” 莫小净惊讶道:“你这么自信?” 我道:“你还会赌钱?” 六十七 赌风 冷一笑道:“不是我自信,而是师傅平日里教我一要藏锋,让人捉摸不透,二要多观察别人,摸清楚别人的实力。目前看来,我们少元阁的许俅俅和洛满满二位是最爱温书而且成绩最好的二位。但是,这俩是没有心计,有多少能耐,就表现出多少能耐的。所以我们对他俩门儿清。少元阁也有不少同窗是扮猪吃虎隐藏实力,暗中观察的。所以,我要是全力以赴,依照我的了解,我必然是在他们所有人之上。可要是那些平日里隐藏实力的也全力以赴,恐怕许俅俅与洛满满真的要无缘前三甲了。” 莫小净惊讶道:“咦,你们少元阁怎么听起来尔虞我诈的。不如我们江湖中人快意恩仇。” “没办法啊,他们是学子,没有武力,想要保护自己,只有耍心眼儿了。”我摇摇头,对着莫小净笑道:“别生气了呗,让冷一笑全力以赴,这样全县都知道,莫小净眼光独到了。” 莫小净哼了哼,“算了,原谅你了,我也不是小心眼的女子。“ “师傅,我真要全力以赴啊?”冷一笑道:“我有些怕。” 我道:“怕什么?” 冷一笑道:“我们少元阁几乎都下注了,而是都把注下在了许俅俅和洛满满身上。如果我全力以赴,把许俅俅他们甩下去,下注的人,不就赔了吗,那我不得被恨死。” 我问道:“你们少元阁的,一个人最多了下注多少?” “两文钱。” 莫小净扑哧一笑:“两文?两文钱也算钱?你们少元阁的学子很没钱吗?” “不啊,有些同窗家里很有钱,是开铺子的呢。” 我道:“这就对了,没有人会做不赚钱的买卖的。如果他们认定了许俅俅他们会得前三甲,就不会只下两文钱的注了,而是会下更多,好让自己赢个彻底。可他们偏偏只下两文钱,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不觉得许俅俅会得前三甲,说明他们平时有些暗藏实力,打算小比露一手,说不定,有些还托别人的名义,暗自给自己下了一注呢。” “啊?”冷一笑道:“原来大家都是表面上给许俅俅他们下注,暗地里另有打算啊。” 我点点头,“你信不信,真正到了小比前一天,就顾氏赌坊里面,你们如骅私塾少元阁的那个三甲赌桌上,一定会有几个人,他们的名字下面,有许多人下注,而且,这些名字,不是平日里最出众的人。” 莫小净打断我道:“怎么这些学子这么复杂,我听了都头疼。” 我一笑:“学多了,又没有能力把知识提炼精纯,自然想的就杂,想的一杂,自然心就不纯了。” 我道:“这是人间常事,如果一个人无论接受多少庞杂的学识,却还是心纯如一,那这个人,要么是神,要么是傻子。” 莫小净道:“真的吗?做学问也能这么复杂?” 我打比方道:“你练功,如果同时练两种功,不能融汇,便极易走火入魔。这些学子,接受庞杂的学识,无法于其中寻一个成为立身准则,便容易丧失自我,浑浑噩噩,于迷茫中做出令自己和别人陷入黑暗的事。” 冷一笑道:“对啊,我们屠先生便是这样,上个月奉行法家学派的利己思想,昨天又教我们要做舍己为人的事。这个人啊,学问不通达,反复无常。” 我笑话他,“你还议论起先生来了。” 莫小净替他辩驳道:“先生不是人?人活着就是给别人议论的。圣人还有人骂呢,何况一个教书先生。” “不过,既然做学问都容易做的意乱心迷,你又何必做学问呢?”莫小净道:“你不怕自己被那些先圣的思想绕进去嘛。跟对面大门口的乞丐似的,满脑子之乎者也,却还是疯疯癫癫。” 冷一笑摇摇头,”其实,做学问未必是什么好事,没有人确定做着做着你会变成什么,也许做了十几年,你两鬓斑白,还是一无所成,也许你坐着做着,做成了个书呆子。可这,又如何呢?有些事,即使明知是一场空,有些人却还是要去经历一遍。这,就是做学问的意义所在。“ ”读书人真是不一样。“莫小净叹气。 冷一笑点点头,笃定道:”所以,我不要做学问,不要皓首穷经。做学问的事就交给那群书呆子吧!我要利用学问,爬到大宰的地位,享尽人间繁华,看遍风光无限,否则,我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莫小净惊讶地手中的红衣花生米都掉地上了,我扑哧一笑,其实,读书没用,但做学问有用。uu看书 uuanshu 我掂量着,大武朝的书生,都在读书,却没有一人做学问。 这种情态下,做学问的人在一群读书的人中间显得凤毛麟角,与众不同,或者说,没有用处! 做学问做到圣人的地步又如何,大武不是从前的大武,圣人适合现世的人膜拜,却不适合从现世的人中产生。 我不知该怎么说,以我的见识,也只够护着冷一笑攀到大宰地位了。 莫小净送了一颗花生米入嘴,又喝了一口酒,随即道:”咦,这酒味道不对啊。“ ”哪儿不对了?“我也随之尝了一口,“嗯,确实不对了。这酒不是花间独酌第一手酿的。” 莫小净喊来寒骆,询问花间独酌第一手去哪儿了。 寒骆道:“他?他请辞了。对了,少门主师傅,他还说很谢谢你。因为你的话,他才决定离开这里,去皇城好好解决当年的事,也算是去个心里的疙瘩。” “你啊,你啊~”莫小净伸手指着我道:“一会儿假扮我去赌坊坏我名声,一会儿哄走我的伙计!我是得罪了谁,才招惹到你的啊!” 我也很无辜啊。 日子这样闹腾着过去了。 我近来日日宿在莫小净处,这月卿楼人多眼杂,渐渐地,我对东华县的了解更深了。 原来,这顾氏赌坊的坊主,便是顾三爷的弟弟。 顾家是东华县的一大富商家族。 顾三爷便是杨清给我算卦那天,在月卿楼调戏含丹不成又调戏莫小净的那位。 转眼便是八天过去,距离小比还有五天。 六十八 玩乐 这日,寒骆替我收拾好床单,与我同归缺月居,出来时,正好顺路经由猪肉店拿回了我的鸟。 “我干儿子何时来瞧瞧我?” 厨娘递给我一个食盒,道:“这是我新做的药,给他尝尝,有益无害。” 我看她一眼,问道:“你家那位呢?有了他,你不应该很快有自己的儿子吗?还要干儿子做什么?” 厨娘白我一眼,“去你的!” 寒骆在我身后接过食盒,我提着鸟笼走在前面,直奔月卿楼而去。 冷一笑家没有书桌,唯一可供写字的地方就是一方饭桌,那饭桌他爷爷拿去做灯笼了。 府试将近,不少读书人家要购置灯笼,再说小比时节,各个私塾大门口也要悬灯张彩。 他爷爷近来为赶制灯笼很是忙碌。 冷一笑便骗他爷爷说,他暂且歇息在我这里。 实则我们都在月卿楼。 月卿楼来往酒客颇多,想要顺一耳朵的消息,实在不难。 我拎着鸟笼子回到月卿楼,却见冷一笑也在,正与含丹下棋玩儿。 因是小比临近,不远处的赌坊实在是热闹,越来越多的人下注赌谁能中各私塾的前三甲,以及谁能中最后全县的前三甲。 所以,最近赌坊附近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便是月卿楼本来白天很少受客的,今天也门户大开,门庭若市。 不少客人聚在一起谈论打探到的消息。 含丹坐在一边的桌子上与冷一笑下棋玩。 我将鸟递给了顾橘,便走过去,道:“楼上玩去,不怕这里人多眼杂?你一个学子还出入这烟花场所。” 冷一笑闻言,立刻放下棋子与含丹去了楼上。 这如骅私塾是全县最好的私塾。 所以全县的小比,都是在如骅私塾举行。 也就是说,全县所有私塾的少元阁学子都会来到如骅私塾,参加小比考试。 如骅私塾无论童元阁还是少元阁还是清元阁,都已经放假了。 只有几个先生和帮工在里面安排小比考试坐的桌椅,以及准备清理出院落和屋子来安排桌椅位置供学子们考试用。 所以私塾里的帮工蛮多。 帮工一多,便有些会来酒店喝茶。 寒骆今儿忙得很,我不想与他添乱,便自顾自地跑到楼上。 楼上悄然无声,一片静谧,只有走廊首尾有两个小厮站立。 我倒是觉得好奇,这三楼是什么,而且,去三楼的楼梯在哪儿,怎么这二楼看不到去三楼的楼梯?便唤来一个小厮询问去三楼的路。 “少门主师傅,请这里走。” 那小厮走来,推开这二楼最中间的一间房门,房内的布置很简素,几方桌子,一方美人榻,榻后一方大屏风,自南墙直向北墙的一个大屏风。 屏风很美,屏风上面的画出自山水画派,画的是青山绿水间的房屋,特别是房屋上的锁画的特别逼真。 小厮绕过美人榻,自袖子里拿出一把钥匙,将钥匙推进屏风画上的房屋的锁眼里,我一惊,这居然是真的锁眼,不是画出来的。 “吧嗒”一声,小厮将钥匙自那画着的屋门上的锁眼里抽出来,屏风便缓缓地被他推开。 “少门主师傅,请进去吧。” 搞得这么神秘,我都不想进去了。 那小厮低下头,我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太神秘了。 推开屏风,我才发现,这屏风后头是一道楼梯,一道旋转着向上的楼梯。 我忽然觉得这月卿楼不简单,这楼梯的构造便不简单,还有,刚刚藏着锁眼的那幅屏风画,也一定价格不菲。 这莫小净,也太他姑奶奶的有钱了吧! 我顺着这楼梯走上去,楼梯尽头是一片青山平地拔起,山顶云拱太阳,红日如一点朱砂,照耀得云朵霞光纷呈。 我心里一惊,这道楼梯到底通向何处? 走了过去,脚下踏的是密云木地板,这密云木地方告诉我,这里居然还是在月卿楼。 不会刚刚的青峰红日彩霞还是画儿吧? 我走过去,探手一摸,她莫小净的姑奶奶哎,果真是画! 这画也太像真的了吧,我刚刚还以为自己一楼梯跑到了山巅上。这画栩栩如生,从左自右铺满一墙,左右两墙上且还满是飞鸟,松云。 且栩栩如生,叫人如置身云外天上。 这画加上楼下的屏风画,我估价,起码价值连城。 她暗刀门不是早衰落了嘛! 莫小净真么富有,这些年到底参与了多少起参元作弊案,坑了别人多少钱! 我大徒弟的姑奶奶啊!真是太了不起了! 推开屏风,那山像是被劈开一样,缓缓像后开,我迈步而出,外面出现几方桌子,一方美人榻,原来这楼梯通向三楼的房间啊。 绕过美人榻,我去开了这间屋子的门,外面便是一条走廊了,立在走廊往下看,人来人往。 我一转头,u看书.uukanshu.c 莫小净立在走廊尾,负手而立,我只见到她的背影。 而这楼里的其它房间内忽然传来几丝男欢女爱风花雪月的嬉笑声。 这,而且先是女子媚笑的声音,柔媚中带一丝喘息,随后便是男子豪放的声音。 一声接一声,一浪叠一浪。 而莫小净恰好在门外背手静立,莫不是,她好听这些? 我走到她身边,道:“你喜欢听这些?” 莫小净回头看我,道:“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你也想进去玩玩。” 莫小净说着,伸手指向那些欢声迭起的房间,我可是禁欲戒色好多年的,我别开头道:“这三楼是做啥的哦。” “我这里是青楼啊剑神,三楼当然是用来给恩客和舞女们玩乐用的了!” 嘶,我心里一惊,这丫头,能把这种污秽之事以平常神色淡然谈来,我真是觉得我这徒弟真是没有白收啊! “三楼是用来玩乐的?”我微感惊讶,那二楼不是吗?还有,后院厨房边上我记得也有一排小屋舍,难道不是用来玩乐的吗? 莫小净道:“这当然不一样。二楼大多是给一些贵族子弟用的,后院是给偷腥的平民享乐用的,这三楼是姑娘们伺候江湖中人用的。” 哦!我说她莫小净怎么有时候消息那么灵通呢,原来她这月卿楼还招呼江湖人。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我们去一楼聊吧,别扰了别人。” 莫小净与我下楼,至二楼,我忍不住问道:“这画儿很贵吧?” “还行。” 六十九 颓废 莫小净与我推开二楼那间房门,走到走廊上,道:“其实还行啦。这几幅画我几乎不曾花费钱。你知道武成帝在位时,他统治昏聩,画师松鹤先生素来以画骨清孤出名,便画了许多讽刺武成一朝的画。为此,一直被朝廷暗卫追杀。我也是偶然之下救了松鹤先生,先生为报答救命之恩,便随手画了两幅画予我。” 随手画? 松鹤先生当真是担得起”画圣”之名。 怪不得,松鹤先生的画就算是赝品,在黑市上也能卖出高价。 莫小净顿住脚,往一楼望去。 一楼此刻只有一人,这人背对这我们,身形瘦削,微微佝着。 他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下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下去。他喝得很慢,倒酒的姿势也很慢,仿佛全身无力,就快晕倒一样。 他穿的倒是贵气,只是浑身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荒颓之气,令人不想接近。 但这些酒肉食客,必然不是被他身上的荒颓之气吓走的,而是因为,他包下了整个一楼。 他看起来好累,姿势也绵软无力,像是快要断线的风筝。 含丹端着一盘花生米走过去,这儿的花生米都是送的,估计是含丹见他独自喝酒不点菜,有些可怜,便走过去送过去送他一碟下酒菜。 他依旧喝酒。 顾橘这时撩着袍子走上来,对我们说道:“少门主,柳如寞他在这里包了场。说要等一个人。” 哦?原来楼下的是柳如寞。 看来,最近的流言对他的打击很大啊,他变得这么憔悴,瘦成一副干骨架的样子了。 莫小净道:“他等谁? “等少门主你啊。” “哦,我想起来了,他是来找我的。”莫小净自袖子里拿出一方面具带上,道:“我与他约定了,参元考试帮他作弊,定金五千两,临考前三个月将那些需要受威胁的学子名单呈给我,之后他便可高枕无忧。所以他今日怕是来送名单的。” 真是奇怪,他该高兴才对。毕竟府试在即,只要府试一过,他成为参元,这东华县还有何人敢议论他? 所以何必为现在的议论纠结不已呢。 莫小净推门进了一间屋室,很快柳如寞便被请了上来。 “名单准备好了?” 柳如寞躬身道:“在下此次来,是想告诉少门主,在下不需要考参元了。在下心里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成为造福一方百姓的官员。可是,在下发现,在下疯了的这几天,东华县竟无一人同情我,反而都在嘲笑我。” 对啊对啊,我点头,你平日做人太差劲了,就连你们清元阁的同窗好友都笑话你活该呢! 柳如寞又道:“在下反省着,竟然觉得连我家乡的百姓都不在乎我,我日后靠什么支撑着当大官?所以,考不考参元,我都不在乎了。” 其实,人都是自私的。除非你真的能让人佩服,不然没有谁会对你真的同情。 柳如寞道:“我以前走在东华县大街上,所有百姓都对我笑,我以为他们真的很拥爱我。可最近才知道,他们一点也不真心。” 莫小净道:“这样啊,我们暗刀门接了生意就一定要做。我的弟兄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说不做就不做,让我在帮里没有威信啊。” 柳如寞道:“那门主是执意要做?门主要做的话,会害了多少无辜的穷苦的读书人。” 莫小净冷哼一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管赚钱就是了。” 柳如寞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暗刀门对钱的贪欲竟恐怖如斯。 我坐在纱制屏风后面,觉得莫小净真是生财有道。 “要撤这次生意吗?”莫小净伸出一只手,道:“起码再给我五千两。” 我心里一叹,不愧是要做武林盟主的人,真是她姑奶奶够黑的。 柳如寞道:“好,给你。” 柳如寞自袖子里掏出五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令我不觉惊叹。真是袖藏千金,行止由心。 莫小净在屏风后哼了哼,表示很满意。 何止是满意,我觉得她快要笑出来了。 “不错。既然你主动放弃参元一事,那这事便算了,我不会去威胁你那些同窗,逼他们自愿考差了。” 柳如寞点头退出。 莫小净摘下面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能不能矜持一些。”我叹口气。 莫小净笑道:“不能不能!太爽了,本来还想着帮柳如寞考参元会有些麻烦,但是他现在居然主动放弃了。” 我道:“最主要的是,这件事前前后后,uu看书 .uukashu 你没有出什么力,就赚了起码一万两不是吗?” 莫小净两手叉腰道:“不就是一万两吗?一万两根本不够我养活帮里的兄弟,还有维持月卿楼的正常运行的。” 我盯着莫小净左看右看,觉得这姑娘长得很美,武功不错,最重要的是运气贼好,上天怎么会让我认识这种人。 “干嘛盯着我看!”莫小净对我说道,“我就这么美吗?” 我摇摇头,“非也非也,只是觉得你这姑娘真的很深藏不漏。花间独酌第一手能被你捡到,你一单子参元作弊案就是五千两真金,你又有几个厉害师傅,我觉得你这姑娘当着是来历不凡。” 莫小净哼了哼,“我深藏不漏吗?恐怕最厉害的还是冷一笑吧,金麟岂是池中物,他的师傅是天下第一剑客,他的师姐迟早会成为武林盟主,他手上又有名动天下的《安平录》,我看他才是来历不凡。” 说起冷一笑,我想了想,对着莫小净道:“现在给你一个赚大钱的机会,你要不要?” “什么机会?”莫小净不明所以。 我道:“冷一笑必然会在这次谷雨期的文试小比中拿下如骅私塾的前三甲,所以,何不拿出几千两去赌你师弟赢,这可是一本万利!” 莫小净摸着下巴点点头道:“有道理。我去找顾橘下注。” ”哎,别,我去,我去帮你下注,还用你的名号下注,到时候赢了,莫小净三个字一定称霸赌徒界。“ 莫小净尚未反应过来,我便自她手里抽走了一张一千两的票根,欢喜地出门去了。 七十 杀气 顾氏赌坊十足地热闹,离赌坊十几步时,便能听到里面的哄笑叫喊声。 我一掀帘子走进去。 里面正盘腿坐在赌桌上大发议论的几个赌徒都静了下来,看向我。 因他们几个一静,坐在凳子上围着他们的许多赌徒们便随之也静了下来,转头看着我。 “他不就是莫小净吗?” “是啊,就是他,就是那个用一把灰尘给一个叫冷什么笑的下注的。” 我对那几位赌徒拱手笑道:“各位,在下想问顾爷可在?” “顾爷?”被围在中间的几个赌徒笑道:“顾爷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见你?” ”不得对贵客无礼。“楼上传来一声算盘响,一个青衣的中年男子眯着眼,拿着一方算盘走下来,边走边道:”莫公子,此次来有何事?“ 我自袖子里拿出票根,道:”一千两,我要下注。“ 顾爷微微一愣,眉梢的喜色一闪而过。 “一千两,疯了吧。”那些赌徒骚动起来,“这么多钱啊!这也太纨绔了吧。”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我不自觉地笑了笑,对顾爷道:“贵坊不欢迎我吗?” “给莫公子上茶!”顾爷吩咐着小二,又对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扬了扬头,道:“不必,喝茶我只喝贡茶。” “只喝贡茶?”那群赌徒交头接耳:“这个莫公子到底什么来头?皇城来的?” 我扫了一眼,走向那贴有如骅私塾名单的赌桌,原先围成圈看着别人赌的都纷纷给我让开一条路。 坐在赌桌上的那位也跳了下来。 我拿起赌桌上的一根细长的木棒。 木棒一头在我手里,一头在如骅私塾少元阁学子名单上划来划去。 “公子,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 立在我身侧的赌客见我犹疑不决,便指着那名单道:”公子,你给许俅俅下注吧。你瞧,他的名字下面画了那么多红圈。“ 当下注到达一钱银子,名字下面就会多一个圈。 多数时候,对如骅私塾不了解的赌客,会根据圈数确定谁最有可能得前三甲,这样,便有底气下注了。 可根据冷一笑所说,许俅俅毫无城府,少元阁隐藏实力的大有人在,许俅俅被这么多人下注,要是没能进前三甲,那那些跟风下注的怕是要赔惨了。 我环顾一圈,见这些赌客的穿着都十分普通,而且这里的赔率起码一赔十啊。罢了,我就当做好事了吧。 我清清嗓子,伸出手,闭上眼,拇指在中指与食指间掐来掐去,忽然猛地睁眼,咳道:”这,在下方才掐指一算,这冷一笑这个名字,得天时地利人和,乃绝好之名,想来有此名的人必能蟾宫折桂,名登榜首。我便选他,各位不妨跟我一起选他!“ 那些个赌徒交头接耳,道:”人家穿着就很贵气,出手就是一千两,这种人啊,赌钱肯定都当玩儿,咱们得认真点,咱们选许俅俅!“ 果然孺子是不可教的! 细长的木棒被我定在冷一笑的名字上。 身侧的赌客,拉扯着我的袖子道:“这位公子,我看你眉宇气度不凡,何必为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白白浪费一千两?” 籍籍无名的小子? 敢说我的徒弟籍籍无名? 过了小比,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籍籍无名! 我转身看向顾爷,对他道:“在下没有记错的话,上次我便给冷一笑下注,那时我押的是一件外衫可是?” 顾爷点首:“不错。” “我这一千两还是押冷一笑,但那件衣服你得先给我。”不等顾爷说话,我便继续道:“你可以给那件衣服估个价,如果估价三百两,你把衣服给我,便当作我今日只押了冷一笑七百两。” 顾爷摇摇头,“已做的赌注如何能够撤回呢。咱们赌坊便是如此,落子无悔。” 顾爷指着这里的一个断臂赌徒说道:“你瞧他的手臂。当初他的赌注是一条胳膊,后来他的家人拿了五百两来换胳膊,那赌注也还是胳膊,还是没能换成银两。” 顾爷笑道:“赌坊有赌坊的规矩。莫公子赢了,衣服自然是公子的。” “便不能通融通融吗?”我看着顾爷道:“我可以再加银子。“ 顾爷看着我,”一件衣服而已,公子如此看重吗?在下眼里,一千两可以换一百件那样的衣服。” 我只得实话说道:“不瞒顾爷,那外衫是在下师傅亲手缝制赠送,所以在下格外留意。” 顾爷一笑,“公子要是看重那件衣服,当初就不该把它压在冷一笑的名字下。实不相瞒,我与少元阁的先生颇有交情,他亲口告诉我,冷一笑不是有才之人。” 这就是私塾先生的浅薄了。 我亦道:“我信我的掐指一算,我算的很好,冷一笑必然是此次如骅私塾的前三甲。u看书.uukanhu.cm” 顾爷道:“罢了,既然公子如此执着,那衣服便算是顾爷我送公子的吧。“ 也好,我只在乎能不能拿回衣服。 至于银子,我不在意的。反正我的大徒弟很有钱。 小二自楼上拿出一个木盘子,盘子里是我上次押在这里的衣服,衣服叠的平平整整。 我拿起衣服,将一千两银票放在盘子内。 “哎,这位莫公子,我劝你押在许俅俅的名字下吧。”在我身侧的赌客笑道:“我贾老三是这里混久了的,还能骗你不成。” 我见他劝得十分真诚,心里有些感动,便委婉拒绝了他。 我下好注,拿起衣服便走,在那群赌徒看傻子般的目光中离开赌坊。 走到月卿楼时,我发现此刻的月卿楼很不寻常。 一般情况下,街上很热闹,月卿楼里便更热闹。 可今天,此刻,街上照常热闹,月卿楼里却冷清极了。 我听不到楼里的欢笑声,听不到喝酒摔盘子的声音,听不到舞姬歌女的声音。 反而,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这股杀气隐藏得很好。 我走入月卿楼,只见一楼一个酒客也无。 只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袍,身形略瘦的人坐着喝酒。 只看这位黑衣人侧影,我委实瞧不出是男是女,不过,他身边的那把剑,却委实令人不敢小觑。 那是一柄纯绿色的剑。从剑鞘到剑尾,都是绿汪汪的。 看到这柄剑,不由地让我想起一个江湖传说。 七十一 拔剑 他的剑令我想起一个江湖传说,传说是这样的。 萧山,也就是我,被封为剑神后,引起一众闺中少女的仰慕。 有一个剑客,他的青梅竹马的女人,对剑神,也就是我,心神向往。 后来,有个长相俊俏的男子冒充我萧山的名号处处招摇撞骗,引诱少女。 不少天真烂漫的美女竟然纷纷上当,不知道是因为那个骗子太俊俏还是因为他打着我萧山的名号。 那群上当的少女里,也包括这名剑客的青梅。 这名剑客十分愤怒,提起一把剑便剁了那骗子的小弟弟,亲手为他去了势。 可他的青梅,也就是已经心甘情愿地献出身躯的那位,却不知悔改,说道:“他说他是萧山,我便信他。不为什么,就为萧山这个名字。能与天下第一剑客重名,能与和天下第一剑客重名的人在一起,就算他是太监了,我也要跟着他。” 自此,那个剑客彻底失去了他的青梅。 江湖上,都知道,这个剑客被与天下第一剑客重名的骗子给绿了。 所以都叫他绿剑客。 这是什么原因呢,大抵是因为南边的风俗是,把被心上人辜负的男人叫绿男人吧。 从此以后,这位剑客潜心修炼,没日没夜地练剑,只为练成天下第一剑,打败剑神萧山。 但是摄于萧山,也就是我,的威名。 他并不敢直接来挑战我,而是从江湖知名的剑客里一个一个挑战。 江湖那些剑客可不像我点到即止,而是真的剑剑杀机,可他居然活到了现在,并且,靠一把绿色的剑,杀到了剑魔的地位。 不错,这柄绿剑之主便是江湖传说的剑魔。 当年问剑门四处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广收门徒,他便一个人把问剑门门主的剑劈得稀里哗啦。 总之,谁和萧山,也就是我,扯上点关系,他就要追着谁打。 奇怪的是,这么多年,他竟然不来找我,只在江湖兴风作浪。 想来,是憋着口气,打算十年磨一剑,一朝试锋芒,可能,他试锋芒那日,便是被我打败之时吧。 我叹口气,觉得,人生在世,总有一死,死有轻于泰山,有重于鸿毛。 这个绿剑客,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死在我的剑下呢。 我这么一想,便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这才发现,我并没有带剑在身边。 罢了,我还是转身就走,把这个绿剑魔留给与他无冤无仇的莫小净为好。 “阁下既然来了,又为何要走。” 我甫一转身,那人便开口道:“何不与在下叙叙旧。” 叙……旧? 现在素不相识的人嘘寒问暖都这样吗?叙旧?我们以前没见过面唉。 “阁下虽与我素未谋面,但我却对阁下神交已久。” 不好意思,我真不想与你神交。 他在我背后斟酒,也有可能是斟茶,但喝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和他喝东西。 “阁下,来一杯吧。”他自顾自道:“我想给你讲个故事,你想知道我的剑为何这么绿吗?” 不,我不想知道你的剑为何这么绿,我现在只想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以及为何赌坊顾爷永远那么自信。 “不管,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把剑的故事,我都想给你讲一遍,因为这,是你丧生在我剑下的原因。” 唉,他还是认出我是萧山了,还是找来了。 江湖上的剑道如此不堪了,让他找不到高手了,所以终于找到我了。 既然他点破我的身份,我也只能转身走到他对面坐下。 可我发现,他对面没有凳子。 现在寒骆做事这么粗心了吗?不知道这里少一把凳子吗? 可我已然坐下去了,那便只能尴尬地左腿一伸,脚尖一勾,将隔边桌子下的凳子勾过来,一下子勾到我屁股底下,然后稳稳地顺当当地坐下去。 “开门见山吧,绿剑客。”我特意在绿字上加重了口音。 因为我怕不这么说,他会给我讲述一遍他被绿的经过,以及为那与我同名之骗子去势的经过,以及一路挑战各大剑客的经过,以此让我明白,我为什么该死。 然而,他似乎并不这么以为,他道:“虽然,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我为何要找你,但我还是想说一遍,我为何要找你。” 这么执念呢? 我无奈道:“你就不能直接开打?” “不能,我想让你在死之前,清楚明白地知道,你是如何毁了我与我青梅竹马的恋人的爱情的。” 于是,他又把他的被绿经历讲了一遍,而且越讲越激动。 讲完,uu看书 .uknshu 喝了一口茶。 见我不喝我面前的茶,便把我面前的也喝了。 这是为什么,估计是讲太多,口渴了。 不知为何,我觉得此人有些好笑,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阁下为何发笑。” 他的声音忽然一冷,我本忍俊不禁,被他冷冷一问,便立刻禁了笑颜。 我沉声道:“我并没有笑,只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可笑。” “我知道,不止你一人觉得我可笑,许多人都这么觉得。可我,”他顿了顿:“还是要杀你,因为你,夺走了我的恋人。” 不是我,不是我,是那个与我重名,还打着我名号招摇撞骗的骗子! 唉,或者这就是爱情吧。他爱的太深,心里的伤也深,所以触碰到所有关于他恋人的人,都会激起他的极端反应,何况,我似乎真的是罪魁祸首。 谁叫我这么被人仰慕呢。 这么一想,我开始同情他来,便道:“我知阁下剑道精深,但在我看来,却也不过尔尔。阁下,今日我要是杀机真现,你恐怕会死在我的手下。” “素闻萧山大名,知剑神名不虚传,所以在下必然拼尽全力。”他举起剑来:“这柄剑跟随我多年,时刻提醒着我,你是如何夺走我我恋人的。所以,我要是死了,这柄剑便转赠阁下。” “不不不!”我连忙摇头,“这柄绿剑是你身份与地位的象征,我怎么能要呢?” “区区一个剑魔的身份,我还不在乎。” 哦,你误会啦!我说的是你,剑客中的绿王的身份啊。 七十二 约定 按理说,剑神与剑魔的绝世交锋,应该让人激动不已才是。 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少了一群看客,那也不是,绿剑魔包下了这里了,看客当然走了。 哦,少了这月卿楼的楼主莫小净。 这丫头死哪儿去了。 “你不觉得少了什么?”他忽然道。 嗯,我点头。难道他要到街上去打,让一众人见证,绿剑客是如何惨败的? “你的剑呢?“他问道。原来他觉得少了一把我的寒冰剑。 ”你没有带剑,我怎么与你交锋。我的青梅,是因为崇拜你剑神之名才被人骗走的,所以我一定要在剑道上打败你。” 嗯,我点点头,这人,偏执痴狂,但是思路很清晰,怪不得被称作剑魔,真的很魔性。 我道:“我的剑在家里,不如约个时间地点,咱们再战?” “这……”他迟疑道:“方才喝太多茶,我也有些累了,改日吧。” “等等,我可否问个问题,这月卿楼的小二杂役都去哪儿了?” “哦。我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这楼里便空无一人。” 我疑心乍起,“阁下留步,阁下是怎么知道我在月卿楼,还有阁下是怎么认出我就是萧山的。” 他道:“是一个黑衣服的女人告诉我的。她说,月卿楼这里有人可以进出剑神的宅院,还能摘得剑神院里玉兰花花瓣做酒喝。想来,剑神与她关系不错。所以,告诉我,让我来这里挑事。” “所以你来了。”原来是巫族那位女郎啊。 他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来了,特地来挑事,但是刚刚你在门外,我便感受到了一股绝世的剑气。所以我认出了你。” 他道:“剑气,唯有用剑的人才能感受到。” 我笑了笑:“那你是否感受到我的剑气在你之上。你执意与我打架,岂不是找死?” 他笑道:“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剑气,还有真气,那又如何。我自信我多年的历练,必不会被你轻易击败。” 好。我也很希望,我的寒冰剑找到一个好对手。 “等这东华县的文试小比结束,咱们便于淮阴湖一战。” “好。淮阴湖再见!” 他提起那把绿剑离去。 既然他一开始只是想来挑事,逼我出来,那么我之前感受到的杀气是? 不好,三楼有事! 我赶到三楼时,楼上已经横尸一片了,莫小净与顾橘正在收拾尸体。 “你仇家来寻仇啊?” “不是。”莫小净背着我道:“是我发现,这个来玩乐的人是我的仇家,但他们尚未发觉我,所以我先下手为强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我禁不住感叹道:“哇,这么厉害。这么多人都是你的仇家。” 莫小净双眉一蹙,蛾眉半敛,语气沉痛道:“这,怪不得我啊。这些都是我数年前结下的仇怨。我已经不问江湖事,开个低调的青楼勉强维持帮派生活,没想到,数年后他们还是找来了。” 那倒地的尸体中,有一具嘴角流血,脸上中了一根飞针的男子,这名男子缓缓睁开眼,微张唇勉强道:“我伟歌派早忘了和你们这种小门派的恩怨了。数年前的事,谁记得啊。我们,我们这次只是看到这儿有青楼,和兄弟们来玩玩,根本不是寻仇。你,杀错了。” 莫小净闻言,略感惊讶,樱唇一咬,摇摇头道:“啊呀!原来你们伟歌派早就忘了当年无极峰一战,你们伟歌派一下子消灭我暗刀门数半力量。你们,真的是太不计较恩怨了。” 莫小净眨眨眼,表示很感动,甚至自责地说道:“可我一看到你们,就想起了五年前无极峰上,我们半数力量击杀了你们伟歌派的副掌教之事。我一直担心被寻仇,可你们居然忘了这事。啊,我是不是太小心眼儿,太小家子气了!” 莫小净一脸自责,随即从门外窗边的绿萝花盆里抽出一把匕首,直刺那个还有气息的男子,“这,是为了五年前,枉死在无极峰的我暗刀门门人报仇。” “你……”那名男子神色复杂,但终究还是死了。 唉,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摇摇头,一点惊喜都没有,如果莫小净此时放走那男子,这才令我觉得意料之外。 可我还是料到了以她果决的以及宁杀错不放过的做人准则,她一定会杀了这个男子。 没有惊喜。 我摇摇头。 “你摇什么头?”莫小净将匕首插回花盆里,双眸看向我道:“是不是觉得本少门主很歹毒。” 我摇摇头,坚毅道:“唯女豪杰能本色,唯大英雄能杀人如麻。你是我见过的江湖上最果决的女子。我摇头,只是觉得你们这月卿楼机关巧妙,居然,居然花盆里也有暗器。” 莫小净将花盆从窗台上抱过来,递给我道:“你喜欢啊?送你啊。” “嘶。”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个奇女子。 竟然让有洁癖的我对满身血腥味儿的她,产生不了反感,反而觉得她,好可爱。 “干嘛,你不想要?” 我接过花盆,笑道:“想要,uu看书.ukanshu.cm当然想要。” 顾橘和寒骆留下来处置尸体,我与莫小净走到二楼,看着空荡荡的一楼,莫小净忍不住大吼道:“人呢?都死绝了吗?” “谁死了?” 冷一笑与含丹推门而出,随即踮脚看着楼下,惊讶道:“哇,怎么今天这么冷清?” “呃,”我开口道:“刚刚有个很绿很绿的剑客,坐在下面喝茶,可能他看起来有点凶,把人都吓跑了吧。” 莫小净与冷一笑异口同声道:“什么叫很绿的剑客?” “就是绿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剑色与人色看起来都很绿,已然浑然一体。” 莫小净道:“人剑合一的境界,你不也有吗?是你把他吓跑的。” 我必须自谦道:“我的剑道与他的有云泥之别。于他的绿之道上,我是永远也甘拜下风的。” 莫小净迟疑着,随即看着我,有些惊讶:“不会是剑魔吧!” “嗯。”我沉痛点头,“怎么,你也听过剑魔与我的那无关痛痒的恩怨?” 莫小净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是无关痛痒的恩怨?啊啊哈!” 莫小净笑得颇为放肆,随即忍住,看着我,“他没有和你拼死一战?” “没有啊,当然没有了。” “哇,师傅,”莫小净惊奇地看着我,道:“听说他执念很深的呢,你是怎么说服他,让他今天不战你的?” “这个,”我笑了笑:“我约他改日再战!” 不明所以的冷一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摇摇头,有什么好笑的。 七十三 连理 莫小净与冷一笑正笑着,门外探出一个脑袋。 那脑袋战战兢兢地朝里面张望,随即抬头看到我们。 莫小净对着那脑袋喊道:“要进来就进来,东张西望做甚!” “我说老板娘,这里刚刚有个剑客,可凶了,看到我们就拔剑,我们连酒钱都没付,就吓跑了。” 莫小净走下楼,笑道:“那是人家闲得慌来闹事的,已经走了,你们进来吧。” 莫小净转头看着我道:“剑魔为逼你出手,跑到我这儿来闹事。把我客人都吓跑了。幸好我们这里民风纯朴,他们还惦记着付酒钱。你啊,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我,给她惹麻烦? 等着冷一笑入了前三甲,我一注赚回一万两,你可怎么感谢我! 不过,这等小事也算麻烦,那我告诉她,巫族贼心不死,对上次一事不愿善罢甘休,她会不会很生气。 那酒客伸手向后一招,那群食客便纷纷冲进来。 这时候三楼上的姑娘们也走了下来,翩然走到了舞台上歌舞不止。 哇,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杀戮还能如此翩然起舞,这群舞姬果真是……我看了莫小净一眼,心里叹道,果真是……训练有素。 顾橘与寒骆两人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下来。 我知道箱子里面装的是尸体,他们要去猪肉店厨娘那里,我道:“我与厨娘猪肉店老板娘颇有交情,我和你们一起去。” 冷一笑随后道:“你们要去干娘那里啊。” 莫小净惊讶道:“原来,你干娘是她啊。那我也去,我要见识见识冷一笑的干娘。” “那弟子也要一起去,弟子很久没见到干娘了。” 莫小净道:“你去做甚么,小比在即,你好好温书吧。一定要考中如骅私塾的前三甲,毕竟,你师傅给你下了一千两的注呢。” “啊?一千两?”冷一笑惊讶道:“师傅,你说一千两?一千两也太多了吧。” 含丹闻言有些怅然:“一千两啊,够买下好几十个含丹了。” 这…… 冷一笑转头握住含丹的手,一脸的真诚:“丹妹,以后有我保护你,我不会让你欺负你的。” 年少就是好,可以尽情说大言不惭的话。 莫小净拉着我走下去。 夜色里的东华县,今日十分妥帖宁静。 今夜无月,猪肉店大门外两盏灯笼飘飘。 红灯散发着柔和温馨的光,店内也是烛光摇摇,人影攒动。 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门外挂灯笼呢。 这意思是要彻底退出江湖吗? 猪肉店外贴着张红条,上面写着:老板娘新婚,进店顾客吃满二十两,赠送猪头肉一盘,女儿红两坛。 “哇,老板娘新婚?”莫小净拍着身后顾橘与寒骆抬的箱子,“那她今晚是入洞房呢,还是处理尸体呢?” “进去再说。” 我与莫小净走近了猪肉店,只见厨娘正一脸娇羞,头戴红花红簪,一身红衣,身边立着个壮汉,也是一身红衣,头戴红帽,十分和暖喜气。 莫小净在我旁边不高不低地骂了一句:“快三十的人了,还打扮地这么好看,还成亲,不害臊。” 我闻言,忙握住她的嘴,幸好众人不曾注意到我们。 “今日是我楚娘猪肉店老板娘大喜的日子,多谢各位街坊,各位江湖中人这么多年来的照顾。”店小二笑道:“从今日起,我家老板娘正式退出江湖,无论什么恩恩怨怨都不再涉及。” 店里杂役走过去倒酒,朗声道:“这一杯酒下去,我们老板娘就与江湖彻底无关,只做个平头百姓。第一杯酒,祝老板娘一杯销尽前尘旧梦,第二杯,祝老板娘与老板和和美美,第三杯,祝厨娘猪肉店越来越兴隆。” 楼上楼下爆发出一阵鼓掌喝彩声。 厨娘与那壮汉对视一眼,碰杯将酒喝下。 莫小净推开我的手,双手环抱,唏嘘道:“日后我当上武林盟主,必定要血洗江湖,重定乾坤,一番厮杀快意后,我也要功成身退,与心爱的男子退隐江湖,不问红尘,金盆洗手,快意人生。” 说到心爱的男子,她看我一眼。 我道:“为师祝你心想事成。” 莫小净还是盯着我看,一双水杏眼似乎要把我的脸上看出花来。 我指着店内靠竹窗边的两盏晃然油灯道:“为师真心实意,对着两盏油灯发誓,祝你与心上男子白头偕老。” 莫小净身子微微前倾,看着我真心实意道:“如果,我心上的男子就是……” 未等她说完,只听“搋”地一声,那两盏油灯灭了。 “我白鸽书生特来恭贺老板娘大喜。” 只见一道白衣身影忽然地出现在了店内。 “随意换影大法!”莫小净脱口而出道:“好厉害的步法。” 只见那白衣身影转过身来,手中多了一根如椽大笔。 白衣身影说道:“奉家师之命,特来恭贺老板娘放手前尘,喜结连理。既如此,那在下,便以一帖写此事,告知江湖人,夜间祭尸之事,可不必再寻楚娘您了。” 原来,江湖上把处理那些尸体的事叫做祭尸。 祭尸,算是暗语吗? 不过我记得洪映明死后,老板娘就把他的血装在小白瓶里,以超度他来着。 算是祭尸吧。 厨娘俯身行礼,笑道:“多谢采星楼楼主。” “那我便再喝一碗酒水再走吧。” 店小二将白衣男子请去楼上。 莫小净疑惑道:“采星楼?传闻中搜集天下信息汇于一楼,又替人传递消息的采星楼?不是已经不问世事了吗?又复出了?” 不问世事么? “采星楼在大楚国一代时,便是天下第一的情报机构,如今已是到了大武朝,历经两朝变迁,楼主换了许多任,却还是天下第一楼。uu看书w.uuanshu.cm 这样的大机构想要不问世事根本不可能。”我说道:“咱们也进去吧,喝一壶她的喜酒如何?” 莫小净白我一眼,“我来是想着请这里的厨娘帮着处理尸体的,又不是来喝酒的。她既然退出江湖,那我还来做什么。” 我拉住她道:“你急什么。你还记得你上次吃了药,给我的墙上打了个大洞吗?那药是她配的。你不去问问药方?” 莫小净打发了寒骆与顾橘回去,便与我走进店内。 一进店,我才发现剑魔也在。 他的剑在喜烛下发出绿油油的光来。 我与莫小净换了个位置,“替我挡着点儿。” 我指了指那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剑魔,莫小净会意,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我旁边,替我挡住了剑魔的视线。 “青梅妹妹,过几日便是我与剑神萧山的巅峰之战,届时,我手刃那人,便能洗刷我多年来的屈辱了。” 剑魔将酒杯往地上一摔,站起身来,大声道:“今日,借着这喜酒,我要说一句话,十日后,我,剑魔蓝出于,将在淮阴湖畔与剑神一战。多年前,我的心上人因剑神而离开我,不日,我必将手刃剑神。这一战,必将名传千古,流芳百世。愿我的青梅妹妹,到时候不要悔不当初!” 我脑子一沉。 隔壁酒桌的几个人,也有好打听江湖事的,便笑指他道:“你也配和剑神相提并论,我可听说剑神他,高远如天空之流云,超脱如松间之野鹤,他不问世事多年,怎么可能与你作战!” “当然是真的!” 七十四 皆知 “当然是真的!” 剑魔蓝出于一挥剑,剑气一洒,众皆退避,楼上的白衣男子闻得声音,便下来道:“这位兄台所言属实否?” 那白衣男子手持如椽大笔,步履幽幽,慢慢走到剑魔身前,看着剑魔手中那柄绿剑,惊讶道:“难道阁下便是剑魔?” 蓝出于点点头,嗝了白衣男子一脸酒气,道:“我就是剑魔,剑神已答应与我在淮阴湖一战,就在十日后!” 白衣男子面有喜色,自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帖子,道:“大喜大喜啊!” 白衣男子在那红帖子上奋笔疾书,边写边说道:“江湖上都说剑神萧山剑道绝世,可惜就是不出杀招,无论挑衅的剑客什么水准,他都不出杀招。可是,十日后,便能亲眼见证剑神手刃剑魔,能看到传闻的寒冰剑出鞘,真是江湖盛况啊!” 白衣男子将红帖子举起,朗声读一遍:“剑神出锋,剑魔挑衅,两强相遇,巅峰对决!十日后,淮阴湖畔,江湖大典!” “啊哈!我墨笔白鸽当真是好文采!”白衣书生将红帖子纳入袖中,踏步出去,高笑道:“我这就去广传红帖。” 我惊讶地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当时只想与剑魔在淮阴湖默默地打完而已,没想到,这个蓝出于会喝醉,居然还让白鸽书生知晓了。 莫小净对我说道:“你怎么了,忽然这么郁郁?” 我道:“师傅最不喜我与人争斗,要是这事传到师傅耳朵里,估计他回来很生气吧。” 莫小净道:“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怕师傅?我可不怕我师傅,我那三个师傅,我还背地里骂过呢!有什么的!” 我点点头,默默走出了猪肉店。 第二天,我从月卿楼醒来,下楼,发现寒骆正对着门外发愣,我走过去道:“做什么呢?你愣什么呢?” 寒骆指着门外说道:“少门主师傅,你看外面大街上。” 我走过去一看,地上一片红色,都是红色的纸帖,如同落了满地的枫叶一般。 几片红帖子被风吹到了月卿楼的地上,我弯腰捡起两片一看,一张红帖子正面写着: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深夜祭尸,人肉包子,日后无踪,丙寅年四月十六。我看着另一张红帖子,正面写着:剑神出锋,剑魔挑衅,两强相遇,巅峰对决!四月二十六,淮阴湖畔,江湖大典! 我的天,按照那白鸽书生的随意换影的步伐速度,不出三日,恐怕整个江湖都会飘满这种红帖子。 也就是说,三日后,我与剑魔交锋的消息,便当传遍整个江湖。 不知道,师傅会不会看到这红帖子。 莫小净忽然站到了我身边,拿起我手里的两枚红帖子,笑道:“这个采星楼传播消息的速度还真快啊。” 我倚着月卿楼的大门无语。 对面一个断胳膊的男人走过来喊道:“咦,莫小净莫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男子不是上次在顾氏赌坊的人吗? 莫小净看着我,指着我道:“你叫他莫小净莫公子?” 那断臂男子笑道:“对啊,莫小净莫公子他可有钱了,上次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学子下注,赌他能中小比前三甲,你猜他下了多少注!一千两啊!足足一千两,你说多不多!” “哎呀,疼。”莫小净狠狠地掐了我一把。 那断臂男子继续道:“莫公子,顾爷的赌坊又来了一局,你听说了吧,剑神和剑魔要在淮阴湖大战一场,你要不要去赌赌谁能笑到最后。” “这,算了吧。” 我婉拒了他,莫小净在我身边道:“他不去,我去。“ 我拉住莫小净道:”这还用问吗,肯定剑神赢啊。“ 断臂男子摇摇头,道:”那可不一定,剑神虽然厉害,但实战经验少,那个剑魔可是隔三差五就找江湖中人比试呢。“ ”而且,那个剑神据说与世无争,说不定人家剑神根本不在乎输赢,所以不肯全力以赴地比试。“断臂男子对着我与莫小净道:”这话可是我从一些乞丐朋友那里听来的。只告诉你们啊,“ 断臂男子神神叨叨道:”你们可知道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来观摩吗?“ 我摇摇头,莫小净道:”为了凑热闹呗。“ 断臂男子道:”当然不是,是为了偷学剑神的寒冰剑法。听说那个剑法极其厉害,到时候会有许多人来观摩,有个别江湖帮派会留心剑神比试的每一招,然后将这些招数画下来,以偷学剑法。如果,剑神害怕自己的剑法被人学走,不肯使用出最厉害的剑法,从而败在了剑魔手下咋样!“ 我忍不住告诉他:”真正的高等的剑法不在招式,而在剑心,在于变化。“ 断臂男子道:“你又不是剑神,你怎么会知道!” 断臂男子道:“你去赌吗莫公子?” 我不去。 莫小净自袖子里掏出三十两递给断臂男子,“你替我下注吧,我赌剑神赢。” 三日后便是小比。 小比那日雨水涟涟,田中谷麦抽穗生长。 冷一笑从私塾里走出来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小比卷子上出的题目《安平录》里都有对策。他改了两三条策应直接对上去了。应该胜券在握。 小比过后三天揭榜,那日雨水漫漫,我撑伞走进顾氏赌坊。 等待辰时的揭榜。 顾爷拿着算盘坐在柜台边上翘着二郎腿。 我收伞,雨水淋下台阶,爷细长的指头拢着算盘珠子,抬眉斜撇我一眼,细长的眼里,眼珠斜溜,闪出一毫精微的光。 连同他眉角长出的那根毛也绽着光。 我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光,顾爷便起身对我笑道:“莫小净,莫公子来了。” 赌坊里原本有些焦急和期待的气氛,但是听到莫小净这三字时,气氛都散了。 那些赌徒们穿着瘦长的布条裤,袖着手或坐或立,都有些同情地看向我。 顾爷道:“给莫公子上茶。这是我从县太爷柳大人那里要来的贡茶。” 我品了品,的确是贡茶,味道很新。 “莫公子带足了一万两了吧。”顾爷笑道:“咱们这儿的赔率是一赔十啊。你给冷一笑下了一千两赌他前三甲,我跟私塾屠先生确认了,冷一笑压根没有那实力。” 我也撩袍子坐下,笑了笑:“尚未揭榜,胜负未分。顾爷又何必如此自信呢!谁知道是我输给顾爷一万两,还是顾爷输我一万两呢。” 顾爷哈哈一笑,似乎认定我输了。 身后有几个赌徒捅了捅我的肩膀,对我道:“你啊,还是快准备好一万两吧。要是没有啊,顾爷可是会打断你的腿的。” “是啊,看你这么个一表人才,打断腿多可惜。” 我不言语,只是品着茶笑笑。 “揭榜了揭榜了。” 顾爷的狗腿拿着一个黄纸走进来道:“我刚刚从如骅私塾外头撕下来的。” 那人读道:“东华县如骅私塾小比第一冷一笑,第二洛满满,uu看书 .ukanh 第三闻清清;墨花私塾第一江只怀……”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给洛满满下注就赢,我是他叔父,信我的,没有错。”那人屁颠屁颠地准备取银子。 众人都不说话,看着我,忽然一个人凑过来,笑道:“莫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冷一笑果然中了前三甲。” 众人一下子轰然,顾爷不说话站起来,背过身。 然后我从赌坊出来,手里捧着一万两的银票,在一众赌徒羡慕的眼光下走出了顾氏赌坊。 连顾爷都丢了算盘,对我十分敬佩,非要跟我学什么算名字的口诀。 哪里有什么口诀,是冷一笑不负我的期望而已。 “知道吗?如骅私塾的冷一笑他,居然中了前三甲,那个叫莫小净的随便一押,就独赢了一万两。” “这个莫小净真的是神了。” “这怕是赌神吧。” 从此,顾氏赌坊流传着一个关于莫小净的神话。 莫小净一赌成名,我们在月卿楼为冷一笑办庆功宴。 冷一笑没敢把他中前三甲的事告诉他姥爷,他怕他姥爷一高兴,晕过去,上了年纪的人啊,经不住大喜大悲。 对于冷一笑这种人家来说,子孙考的好就是无尽的希望,怕他姥爷一高兴过头,所以,冷一笑瞒住了,只说自己平平无奇的成绩,还有进益的地方。 “师傅,那过几日的各县前三甲的比试,我要不要继续锋芒毕露?” 我摇摇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的你,不适合崭露头角,时机未到,做个潜龙便好。” 七十五 爱情 你们说什么是爱情呢? 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看到他,就好像被他深深吸引,再也移不开眼神,走到哪里都想他,这算不算爱。 本来不喜欢,甚至第一眼就觉得恶毒的一个女人,可是,和她相处久了,却发现她也有温柔和顺的一面,发现她的笑她的真心都那么令人着迷,从而想要探究她,然后,一点点地产生了情感,这算不算是爱情呢? 什么是爱情呢,青梅竹马是不是爱情,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同吃同住,一个人把另一个人视若瑰宝,这算是爱情吗? 我不知道青梅竹马为什么会演变成爱情。 但是,当剑魔立在我身前的时候,我觉得他真的很爱他的青梅。 他的剑招十分简单,就是找到目标,刺向目标的致命之处,如此而已,没有多余的变化,剑法干净利落。 淮阴湖畔的风声凉凉的,因为刚刚过了谷雨期,空气带些湿润,他的剑气也带了些湿润,像是掉过眼泪的一汪秋水,那样的潮,那样的跟随着你变换的步法,直到你肯回头。 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执念修炼入剑气。 “想必你很爱你的青梅吧。”他的剑光罩住了我,我悄然发问。 无论我的步法变动地有多快,他的剑总能立即找到我,既然这样,既然他这么执着,那我干脆不动,我立在当下,他的剑法在一刹那,立刻地化作千万道光芒向我飞来,将我周身笼罩住。 我就困在其中,进退不得。 今日的淮阴湖极端热闹,平时在淮阴湖里船夫翻了船,淹死了一家人,也不会有人关心,今天这里却聚集了各大门派的高手。 他们没有点火把,今夜也没有月亮。 我与蓝出于都不想露脸,夜色淹没了我们的相貌,但是淹没不了来去的剑光。 那群围观的人,凭借剑光便能看出这一柄是谁的剑。 “我看现在萧山还是稳操胜券。” “何以见得?” “你看蓝出于的剑影都飞来绕去,让人眼花缭乱了。萧山的寒冰剑还是没有出鞘。” “你怎么不知道萧山是被压制地根本拔不出剑了呢。” 各大派的高手都在揣测纷纷,那些下了注的赌徒也瞎几把分析战况。 “废话少说,拔剑吧!”蓝出于的剑气陡然一震,那万千道青绿色剑气如同数万道流星向我这里飞来,可我知道,这万千道里只有一道是真正的剑,其余的都只是剑影和剑气而已。 我不需要拔剑,攻敌要攻心,一柄绿油油的剑冲破无数剑气和夜色,向我面门刺来,我悠悠然伸出手,两指一夹,笑道:“你说,观战的人里,有没有你的青梅呢?” 两指间的剑气陡然一顿,蓝出于分心了。 我知道,他的关隘在于心障。他有心障,所以剑道不通达,有瓶颈。 如果没有心障,不在乎那个青梅,说不定,刚刚他的剑已经顺着我的指尖刺到我的喉咙了。 ”你永远也赢不了我。“我道。 我是实话实说,然后蓝出于因为这句话很愤怒。 他未曾调整内力,剑气便再次向我挥来,同样的招数我不屑于用两次,所以,这一次,我也要用力了。 蓝出于的剑很快,快到与我不相上下。 但他输在了不够专注。 在这世上,做任何事情都要专心,只要你专心,抛下舍弃那些干扰你的,你就能靠近你的大道。 可惜,蓝出于不懂,他把所有的心意都倾付给了那个女人。 漆黑夜色里,蓝出于流动的剑光如同一水袖般一次次袭来。 杀了我又怎样呢,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绿男人的事实,杀了我,他的青梅也不会回心转意。 那他为什么要杀我呢,为了他自以为存在的爱情。 男人有时候真的是可笑啊,特别是失去爱情的男人,所以我师傅教我千万不要爱女人。 “我不信,我不信你萧山这辈子没有心障,心里没有坎儿。”蓝出于边打边骂道:“你的父母,师友就没有伤过你吗?你就没有到死也放不下的事吗?“ 有啊,我很小的时候流落丐帮,被很多人欺负啊。 那又怎样呢,难道因为这小小的瑕疵,就执拗一辈子吗?就魔障一辈子吗? ”绿兄,如果你今日死在我的剑下,那你的这一辈子可真的不值得啊!“ 蓝出于似乎被绿兄二字给气到了,他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幸好我无所畏惧。我侧身闪避,如暴雨梨花般的剑气向我飞掠而来。 “为何如此老天待我如此不公。我走不出,你们却可以走出。”蓝出于不停挥剑,我左闪右避,“你们都没有人生遗憾吗?你们有的话,为什么你们走出了,我却走不出。我那么爱她,将她视若珍宝,她却未曾对我有过一丝的眷恋,说抛下就抛下!何等无情。” 蓝出于剑光飞动,越来越蛮横,我急呼道:“蓝兄,罢手吧,否则你会走火入魔的。” “入魔便入魔,我蓝出于宁可入魔,也要打败你。” 我摇摇头,“你这是心障啊。这种自损一万,还伤不到我一分的路径,你不要走啊。” 我一挑剑,将他的剑势拨开,他愤恨道:“让你见识我的千般绿焰!” “千般绿焰!” 他的剑忽然沉重起来,仿佛闪动的绿光都带了沉重的叹息,那一道剑在他的手下变化做千万道绿光,最后又汇成同一道绿光。 “这套剑法的前半招是送给我的青梅妹妹的。我想送她千万道流星,没想到最后只能送给我自己。” 千万道绿光汇成一束,淮阴湖畔的看客都惊讶无端。 傻子也看得出来,那一道绿光汇集了他多大的能量,仿佛他全身的内力都汇集在那一道绿光上。 我知道,他早就走火入魔了。 如同,他变成这样,根本与我无关,可他却固执地找我报仇。 太执念了,到底是害了自己。 我没有错,他也没有做错,就是那个念头,错了。 绿光劈下,我拔剑,一道清白色的剑光缓缓抽出。 我手中的剑芒越来越大,u看书 w.uukan.cm像是一片直射黑暗的白月光。 “蹭”地一声,白绿相撞。 绿在上,白在下。 在众人的惊呼中,我手中的那片白芒缓缓地切了上去,将那片绿光斩断。 在绿光散落飘飞的顷刻,我的白芒也挥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红色血点,在光中飘落。 那是蓝出于吐的血。 我的剑光闪过蓝出于的脸时,看到了他深邃的眼里的一抹泪。 走火入魔的人落泪,想来魔念已散。 “你的剑?传说中的至高剑道。” “不错,”我朗声道:“真正的剑道,可感化走火入魔的人于无形,剑带有主人的剑气,它挥出的剑气,正且高尚,则敌方的魔性也被感化。如同你看到清净的字,心胸会开阔一般。” 我举起剑,朗声道:“各位江湖中人,我知道你们今日汇集于此,为的就是一观我的剑法。但剑法重要的,剑重要的是剑意和剑气,剑意正则剑法正,剑意邪,则剑法邪。” “剑神说的对!”淮阴湖畔众人高呼:“萧山你太高洁了!” “你杀了我吧!”剑魔跪下来,心灰意冷道:“杀了我吧。不杀我,我无法解脱。” “不,你已经解脱了。”我道:“当你明白我这是至高剑法时,你便已经悟道了,什么是至高的剑意。你悟道了,便足够你解脱提升。” 蓝出于摇摇头:“我不想提升,就让我死在剑神剑下吧。”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举起剑,剑光升起时,人堆里传来一声高叫:“不要杀他!” 七十六 拜服 一个女子冲到我的剑下,抱住了蓝出于。 “我求你别杀他。” 蓝出于在我的剑下一把搂住那女子,抚着她的鬓角道:“青梅妹妹,是你?你怎么来了?” 青梅躺在蓝出于的怀里,泣泪涟涟:“竹马哥哥,其实我和那个骗子在一起后没多久就厌恶了。我也很想你,但是听人说你走火入魔了,我就不敢来找你。今天,听说你要与剑神一战,我才不顾一切地来了。” 青梅抬起头看着蓝出于,道:“你会不会嫌弃我来晚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走火入魔。” 蓝出于摇了摇头,道:“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我就是废掉这一身武功又何妨!” 哇,这破镜重圆真是来之不易啊。 我忍不住道:“蓝兄啊,覆水可以重收,这武功废了便很难回来了。” 蓝出于搂着青梅,对我摇头道:“我的剑有执念有魔念,有恨有畏惧,这样的剑法要了也没用。” 我还要劝阻,蓝出于伸手便往自己上臂的纳气穴重重地点了两下。 “噗”蓝出于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一阵风猛地散开,蓝出于已经散尽了全部内力。 这,当真是何必呢。兜兜转转心上人回来了,却白白浪费了七八年的功力。 “哈哈哈,受死吧,蓝出于!” 蓝出于怀里的青梅妹妹忽然地自口中吐出三枚飞针射向蓝出于。 “啊!”变故陡生,蓝出于惊叫一声。 淮阴湖畔围观的人也是略有叹息,惊疑不止。 我靠的近,瞧得清楚,那三枚飞针煞是厉害,颇有几分九点朱墨针的意味。 难道这女子是巫族的人。不知为何,提起巫族我总是有些害怕。 蓝出于道:“你,你不是青梅妹妹!” 那女子仰天大笑,哈哈数声后,自脸上撕下一张人皮来:“我当然不是你的青梅妹妹。你可记得数年前,你四处找人挑战,曾经失手杀了一剑客。我就是那剑客的妹妹。要不是你,哥哥也不会死。自那以后我便加入巫族,潜心修炼功法暗器,只为杀了你。” 蓝出于捂着伤口惊讶道:“原来,原来,告诉我剑神与月卿楼楼主相识的人就是你。” “不错。”那女子大笑道:“那日我听得左护法向族主禀告,说有了剑神行踪,便立刻逃出教门,并且多方打探,终于寻到了你。我想让你去月卿楼闹事,然后惹怒剑神,让剑神杀了你最好。” 啧,我听得心里一惊,这就是借刀杀人吧。真是可怕的女人。 仇恨令人聪慧。 “可惜,他居然没有杀你。但是听到他要与你决战,我便准备等到剑神打伤你,我再出手杀你。没想到,那天,我在客栈,居然看到了你的青梅。” 那天,这个被仇恨吞噬的女人在客栈见到了剑魔的青梅,并听见那个青梅对身边的男人说,“我要去寻我的竹马哥哥,对不起,我要去告诉他,我还爱他。” “我好恨,你早已走火入魔,为了挑战剑神,你杀了许多江湖剑客,可你那个青梅妹妹还想着回来和你复合,而我,而我的哥哥却死在了你的剑下。” 女子越说越激动,看着吐血不止的蓝出于大笑道:“所以啊,我就在夜里暗算了她,然后剥下了她的脸皮做成人皮面具戴在脸上,然后靠近你,杀你,为我哥哥报仇。” “你杀了,我的青梅妹妹!”蓝出于声线颤抖,近乎癫狂,草地上一阵窸窣,蓝出于的手在草地上胡乱摸索,直到最后手里似乎死死地抓住了个什么,才忽然没了声息。 夜色里看不清楚,我尚留在唏嘘之中。 忽然耳边一阵疾风,只听又一声“噗呲”,是利器没入脊骨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她。”夜色里响起一个类似太监的声音,“当年,我只是个骗子,一个流氓,因为与剑神重名,便打着剑神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可是,遇见她,即使她后来知道我是骗子,也没有生我的气。我觉得我喜欢她,我原本只是想骗感情玩玩,可是她对我那么真诚。你,你却杀了她。” 那个太监声音的男人将剑缓缓拔出。 那女子也随之痛苦地倒在地上。 夜色里,这个与我重名的男子弯腰自蓝出于手里拿起那方人皮面具,缓缓离开。 靠着灵耳神功,我尚能听见离去时,他的剑尖一滴一滴地滴下血来。 围观众人皆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 围观者中有少林寺的僧人,便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也有人叹息:“爱情这玩意儿,不能当真。” 我想了想,这一战变故太多,实在是太多了。 并不是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可以概括的,也不是一句断舍离可以提炼其中道理的。 蓝出于,青梅,死掉的巫族的女人,那个太监萧山,唉,也许他们沉浸在意乱情迷中甚至不想解脱。 这,用哪句话可以概括来着。 我想了想,算了,这是人生,人生哪是一句话可以概括的。 与我重名的太监萧山离开了,众看客也慢慢地散开了。 这时,看客中有一个冲到我面前来跪下道:“萧大侠,uu看书 .uushu.co 你收我为徒吧。” 大侠? 我算哪个侠,侠者,须有仁有义,须为国为民,须一腔热血,我嘛,打定主意能避世就避世,侠字我当不起。 我收回剑道:“我不收徒。” “萧大侠,我很聪明的。我三岁就得家师真传,十岁就于剑道颇有造诣,十三岁就被称作是剑道神童。” 哦,我是听说过这号人物的。 落寒神剑温十一,打遍江南无人敌。 据说温家十一郎君温少慕,十三岁时便能打遍江南所有武馆,他的叔父是朝廷的镇边将军,剑法得叔父亲传。 果然是十分厉害,但我不想收。 “抱歉,我知道我剑法无双,天下第一,气质绝伦,令人景仰。但是,我不想收你为徒。” “阿弥陀佛,温世子,你还是回去吧。这位萧剑神是不问世事的,你不是他的世界里的人,他不会收你。” 听语气像是少林的人。 只听那人说道:“温世子想要拜师,何不加入我少林,只要温世子从此无牵无挂,了断尘缘,便可入我少林学达摩内功。” 温少慕道:“我只要跟萧山。” 我噗呲一笑:“要跟我萧山,须得了断尘缘,无牵无挂。你好歹是一个世子爷,你叔父是戍边大将,你叔父膝下无儿,我实在难以收你为徒。告辞了。” 众客散,一道白衣身影飞远,我知道,那是白鸽书生,他一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过不多久,今夜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在一张红帖子上,然后传遍江湖。 七十七 赌王 我自淮阴湖回月卿楼,夜色漆黑一片,远方有几处灯火簇亮。 几座小桥下桨声荡荡,唯顾氏赌坊门口一片明亮,灯火盎然。 赌坊门口还立着一个人,像是个女人,身子斜倚着坊门柱子,怀里抱着一柄剑,青丝盘起,头微低,在灯影下显得朦胧又温柔。 看侧影,真是个美人儿。 我走近,剑鞘上的红丝带飘着打在我的腿上。 越走越近,那个垂着脑袋的女子抬起头来,对我喊一声:“师傅。” 咦,原来是莫小净! 若是别的女人,我倒是可以随意搭讪,至于这莫小净嘛。 我与她师徒之间,还是保留师徒关系好。 奇怪,我今日是怎么了,我今日想法有些多了啊。 “你干嘛这么看我?” 我摇摇头,开口道:“啊,没什么。可能是春天到了,东华县最近总有些男欢女爱缠绵悱恻的事。先是厨娘成亲,后是剑魔,唉,不提他也罢。你在赌坊门口做什么。” “等着拿钱啊。我可是给你下了三百两的注呢。” “不是三十两吗?” 莫小净歪着脑袋,斜眼看我:“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你给冷一笑都下了一千两的注了,怎么只给自己三十两?” “赌钱就是图一个刺激,要是明知道会赢还去赌,就丧失了赌的真意味了。”我掀起帘子道:“怎么不进去。” “里面都是一群赌徒,围了一圈一圈的,我都挤不进去。” 我把我的剑递给她,道:“看我的。” 我清了清嗓子,朝那一圈圈的赌徒道:“我莫小净来也。” 听到莫小净三个字,那帮赌徒立刻转头看向我们这里,在看清是我之后,便纷纷让开,在围成一圈圈的赌桌边让出一小条道来。 我回头对着莫小净一挑眉,莫小净扯起脸皮对我一笑:“嘚瑟!” “哎嘿嘿!这个人是什么人!我说你们怎么对他这么恭敬?” 闻声,我看过去,这赌桌上坐着一个人,淡眉瘦脸,脸色铁青。 那人坐姿很是霸道,屁股在赌桌上,左腿盘着,右腿曲着,右手放在右腿膝盖上,左手拖着下巴,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 “居然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上如此嚣张?” 莫小净从我背后闪出,抱着我的寒冰剑,对那铁青脸的汉子道:“你长得怎么这样像三届赌王肖心盘?” 肖心盘? 这个名字我可是不止一次听到过。 十指摘月肖心盘,双掌握日祈连冰。 九霄难得此怪才,王榜日日有霸名。 这首诗,乃是采星楼楼主送给肖心盘与祁连冰二人的。 十指摘月与双掌握日是指这二人在赌场上有偷天换日之能,据说,当年是肖心盘先在赌场上出名,因为连赢一百场被赌场的人拦下了,非要搜身,肖心盘气不过,一个人晃动十几个骰盅,揭开骰盅,总共六十多颗骰子,全是一色的一点红。 据说,那夜月亮十分圆大,他又将那六十个一点红拼成一个月字。白底红点连一线,十分令人惊叹。 自那以后,肖心盘在极乐坊名声愈大,祁连冰与他开赌,二人不相上下,且二人性情相投,互为知己,两人的名号也挨着一前一后俱在赌王榜上。 只是后来,极乐坊破败了,二人便四处寻赌,每年皇城还是会聚集一帮赌客举行会赌大赛。 年年都听说会赌大赛有来自各方的赌豪斗比赌术,还搞出一份赌王榜,王榜代表赌徒界的最高荣耀,能登王榜者,必然是赌圣,而肖心盘与祁连冰年年都能登上王榜前二。 实在是赌徒界的传奇人物啊。 我十分敬佩。 那莫小净在我身后轻笑一声:“你当真是赌王肖心盘?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肖心盘笑了笑,“小姑娘,钱可以乱赢,话不可以乱说哦!” 肖心盘说完,又看了看一边端茶递水的陪侍,道:“这人是谁啊,在我面前竟也如此嚣张。” 几个赌客道:“那个男的,叫莫小净,是莫爷,上次随便押了一个注,就赚了一万两,咱们现在可敬他了。这黄毛丫头我们不知道。” 莫小净冷笑了两声,“姑奶奶我的名号你们还不配知道。” 我上前一步道:“肖前辈,这黄毛丫头是我的徒弟,她要是哪里冒犯了您,您清见谅。不必与一个后辈见怪。” 肖心盘看着我,手里捻着一颗小骰子,随即他将骰子往空中一抛,又伸出手,筛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手心,他握紧了手,看向我道:“猜大小吧。猜对了,我不跟你们计较;猜错了,我不仅要计较你徒弟,我还得计较你。” 莫小净立在我身前,语气有几丝不忿:“怪得很,我师傅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对你毕恭毕敬,你计较他什么。“ 肖心盘点点头,”正常人都看不惯赌徒,谁会打心眼里对赌徒毕恭毕敬,所以他对我毕恭毕敬只是敷衍和客套,不是出于真心,可见他虚伪。他对我恭敬,倒显得我肖心盘气量小,他口口声声要我谅解你,可我并没有生你的气,他那么一说,倒显得我小气。他把他自己抬得高高的,uu看书 ww.unshu.m 把我显得小小的,所以我得计较。“ 真是听君一席话,不如去撞墙。 我对他真心尊敬,他却以为我是伪君子。 怪不得江湖有人说肖心盘为人怪癖,唯一与他合得来的也只有祁连冰了。 我思量着,怎么回他,我要是说“既然前辈要计较,那么便计较吧”更显得我装大度了,我得照顾这位赌王的念头。既然他以为我是伪君子,且挑明了话头,那我不如顺势而为,且先做出真小人的样子,待过后再做计较。 “前辈,你说的很对。我对你是只有客套,不是因为在下虚伪,而是在下一直待人便是如此,不知有不妥之处,今日听前辈一言,方觉得前辈此言大有道理。忽然明了与人要真诚,敬佩便敬佩,看不起就看不起,不必表里不一。”我道:“听前辈一席话,胜我读十年死书。” 肖心盘哈哈一笑:“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如此附和我的人。从前我说那群尊敬我的人虚伪,他们还辩解,你嘛,直接承认,倒是豪爽,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江湖中人,快意恩仇的较多。 所以,那群尊重前辈你的一定是真尊重,不是当面客套,是前辈你多疑自卑了。 我笑一笑,“既然如此,那在下要恬不知耻地便尊称前辈一声大哥。” 肖心盘晃晃那拳头,道:”猜大小,你赢了我让你做大哥。“ 做赌王的大哥似乎不太好,所以我道:”这样吧,方才我这徒弟言语冲撞,便让她猜吧。她猜对了,你便原谅她,猜错了,你便当今儿没见过她可好。“ 七十八 提点 莫小净笑了笑:“你都和我师傅是兄弟了,赌王你肯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再说猜大小多没意思。不是大就是小,一点惊喜都没有。不如咱们赌点别的。” 肖心盘笑道:“那你说说,咱们赌什么。” 莫小净抱着我的剑,有几丝自负道:“皇城新近出现一人,与大内第一酿酒高手徐三返比试酿酒,你知道吧。” 肖心盘笑道:“你想和我赌这个。” “对,就赌他们两个谁能酿出更好的酒!” 莫小净道:“你不会不敢吧!” 肖心盘摇摇头,从那赌桌上跳下来,将手内骰子一扔,笑道:“当年我也是在极乐坊混过的。当年众人众口一词诋毁花间独酌,违者良心说他的酒不如徐三返。逼的他交出了酿酒方子。如今,徐三返手里有那方子,又在皇城酿酒司浸润多年,相信实力不可小觑。” “可花间独酌第一手的能力也不曾倒退。”莫小净看着肖心盘道:“赌嘛,就是图一个刺激。既然他二人不相伯仲,那就有意思了。你赌谁赢?” 肖心盘摸了摸下巴,道:“好啊,我赌花间独酌第一手赢。” 莫小净道:“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不必。”肖心盘道:“当年我受人胁迫,逼我支持徐三返,害得一代酒材差点死掉,如今我便赌他赢,就当是对当年的偿还了。” 莫小净点点头:“那我只能选徐三返了。” 我拉过莫小净道:“你看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吧。据我所知,徐三返完全是虚张声势,毫无实力。你赌他赢,还不如猜大小。” 莫小净自信地笑了笑,道:“我早已胸有成竹了。胜败只在我一念之间。” 莫小净转头看向了肖心盘,道:“我上次为剑神萧山下注下了三百两,按照十倍赔率,我该赚三千两,这三千两我都赌徐三返赢!” “好咧!”赌坊小二拿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 这时候顾爷和他的随从自门外走进来,这顾氏赌坊的赌徒们便立刻站起以示对顾爷的尊敬。 “坐坐坐,各位都坐下。”顾爷伸手比划了几下,接着转头看向我,道:“莫公子,这才几天啊。昨儿你才从我这里赢走一万两,今儿又来,我这儿快亏了。” 顾爷转头看着莫小净道:“咦,怎么莫姑娘也在这里?” “奇怪吗?青楼开累了,来你这赌坊探探,要是你们赚钱容易,我也开个赌坊玩玩。” 莫小净道:“东华县距离皇城也不算远,花间独酌第一手要与徐三返再赌酒,你知道吧。” 顾爷点点头,道:“不错。我这个时辰来,也就是为了连夜开一份赌局,开一场花间独酌第一手与徐三返的赌局。既然如此,就请莫老板你来开局吧。” 莫小净笑了笑:“我上次给萧山下注,赢了三千两,这三千我都赌徐三返,肖心盘他赌另一位。” 莫小净看着我道:“师傅,咱们先走吧。” 赌坊里尚有议论,莫小净已经拽着我踏了出去:“太累了,我好想睡觉啊,师傅。” 回到月卿楼,寒骆将我们送到楼上。 莫小净笑道:“哈哈,我赢定了。” 莫小净自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道:“看看这个。” 我拆开信,信纸上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展开信,细读一遍,居然是花间独酌第一手自皇城寄来的,而且还是寄给我的。 这封信很简单,就是讲他在皇城重游故地时,突然决定和徐三返再比一场,他要为当年的自己正名。 我道:“你看吧,人家都说了要为当年的自己正名了,肯定是做好准备赢过徐三返,你还赌徐三返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莫小净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信上不是说,为了感谢你劝解了他,他决定答应你一个要求吗,而且会全力以赴地办到。” 我瞬间明白莫小净要做什么了。 “既然这样,你就拜托他再故意输给徐三返一次嘛。” 我将信收起,严厉地拒绝了。 “喂,萧山那可是三千两,输了就是三万两啊。”莫小净在我身后喊道:“三万两,你不帮我,它就这么没了。” 我转头看向她,她的脸在略暗淡的月卿楼楼道里,显得有些憋闷,神色怏怏,令我有些心疼。 但是心疼归心疼,这种要求我可真提不出来。 “别想着冒充我给他寄信。”我转身关上门,吹灭灯,放好被子,侧卧睡觉。 三万两而已,对莫小净而言,岂是难事,u看书 .ukanshu 随便坑了没有才学的纨绔子弟,就能赚个五千两,来六个不争气的傻子就足够了。 我这么想着,便安稳地入睡了。 第二日早起,难得地没有看见寒骆。 问起来,莫小净说他出去寄信了。 “寄信?什么信?” 冷一笑在最后的全县前三甲比试中故意考差了,以求收敛锋芒,倒是他们少元阁的那位洛满满得了全县第一。 洛满满家里有钱,父母为庆祝此喜事,特别定制了好几盏灯笼送人。 为此冷一笑的姥爷又得努力做灯笼,所以冷一笑最近都睡在月卿楼。 “寒骆哥哥寄什么信啊?” 冷一笑边喝肉糜粥边问。 莫小净看我一眼,随即看着冷一笑道:“你赌过钱吗?师姐我马上要赢钱了。” “你赢什么钱,花间独酌第一手的能力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又不是没喝过他的酒。” 莫小净笑道:“你还装糊涂呢!昨儿不是你提点我,叫我冒充你给花间兄写信的吗?” 我那不是提点,不是提点。 我是很严肃很认真的告诉她,不要用我的名号去干涉花间的行为。 她居然误以为我在提点她!女人的心思啊。 我有些愤怒,看着莫小净吃的很开心,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算了,原谅她吧。 谁让我是她师傅。 哦,真是倒霉透顶了。 我喝着粥,莫小净道:“要是我赢了三万两,到时候送你一半。” 我摇摇头,“我是正人君子,这赌来的钱我不要。” 七十九 人生 “哼,萧山,你假清高,你自己不也赌了一把,还赢了一万两。”莫小净站起来啃苹果,“咔嚓”啃了一大声,接着说道:“我要是这回赢了赌王,那我必然能在赌界声名鹊起,届时,我赢得众赌徒的仰慕,成为赌神,我统一武林又近一步。” 莫小净还真是敢想啊。 “这武林之中,赌徒连丐帮的地位都不如。赌徒说白了就是混混,在庙堂为官员轻贱,在武林不得江湖人推崇。但赌门里有时候吸收了一些其它门派的成员,甚至是掌门。比如说,摄梅派掌门人因为好赌而时时混迹赌坊,与赌徒们玩得好,至今还欠赌王五百两银子。”我道:“若你真赢了,你敢动赌王的地位,摄梅派掌门第一个不饶你。“ ”愿赌服输,肖心盘若是输了,他自己也没脸称赌王。“ 我摇摇头,”不见得吧。你当着以为肖心盘是好对付的。当年极乐坊里,花间独酌第一手能被人搞得失魂落魄,肖心盘性格怪癖,却还是能稳坐赌王地位,说他没城府,鬼才信呢。“ 莫小净道:”你不是说,赌徒在江湖和庙堂人眼中连丐帮都不如嘛。那赌王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吧。“ 我摇摇头,”你啊,和肖心盘比起来,就是一碗干净的雨水,肖心盘就是一条随时让人翻船的河。“ “不止于吧。”莫小净道:“昨儿在顾氏赌坊,他还要和你称兄道弟来着呢。我看他挺豪爽的。” “豪爽?”我笑了笑,心里有几丝轻蔑,“一个人不可能一直豪爽。倘使环境虚伪,他又怎能豪爽下去,依我看,当年极乐坊龙蛇混杂,肖心盘能在赌王的位置这么多年,不被动摇,不是因为豪爽,而是因为精明。” 莫小净将苹果核儿扔掉,道:“你是说,他的豪爽是装的,豪爽的外表下是一颗肮脏的心。”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他豪爽,又精明,懂得维护利益和地位,这不代表他肮脏。”我道:“你仔细想想,摄梅派掌门好赌钱,江湖无人不知,而且还就爱和赌王赌,这么多年下来,居然只欠赌王五百两,这说不过去吧。不止摄梅派,还有寒山派的右护法,他也是好赌的,也欠了肖心盘不少钱,肖心盘能蝉联赌王多时,不被人搞下去,与他的心机不无关系。你最好,别再他身上打主意。” 莫小净点点头,“可我已经把信寄出去了,我觉得他一定会输给我,到时候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站起来,说道:“肖心盘这么多年来处处维护他豪爽大气,耿直率真的形象。就算你赢了他,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对付你。” “既然如此,那我便可放心地赢他了。”莫小净点点头,随即道:“不必怕三万两赢着烫手了。” 真是个钱罐子,我摇摇头。 寒骆寄了信回来,剩下的散碎银子都送给含丹去买吃的了。 莫小净抱怨道:”这丫头,一天到晚就想着吃,除了端茶送水啥也不会的。“ ”不会就不会呗,不跟你一样嘛,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当武林盟主,到现在,还只是想着而已。“ 莫小净走到我面前,道:”谁说的,我已经做了很多了。起码,有些门派在外面欠银子,我暗刀门年年有的赚。“ “你那是正经渠道赚的嘛?” ”我不管,能赚钱就说明我厉害。“ 莫小净道:”寒骆看店,我与师傅去练剑了。“ 寒骆自后面柜子边走出来道:”少门主,你是否要挑一把剑?“ 寒骆将一方青黛色花瓶移开,那花瓶一移,后面一响动,接着寒骆便转身拿过一把剑来。 ”明天再练吧,你要是诚心练剑,以后每天寅时起,咱们寅时便开始练剑,一直练到午时。有这个恒心嘛?“ ”也行。“莫小净道;“不就是坚持嘛,有什么难的。” ”不难啊,坚持十几年练剑,这十几年里,还要坚持练同一类剑式。虽然单调枯燥,但是坚持下去就行。“ 莫小净有些迟疑:”十几年练同一种剑法?“ 我点点头,确实如此。 我就是十几年如一日地练同一种剑法,同时还博览群书,看各种与剑法有关的书籍,琢磨这些书上的剑法的各自联系衍生出的新剑法,以及能否融合各种剑法于一体。 我坚持单一的同时,还努力博收杂取。 这么多年,剑法如此好,靠的就是坚持。 ”就没有速成的吗?让我半年或者一年之内成为剑术大家?“莫小净道:”你是剑神啊,你这么厉害,把你会的都教给我。“ ”做人呢,不能贪得无厌,我觉得,你得先学做人,才能学我的剑术。“ 莫小净哼了哼,“说白了,你就是懒得教我剑术呗。” 自然不是。 ”功夫不是一天练成的啊。你连耐心都没有,怎么可能成事。“我道:”我要是你,我不会先从银子入手,我会先努力提升功力,功力到了,想称霸武林随时可以。u看书 .uukanh 可你瞧瞧,你现在,除了有钱还有什么。“ ”等等,你说的有点对,我去想想。“ 莫小净一想就想了一天,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当武林盟主。 她总说,武林中人,快意恩仇,总是抱怨我,做事太过瞻前顾后,可我看,她自己不也是不够干脆吗。 想当武林盟主,我却看不到她一星半点的计划。 莫小净想问题想到天暗。 我趴在栏杆边上看楼里人来人去,歌舞升平,醉客懵然,吵吵闹闹,十分无聊。 有时候,我甚至感觉,就算我置身于尘世中最喧腾骚动的地方,我都躁动不起来。 这颗心,会跳,会动,可惜,不会喜怒哀乐。 我的人生,难以有大喜大悲,别人的欢喜悲哀触碰不到我,我的欢喜悲哀倒是引起一干无聊的看客的谈论。 ”听说了吗,断臂章赌萧山赢,赚了八十两,他今儿请咱们吃肉!“ ”没想到啊,剑魔那么没用,不过,他对女人的一往情深真的令人动容啊。“ 我实在不知道,剑魔的事和这群人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平民,江湖事和他们有必然联系吗,他们整日谈来谈去,真是没有意思。 好像一朵花旁边被蜜蜂嗡嗡绕着,这群蜜蜂又不能影响花丛的盛开,却把许多无趣的流言蜚语传的老远。 我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何处,我羡慕剑魔,虽然他死了,但是他明白清楚地知道,自己活着为了什么。 而我,这颗冰凉的心,实在不知道,活着要做什么。 八十 琵琶 我正摸着心脏,俯瞰芸芸众生相,偶尔灌自己一大口酒。 这酒毕竟不是花间独酌第一手酿的,不够滋味。 喝过了上等的酒,其它的酒就再也入不了胃了。 如同,见过上等的佳人,其余的女子就再也入不了眼了。 我以前参加宫宴,见识过最上乘的舞蹈,最美丽的姿容,最曼妙的歌喉,这楼里的舞女歌姬都不在我眼内,因此,并不能打动我。 含丹身姿瘦弱,立在一旁,她越来越美妙,身姿颀长,身段曼妙,瘦腰长腿,五官端正匀婷,虽然未满豆蔻年华,但她浸染在这月卿楼里,身上散发的那点点风情已足以令人觉得惊艳。 她越来越美,安静乖巧地立在一边,微微低头,像一只伏在草堆里的兔子一样,安静又柔美,足以令每一个像猛兽一样贪婪的酒客涌起捕猎的欲望。 但正因为有顾三爷的前车之鉴,大伙儿都清楚,含丹是这个酒楼里动不得的人。 这里此刻排的舞叫《漠上三钗》,十二个红衣舞娘围成一个圈儿,中间坐着三个绿衣美人儿弹琴,琴声铮琮,如环佩相撞,一众看客拍手叫好。 十二名红衣女子绕着那三个绿衣美人儿,挥出水袖,水袖如红绸般飘动,十二方水袖挥向那三名女子上空,在上空会合后又散落下来,在红衣转动间,尚能见三抹碧色身影坐在琴旁,隐隐绰绰,朦胧清丽。 琴音不绝,动听无比。 红袖飘落,看客鼓掌叫好,不一时,那十二名女子向着十二个方向仰下腰,姿态柔美,腰身袅然挺起,又将红袖挥出,十二方红袖罩上那三名女子。 琴音止。 但琴音顿住只在刹那之间,数息之后,一声琵琶声响起。 那琵琶的声色十分铮然,令人闻之一醒,仿佛昏睡中的一声清亮的巨雷,令人清爽不少。 那十二名踮起脚尖的红衣女子高扬双手,红色纱衣透出雪白的臂膀,如同伸向天空的新枝条,就在琵琶声响起的瞬间,那十二双玉足都生生顿住。 十二道红影扬手踮脚不动,二十四道红袖坠下,整个舞台都静止住了。 我趴在二楼的栏杆边上往下看,竟也由不得被惊艳了,十二道静止的红影中间,坐着一弹琵琶的绿衣女子。 而方才的弹琴的三个绿衣女子却不见了。 舞台上头是九转玲珑玉色纱罩灯,暖黄灯光透着玉色纱罩照射下来,给那低眉信手续续弹的绿衣女子镀上一层光。 众看客都被惊住了,我自己也觉得,我从未见过如此姿容绝色的女子。 绝色到,我都忽略了,我从未在月卿楼见过如斯美人儿。 琵琶声如同天籁,有竹子的清凉,有月色的朦胧,有星光的闪烁,令人忘却尘世的沉浮流转,仿佛置身于山顶,千山万水都向自己汇聚而来,虽然今夜无风,但这琵琶声里有风,好像山顶有风,一路随着乐声吹向我们的头发。 我们完全沉浸在其中,仿佛衣襟与身心都随风飘荡起来。甚至恨不得一辈子都浸在其中,永世不出。 就在刹那,琵琶声一转,陷入低沉,声音哀怨,如蛟龙堕魔,凤凰断翅,仿佛山河泣血,流离失所,令人想迅速逃离其中,寻找一方乐土喘息。 就在此想法出来时,那琵琶声一转,转入静和,仿佛一世阳光落在身上,自此可安然入梦。 我已无力注意他人,自己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就在刹那,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人影,就是我,萧山,他盘坐于地,一袭白衣,身边放着一柄剑,剑鞘上红带散在地面上。 我走过去,那个与我模样一致的人并不说话,只是眼尾含笑,随后转头看向对面的山谷,我转头随他看过去。 只见那山谷上的一层层墨云里,慢慢染开一幅画,画里是一个酒馆,酒馆里众人正呆愣着,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情,众人对面一个绝色美女正在弹琵琶,众人都已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仿佛众人都被摄走了魂魄一般。 我不禁在幻境中叹口气,原来须弥幻境真的存在,只要有一样东西做引子,就能让人遁入其中,忘却周围。 我一惊,须弥幻境! 能让人入幻,丧失知觉,就算被一刀砍死,人在幻境里,也不会知道。 我心里一惊,在入幻之中,一只紫红色的手捏着一柄黑色的大刀一上一上的凑近了我的脖子。 那刀自左边而来,左边是月卿楼楼梯。 应该是有人持刀上楼梯来杀我。 琵琶声尚在耳边,我暂时破不了这声音。 但我入幻了,能感知很多。 那柄刀渐渐凑近,我向左边跑步,飞腿便是一脚。 “啊!” 一声粗大的尖叫响起,这声音将我自幻境中拉出。 “这小子,居然能从抵抗琵琶声的致幻之力!” 那被我踢下楼梯的大汉提刀站起来。 我环顾四周,运起灵耳神功,却发现楼下大部分人都没了呼吸。 因为听不到他们的呼吸声。 那琵琶声尚在继续弹奏,uu看书.ukanshu然而大部分食客都没了声息,偶尔有两三次呼吸。 我看着楼下那群人,浑身上下并无伤痕。 “咋了,寒骆你会不会伺候客人。” 琵琶声止住。 莫小净自二楼最中间的那间屋子推门而出,身后还跟着一脸厚道的顾橘,接着看到了楼梯口那名持刀壮汉,便双双一愣,随即莫小净对我愤愤然:“师傅,人家寻你的仇寻到我这里来了啊!” “少门主,我看他们是冲你来的!”顾橘看了眼楼下的食客,随即一脸惊讶的看着那名持刀的大汉,道:“阁下是传说中的一指夺命常孟德?” “不会吧。”我看着顾橘道:“传闻中,一指夺命常孟德极善认穴,且点穴速度极快,你要是吃饭,饭还没咽下去,他已经点住你的穴道了。至于是点生穴还是死穴,完全看他的心情,以及雇主是想你活还是死。因为早年杀的人太多,所以甚少抛头露面,只偶尔接一些门派的活儿。” 我看着那持刀,与我对峙的大汉,道:“更传闻,常孟德幼年体弱,身体纤瘦。瘦腰细骨,看起来弱不胜衣。可,这汉子,虎背熊腰,面目狰狞,粗陋无比,怎能与常孟德相提并论!” 那大汉双眉一蹙,脸上刀疤更显狰狞,对我大吼道:“你这是在侮辱我!” 顾橘道:“我看楼下的人大部分都没了呼吸,想来是被人点住了闭气穴。” 顾橘看着舞台上,持着琵琶的女子,失声道:“琵琶,穴道!” 莫小净道:“传闻中,双进双出的素手琵琶和一指夺命!” 八十一 厮杀 ”素手琵琶也来了!“我看向那名持着碧玉色琵琶的绿衣美女道:”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第一美人,素手琵琶?“ 那名女子直起了身,在妖娆灯光下,更显得曲态玲珑,婀娜多姿,她微微仰起头,一双剪水双瞳扫向了我,随即点檀唇一笑,嘴角梨涡散开,道:”久闻月卿楼非比寻常,今日一见果然卧虎藏龙。“ 我年幼时便听闻了素手琵琶的大名,想来她已年近四十,可这副身姿容貌与嗓音,竟仍然如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娇嫩,只是气度有些许沧桑而已。 正在此时,那舞台边的柜子后头一响动,寒骆自后头走了出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出手,快速地踱到静立的含丹身后,“蹭蹭”两下解开了含丹的穴道。 接着又蹭蹭两下,迅速地移步到靠近的酒客那里,为他们解了穴道。 ”闭气穴能令人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但要是三刻钟内不解开穴道,就会窒息而亡。“寒骆站定,看向那弹琵琶的女子,道:“姑娘,这些蝼蚁之辈与你无冤无仇,还是放走他们吧。” 素手琵琶看着寒骆道:“密云木,机关锁,天山解穴手。果然这月卿楼非比寻常。怪不得,伟歌派的人会在这里消失。” 伟歌派?上次死在三楼的人就是伟歌派的。 我看向莫小净说道:“看吧,人家是来寻你的仇,不是寻我的,所以,”我看向楼下的女子道:“我可以走了吧!” “走?”素手琵琶一笑:“是去找帮手吗?” “不是不是。”我道:“我与这个月卿楼的楼主毫无关系,我只是爱喝这里的酒,可惜,这里的酒也不是从前的味道了,我也不喜欢这里了。你爱杀便杀,我走。” 莫小净在我身边哀哀道:“师傅,你不要徒儿了?师傅,你也太贪生怕死了吧!” “你是她师傅?她是你徒弟?”素手琵琶笑了笑,道:“我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今夜,见过我们真容的人,都必须死。” “姑娘,放走这些酒客吧。他们没有内力,点住他们的遇风穴,他们便会忘记今夜的事。”我道:“姑娘,你何必杀不相干的人,浪费你们的功夫呢。好功夫不是用来杀蝼蚁之辈的。“ 素手琵琶闻言,点点头,道:”也好啊,让他们滚开,腾出地方,好给你们做一番垂死挣扎。“ 寒骆将门打开,那群酒客纷纷跑出去,含丹也夹杂在其中,在他们出门的一刻,寒骆拉了拉柜子边的红绸带,一楼响起了一阵铃铛响,随即二楼也响起了铃铛声,虽然有密云木隔着,听不到三楼的动静,但我估计三楼也响起了一阵铃铛声,就在铃铛声动时,二楼,还是三楼都传出来自各方向的哨声,哨声响处,一道道的短木头飞向外头,俱是打向了那些酒客的后颈。 我心里一惊,不由得看向莫小净,原来这月卿楼还有如此多的玄机,各楼还藏着许多的莫小净的下属。 而且,那些短木头都打向了酒客们的遇风穴,而且每个酒客身上只打了一次。 遇风穴一日点多次,很容易致傻。 可见,莫小净的下属们都配合默契,内力高深。 我看向莫小净,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背地里这么多弯弯道道。 莫小净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了看素手琵琶一眼,得意道:”我说,你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我们这里可是有几十个人,你想让我们群殴你吗?“ 素手琵琶闻言一笑,”哦,你们人有多多呢?“ 她拂手扫过琵琶,琵琶声起时,数十声暗器飞向了二楼和三楼,只在瞬息之间,数十道黑影便自楼上坠了下来。 那持刀大汉哈哈仰头大笑:”我早说这月卿楼非比寻常,一定卧虎藏龙,现在,这楼里厉害的人都被我们引了出来,也都杀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这么几个,应该不难对付了。“ “既然该清理的帮手都清理得差不多了,那我也该现身了。” 门外一股风扑了进来,不,不是风,而是杀气,杀气扑了进来,一个持着拂尘的墨发男子忽地站在了门槛边。 风像是一团气,托着他的青袍子,还像是一袭道士袍子,他的衣摆被风吹起,看起来,十足地飘逸。 ”阁下,就是传闻中的一指夺命常孟德?“顾橘站出身看他。 ”果然,如传闻所言,常孟德弱骨轻衣,杀气如风,常伴其身。“我道。 常孟德开口道:”我看阁下气态非凡,身上剑意峥鸣,想来阁下,必然是练剑出身吧。“ 莫小净走到我身畔,拍了拍我的肩膀,看着对方道:“常孟德是吗?你的眼神很不好啊!我这位可不仅仅是练剑出身啊,人家,在剑道上的造诣,uu看书 .已经超凡脱俗,超出你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了。“ ”接到伟歌派的任务时,我们就四处打听这月卿楼的来历,这些天忙着想法子对付你们,连剑神与剑魔的巅峰一战都不能亲眼去见。你们是否决定荣幸,能得到我们如此用心的对待?“大汉说道。 莫小净轻轻一笑:“是吗,你们应该去看看的,这样说不定还能琢磨出对付剑神的法子。” 素手琵琶斜眼看向我们,道:“怎么,你们以为,这白衣男人能和剑神比肩?” 我摇了摇头,寒骆将背在身后的手一挥,挥向我这里,道:”门主师傅,接着!“ 寒冰剑入手,莫小净在我身后道;“我怕这楼里人来人往,你拿着剑不方便,所以让寒骆把你的剑藏在后面机关里。” ”还废话什么,动手吧!“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剑鞘,又要多上几根红丝带了。 真是无奈啊! 那持刀大汉大喊一声举刀向这里劈砍来,顾橘自然上去缠斗,边打边说道:”这刀法,明显的是伟歌派啊。“ 顾橘边踢边打,莫小净与我运起轻功,向楼下跳去,那素手琵琶一展身姿,腾空一跃,像一只飞起的绿羽毛鸽子一般轻盈,她的一袭绿袍子下襟摆被风吹起,高高地扬起,如同盛放的绿百合一样。 当她落在我们面前的一方木桌上时,那一袭襟摆又都静静垂下,如绿色昙花收拢,琵琶声环绕着。 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眼,俱是自袖子里拿起一方帕子,塞进了耳朵。 她静坐在桌子上,慢慢地弹着琵琶。 八十二 寒骆 琵琶声里有很浓烈的杀气,似乎可以裂金碎石。 莫小净与我将耳朵用帕子塞住,又运起了内力,这才勉强抵挡住了那琵琶声的侵袭。 那素手琵琶双眉一蹙,冷哼一声,随即又一挥弹,蕴含在琵琶声中的内力,便忽的增强,甚至有肉眼可见的波纹自弦上一圈圈地挥出。 所过之处,桌椅板凳具是被震裂。 这内力实在是强悍,让人不敢与之对敌。 我不明白这样厉害的人,为何数十年都退隐江湖,悄然声息,只在传闻中听到其人。 莫小净拉着我一齐倒退数十步,步子所过之处,桌椅具随之被声音震裂,木屑齐飞,声音惊人。 忽地楼上落下一具肥壮的肉体来,正是那持刀大汉,顾橘亦自楼上跳下来。 另一边,寒骆正与常孟德对峙。 寒骆擅长天山派的点穴法,常孟德也喜好从人的穴道下手。 两人正两厢对峙,顾橘跃至他二人处,只待打起来,他好从旁袭击常孟德。 今夜注定了不同寻常了。 莫小净开口大骂:“你这老妖婆,这么大岁数了,还学人弹琴,你这破琴弄坏了我的东西了。一张桌子一百两银子,你这老妖婆!” 素手琵琶将手一顿,停住了挥弹,冷笑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骂我了,上次骂我的人,他的坟头草已经一丈高了。” 莫小净扯掉了手帕,对着素手琵琶道:“有种与我出去打一场,休在这里破坏我楼里的东西,我的天啊,心疼死我了!” 素手琵琶扯起嘴角,幽然一笑,一挥袖子,碧衣翻飞,飞向了门外,莫小净与我追了出去。 杀气震得这条街道上寒风飒飒,本是春夜,此刻竟如肃杀的秋风一般。 天边一轮硕大的月亮,月光洒下来,周围十分宁静,那绿衣女子站在一间人家的屋顶,一手扶着碧色琵琶,一手慢慢地拢了琵琶弦。 我甚少知道素手琵琶的传闻,压根摸不清她的路数,不知她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此刻的我格外警惕,格外戒备。 莫小净立在我身边,左臂一展,自粉色宽袖里取出一方红鞭子,随即看向我道:“从前听我师傅说过她,她其实就只有内力深厚而已,并不会什么精妙的掌法,所以咱们很容易就能打败她!“ 我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攻她,我从侧面袭击她!“ 未等我答应,性急的莫小净便取出手帕,一甩鞭子,鞭影如虹飞向了那屋檐上的女子,她抱着琵琶旋身飞避,那鞭子打空,莫小净纵身一跃,飞向了屋顶,只待近身攻击。 我始终觉得素手琵琶没这么简单,只在一旁冷眼旁观,便于随时援救莫小净,压制素手琵琶。 鞭影自左而右扫了过去,碧色身形自空中徐徐飞避,红影追至,莫小净红色纱衣迫及,就在莫小净与素手琵琶靠近时,红色长鞭打在了琵琶上,鞭子与弦相撞,那弦想来是金丝铁线做成,即使莫小净擅长使用鞭子,且内力深厚,那弦也未被鞭子伤到。 莫小净被琵琶上的内力弹得迅速退开,恰在此时,素手琵琶双手在琵琶上一拍,数道飞刀自琵琶的盒子内飞出,飞向了莫小净。 这盒子应该是一种机关所做,里面的飞刀都飞向莫小净,且一次便又数十把。 我提剑纵身飞上屋檐,挡在了莫小净身前,那飞刀来势及快,好在我反应更快,持着剑,剑在手中一转,拉着莫小净飞避开来,那几柄飞刀被剑打偏,我与莫小净乘风徐徐落于地上。 素手琵琶随之立定在檐上,分外冷漠地看着我们,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里,还有人能敌得过我的琴里藏刀的。” 一般素手琵琶不会与人打架,但决定要打了,则必然是要取对方性命的了。 素手琵琶对付人只有三招,一是弹琵琶,靠乐声令人沉迷,丧失知觉,寻机杀之,二是弹琵琶,借助弹奏挥出内力,三是琴里藏刀。 人们都说素手琵琶只有这三板斧,一旦有高手逼得她出了琴里藏刀这一招,便说明此招之后再无招,取素手琵琶性命如探囊取物矣。 但都只是传闻,未可尽信。 我抬头看向那碧衣被轻风吹得翻飞的女子,道:“前辈,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与一指夺命交情匪浅,倒不如你劝他与你一同离去,咱们就此罢手,免得你白白丢了性命啊!” “无知小辈,uu看书 .uanhu 安敢口出狂言!” 月卿楼内,一青衣道袍的男子如雀鸟一般地飞了出来,直飞向屋顶与素手琵琶同立。 这般上乘的轻功,乃踏雪无痕啊。 常孟德立于素手琵琶身畔,颇为高傲地看着我们。 寒骆飞奔出来,双腿一纵,恨不得立刻飞上屋檐再战常孟德,我一把扯住他的肩膀,却见他嘴角一线红,“别去,很危险。” 寒骆立在我身侧,指着常孟德高喝道:“徐洛北,你给我脱下那身道袍,那是我师傅的!” 闻言,我心里一惊,莫小净在我身边道:“徐洛北?常孟德居然是徐洛北!” 莫小净的惊讶在我的意料之内,她惊讶的是徐洛北居然还活着,而我惊讶的是,寒骆的身份。 “徐洛北,你杀我师傅,还穿他衣服!”寒骆激动道:“辱没家师者,死!” 我对常孟德所知不及徐洛北多,但不想,徐洛北就是常孟德。 更不想,寒骆与徐洛北的关系,也不曾料到,月卿楼的小厮,居然是天山派的掌教座下第五代嫡传弟子的嫡传弟子。 天山,那是比柳七绝还要令人敬畏的存在,天山在大楚国兴盛时便存在许久,一直绵延至今,天山门喜好清静,不掺和人间俗务,练武只为怡情养性,后来当阳真人成为掌教,才开始努力创立发展天山剑法与天山武学。 双掌扫尽武林乱,十指数尽天下事。要知大人在何处,天山掌教归当阳。 当阳真人喜静,于武学大有造诣,收有两个弟子,一为现任天山教掌教,一名寒山剑客魏八归。 八十三 身份 寒山剑客魏八归,乃当阳真人座下的五代弟子,得当阳真人真传,于剑道一途自成一派。 自大武创国后,天山一派更是闭门谢客,与江湖中人再无来往。 魏八归却似乎甚为喜爱游浪,他持剑下天山,径奔北淮。 当时北淮尚有大楚余孽流窜,所以北淮一带不为大武王朝的权贵所喜,北淮常年处于落后停滞的状态,那里贫困人多病弱,是官员们最厌恶的地方,也是最不想去的地方。 北淮一度是整个大武最贫困的地区。 因为贫困,出身于北淮的徐洛北自幼也体弱多病。一年,一个老大夫经过北淮,医者,仁心也,治病救人。 那老大夫见北淮民众如此煎熬,便决心定居于北淮。他开设医馆,广施粥饭,连药材也免费。 那时徐洛北体虚身弱,便依着老大夫做事。徐洛北翻阅了老大夫的所有医书,学会了认穴道,知道了所有穴道与经络血脉的关系,甚至也慢慢地帮助老大夫给病人看病。 徐洛北堪称是武林奇才,于武道上自己走出了一条路。 那一年,天山弟子魏八归于江淮一带游玩,不知何故身中毒箭,被那老大夫所救,徐洛北更与其相处数日。 天山弟子久不经人事,所过皆与世无争的日子,自不知人性之歹毒。 魏八归所中毒箭不是剧毒,略通医药之理便可去毒,因徐洛北救他性命,魏八归与之结拜为兄弟。 既是兄弟,则必然无所不谈。 徐洛北时年十五岁,他离开了北淮,跟随魏八归到处游历。 二人于江湖上颇有名声,当时柳七绝忙着统一武林,曾盛情邀请二人宴会。 魏八归认为,世上人的交往,到最后都会变成同流合污,哪怕一开始只是很纯粹的打交道。 所以魏八归坚决地辞了柳七绝的请,徐洛北却颇喜欢叱咤风云的柳七绝。 便执意与魏八归分道扬镳,徐洛北自此在柳七绝身边做事,渐渐打通了许多江湖关窍。 再几年,魏八归回到天山,却发现当阳真人已闭关再不见人,他的师傅师伯师叔师兄弟,亦多是闭关修炼。 魏八归于山中收了一个记名弟子,过了许多日子,魏八归惦念俗世繁华,再次仗剑下山,这次下山,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似乎不喜欢他。 徐洛北与他兄弟再见,分外喜欢,于酒馆摆酒,欢醉一场。 自此日日同榻而寝,同道相交,相互讨论武功剑法,徐洛北擅于认穴道,却不擅于内力,他的内力修炼法子还是徐洛北教他的。 在徐洛北将魏八归的功法学完之后,魏八归便死于徐洛北之手。 所以,人有时候藏私是有道理的,什么都教给别人,岂不是自杀吗? 魏八归死后,天山不断有外门弟子下山寻仇,徐洛北本就是武学奇才,在得到魏八归的倾囊相授后,更是技艺大进,那些天山弟子原是要抓活的,将人带到天山执法堂处置,所以不肯用全力,所以不曾困得徐洛北。 柳七绝当时乃武林最有威信之人,他安排了一场比斗,让天山九名弟子与徐洛北交手,若徐洛北赢了,则天山不再追究魏八归之死。 据说那日一战是徐洛北的成名战,徐洛北打败了九子的围攻,一战成名。 但在柳七绝的安排下,徐洛北还是将魏八归的寒山剑归还给了天山的弟子。 但徐洛北终究是受教于魏八归,走到哪里耍的功夫都有天山的路数在。 所以,徐洛北很快便隐姓埋名了。 江湖再无忘恩负义的徐洛北的传闻。 再后来,一指夺命常孟德出现在江湖,他一袭青衣道袍,弱骨轻衣,步法奇特,指法高超,人们对他的议论渐渐超过了对徐洛北下落的好奇。 只不想,原来徐洛北便是常孟德。 我心里微微惊讶,想来,寒骆便是寒山剑客魏八归的弟子了。 魏八归的剑名叫寒山剑,乃天山当阳真人请人铸造,是天山十剑之一。 常孟德,哦,不,徐洛北立在房檐上, 冷冷开口,道:“你便是魏八归的弟子?哼,这么多年了,我也甚是想念我的魏大哥,每日穿着他的衣服,思念他。” “你这歹人!竟有脸提及我的师傅!快脱下道袍!” 常孟德摇摇头:“魏大哥极其注重情义,可是他不该,不该忤逆柳七绝的爱人,当年我杀他,也是形势所迫。” “休要狡辩,什么形势所迫,还不是你的歹念作祟!” 寒骆指着常孟德咬牙切齿道。 常孟德无奈叹气:“当年,柳七绝一心统一武林,要将武林诸门派合并,天山亦在其中,只可惜,天山之人大都闭关不问俗世,魏八归下山,柳七绝当然一心想要弄来天山秘法,uu看书 w.uukanhu以期他的统一武林大业了。但天山秘法不外传,我迫不得已才要偷学魏八归秘法的。他发现了我把秘法教给了柳七绝,自然大怒,这才火拼了起来。” 寒骆指着常孟德道:“我天山素来无欲无求与世无争,只愿一心求武道,不掺和江湖利益争端,我师傅只是向往俗世繁华,不欲做江湖人,没想到,终究还是被朋友出卖!” 常孟德摇摇头:“出卖?魏八归为人纯真,不知利益纠葛。我既已是他的朋友兄弟,江湖人要对天山下手,自不会放过我,可天山不会帮助俗世的人,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杀了魏八归,彻底投靠那武林而已。” 其实,常孟德最后还是没有教出天山秘法,而是隐姓埋名金蝉脱壳化了名字而已。 柳七绝死后,他靠受雇于帮派而活。 唉。 寒骆道:“不管你如何狡辩,你害了我师傅是真。今日我便要废了你的功夫,教你学来我天山的功夫都还回天山!” 素手琵琶冷笑道:“你这小娃娃好不懂道理。武学就是给人学的,况且,孟德兄早将天山秘法与点穴手结合,自创一新武学,何来还给天山之说。你天山说起来是与世无争,实际上是害怕纷争,是对世人冷情。明明有一手好武学,可大楚国亡时,不见天山救济世人,武林内乱时,不见天山出义言。你们天山,要那绝学有何用!” 寒骆冷笑:“若无天山,我早已是山脚的枯骨,若无天山,世上怎有一心学武不问世事的清白之人!我今日,即为师傅报仇,也未武林除害!” 八十四 高手 寒骆只欲冲上去便战,我拉住了他,道:“不必如此着急,你若一心想杀他,反而落了下乘。” 我知道,天山剑法名不虚传,徐洛北虽是用指法对敌,但谁料他是否藏有袖中剑等物,所以,我不可掉以轻心。 寒骆飞身而上,莫小净亦随之一挥鞭子上去。 素手琵琶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我握紧了手中剑,施展起了踏雪寻梅的轻功,一下子飞上了屋顶,莫小净与寒骆专心颤抖素手琵琶,而我则对付徐洛北。 徐洛北一挥拂尘便向我打来,我只闪身侧避,徐洛北看起里瘦弱,但气息却颇为暴戾,毫无舒和之态,我一个飞鹤驾云便避过他的拂尘,转到了他的身后。 徐洛北左手向后挥来,我仰头避过,眼前忽然一道亮光,是一柄剑横了过来,果然他有袖中剑,料我有后手,所以先出剑压制我。 我退避闪开,徐洛北左手拂尘,右手长剑向我打来,我提起剑堪堪抵御了。 徐洛北冷冷一笑,道:“我这天山剑法,可不是你一个小辈可以抵御的,还是乖乖引颈就戮吧。” 那剑法十分高明,不愧来自天山。 天山剑法一直是秘法,旁人无法窥测,所以我只能随机应变,不似之前对敌那般胸有成竹。 毕竟从前对敌,我大致都懂其武功路数。 唯有天山一派,素来隐匿,叫人难以琢磨。 我小心提防,徐洛北的剑徐徐推来,慢而有致,明显地不快,但这只是试招而已,不代表他的剑真的就这么慢。 慢剑更适合内力深而气不足的人久战,想要抵抗,不适合用内力硬碰硬,用柔力更好。 我提起内劲,只以柔力化之,化掉了他剑上的功力,但随着他手腕一翻,那股柔劲又伴着我方才的那股力道返回了我这里,真是好厉害,[取个剑法的名字。]我不禁心里感叹,不愧是老江湖了。更不愧是天山功夫。 随着他的手腕一翻,他的内劲都转到我这里来,我脚步一掠,急急后退数十步,那力道落空,我后退闪避。 徐洛北开口道:“你的内力很纯厚,你很厉害,只可惜,你再怎么厉害,今夜都逃不出我们的联手绞杀。” 我向他侧面一看,莫小净与寒骆尚在合攻素手琵琶,素手琵琶一袭碧衣翻来覆去,寒骆一袭青衣与莫小净一袭粉衣缠上,那袭碧衣竟然在两道光影之间游刃有余。 我这才想起来,素手琵琶擅长乐器,常能将内力融合于乐声之内,她的腕力与指法必然过人,难怪能在寒骆的天山点穴手与莫小净的近攻之间轻松应对。 寒骆一掌打向素手琵琶,掌声呼啸,有倾山倒海之势,似乎要将素手琵琶压倒,但素手琵琶眼疾手快,步子婀娜移动,便伸手拉住了莫小净,将莫小净推向了寒骆,寒骆怕打到莫小净,只得堪堪收掌。 徐洛北缓缓开口道:“你们天山再怎么厉害,到底你也只是个记名弟子而已,不得魏八归亲传。因了魏八归,我才这么多年隐姓埋名,今日我便用魏八归教我的功夫亲手杀了他的徒弟!” 我与徐洛北相距数丈远,徐洛北对我一扫拂尘,我一闪身,他立刻跳入寒骆他们的围杀中。 徐洛北长剑一抖,直直向寒骆的肩头刺去。 他去的及快,步法极快,但是,我更快,而且我在他身后,更能看清楚他的剑势。 我抢步而上,在莫小净尚在惊疑,剑尖恰恰触及寒骆衣襟之际,“噌!”地一声,我的剑尖将徐洛北的剑拨开。 “好快的剑法!”徐洛北冷笑一声。声音颇为自信。 徐洛北的剑被我拨开,我因用了五成力,故而徐洛北的右臂被我狠狠地推开,就在刹那,他脚步一移,剑势向我转来,这时候,寒骆旋身一指点向他的左肘。 因了这个转身,素手琵琶逮到了破绽,一掌打向寒骆的背心。 而徐洛北更是奸猾,右手向我打来,却竟然是虚招,我堪堪避过时,他的左臂已然避开寒骆的指法,甚至反手给了寒骆当胸一掌,而后面素手琵琶又是一掌打向寒骆,我已经来不及喝止。 “噗!”寒骆腹背受敌,身中两掌,口喷鲜血,萎然倒地。 莫小净见寒骆倒地,大喝一声,一甩长鞭打向素手琵琶,素手琵琶脚步一闪,碧裙逶迤,一下子便飞到了面前来,uu看书 ww.uukasu 留下徐洛北对付莫小净。 “前辈好轻功。”我笑着握紧了剑,是时候拔剑了。 徐洛北在另一厢冷笑道:“都说月卿楼是个青楼,哪里知道,这里竟然卧虎藏龙,天山派的记名弟子都在这里打杂,当真令人不可小觑,不知道是按照任务杀了你,还是抓活的交给伟歌派的掌门呢。” 莫小净啐了一口道:“我呸!你这种武林祸害,我今日便杀了你!” “小姑娘,你年纪轻轻怎么能雇佣地起那么多的厉害的人做下手呢,你的幕后主使是谁?”徐洛北声音带笑:“你告诉我,你的幕后主使是谁,我今天给你一个死的痛快,你不说,那我便抓活的,把你送到伟歌派,让你被他们慢慢玩死!” 莫小净冷笑道:“做人,还是不要太自信了好!” 莫小净一甩长鞭,便打向了徐洛北,徐洛北长剑一挺,欺身便上,就在这时,寒骆扶着胸口站了起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徐洛北,大喊道:“拿命来,你害我师傅!” 徐洛北轻笑一声:“你师傅死在我手里,你也是!” 那边缠斗地厉害,我这里倒是显得寂寥,素手琵琶看着我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素手琵琶揉了揉掌心,她的琵琶早被她放在了屋檐上,此刻她双手揉着掌心,道:“你和他太像了,要不是因为你年纪轻。哎,你这副样貌,我真舍不得杀啊!” 我道:“我本不想拔剑,最近我杀的人太多,我的寒冰剑,本不适合血腥,罢了,我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 八十六 搞事 今夜月光清朗,月大如盘。夜空无星,唯有清凉如水的月色洒下。 那夜色照在了素手琵琶的风情万种与徐洛北的瘦弱狡猾之上,我闭了闭眼,想让自己再记住他们,记住一代武林前辈生前的模样。 毕竟,我一拔剑,他们就没命了。 “住手,别打了!”我道:“二位前辈,在下有话要说。” “哦?” “哦?” 素手琵琶与徐洛北同时开口。 我道,“不知二位前辈,觉得今夜月色如何?” “你这小子,耍什么把戏!” 我道,“并不是把戏,只是,诚心一问,二位前辈,可喜欢今夜月色?” 素手琵琶冷笑道:“这是打算声东击西?” 徐洛北道:“今夜月色甚好,那又如何?” 我道,“既然月色甚好,那就再多看几眼吧,因为过了今夜,二位便再也看不到这甚好的月色了。” 素手琵琶冷笑道:“好大的口气,现在的后生都这样轻狂了吗?” 我道,“二位前辈,不止这月色,还有今夜的风,今夜的云,今夜的一切,都要好好感知,因为今夜,是你们在人间的最后一夜了。” 我说完,便缓缓地抽出了剑。 “斩翅!”我朗声道。 斩翅剑一出,我的身形一动,两道血痕出现在一片冰白之中,随后那冰白抽离,又被我插回剑鞘内。 “你是——”素手琵琶倒地,瓦片碎裂。 “剑神萧山——”徐洛北倒地。 “阿弥陀佛!施主好剑法!” 我才放回剑,一道青衣自巷口飘进来,那道青衣缓然移近,似乎风吹一般。 那人分明刚刚在巷口,此刻竟然一下子飘到了屋檐下,而他的声音竟然叫我在巷口便能听见。 看来,此人内力深厚啊。 寒骆跪了下来,脱下了徐洛北的道袍,放在了心口,道:“师傅。” “阁下内力高深,剑法精纯,实在令我等佩服。” 那人双手合十,抬起头看着我们,我低头笑道:“前辈在后头观察我等许久,我等却未曾察觉,说起来,内力高深的是前辈才是。” 那袭青衣仰头微笑,道:“施主,这二的尸体我自有用处,可否交给我。” 我点点头,“自然。” 那一袭青衣飘了上来,将那两具尸体抬走,这两人也不轻,他一人扛起两具尸体,一左一右地放在肩膀上跳下屋檐。 我目送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这等飘然轻功,非少林寺莫许。 “奇怪,他要这两具尸体做什么。” 我道:“这已经与我们没有关系了。咱们走吧。” 莫小净扶起寒骆,道:“咱们回去吧。你觉得如何?” 寒骆道:“那素手琵琶功力带热,徐洛北功力带寒,如今我前面热,后面寒,熱寒交攻,十分难受。” 我握住了寒骆的手,扣住他的脉搏,他的脉搏十分虚弱,脉象时上时下,有两股气力在他体内,交互搏击他自身的内劲,导致他的脉搏十分虚弱。 莫小净道:“如何?” “无事,只需撤掉他体内的一种内劲就好。” 我与莫小净将寒骆带回去。 月卿楼内已经一片狼藉,顾橘正坐在地上调息。 “来者何人!” 顾橘站起来看到是我们,方才放下心来,道:“呀,寒骆兄弟,你受伤了。” 寒骆摇了摇头,“无事。调息一阵便好。” 莫小净跑出门,道:“忘了样东西。” 我立在门边等她,只见她飞上屋檐,拿下了两样东西。 “哎呀,这小鬼,这么晚了才回来。” 含丹从外边跑回来,她后面露出一个人人脸,笑道:“师姐,你还会玩琵琶啊?” 莫小净拉住了冷一笑道:“这么晚了,你这是做什么?” 含丹的声音飘过来道:“是我告诉冷大哥说这里出了事,让他不要回来的。可他担心师傅师姐,非要回来看。” 莫小净点点头,“算你有良心唉。” 莫小净走了进来,走向了柜子,在柜子后挪挪了,便将琵琶与拂尘放了进去,我道:“你这儿的机关还真多啊。” 我牵起冷一笑的手道:“咱们走吧,你师姐这里,今日睡不得了。我送你回家。” “不,我留下来帮助师姐收拾屋子。丹妹一个人收不起来。” 真是太会讨小姑娘欢心了,我点点头,道:“那我且先回去了。” ”没良心的,说走就走了。” 今夜月凉如水,凉凉月色流淌天际,我睡了下去,真想这样一睡不醒。 我已经是剑神了,人生没有追求,别人都有自己的执念,独独我没有。 莫小净想当武林盟主,她不怕得罪人,想杀谁杀谁,uu看书 ww.uukanshu.o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冷一笑想不被人欺负,想给他姥爷过上好日子。 寒骆想为师傅报仇。 我嘛,我除了等师傅回来,似乎什么也不想做。 不知道,我这样的人生有何意趣。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结交天下英豪,可以拥有人间一切的喜怒哀乐,可我不愿意,我只想等师傅回来。 这夜风轻摇,我走出门,难以入睡。 我现在知道了,只要心中有所牵挂,哪怕现世安稳,一无所求,你仍然辗转难眠。 我要这天下第一有何用。 我一连颓废了七八日,只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甚至想到处流浪,以摆脱这种百无聊赖的情态。 我想,我应该是需要出去搞点事情了。 不搞事情,人生没有快乐可言啊。 虽然师傅喜欢我低调为人,但是我还是要去搞事情,不然人生真的是太寡淡了。 对,搞事情,以我的能力想搞事情还不是简单。 朝廷和武林我都胜券在握,嗯,搞事情。 厨娘已经退隐江湖了,她不能和我一起搞事情,但是,我可以找莫小净,这丫头一直想当武林盟主,我可以和她一起搞啊。 人生太无聊,不搞事情无以为乐。 嗯,对! 第二日微风阵阵,我不打算出去。 我要震惊武林,我要搞事情,我要搞大事情,我要让整个武林随我的心情起伏而起伏。 我萧山不再避世,我萧山要积极入世。 让整个武林都随我而虎躯一震。 八十七 无耻 次日清晨我醒来,往猪肉店去吃早膳。 厨娘与她相公同进同出,一对璧人经过世事沉浮后,退出杀伐,周身宁静,像晨光里的一幅画。 小二在店里进进出出,整个猪肉店都充满了尘世僻落的安宁,萧疏又温存,这种画面真的好美。 我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与天然的沉静不同,更令人尊敬。 立在墙边,我走开了,昨日不知为何,身上戾气那么重,今早见了这一对之后,心绪莫名地平静下来,如同春风吹遍湖水,凉丝丝。 我想,让这尘世平静不好吗,为何还总想着搞事呢。 这么一想,便打消了搞事情的心思。 我折回了缺月居,还是自己一个人比较好,近日活得太散乱了。 况且,多日不打理这缺月居,这儿竟然飞进了些许雀鸟,院子的台阶上多有一个斑点一个斑点的鸟屎。 我回到院子里清扫院子,这才发现,因为从前我日日练剑,鸟剑豪迈,鸟兽不敢入侵,所以院子里常清净无尘。 故而,我这院子里没有一根扫帚。 今儿必须扫干净,不然这些垃圾积累到明天,又是一场麻烦。 我打算去集市买把扫帚。 一推门,见到一个男子立在门外头,看着我道:“前辈,你收我为徒吧。” 这人是温十一,上次我和蓝出于比剑,他就求着我收他。 “前辈,收我为徒吧,我天资高慧,一点就透,而且剑道天赋不浅。” 温十一给我跪了下来,我道:“不行,我这人绝不收徒。你要跪便跪着,就算跪烂膝盖我都不会收你的。” 我饶过他便走,走向了集市,买了一把扫帚回去,见温十一还跪着等我。 我便不觉得有些头疼,他是边关将军的侄子,要是下次赴宫宴,看到边关将军我该咋办。 我走向温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样吧,你去替我办一件事,你能办好,我便收你为徒,你若办不好,那便请回吧。” 温十一大喜,看向我,眼里有所期待,抱拳道:“请前辈明示何事,晚辈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扯起嘴角,眼睛笑得微弯,摆手道:“不需要你赴汤蹈火,你只需替我办一件小事即可。” 莫小净自信冒充我的名字给花间独酌第一手写信可以换的他刻意输给徐三返,届时莫小净便可胜过肖心盘,可我却不肯欠花间前辈这样一个大人情。 唉,这世间的道理总是这样的,但凡失去,总还要他再多失去一点。 所谓强者恒强,弱者恒弱也。 莫小净昨儿楼里被人砸了,过几日再大输一场,这才叫霉上加霉,否极泰来啊! 我扶起了温十一,道:“这样吧,替我办这样一件小事。东华驿馆送去京城的信你知道吧。找出那封萧山寄的信来,毁掉那封信。” 温十一道:“哦,此事极为简单,只是前辈,你为何要撕碎自己的信呢。” 小娃娃,想抓我把柄,我才不告诉你个中原因呢。 我含笑道:“你若成功办好此事,我必然告诉你原因。” 温十一点点头,“前辈,咱们说好了,我帮你办好此事,你收我为徒。” 我点点头,可以可以。 温十一立刻转身离开,离去的背影极其轻快高兴,可我知道,他此刻有多兴奋,到时候就有多失望。 唉,我叹口气转身,不是我架子大,而是朝中素来局势变化莫测,武将之间的关系更是难以琢磨。 温十一的叔叔在朝中主战,戍守边关多年,与漠北关系十分不好,因为有他,漠北这才数十年不敢,规规矩矩,臣服于我大武。 可是,漠北的势力还是有随着经商小贩入关,渗入皇城,皇城也有在朝武将支持与漠北互通往来。 所以,武将之间的派系也很复杂。 我若收了温十一,那必然会被视为温派,也就是敌对漠北的主战一派。 所以,此种情况下,我不能妄动,我在朝廷中只是有虚名而已。 我定了定心神,虽然这次是骗了温十一,但想来,温大将军会理解我。 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活在世上都会被情势和派别牵制,他必然会懂我的选择。 只是温十一,尚且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只会求武道的人。 说起来,就是和冷一笑一样,太单纯。 我已经有个单纯的徒弟了,不想再收一个傻乎乎只会练武的。 从集市买回来把扫帚,把院子里扫了一遍后,门外有人扣门。 听脚步声,uu看书 ww.uknshu 大抵是温十一。 我走到院门边,将门开出一个缝隙,沉声道:“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嗯,我到的时候,他们正要送信,我以大将世子的身份把信拦下来翻了一遍,找到了您的,然后撕碎了。” 温十一这么回答,我松了一口气,好了,可以不必欠花间的人情了。 “前辈,你什么时候收我为徒。”温十一的声音带着点期待。 我心里笑道,今儿让你涨涨见识,知道什么叫出尔反尔。 我将院门一关,道:“收徒?收什么徒?我这辈子都不会收徒,请回吧阁下。” 温十一使劲拍门,急声道:“前辈您怎能如此呢。我替你做好了事,你却出尔反尔!你不觉得羞愧吗?“ 我在院内哈哈一笑:“羞愧?所谓前辈就是做任何事都比你们这群后辈更顺手更娴熟更坦荡。出尔反尔之事,我做的不仅顺手而且还光明正大。你能如何?” 温十一在门外不说话,许是愣住了。 谅他一个不懂世事复杂的人此刻也找不到辩驳的话来。 我又道:“你还太年轻了,不知人心世事。你今日便当做是跑腿买教训了。不是所有前辈都如我一般,会如此率真地教导后辈。速速离去,反思我的话吧,小后生!” “简直是无耻!”温十一大骂道:“简直是无耻,枉我以为你萧山是高洁淳正之人,不像是这样的无赖。” 温十一几乎是骂着离去。 唉,这种后生,就是受的磨难不够多,就该多吃点哑巴亏才好呢! 八十八 蛊粉 温十一骂着离开,脚步声过后,院外重又恢复一片静寂,我无奈地笑了笑。 院子里尚有鸟雀在飞,我随意地抓起了两颗石子打了过去,嗖嗖两声,便打中鸟的尾部,听说鸟儿对尾巴极其敏感,因为被我打中,所以特别地警惕,可能是觉得我有些不好惹,便扑棱棱地扇着翅膀飞走了。 这时,我才想起,在月卿楼里,我还有两只鸟在那儿。 也不知道那两只有没有因为昨天的变故被打死。 我跑到月卿楼,竟发现这月卿楼如往常一般,桌椅板凳都恢复如昨日,不像被素手琵琶和徐洛北毁过。 莫小净正坐在楼下边喝早茶边指挥顾橘做事。 她今儿穿了一袭碧色纱衣,透着纱衣可以看到她修长白嫩的胳膊。 顾橘如往常一样来迎接我。 我走近莫小净身边,过去道:“昨晚才经历了一场打斗。这么快就恢复过来啦。” “怪得很,我又没有受伤。我怎么就恢复不过来。”莫小净侧过脸来看向我,白净的脸似乎美得发光,她的语气带了几丝娇嗔:“你昨儿撇下我就走,现在来这儿做什么。” 我不知为何,十分笃定她并没有生气,便道:“我说的不是你,而是你这楼。” 我笑了笑:“不过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内,你这里这么多手下。墙壁的机关里,楼上,楼下,处处都藏着人,想要收拾几张桌子,椅子还不是难事。” 正要问鸟的事,只见寒骆从楼上走下来,我抬头,在他手里拿着那一件道袍。 我与莫小净俱是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寒骆走向莫小净,恭恭敬敬地跪下叩了首,莫小净抿了抿唇不说话,寒骆恭恭敬敬道:“多谢少门主这些年来的照顾。本来说好要为少门主鞠躬尽瘁,可惜了,不能陪少门主您称霸武林了。” 我道:“这是要回天山了吗。” “咱天山的规矩。奉命下山的弟子不得随意归来。山上弟子已不可随意下山。我下山原是瞒着师伯们的。如今师傅大仇得报,我自然要将道袍归还给太师祖。” 寒骆这么一说,我便动起了思念师傅之心。他还能回去找他的师门。而我的师傅还不知何时能回来。 莫小净道:“当初你下山寻仇,不谙世事。处处得罪人是我暗刀门替你收拾烂摊子。如今,你说走便走真是好不讲义气。也罢也罢,你走了吧。等你几时学得一身天山剑法。再下山来与我一起称霸武林。” 说完莫小净自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 寒骆道:“少门主,这怎么能行呢。这可是你辛辛苦苦处心积虑赚来的银子。” 我闻言一笑道:“处心积虑?这是你们少门主做了多少亏心事沾了多少鲜血才赚来的银子,你替他消瘦了吧。” 我将银票取来塞进寒骆的怀里。 “这东华县离天山远的很,路上崎岖,你须得一匹好马,这银票你收好了。”莫小净又道:“你昨夜中了两掌,伤没好全,记得路上小心。” 寒骆点点头,举步离开。 “寒骆哥哥你不要走。” 一声娇嫩的,略带丝娇媚的声音自楼梯那里传来。含丹扑了过来,抱住寒骆的腰,如绸缎般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寒骆摸了摸她的头顶道:“哥哥要回去一趟,你要听少门主的话哦。” 含丹点点头,扬起脸,眼睛如潭水般,“你什么时候回来?” 寒骆摇摇头,随即拉开了含丹对着坐在一边喝早茶的莫小净道:“少门主,寒骆走了。” 莫小净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 寒骆走了没半晌,一只鸽子便飞了进来,直直地奔向顾橘,顾橘抱住了鸽子,自鸽子腿上解下一张字条,看了眼后对莫小净道:“少门主,昨夜带走徐洛北尸体的男子是少林寺山脚下的和尚。” 他们居然派人去跟踪那和尚,而且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派的人。 我惊疑道:“那人轻功了得,行处脚不点地,你们竟能追踪到他。” 听我这么说,莫小净略感得意,扬了扬袖子,道:“你闻这是什么味儿。” 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她身上的味道,我恍然道:“哦,这是,千香!” “你用千香蛊虫去追他?” 我这才想起了,昨夜那青衣男子欲扶起房檐上的尸体时,莫小净特意弯下身去帮他扶尸体,想来,那千香便是那时抹上尸体的。 “可是,你到底是把千香藏哪儿了,还能随身携带不成?” 莫小净将手伸出来,递给我看。 那是一个柔美纤细的手,五指纤纤,雪白柔嫩,四支白如雪的细长指尖上是薄薄的指甲片儿,第五个小手指指甲上染了金丝花的花汁,指甲根抹的圆溜,看起来十分美丽。 特别是染金小指甲微微翘起,显得十分诱人,我问道:“看到了,小指甲很美。” “唔……”莫小净将五指微微弯起,白嫩的手指像盘爪雪菊的花瓣一样美丽。uu看书wwukanshu “你没有闻到小指甲上的香味儿?” 她将手递给我,我握住她的手,掌心一片纤软细瘦,像握住新生的花苞,闻了闻她的小指甲。 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进鼻子,是很细微的清香,不仔细闻闻不出来。 “你指甲上染的是千香蛊粉?” 我摸了摸她的小指甲,那层金色花汁上似乎有细小的颗粒感。 莫小净道:“感受到了吗?这就是千香蛊粉。” 我点点头,“摸起来十分舒服。” “真羡慕你们啊,活得这般自在,大清早的,想摸手就摸手,想调情就调情!” 我正要问这千香的来历,忽地就听门边一个人醉兮兮的声音。 莫小净与我具是回头看。 “柳如寞?你怎么来了?” 莫小净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将头靠近我低声道,“我们几次和他冲突都是蒙着面,他应该不认识我们。” 莫小净今儿梳的是椭花髻,髻上别了一朵珠花,但那花十分逼真,还带有香味。 应该是梦花脂粉店出的新款。 她将头歪向我,脸却对着柳如寞,她头顶的清香向我鼻头飘来,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应该只是来喝酒的。” 莫小净站起来,走向他道:“柳公子啊,这街上也不只我这一处青楼,什么风把您给吹了来?” 柳如寞随手带了一壶酒,满身的酒气对着莫小净道:“本公子爱来哪儿喝酒就来哪儿。” “把含丹给我叫过来,让她给我唱一曲儿!” 八十九 调戏 “含丹?” 他说起含丹了,我与莫小净不得不警惕。 说起来,他来月卿楼也就几次而已,怎么会认识含丹。 莫小净走过去笑道:“含丹啊,你说那个端茶递水的丫头吗?今儿不在。” 柳如寞看了莫小净一眼,自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道:“这一千两够不够!” 我道:“这楼里还有其它姑娘陪您,一定要含丹吗?” 柳如寞将银票一甩,站起来大声道:“爷就想要含丹不行吗?” “别人可以,含丹不行。”我抬眉看他,道:“她是名花有主了。” 柳如寞哈哈笑了几声,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地,酒壶砸碎在了地上。 见他这副癫狂模样,莫小净蹙了蹙眉,有几分心惊,对我小声道:“不会是那几次打击太大,他真的疯了吧?” 顾橘咳了咳,走向柳如寞道:“柳公子,听说,你前几日疯了,后来又听闻你自愿放弃府试,已经不去如骅私塾了。你这是?” 顾橘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就是说柳公子你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疯了。 “疯?啊哈哈!”柳如寞趔趄了几步,盯着顾橘道:“我是在装疯啊,你们看不出来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考参元,就被别人威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不禁呼吸一滞,我很清楚,考参元对柳府很重要,这关系着柳家在朝中的地位。 柳如寞的外公莫大人虽然是半退隐状态,但莫家之前毕竟树大招风,得罪人不少,就算莫老处事圆滑,眼红莫家的人也不少。 柳如寞既背负着压力,又在莫家这个家族内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处境。 其实,世人都是这样的处境,只是不像柳如寞如此激动而已。 “这世上没有人真正在乎关心我柳如寞,只有含丹!”柳如寞癫狂道:“含丹,你去哪儿了。” 他吼了一声便颓然倒地,过会儿又站起来,茫茫然地看着我们,醉眼薰薰地低低笑着。 痴痴地模样蛮可怕,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一个类似疯子的人。 我以前也见过疯子,和师傅四处游玩时,见过那些练武疯了的。 但没有如此之疯狂的人,他像是着了魔一般。 莫小净低低道:“含丹什么时候和他有牵扯了。” 莫小净捋起袖子,气呼呼道:“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在外面招惹这些人了。迟早趁冷一笑不在,我好好地教训她!” 顾橘扶起了柳如寞,道:“柳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你有钱有势的,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呢!” 柳如寞哑声笑道,笑声断断续续,我不免觉得可怜,莫小净纤眉微蹙,还在念叨着含丹。 “钱?势?这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柳如寞爬了起来,从袖子里摸出大把银票,“你要吗?都给你。我要了有什么用。还不如含丹的一个笑。” 见了那一把银票,莫小净终于不再念叨含丹,而是自柳如寞手里抓过银票,随即道:“柳公子不如回去梳个头洗个脸,再来?” 柳如寞点点头,不能自控地离开了。 莫小净点着银票,脸色看起来高兴多了。 含丹从后院出来,道:“刚刚好像有人喊我?” 莫小净道:“没人,你听错了。含丹,我给你放个假,出去玩上一个月呗。” 含丹看向我,“我一个人出去玩?” 那太危险了,我问道:“你和柳如寞很熟?” 含丹的眼里扬起一丝笑,“啊,你说柳公子吗?” 含丹笑道:“确实,我前几日见过他。他在街上喝酒,别人议论他是疯子,我觉得他只是喝醉了,就帮他说了几句话。他还问我来历,还送了我的一张银票。” “男人的银票哪里是那么好拿的。”莫小净自含丹手里抓过张银票,边拿边说:“特别是喝醉了的男人的银票,不该拿,我替你收着,啊!” 含丹轻轻呓了一声,往外走去。 莫小净拉住她的袖子,道:“哪儿也不许去,你这么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别出去,在这儿楼里待着,还有,以后离柳如寞远点。” 含丹静静点头。 “我答应过你的寒骆哥哥,要照顾好你。你想想柳如寞怎么算是个好人,你要自重,离他们远点。” 含丹喃喃道:“好吧。” 莫小净点着银票,心情十分开阔,“说起来,我明儿还能赢回三万两银子呢。” “花间与徐三返的对决,我势在必得。” 想起我让温十一做的事,我不禁不敢说话。 “这些银票不要白不要,反正也是柳如寞贪来的,不如我都拿去赌了,赌徐三返赢,到时候一定赚的盆满钵满。” 闻言,我一把拉住了她。 徐三返的能耐必然比不过花间兄,花间兄的酿酒能力远在徐三返之上,何况,花间的酒意令人痴迷。 我道:“不如这样吧,你把这些银票给我,我替你去下注,如何?” 莫小净将银票甩给我,道:“行,赢了多少,我都分一半儿给你。” 顾氏赌坊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开着。 我持着银票走进赌坊,今日顾爷不在。 赌坊里的一切全交给了小厮打理,那小厮看起来如一根青松,十分安静自在。 “莫小净公子?” 小厮走来问我,我点点头,不欲与这里的赌徒多话。 那个断臂赌徒走过来,说道:“莫公子啊,您可是一战成名啊。上次力排众议赌冷一笑赢,果然冷一笑中了如骅私塾的前三甲,后来又不赌他了,uu看书ww.uukanshu 他果然就没了动静。您可真是目光如炬啊。” 我不理他,只对那常跟在顾爷身边的小厮道,“这是五千两银票,都赌花间独酌第一手赢。” 断臂的赌徒倒吸一口凉气,愣怔了许久才道:“可是,上次您的徒弟,那个和肖心盘对赌的姑娘赌徐三返赢,我们以为她别用想法,所以大部分都赌了徐三返。你,这,怎么忽然转变风头了。” 我不禁笑道:“怎么你们自己没有消息来源,非要看别人怎么赌,你们才怎么下注?真是墙头草一样,怪不得只能做赌徒!” 那断臂的赌徒愣了愣,眼睛一直盯着我,良久才长长地“哦”了一声,惊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公子可谓是一举道破赌场的真机啊。” 什么就悟得了赌场的真机了。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他们这群赌徒都是冤大头,真正善赌的坐庄,其实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而这群赌徒心里毫无底气,就跟着看起来有见识的人下注。 说起来,赌场如人生。 人生是站队,选择势力大的做小弟,赌场也是,选择消息广的跟着下注,仅此而已。 我只是说了事实。 “啊,我悟了,我悟了!”那断臂赌徒兴奋到挥着双手,可他忽然想到,自己只有一只手,便将一只手背到身后,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我悟出来了,只要我愿意,我就能成为赌王。” “顾老四疯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对这个叫顾老四的十分惊讶。 我不知所谓地走回了月卿楼。 九十 好奇 ???“你相信这世上有魂魄吗?” ???莫小净的眼睛在灯光下发光,我道,“不信。”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魂魄呢? ????“你看这个。” ????莫小净自袖子里抽出一片枫叶般红艳的纸片来,我道:“这不是,采星楼的白鸽书生专用的纸吗?” ????“不错,采星楼的白鸽书生专爱记录江湖传说。”莫小净指着这纸片道:“这纸是从他那里弄来的。曾经我暗刀门有恩于采星楼,我要的,他不会不给。” ????????我看着纸片,字迹在灯光下显得极为清晰。 ???????“这纸片上记载的是佛门老僧的故事。” ????????莫小净点点头,“不错,这纸片是记载数百年前,大楚国尚在时,佛道魔三教并存,甚至还有神仙在世上来去。我们如今的武功都是传自神仙。而这老僧的故事,便是大楚国末年,一个老僧为求长生不老术寻佛果的故事。” ??????我讶然,惊道:“采星楼不是只记载可信的江湖传闻吗?怎么这也记载。” ??????“你觉得不可信?” ?????我摇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觉得,神仙佛魔鬼怪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就算存在,也不会被世人知晓啊。” ??????莫小净闻言笑了笑:“空穴来风一词你如何理解?” ???????她继续道:“空穴来风的前提是有空穴,有风,如果神仙鬼怪是空穴来风的话,前提也是有神仙鬼怪。” ???????我不能认同她的想法,但也无法反驳,毕竟我无法找出反例证明世上没有神仙鬼怪。 ???????再比如巫族,是大力宣扬魂魄一说的。巫族已经兴盛百年有余了。 ??莫小净叹一口气,道:“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其实,昨夜带走徐洛北尸体的青衣男子,我一直都很好奇。” ????“不是已经确认他是少林寺山脚下的和尚了吗。” ”我用蛊粉追踪到他的下落。你知道我的蛊粉乃千香老人所制,一般人难以反控。我暗刀门处处有暗线,我这蛊粉在那尸体上,最终尸体停在某处,若某处有我暗刀门暗线,那么暗线腰上挂的铃铛里的蛊虫会被蛊粉引诱而爬动,振动铃铛,从而暗线会放出烟花提示我。“ 她顿了顿道:”昨夜那烟花起于少林。“ 少林寺乃武林第一大派,无论武学还是众门徒德行,皆是武林正派中的首位,就连大武历代皇帝都每年向少林寺进香,莫小净居然能在少林寺布下眼线,她暗刀门比表面上恐怖地多。 ”可是,那青衣男子轻功奇高,身法飘逸,来去自如,有如此武学功底,来自少林还有破绽吗?“ 莫小净点点头,笃定道:”这才是我不解的地方,据我所知,少林寺为武林正派之首,虽然沧潼派一直想取而代之,但表面上,少林始终是首位,为了遏制武林邪教和有取代之心的教派,少林寺行事一向谨慎,他们山脚下甚少有不属于少林的僧人。而且,还是武功如此高的僧人。” “也许少林寺兼容并包,并非不能容人的教派。”我还是不解,她到底要做什么。 莫小净道:”少林寺不可能要徐洛北和素手琵琶的尸体,那个青衣男子必然来历非凡。“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向采星楼要了关于少林寺出没的武学高僧的记载,唯一的记载就是这个老僧。“莫小净将手指抵在纸片上,道;“我怀疑这个老僧和青衣男子是同一人。“ 这绝无可能,”大楚灭国已有百余年,那老僧若是活着起码也有百岁了,怎么可能是昨夜的男子,不过,这到底和你莫小净有什么关系,你竟然如此在意?“ ”我暗刀门若想称霸武林,得先压制住少林寺,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可少林寺绝不是好招惹的,所以我得先抓少林寺把柄。“莫小净道:”我有种感觉,带走徐洛北尸体的那青衣和尚,便是少林寺的把柄所在。“ ”你,何以见得?“ 说实话,我很敬佩少林寺的方丈们,但不知为何,一想起少林寺有麻烦,我竟然有点小期待。 莫小净道:“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昨儿烟花的来源地是少林寺,uu看书.uukanhu说明尸体到了少林寺边上。我的暗线只是在少林寺做挑水砍柴的事,正殿他们进不去。可尸体上的蛊粉却对他们的铃铛有了反应,这说明,唯一放尸体的地方是少林寺山脚下的那间寺庙。'' “嗯,”我沉吟道:“分析地有道理,然后呢?'' ”山脚下的那间寺庙里只住过两个人,一个是纸片上记载的高僧,你口中的一百余岁,一个就是那个青衣男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青衣男子因为和老僧住同一个地方,就必然是老僧本人?“ 莫小净道:”关键就在于老僧与少林寺的恩怨。'' “少林寺建寺于大武朝立朝之处,而老僧呢,是大楚之人,灭大楚的是大武,那老僧实则不喜少林寺,且与少林寺多抵牾。那个青年男子住老僧的屋子,必然是老僧的亲近之人,我要是向得到少林的拥护,就必须弄懂这个密不透风铜墙铁壁的少林的一切!”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单纯是因为好奇呢。” “如果不是为了得到利益,不是因为预见利益,我干嘛要浪费这么多功夫!”莫小净轻哼一声,道:“萧山,你好纯真啊。'' 我懒得理会她。 莫小净自去布置搜集青衣和尚消息的事宜。 我拿回我的鸟儿,自回缺月居睡觉。 才回去,就闻到一股脂粉香,那香味我早上在莫小净的头上闻到过,是梦花脂粉店的新款,味道十分好。 能买这个的,必然是有钱人。 这么看来,院子里有个有钱女人在等我了! 九十一 媳妇儿 想起院子里有个有钱女人等我,我就又忐忑又好奇,所以我转身便走,希望这来访的姑娘发现我不在,就不会自动地离开。 “阁下已经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院子里传来姑娘的声音,声音是越来越近的,应该是边向我这里走来,边说话。 我背着身,道:“姑娘来此处寻找何人?姑娘似乎不是这屋子的主人吧?” “当然,是来找你啊!”这姑娘的声息忽然飘到了我脖子后,痒乎乎,我转头,差点碰上她的嘴,她一笑:“你就是萧山?“ 我点点头,道:“不,我不是。我只是来访客的,我与萧山毫无关联。'' 这姑娘梳着双髻,在黄昏中看起来十足地娇俏,我忍不住道:”其实,这间居室的主人不在,但我可以代表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告诉我吧。我定替你转告。“ 姑娘双手环抱,嘟着嘴道:”我才不要呢,我只要见萧山。“ ”姑娘你是萧山的什么人,他的朋友吗?据我所知,萧山性情冷淡,且不喜女色,似乎没有你这样靓丽动人的美女朋友吧。“ 那姑娘笑了笑,道;“对啊,没有啊。他还不知道我存在,但是,我就是他的未婚妻。” “什么?”我心里一跳,“未婚妻?” 那姑娘点点头,我忍不住道:“你是他的未婚妻?萧山他自己知道吗?” “他需要知道吗?”姑娘容色靓绝,双眼泛着星光,我忍不住一动,忽然不知怎么地,想起来了莫小净那日在山谷里,也是这样看着我,我摇了摇头。 那姑娘笑道:“你说你是萧山的朋友?据我所知,萧山好像不喜欢结交朋友吧。” 我点点头,随即将鸟儿挂在了院门前的横梁上,对着这小姑娘道:“不错,萧山没有我这样的朋友,因为我就是萧山,可是,咱俩不认识吧。” “你就是萧山?”姑娘看着我,将我左打量,右打量,过了许久,将娇软的身体扑进我的怀里。 天地良心,我素修佛道,素来戒色,对女色什么的,最为忌讳了,唯一的莫小净还是因为她内心不像个女人,才愿意接近的。 所以我没有防备,竟然被这姑娘扑了个满怀,我就是太受女子欢迎了,否则,蓝出于也不会被一个和我重名的骗子给绿了。 我伸手去推那姑娘,谁料她竟然紧紧抱着我,如同老友重逢一般,“姑娘,还请自重啊!” “我偏不!”这姑娘梳着用珠花挽着双髻,余下的长发齐腰,我被她抱着,伸手去推她,便不小心摸到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掌心一片嫩滑,不禁忙念了三声阿弥陀佛,我移了手,想拉着她的腰带把她揪开,不期,不小心便摸到她顺滑的头发,“姑娘,请你自重!” “萧山哥哥,人家好想你啊!” 萧山哥哥? 我实在不敢想,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如此娇俏的妹妹。 “你是?” ”萧山哥哥,我叫洛怀姬。是漠北的郡主,是三尊师傅让我来找你的。“ ”三尊师傅?哪三尊?第一尊是什么?“我仍然是云里雾里,这姑娘,不会是认错了人了吧? ”就是咱俩的师傅楚三尊啊!“ 我的师傅名叫楚三尊? 这姑娘紧紧抱着我,下巴支在我的肩头,道:”三尊师傅让我来找你。“ 说完,这姑娘自我身上起来,自腰带内掏出一方令牌给我看。 不错,这令牌,正是我师傅之物,我师傅楚三尊行走江湖时,只要掏出这方令牌,便人人对之十分恭敬。 ”三尊师傅说,只要给你看这令牌,你自然会相信我是你师妹。“ 我点点头,原来我师傅名叫楚三尊,原来,我师傅果然有了其它石头了,原来,我师傅给我找了个师妹。 好吧,师傅没有忘掉我,我道:”咱们收拾包袱,立刻启程,去找师傅吧。“ 洛怀姬看着我道,”师傅说了,不让你去。师傅说,时机未到,现在还不是你们见面之时。“ 我点点头,道:”师傅让你来找我做什么,还有,师傅在哪儿,师傅现在过的好不好?“ 洛怀姬点点头,道:”师傅过的当然好,师傅现在在漠北,是师傅让我来找你的,说,让你娶我。“ 娶你?娶一个看起来比我小六七岁的姑娘? 我不禁蹙起了双眉,师傅素来疼爱我,岂会做这种事,我道:”不会是你瞎说的吧。“ 洛怀姬摇摇头,uu看书uukanshom ”没有啊,这里有一封师傅亲自写的信,看完,你就会明白了。“ 洛怀姬将信递给我,我拆开一看,信里写道:”萧山吾徒,怀姬乃漠北郡主,娇生惯养,她常思一见侠客风采,深慕大武第一剑客的威名,故而幻想能与你成亲。漠北王于我有大恩,你且先与郡主盘旋。“ 我懂了,原来这丫头只是幻想能够嫁给我,只要不是师傅让我娶,我陪她玩玩也行。 ”我师傅真的说了收你为徒了?“ 洛怀姬靠近我,将胳膊勾住我的胳膊,脑袋倚在我的肩膀上,”剑客哥哥,我真的好崇拜你,听说你十五岁就杀了武成帝。武成帝穷兵黩武,对我大漠很不友善,你杀了他,真是好样的。“ ”我师傅真的说了收你为徒了?“ 洛怀姬这才点点头,道:”当然说了啊,还说你是我师兄呢。“ ”这就好,我师傅可曾说过,本门规矩,同门不得成亲,别总做梦嫁给我了!“ 我将信收回怀里,想着打发这丫头去哪里睡觉,谁知我才要收回胳膊,这丫头便猫儿似的黏了上来,紧紧地抱着我,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把控不住的,毕竟我不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正人君子。 ”萧山哥哥,如果本门之内不能通婚的话,那我就脱离本门,这样,你可以娶我了吗?“ 洛怀姬将小脸蛋儿依偎在我的肩膀上,滚来滚去,我肩膀一阵痒痒,那句,”我娶不娶你,和你是不是本门毫无关系,关系是我不想和你有关系“的话,就生生咽了下去! 九十二 吃饭 手臂一阵酥麻,我得先把胳膊从她的双手中抽出来,实在是太酥麻,比月卿楼的花饼都酥。 漠北的郡主都这么酥的嘛? 我略略用内力将手臂抽出,岂料这位漠北郡主似乎是察觉了,双手竟也微微用力,竟然抱紧了我的胳膊就是不放手。 而且,她内力的用法,颇得本门精髓,想来,师傅是真的教了她点本门武功。 好吧,既然师傅真的教了她,她就算是我师妹了,总不能赶她走吧。 “你进来吧。” 洛怀姬依旧靠着我的肩膀,随即小手滑到自己的肚子上,说:“萧山哥哥,我饿了!” 这是在撒娇? 我还能怎样,谁叫你是我师妹呢! “走吧,师兄带你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我趁势做出豪迈的挥手动作,想把胳膊抽出来,哪料才一抽胳膊,她便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又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依偎道:“萧山哥哥就是好,和我听到的传闻里豪爽大气,真诚待人的剑客一样呢!” 听闻,漠北皇室不爱吃猪肉,他们有着特殊的传统,不吃猪肉是皇室的守则,我笑了笑,带你去楚娘猪肉店,让你知难而退! 楚娘猪肉店,一如既往的模样,只是多了几丝暖洋洋的气息,不似以前那般冷清。 洛怀姬将脑袋依偎在我胳膊上,让我觉得我今日比往日也多了几丝暖意。 厨娘看到了我,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愣,指着我身边的洛怀姬道:“这是?” 洛怀姬将头抬起来,道:“我是萧山师兄的媳妇儿。” “师兄?”厨娘笑了笑,“啧啧,那个人居然还会收徒弟!”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我师傅,只是她说起我师傅,意态略带不屑。 洛怀姬抱着我的胳膊,道:“萧山哥哥,我好饿。” “好的,”我看着厨娘道:“按照老样子来一份吧。” 厨娘点点头,小二送上了两份猪肉汤来。 洛怀姬拿起小勺子,舀起一勺汤,汤上飘着油腥,洛怀姬弯下修长的脖子,嗅了嗅汤,随即抬头看向我,有点委屈,道:”怎么是猪肉啊!我们漠北的人最不喜欢吃猪肉了。“ 咳,就是特意带你来吃猪肉的,这样可以逼你走了吧! 我抬起头,看向她,见她月般皎洁的脸上,两道细眉有些不悦的蹙了起来,我心里一软,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萧山哥哥就爱吃猪肉,一顿三餐离不开猪肉,哎呀,你是不是不爱吃啊,咱俩口味真是完全相反啊,你是不是很想离开我啊!“ 洛怀姬略带委屈地看了看我,一双秋水眸子里泛出淡淡的光来,随即一口道:”才不呢,不就是喝猪肉汤嘛,我漠北人虽然自幼不吃猪肉,但是为了和萧山哥哥一样,不就是猪肉汤嘛,我可以喝!“ 闻言,我竟然有几丝感动,然后看着她舔了一口肉汤就吐了出来。。 “呕!这也太难喝了吧!”洛怀姬忍不住呕了出来,旁边桌子上的食客将手往桌上重重一拍,怒吼道:“这也太可气了吧!不能吃猪肉就别吃啊!来这儿故意恶心人是不是!” 洛怀姬抬起头,看着那个食客道:“对不起,对不起,但这猪肉太难吃了!“ 那食客是个壮汉,满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孔武有力,好像还是个练家子。 ”难吃?难吃还来吃!“ 那食客不忿地将凳子踢倒。 震得木板一阵晃动,洛怀姬站起来,对着那个食客怒道:“你敢对本郡主如此冒犯?信不信本郡主一个烟花弹,就能把你五马分尸。” 漠北国的郡主相当于是公主了。 “你这个样子在漠北是会被押去填粪坑的!”洛怀姬挑眉看向食客道。 那食客面容忽然狰狞起来,“哈哈哈!”食客大笑着,下巴上的胡子颤了颤,双眼放出狰狞的光,伸出手便摸向洛怀姬的胸口,“原来是漠北的郡主啊!您现在不在漠北而在大武,懂吗!” “好标致的一个郡主啊,真是太美了,让我摸一下!” 太轻佻了,我伸手便扣住了那食客的肥壮的手腕,满手的油腻,我嫌弃地瞪了那食客一眼。 洛怀姬在我身侧道:“师兄,这就是英雄救美嘛?” 不想理你! 洛怀姬对着那壮汉道;“我是师兄的老婆,你竟敢对我动手动脚!当真是恶心透了!“ 洛怀姬随即拉起我的手,道:“师兄,你杀了他,替我出这口恶气如何?” 杀人总归是不好的,那汉子看着我,有些畏惧,我道:“也罢,uu看书wwuukanshcm 先放你一马!”随即用内劲轻轻一折,咯嘣一声。 “啊!”那食客大叫一声,“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拿着,这一张银票够你的医药费了,快滚!”我甩出一张银票到他脸上,他不忿地离开了。 “哇,师兄,你真的是见义勇为啊!”洛怀姬一把扎进我的怀里,幸好我躲得快,她扑到了柱子上,过了会儿,她坐下来,我道:“师兄,怎么大武的武者都这么流氓吗?” “也不是,说起来,我在大武这片土地上生长,大武的风土人情就是这样包罗万象,什么样的人都有。” 洛怀姬有些头疼地盯着面前的猪肉汤,双唇微抿。 我道:“如果,你不喜欢猪肉的话,咱们去其它地方吃吧。” 唉,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了。 我拉起洛怀姬的手,道:“走吧。” 洛怀姬有些感动地瞪大了杏眼,眸中带光,道:“这就是剑客的侠义精神吧。萧山哥哥,你太好了。对我如此关照,我必须以身相许。” 忽然有了种想甩手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天气很干燥啊,我的脾气也燥了起来。 洛怀姬一把抱住我的胳膊,道:“走吧,师兄,咱们去哪儿吃?” “你喜欢吃什么?” “咱们师傅喜欢喝葡萄酒,喜欢吃羊腿,我也喜欢,这附近有羊肉店吗?” 有的,我与她一起走到了一间羊肉店,洛怀姬吃得满脸意兴,十分欢喜。 回到缺月居,我只能把自己睡的屋子腾给她,自己睡道了东厢房。 九十三 吃醋 因为莫小净上次一掌在墙上打了个洞,所以在我常睡的卧室便能偷透过洞看到我。 同样,我也能看到她。 洛怀姬坐在床上,转头看向我,道:“师兄,我迟早是你的人,不如你睡到我床上来吧。你睡地上多冷啊。“ ”莫要想同床共枕之事,你我同门,我不会娶你。“我倚靠在书柜边上,道:“你漠北定有无数绝色男子,以你郡主的高贵身份,何愁无人追求你。” 洛怀姬道:“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你。” 真是令人头疼,我想道,女人是这世上最麻烦的生物了。 拒绝一个女人是比较繁琐的,但是当断则断,我道:“我真的不喜欢你。” “没关系啊,阿姬喜欢师兄就够了啊。总有一天,师兄也会喜欢阿姬的。” 抱歉,不会的。真的不会的。 侧身睡下,第二日,我醒来,听见外头有人敲门,才要起来,这个洛怀姬已经先我一步了。 “哇!死萧山,你在屋里养女人!” 莫小净的声音无比尖锐,我立刻爬了,起来。 只见洛怀姬立在门口,只穿了一件纱衣,纱衣下起伏的身姿隐隐可见,关键是她不理簪环,长发飘飘,鬓角边青丝垂下几缕,显得风情万种,一双杏眼因为才睡醒的缘故,显得极其地朦胧。 总之,看起来,是衣衫不整还春色满怀。 莫小净走了进来,看了眼卧室,对我大声道:“你还让她睡你的床?” 莫小净一手指着床,一脸看着我,神色似很不满,洛怀姬走向莫小净,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对萧山哥哥如此大呼小叫!” “她是我大徒弟,”我站起来,看着她二人道,“以和为贵。” “萧山哥哥?”莫小净看着她,又看着我,道:“萧山何时有妹妹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吗,我笑道,“昨天才冒出来的。” 洛怀姬跑过来抱住萧山的胳膊,看着莫小净道:“才不是呢,萧山哥哥是我的相公,我是他的媳妇儿。” 我连忙挣脱开来,对着莫小净道:“千万别听她瞎掰扯,她是我师妹,师妹。” 洛怀姬闻言点点头,看着莫小净道:“对,我是萧山哥哥的师妹,同时,也是他的媳妇儿,师傅都同意了呢。” “没有,师傅和我都没有同意!” 我挣开她纤细的胳膊,凑向莫小净道:“我跟她昨天才认识的。” 洛怀姬拉着我的袖子,“萧山哥哥,你和她解释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你喜欢她?” “谁说的,我当然不喜欢她,一点也不喜欢。” 说完,莫小净的脸色便青了。 我才要改口,只听洛怀姬笑吟吟看着莫小净,道:“呐,你听到了,我们萧山哥哥说他一点也不喜欢你啊。再说,他喜欢谁和你有关系吗?难道你喜欢他?” 莫小净看着洛怀姬道:“谁说我喜欢他,他有时候跟活死人似的,我才不喜欢。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他!” 洛怀姬颇为得意地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我,“你听到了萧山哥哥,这个美女妹妹说,她一点也不喜欢你哦。你刚刚也说了,你不会喜欢她的。” 我背脊一凉,忽然觉得这丫头心机挺深,我觉得她是先给我下套,迫使我说出不喜欢莫小净,然后算准了莫小净心气高,迫使莫小净说不喜欢我,如此我俩彻底没戏。 我垂眸看着这个明艳动人的漠北郡主,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女人的心机。 一种杀人不见血,一句话颠倒乾坤的心机。 咦,不过,我想什么呢,我和莫小净本来也没戏啊。 但是,本来是没戏,被洛怀姬这么一搅和,好像我们没戏,是因为洛怀姬。 我冷冷地撇了洛怀姬一眼,看向莫小净道:“你我本是师徒,我教你剑道,你待我恭敬,如此而已。说什么喜欢,都是无意义的话。” 莫小净也看了洛怀姬一眼,转而对我道:“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 “你上次帮我下注,你下给了谁?” 原来是为这事啊,看来,她已经知道我下给了花间兄了。 “嗯,既然你知道了。” “你得给我一个解释!”莫小净打断我道:“那么多银子,我要是亏了!” “不会亏的。” 我摆了摆手,“我早已胸有成竹!” 嗯,胸有成竹。 “下注?萧山哥哥你还会赌钱吗?”洛怀姬对我笑道:“可不可以教教我?” 我愣了几愣,洛怀姬拉着我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哎呀,萧山哥哥,你就教教我嘛!” “这位胡姑娘,你真的不像个正经女子。” 洛怀姬看着莫小净,道:“你搞错了,我不姓胡,我姓洛。” 莫小净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看你的举止言行,我一度以为你叫狐狸精呢。” “你!”洛怀姬指着莫小净道:“你敢讽刺我?” 莫小净轻笑一声,uu看书 .uukanhu.c “你不是想嫁给我师傅吗,身为师娘,得有师娘的气度。” 莫小净说完,便看向我道:“今天我不回月卿楼了,你不是说要教我剑道吗,我留在这里跟你学。” 我才要说话,洛怀姬一把勾住了我的胳膊,道:“我也会本门剑法,我可以教她。” 真怕这俩女的练着练着打起来,我止住洛怀姬,道:“不必了,我来吧。你到底也没有练熟本门功法。” “不必了!”莫小净自院子里的盆栽里折下一根树枝道,”请吧。“ 洛怀姬伸手随意挽起头发,起身飞落入院子中,亦自盆栽上折了一根枝条,道:”那我就好好教导你,让你知道,你的师娘我,脾气可不是好惹的。“ 洛怀姬手中的枝条柔顺,打向莫小净时如笔走龙蛇般,忽然树枝生挺了来,直直地往莫小净那里去。 莫小净闪身避过,侧手一甩枝条,枝条一点打在洛怀姬手臂上,清脆一声响,洛怀姬点脚腾空,便将枝条自上而下打向莫小净,这是本门剑法中的”斜风细雨“。 这一招,剑式徐徐款款,却刚柔并济,这一招的秘诀是柔而刚,可惜,这洛怀姬没学到,枝条打得过于刚,少了柔劲,到时候敌方若攻,后退时则必然吃力。 莫小净果然聪明,知道她这招刚有余而柔不足,所以生生地接了这一招后,屏息尽力向上一打,洛怀姬自然后劲不足,退而气力不足,进而浑身无力。 ”啊!这招不算!“洛怀姬踉跄几步,道:”咱们重新比!“ 九十四 早饭 “重来?你已经输了,就算重来,也改不了你已经输了的事实啊。”莫小净把玩着手里的绿意枝条,对洛怀姬笑得一脸的嚣张:”你是我师傅的师妹是吧,我该叫你师叔呢,还是叫你手下败将呢?胡姑娘。“ 洛怀姬面色大窘,脸颊微红,过了会儿才正色道:“我叫洛怀姬。” 莫小净点点头,将枝条指向我,道:“跟我走,明晚花间和徐三返的赌局开盘,你今晚先睡到月卿楼吧。” “为什么,我睡这儿挺好的啊。” 其实,美人邀请我乐得应承,况且月卿楼吃好喝好,但洛怀姬在侧,我总得挣扎一下。 莫小净看了眼洛怀姬,才对着我说道:“可是,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太好吧。” “哦,我睡东厢房,她睡我的卧室。” 莫小净上前一步道:“那也不行,你那墙被我打了个洞,你们俩人的睡房间有没有墙壁有区别吗?” 洛怀姬走向莫小净,语气很是不善,但似乎还是克制着怒意,“我是萧山哥哥的未婚妻,我们就算同处一室,又与你何干!” 莫小净柳眉一挑,语气也是不善,”萧山他愿意娶你吗?“ 洛怀姬跳到我身边来,双手捉住我的手臂,温柔道:”萧山哥哥,是师傅让你娶我的,师傅信上就是这样说的。“ 天地良心,师傅可没有这么说。师傅最不喜欢女孩子了。 ”我想起来了,月卿楼的食物很是好吃,我去月卿楼吃早饭吧。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里?“ 我看着洛怀姬道。 洛怀姬看着我,有几丝无奈,却还是说道:”好吧,萧山哥哥,我跟你一起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谁让,我是你的未婚妻呢。“ 莫小净自挺翘的鼻子里哼出了几丝不屑之声,”我说,姑娘,你好歹也是倾城之姿,这么死皮赖脸不好吧。“ 洛怀姬勾着我的胳膊,碧色的纱袖被风送到我怀里,而且还一股幽香扑鼻。 我不禁道:”你太香了。“ ”是吗?“洛怀姬忽然喜悦,”这是漠北皇宫的香料,和大武皇城脚下买的味道不一样。我觉得漠北的更好闻。你喜欢吗?“ 我其实喜欢花香,但不是很喜欢脂粉味儿,“太浓了。可以淡一点。” 这一路上,洛怀姬都不怎么开口。 我以为是我那番言辞令她不悦,所以便道:“为什么好像你不开心。” 洛怀姬摇摇头,“是啊,不开心,因为我觉得你好像喜欢那位姑娘。否则你干嘛要去她那里住。” “才不是呢。”我道:“她那里的东西好吃嘛。你不是不能吃猪肉吗?” 洛怀姬笑道:“哈,你是为了我才去她那儿的吗?” 我只能点头。 莫小净在前面走着,背影有几丝惆怅。 我觉得我刚刚又中了洛怀姬的陷阱了,她的那句话,一定令莫小净很不高兴。 “师兄,你对我真好。”洛怀姬一把搂住我的胳膊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 月卿楼能见到的帮工,只剩下顾橘和含丹,含丹这丫头一见到我们便扑了过来,“少门主师傅好。” 我应声一笑,这丫头越长越水灵,冷一笑真是好福气。 其实,在爱情方面重要的是两情相悦,冷一笑与含丹也算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冷一笑日后成为大宰,含丹也算是苦尽甘来。 我觉得人生不是经书上所言那样颠倒如梦,虚幻泡影,像冷一笑,在我的守护下,必然踏踏实实,安稳快乐。 这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好人生。 洛怀姬抱紧了我的胳膊,略感警惕地看着含丹,哆哆道:“你笑得那么灿烂干嘛?你不是也喜欢萧山吧。” 含丹一脸不解地看着洛怀姬,莫小净冷笑一声,我抽出胳膊,看向洛怀姬道:“放心,人家名花有主。再说,人家也还是小姑娘呢!” 洛怀姬这才满意地将目光从含丹脸上收回,我道:“没吃早饭饿不饿,你想吃些什么呢。” “萧山哥哥,你这是在关心我啊,你虽然嘴上不说喜欢我,但我知道你心里很愿意娶我,只是你们大英雄不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所以你才说不娶我的对不对?” 莫小净白了我一眼,我也没想到,这个漠北郡主居然肉麻如斯。堂堂郡主,不应该矜持高傲嘛,怎么会这么黏人,我两眉深锁,又不知莫小净何以严酷地瞪着我,便叹口气,想算了,干脆承认喜欢她,一了百了,省得她纠缠不清。uu看书 ww.ushu “是,我可喜欢你了,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上了。” 我想着这么一说,她估计会再也不会问我是否喜欢她了,估计能安静一阵,不再疑神疑鬼,看到一个姑娘就凑上去问我喜不喜欢。 她不曾说什么,莫小净倒是“蹬”地一声一拍桌子,显得怒气冲冲。 “你们少门主发什么脾气呢?”我看向含丹,“是不是柳如寞最近又来骚扰你?惹着她了?” 含丹摇了摇头,踮起脚对我的耳边笑道:“我觉得柳公子可怜,偷偷地跑出去在茶馆见他,柳公子没来这里。'' 我看着含丹,什么时候,含丹真的和柳如寞搅和到一起了?难道,春天真的来了?可,这也太春了吧,前有冷一笑,后有柳如寞? 虽然冷一笑是我徒弟,但是,我不在意他到底喜欢谁,前提是两情相悦。 “你俩说什么,师兄,你不是喜欢我吗?”洛怀姬看着我道:“干嘛还和别的女人说话,还靠那么近?” 含丹闻言立刻跑开,跑到门口朝我回头一笑,笑得极为诡异,由此可知,于爱情方面,含丹已经渐通人事。 我扶额,对洛怀姬道:“没什么,我贱!” 顾橘问我们吃什么,我被洛怀姬扰得不想吃早膳,便看她一眼,道:“随意吧,听这位姑娘的。” 洛怀姬饶有风情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如同秋水萦绕山峰,似要将人缠绕进去,太媚了,这女人要是做杀手,一个眼神就能杀人了。 “师兄,你对我真好。”洛怀姬低下头,随即道:“清淡的就好。” 九十五 还打 很多人以为剑客杀人如麻,必然内心麻木恣睢。 其实不然,剑客大都是很善良的。 否则,一个剑客内心没有绝对的原则,是不可能在双手沾满血腥后还能安枕的。 我是个剑客,素来内心都柔情,甚至偶尔多愁善感。 对风对月,都能勾起千古情伤,故而对世事很多都不必计较,因为我的思绪总在千里之外。 一个上午月卿楼人来人去,嫖客很多,偶尔有赌客进来耍子,更多时候是嫖客,摸着姑娘的肥屁股,笑得浑身肥肉癫癫乱颤,两手还不安分地摸,觉得月卿楼不够格调,叫起床来没自家里痛快,就把姑娘带回去玩儿,玩好送回来。 洛怀姬出身漠北皇族,是标准的漠北王正旗下的郡主,血统高贵,自然没有见过这等有趣的红尘玩意儿。 故而一直对着顾橘问前问后,比如,这里的女人睡一晚多少钱之类,顾橘不擅长得罪人,所以尽力回答。 我喜欢坐看红尘,但不喜欢坐看我身边的红尘。 因为这红尘在我身边,自然难免将我波及,我恰恰佛心仁性,不似江湖传闻的那般高冷,有时兴起,还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比如就在刚刚,洛怀姬将莫小净狠狠地得罪了。 洛怀姬问顾橘:“哎,你们这里是窑子啊!” 彼时莫小净在栏杆边算账,她的脑子里只有称霸武林和赚钱两件事,其余的似乎也装不下。 但洛怀姬说起“窑子”二字时,神色鄙夷便罢了,莫小净在楼上也看不见,但语气竟然也很鄙夷,不愧是皇宫的娇惯公主,说话就是不晓得避讳,莫小净在栏杆边正算着账目,闻言立刻抬起头来。 我朝莫小净陪笑,没办法啊,我的师妹,再怎么不晓得事,我也得替她收拾烂摊子。 莫小净看在我的面子上低下头重新算账。 洛怀姬又问顾橘,“你这里的一等一的美人儿,陪那些嫖客一晚上要多少银两?” 这话不能乱说,顾橘随便伸出手指头比了个数目,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洛怀姬又问,“那她呢?她陪客人一晚上多少钱?” 洛怀姬所说的她是莫小净,她还嫌说的不清楚,将手指指向了莫小净,这根纤细的手指一指,莫小净眉毛一挑,抬起头来,洛怀姬道:“她也是你们这里,陪客的女人?” 这话真是彻底得罪莫小净了,人家莫小净心高气傲,一心恢复暗刀门昔日风光,恨不得立刻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所谓开个窑子,也只是权宜之计,你居然将她说成是陪客的ji女? 她焉得不怒? 莫小净将手中的算盘直接丢下去,算盘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直直地向洛怀姬的娇俏小脸蛋打去。 不知为何,我竟有几丝莫名地欣喜,我也早嫌弃洛怀姬了,太烦了。 洛怀姬似乎很喜欢这一打,她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小算盘,然后看着我道:”萧山哥哥,你看,她打我!“ 樱唇上下,神色娇媚,带有漠北特有的风情,像一壶烈酒,没有开坛,就闻到香,那神色太娇媚,对我撒着娇。 我平生自问不近女色,但年纪到了,总会有心动的时候,比如此刻,我就拿捏不住了,看着莫小净,才要说话,莫小净已经扭头不看我,直接自栏杆上跳下去,一袭素红的纱衣像沙漠之花盛开,她落地时,不知为何手中已多了条鞭子。 且那鞭子直直地打向了洛怀姬,还是打向她柔嫩的俏脸。 洛怀姬好歹是本门弟子,虽然内力功法不足,心性也不成熟,但起码武功招式是不输的。 武功招式贵在立意,就好比画画写文,未动笔而先立意,意有则风生。 洛怀姬的招式高妙,躲个鞭子不成问题,那鞭子横横打去,透着股戾气,记得莫小净初见我时也是用的这招,那时鞭子自背心而来,却不狠毒,今儿歹毒多了,可见洛怀姬是真的惹她了。 女人和女人打架比女人和男人打架狠多了。 但我甚少看见女人和女人打架,男人之间打斗尚有情义,女人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不过,这俩人还没到那份上。 莫小净戾气足,洛怀姬此刻到一副轻飘飘的样子,堪堪躲过,又换步移到了莫小净身侧,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 我是莫小净的话,我也会被这得意的笑激怒。 就这一笑,莫小净彻底火了,袖子中一把暗器飞了过去,洛怀姬又是堪堪躲过,脸上又是一脸坏笑。 女人啊,打架的时候,千万别笑,越笑,别人越想撕了你的脸,特别是漂亮的女人,丑女自然无此担忧。 丑女笑起来是武器,能让人恶心地拿不住刀。 两人打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到最后没分出个胜负,打了个平手。 其间洛怀姬还使用了些漠北皇宫的侍卫的功夫,不过,莫小净不应该啊,她的内力在洛怀姬之上,打了个平手,估计是看我的面子。 两人打完了,顾橘给二位都奉上了一壶茶。 近日谷雨期刚过,茶都带着清新的味道,莫小净喝着喝着便道:“洛怀姬,晚上咱俩再比一比,你输了,便滚出月卿楼。” “不用不用,”洛怀姬品着茶,仍是笑:“我现在就滚出月卿楼。” 说完放下茶碗,拉起我的手便道:“师兄,咱们一块走。” 我正喝着茶呢,她一拉,茶泼了,我道:“我不走。我和我徒弟还有话说呢。” 莫小净看着洛怀姬道:“怎么样,人家不想走。” “你不走我也不走了!”洛怀姬坐在我身边,又一下子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的脑子微微痛。 我不近女色,除非这女色善解人意还对我温柔体贴,但洛怀姬明显只有女色,没有体贴。 我抽出胳膊不理会她。 “给莫姑娘道个歉吧。”我道:“人家是月卿楼的主人,一心当武林盟主,不是你说的风尘女子,你言语这般莽撞,在漠北皇宫没人教导你,uu看书ww. 出了皇宫,师兄教你做人!” 莫小净有些高兴地抖起腿来,细长的被粉裙包着,纱裙一片一片地抖动,像是被风吹过了,真是好看。 洛怀姬有些不甘,“你维护她,你是不是喜欢她?” 喜欢莫小净? 洛怀姬已经问了这个问题好几遍了,第一遍问时,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不,第二遍时会说不,第三遍我就会迟疑。 这是人的通性吧。 同一个字你看三遍,还会觉得这字你不认识了。 同一个问题,你问三遍,我当然会觉得答案是不是要变一变。 所以,我迟疑了。 因为这迟疑,洛怀姬颇感不甘,”我觉得你喜欢她。“ 很多时候,男人是没有二心的,有二心,都是女人作的啊,没有的事,非说有,然后逼得人自己往上面琢磨,没有的也有了啊! 真是有生于无,有无相生,说的太对了! 上古经书不仅囊括世事,而且还囊括女人的心里。 我的迟疑导致了我的解释,”不是的,只是你不该言语冲撞,我要你道歉,是为你好。“ ”真的是,为我好?“ ”你觉得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说她是我徒弟,你说我喜欢她,我又昧着良心承认喜欢你,无论如何,你们没关系也有关系了,既然有关系了,总的变成好关系吧,难道非得打打闹闹的?“ 我这么一说,洛怀姬立刻站起来说了句,”对不起,我太爱萧山哥哥,所以总是对他身边的女人警惕。“ 这是你说话得罪人的理由嘛? 九十六 喜欢我 含丹和柳如寞玩到一起的事总是没包住火,还是被知道了。 但这火目前还在我与顾橘这里,好歹没烧到莫小净那里去。 我知道含丹与柳如寞玩的好,顾橘也知道。 那是洛怀姬与莫小净打架的旁晚,洛怀姬因为水土不服而在楼上睡觉休息,莫小净因为算盘被砸坏了,要去买新的,我觉得是洛怀姬砸的,深感愧疚,所以我拿了银票替她去买,顾橘正好要去顾庄主那里送茶叶,我们正好顺路。 就在夕阳西下,倦鸟归林的景色里,我看到柳如寞牵着含丹的小手走在大街上。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郎才女貌的画面真美啊。 顾橘的第一反应是,“含丹和柳公子在一起了啊,那冷一笑咋办呢。“ 有句话叫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成市井小民的话就是,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爱情这种事情,讲究情投意合,强扭的瓜不甜,我知道冷一笑喜欢含丹,经常和我说含丹如何如何让好,还总是丹妹前丹妹后的,还说,丹妹长大了我保护你之类的话。 少年的爱情总是很美好,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以为喜欢就是爱。 含丹把冷一笑当哥哥,或者说是当成主子,少爷,对寒骆又是依赖。 说起来也好笑,冷一笑算什么少爷,柳如寞才是堂堂正正的少爷呢。 但是,看起来,含丹对柳如寞更无拘无束,倒是对冷一笑有种拘束感。 我怕含丹害羞,所以拉着顾橘走了另一条道儿,绕了好久才买回来了算盘。 回到月卿楼时,含丹也在,已经在擦桌子了,冷一笑一放学就来了,含丹擦完桌子就在冷一笑旁边磨墨。 冷一笑坐姿端正,俯首垂眸,双眉挺秀,面色红润,叫人看了就喜欢。 我不禁拿他和柳如寞在心里比了比,柳如寞也是个俊朗的少年,但不及冷一笑这么康健,柳如寞看起来总有几分孱弱。 莫小净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我买的算盘在那里划拉,忽然凑到冷一笑身边道,”哎呀,你画的这不是含丹嘛?画的真像啊。“ 含丹无语垂头,似乎不大乐意,那我知道了,含丹是决定了和柳如寞在一块儿了。 ”别整天沉迷女色,画什么画,去背书。“我撵走了冷一笑,把他赶到了楼上,冷一笑看了含丹一眼,将画儿塞进她怀里。 ”说冷一笑沉迷女色,你不还是一样。“我才要喊住冷一笑,让他少自作多情,莫小净就开了腔。 冷一笑走脱了,我看着莫小净道:”你说我沉迷女色?洛怀姬是女色嘛?她是我师妹我们同门情谊。“ ”同门情谊就可以搂搂抱抱?“ 我无语了,撑着脑袋不说话,含丹折好了画儿郁郁走向后院。 ”她是我师妹,总不能赶走她,我待她一片清正之心,绝无你所想的不轨之意。“ 莫小净点点头,随后半个字也不说,像玩佛珠一样不停地哗啦算盘,然而我不觉得烦,就在旁边听着,过了许久,莫小净忽然放了算盘,突兀道:“你喜欢她嘛?” 这话真突兀,我道:“不喜欢啊,真的不喜欢。” 莫小净又哗啦着算盘,哗啦哗啦,许久,又突兀地问着一句:“那你喜欢我嘛?” 真是突兀。 我抬起头看她,忽然对上她明净的神色,如同那日山谷里,夜色中,她背着柳如寞,可是看我的神色,像我心底划过的一汪溪流,又像是,那日厨娘成婚,她立在我身边,那般柔情。 瞬间,我愣住了。 看似突兀的问话,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一切都不突兀了。 我知道了,突不突兀,完全在人。 “你我是师徒啊。“ 人世间有千百种关系,恩人,仇人,爱人,友人,等等的关系,只要你选择了一种,其它种类就很难选了。 但是师徒这种关系很奇妙,师徒可以是恩人,恩师,可以是仇人,反目成仇师门相残,同室操戈,是可以友人,以师为友,但就不能是爱人。 我的话多明白。 莫小净不哗啦算盘了,起身离开。 就在那一袭红色飘然时,我刹那明白,莫小净这丫头,可能喜欢我。 我忍不住抬头看着她,她走到楼上,楼梯很窄,洛怀姬正好推门出来,她刚睡醒,揉着惺忪睡眼,如初雪过后的山谷,朦胧晶莹,但在看到莫小净的刹那,两人都电光火石,眼神不善。 透过二人的侧脸和神情,和那似有似无的杀气,我懂了。 莫小净真的喜欢我! 我可以对洛怀姬说不,我们没感情基础,她太美,太娇媚,除此之外,我对她知之甚少。 我难以对莫小净说不,她也美,但是有时柔情万种,有时刚毅如火,有时诡谲,有时恶毒,有时温柔,我说不,脑海里就浮现一起作战时的种种。 对战素手琵琶时,夜色月光,一袭碧衣下,她的红衣在我身边翩翩,山谷里,她的神情,那个不喜欢,哽在喉头,好像随时脱口而出喜欢。 可我说喜欢时,心底又仿佛是不那么喜欢。 这真是烦。 我喝下一口茶水,刹时不想喝了,我想去楼顶坐着思考人生。 对面的屋子常年空着,我飞了上去,独自坐在屋顶上思考人生,思考得正恍恍惚惚如梦似幻之际。 洛怀姬飞了上来,直接地依偎在了我身上,轻柔的发丝拂过了我的脸颊,有那么一瞬,我甚至觉得她也没那么不可取。 人生一辈子梦一样过去,和谁相处真的重要嘛? 我想想随她吧。 因缘际会,哪怕是个魔头,她要是喜欢我,我也不抗拒,何必那么泾渭分明,uu看书.uukanh 喜欢不喜欢,就在一念之间。 这些想着,我倒是闭上眼睛差点睡了。 想着别睡,没想到,竟还是睡着了。 早上醒来,洛怀姬趴在我身上,双臂紧紧搂着我。 我怎能不心动。 抓抓她一缕青丝,挠挠她的脸颊,把她弄醒,一转头,莫小净就在楼上抬头看我们。 我略觉尴尬,”早上好。“ ”早上好师兄。“洛怀姬一下子睁开眼,站起来对着楼下街道上站着的莫小净道:”早上好啊,徒弟。“ 由此我知道了,洛怀姬真的有一条毒舌。 她说,“我是你相公,莫小净是你弟子,那她喊我师娘,我当然喊她徒弟了。” 莫小净被这一声徒弟叫得白眼乱翻,很快就转身走开了。 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生平最怕的是被女人喜欢,特别是有姿有色但没有涵养的,和有姿有色有涵养但心高气傲的。 偏偏莫小净和洛怀姬俩一人一个这样的性格。 我正愣乎乎地,冷一笑自门后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我与洛怀姬。 昨儿他来时,洛怀姬睡着,所以洛怀姬不曾见他,在我耳边低声问道:“这是谁啊?” ”师傅,你在屋顶上做什么?“冷一笑昂头看我们。 洛怀姬抿唇一笑:”原来他是你徒弟啊。“ ”早上好啊,徒弟,我是你师娘。“ 冷一笑看着我,我摇摇头,冷一笑以为我是害羞,所以抬起声音,嫩嫩道:”师傅,师娘早。“ 莫小净不说话,转身就走了。 九十七 大小 此刻的赌坊格外地热闹,左边的赌桌上全都是赌徐三返和花间兄的输赢,右边的赌桌都赌莫小净和肖心盘谁赢。 肖心盘坐在一边喝茶,看到我们来了便道:“几位,马上就要见分晓了,是不是很激动?” 莫小净看了我一眼,她还在为我下注给花间的事情而生气,我对她眨眼一笑,“别担心,待会儿赢个够本。” “去去去,臭乞丐别在这里转悠。” 小厮将帘子一拉,要将来者赶走,那些人影说道:“乞丐怎么了,乞丐不能赌钱了?我们赌赢了,你们得管我们叫大爷,他们赌输了,不知道多少人变成乞丐。” 小厮骂道:“知不知道里面的是谁?是我们的肖心盘肖大赌神,你们敢在这里叫嚣,你们不要命了你们?” “肖心盘?赌神?什么屁赌神,我们不在乎,你开赌坊不让人赌钱,你开了做甚呢?” 那几个乞丐叫嚣着,肖心盘沉吟几声,随即挥手道:“让他们进来!” 小二端着一把凳子过来,请我们坐了,笑道:“反正花间与徐三返的比试尚无结果传来,二位且先坐着。” 莫小净一心不在焉的派头,大咧咧地坐了,我坐在她旁边,想看看肖心盘想玩什么把戏。 “听说你们在赌花间和徐三返谁赢是吗?我们也要赌。” 那几个乞丐大咧咧地说着,其中一个自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来便走向赌桌了,他的手才要下去,一只大手便擒住了他的手腕。 那乞丐抬起脸来,擒住他的手的是个赌徒,那赌徒脸色青黑,看着乞丐们笑了笑,随即把脸一扬,看向肖心盘处。 乞丐回头,肖心盘只是坐在赌桌上笑。 “你笑个什么东西,你是哑巴吗?” “不是。我只是听闻丐帮赌钱的伎俩十分厉害。”肖心盘将手伸进了袖子里,道:“听说你们丐帮分很多分舵,如果皇城有赌赛,你们有人会在皇城里先探听得赌赛结果,接着在特定时辰用烟花传消息,在较远地方的乞丐得了消息便跑去附近的赌坊赌注,一下一个准儿,是吗?” “没有的事儿!我们是乞丐,但我们不属于丐帮!”一名乞丐站出来解释道。 “况且,你们赌坊不也是用烟花传信的方式通知较远地区的分坊的吗?你们赌坊都没有消息,我们这些乞丐怎么会知道?”另一个乞丐附和道。 小二站出来道:“这东华县离皇城不是很远,花间与徐三返的赌赛胜负结果应昨天就出来了,算行程,我们探消息的人酉时才来。但花间与徐三返的胜负结果必然昨日就出了。” “你们这些乞丐要是想过赌瘾的话,不如,我和你们赌,赌猜大小如何?”肖心盘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骰盅。 余下的赌徒很是惊讶:“不会吧,赌神您亲自和一群乞丐赌?我来吧,我来对战这些乞丐。” “对啊,哪里劳烦你赌神亲自动手呢?” 肖心盘将手一挥,众赌徒的议论止住了,“怎么说,丐帮也算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我们赌门在江湖上连话都插不上,今天名门正派的小喽啰们来和我们话都插不上的赌门玩,当然要这赌神亲自出来了,否则,都要说我看了瞧不起丐帮了。” 赌门在江湖上没啥地位,那是因为赌钱少用到武功,所以算不得武林豪杰,本来赌门是有用内力改变骰子大小之类的法子的。 那时候,赌门算兴盛,赌门弟子既能学内力,又能赌,还能在赌的过程中用内力控制赌局。 十年前,赌门有很多派系,内部争老大,也不用打打杀杀,就各位大人物坐下来,玩一盅骰子,但玩的过程中比拼内力,输了赔钱,赢了拿钱,拿钱最多的做赌门总舵主,还不见血。 那段时期,赌门相当兴盛。 不少丐帮弟子觉得乞讨伤尊严,就拜入赌门。 如此一来,丐帮很衰落,其它帮派也如此,很多帮派的弟子觉得又能赌又能学内力,还不会有派系残杀你死我活的危险,顶多派系冲突坐下来输个裤子没而已,所以经常有加入赌门的。 如此一来,朝廷很不乐意,这么多人赌,那这整个风气都败坏了,所以联合一些武林高手禁赌。 赌门的很多大人物特别是赌技与内力兼修的都在一夜之间被朝廷的高手灭掉。 赌门群龙无首,自然分崩离析。 伟歌派的前任掌门就是赌门的嫡传弟子,uu看书 wwuuknshu但是他师傅被朝廷杀了之后,他立刻见微知著,知道赌门必衰,所以宁可犯门规也要脱离赌门,一脱离赌门就自创了伟歌派,召集一帮教众自保。 可以说是很聪明的人了。 到后来,武成帝一朝极乐坊出现,皇宫贵族聚众玩闹,赌坊又渐渐兴起,武阳帝登基这几年,对赌坊是明面上打压,暗地里放纵,所以肖心盘被封为赌神,也没谁跳出来说有伤风气。 肖心盘不喜欢乞丐是情理之中,因为赌门衰落有丐帮的出力。 那几个乞丐对视一眼,说道:“和你赌?行吧,就赌大小吧,让我们看看赌神有多厉害。” 肖心盘微微一笑,将骰盅往空中一抛,哗啦啦声不绝于耳,骰盅在他双手之间来来回回,抛上抛下。 须臾,骰盅落定。 肖心盘道:“请猜吧。” 那几个乞丐凑在一起商议,尔后终于议定道:“我们猜大!” “额哒”我用灵耳神功听到了一声脆响,应该是那骰盅里有机关。 肖心盘将骰盅慢慢掀起,哈哈笑道:“是大!怎么样!” 那几个乞丐神色一变,震惊道:“不算不算,重来一局!” 肖心盘微微一笑,“好啊,这一局肯定是认真的啊。” 肖心盘再次反复骰盅,摇的骰子玲珑作响,片刻后,又看着这群乞丐道:“请猜吧。” 那群乞丐对视一眼,俄而说道:“是大。” “额哒”一声,那骰盅又是一阵响,我又听到了机关的声音。 肖心盘将骰盅慢慢掀开,道:“是小!” 九十八 师兄 我正在迟疑间,只闻那几个乞丐道:“一定是你耍老千了。” 众赌徒纷纷喝道:“你可别胡说啊,人家可是赌神,赌神知道吗?赌神还会和你们几个小乞丐耍老千?” 肖心盘闻言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看向肖心盘。 肖心盘朗声道:“不错,我乃堂堂赌神,就算赌门在江湖上再不得脸,我身为赌门首位,也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 肖心盘说的正气十足,一派高傲清正的模样,但我知道他真的耍了老千,那“额哒”一声就是证据,骰盅里必然有机关。 那几个乞丐对视一眼,随后面面相觑道:“不应该啊。你真的没有耍老千?” 肖心盘无比正直地双手环抱,严肃道。:“当然没有。” “哎呀,老乞丐,人家要出老千难道还会告诉你吗?” 门帘外一声娇俏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清脆无比,十分爽利。 门帘被掀开,一个纱巾裹额,长发高挽,一袭补丁灰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个女子虽然穿着单薄且灰扑扑的,但她脸蛋极其白嫩,眼神十分清亮,在一套乞丐服映衬下,显得极其清美。 肖心盘略带探究的眼神打量这女子,一个白发苍苍的乞丐一把拉住了女子,叹气道:“你怎么来了?寻到落脚地了吗?” 女子摇摇头叹气,因为额头裹着纱巾,所以显得脸盘很小,看起来轮廓颇为精致。 “我说,你们把今天讨来的三文钱都用着赌钱了,输了可咋办?” 这女孩看起来颇有些精明,看着肖心盘道:“你刚刚出老千了吧!” 肖心盘摇摇头,笃定道:“没有。” 女子仰面看了肖心盘一眼,随即漫然道:“本姑娘闯荡江湖数十载,也听说了不少赌门耍老千的传闻。我猜你那骰盅里必然有机关,按下机关开闭处,则出现一个阴阳石,阴阳石会吸动骰子,骰子大数是阴时,小数是阳石,是大是小,全在你的掌控。可否?” 肖心盘看着女子洒然一笑,“姑娘,你可以验验我的骰盅。不过,我这骰盅乃是北海金丝楠木制成,十分珍贵,你要是不小心失了手,摔坏了,可得问问你赔不赔得起啊!” 肖心盘说着便将骰盅递向女子,顺便笑道:“莫不是怕了?” 女子摇摇头,“并不是,我是怕你有诈。听说这骰盅只有历届赌神才能摸得,不是赌神的话,骰盅会碎的。我怕打坏了你们赌门的东西,赔不起啊。” 肖心盘将骰盅收回去,对着小厮一仰下巴道:“他们输了两句,你们欠顾氏赌坊二十文!” 那几个乞丐道:“才二十文!” 女子拉着白发苍苍的老乞丐道:“什么叫才二十文,知不知道二十文要乞讨多久?况且,东华县好像不允许乞丐驻足。” “不然先欠着吧,你们丐帮欠赌门二十文钱,不知何时清还。” 这是明显的欺辱丐帮啊。 不论是从实力上还是从语言上。 那女子才要说话,外面忽然一阵马嘶,一个汉子风尘仆仆地掀帘子进来。 小厮接住那汉子,“怎样,出结果了吗?花间和徐三返谁赢了?” 那汉子喘着气,莫小净瞪我一眼,一副不是花间就会和我拼命的架势,我对她温柔一笑。 “是花间花间赢了!酒神争夺赛,花间独酌第一手赢了酒神!” 那汉子喘着气说道。 不少赌徒皆是兴高采烈地看着肖心盘,道:“果然是赌神啊。您赌花间赢,他果然便赢了。” 肖心盘从桌子上跳下来,走近了男装的莫小净道:“你输了。” 莫小净点点头,“不错我输了,我花三千两赌徐三返赢,我输了,” 她笑了笑,道:“不过,我师傅赢了。他之后花五千两赌花间独酌第一手赢。说到底,是我们赢了。” 小二走上来算账目,先给我们赢的钱,我们原打算走。 可那丐帮的女子忽然喊住了我,“站住!你是,阿山?” 已经很久没人喊我的小名阿山了。 还是我在京城的乞丐窝的时候,别人这么喊的。 我遇到熟人了? 我转头看她,好像不记得她了。 “你不记得我了?”女子看着我道:“是我啊,阿媚,小时候常常偷了糖给你吃的。” 偷糖给我吃的阿媚? 我记起来了,是的,记忆中这个阿媚是个男孩,而且性格暴躁,喜欢发脾气,偶尔会带糖给我们这些小乞丐吃。 “原来你是个女孩子啊。” 我回头看她,uu看书 ww.ukanshu.om 以前的我可真好骗啊。 “奇怪,你和丐帮认识?”莫小净看着我道。 “认识。十几年前的事了。” “十几年了?”莫小净讶然:“那你怎么认出来他的?” “对啊,我也十分好奇,姑娘如何认出我?” 女子伸出手指向我的手腕道:“你手腕上有个胎记啊,我一直记得的。后来你忽然不见了,我们还找过你呢!” 我点点头,后来我师傅飞过皇城的街头,一眼看到了我,便把我带走了。 “原来你们认识啊。认识就好办了。”那白发苍苍的老乞丐看着,一脸的温诚,他笑道:“既然如此,这位公子,你不如帮我们垫一垫欠顾氏赌坊的钱,我们丐帮上下感激不尽。” 丐帮上下?这人说话也太浮夸了吧,就他们几个人,何以代表丐帮上下呢? 那女子附和道:“对啊,这位可是丐帮帮主的大师傅。你今儿帮了咱们,来日丐帮必然举全帮之力感激。” 莫小净在我耳边嘀咕:“好像9是听说丐帮帮主有师傅。这丐帮女子也算是你的青梅了。你不帮我可要帮。” 一锭银子自莫小净手里飞出去,直直地落在了赌坊小二的托盘上。 “不用找了。这银子是我帮你们垫的,你们感激我便好,不必感激他了。” 莫小净道:“口说无凭,立个字据,比如你们丐帮某事某日某人欠我多少两银子。” 那白发乞丐道:“给你这个,这是我丐帮的令牌,拿着它,可以请丐帮为你做一件事。” 九十八 胎记 我正在迟疑间,只闻那几个乞丐道:“一定是你耍老千了。” 众赌徒纷纷喝道:“你可别胡说啊,人家可是赌神,赌神知道吗?赌神还会和你们几个小乞丐耍老千?” 肖心盘闻言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看向肖心盘。 肖心盘朗声道:“不错,我乃堂堂赌神,就算赌门在江湖上再不得脸,我身为赌门首位,也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 肖心盘说的正气十足,一派高傲清正的模样,但我知道他真的耍了老千,那“额哒”一声就是证据,骰盅里必然有机关。 那几个乞丐对视一眼,随后面面相觑道:“不应该啊。你真的没有耍老千?” 肖心盘无比正直地双手环抱,严肃道。:“当然没有。” “哎呀,老乞丐,人家要出老千难道还会告诉你吗?” 门帘外一声娇俏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清脆无比,十分爽利。 门帘被掀开,一个纱巾裹额,长发高挽,一袭补丁灰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个女子虽然穿着单薄且灰扑扑的,但她脸蛋极其白嫩,眼神十分清亮,在一套乞丐服映衬下,显得极其清美。 肖心盘略带探究的眼神打量这女子,一个白发苍苍的乞丐一把拉住了女子,叹气道:“你怎么来了?寻到落脚地了吗?” 女子摇摇头叹气,因为额头裹着纱巾,所以显得脸盘很小,看起来轮廓颇为精致。 “我说,你们把今天讨来的三文钱都用着赌钱了,输了可咋办?” 这女孩看起来颇有些精明,看着肖心盘道:“你刚刚出老千了吧!” 肖心盘摇摇头,笃定道:“没有。” 女子仰面看了肖心盘一眼,随即漫然道:“本姑娘闯荡江湖数十载,也听说了不少赌门耍老千的传闻。我猜你那骰盅里必然有机关,按下机关开闭处,则出现一个阴阳石,阴阳石会吸动骰子,骰子大数是阴时,小数是阳石,是大是小,全在你的掌控。可否?” 肖心盘看着女子洒然一笑,“姑娘,你可以验验我的骰盅。不过,我这骰盅乃是北海金丝楠木制成,十分珍贵,你要是不小心失了手,摔坏了,可得问问你赔不赔得起啊!” 肖心盘说着便将骰盅递向女子,顺便笑道:“莫不是怕了?” 女子摇摇头,“并不是,我是怕你有诈。听说这骰盅只有历届赌神才能摸得,不是赌神的话,骰盅会碎的。我怕打坏了你们赌门的东西,赔不起啊。” 肖心盘将骰盅收回去,对着小厮一仰下巴道:“他们输了两句,你们欠顾氏赌坊二十文!” 那几个乞丐道:“才二十文!” 女子拉着白发苍苍的老乞丐道:“什么叫才二十文,知不知道二十文要乞讨多久?况且,东华县好像不允许乞丐驻足。” “不然先欠着吧,你们丐帮欠赌门二十文钱,不知何时清还。” 这是明显的欺辱丐帮啊。 不论是从实力上还是从语言上。 那女子才要说话,外面忽然一阵马嘶,一个汉子风尘仆仆地掀帘子进来。 小厮接住那汉子,“怎样,出结果了吗?花间和徐三返谁赢了?” 那汉子喘着气,莫小净瞪我一眼,一副不是花间就会和我拼命的架势,我对她温柔一笑。 “是花间花间赢了!酒神争夺赛,花间独酌第一手赢了酒神!” 那汉子喘着气说道。 不少赌徒皆是兴高采烈地看着肖心盘,道:“果然是赌神啊。您赌花间赢,他果然便赢了。” 肖心盘从桌子上跳下来,走近了男装的莫小净道:“你输了。” 莫小净点点头,“不错我输了,我花三千两赌徐三返赢,我输了,” 她笑了笑,道:“不过,我师傅赢了。他之后花五千两赌花间独酌第一手赢。说到底,是我们赢了。” 小二走上来算账目,先给我们赢的钱,我们原打算走。 可那丐帮的女子忽然喊住了我,“站住!你是,阿山?” 已经很久没人喊我的小名阿山了。 还是我在京城的乞丐窝的时候,别人这么喊的。 我遇到熟人了? 我转头看她,好像不记得她了。 “你不记得我了?”女子看着我道:“是我啊,阿媚,小时候常常偷了糖给你吃的。” 偷糖给我吃的阿媚? 我记起来了,是的,记忆中这个阿媚是个男孩,而且性格暴躁,喜欢发脾气,偶尔会带糖给我们这些小乞丐吃。 “原来你是个女孩子啊。” 我回头看她,uu看书ww.uukashuom 以前的我可真好骗啊。 “奇怪,你和丐帮认识?”莫小净看着我道。 “认识。十几年前的事了。” “十几年了?”莫小净讶然:“那你怎么认出来他的?” “对啊,我也十分好奇,姑娘如何认出我?” 女子伸出手指向我的手腕道:“你手腕上有个胎记啊,我一直记得的。后来你忽然不见了,我们还找过你呢!” 我点点头,后来我师傅飞过皇城的街头,一眼看到了我,便把我带走了。 “原来你们认识啊。认识就好办了。”那白发苍苍的老乞丐看着,一脸的温诚,他笑道:“既然如此,这位公子,你不如帮我们垫一垫欠顾氏赌坊的钱,我们丐帮上下感激不尽。” 丐帮上下?这人说话也太浮夸了吧,就他们几个人,何以代表丐帮上下呢? 那女子附和道:“对啊,这位可是丐帮帮主的大师傅。你今儿帮了咱们,来日丐帮必然举全帮之力感激。” 莫小净在我耳边嘀咕:“好像9是听说丐帮帮主有师傅。这丐帮女子也算是你的青梅了。你不帮我可要帮。” 一锭银子自莫小净手里飞出去,直直地落在了赌坊小二的托盘上。 “不用找了。这银子是我帮你们垫的,你们感激我便好,不必感激他了。” 莫小净道:“口说无凭,立个字据,比如你们丐帮某事某日某人欠我多少两银子。” 那白发乞丐道:“给你这个,这是我丐帮的令牌,拿着它,可以请丐帮为你做一件事。” 九十九 阿媚 莫小净接过那方令牌,那令牌碧光滢滢,煞是好看,莫小净看着令牌道:“这令牌十分好看,是你们帮中宝物吧。” 我开口道:“这令牌不是真玉做的,但是却是丐帮送给恩人之物。” 我拍了拍莫小净的肩膀低声道:“这个白发乞丐在帮中的地位想来是不低的。拿着这个令牌,以后丐帮能帮你的一定帮。” 莫小净点头一笑:“那我岂不是离我统一武林的大业又近了一步?” 我不置可否。 阿媚道:“阿山哥哥,你穿的这么好看,一定混得不错吧。我们没有地方下脚,你可以暂时收留我们吗?就两三天就成。” 我看着阿媚,她相貌美丽,身姿窈窕,我带她回去,洛怀姬必然会吃醋的。 莫小净道:“我收留你们,跟我走吧。” “如此便谢过了。” 一行人走回月卿楼。 洛怀姬独自坐在对面的楼顶上看月亮。 直到我们走过楼下,她忽然站起来冲我们叫道:“萧山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天呢!” 莫小净推推我的肩膀,道:“人家等了你一天呢,你还不快去!” 阿媚怪异地看了莫小净一眼,随后道:“你是女人吧。” 莫小净点点头,却又是推了我一把:“你师妹喊你呢。” 夜风微凉,洛怀姬立在楼顶,一袭白衣飘然看我,我有些心动,觉得她十足地纯情,却又有些难受,我根本不爱她。 莫小净在我耳边笑道:“你愣什么愣呢?她那么喜欢你,都等你一天了。你真的不喜欢她吗?” 不等我回答,阿媚笑道:“你该不会是喜欢阿山吧?否则为何一副吃醋的口吻。” 洛怀姬自屋顶上飞下来,落在我们面前,打量着阿媚,随即看向我问道:“师兄,这女子是何人?” 我才要开口,阿媚便笑道:“我啊,我是幼时照顾过他的阿姐啊。” 洛怀姬看着我,水杏般的双眼微微闪动,问道:“幼时?你们幼时便熟悉了?你穿得为何如此怪异?” 阿媚轻笑道:“我们丐帮女子都是这样穿着的。我与他自幼相熟。幼时我很照顾他。” “丐帮?”洛怀姬拉着我的胳膊道:“师兄,你们不算是青梅竹马吧?没听师傅说,你有个美女姐姐啊。” 莫小净拉着阿媚道:“咱们去进去吧。” 洛怀姬拉着我的胳膊道:“师兄,今晚的月亮好大啊,你陪我一起看月亮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看。” “不嘛,师兄,你陪陪我嘛!”洛怀姬紧紧地抱着转身离去的我,十分娇气道:“你陪我好不好。我在漠北皇宫看不到这样又大又圆的月亮。” “天下的月亮都是一个样的,怎么会有差别呢?” “有的。”洛怀姬跳到我跟前,道:“漠北的月亮巨大无比,雪白皎洁,像是个大冰轮,有时到了夜里,便觉得凉飕飕的。” 我笑道:“你说的很美啊。” “我觉得漠北的月亮不必大武的精致小巧,我更喜欢大武的月亮。而且,因为师兄你是大武人,所以我更喜欢大武的月亮。” ”花言巧语。“我道:”每年漠北都有商人进出大武,怎么我不曾听他们提及漠北的大月亮?“ 洛怀姬道:”那是因为,那大月亮只有漠北的皇宫才有呢。平民百姓自然是看不到了啊。“ 洛怀姬又道:“师兄,我跟你说啊,我之前在漠北,日日都不开心,整个皇宫都只有我一人。我的母皇压根不理会我,一天到晚地闭关修炼。可是,自从师傅来了之后,我就不那么寂寞了,师傅给我讲了你一人单挑大内前朝高手而且斩杀武成帝的事迹,我真的好崇拜你啊。” “萧山哥哥,我在皇宫无比地孤独,那时候唯一陪伴我的就是师傅给我讲关于你的故事。”洛怀姬仰头看着我笑道:“萧山哥哥,师傅说让你娶我,咱们年底回漠北成亲吧。” ”我反对!“莫小净从里面走进来,对我说道:”你说过要教我剑术的,可你都没有教会我,怎么就能离开呢?“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萧山哥哥?否则你为何缠着他?“洛怀姬指着莫小净道:”你说是不是?“ 莫小净将脸转向我,静静地盯着我道:”萧山,你喜欢我嘛?“ ”你要是喜欢我,我告诉你,我也喜欢你,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告诉你,我也不喜欢你。“ 这两个,我都不喜欢! ”阿山···“阿媚走出来了。 ”这也太美了吧!“ ”大武竟然有如此美人儿?“ 我也有些惊讶,我生平所见的绝色,唯有几个月前的巫族的左护法,但今日才觉得自己于女色上尚是浅薄,uu看书 .ukshu阿媚的姿色远胜过左护法。 莫小净也是个骄横美人儿,洛怀姬也是个娇嫩的美人儿,但与阿媚比起来,总是流于庸俗了。 淡紫色的纱裙被过堂风微微吹起,带着她的发尾飘飘,莫名地风致且高贵。 错愕片刻,洛怀姬忽然道:“你长得这么美,是否别有用心?” “样貌是天生的。这与别有用心有什么关系呢?“阿媚看着洛怀姬温润一笑,随后道:“我知道你是怕我这么美,被阿山看上,你放心吧,我不喜欢他的,况且,我后天就要走了。” 我道:“这么急吗?” 洛怀姬对阿媚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又一个情敌离开了。” 莫小净道:“东华县不允许有乞丐,你们后天去临河的县吗?正好顺路咱们。” “你也要走啊?“洛怀姬颇为高兴地看着莫小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师兄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忍不住开口道:“我喜欢你的话,纵是身边美女如云,我也会只属于你,要是不喜欢,纵然身边冷清,也不会喜欢你的。师妹啊,你真的是个孩子啊。” 洛怀姬垂头不语,似乎有些生气,我摸摸她的肩膀道:“我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你崇拜我,仅仅是因为经历不多而已。” 洛怀姬像是一个从没有被人照过的镜子,等到有一天,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男子,她就以为这个男子是她的一生所爱,其实不是,会有更多的男子走过来。 莫小净轻哼道:”就是,才见面几次啊,就喊着要嫁,你们漠北是少男人吗?“ 一百 离开 清元阁府试在即,莫小净参加参元作弊案,必然要回去召开帮会。 她打算后日便走。 东华县不留乞丐,据阿媚说,南边的乞丐与巫族斗了起来,他们一行人是赶过去探消息的。 阿媚也是后日便走。 莫小净将月卿楼托付给了顾橘,顺便要他看着含丹,别叫含丹跟柳如寞越走越近。 冷一笑近日也不来月卿楼,我叫他来我缺月居,后日正好为他师姐践行。 正好让冷一笑下学后从厨娘那里打几坛酒来。 昨儿和今儿,洛怀姬都缠着我,跟我讲情话,说什么纵使我什么没有其它女人了,她也会一直爱着我,陪伴我。 可我真的不想让她陪伴啊。 莫小净与阿媚他们原是打算走的,但终究是没有走成。 这样的夜晚有点凉,缺月居里月色沉沉如水。 莫小净与阿媚对饮,阿媚的脾气颇为豪爽,与莫小净喝的很高兴。 冷一笑被我打发去猪肉店买酒了。 洛怀姬不爱喝酒,跑去卧房把玩我的剑了。 其实我知道,她是懒得跟莫小净一起喝酒。 我笑了笑,莫小净敬了我一杯,道“师傅,这杯敬你。明天我就要走了。” 莫小净与阿媚的计划是明早就走,然而她们终究是没走成。 这个晚上,巫族的人来了。 “师父师姐我回来了。”冷一笑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忽然便没了动静,我觉得诧异,“奇怪,我这院子素来不上锁,冷一笑怎不进来。” 更怪的是,我动了灵耳神功来听,竟听不到一丝份外的声音。 春蝉声,风声,门外一个人的呼吸声,没有多余的声音。 冷一笑一个人在外头干嘛。 我与莫小净皆是站了起来,看向外头,忽然“呼”地一阵邪风吹来,直直破开了院门。 莫小净在我身后道:“好强劲的掌门。” 阿媚也站起来惊讶道:“好邪的风!” 我亦是站起来,看向外面,一个人影飘然而入。 来者白发飘飘,长袍飘扬,神色高峻。 他的身影是飘然而来,速度十足地快,仿佛是一道青色的风,待落定,我方才看清他的侧脸,十分童颜。 莫小净惊讶道:“好高深的轻功。” 我亦颇觉惊讶,这功夫不就是闲花落地吗? “你是巫族的人?” 巫族二字堪堪出口,三道黑影便飘然闯进院子。 那三道影子落在地上亦是飘然无声无息,像是落花委落于地。 这来的三个皆是内力高深。 我仔细打算着,我,阿媚加上莫小净也有三个,可我们三个和这三个比起来,还是没有胜算啊。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们巫族此刻只来了三个人吗?”那白发男子负手而立,傲然道:“当然不止。” “师傅救我!” 门外一声求救,是冷一笑的声音,院门被破开,一个黑衣白脸红腮的女子正抓着冷一笑的手。 那个女子个子与冷一笑一般高矮,只齐我的腰,但周身气度却显得极为不凡。 我注意到了,这个女子就是上次月卿楼里与左护法一起来要酒喝的那位,巫族圣女。 莫小净在我身后忽然道:“唉,这不就是那个,上次被我打发走的女孩吗?” 我点点头。 阿媚纵身一跃跳下台阶,道:“你们巫族在南方与我丐帮缠斗,今日是你们亲自找来的。” “多嘴!” 那白发童颜的男子一挥袖袍,一股真气自袍子里冲出,狠狠地打向了阿媚。 就在他挥袍的刹那,阿媚似乎十分喜悦,似乎是终于等到交锋的时刻一般,双手大周天挥转,运起十足地内力,向他打去。 “啊!” 男子的袍子挥出,阿媚纤瘦的身子立刻倒飞狠狠摔向了我卧室的大门。 好厉害的内力,完全不给对手反抗的机会,就算对手拼尽全力打来,也依然镇定自若,直接内力迎上,用自己绝对的内力直接碾压对手。 只要内力足够深厚,根本不必在乎对手的招式,直接内力击杀。 阿媚被拍飞,落在台阶上大口吐血。但很快就自点穴道止血封闭筋脉。 我看着她,知道她有内力护体,伤的不是特别深,但这样必然不能与巫族对战了。 莫小净昂然出来,看着那人道:“在下与巫族有何怨仇吗?我师傅与你们有怨仇吗?” “怨仇?”他身边的女子摘下面纱冷冷开口,这女子就是上次与我们交锋的女郎,巫族的左护法。 “你们上次杀了我们巫族的族人,uu看书 .uukansh 难道忘了吗?”女郎冷冷开口,“竟然嫁祸给问剑派,当真不是剑神该有的行径啊。” “不知前辈此来,所为何事啊?”我看着那老者问道。 女郎似乎对这男子十分尊敬,想来这男子不是巫族的长老便是掌门。 “自然是为了《安平录》而来了。” 老者轻哼一声:“《安平录》交给我,我自然放了你那小徒弟。不给的话,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莫小净冷笑道:“你凭什么说《安平录》在我们手里。” “凭什么?”女郎冷笑道:“就凭你徒弟在东华县小比上做的那份应对策答卷。” 闻言,我不禁眉头一皱,心思沉了沉。 我倒是记得冷一笑说过的,他说对策题中的水域治理问题,曾经他在《安平录》中见过,所以只改了几句话便搬着《安平录》的句子抄了上去。 难道是那份卷子暴露了冷一笑见过《安平录》吗? 我微微摇头,“前辈见过那份对策卷子?” 男子轻笑一声:“我巫族势力早已渗入大武国上下,每六年我巫族都会挑选几个大才吸纳进来。今年。恰好是第六年小比,我调了卷子来看,才发现那应对竟与《安平录》相差不了多少。” 莫小净笑了笑:“都说那书是天下第一奇书,所见者甚少也,难道说,前辈见过那书?” 那男子负手而笑,“当然,因为这书就是我编写的。交出来吧。” 我顿了顿,看向那男子道:“抱歉,前辈,这书是我师傅给我的,实在是不能给你。” 一百零一 巫族血 “请出招吧,前辈。”我说道。 “出招?”老者笑了笑:“你还不配令我出招。” 我抬头看着夜空,星横天野,凉风飒飒,是个杀了人还觉得舒爽无比的日子。 “你听说过我的寒冰剑吗?”我冷冷道。 那老者笑了笑,“你以为,你能打的过我吗?你听外面的声音。” 那女郎伸手拍了拍,只听外面一阵响动,忽然之间天空变色,这夜空变得黑红一片。 浓浓的血色漫上夜空,一道道红光冲天而起,将夜色照耀得无比恐怖恐怖狰狞。 且很快,那一道道血色在天空纵横蔓延,如同炸裂的烟花,从天空上空四处下垂交错,很快便布满了整个缺月居上空。 “这?是妖术?”莫小净狐疑惊慌道。 “不!”我踏出一步,道:“这不是妖术,而是巫族的血色术法。” 我看向那老者,不由得神色复杂:“有人问我世上是否真有鬼神。我难以回答,有人问,人是否有魂魄,这我知道,人不仅有,而且,人可以通过特殊的术法操纵魂魄。蛊族和巫族曾经是同属一脉。我想,血色漫天的术法是蛊族流传的吧。” 那老者撇我一眼,道:“你还知道什么,不防多说一些。看在你知道的多的份上,我惜才怜才,或许可以不杀你,让你筋脉俱断苟延残喘。” 院内树影斜斜,但被血色映耀,竟显得狰狞无比。 我又踏出了一步,那一步踏出老者的眸子抖地放大,我笑道:“我知道巫族每年都会从各地掠夺童男童女,以为血祭炼功。这血色漫天的法术便是用童男童女血祭炼的。巫族之人持剑,但剑气会发出红芒,因为剑上沾染了怨毒之气。那血气乃魂魄怨气生发,所过之处怨鬼呼号。” “左护法告诉我剑神也与《安平录》有隐约关联时,我便很想亲自来与剑神交手了。” 老者白发飘飘,在血色红光照耀下,竟然有一种凄凉荒芜感。 “你方才踏出两步。”老者道:“第一步是左天罡星正步,第二步是右天罡星偏步。你是想告诉我,你修炼过天罡地煞决吗?” 天罡地煞,地煞者,地之煞气所谓地煞便是人间所有带煞之物,包括动物的怨念,人的怨念,甚至一根被烧死的树枝的怨气。 赌鬼身上有衰气,酒鬼身上有馊气,不得意的有怨气。 这些都是地煞,若是聚合起来,便成伤人的地煞。 而巫族的血色漫天术,便是地煞之一。 将人间童男童女综合起来,施加以折磨,让他们生不如死产生怨念,然后利用怨念造成煞气,使得巫族的法器上也沾满了煞气。 这样普通剑客与之缠斗必然受伤,受伤之后会因为煞气攻心走火入魔。 比如蓝出于便是因为被戴绿帽子而怨气攻心走火入魔。 “我是修炼过天罡诀。” 能克地煞者,天罡也。 天之罡,日月星。 日月星之清气被我吸纳,练功,便能练成天罡诀。 天罡乃天之至高至清净之气,可抚平地煞之怨毒。 我笑道:“你现在还想挑战我的寒冰剑吗?天罡对地煞,恐怕你们有去无回。我萧山与世无争,难得大开杀戒。” 那老者苍茫一笑,神色豪放:“天罡地煞?天地本就分庭抗礼,天与地本就是互为平手,没有胜负。天罡地煞势均力敌,可我们人多啊。” 我放眼望向院门之外,外面那圣女一手抓着冷一笑,一手持银蛇剑,黑衣飘飘,发丝飘飘,在血色漫天术中显得冷酷无比。 而她身后围着一群巫族部属,那些部属纷纷手持长剑举向天空,剑上一道道红色煞气缭绕。 我懂的,我这个地方已经被红色煞气围成了一个血球了。 没有一百人是没有这威力的。 是啊,他们人多势众啊,而且,而且我的天罡诀只修炼了一重,便因为灯下看书不小心将天罡诀的谱子给烧了,所以只修了一重。 我看了老者一眼,道:“我乃武阳帝亲封的第一剑客,你杀了我,对朝廷难交代吧。” “世上知道我巫族血色漫天术的只有数人而引起。今日血色漫天,不远处必然有人看见,到时候,我们会说,是剑神练功走火入魔,自己爆体身亡。” 真是好算计啊。 “那你就试试吧。”我道:“洛怀姬,拿我的寒冰剑来。” 卧房内无人响应。 莫小净折回去看,然后走来道:“怪了。洛怀姬什么时候出去的?她不在,找不到她。你的剑,居然在地上。” 我点点头,接过了剑。 “让我先跟他们打,记得,上次咱们躲到哪儿去了吗?告诉阿媚,咱们一起走。” 莫小净看我一眼,随即笑了笑:“武林盟主没做成,恐怕是做不成了。u看书 wwuknsu.om ” 其实事情是我惹出来的,却让莫小净阿媚她们陪我一起冒险,我真的是,好激动啊。 我一挥剑,指向院子里的四个,漫笑道:“你们四个,谁先死?” “你杀了顾老大,所以我先杀你。”夜色浓墨,煞气血红。黑红交织间,如一道道风涌动,女郎背靠着这风,缓缓地从风中走出来,长发飘飘,白脸冷峻,眼神凌厉,双唇微抿。 我知道,一个女人决定用力的时候,她的嘴唇会不经意地抿起来。 顾老大是不是亲过她的唇? 女人是这样的,表现地冷酷高傲,其实内心里喜欢那个邋遢逗比的男人 “我为了杀你,特意修炼了一种剑法,受死吧。” 她话语平静,简单陈述,似乎与我无冤无仇,可是拔剑的速度之快,如同一道白练从天空忽然劈下,直直袭来。 我并不畏惧,甚至越是这个时候,我心越静。 院里的烛灯熄灭了。 剑气,将我卧房的烛灯都闪灭了啊。 我独自站立着,挡在前面。 莫小净拉着阿媚躲向了院子一角。 那道剑光黑红交杂,直直地刺向了我的眉心。 简单明了的剑法,开门见山。 我喜欢这样的女人干脆利落。 所以,我直接拔剑,一道白光刹那闪过,直接冲破了她的剑气,黑红之气散开,如飘渺轻烟,怨气坠化为虚无。 而她连吐血的机会都没有,便缓缓倒地。 “我喜欢你这样直接的女人,所以我也让你死得很直接。” 一百零二 南山教 “轮到谁死了?” 我将剑拔了出来,一滴血坠落于地,我指着剩下院子里三个,“谁先死?” 老者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剑神,名不虚传,厉害厉害。” “你若不想死,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老者道:“其实我该感谢你的。顾老大在派内无人喜欢,偏偏左护法对他暧昧。我警告多次,她亦不听。她本就该死的。但我没想到啊,她居然连你一招都接不住。果然是个没用的女人。”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院外一阵狂浪的笑声,一道白影在院外的排排黑影间来去。 那道白影如白色的风竟然来去自如,飘然无踪迹,快到只有衣服的白影,没有具体的轮廓。 “无影无踪的轻功!” 来如魅影,去如鬼风,来去难寻踪? “无影无踪神功?”那老者背过身看着那道飘然落地的白影,道:“南山长老许久不见了,自从贵派弄丢我巫族的白玉瓶,你们便一直蛇形鼠迹潜藏不已。今日竟然主动现身。” 我心里一惊,南山教怎么也来了。 南山教乃是邪教,虽然没有做过祸害江湖的事,但是邪教行事素来难知根底,谁知他于我是敌是友。 所以难免带着警惕看着他。 他这才转过身,哈哈笑起来。 我看清了他的面容墨发高高挽起,鬓边一缕白发垂下,一张方形脸,轮廓刚毅,两挑长眉飞入鬓,一双眼睛如电光一般地看向那老者。 “点苍叔叔,咱们真的是好久不见啊。”南山教那长老一袭白衣垂下,因这血光漫天剑阵的缘故,风侵不进来,唯有这老者的白发因为真气的缘故而微微飘动。 南山教长老手中白扇子一挥,笑道:“记得当初我潜入你们巫族,去偷看阿狸,你们也使了这么个剑阵对付我,那剑阵里一阵风也没有,过不上三个时辰就闷的我难以呼吸。幸亏,阿狸心软,放了我。” 白发老者冷笑一声:“那孽徒居然把白玉瓶给了你,自从她给了你我教圣物,我就直接废了她的功夫,将她囚禁在地下。” “可是你也够狠心的啊,我以那吃里扒外的孽徒的性命相要挟,也不见你南山教归还白玉瓶啊。” 南山教长老挥挥白扇子,看向白发老者道:“那白玉瓶究竟有何神奇之处,我与师兄弟们研讨了一个月都没参破玄机。不过,点苍叔叔你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不显老,想来你们巫族必然不可以常理夺之。” 南山教那长老又笑道:“点苍叔叔,我们南山教有圣女叛逃的消息你也早有耳闻吧。那圣女背叛我南山教,还偷走了白玉瓶,与刀客门纠缠不清,如今,我抓到了那叛徒了,连白玉瓶一并搜到了。” 什么,厨娘被他抓了?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 “我如今把白玉瓶还给你,你将阿狸放了,让她与我回南山教可好?” 南山教长老自袖子拿出一方瓶子,那瓶子白净如琉璃,如月下白海棠般。 我看的熟悉,那白玉瓶正是厨娘接了事,剁了人肉包子之前,用来盛放人血的。 她说,人血与人魂魄相连,这样,可以用白玉瓶渡死人的魂魄,让人早入轮回,免得化为恶鬼来找她。 这白玉瓶原来竟然是巫族的圣物,被巫族的叫阿狸的女子送给了南山教长老啊。 又被厨娘偷了走。 我在一旁听了觉得甚为复杂。 武林各门派之间的恩恩怨怨果然复杂,还好我没有急于入世。 老者冷笑道:“白玉瓶给我,我自然成全你和那孽徒。” 南山长老闻言轻笑,手腕一转,扇子一阖,道:“点苍叔叔,你老高深莫测,我至今都不知道你到底长我几岁,你说的话,我哪里敢信呢?除非·····” “除非什么?”老者笑道:“快些说吧,别耽误了本教主办正事。” 教主! 我心里一惊,巫族的教主居然亲自出山?巫族教主一直都是巫族最神秘的存在,就连每两年一次的武林正派大会盟他都从来不参加,今天居然亲自出山。 一定不是因为怕他的属下败给我而亲自加持,一定是为了那本书,可那本书记载的是朝廷的治理策略,他一个江湖帮派要了做什么。 “啊嘿嘿,除非,你先给我印鉴和巫族地下密室机关谱图,让我先去巫族救出阿狸,否则,我是断断不肯交出白玉瓶的。”南山长老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瓶将白玉瓶在掌间颠来倒去地玩弄着。 老者点点头,道:“也好也好。谅你一个邪教还不敢跟我玩心眼儿。这是我的掌教印鉴,乃以精铁制成,拿去吧。” 一块纯银色印鉴直直地飞向了南山长老,u看书.uuksu 这长老手腕一翻,白扇子如牡丹花一般地在黑红夜色里绽开。 那纯铁印鉴被白扇子接住,南山长老随即捏了捏那印鉴笑道:“你可别哄骗我。要是这是假的,我一去你们南山,就被你的教众以冒充教主的罪名抓住咋办?” “我这印鉴乃当阳山纯铁打造,天下独一无二,岂可伪冒!” “是吗?当阳纯铁只有一块,被大楚国国命匠师拿去造了九柄剑,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一块印鉴,没想到落到了你手里了啊。”南山教长老把玩着那印鉴道:“恕我眼拙,我分不清这印鉴是否纯铁,但一般的铁一定经不住我的掌力。我且试试,你要是骗我,这白玉瓶我立刻摔碎!” 南山长老一运内劲,那印鉴果然分毫不动,忽然他大叫一声:“啊!我的手,好痛!” “啊哈哈!啊哈哈!”老者道:“我这印鉴神奇之处就在这里,这乃大楚国匠打造,纯铁之内含有机关,倘有人以内力相逼,便必然触动机关,印鉴上下分开,冒出毒刺。” 南山长老冷笑一声:“你可真毒啊!这白玉瓶你休想要了!” ”那阿狸就要被我活活打死了!“ ”卑鄙!“ 老者大笑,”本教主卑鄙?没用的人才会对强者说卑鄙!况且,本教主怎及你为立功而勾引本教年仅十三岁不谙世事的圣女呢!“ 南山长老闻言飞身离去,”想要白玉瓶,你最好亲自带着阿狸来找我,我在南山恭迎大驾!“ 话音落,一道白影如风般冲破血红剑阵离去。 一百零三 1敌4 南山长老离去,白发老者悠然转身,斜眼看我,冷笑道:“小后生,我可怜你修成如今精纯的一身剑气实属不易,要是你交出那书,我立刻放了你徒弟。如何?” 我举起剑,剑光微动,我道:“出招吧!” 老者轻轻笑了,”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你们年轻人啊,总是这样的,待会儿不敌我们,可别后悔啊。“ “生死乃世间常事,无需后悔。你们谁先来?” “我老年人,郁郁寡欢,招数不多。可只要一出招便天地变色,所以我的大护法先来,免得我一掌拍死你,我的护法没得玩。” 他身后尚有两名带黑色薄面纱的女子,两名女子皆是黑衣红裙,领口现出艳红色内衣,装饰打扮皆是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所持的剑和所配发簪不同。一持青蛇剑,发簪乃是青蛇盘曲样式,另一持白蛇剑,发簪乃是白蛇盘曲式样。 持青蛇剑的女子慢慢自老者身后走出来,看着我冷笑,道:”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杀一个教外之人,说出你的遗愿吧。“ ”现在的女子都这般狂妄吗?“我不禁摇了摇头,举起剑道:”那就试试吧。” 女子轻笑着走出来,剑刃微动,轻响盈盈,剑尖红芒微颤,仿佛毒蛇吐信,她右手举剑,左手轻轻抚上剑身,两指夹着剑刃,自剑尾缓缓推至剑尖。 如同人上吊前缅怀地看着白绫,那目光一寸寸地滑过,似乎沉浸其中。 忽然她两指一弹,“铮”地一声,剑刃一晃,右手一转,那剑便直直地向我刺来。 她的剑来得很快,比方才的女郎都快,且向我的左肩刺来。 这剑势来得又快又稳,我左肩侧避,料也难避开,反给她斜削我肩的机会,故而我右手持剑挡住她的剑势。 “铮”地一声,她的剑打上了我的寒冰剑,那剑上力道甚强,寒冰剑抵过。 青蛇剑上的内力再次增强,向我的寒冰剑抵进一分。 剑招一般,但内力深厚,实在是厉害。 没想到她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一份之后更有一份。 我运起内劲,向她的内力之势抵挡而去,两两相碰,我的乃是纯净之内劲,至刚至阳至清至纯。 而她的内劲则是至阴至柔至浊至怨。 两种截然相反的内劲碰撞,一时之间,红白之气相交贯穿,甚至剑刃上都有怨气与清气隐隐跃动。 两股气息相撞,那股怨煞之气当真是极端可怕。 “我这柄剑乃怨气所化,每天都有生灵死在这把剑下,直到怨气足够,我便封存此剑,今日特别为你开锋!” “荣幸之至!” 我曾见过刑场上怨毒的咒骂,见过下葬时阴暗的煞气。 但像她剑上这种怨毒之深的感觉,还是投一次,仿佛那不是一柄剑,而是一个贮藏了怨气的魔盒。 里面有长发委地,面色黑暗的怨毒女人,有阴森森的长指甲,有撩呖的悲嚎。 我不禁心神一乱,随即很快镇定下来,对待至邪,须以至刚之气镇杀之,免得,祸乱人间。 原本我想着巫族不需招惹,现在才觉得,世上竟有如此阴毒的剑术,必须镇杀之,免得,害人。 思及此,心里一阵正气扬起,如同黑暗里一轮白光照彻黑暗。 但这白光不会坠落。 我心念扬起,内劲大增,不去理会那邪气,白光猛地一陡,照彻了红芒。 “不愧是剑神啊,这都没能杀了你。” “姑娘,你的剑术太过阴毒了,还是多多积德吧。”我道。 “一样是江湖中人,何必如此假仁假义。” 她剑芒一闪,黑色纱衣随着内劲而飘动,内劲使得她脸上薄纱缓缓飘动,现出一张白嫩如玉的脸来。 这样美的人,却练如此歹毒的功夫,当真是可惜了啊。 巫族的人轻功都很高超,这女子借着轻功腾空而起,剑光舞动,在红色血球光芒下,那一道道黑红色剑芒如同如同一条条有了灵性和生命的长条游鱼,围绕着她,将她黑色的衣裙围绕住。 这招,是你死我活的招式。 那一道道的煞气围绕着她。 巫族的招式就是这样的,用煞气为利器,剑只是虚招,最实招的是煞气。 煞气侵体,最是可怕。 剑招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妖煞血腥的怨气。 煞气围绕着她,将她紧紧围绕,将她的剑势淹没。 这样一来,便不知道她的剑是从何处来了。 在高高的天空,她像一株黑色的铁树,被重重围绕的红赤虫包住。 很快这一树红赤虫便像我这里一团攻来。 一团红芒怨气中压根感受不到剑势要指向我的那个地方,uu看书 uuansh 唯有躲避。 当你确定了敌人是谁,而又不确定敌人会怎样攻击你的时候,你最好躲避一下。 我侧身闪避,脚步移动,那红芒追着我而来。 像是一片滚动灼烧的云霞。 既然逃不开,那就直接动手吧。 我边闪避,边暗中算计距离,然后到了距离,折身拔剑,运足内劲,一道惊天白芒自我手中拔出。 在那红球靠近时,白芒斜斜划过。 很快白芒被红色血气吞没,那红芒像邪魅一样想要将我裹住。 “这是你逼我的,我原本想给你一个全尸,但这是你逼迫我的。”我冷冷道。 内劲运起,剑上力量大盛。 “砰”地一声。 红芒包裹之中,白色一寸寸地透现出来,“剎”地一声,白色忽然大盛,破了红光。 “砰”地一声,剑气爆裂。 煞气凋零,煞气之中,黑色纱衣碎片慢慢飘落,发丝,血点,肉块一片片地坠落。 这个女子已经被我的剑气破开,成为碎尸了。 而我也因此倒退了数十步,寒冰剑上白芒围绕,煞气犹存,我一挥剑,煞气消散。 而我体内血气翻涌,我调息一瞬,血气才安稳了一些。 青蛇发簪和青蛇剑掉落在地。 第一次有个人令我血气翻涌。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一动,抬头那老者正深深地看着我。 “已经很多年,我没有见到这么强声的纯正之气了。”老者挥袖道:“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一百零四 血冰环 “低估?”我轻笑:“不是前辈低估我,而是前辈高估自己了。自古以来邪不压正,前辈下属所练之功,邪恶歹毒,建立在无数幼男女死尸之上,自然是被我这种正气压倒。” 老者冷笑,牵起嘴角一抹干肉,嗤笑道:“所谓正不压邪都是幌子。世上没有彻底无罪过的人,邪与正本没有区分。你那不是正气,而是自以为正气所涌起的优越感。” 我摇摇头,“前辈你活了数十年了,却还是看问题如此不清楚啊。世间一切都是相对的,之所以有相对,就是因为有正邪善恶的区别。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不可混淆。” “小后生,你太自负了,谁说一定邪不压正,今日我邪教一定会胜过你。” 我摇摇头:“胜过又如何,胜了你也是邪。” “要不是为了拿到那书,活捉你,再引出你师傅,我真想直接围攻你!” 我笑:“你这剑阵根本不适合围攻。你们只适合虚张声势。那位姑娘,你也上来吧。” 持白蛇剑的姑娘慢慢走过来。 我道:“姑娘,你看到了你那几个同门都死在了我的剑下,你何苦还要飞蛾扑火呢?” 那女子轻轻一笑,“今夜的月色甚好啊。我非常喜欢。” 这是声东击西吗? 姑娘眼神微凉,看着我,道:“我在巫族多年,甚少出来走动。” 她仰头看看天顶。 血球将缺月居上空围住。 但是血球上覆盖了一层淡黄色光芒,是月光,月光如流水般洒落在红色血球上,十分美丽。 “我第一次知道外面的月亮是这样发光的。”虽然她戴着面纱,但看起来她却在微笑,“虽然我有种预感,我打不过你,但我总是要试试的。在巫族内内敛了这么久,第一次试试锋芒。” “死在剑神手下,也不亏的。” 真是良好的心境啊。 女子缓缓拔出了白蛇剑,剑如秋水,女子气质微凉,剑光也是冷冷的。 像是一团坚硬的冰块里裹着一团毒药般的煞气,触之者死。 与之前两者不同的是,这个的煞气是浓缩的冰冷的,而之前两个是散发的热烈的。 我暗中紧了紧,觉得此女非同寻常。 想来巫族还会有后手,我慢慢看了莫小净一眼。 莫小净也是紧张地看着我,我朝她点点头,眼珠向右一移,示意她要赶快想办法逃脱。 最好能牵制巫族的部分力量。 那女子手腕一转,剑光转了个小圈,小圈凝成一块冰环,冰环中有黑红色煞气封印其中。 这真是太厉害了,比之前两位的功力都更上一层楼啊。 我心里紧了紧,这种冰环打在身上,不禁割伤皮肤,冰寒侵体,而且冰环被破开的刹那,煞气也会一下子喷涌。 比之前那两个可怕多了。 我咬咬牙,第一次觉得有些疲惫。 不过,还好,这还不算太困难。 女子轻笑道:“我在巫族时日久了,与世隔绝,不懂你们打架的规矩,不如,剑神公子,你先请出招吧。” 这女子看似温柔有礼,实则锋利阴毒。 我笑笑,“反正是为了你死我活,何必互相谦让呢。我们外界打架不这么虚伪的,姑娘出招吧。” 那女子点点头,“我真不喜欢先出招,这样显得我咄咄逼人了。不过,既然你喜欢被我打的话,那本护法便满足你吧。” 女子手腕微微一转,剑尖在她面前划出一横,那一横越拉越长,剑尖所过之处,煞气凝寒,十个冰环依次出现。 “好内力。”我不禁震撼。 女子随即倒退数步,纱裙翩翩,莲步轻移,深红色绣鞋自裙底露出来,十分美丽。 真是美女蛇蝎。 随着内力,那薄纱微微飘动,露出了她柔美的面部轮廓。 红色耳珠垂下映在黑发中颤动。 女子长剑一挥,十个冰环便向我飞来。 我倒退数步,移动脚步,这几个冰环十分精妙,冰环的间隔之间都是人体正面数个大穴之间的间隔,我不得不移动位置,就在那刹那。 那女子又一横剑尖,挥出十个冰环,那十个冰环向我腰部打来。 且这十个冰环来得巧妙,我移动,则上面的冰环打不到大穴,不移动则腰部的冰环可以打到大穴。 煞气从大穴侵入,必然立刻间咬入奇筋八脉,难以调动内力。 当真是恶毒的功夫,但最令我心惊的还是这女子对人体大穴的把握竟然如此精确。 且在数息之间便立刻凝出冰寒来。 当真是高深啊。 我必须立刻拿出应对策略。 先移步,让上部的冰环打不到大穴,然后挥剑,u看书.cm 用剑气打破飞向腰部的冰环。 况且,飞向我腰部的冰环用了更大的内力,来的更快。 这又是一道算计,倘使先打上部的冰环便被腰部的冰环先打到。 我移步一动,剑气挥出,随着我的内力打出去,飞向我腰部的冰环,立刻破碎,冰冷之气立刻炸开,而煞气则忽然从冰环内爆出。 想一朵中毒的红色烟花炸开。 我心里一惊,果然是厉害啊。 我倒退避开,身子一侧,几个冰环直接打向了卧房的窗子。 只听“砰”地一声,那冰环瞬间化为水珠淌下来,而煞气则一下子炸在了窗子上。 我心里一动,师傅素来有洁癖,回来看到这个必然生气。 “你走神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女子冷笑,我转头,已有十个冰环打来。 来势迅速,我已不及闪避,危机关头,猛运内劲,纵身一提,向上跃起,我高高腾上高空。 内劲掀起她的面纱,面纱飘飞,她露出一抹笑,唯有脸的一角,虽然只有面庞的一角,却已经美的令人心惊。 足以俘获一个男人的心。 女子抬起手,柔软的手臂挥出剑,一串冰环出现,自下斜向上打向我。 十个冰环照出十个她的脸的一角。 冰环里红色煞气缭绕,而她的脸自冰晶中折射出来,十个美美的她的脸的一角,白如鲛肉,在冰环中绽放。 太美了。 所以我走神了。 没有完全躲避,一个冰环打向了我的腹部,但是没有痛感。 一百零五 金丝甲 是的,没有痛感。 我这才想起来,我身上一直穿着金丝甲。 以天山金丝制成,可抵挡外力。 煞气在我衣服上打出一朵朵红色血花。 但是有金丝甲在内护体,完全伤害不到我。 “怎么会?”女子轻吟:“你居然不惧怕煞气?” 我悠然落地。 女子双眉一敛,看向我,如青峰倒蹙,我笑道:“这算什么。自古以来邪不压正,纵然你们变化万千,正义自然亦是无所畏惧。” 老者开口道:“故弄玄虚!明明是你有金丝甲护体。” 我笑道:“巫族教主果然见多识广。” 老者道:“打他下面,他下面必然没有金丝甲。” 我笑道:“你们车轮战我,已经很占上风了,如今你还这样,也太欺负人了吧。” “你要是认输,交出那书。我立刻放了你。” 我笑了笑:“这世界上有两种人的话不能信,一是高位者,二是阴毒者。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我跃起来,那女子的冰环已经打来。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没有弱点。 这个女子的术法必然有弱点。 是什么呢? 冰环含毒,又冷又毒。 需要温润之物攻克。 最好,能令那煞气反噬。 刹那间,我懂了。 我飞上高空,我忽然懂了,今日巫族为什么要摆下这样一个血阵了。 血色漫天阵法,可以隔绝风。 而今日,于巫族的占位来说,正好是逆风,,打出去的煞气容易返回去。 特别是冰环被风阻碍,容易消耗内力。 所以这血阵的用处在这里。 既然这样,那我偏要把这冰环打回去,让煞气反噬她。 我静于高空,剑气涌动,丹田涌起一阵真气,那数十个冰环齐齐打来。 而我则运起真气,剑势一陡,寒冰剑白芒剎时增大,白芒反映冰环,冰光大震,冰光中那女子的容颜被反射出来。 我右手持剑,左手逆推,将剑气猛猛推出,推向那女子。 随着剑气呼啸,向那地上黑衣飘飘的女子压去。 剑气带动这打向我的冰环倒退。 数十个冰环如果冰带一样速速向后滑去,一下子打向了那女子一方。 剑光白芒呼啸中,冰环破裂,冰晶爆开,打向四面八方,在触到血色漫天红球顶端时又迅速坠落,而冰晶打向了那女子,显然她的剑来不及抵挡。 因为我用了五成的内力,她抵挡不了,当臂挡车。 刹那间,黑衣被冰晶划破,冰晶爆开,那女子像是艳红白雪冰花炸开一般,血水来不及爆出,便被煞气反噬而倒地了。 “师傅,你好强大啊。” 冷一笑在院门外,激动地高叫。 抓住他的那位矮小的圣女一下子点住他脖子下的哑穴,然后一下子飞进院门,看向我道:“巫族圣女,想挑战前辈。” “你几岁了。”我问她。 这个女子没有戴面纱,眉目看起来有些稚嫩,和含丹一样的个子。 都是同样的年龄怎么么就这么大不相同呢? “嗯?” 小圣女脑袋微动似乎料不到生死面前,我竟然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 但还是答道:“十一岁。” “和我徒弟一样大呢。” “你徒弟?” 我笑道:“就是被你抓住的那个,他的名字叫冷一笑。” 小圣女眉头一皱,“为什么不出招。” “我已经出了啊。”我道:“我在扰乱你的心智啊。” 小圣女蹙眉。 “如果你想还击,就该说点什么,也扰乱一下我的心智。”我道。 小圣女摇摇头,很慢很慢地摇头,神色矜持。 “我不知道怎样扰乱你的心神。”她道:“你杀了我的同门,我就要杀你。” 我摇摇头:“你这样的话,不足以恐吓我,不足以扰乱我的心神呐。” “我没有想要扰乱你的心神,我是实话实说,我真的要杀你为同门报仇。” 小圣女嘴唇启动,说话慢条斯理,说实话,我有点喜欢这个小姑娘。 我道:“不想杀你,所以我想留个后手,告诉我你真实的实力,否则,我怕出招太快太强大不小心杀了你。” “你方才不是说过,生死不重要吗?”小圣女道。 我说:“对你来说很重要,因为你活在邪派中啊,你需要活着,见识什么是正,什么是清浊,什么是善恶。只有知道这些,你才有资格死。” 小圣女不解。 老者开口道:“剑神萧山,你竟然如此会骗小孩啊。” 我摇摇头:“论祸害小孩的能耐,晚辈甘拜下风。” 我看着小圣女道:“多好看,多可爱的孩子啊,被你生生教坏了啊。” 老者哈哈仰天笑:“我教她功夫,才十一岁便出神入化了。” 我看着小圣女,u看书 uuansu 道:“小姑娘,我让你先出招吧。” 小圣女摇摇头,声音动听:“不。既然这是前辈的地盘,还是前辈先出招吧。“ 真是可爱的孩子啊。 这么小,说话就这么有道理,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舍不得啊。 “在我的地盘听我的。”我含笑道:“先出招吧。” “打他,先声夺人。况且他有金丝甲在身,你攻他下面和脖子以上。”老者道。 小圣女点点头,一拔剑。 巫族圣女,到底有什么强大之处呢? 我不禁心怀好奇。 那姑娘笑了笑。 她的剑一出鞘,便令人瞩目。 剑甫一出鞘,血球内红芒大动。 这是前几个飞蛾扑火的女子出剑时所没有的现象。 我曾听过巫族的血祭。 数十个童男童女被祭炼,数百柄剑上带有怨气,但其中有一柄剑会是那一批的众剑之主。 可成为煞气的源头或者煞气的吸收者。 很明显,小圣女的这柄见可以吸收众剑的煞气,使得煞气源源不绝。 就算小圣女没有深厚的内力,也能利用源源不绝的煞气伤到敌人。 原来这血色漫天阵还有这种用途。 就在她长剑拔出时,包围着缺月居上空的煞气忽然震动,并且在她站立之处的上空形成一道红柱。 红光柱直直涌向她的剑,剑与光柱顶之间的煞气血气翻涌流动,如同东海中蛟龙舞动发狂。 这样的光柱,我亦是难以抵抗的。 一百零六 小圣女 我深吸一口气。心想,对方使用的是天地之间的最为可怕的煞气,所以我必须用天地之间的清气去化解。 地煞对天罡。 没想到,绝世对决,居然是在无人知晓的暗夜里,我和一个小姑娘对战。 天罡诀,我只练了一重。 抬头望天,月色浓浓,想来,一重也够了。 “上引天清,下克地煞,我气清正,所向披靡。” 天罡诀,须引天上清气用克敌人。 今夜月朗星稀。 月光飘动,我长剑指天,月光倾泻而下,直洗血球。 月色冲洗涤荡血球,似乎要克制煞气。 小圣女举剑,衣带飘飘,血色红光柱直冲夜空,仿佛怨气哀申,月桦倾泻,明黄飘动,仿佛天色倾世。 红黄相对,相得益彰。 明黄月光接上我的寒冰剑,我的体内忽然涌起一股清正无比的力量,似乎听到体内一阵长啸,这是声音是什么。 我的丹田猛地一震,刹那间,我像是想起幻境中的什么。 幻境中的山谷,有一条龙在游动。 这画面一闪而过,很快,我便握着寒冰剑斩向那血色光柱。 那光柱被明光色月光拦腰切去。 但很快,一那血球又迅速闪动,虽然包围缺月居的血色变得稀薄,但是那血色都被小圣女手上的剑吸了去。 那血色如同游鱼般自觉地向,小圣女手中的剑游动而去。 同时,夜空中一阵乌云飘动,将月亮盖住。 月光顷刻遮蔽。 而我手中的寒冰剑也一下子撤了回来。 小圣女道:“接招吧。” 那柄剑向我这里挥来,血柱向我这里打来。 难以躲避,且那剑动起来,红芒拖过之处,血影飘移。 我院中的花花草草都染上一层煞气。 我心中微微震动,第一次有种没有底气的感受。 我飞动闪避,感觉自己是一只白蝴蝶在血芒中逃避。 忽然我瞥见了院子一角的矮玉兰。 矮玉兰种植在院子三个围墙内侧,如玉的花骨朵微微颤动,发射着莹白的光芒。 显得无所畏惧。 我这才想起,我这院子里的矮玉兰是有治疗邪病的功效的。 这玉兰平日里便吸收天地正气,白日烈阳,夜间月华,十分清正。 我飞立于墙头,寒冰剑搅动,三面玉兰树飒飒响动,玉兰花在枝头颤抖。 我运足七成力,剑气扰动,玉兰花瓣都飞向我这里,将我包围,我看向莫小净。 莫小净会意,拉着阿媚跳入这玉兰花阵内。 玉兰花如瀑布般涌向我。 在我们面前形成一个玉兰花柱,花瓣雪白如玉润光华,流转不息。而在花瓣缝隙之间则看到了广大的黑红色光芒缓缓移来。 她强任她强,明月照大江,她横由她横,清风抚山岗。 我闭目运剑卷起一卷玉兰花,花瓣集卷成柱,向那束红光打去。 玉兰花碰到光柱的刹那,瞬间被煞气吞噬,一卷玉兰花柱前赴后继奔向那光柱。 小圣女被光柱淹没,只有一根剑的光影直冲云霄,还能勉强看到她的所在。 那煞气太重,以致我无法贴身近攻。 我运起剑,甩出一道玉兰花瓣,打向那光柱下部,玉兰花瓣带着我的内力直直地打了过去。 而那小圣女似乎早有所料,一掌打了过去,将那花瓣纷纷震碎。 我与莫小净对视一眼,俱是十分惊讶。 此时此地,还是先脱身为妙。 我提起内劲,八株矮玉兰上的花瓣纷纷席卷而来,汇成一道花瓣柱子,整个花柱都打向了那血色光柱,颇有鱼死网破之势。 刹那之间,花雨缤纷,血柱滔天,碎花搅动血柱,红白黑三气震动,花香散逸。 如此壮观景象,当真是令人筋脉震动,心脏狂跳不止。 莫小净抓着我的手微微发抖。 矮玉兰乃是一种中药药草,药香清气与血柱煞气缠斗,随着我内力的灌注,那清气渐渐地四逸并深深地扎入血柱之中,令人惊骇无比。 “漠北矮玉兰!”老者惊叹道:“好功夫!” 老者纵身一跃,衣袍翩翩鼓起,很快他便落于那道光柱之后,立在小圣女之后,一掌打了出去,那道光柱陡然增大,纷纷花瓣飘摇不息。似乎随时都会四分五裂。 而那光柱上的内力也渐渐地向我这里推进,第一次,我有了一种畏惧感。 嘴角一阵温热,血丝淌下,我吐血了。 我摇摇头,内力震动,丹田暴涨。 体内血气翻滚,已然承受不住。 之前她们车轮战已经消耗我太多内力。 “哈,小子,你还是快点交出那书吧,否则,接下来的一招,可不是你和你身后的两个美人儿可以承受的啊!” 老者的声音自四面八方飘来,uu看书ww.uuknshu.cm 真是好强势的内力。 “休想!”我对着莫小净道:“给我内力!” “我也来!” 两个不一样触感的手贴上我的后背,两股内力灌了进来,我深吸一口气,这一次,运足了十成的内力。 这一招,是师傅教我的,师傅说,不是遇到了生死之境,绝不可使用出来。 这一次,一定要巫族全军覆没。 ”血月斩魔刀!“我爆吼道。 ”血月斩魔剑!“小圣女的声音扬起。 她瘦小的身子跃起,红柱如一道剑般劈了下来,她的身子和她的剑带着黑红的光芒向我这里劈来,我看到了她的脸,又远又近,一张嫩白的决绝的脸;而我,则将寒冰剑挡了上去。 这一刻,我才发现。 她的招式叫”血月斩魔剑“而我的招式叫”血月斩魔刀“,不仅招式相似,而且,而且,我的招式是上砍,她的是下劈,正好一上一下,相互咬合。 根本都是同一个招式的演变。 这巫族到底和我师傅有何关系,竟然我师傅教我的绝命招他们也会。 而那老者对我吼道:”你这招式哪里学来的!“ 我紧紧握着剑,哪里管他,直接运足内力,向他狠狠打去。 两股内力相接,红色煞气飘动如飞扬的染色的狂风,小圣女的脸在风中如一朵凋零的百合花,而那老者青衣一飘,将她接住了。 趁此时机,我又运起内力,剑光猛然划过,将那血球破开一个小口子,带着阿媚与莫小净脱身离去。 一百零七 棺材 我拉起莫小净与阿媚便远遁而去,因记挂着冷一笑,所以在远遁之际,对着点苍书生,运足内劲,大喊一句:“书还在我身上,你要是想拿书,最好别伤害冷一笑。” “给我追!”点苍书生的身影飘然紧随其后,我拉着另两位女子,自忖自己轻功敌不过点苍书生,所以特特地拉着她二人迅速逃离。 我与二女子纵身跃入了谷中。 谷前花朵漫漫,在夜色里显得颇为沉寂。 我拉着她二人,纵身来去,这山花山树自成一个小腹地,内中只有一条路可进入谷内,而这条路只有我与师傅一人知道,要是不小心踏错一个石子都可能中暗器。 身后阴风阵阵,点苍和他的部下追来得甚快。 莫小净不停地回头看,而点苍的掌风似乎也要袭来,所幸这山花山树错落,点苍看不清路径,不小心踏错,就中了暗器,没能跟上我们。 我们迅速逃避,点苍穷追不舍,身后教众袭来,但身后很快传来了高呼声,定是那群教众被暗器射中了。 终于逃开,走入谷内,阿媚有伤在身,不便再行,我将她放下来。 “这谷外的路径十分难行,且机关重重,一时半会儿他们追不进来。” 莫小净点点头,对着阿媚道:“这里我来过,上次也是逃进来的,这谷的进出口只有他一人知道,咱们可以歇会儿了。” 月被云妨,她自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折子亮起。 阿媚道:“巫族教主的内力实在是深厚啊,我觉得胸口到现在都发麻,我先坐下来歇歇。” 阿媚才要坐下,忽然大叫一声:“啊!好多蛇啊,好多蛇爬进来了。” 莫小净道:“别怕,这谷邪性着呢!没有一个动物。” 阿媚举着火折子,只见那几条蛇真的迅速在地上翻滚,很快就不动了。 “这谷里邪性着呢,一只鸟都没有。” 正说着,忽然那几条蛇便腐化起来,散发一股难闻的气味儿,莫小净掩住口鼻道:“这是巫族特有的毒蛇,被它咬一口必然全身麻痹不能动弹,它要是死了,必然化成毒烟。” 我拉着阿媚与莫小净道:“快走,这种毒气十分诡异,千万不要被它碰上。” 我们不停地向前走着。 忽然我想起了,上次在谷里看到的棺材的地方,想想算了,先进去再说。 毕竟那里很安全。 带着这二人进去,我顺势摸着机关。 那机关一开,便现出一个屋室,里面一方玻璃棺,旁边一堆书。 莫小净摸着那玻璃棺,毫无畏惧,道:“这棺里躺着的是柳七绝?” “你怎么知道?” 莫小净道:“我师傅三大恶人家里就有一副柳七绝的画,那画上的人,和这棺里躺的一模一样。” 阿媚道:“柳七绝,居然在你们这谷里?” 我摇摇头,不甚知晓。 忽然这屋子的后面墙壁后头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人在敲墙壁,我心里一震,莫小净看着我道:“这后面还有棺材吗?” 阿媚接口道:“你的意思是,后面诈尸了?” 真是想入非非! 这里连个飞禽走兽都没有,怎么可能诈尸。 而且这谷已经好多年了,怎么可能这么巧,我们一来就有诈尸。 我道:“我也不知道这后面是什么。” 没去过。 洞壁上的叩击声又更加响了,莫小净神色恐惧,阿媚抓紧了莫小净,道:“会不会真的是诈尸?这儿不是只有你认识进来的路吗?” “按理说,这里没有人进来,这里又没有飞禽走兽,那,那叩击声是什么?” 我往那洞壁上摸摸,按照之前进来的方式在洞壁上摸了摸,那洞壁打开。 “洛怀姬?”我道,“你怎么在这里?” 洛怀姬从洞壁后走出来,一下子扑到我身上,她脸上挂着泪珠,哭泣道:”师兄,我好怕,我还以为我出不去了。“ 我抚摸着她的背,轻轻抚摸着,“别怕。” “你是怎么进来的?”莫小净看着她道:“这座谷不是只有你的我哥哥一个人知道进来的路吗?” 洛怀姬趴在我怀里,“我也不知道啊,你们不是在缺月居喝酒吗,我不想喝,就在卧房里玩寒冰剑,然后不小心把剑摔到地上,我就弯腰去捡,然后就发现,桌子底下的图案很奇怪。” 她道:“那图案是我们漠北皇宫的宫徽,我摸了摸,然后地板就打开了,我就一下子掉下来了。” 我回忆着,uu看书 .uukans“不应该啊,桌子底下有图案?怎么我没有发现呢?” “桌子底下的地板上的图案啊。” “那不就是个花吗?”我道。 洛怀姬摇摇头,“非也,那图案乃是我漠北皇宫的宫徽。唯有漠北有。” “天底下地板上的图案多了去了。”莫小净道:“也许是巧合。” 洛怀姬摇摇头,“那花的图案是四张花瓣,每一片都指向正东、正西、正南、正北这四个方向,另外还有四片叶子,指向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方向,试问,现在,还有哪个地方有这种花。” 另外,她道:“我漠北皇宫宫徽最独特的是花瓣中间的花蕊是斜向左的一个火字形的火苗,在漠北皇宫,这不是图案,而是一个字,意指楚。我看到你地板上那个图案,和它一模一样。” 我道:“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和漠北有关。” 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也许吧。”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阿媚道:“那图案什么的出去再说吧,这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咱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外面巫族必然已经重重包围了,是不可能逃出去的,凭咱们的实力很难。” 洛怀姬从我怀里抬起头,“你们是逃进来的啊。” “好吧。”洛怀姬叹口气,“我还以为我们随时可以出去呢,没想到,外面居然有人在堵截我们。” 莫小净白了洛怀姬一眼,洛怀姬忽然道:“那里怎么有个棺材?” 一百零八 功法 洛怀姬走向那具棺材,俯身看了看,随即高呼道:“这是我父皇!” 莫小净嗤笑一声,转身环抱双臂道:“柳七绝是你父皇?你可知这棺材里躺着的是前任武林盟主柳七绝?” 洛怀姬道:”真的,这棺材里躺着的真的是我的父皇!我漠北郡主殿里有一副父皇的画,和这棺材里的一模一样。“ 我道:”不会吧,你父皇怎么在我大武国的谷里呢。“ 洛怀姬敲了敲那棺材上的玻璃,随即又弯下纤细腰肢在玻璃上四处摸了摸,很快便推开了玻璃,起身转过来看向我们,手里还拿着两个钥匙模样的金属条道:”这是我从棺材上拿下来的,这两个金条一个凹一个凸,阖起来就能固定玻璃盖子,拿下来,这玻璃盖子就可以运动自如了,这是我们漠北皇宫皇室成员专用的棺材。“ 我们尚在迟疑,洛怀姬便道:”如果这棺材不是出自漠北皇宫,我怎么能一下子就会开这棺材!“ 言之有理。 阿媚跑过去,道:“那,你怎么解释,这漠北的王的尸体在大武国?” 莫小净道;“我师傅曾经跟随柳七绝,至今家里还挂着柳七绝的画像,我确认,这棺里躺的人就是柳七绝。“ 洛怀姬扬起头道:”肯定不是。一定是我父皇!我母后思念父皇,宫殿里一直挂着他的画像。一定是我父皇。 莫小净道:”我师傅告诉过我,柳七绝曾经与人打斗,手腕处一直都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不信你看看。“ 我道:”别动,这棺材里有蛊虫啊。不要轻易触碰,当心被蛊虫咬一口。“ 洛怀姬道:”这种蛊虫我漠北的藏书阁有记载,绝非毒物,不信,我抓给你们看。” 我才要开口制止,洛怀姬便伸手捏起那只蛊虫,举起来向我们说道:“这蛊虫在漠北乃是相思之虫,放在棺内,寓意与棺内之人生死不离,可以在蛊虫的指引下魂魄相聚的。” 洛怀姬又将那蛊虫轻轻放回了棺内,道:“母后身上也佩戴了一个这样的蛊虫香囊,百年之后,便可靠着蛊虫与父皇泉下相见。” “不错,我确实听我师傅说过相思蛊虫的故事。”莫小净附和道。 洛怀姬道:“所以啊,蛊虫,,玻璃金棺,玻璃的开合机关,这些都说明这里躺的是我父皇,并不是什么柳七绝。” 莫小净道:“这?” 莫小净走近那棺,将男子手臂的袖子揭开,道:“你们瞧,这手腕处的伤口,正是柳七绝的伤口。” 洛怀姬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媚道:“这意味着,大武的前任武林盟主实则就是漠北的皇?” “这也太不可能了吧。”我道。 “算了算了,咱们现在要做的,是赶快离开这里。” 莫小净道:“如今咱们要么找到洛怀姬进来的机关然后出去,要么,咱们直接打出去。” “打出去?就凭咱们?”阿媚蹙眉,神色不快,“那巫族教主内力深厚,我们根本没有与之匹敌的可能。” 我点点头,“不错,我方才与他交战,他内劲深厚,我想,只要他想杀我,我已经被震伤了内脏了。要不是因为顾忌着《安平录》,估计咱们现在已经死了。” 莫小净道:“打不过他,不可能打出去,难道要躲着在这里等死吗?” 洛怀姬立在棺边,一双水眸看着我道:“能与师兄死在一起,我觉得不枉此生。师兄,真的,咱们不出去也好。生不能同寝,死则可同穴。” 阿媚叹气:“可是我不想死啊。” 莫小净道:“隔壁是什么啊。” 莫小净踱向隔壁。 我们三个结伴进去,只见里面堆满了书,好几本都是图谱,包括剑谱,刀法,等等。 阿媚道:“这些都是无上心法啊。一看便知道武功心法高深莫测。” 我看着这些经书道:“这些经书上的字我们都不认识啊,怎么修炼?” 一双素手按上那书,洛怀姬拿起那书,翻看着,蹙双眉惊叹道:“奇怪了,这书上的字竟然都是我漠北的字。” 我道:“漠北的字我可是见过的啊。不是这样的。” 洛怀姬对我展颜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书上的字迹是我漠北皇室特别使用的,只有我漠北皇室可以使用。” 我点点头,原来漠北皇室用的字体和漠北平民用的还是不一样。 洛怀姬将看着那些书,道:“咦,这些书上记载的都是佛教功法,道家心法。u看书 ww.uukanh ” 洛怀姬道:“我在漠北曾听师傅说过。这世上道家心法本是天下独尊,在大楚国佛道争衡,过了不久,真正的高等道教遁隐世间,而狭隘的道教很快便分化成了屋子,蛊族等等。” “巫族?”我道:“这里可有记载对付巫族的法子?或者巫族的功法来源?” 洛怀姬道:“待我查找看看。” 她垂下细长的脖子翻看着书,不久便念道:“有的。巫族的功法中有一种极其邪恶的功法叫血月斩魔剑,乃是根据小乘道教的月清剑法演化而来,唯有道家的月清剑法可以化解。但这里好像没有关于月清剑的记载。” 我点点头,“这是自然,道教遁隐于红尘之外,自然不会把功法流传于外。” 洛怀姬道:“不过,这书上倒是记载了,说,曾经少林的空绝大师和道家长老一战,月清剑对战空绝罗刹刀,互成平手,我想,这里应该有关于空绝罗刹刀的记载吧。” 洛怀姬翻着翻着便寻到了。 道:“这,这空绝罗刹刀,需要有幻境基础的才能修炼啊。” 洛怀姬道:“恰好我有。” 我道:“我也有啊。” 洛怀姬道:“那,师兄,咱俩一起修炼吧。” 洛怀姬拿着书谱道:“咱们一起修炼吧,师兄,这是第一次有人和我一起修炼呢。” 我点点头。 莫小净道:“你们练吧,我先走了。阿媚,咱们出去调养内息。” 莫小净与阿媚走开了。 洛怀姬道:“师兄,这上面的字你认识吗?” 一百零九 分离 这功法,我与洛怀姬修炼地具是十分顺畅,出谷之后便打败了点苍书生。 点苍书生落荒而逃,其实也并不算是落荒,起码,冷一笑还是被他带走了。 出谷后,莫小净便对我神色淡淡的,阿媚道:“我要走了,莫姑娘也要随我一起走。阿山哥哥,告辞了。” 洛怀姬已经练好了那份功法,但因为练地急躁,内伤还在,所以我道:“不如你先留在缺月居休息,我独自去追巫族,将冷一笑带回来。” 洛怀姬摇摇头:“萧山哥哥,我不要你走。本来,我以为阿媚姐姐和莫姑娘与我是朋友,可我现在觉得她俩嫉妒我,你看,我一出宫就只有你一个人可心的人,你走了,我又是孤孤单单的了。” 她这么说,我不禁打量她说话的神色毫无虚伪做作之态。 既然把她俩当朋友,又何必一上来就出言不逊,说人家是情敌呢。 这丫头的脾气还真是令人难猜啊。 我摇摇头:“我不是去巫族,巫族素来难寻踪迹,我是去南山教。” 洛怀姬道:“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想陪着你。” 我无奈之下,只好点点头。 莫小净即刻要走,阿媚也是如此,我们连送行都来不及。 莫小净今儿话特别地少,走路也不停,阿媚跟着她,到最后,便忽然转头看向我,道:“我与你有话说。单独说。” 洛怀姬嘟着:“阿媚姐姐,你看我做什么,我还不至于吃醋到不让阿山哥哥和你说话的啊。” 阿媚拉过我道:“照我看来啊,莫姑娘是深切地喜欢着你的。你要是不喜欢她,可千万别再和她来往了。” 这…… 阿媚又道:“我记得你刚刚到乞丐窝时,才几岁,那么小,但是精瘦精瘦的看起来炯炯有神。有神气的人啊,往往鬼魅嫉恨,必叫他孤独终老。你既然有洛怀姬喜欢,便好好滴彼此喜欢。不要脚踏两只船。” 我,从未想过脚踏两只船,我是两只都不想要。 “阿媚姐姐,咱们走吧。” 莫小净与阿媚走了。 洛怀姬是有一匹千里骏马的,来的 时候便系在了东华县的驿站,她取了马,与我一起驾马奔赴南山教。 南山教是乃江湖邪教,人人知其名而不敢下手,乃是因为南山教教坛设在南山之上,那山易守难攻,曾经倒也有几次正派尝试着派人登山,往往到山腰便被打了下来。 那山极好认的。 我与洛怀姬驾马而去。 据洛怀姬所说,这是日行千里的名马,我又点了马的“速疾穴”,那马便发足狂奔,洛怀姬坐在我身前,我在她身后,与她共乘一马,奔腾了整整一天,径入淮山道。 便在那山道后歇脚。 因是傍晚,山道后自有人家,还有客栈,在山道看来,是酒旗招摇,泛着夕阳光辉,尽有古拙味道。 洛怀姬与我下马,系了缰绳。 我走进客店,店内小二迎了出来。 “客官,你来点什么?” 那小二带着一青巾帽,穿着一条灰色布衣。 我将四周打量一番,这条路通往前面的当阳谷,想来路上来往的江湖人应该不会少。 而这条路上只有这么一间客栈。 想来能镇住这许多江湖人,应该这家店主很不简单了。 这小二灰布袍干干净净,无一丝污垢,不像是招呼客人的样子。 洛怀姬系好马,走了来,对我道:“师兄,我好饿啊,咱们快点吃饭吧。” 我对她笑道:“好。” “来碗阳春牛肉面,再来碗干切鸡胸脯。” “牛肉面里多放醋啊。”洛怀姬道:“多放醋。” 洛怀姬与我同坐下,那小二答应了便去了。 我道:“待会儿别忙着吃。我总觉得这店里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洛怀姬道:“我觉得这里蛮幽静的啊。” 我摇摇头,那店小二很快将面和肉送了上来。 洛怀姬拿起筷子便吃,小二道:“客官,这是咱们店送的酒,二位可要喝喝?” “也好。”我接了那酒,问道:“南山教离这里可远?” 小二笑道:“不远,只这条路尽头转过去便看到一座大山,那大山便是南山教了。” 我点点头,道:“你这儿的客人怎么这么少?” 小二道:“这少吗?” 洛怀姬插嘴道:“不少吗?你这店里好像只有我们两人啊。” 小二道:“哈哈,客官你们先吃着,我后面还烧着水呢。这酒也特别好喝。” 我闻了那酒,对莫小净道:“这酒还是不要喝了。” “有毒吗?” 我摇摇头,“并不是有毒,uu看书 uukanshu 而是有泻药。” “泻药?” “这牛肉面和鸡胸肉里都掺着了一种叫云头椒的辣椒,这种辣椒和酒精混在一起,会让人产生腹泻情形。” 洛怀姬点点头,“我知道了。” “唉,那这酒咱们不喝了。” 店小二走来,道:“客官,你们渴不渴,我跟你二人倒杯茶水。” 我端过茶水闻了,对洛怀姬摇摇头。 她会意不喝,道:“小二,你们店里这辣椒不辣啊,吃着没味儿。换一碗吧。” 店小二笑了笑:“没这规矩。” 洛怀姬轻笑道:“萧山哥哥,你知道吗,上次我看到一本书说,两种不同属性的食材在一起有不同的变化。还有人下毒便用此法。” 店小二笑道:“我们客栈的东西干净极了,绝不会有毒的。” 洛怀姬笑了笑,放下筷子道:“吃饱了,咱们走吧,师兄。” 我点点头,丢下了一两银子便与洛怀姬拉着马走了。 两道边的山色微微灰暗,洛怀姬坐在马上,道:“师兄,你瞧,前面有地摊啊。” 我道:“你看那地摊,是个小大夫的地摊。卖的都是狗皮膏药。” 那地摊的人对着我们道:“公子姑娘,你们要不要买一份治肚子疼的膏药。” 我笑道:“你咋知道我肚子疼?” “你们行走江湖的,腰酸肚疼不是常事吗?” 我笑道:“是不是那客栈的和你合计好了。他们菜里放泻药,你在这里买治泻药的膏药?” 洛怀姬道:“哇,这么黑啊。” 一百一十九 变数 点苍说的没错,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坏了规矩,那最好终身不要踏足那个地方了。 可惜啊,厨娘还弄得人皆知晓,江湖上都知道她这里可以接处理尸体的活计。 我摇摇头,一生一世都谨言慎行何其之难。 这事咱们管不得,而且眼下的形势我们也不能管,自身都难保了。 南山长老亲自持了火把走向了厨娘。 冷笑道:“和你的相公一起死吧,本长老成全你们这对亡命鸳鸯。” 南山将火把凑近了厨娘,今日刮的是南风,厨娘面朝南,风一吹,火苗便倒向了厨娘,很快火苗便附上了厨娘的衣服。 只在瞬息之间,那衣服便有燃烧之势。 “你不去救救你徒弟的干娘?” 点苍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回头看冷一笑,他的眼已经被洛怀姬蒙上了。 我道:“救是想救,可惜我有心无力。那股花香已经缠住了我的筋脉了,我若动,只会缠的更厉害。你应该也是如此吧。” 点苍抿唇不语。 厨娘闭眼受死,神情坦然。 我与点苍互看一眼,竟然都无动于衷。 “住手!” 一声传破这略显悲凉静穆的上空。 只见厨娘身上的火舌竟然忽地灭了,那火舌本有愈烧愈烈之势,此刻竟然“腾”地一声灭了,本如同铜盆里渐燃的火竟一下子化为烟气,这般灭法分明是被强烈的掌风打灭的。 这般强烈的掌风到底是何人? 我正惊疑间,一道灰衣自天而降,很快那灰衣之人便端然稳立于地。 点苍在我身边脱口而出道:“南山教北山长老!果然好功法!” 我看着那北山长老,他穿着一袭淡青色绸里衣,外罩着灰色长袍,长袍素净,不饰一物,更显得飘然出尘,素简大雅。 我不禁高看他一眼,他背对着南山长老,双手倒剪。 鬓边发全都梳上去,与满脑头发拢在一处,在头顶盘好,以一根木条固定。 看起来高华出尘,隐隐有简约君子之范。 而立在他身后冷笑的南山长老,则一袭黑袍红勾边,头发分左右两路飘然下垂,显得冷艳阴郁。 真不像是同门师兄弟。 点苍踏出一步向着前头的北山长老略一拱手,笑道:“北山小侄,别来无恙啊。柳七绝死后,我便再没见你。” 北山亦是向前一步,点头道:“原来是点苍叔叔,叔叔多年过去容颜不改,果然驻颜有术。” 北山语气不急不缓,但却叫人听出了讥讽意味。 想来点苍多年来容颜不改必有缘由。而且还是不好的缘由。 点苍面色不改,笑看北山道:“小侄,你们南山教如今越来越厉害了。都敢对我下手了。” 南山走来,对着北山笑道:“师兄,咱们不如直接灭了巫族。也省的他日后来报复。” 北山缓缓摇头,虽然不看着南山,但语气却很和善,看得出来,他很爱护这个师弟:“师弟,你已被执念蒙了心,早不知江湖情势的厉害了。今日咱们灭了巫族,那江湖必然震动。咱们还是与点苍叔叔继续面和心不和吧。” 这北山长老当真是心直口快之人啊。 点苍不以为辱,笑道:“北山小侄还是当年的脾气啊,这年岁更迭,你的脾气倒是不变。” 北山轻然点头:“任它年岁变换,我脾气不变,总比叔叔你任他岁月周转,靠杀人来维持容颜不变来的好。” “师兄,你与他废什么话。咱们先杀了那个叛徒,再废了点苍。” 南山一柄墨扇直指点苍印堂,北山却轻然两指夹住那墨扇,如鹰落枝上般自然,道:“你容不下点苍便是容不下你自己。师弟,你也该好好闭关修心了。” 南山忽然地转了气色,阴恻冷笑道:“你阻拦我,我便要对你出手了。” 北山松了手,南山收了墨扇。 北山沉沉道:“师傅与我们这些年来闭关修炼,让你看管教务,便是想让你分散心力,免得整日为阿狸之日扰心,谁知你仍然忘不掉。” “两位小侄,过去的事别说了,且将白玉瓶还给我吧。”点苍笑道:“也该物归原主了。” 南山冷笑:“物归原主?那是你的东西吗?那分明是大楚公主的东西。” 北山横目看我,笑道:“剑神萧山久仰大名。” 我挑眉,北山不是一直在闭关吗,闭关之人怎会听闻我的名字。 除非他闭关是幌子。 我笑道:“我只是来寻人,巫族与你们南山的争执与我无关。” 北山轻笑:“但愿日后萧公子不得已入世,也能保持这副袖手旁观的心气。” “楚三尊不是早死了吗?白玉瓶乃是我师傅赠予她的,到底是我巫族圣物,还请归还!” 北山缓缓摇头,固执己见:“那是三尊的,必然还是要归还给三尊,你觉得她死了,可她活在南山教众人心中。” 点苍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要动手了。” “你中了我的花香,如今花香必然已经缠入你的筋脉,你还想动手?” 南山冷冷地抬起了墨扇,作势欲斗。 “我们巫族有个功法叫做血海无涯,这种功法能将一切正气化作煞气,你那花香来多少我便给你化多少。全都化成毒煞之气。” 我不禁发问:“既有此功法,前翻打斗前辈为何不用。若是用了,恐怕我缺月居的一切都变成了煞物了。” 北山道:“看来你师傅没有教好你啊。” 何意?我侧头看向北山,北山方脸上扬出一抹笑:“并无冒犯尊师之意。只是觉得剑神不懂巫族的术法当真奇怪,我以为尊师会教你的。” 我埋头思量一下,他这话可玩味之处甚多。说起师傅他用词颇为尊敬,然语气却与对待点苍时如出一辙,令我怀疑是否我师傅得罪过他。 北山见我无言,乃是笑道:“我只是随意揣度。能调教出剑神的,必然是超常之辈,既然如此应该也能知晓巫族来历。” 北山看向点苍,道:“你不敢用那血海无涯的招数的。看书uukanshu.om 因为你知道一旦用了,煞气不仅吞没外物亦吞没你自己的心。” 北山看着点苍,那一眼如同戏台上的和尚收伏妖孽时,唱声阿弥陀佛般的坚定从容,北山亦似乎是一眼便定格住了点苍。 “这么多年人人喊你点苍书生,可见你外表杀伐果断,血染衣袍可内心却是渴望书卷清逸。你知血海无涯法术一旦使用便彻底堕入邪魔妖道,再无回头之机。可你心里尚有回头做好人之念。否则,你不会寻那白玉瓶。” 点苍道:“我老了,我越老便越自负,越不喜欢被人窥见心事,你这样料定我,我竟忍不住动用那术法。” “你一意和我师兄反着来那便来吧。你体内煞气若是吞噬了你的心你便是彻底的煞魔了,从此煞气入心骨,便是天山教主下山,也难渡你做善人了。”南山执起墨扇道:“你可要打这架?” 我心里微微一惊。 倒不知为了什么只觉得身上汗毛倒竖,想着点苍这么大岁数了,必然不会为了意气之争而行堕入邪道之事,可又觉得很多事情完全在我心术可料之外。 点苍终究是像个失了势的弓箭一般地软了下来,“这架不打了,但是南山,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的我一为阿狸报仇,二为今日折辱洗刷。” 折辱? 什么时候南山折辱他了? 北山定定开口:“点苍叔叔,不必了。南山师弟他行事不顾教规,师傅已经震怒了,我打算按照教规处置他,废他武功让他老死南山教,他的事从此与叔叔无关。” 一百一十 香吻 我点点头,对洛怀姬道:“不然哪里这么巧,那边客栈里头有泻药,这里正好卖药膏。” “这也太黑了吧。串通客栈给过往行客下泻药,然后你在这里卖泻药的膏药。你们大武人真有算计。”洛怀姬在马上道:“还是我们漠北好,没有这么多歹毒心肠。” 漠北民风豪放,男的大都纯朴剽悍,女的也大多风情万种又直率火辣。 所以漠北人确实甚少苦心算计。 但洛怀姬实在不像个纯种的漠北女人,因为她太不直率了,也太不豪爽了。。 那地摊上卖药的讪笑着:“你们这俩人看破就看破,又何必说破呢。你们说破了我哪里还好意思在这里摆地摊呢。” 洛怀姬甩了甩马鞭,哼哼道:“本姑娘不仅要说破,还要大肆宣扬,还要把你和店小二串通之事写下来贴在这两旁的道路上,免得旁人被你们坑害!” 闻言,那地摊上蹲着的人便冷冷的笑了:“小姑娘,你怕是初涉江湖,不知人心险恶吧。人心如蛇蝎,你要是非得道破,那这蛇就要来咬你了。” 我看那摆地摊的面色不善,便道:“我妹妹心直口快,一片坦诚,还请你不要计较。” 那摆地摊地冷笑着便将身边的药笼子甩向我,我伸手接住了药笼子。 “嘶嘶嘶”,笼子里顿时窜出好几条蛇来,我将手一甩,但也并不畏惧,我穿的金丝甲可是从手腕处一直覆盖到胸口的。这金丝甲不仅刀砍不进而且浸泡于药草中,可以避毒。 那小摊贩笑嘻嘻道:“啊哈哈,这可是毒蛇。” 我冷笑道:“好歹毒的小贩。不过,我自小服食避毒丸,还并不怕蛇毒。” 那小贩点点头,“你可知这毒蛇,是我从南山教的山上抓来的。它的毒可不是谁都能解的啊。” 南山教?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必须抓你了。” 我笑笑,将手一挥,使了个隔空探雁,将他给擒住了。 洛怀姬笑道:“我说,卖药的,你这么点三脚猫功夫,还敢在我师兄面前显摆,怎么样,被捉了吧。” 那小贩求饶道:“这个大侠,小人也只是个初涉江湖的新手,您得饶人处且饶人,放我走了吧。” 我将手在他脑门上狠狠一敲,道:“放你走啊,这可不行啊。还得靠你带我们上南山教呢。” 那小贩道:“大爷啊,我哪里能上南山教啊。那座山那么险阻,我想上也难啊。” 我将他的手死死扣住,道:“真的难上的话,你从何处找来这许多南山教的蛇?” 小贩道:“南山教每月都有教中弟子下山卖蛇。我是从他那里买的。” 闻言,我松开了他。 这样的人,无论说的话是真是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肯定不会带我们上山。 说不定还会刻意把我们带偏。 “这路上来来往往的江湖人都不容易,我劝你还是少坑害人为妙。”我丢下十两银子,随后道:“下次坑到一个人比我们还厉害的,到时候,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啊。” 牵着马绳在道上行着,已至半夜,时间已经是入夜了。 我与洛怀姬寻了一处人家借宿,次日醒来时,洛怀姬已经坐在门口喝粥了。 想她堂堂一个漠北的郡主,竟要在乡野地方喝粥,我摇摇头。 喝完粥,我留下一两银子,便与洛怀姬上马赶赴南山教。 至傍晚才进入了山脚下。 南山教山脚下一片静谧,看不见来人。 我与洛怀姬立在山脚下。 这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一片山脉,山内还有小谷,小谷后还有错落起伏的山峰。 整座山脉构成南山教的地理地盘。 这么多的山峰,有的是主峰,归南山教掌教管辖,有的是侧峰,只归南山教的长老管辖。 有的峰内,则山势平坦,是功夫浅显的弟子所住,有的峰大且巍峨,是教内地位高的长老所住。 这座山脉,十分巍峨。 且找不到一个可以上山的入口,整个山的山路都被树木隐藏掩盖了。 而且,我见过书中记载,南山教豢养奇珍异兽,甚至还有五毒虫蚁,外人登上去,不小心便被猛兽攻击,十分凶险。 我即刻解开外衫长袍,对洛怀姬道:“你也脱了衣服。” 洛怀姬羞赧一笑:“师兄,这不好吧。光天化日,你我这样有伤风化。”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我说,你穿上我的金丝甲。免得上山被五毒咬了。” 洛怀姬道:“那师兄你怎么办?” “我不碍事,uu看书 w.kanu 我自小服食避毒丸,况且我内力比你深多了。自然不惧蛇蝎。” “师兄,你真好。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听师傅讲起你诛杀武成帝时,我便知道,你是个侠客。” 洛怀姬边说边踮起脚尖,将薄薄的嘴唇靠近我的唇,然后狠狠地吻了下去。 生平第一次被一种软呼呼的东西贴上自己的嘴,那一刻,我真的什么都忘却了。 从儒道释三家的教义,到各种剑法,尽数忘却。 然后她“蹭”地一声,脚跟落地,唇瓣与我的唇分开,粉面微垂,露出了羞涩的笑,像是塞外风沙里的一抹桃花。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为什么要做个无欲无求的人,有个人,和我翻云覆雨缠缠绵绵不也很好吗。 让意乱情迷的感觉束缚我,是不是会比无欲无求的大孤独来的激烈温柔? 我垂下头,解开金丝甲,洛怀姬微湿的手抚上我的手,道:“师兄,我的吻给了你了。你记得一定要回漠北娶我啊。” 娶你? 意味着负责任,意味着被束缚,我看了眼洛怀姬,我想,我这个人可能还不是成家的时候,毕竟我骨子里的心里的冷淡尚未褪去。 但看着她隐隐期待的眼神,竟不忍回绝,罢了,女人真是让人骑虎难下的啊。 我道:“好,师兄会娶你的。” 我解下金丝甲,道:“穿上。” “我要师兄你替我穿。” 替她穿好,便与她一起选了个道路上去。 反正先走进去再说。 一百一十一 圣女 南山教已被我们踏在脚下,山中有小鹿出没,洛怀姬颇为激动地看着这一切,恨不得抓一头小鹿,带回漠北皇宫。 这南山教到处野兽出没,偶尔还有蛇从树上游下来。、 但这里的野兽并不血腥,反而十分温和,见到了我们几个反而十分乖巧地贴了过来。 我拉着洛怀姬跃入谷中,不一会儿,天空便落下片片雪花。 没错,是雪花。 一片片的雪花,从天空中缓缓地飘落下来,雪片将山谷缓缓地埋没,一层层地掩盖了下去。 春天飘雪,十分不合理,我与洛怀姬都觉得怪异,但还是沿着山道缓缓前行。 雪漫漫地飘下,我觉得怪异,却还是扶着洛怀姬不断地上攀爬,风声是冷的,雪是冷的,呼吸出入的气也是冷的,冷到四肢麻木,无法醒来。 仿佛天地本是冰雪化作,冷到我们忘记了太阳的样子。 洛怀姬已经不能自控,直接倒在了我怀里,我亦是独自强撑,甚至运起了十分的内力抵御寒冷也不能。 洛怀姬在我怀里缓缓呼吸,甚至快要窒息而死,四周有鹿慢慢地踏着蹄子而来,有野兽低低的名叫。 我们直接晕倒。 我见到漫天飞雪,飘然舞动,而飞雪中千万条小鹿向他奔逐而来,他心中涌起了无数的感动,一种万物归我的感动。 我感动地落下眼泪,并且渐渐地发现眼前忽然出现一把剑,那剑剑鞘有红线飘飘,不是寒冰剑是什么。 剑所在的地方有千万道飞箭射来,我一下子跃了上去,拔起了寒冰剑便到处斩杀,将一把把飞箭斩落。 待得所有飞箭被斩落后,我才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原来,我又入幻了啊。 是了,冷酷的天气是容易入幻的啊。 现在幻境破碎了,我看着四处,断箭无数,满地冰雪也无,只有断箭,和一些野兽,而洛怀姬则躺在了地上,我蹲下去检查洛怀姬的伤势,所幸没有受伤。 我轻笑道:”是谁,这么厉害,让我们一进来,就陷入幻境。” “小子,你也很厉害啊,竟然可以从我们的幻境中醒来!” 山谷分开,树木和野草也被分开,野草之后有一白衣女子骑牛吹箫而来,这女子通身雪白,像是一个雪人。 唯有她艳红的唇和发光的眼神,告诉我她还是个活人。 “你是这座山的山主?”我看向她,问道。 那女子将手中竹箫转了个花,然后将竹箫收进袖子,看向我眉眼弯弯道:“你是男人?” “废话!” 女子身后的一个青衣侍女上前一步,指着我道:“大胆,竟敢对圣女无礼!” “原来,你就是南山教圣女啊!”我打量这个女子,心想,南山教教规森严,不允许圣女有喜爱之人,圣女不得通婚,否则厨娘也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叛逃出教了。 看她方才的模样,还问我是不是男人,可见,她以前是很少看到男子的。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 “对,我就是南山教圣女,如何?”女子对我微微致意,道:“你是第一个能从我的竹箫所营造的幻境中走出来的。” 用音乐营造幻境? 这令我想起了一个人——素手琵琶。 那晚在月卿楼,素手琵琶便是用音乐让一群人沉浸其中的。 可是,这姑娘似乎比素手琵琶厉害不止一个境界。 素手琵琶是让人听到她的琵琶声,然后令人沉浸其中,放松戒备,忽视一切,而这个圣女则不同了,她是远处吹箫,在人不知不觉甚至没有听到箫声的时候,便让人慢慢地被她的内力蛊惑,出现幻觉,然后陷入下雪的冰冷的沉睡的幻境。 真是奇怪的功夫啊。 我看着那圣女不禁轻叹一口气。 那圣女垂下头,颇为天真的审视我,随后道:“你叹气做什么?” 我道;‘我为了救人而上山,可是呢,现在见到你,我发现小小的圣女都这么厉害了,那我这次的南山之行,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圣女微微抿唇,似有不快,将目光从我身上移走,道:“什么叫小小的圣女,我个子不矮啊,难道是他觉得我在教中的地位低下?” 她身边的侍女道:“并非如此,而是他不懂南山的规矩,不知道圣女在南山的地位之高,只在长老之下。” 她二人低声交谈,却还是被我的灵耳神功听了个仔细,我不禁勾唇微笑,心道,这圣女还真是天真浪漫啊。 那圣女又低声对着侍女商议道:“教内不准男子踏足,我是赶他下山,还是捉他去见大长老呢?可是,我未必捉得住他啊!” 我觉得这圣女颇为可爱,便玩心大起,对着圣女笑道:“圣女姑娘,你可千万别琢磨着捉住我啊。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你要想捉我,uu看书 .uuans怕是会犯了你们的教规。” 圣女一甩雪白的袖子,从野兽背上跳下来,走向我,道:“你为何知道我在琢磨着捉你呢?难道你会读心咒语?” 读心咒语?这是什么? 尚未来得及否认,圣女便抬起手,雪白的纱绣遮住我的眼睛,她的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冰冰凉凉的一点,舒服极了。 “奇怪啊,你并不是蛊族的人,当然不会读心咒语了,”圣女就贴近我,对着我的脸反复打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琢磨着抓你的呢?” 她的语气就在我的脸前,像花儿一样芬芳,我不禁心神一荡,随即笑道:“因为,因为你天真可爱,什么都写在脸上啊!” “写在脸上?”圣女的眸子打量着我,两手抚上了毫无血色的脸颊,道:“你骗我。” 我将头一偏,道:“我料想你打不过我,但我也未必能从你手上脱身,不如这样,你带我去见你们长老如何?” “这!”圣女迟疑着,雪白的袖子被风微微吹起。 “好吧,但是,我们教中有四大长老,你想见哪个?”她打量着我,仍然是一派纯真。 这,我哪里知道抓走冷一笑和厨娘的是哪位长老。 “嗯,就是那个一袭白衣,手里拿着白扇子的那位长老。” “我们这里的长老都是这样的装束。” 圣女狐疑地看着我,我也不想不起那长老还有什么特征,便道:“你们南山最近可有什么长老捉住什么人回来?” 圣女低头思量着,半晌,才道:“没有。” 一百一十二 希望 圣女掩鼻轻轻一笑,“出来吧。”圣女身边多了许许多多徐徐而来的衣带飘飘飘动女子,那些女子飘然走来。 “长老他老人家正在闭关呢,你暂时是见不到他老人家了。”圣女看着我,两道娥眉微微蹙着,她的眉毛画的和她身边的侍女很不一样,身边的侍女的眉毛都是长长的一道,如平平的水面,唯独她,两道娥眉淡淡的,画的只与眼睛一般长短,像是一潭水上的两点鼓着翅膀的蛾子。 叫我看了十分奇怪,但这眉毛并不妨碍她的美貌,反而使她看起来更雅致了,像是一盘精巧的糕点。 圣女看我一直盯着她眼睛看,便捂起了眼睛,纤细的手将眼鼻一同覆盖,只余下一弯细长的唇,那唇勾起:“这个男人,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我觉得她实在是有趣极了,实在是与俗世女子十分不一样,实在是憨态可掬。 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不会因为她是南山教之人,便生出厌恶之心。 圣女一袭白纱穿着,白纱罩住了胸口,露出雪白的肌肤,而她身后的侍女则穿的十分地保守,一层层的青衣将纤细的身子裹紧。 她见我不回答,便将手又放下来了,轻吟吟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呢?擅闯我教便罢了,还一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掩着嘴,道:“并非如此,只是你和外面的人实在不一样,我实在是喜欢你。” “喜欢?什么叫喜欢?”圣女看着我,脖子歪歪,脑袋歪歪。 我唯有骗她,”所谓喜欢,应该就是,就是,就是我盯着你看时,会有想要一直盯着看下去的打算吧。“ 圣女闻言轻笑,正在这时,洛怀姬悠悠转醒,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我道:”哎呀,师兄,怎么雪化了。“ 真是丢脸,面对着圣女,这洛怀姬啥也不懂,真是把我的脸丢尽了,我懒得搭话。 这时,圣女走上前,对着洛怀姬道:“这位姑娘,你又是何人,为何上我南山教?” 洛怀姬道:“姑娘,你好美啊,刚刚的雪化了吗?” 这个时候,她倒是不叽叽哇哇,说什么你要抢走我的萧山哥哥的酸话了,我估计她也是被圣女的美貌给征服了。 圣女似乎是被洛怀姬逗笑了,听了她的话,便忍不住掩住了嘴,轻笑道:“哪里有什么雪呢,那是我给你们设置的幻境。” 洛怀姬惊讶道:“大武国的人还有这种高深的武功呢?真是好厉害啊!“ 圣女微微摇头,”我可不算是大武国的人啊,我们南山教不归属朝廷管辖。“ 南山教是邪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南山教从不愿意服从朝廷的管辖,只愿意做个世外的教派。 这南山教不服从朝廷的约束,做个世外的教派便罢了,却还想着整日里掺和武林中事。 倘若想做世外的教派,便如天山那般一心隐匿世外不问世事便罢了,也不会有谁想着对付它,可它南山教偏偏想着既脱离朝廷束缚又在江湖上取得一定地位。 你想想那些江湖中人,谁敢明目张胆地与朝廷作对呢? 柳七绝在世之时,号令武林,一统江湖,却也仅仅是朝廷的座上宾而已,远不能与朝廷的宰辅相对抗。 后来柳七绝一死,武林群龙无首,分散对立,谁还敢出头对抗朝廷。 武林与朝廷维持制衡的局面也就罢了。 如今武林无主,各个教派都有彼此翻脸无情算旧账的时刻。 它南山教忽然说脱离朝廷的掌控,谁敢附和,只要是教派,有点脑子,都会和它划清界限。 南山教若是彻底地隐居,不问是是非非也就罢了,偏偏要在江湖上挣名声,那还有人容得下它吗? 可人南山教一不偷二不抢,三不为非作歹的,怎么能找茬去对付南山教呢? 那就只好立个正邪的名义,说你邪我正,彼此对立了。 世事就是这样的制衡,南山教成为邪教不是因为它做坏事,而是因为它不合时宜,偏要不服朝廷管教。 如果朝廷灭了,武林又会一团糟。 现在的局面就是大制衡下的小分裂。 南山教这么多年没被弄死,一是南山教自身实力过于雄厚,二是南山教的地理环境易守难攻,这座山脉乃是天下奇景。 这也是武林中人纷纷嫉恨南山教的原因,南山教坐拥此山脉,还教众实力雄厚,教内瑰宝繁多,又闹着要摆脱朝廷控制,那武林教派当然容不得它这么自在。 虽然所有的武林教派都渴望摆脱朝廷控制,做个自由教派,要么像天山独占山头,逍遥清静,要么像南山教自由自在偶然冒出来招惹你一下。 可现在,那群教派不敢和朝廷对着干,所以只能嫉妒南山教这个出头鸟。 所以,圣女说他们南山教的人不是大武人可以理解。 大武自从武成帝继位便很少给武林中人面子,特别是柳七绝死后,恨不得死死压制住武林。 有些时候,我很佩服南山教。 起码他们的长老们敢想敢做,不像那群自以为正派都在虚伪敷衍应世。 洛怀姬对这种武林的弯弯绕绕不了解,所以似懂非懂地点头,道:“我们漠北没有这种武林的说法,漠北所有练功的人都听从漠北王的号令。生长在漠北的都是漠北人,彼此相爱,没有猜忌。” 这可真好,大武是不会这样的。 有时候,我感觉大武是个被诅咒的国度,一直活在表面团结内里分化的状态中 但这也怪不得大武,师傅常说,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国运,u看书uukansu.co 国运是否昌盛都是自己修来的。 我深以为然,漠北只是个小地方,但能靠着小地方与大武对峙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起码,我师傅虽然常说自己是大武人,但却没有归属感,大武的人都太虚伪,太人情世故,不像漠北,漠北的人大多率直豪爽,令人一见如故。 师傅愿意在漠北做座上宾,却不愿意做武阳帝的幕僚,便是这个原因。 我在大武生长大,我还是愿意喜欢大武的,虽然大武的官僚很多腐败的,不能明察秋毫的,很多喜欢琢磨人的,操纵人的,虽然大武的人,也大都不是个纯粹的人,但是,我生长于大武,所以我必须喜欢大武。 这与归属感无关,养我育我,我必须喜欢。 洛怀姬道:“对了,我的徒弟被你们长老给抓回来了,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我忽然觉得直率不是好事了,洛怀姬这也太厉害了吧。 一下子让我不舒服了。 我以为圣女会觉得我们是敌人,弄清了我们的来意之后,便要把我们抓起来,我都做好了拔剑的准备了,谁料,圣女一手托着下巴,一脸纯真道:“长老们最近都在闭关啊,我都不知道有长老下山抓人哎。” 我是亲耳听到南山教长老说他抓到了厨娘还搜出了白玉瓶的,如果到现在圣女都不知道此事,说明,那个长老想要秘密处决了厨娘。 这可真是糟糕透了。 巫族从来都神龙不见首尾,只有南山教是我们见到巫族的希望,希望点苍老人带着冷一笑来南山教了。 一百一十三 草房 南山教教众有叛教的一般都会被执行火刑,很简单。 火刑就是将叛教的教众绑在火柱上,然后用烈火焚烧。 圣女给我们介绍了火刑之后,我就开始琢磨南山教的地图,想着如果那位长老公开处决厨娘,那么,选择哪个地方处决比较好呢。 反正不会是河流多的山谷。 圣女请洛怀姬喝茶,这姑娘实在是脾气好,这姑娘当然指的是圣女。 我们求她别暴露我们,她不仅答应了,而且还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屋子给我们住下。 洛怀姬的个性是自来熟的。 反正她不会觉得擅闯了别人的地盘还吃别人的喝别人的会不好意思,她可好意思了,已经吃了三碟干果了。 我现在深切的明白,武林中人嫉妒南山教的原因,南山教太好了。 这个谷里可以长稻子还能长麦子,阳光充足则苜蓿牛蹄果一起长,雨水丰沛则什么都长得起来。 反正,这谷里的果子是晶莹剔透,洛怀姬啃着果子吃得十分开心,一度让我怀疑她漠北是有多穷苦。 我想想,南山教有整座大山脉,一个小圣女就坐拥了一个大山谷,真的是得天独厚啊。 那南山长老岂不是更活的有滋有味! 哎,小小一个南山便如此快活了,那隐居世外的天山岂不是逍遥似乎神仙! 圣女走近我,笑问:“你在想什么?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南山教圣女这谷里花草多,时时有清香扑鼻,偶然也花瓣飘拂,眼前有柳絮飘动,我虚空地抓了一把,道:“我有个朋友,被你们长老给抓了,现在不知她是死是活。” “你很担心她啊?”圣女蹙着眉,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教里的长老都在闭关呢。” 我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点苍书生?'''' 闻言,圣女轻咦一声,仰头看着我,道:“你认识点苍老伯吗?” “点苍老伯?” 那位南山长老喊他叔叔,圣女喊他伯伯,他们南山的辈分真是怪啊。 我道:“点苍大人呢,我不认识。但是他抓走了我徒弟冷一笑,我猜他一定会来南山教,所以才上山的。” 圣女道:“这样啊,其实,点苍老伯昨晚就来了呢。他和长老是忘年交,一向进出南长老的山谷是自由的。” ”能否带我去见你们南长老?“ 圣女道:”听起来,你似乎与点苍老伯有仇,你一定打不过点苍老伯的啊,我把你带过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洛怀姬笑道:“你多虑了,我师兄可厉害了,上次我们联手与点苍交战,一同打败了点苍,带我们去吧。” “这?”圣女迟疑着:“我不能亲自带你们去,不过,可以叫我的灵蛇指引你们。” 圣女自袖子中掏出竹箫放在唇边轻吹,笛声漫漫,不一时,门槛边便有一条五色缠杂的花斑蛇蜿蜒着游了进来,慢慢地自门槛游了过来,蛇颈挺直,蛇头高高的,蛇身弯曲盘旋,慢慢地游向我们。 洛怀姬往我身上蹭了蹭,似乎有些怕蛇,她小心翼翼道:“它不会是有毒的吧。“ 圣女摇摇头,”不,这是我豢养的灵蛇,早就拔了蛇齿,不能喷毒液了。它会指引着你们到南长老的谷里去的。“ 我点点头,道声多谢,便拉着洛怀姬走了。 花斑蛇一直游在前头,我与洛怀姬紧紧跟在后头。 这谷里花木繁多,耳边草木之声不绝于耳。 蛇在前头游走,洛怀姬的纱衣被风吹起,草木清香与胭脂味儿一同袭来,令陪在一边的我觉得胸怀舒畅。 ”师兄啊,你说,咱们擅闯了南山圣女的地盘,人家非但不怪罪我们,反而送了条灵蛇给我带路,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欣赏着路边的风景,并不搭理她,洛怀姬轻轻地哼了一声,垂头道:”你说,她是不是暗中喜欢你?“ 果然,我还以为她转了性呢,但是并没有。 洛怀姬嘟着嘴,虽然埋着头,语气却是质问:”你说她不是喜欢你,为什么不责怪我们擅闯南山教?“ ”不知道,也许,她是喜欢你吧。“我道:”否则,我们入幻的刹那,她就可以杀掉我们,明显她留手了啊。“ ”为什么要留手啊!“洛怀姬道。 ”人家圣女天真烂漫,心思无邪,岂是你这种人可以揣度的呢?“ 洛怀姬不乐意了,踮着脚叉腰仰头看我:”萧山,在你心里,我洛怀姬是什么样的女子,她心思无邪,uu看书.uukanhu.co难道我心思不纯吗?“ 女人,真是令第一剑客都没有办法啊。 我用剑拨开齐膝盖高的碧绿的草,与洛怀姬一同走过一条水沟。 山道高高低低,我们走了好几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座小山头。 这山头口有七七八八个守卫。 每个守卫都穿白衣,腰间别着白色扇子,个个站的笔挺,眼神四处巡视,个个戒备警惕,想来这就是南山长老的山头了。 洛怀姬蹲在一株大树后头,说道:“这可该怎么办啊?咱们进不去啊。这么多守卫,就算打进去,也会惊动他们。” 这倒未必,我素来点穴功夫不错。 洛怀姬尚在迟疑之间,我已经冲出去,在那一排守卫之间迅速地划过去,指尖一扣,从一群人颈间划过去,那群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我点住了穴道。 俱都被我点住,不能动弹,我转头朝洛怀姬一笑,洛怀姬立刻跟了上来。 这座山谷空荡荡的,我与洛怀姬都觉得,唯有远处矗立着一座小草房。 南山教长老住小草房啊,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但也确实很像南山教的作风。 不喜欢华坞高舍,喜欢清宁自在。 那草房前头有一口枯井和数株梨树,花叶烁烁。 很美的景致。 ”梨花微白似白头,水井尽枯忘枯坐。今日问花何初见,恰似那年阿狸姑。“ 草房内传来吟诵声,我与洛怀姬俱是脚步一顿。 ”进来也不通报一声,真是没有礼数啊!“ 这是,南山长老的声音。 一百一十四 或许 因为一些江湖事,从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人生无非就是耍心眼,谁耍的多,耍的圆滑,谁就混的好。 谁看到别人混的惨,去落井下石,谁落得狠,谁就有当大爷的资质。 谁看到跌掉的人有起来的势头,谁抢先扶一把,谁就有当贵人的资质。 人生狠简单。 武林也是如此,所谓武林,就是一群弱者聚集起来,装出实力强大的样子去争夺地盘。 真正的强者都是开宗立派,传播武学的。比如天山。 但天山隐居世外了。 一个开宗立派传播武学的宗派打算隐居世外,这是对世人最大的讽刺。 南山也在做尝试,尝试着划个属于自己的地盘,谨守地盘,好好地教导教众,传播武学,传承南山的教法,可惜了,外部的干扰势力强大,乌合之众泱泱成势。 南山教变成了邪教。 南山教不做坏事,一心传播武学,却成了邪教,这是对当今武林的莫大讽刺。 如果柳七绝活着,一定可以带领江湖人和朝廷来一场谈判,让武林的归属于武林,让朝廷的做他的朝廷。 可惜了了,柳七绝死了。 柳七绝一死,整个武林立刻变成如今这副德行,立刻变成,这种比剑法还快的速度当真是对武林的莫大讽刺。 我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这种分裂速度,仿佛瞬息之间,却也是令人迷醉的。 所以我讨厌乌合之众,讨厌那种聚合。 我喜欢天山教,仰慕天山教,却从不会去拜访它,所有的拜访都是叨扰。 武林中人已经不见当年的修养和义气。 朝廷中人也不是当年大武开国皇帝登基时的气象了。 我喜欢隐居世外,师傅喜欢到处游历,没有什么,只是对当下十分失望,以至于不愿意驻足。 何必你我忌惮猜忌揣度呢? 哎,凡人就是凡人。 我记得我在山谷里,洛怀姬给我念的武功心法何其高深。 神之为神,其道纯一,人之为人,其心纷杂。修此神功,其心必纯,心若不纯,练之必死。纵得瞬时好,亦是千日殃。 我知道我是个大好人,素来清静纯一不会算计人,所以练起这种功法都是肆无忌惮的。 洛怀姬乃是纯善之人,心直口快虽然口无遮拦,但是为人没有坏心眼,她练着也是好的。 “兀那小辈,为何一言不发。” 洛怀姬盯着我看,一脸的纠结。 我想,直接说,前辈我们是来带走被你抓走的朋友,顺便打败点苍书生带走徒儿,这样是不是很嚣张? 委实嚣张。 但我感觉,此时此地,还是不兜圈子的好。 南山教的作风便是不喜争夺世事,只喜闭门研讨武功,想来,他们的长老也是直率之人。 我便直率道:“前辈,小辈此来,并无擅闯之意,只是您捉走了我的一位朋友,而且,点苍书生与我也是有瓜葛。” 南山长老从草房中徐徐而出,此刻倒是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一副书生的气度,看起来并无江湖气息,这倒也是,南山教乃是江湖邪教,世所不齿,南山教众素来喜欢隐遁,自然气度与江湖人不同。 我道:“长老风范引人注目。” 南山长老自袖子里抽出雪白的扇子轻轻摇着,点点头道:“是么?多有风范呢?” 我摇摇头,”前辈之风范,无可比拟。不可形容。“ 风吹过南山长老的墨发,露出他的脸部轮廓,这委实是个英俊的男子。 “你这小辈倒是会说话啊。” 南山长老道:“点苍的确在我这里,他昨日带着属下来侵我南山教,我自然不能容忍,敬他是老一辈,自然让了他数十招,竟然还是被我生擒,此刻便与我那孽徒一同关在地牢里。你若想见他,便与我打一场。” 点苍书生被我与洛怀姬联手打伤,自然是打不过南山长老的了。 南山长老嘿嘿一笑,“你打赢了,我便放你下山,你输了我便送你去地牢,地牢里见点苍和你的朋友去吧。” 我甚觉不妙,这南山长老的言语十分不似正常人,万一输了他反悔又该如何? “小辈,看打!” 我正头疼,这人便一扇子打来。 “休伤我师兄!”洛怀姬拔剑便斗,架势凶狠。 南山长老道:“小姑娘,刀剑无眼,休怪我心狠手辣啊。” 洛怀姬轻哼冷笑:“你要伤我师兄,我便要杀你。” 我心生一计,便立刻倒在地上,自己点了自己的抽搐穴,顿时浑身痉挛,抽搐不已。 南山长老顿了杀气,向我走来,”小子,你要死,别死在我南山教啊!“ 我只捂着肚子浑身抽搐便是。 这处梨花灿烂,u看书wwuukashu 摇摇生姿,忽地当下一阵风吹来,梨花飘飞无限,吹落地香气阵阵。 南山长老本是气度高华如状元,此刻忽然像是被人触碰了逆鳞一般,愤恨不已,”你这小辈,要死便死去外头,莫死在我这梨花树下。“ 我捂着肚子,只装作肚子疼,心里倒也奇怪,这梨花树有什么独特之处吗?他竟然十分重视,不准人靠近一般。 ”前辈,我旧疾发作,可能不能与你一战,这战,我输了。“ 洛怀姬跑过来,跪在我身边,扶着我道:”为何有旧疾?师傅没说过你有啊!“ 南山长老大笑:”你俩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吧,看你们同进同出的,竟然不是青梅竹马。“ 洛怀姬道:”我师兄可是天下第一剑客,他若是疼死于此处,你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南山长老点头:”不错,不错,剑神都败在我手下了,不错不错。“ ”来人呐,将剑神收押去地牢。“ 洛怀姬十分心疼地抚摸着我,将手搭在我的肚子处。 那群人押着我们去地牢。 ”别怕。我是装作肚子疼疼的,只有我们输了,才能见到点苍。” 地牢中,布满了花香,处处是梨花。 “这南山长老居然这么喜欢梨花?”洛怀姬不解地看着地上的梨花。 我也是不解。 地牢内,点苍书生与一干教众皆是席地坐着,我见到了冷一笑,点苍正闭目养神,听到了动静,便睁眼看我,我笑了笑,道:“几日不见,前辈精神矍铄啊。敢问前辈,可否放了我的小徒弟?” 一百一十五 交战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点苍书生。 他侧坐着,依旧的白发,只是那白发白胡子不再飘飘,显然他内力被封住了。 显然是南山长老封住了他内力。 小圣女坐在他背后,闭着眼睛打坐。 这是我第三次看见小圣女,依旧的一袭黑衣,一柄剑。 她身边坐着冷一笑,冷一笑坐的直直的,盘腿而坐,上背挺直。 冷一笑见到我,便开口道:“师傅。” 小圣女闻言睁开眼,看着冷一笑,随即顺着冷一笑的目光转过头来看我。 她的容色不复上次见她时那般粉面桃腮,润艳逼人,带着些许的苍白。 我猜这地牢的伙食必然不好。 不知为何,我对这小圣女竟然十分有好感,便对着她点头轻笑。 小圣女看着我,不动声色,随后将头埋下,打坐照常。 点苍书生转头看向我,神色冷峻,身上煞气深印堂中间一竖悬针纹,看起来颇为深沉。 “你徒弟就在这里,我们巫族都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你现在就带走你徒弟好了。” 我觉得奇怪,何以南山长老按了点苍的穴道,却不给我和洛怀姬封穴? 冷一笑却道:“师傅,弟子现在不想走。不然你把宁儿也带走吧。否则,否则弟子便不走了。” 宁儿指的是? 巫族圣女吗? 那小圣女抬起头来,看着冷一笑,摇头道:“你若要走,便立刻走。我是不会走的,我要留下来陪教主。” 冷一笑闻言摇头:“可是,我走了,你会死吗?” 小圣女别过头:“我死不死与你何干!” 确实,她死不死与你冷一笑何干。 冷一笑道:“可我想带你走。” 洛怀姬在我身边啧啧轻叹:“”啧啧,你家这小徒弟是个情种嘛!” 本来还担心含丹跟了柳如寞,这小子会想不开,没想到,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看来,善变的不仅仅是女人。 “怎么了?”南山长老从牢外走了来,摇着雪白的扇子轻笑:“这是怎么了?想要逃走啊。” 洛怀姬摇了摇头:“没,我们哪里认识逃跑的路呢?” 南山长老轻轻笑着:“不认识没有关系,反正,你们本来也就不该认识。我听说,剑神身上有《安平录》可是?” “你竟然也冲着那书来的?”点苍书生皱眉道,似乎颇觉不可思议。 南山长老以扇掩面,上半张脸浮现出来的神色颇为阴诡:“怎么?不行吗?其实,我南山教早没了和你们巫族重归于好的耐性。这次跟踪你们,完全就是为了那书,你还真以为是为了白玉瓶和那孽徒吗?” 他说起了厨娘,我便不得不问一句:“你把厨娘怎么样了。” 冷一笑也道:“你把我干娘怎么样了?” 南山长老眼眸微微垂下,眼睛斜视,冷笑道:“啧啧,没想到啊,我那笨徒弟,被大楚公主利用也罢了,还能把剑神你骗得团团转啊。” 什么叫把我也骗得团团转? 南山长老冷笑,点苍书生叹口气:“你心里对阿狸可曾有半点喜爱?” 南山长老冷笑:“喜爱?什么喜爱?本长老当初接近她就是为了骗得白玉瓶,才不是因为喜爱。” 点苍书生微微摇头,神色间颇为惋惜,也不知道他在惋惜谁,只是一个劲儿地轻叹:“不值啊,不值啊,阿狸为了你后半生都在抑郁冷清中度过,你却,你却对她从无爱意。” 南山长老将手中扇子拿开,整张脸浮现出阴毒之意:“你说不值,那你巫族当时,难道不是奉了柳七绝之命让阿狸施展美人计,好骗我归顺吗?” 点苍摇摇头,语气颇为震惊,随后又怒又震又迷茫:“阿狸果然是看错你了啊,你果然不值得托付终身啊!阿狸从未负你,你却负了阿狸。南山,我且问你,阿狸纵是开始对你有利用之心可她后来全心托付,你待又如何?” 南山冷笑:“我本是南山教五大弟子中最聪慧之人,堪称天纵奇才,如若不是你们巫族派阿狸施展美人计乱我心意,我又何至于迟迟不能突破境界?” 南山复又冷笑:“我南山行事素来如此。” “好个素来如此!”点苍面上浮出无限讥刺,“阿狸的尸骨封在了冰玉琉璃棺材中,你要杀我,便杀,我告诉你阿狸尸骨在何处,若有一日,你有所反悔,便去寻那尸骨,毕竟,阿狸死在念念不忘之人乃是你!” 南山神色不动,uu看书.uukashu 依然是一张如同泥雕的冷冷的阴诡的脸,只是脸上的气色变了许多,语气也变了,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阿狸的尸骨在何处?” 点苍书生不语摇头,良久,才叹息一声,那声叹息,似乎是对自己而发,他道:“”南山啊,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南山长老抬起手以扇子掩面,像是忍不住般哈哈哈地笑了:“后悔?我南山此生此世所行之事,绝无可后悔之处,便是后悔,也不会去做悔改之事。” “若阿狸在棺材里躺着孤冷,你亦不在乎吗?”点苍冷笑道:“你前次还打着为阿狸报仇的幌子来找我要印鉴要巫族的地图,你这样,阿狸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南山一挥扇子,仿佛失去了耐性:“伤心便伤心,她伤心,与我何干!” “哈,这倒也是。”小圣女冷笑道:“阿狸师姐她伤心欲绝郁郁寡欢,你自然也不会在乎的了。她说,见你第一面便知道你是无情冷酷之人了。可她还是舍不得见你死在漫天血光剑阵中,师姐她喜欢你,待你那般好,你本就不必回报。你可以不回报,但你何必三番五次勾引我师姐。害得她为了你辗转反侧,颠三倒四。” 南山冷笑:“我那叫玩暧昧,不叫勾引。是她利用我在先,我就偏偏要对她态度暧昧,永远吊着她,知道她死,都不知我的心。” 小圣女大怒,拔起剑便指向他,“我要将你挫骨扬灰否则,如何对得起我师姐!” 南山冷冷道:“杀我就凭你?你还太嫩了些吧。” 一百一十六 纠葛 南山长老又将扇子摇了摇,嘴角微微上翘,眼尾便随之扬起,神色十分飞扬。 想来,他年轻之时,必然是个翩翩公子,引无数人为他瞩目。 南山笑道:“姑娘你不妨试试,试着提起你的内劲,是不是筋脉中有什么力量缠绕着?” 闻言,我也立刻提起内劲试了试,果然,内劲尚可运用,内息亦在流转,但是在我筋脉中确实多了一股很淡很淡的气息。 内力运转时,那股气息像是一道道白色轻烟在我的纯蓝色内力之外散动好,似乎随时可以缠上我的内劲,牵制住我。 所幸,这股气息很淡很散,还没有收拢聚合成势。 小圣女骂道:“你这负心的妖贼,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南山微微笑着,只是在听到负心二字时,右眉微不可查地挑了挑,随即轻声道:“你猜。” 洛怀姬在我身后道:“奇怪!我的内力也被什么缠上了。” 想来这地牢里,所有人的内力都被缠住了吧。 我踏出一步,环顾着地牢,看着地牢内的物什,随即将目光落在了这地牢里摇摇轻动的梨树上。 “南山前辈,想来探入我们体内的那股气,是花香吧。”我指着那几株梨树,“就是这些花散发的香味探入了我们体内是吗?” 洛怀姬道:“花香还能探入人体?” 我点点头,看着南山道:“世间大多人的内力都是气体所化,一呼一吸之间,随着,时间积淀,则气化为内力。这香味,随着我们的呼吸,也会探入我们体内的。” “不错不错。” 南山点头道:“正是这样。” 洛怀姬于我身后点头,道:“怎么竟然跟我漠北的妖花一样。” 妖花?不就是我缺月居后面的花吗。 莫小净说那些像桃花的其实就是妖花。在特定季节能够生发,产生香味,探入人体,让人幽幽然入梦而不自知。 点苍开口:“漠北妖花岂能与南山长老亲自养的这种梨花相提并论呢?漠北妖花产生的花香乃是它天然所带。那花香性凉,易进入人体,进入人体,便缠绕筋脉,凉性会带动筋脉跳动便缓,使人无力而昏昏欲睡。可是,只要人离开那妖花,这花便无法影响人了。可,这梨花便不同了,即使,咱们逃出了南山教,这梨花香味便依然还残留体内。” 残留体内?那可真是执着啊! 洛怀姬一惊一乍:“什么还留在体内?我才不要这个什么鬼东西在我体内。” 点苍轻蔑一笑,也不知他是在轻蔑洛怀姬的一惊一乍还是在轻蔑南山的阴鄙手段。 ”嗯?“一声轻哼自南山嗓音里发出来,我曾经对绝天一卦的杨清很好奇,所以读了些观人术的算书。 观人术讲观人面貌,观人气色,观人谈吐,观人骨相,观人嗓音。 当时,我对于声音很好奇,不一样的人说同样一句话,会有不同的嗓音,就算是用同样的心情说同样一句话,不一样的人声音也不同,这种不同就能区别出一个人的气质。 我素来好奇,又有灵耳神功在身,对于“嗯”字,我心里默默地比较了好几次。 这南山长老的嗓音与他之前说话的嗓音完全不同。 大抵是,之前说话,不免情绪波动,但是此刻说话,情绪似乎很定,所以嗓音归于清和,倒像是现出了他的本来心性一般。 我侧脸看他,就在我一念之间,心绪千转时,他亦转头看我,“你为何不为所动?似乎你有信心可以突破这花香在你体内的限制啊。” “据老夫所知,如果一个什么东西探入人体,想要不被这样东西牵绊是很难的。”点苍看着我:“难道剑神你有什么法子?你若是说出那法子,我说不定会放了你徒弟。” “冷一笑是你巫族要挟我交出《安平录》的唯一手段,前辈要交出冷一笑,看来,前辈很怕这种花香的牵制吗?” 我打量着点苍,点苍被我略略嘲笑,竟也没有难堪之色,反而更加冷笑,”无知小辈,你是没有被这花香制约过啊,你要知道这种花香进入人体后,无声无息,一直蛰伏,而且会永远残留体内,一旦南山长老他发疯想要控制你,他便会用特殊法子控制这花香,一不小心,你就会因为体内这道杂气,走上邪魔外道。“ 我实在是忍不住笑了:”你们巫族用邪说控制南方大部分村民,骗他们交出童男童女祭炼漫天血色阵法,本就已经是邪魔外道了,一个邪魔外道会害怕走上邪魔外道,这可真是浊心看浊物,自以为清正啊。“ ”嗯,你的说法很新奇,老夫喜欢。“点苍不以为怒,反而笑道:”小后辈,但是你需要知道,邪魔也有邪魔的道啊,两个不同的邪魔相碰,如果一个着了另一个的道,就算大家都是邪魔,但是一个的邪道偏了,那也还是不好的。uu看书 ww.uuanshu.co “ 我点点头,”所以前辈应该像我这样,走清正之道,因为邪不压正。“ 南山冷笑:“剑神你这么气定神闲,难道真的有法子不被我的香气控制吗?你可知道,我这梨花的香气啊,一旦进入人体,特别是武者的体内,甚至会在不经意间吸收武者的内劲,有的在你体内慢慢强大,但是不与你的内劲融合,有的直接融合进你的体内。只要我想控制你,就能靠那花香控制你!” 洛怀姬惊讶道:“啊,我想起来了,你这阴毒手段与我漠北的一个武者颇为相像,他便是长年累月地吸收了一种香气,后来他的仇家来寻仇,用那香气反向吸收了他的内力。” 点苍道:“那是大楚国的巫族分裂出来药族的御香邪功!南山你居然和药族有牵扯!” 南山冷笑:“大楚国时,巫族内部分裂出药族一脉,可惜,药族被巫族大部分人排斥。当年柳七绝让你们巫族拉拢我时,药族便寻上我了。本来我是打算不理会药族的,毕竟他们的法子太邪气了,可是,你们巫族居然让阿狸对我使用美人计,我当然要选择与你们不和的药族了!” 我不禁同情地看了南山一眼,这个男人说来说去就是绕不开阿狸使用美人计的心障啊。 想起他之前清和的声音,便知他本性的清正,可惜了,一念之差,误以为爱他的人是在刻意算计他,所以便走上了邪道。 哎,世间有很多纯善之辈,可惜,一念之差啊,便入了邪,然后被那个邪念一直控制。 我不禁叹气。心里涌起无限的惋惜。 一百一十七 爱情 南山冷笑:”你叹什么气呢。难道剑神你怕了。“ ”我叹气不是怕了你了,而是觉得南山前辈你很可惜啊。“ 南山冷笑:“可惜什么?他巫族对我使用美人计,我骗那阿狸爱上我,骗那阿狸为我一生郁郁寡欢,我报复了对我别有用心之人,我可惜什么?” 我蹙眉,心里觉得大为可惜,“前辈啊,在遇见阿狸姑娘之前,你乃南山教的天纵奇才,武功绝世,容颜俊逸,风度翩翩,想来那时,你的心中装的一定有很多吧。可是,遇见了阿狸姑娘之后,你便从此心里只有阿狸了。” 南山轻蔑一笑:“蠢货,我的心里根本没有阿狸,我一点也不爱她,我恨死她了,我报复了她。” “难道恨她不正说明了你的心里有她吗?”我同情地看着一脸自信的南山:“遇见她之后,你恨她,你纠结于她,你想着报复她你便快乐了。你的快乐与安慰来自于她的痛苦,你的痛苦来自于她初见你的算计,你的一切起心动念都围绕着她啊。” 我说着说着,也觉得南山此人大为可惜,不禁又叹气:“你想想,你遇见她之前多么的平和清正,遇见她之后,你的心里似乎只有她,一念执着,勇往直前不知退缩地恨她,把你所有的想法都汇集到她身上了。从平和宽博到生命中只有她,多么可惜啊。” 南山神色猛地愣住,眼神也变了。 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懂他。 点苍也叹气:“南山啊,当年你乃武林奇才,你们南山教素来的行事便是我行我素,柳七绝有意一统江湖,自然绕不开你们南山教。是你当年下山游历武林,你风姿奇特,惹得武林美人都频频回顾,你当花纵酒,酒后胡言,潇洒不羁,你可记得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当年也是年少轻狂,酒后胡言,算得什么。”南山语气有些萎靡,不似先前那般语气里似乎昂着什么,没了振振有词的气了。 点苍摇摇头:“你果然是随口一说啊。你那时年少,武林美人骗你喝酒,还趁你醉了说要嫁给你。你便说,这世间配的上我洛南山的,唯有巫族的圣女阿狸而已。“ 南山蹙眉。 点苍又道:”那武林美人又道,你见过阿狸?那时,你便回答说,没见过,但是,听说过,反正我喜欢,谁说一定要相识了才能喜欢呢。“ 点苍说:”你可知,柳七绝早就有意拉拢你,你下山在武林行走的踪迹他都有眼线汇报,那个武林美人也是柳七绝一手安排,你说你喜欢阿狸,被柳七绝知道,所以才有了那出美人计。“ 南山哈哈大笑,将扇子一扬,扇子指着点苍道:”素来负了阿狸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是柳七绝,是你们是你们的贪婪,你们想一统武林便一统武林好啦,拉上我南山作甚,我不想加入你们,你们便跟踪我,探听我,如果你们不跟踪我,不探听我,那阿狸便不会上演那出美人计,她也不会死了。害她的不是我,是你们的贪心。“ 南山说的颇有道理,语气又变得昂扬了,似乎抓住了什么证据足以证明他的无辜一般地昂扬。 点苍看着南山,眉头紧蹙,目光里的什么东西一下子变了,变得十分地不可揣测,他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当时在探听你了?“ 南山侧身冷笑:”师傅说过,江湖之人不可信,与人说话,三分虚三分真剩下四分不可说。师傅还说,江湖人上人心叵测,可能随时随地有人窥探我,因为我是南山教之人,所以要格外小心。“ 其实,这话,我师傅也跟我说过,但我师傅说的是,你提防人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别人,不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已。 南山道:”我虽然不知是否有人跟踪我,但我起码知道,说话虚虚实实才是与你们这群武林人相处的法子。那日武林美人灌醉我,我是假装喝醉。她想嫁给我,我便随口扯了一句我喜欢阿狸。只是随口一扯而已,就想用阿狸挡住那美人的殷勤。“ 点苍终于怒了:”这么说来,从一开始你就是在算计阿狸了?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对阿狸真心。阿狸死前一直说,你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美人计,所以才不肯来找她。没想到啊,从一开始,最虚伪的人,居然是你洛南山!“ 南山吸气:”那又如何?从一开始,你们武林中人便想算计我,但终于还是没有算计到我啊!你们想用美人来算计我,被我随口扯的一个阿狸给打退了,你们用阿狸来施展美人计,又被我给骗了。还害死了阿狸,拿回了白玉瓶,赢的是我南山,不是你们这群武林中人!“ “哼!我点苍不愿再与你洛南山这种人多说一句话!”点苍袖子一展背手坐下,再不言语。 我心中大为感激师傅,没想到啊,武林竟然这么复杂,还好师傅让我不要随意入世,做个冷漠之人便好。 真不知道,我入世能否抵挡住别人这种抽筋剥髓般的算计。 自洛南山下山伊始,柳七绝他们便准备好了罗网想要把南山拉进来,南山自以为巫族与柳七绝是一伙儿的,面对美人的刻意殷勤,他用巫族圣女去抵挡,面对巫族圣女,他又骗走了白玉瓶。 这,世事啊! 我大抵把来龙去脉捋顺了,心里觉得,南山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啊,错的就是后来变得执着了,执着到全心全意地恨者阿狸,走不出来。 “也许,前辈你很爱阿狸姑娘,只是你对武林的提防,让你生生把爱变成了恨与执念。”我不知道能否说通南山前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他明白他没有错,错的是念念不忘。 南山似是未曾听懂,或者是压根懂不了:“我不爱阿狸。” 我叹气:“前辈会害怕被巫族报复吗?” 南山轻蔑地扫了巫族一众人,摇摇头:”自始至终从未怕过。“ 我又问:”前辈会厌恶叛教的弟子吗?“ 南山脱口而出:”我为何要厌恶他们?叛教之人自然有人用教规处置,与我一个高高在上的长老何干?“ 我笑:”这便对了,你不怕巫族报复,你不恨叛教之人,可你偏偏固执地寻找厨娘,固执地想要拿回白玉瓶。为什么呢?就算白玉瓶不在你手上,你也不怕被巫族报复,那你寻回白玉瓶做什么,况且,距离厨娘叛教已经快十年了啊。“ 十年固执为什么呢? ”因为你内心里深爱着阿狸姑娘,而白玉瓶是你通过她骗来的。否则,你怎么会固执地寻厨娘,固执地关注巫族的动向,甚至,巫族一入东华县,你们南山教便立刻跟了来!“我道:”还不你在乎吗?“ 我道:“我第一次与巫族交手的那夜,在东华县的湖畔,感知到了巫族左护法的援手被人给牵制了,后来,巫族来我缺月居,你又紧跟着来了。而且还是亲自来。巫族的其它山的长老都在闭关,唯独你,被整个巫族的动向牵扯地动静失常!” 南山似乎有所了悟,神色顿时沉痛下去。 我又道:“阿狸姑娘看似是死了,其实她一直在你心里。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她,就应该平和清正地闭关修炼,而不是巫族一有动向,你就跟着巫族走。这些年,前辈一直被阿狸羁绊着吧,你的所作所为,你来自于你对阿狸的执念。无论是爱是恨还是冷淡。” 南山长叹一口气。 我道:“你还说你赢了,其实你早就输了,当你骗了阿狸之后,你便一直活在对阿狸的执念之中。你早就不是最初的那个清正平和的你了,只要提起阿狸,你的情绪便变化万千,心乱至此,当真是惋惜啊。” 南山将手扶上了额角,扇子点了点,失声道:”疼。“ 我道:”我们在这地牢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足以这花香渗入身体了。可是,花香的牵制算什么,就算这花香融入内力,搞得内力不纯又算什么?哪里比得过情爱欲念对人的思想的牵制呢?前辈,u看书 .uukashuco 你已经被阿狸牵制了十几年了。还不准备放下吗?“ 南山失语看着我,随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似是一辈子没有呼吸过一般。 ”看好他们,本长老出去静静。“ 我席地而坐,从容地调息,感知那股花香在我体内的作为。 小圣女凑近了点苍,问道:”师傅,洛南山这个人,真的如萧剑神所说,对阿狸师姐爱的很深,可自己又认不清,以至于魔障了吗?“ 点苍不说话。 我想,他也有些懊悔吧。其实,南山与阿狸的不会面的纠缠不清,也有他点苍与柳七绝的作用在其中啊。 南山对阿狸执念至此,如果,不是当初武林对南山的窥测,南山与阿狸想必可以相守,可是,在我看来,人生的很多相守都是很不值得的。 人生都是所行之处,皆是算计,关键在于此心谨守正道,便不会行差踏错了。 哎,南山。 小圣女不解地嘟嘴:”我觉得南山对阿狸师姐的那不算爱。“ ”怎么就不算爱了呢?南山一直在乎阿狸,只是他被一些东西蒙蔽了心了。“我指着那几株梨树:”如果没有猜错,这树在从前的大楚国,是叫阿狸树的。长得像梨树,香味也像,因为会吸引狸猫来树下休憩,所以这树在大楚国叫阿狸树。“ 我轻叹:”要是南山不喜欢阿狸,就不会种阿狸树了。“ 洛怀姬长长地哦了一声:”怪不得,你之前在外面梨花树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时,南山那么激动呢。“ 一百一十七 爱情 南山冷笑:”你叹什么气呢。难道剑神你怕了。“ ”我叹气不是怕了你了,而是觉得南山前辈你很可惜啊。“ 南山冷笑:“可惜什么?他巫族对我使用美人计,我骗那阿狸爱上我,骗那阿狸为我一生郁郁寡欢,我报复了对我别有用心之人,我可惜什么?” 我蹙眉,心里觉得大为可惜,“前辈啊,在遇见阿狸姑娘之前,你乃南山教的天纵奇才,武功绝世,容颜俊逸,风度翩翩,想来那时,你的心中装的一定有很多吧。可是,遇见了阿狸姑娘之后,你便从此心里只有阿狸了。” 南山轻蔑一笑:“蠢货,我的心里根本没有阿狸,我一点也不爱她,我恨死她了,我报复了她。” “难道恨她不正说明了你的心里有她吗?”我同情地看着一脸自信的南山:“遇见她之后,你恨她,你纠结于她,你想着报复她你便快乐了。你的快乐与安慰来自于她的痛苦,你的痛苦来自于她初见你的算计,你的一切起心动念都围绕着她啊。” 我说着说着,也觉得南山此人大为可惜,不禁又叹气:“你想想,你遇见她之前多么的平和清正,遇见她之后,你的心里似乎只有她,一念执着,勇往直前不知退缩地恨她,把你所有的想法都汇集到她身上了。从平和宽博到生命中只有她,多么可惜啊。” 南山神色猛地愣住,眼神也变了。 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懂他。 点苍也叹气:“南山啊,当年你乃武林奇才,你们南山教素来的行事便是我行我素,柳七绝有意一统江湖,自然绕不开你们南山教。是你当年下山游历武林,你风姿奇特,惹得武林美人都频频回顾,你当花纵酒,酒后胡言,潇洒不羁,你可记得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当年也是年少轻狂,酒后胡言,算得什么。”南山语气有些萎靡,不似先前那般语气里似乎昂着什么,没了振振有词的气了。 点苍摇摇头:“你果然是随口一说啊。你那时年少,武林美人骗你喝酒,还趁你醉了说要嫁给你。你便说,这世间配的上我洛南山的,唯有巫族的圣女阿狸而已。“ 南山蹙眉。 点苍又道:”那武林美人又道,你见过阿狸?那时,你便回答说,没见过,但是,听说过,反正我喜欢,谁说一定要相识了才能喜欢呢。“ 点苍说:”你可知,柳七绝早就有意拉拢你,你下山在武林行走的踪迹他都有眼线汇报,那个武林美人也是柳七绝一手安排,你说你喜欢阿狸,被柳七绝知道,所以才有了那出美人计。“ 南山哈哈大笑,将扇子一扬,扇子指着点苍道:”素来负了阿狸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是柳七绝,是你们是你们的贪婪,你们想一统武林便一统武林好啦,拉上我南山作甚,我不想加入你们,你们便跟踪我,探听我,如果你们不跟踪我,不探听我,那阿狸便不会上演那出美人计,她也不会死了。害她的不是我,是你们的贪心。“ 南山说的颇有道理,语气又变得昂扬了,似乎抓住了什么证据足以证明他的无辜一般地昂扬。 点苍看着南山,眉头紧蹙,目光里的什么东西一下子变了,变得十分地不可揣测,他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当时在探听你了?“ 南山侧身冷笑:”师傅说过,江湖之人不可信,与人说话,三分虚三分真剩下四分不可说。师傅还说,江湖人上人心叵测,可能随时随地有人窥探我,因为我是南山教之人,所以要格外小心。“ 其实,这话,我师傅也跟我说过,但我师傅说的是,你提防人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别人,不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已。 南山道:”我虽然不知是否有人跟踪我,但我起码知道,说话虚虚实实才是与你们这群武林人相处的法子。那日武林美人灌醉我,我是假装喝醉。她想嫁给我,我便随口扯了一句我喜欢阿狸。只是随口一扯而已,就想用阿狸挡住那美人的殷勤。“ 点苍终于怒了:”这么说来,从一开始你就是在算计阿狸了?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对阿狸真心。阿狸死前一直说,你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美人计,所以才不肯来找她。没想到啊,从一开始,最虚伪的人,居然是你洛南山!“ 南山吸气:”那又如何?从一开始,你们武林中人便想算计我,但终于还是没有算计到我啊!你们想用美人来算计我,被我随口扯的一个阿狸给打退了,你们用阿狸来施展美人计,又被我给骗了。还害死了阿狸,拿回了白玉瓶,赢的是我南山,不是你们这群武林中人!“ “哼!我点苍不愿再与你洛南山这种人多说一句话!”点苍袖子一展背手坐下,再不言语。 我心中大为感激师傅,没想到啊,武林竟然这么复杂,还好师傅让我不要随意入世,做个冷漠之人便好。 真不知道,我入世能否抵挡住别人这种抽筋剥髓般的算计。 自洛南山下山伊始,柳七绝他们便准备好了罗网想要把南山拉进来,南山自以为巫族与柳七绝是一伙儿的,面对美人的刻意殷勤,他用巫族圣女去抵挡,面对巫族圣女,他又骗走了白玉瓶。 这,世事啊! 我大抵把来龙去脉捋顺了,心里觉得,南山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啊,错的就是后来变得执着了,执着到全心全意地恨者阿狸,走不出来。 “也许,前辈你很爱阿狸姑娘,只是你对武林的提防,让你生生把爱变成了恨与执念。”我不知道能否说通南山前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他明白他没有错,错的是念念不忘。 南山似是未曾听懂,或者是压根懂不了:“我不爱阿狸。” 我叹气:“前辈会害怕被巫族报复吗?” 南山轻蔑地扫了巫族一众人,摇摇头:”自始至终从未怕过。“ 我又问:”前辈会厌恶叛教的弟子吗?“ 南山脱口而出:”我为何要厌恶他们?叛教之人自然有人用教规处置,与我一个高高在上的长老何干?“ 我笑:”这便对了,你不怕巫族报复,你不恨叛教之人,可你偏偏固执地寻找厨娘,固执地想要拿回白玉瓶。为什么呢?就算白玉瓶不在你手上,你也不怕被巫族报复,那你寻回白玉瓶做什么,况且,距离厨娘叛教已经快十年了啊。“ 十年固执为什么呢? ”因为你内心里深爱着阿狸姑娘,而白玉瓶是你通过她骗来的。否则,你怎么会固执地寻厨娘,固执地关注巫族的动向,甚至,巫族一入东华县,你们南山教便立刻跟了来!“我道:”还不你在乎吗?“ 我道:“我第一次与巫族交手的那夜,在东华县的湖畔,感知到了巫族左护法的援手被人给牵制了,后来,巫族来我缺月居,你又紧跟着来了。而且还是亲自来。巫族的其它山的长老都在闭关,唯独你,被整个巫族的动向牵扯地动静失常!” 南山似乎有所了悟,神色顿时沉痛下去。 我又道:“阿狸姑娘看似是死了,其实她一直在你心里。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她,就应该平和清正地闭关修炼,而不是巫族一有动向,你就跟着巫族走。这些年,前辈一直被阿狸羁绊着吧,你的所作所为,你来自于你对阿狸的执念。无论是爱是恨还是冷淡。” 南山长叹一口气。 我道:“你还说你赢了,其实你早就输了,当你骗了阿狸之后,你便一直活在对阿狸的执念之中。你早就不是最初的那个清正平和的你了,只要提起阿狸,你的情绪便变化万千,心乱至此,当真是惋惜啊。” 南山将手扶上了额角,扇子点了点,失声道:”疼。“ 我道:”我们在这地牢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足以这花香渗入身体了。可是,花香的牵制算什么,就算这花香融入内力,搞得内力不纯又算什么?哪里比得过情爱欲念对人的思想的牵制呢?前辈,u看书 .ukashu你已经被阿狸牵制了十几年了。还不准备放下吗?“ 南山失语看着我,随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似是一辈子没有呼吸过一般。 ”看好他们,本长老出去静静。“ 我席地而坐,从容地调息,感知那股花香在我体内的作为。 小圣女凑近了点苍,问道:”师傅,洛南山这个人,真的如萧剑神所说,对阿狸师姐爱的很深,可自己又认不清,以至于魔障了吗?“ 点苍不说话。 我想,他也有些懊悔吧。其实,南山与阿狸的不会面的纠缠不清,也有他点苍与柳七绝的作用在其中啊。 南山对阿狸执念至此,如果,不是当初武林对南山的窥测,南山与阿狸想必可以相守,可是,在我看来,人生的很多相守都是很不值得的。 人生都是所行之处,皆是算计,关键在于此心谨守正道,便不会行差踏错了。 哎,南山。 小圣女不解地嘟嘴:”我觉得南山对阿狸师姐的那不算爱。“ ”怎么就不算爱了呢?南山一直在乎阿狸,只是他被一些东西蒙蔽了心了。“我指着那几株梨树:”如果没有猜错,这树在从前的大楚国,是叫阿狸树的。长得像梨树,香味也像,因为会吸引狸猫来树下休憩,所以这树在大楚国叫阿狸树。“ 我轻叹:”要是南山不喜欢阿狸,就不会种阿狸树了。“ 洛怀姬长长地哦了一声:”怪不得,你之前在外面梨花树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时,南山那么激动呢。“ 一百一十八 火刑 南山那般激动,便是因为他深爱着阿狸姑娘啊。 明明深爱,却不自知,还因爱生恨,活生生地逼死了阿狸姑娘,还将他自己的天资糟蹋成了个邪魔。 我当真是忍不住叹气。 洛怀姬道:“还是我们漠北好。我们漠北人喜欢别人就大大方方的说,心直口快,绝不会有这种明明深爱却要折磨彼此的事情发生。” 点苍冷笑:“南山年少时便狂傲不羁又刚愎自用,有今时今日当然在意料之内。” 我不语打坐,不久便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惊叫将我喊起。 “你这老头好生无礼,竟敢对我师兄动手动脚!” 我摇摇头,他不会告诉我他这么做的原因,而他却会一直执着于《安平录》,与他多说无益,不如放过此事,我止住洛怀姬的斥责,道:“反正书也没丢,你气什么。咱们如今同处地牢,还是少些纷争的好。” 点苍哼哼地笑了:“小后生,《安平录》到底在哪儿?” 我不禁疑惑:“那书乃是家师所赠,不可转手与人,还请前辈告知非寻得此书不可的原因。” 点苍点点头,袖手而立,良久无言。 我看着他的背影,道:“难道前辈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尚不至于,只不过是我一点执念罢了。”点苍负手长立,终于说道:“实不相瞒,《安平录》乃是我与长兄共同写就。为了兄长,我必须拿回此书。” “原来你是《安平录》的作者?” 冷一笑从席子上站起来,看着点苍道:“可是空口无凭,不能你说是就是吧?” 点苍呵呵笑了:“当然不能,你们谁看了那书,随便问,上卷是由我编写,其实的大概我都记得清楚。” “那晚辈请问,上卷的治理台州水患应如何作为?” 点苍脱口答道:“台州地势高低有致,自然是引水自高至低了。” 不错,《安平录》上确实是如此写的。 “那请问前辈,淮南大旱,又该如何?” “淮南知府当带头表率,朝廷赈灾,田官积极作为。” 我点点头,他对《安平录》极为熟悉。 “前辈,我这里只有一本《安平录》,且不分上下卷。” 点苍笑道:“那是因为,你拿的是上卷,下卷恐怕早被你师傅藏起来了。” 点苍道:“那书乃是我与兄长共同写完的。我写上卷,他写下卷,二卷合一乃是全本安平录。后来大楚战乱,安平录便被人夺走。老夫,真想知道你师傅是何人。”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看着洛怀姬。 洛怀姬将头低下去,道:“你看我做甚呢。我和不知道咱们师傅是干什么的啊。” “你们出来,都出来。” 南山教的守卫们走进来,将我们押出去。 出了牢门右拐,便是一条溪水,顺着溪水继续走,走不多久便是平原之地。 我们立在了平原之上,那群黑衣红边皂靴的守卫离开。 而我们因为身中花香之毒而不可动弹。 平原之上聚集了很多人,皆是来自各个山头的教众。 在聚集的教众包围中是一方台子台子上是一大椅子。 在那大椅子上做了一个黑衣红襟,长发披散手执雪扇的男子,男子见到我们便起身高声道:“各位教众看清楚了!这个老头乃是当今巫族教主,这个乃是朝廷封的剑神,这个嘛,乃是漠北郡主。这三个今日擅闯我南山教,而这里绑的,” 南山长老从椅子上站起身,扇子指向了被绑着的女子,道:“绑着的乃是前前任圣女。她旁边的是她在江湖中的丈夫。” 南山走向我们,道:“今日便请擅闯我教的贵客们看看我教的火刑。” 南山一声令下,那几个教众便手持火向厨娘的丈夫烧去。 “烧吧。” “干娘,干爹!”冷一笑见火舌迅速地蔓延到了男人身上不禁惊呼数声。 小圣女拉住了冷一笑,看着他道:“你别轻举妄动,别这么着急。” 冷一笑一把甩开她的手咬牙切齿道:“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把南山教招引来,我干娘就不会被抓了。” “所谓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世间因果有做便有报。你干娘要是不偷那白玉瓶,我们再怎么招引南山教,她也不会有事啊。”点苍看着厨娘那里道:“说起来,是她自己活该啊。” 我不能同意,但也无法反驳,世事环环相扣,不是某方种因,某方便收果的。 议论之间,厨娘的丈夫已经被烧死了。 男人被点了哑穴,纵然火烧上身,亦然无法开口痛呼,那火蔓延地很快,十数息,男人便成了一个焦肉。 黑乎乎的一个。 风一吹,慢慢地血肉剥离,一块块落在地上。 南山长老轻笑:“这种烧死了的,死前带有执念,死后化为厉鬼,无人超度,则徘徊世间,难以轮回啊。” 厨娘剪水般的瞳子里尽失悲哀,看着南山长老她的眼神没有仇恨,只有悲哀和无尽的空洞。 我问点苍:“前辈,这世上真的有魂魄一说吗?” “废话,要是没有的话,血色漫天阵法从何而来,如果没有,我巫族的煞气从何而来!” 点苍的话令我一惊。 随之,洛怀姬也是一惊,她大惊道:“我们漠北人从不信鬼魂之说,不也活得好好的吗?难道世上真有鬼魂?” 我看着她,一脸急躁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怕什么?平生不做伤人事,踏步世上无忧虑。” 她道:“我幼时个性娇蛮,宫中奴才我看不顺眼的便打打杀杀,还杀了几个奴婢呢,要是有,uu看书.uukhu.c 那她们的魂魄?” 点苍笑道:“郡主有龙脉护体,自然无碍。” 我问点苍:“既然你信鬼魂,那你还杀那些童男童女,不怕遭报应。世间因果,有做便有报啊!” 点苍冷笑:“你不想想,当今大武处处腐败,那些童男童女乃是贫苦乡村之人,活着便是一场罪孽,一场苟延残喘的凌迟处死,那老夫不如不让他们活,直接杀了他们,让他们的魂魄和怨气为老夫所用。” 小圣女道:“对啊,世间之事大抵如此,高位者欺负低位者,那我们干脆杀了低位者,免了他们一世痛苦。他们死在别人手里还会有怨气,死在我们手里,怨气可是为我们所用啊。” 点苍道:“况且,我们还是能渡化怨气和魂魄的。便是用白玉瓶。白玉瓶乃我教圣物,可以白玉瓶渡化魂魄与怨气。可惜,阿狸被南山所骗,将白玉瓶给了南山,否则我巫族也不会低调行事这么久了。” 白玉瓶渡脱魂魄一事我倒是见过,厨娘便会那手法。 “不过所幸,南山心里爱着阿狸,否则不会十年过去,还在苦苦寻找阿狸与他的定情信物,他要是不找,这白玉瓶也回不来。” 我点点头,世事一场,真说不准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世事一场变化无常,谁知道她昨日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今日便被南山抓住承受火刑呢。 冷一笑抓着我的袖子,急道:“师傅,他要烧了干娘了,你不救救她吗?” 点苍冷笑:“她自己不遵守教规,有什么好救的。” 点苍此言深得我心。 一百一十九 变数 点苍说的没错,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坏了规矩,那最好终身不要踏足那个地方了。 可惜啊,厨娘还弄得人皆知晓,江湖上都知道她这里可以接处理尸体的活计。 我摇摇头,一生一世都谨言慎行何其之难。 这事咱们管不得,而且眼下的形势我们也不能管,自身都难保了。 南山长老亲自持了火把走向了厨娘。 冷笑道:“和你的相公一起死吧,本长老成全你们这对亡命鸳鸯。” 南山将火把凑近了厨娘,今日刮的是南风,厨娘面朝南,风一吹,火苗便倒向了厨娘,很快火苗便附上了厨娘的衣服。 只在瞬息之间,那衣服便有燃烧之势。 “你不去救救你徒弟的干娘?” 点苍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回头看冷一笑,他的眼已经被洛怀姬蒙上了。 我道:“救是想救,可惜我有心无力。那股花香已经缠住了我的筋脉了,我若动,只会缠的更厉害。你应该也是如此吧。” 点苍抿唇不语。 厨娘闭眼受死,神情坦然。 我与点苍互看一眼,竟然都无动于衷。 “住手!” 一声传破这略显悲凉静穆的上空。 只见厨娘身上的火舌竟然忽地灭了,那火舌本有愈烧愈烈之势,此刻竟然“腾”地一声灭了,本如同铜盆里渐燃的火竟一下子化为烟气,这般灭法分明是被强烈的掌风打灭的。 这般强烈的掌风到底是何人? 我正惊疑间,一道灰衣自天而降,很快那灰衣之人便端然稳立于地。 点苍在我身边脱口而出道:“南山教北山长老!果然好功法!” 我看着那北山长老,他穿着一袭淡青色绸里衣,外罩着灰色长袍,长袍素净,不饰一物,更显得飘然出尘,素简大雅。 我不禁高看他一眼,他背对着南山长老,双手倒剪。 鬓边发全都梳上去,与满脑头发拢在一处,在头顶盘好,以一根木条固定。 看起来高华出尘,隐隐有简约君子之范。 而立在他身后冷笑的南山长老,则一袭黑袍红勾边,头发分左右两路飘然下垂,显得冷艳阴郁。 真不像是同门师兄弟。 点苍踏出一步向着前头的北山长老略一拱手,笑道:“北山小侄,别来无恙啊。柳七绝死后,我便再没见你。” 北山亦是向前一步,点头道:“原来是点苍叔叔,叔叔多年过去容颜不改,果然驻颜有术。” 北山语气不急不缓,但却叫人听出了讥讽意味。 想来点苍多年来容颜不改必有缘由。而且还是不好的缘由。 点苍面色不改,笑看北山道:“小侄,你们南山教如今越来越厉害了。都敢对我下手了。” 南山走来,对着北山笑道:“师兄,咱们不如直接灭了巫族。也省的他日后来报复。” 北山缓缓摇头,虽然不看着南山,但语气却很和善,看得出来,他很爱护这个师弟:“师弟,你已被执念蒙了心,早不知江湖情势的厉害了。今日咱们灭了巫族,那江湖必然震动。咱们还是与点苍叔叔继续面和心不和吧。” 这北山长老当真是心直口快之人啊。 点苍不以为辱,笑道:“北山小侄还是当年的脾气啊,这年岁更迭,你的脾气倒是不变。” 北山轻然点头:“任它年岁变换,我脾气不变,总比叔叔你任他岁月周转,靠杀人来维持容颜不变来的好。” “师兄,你与他废什么话。咱们先杀了那个叛徒,再废了点苍。” 南山一柄墨扇直指点苍印堂,北山却轻然两指夹住那墨扇,如鹰落枝上般自然,道:“你容不下点苍便是容不下你自己。师弟,你也该好好闭关修心了。” 南山忽然地转了气色,阴恻冷笑道:“你阻拦我,我便要对你出手了。” 北山松了手,南山收了墨扇。 北山沉沉道:“师傅与我们这些年来闭关修炼,让你看管教务,便是想让你分散心力,免得整日为阿狸之日扰心,谁知你仍然忘不掉。” “两位小侄,过去的事别说了,且将白玉瓶还给我吧。”点苍笑道:“也该物归原主了。” 南山冷笑:“物归原主?那是你的东西吗?那分明是大楚公主的东西。” 北山横目看我,笑道:“剑神萧山久仰大名。” 我挑眉,北山不是一直在闭关吗,闭关之人怎会听闻我的名字。 除非他闭关是幌子。 我笑道:“我只是来寻人,巫族与你们南山的争执与我无关。” 北山轻笑:“但愿日后萧公子不得已入世,也能保持这副袖手旁观的心气。” “楚三尊不是早死了吗?白玉瓶乃是我师傅赠予她的,到底是我巫族圣物,还请归还!” 北山缓缓摇头,固执己见:“那是三尊的,必然还是要归还给三尊,你觉得她死了,可她活在南山教众人心中。” 点苍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要动手了。” “你中了我的花香,如今花香必然已经缠入你的筋脉,你还想动手?” 南山冷冷地抬起了墨扇,作势欲斗。 “我们巫族有个功法叫做血海无涯,这种功法能将一切正气化作煞气,你那花香来多少我便给你化多少。全都化成毒煞之气。” 我不禁发问:“既有此功法,前翻打斗前辈为何不用。若是用了,恐怕我缺月居的一切都变成了煞物了。” 北山道:“看来你师傅没有教好你啊。” 何意?我侧头看向北山,北山方脸上扬出一抹笑:“并无冒犯尊师之意。只是觉得剑神不懂巫族的术法当真奇怪,我以为尊师会教你的。” 我埋头思量一下,他这话可玩味之处甚多。说起师傅他用词颇为尊敬,然语气却与对待点苍时如出一辙,令我怀疑是否我师傅得罪过他。 北山见我无言,乃是笑道:“我只是随意揣度。能调教出剑神的,必然是超常之辈,既然如此应该也能知晓巫族来历。” 北山看向点苍,道:“你不敢用那血海无涯的招数的。u看书 . 因为你知道一旦用了,煞气不仅吞没外物亦吞没你自己的心。” 北山看着点苍,那一眼如同戏台上的和尚收伏妖孽时,唱声阿弥陀佛般的坚定从容,北山亦似乎是一眼便定格住了点苍。 “这么多年人人喊你点苍书生,可见你外表杀伐果断,血染衣袍可内心却是渴望书卷清逸。你知血海无涯法术一旦使用便彻底堕入邪魔妖道,再无回头之机。可你心里尚有回头做好人之念。否则,你不会寻那白玉瓶。” 点苍道:“我老了,我越老便越自负,越不喜欢被人窥见心事,你这样料定我,我竟忍不住动用那术法。” “你一意和我师兄反着来那便来吧。你体内煞气若是吞噬了你的心你便是彻底的煞魔了,从此煞气入心骨,便是天山教主下山,也难渡你做善人了。”南山执起墨扇道:“你可要打这架?” 我心里微微一惊。 倒不知为了什么只觉得身上汗毛倒竖,想着点苍这么大岁数了,必然不会为了意气之争而行堕入邪道之事,可又觉得很多事情完全在我心术可料之外。 点苍终究是像个失了势的弓箭一般地软了下来,“这架不打了,但是南山,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的我一为阿狸报仇,二为今日折辱洗刷。” 折辱? 什么时候南山折辱他了? 北山定定开口:“点苍叔叔,不必了。南山师弟他行事不顾教规,师傅已经震怒了,我打算按照教规处置他,废他武功让他老死南山教,他的事从此与叔叔无关。” 一百二十 内力 北山此话说出口,南山立即变色,转头看向北山冷笑道:“你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付我?师兄,你我多年兄弟情,就平白地葬送在外人眼前?” 北山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头,定定道:“你说错了两点。第一,我出关的第一件做的是赦免前任圣女,虽然她叛教了,但她是东山师兄带进我教的,如何处置,还是东山师兄说了算,第二,我不是对付你,而是帮你,你心境不稳,丹田气息紊乱,再练功只会损伤五脏,废你功夫,是为你好。” “你废我功夫,是你自己的主意?“南山冷笑着看北山,眼底漫上了几分怀疑:”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杀伐果断的。“ 北山缓缓摇头:”我也知道我从前没有主意,因为四个师兄弟里,我最无能,所以我从不敢说自己的想法,总是跟在你们后面。那时的你,天赋异禀,何其出众,行动果断雷厉风行,可现在的你呢?我要是不做果断之人,四大长老里还有果断的吗?“ 南山一甩长袍,道:”我现在还是果断之人,抓点苍,抓剑神,难道不果断?纵使叛徒哀求我,我火杀她相公也不手软,我哪里不果断?“ ”你还记得,你从前做的果断事吗?“北山悲悯地看着他,语气颇为柔和。 南山一愣,似乎在回忆。 北山开口道:“说不出来了吧?你不记得自己当年做了多少果断事,因为你当年浑身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利落。你就是果断,果断就是你,而现在,你消磨了,果断成了外在标志。你如今做果断之事,可会觉得心虚,可会觉得空洞?” 南山不语。 “这便是了。”北山道:“师傅是在闭关,但你的种种行径他还是知晓的,特别是你派人监视巫族,探知巫族的行动,师傅便知你一颗纯纯的武道之心已经杂念纷呈了。” “人心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特别是一颗已经定了心,一旦它乱,便是翻天覆地的乱,一旦这颗心上落一粒灰尘,便必然吸引来千万颗灰尘。到底是蒙了心阿!” 北山说这话时,负手站立,山风飘拂他的灰色襟袍,给人说不出的渺远之意。 我顿时心里一肃。自幼佛道双修,但是尘世之人皆是蒙尘之辈,我混迹尘世时,总觉得天下鼎沸,却无一知音,今日北山的谈吐风致却令我感觉同音之感。 点苍笑道:“北山侄子,没想到啊,人生果然不是一时长短。当年你们南山四子里头,最出众的便是洛南山,没想到,到最后,天之骄子洛南山是垂然了,你徐北山倒是大器晚成啊,这番言辞比之你十年前那副怯懦退缩的样子真是进益多了。” “不是进益,而是南山师弟选择了自困而已。”北山对着点苍的夸赞仍然面不改色。 点苍徐徐轻叹,“自困?我的阿狸徒弟何尝不是自困呢?” 南山将扇子一挥,冷声道:“莫在我面前提起她!” 点苍笑了笑,笑声像是嗓子里蹦出来的,这是怒极反笑啊。 北山徐徐道:“前辈,我师弟如今便是这样的性子,你要是生气,便气我们做师兄的太纵容他了,至于他,我们自会管教,您还是别这样怒气冲冲的好。” 南山与北山拉开了距离,北山回头看他,他只是冷冷道:“你当真要废我功夫?” “师命难违。这是师傅的吩咐,我们几个也觉得这样是对的。”北山身上的气息陡地增强,山风猛地一荡,像是感受到了气息的召唤,整个山谷的风忽然大势飘动。 洛怀姬便紧紧拉了我的手,道:“咱们干嘛看人家打架?不如趁乱带着冷一笑走了吧。“ 我四面望了望,只见这山的各个通道口都有一群白衣飘飘的美女持剑守着,便定住了洛怀姬,道”既来之则安之,人家不曾下逐客令,我们何必做站不住脚的事呢?“ 洛怀姬狐疑地看我一眼,知道这是个沉不住气的,我只得耐心道:”你瞧这四面都有圣女的人,咱们要是想逃,不管哪个方向,都有人出来钳制咱们。“ “哦?那个圣女看起来很和善,对你也和颜悦色,还用灵蛇帮我们找到南山长老,她会拦截我们吗?“ 我挑眉,”和颜悦色就不能公事公办了?“ 圣女似乎是察觉我们在议论她,便看向我们这里,旋即对我们歪着脑袋微微一笑。 我迅速转过头去,看向了南山那边,洛怀姬随我一齐看着。 “哎呀,他们快要打起来了。” 我纠正洛怀姬道:“不是快要,uu看书 .uukansh 而是已经打起来了,他们用的是内劲在交手,看起来没有过招,但其实已经打起来了。” 山谷内,有两阵风,风声烈烈。 两阵风风势强盛,互不相让,似乎是势均力敌之势。 点苍在一旁道:”南山,你师兄的内力可比你强多了啊。“ 点苍分明想在一旁说话干扰南山心神。 就在这时,北山淡淡开口,“点苍,我敬你是前辈,不追究你擅闯我教之事。此番是我南山教内部相斗,你何必多言。要是分了我师弟的心,你可承受不住我师傅的震怒!” 北山开口从容有致,进退得体。 而且在内力比拼的时刻,开口说这么多字,还依然不落下风,甚至隐隐有更加强大之势,他的袍子被风托起,身后山风四起,而南山身后的风却慢慢地弱了下来。 “我败了。”南山将扇子收在袖子里,垂着头将扇子妥帖放好,随之慢慢抬起头,看着北山,微微叹气:“我败了,任你处置。” 北山负手,挺直了身子,“不是任我处置,这是师傅的意思,也是我们的意思。你知道的,凭你的心境,再深的内力也会被你搞乱,不如封了你的内力,好好修心,不枉为人一场。” 南山蹙眉看着北山,眼神终不是迷离闪烁,而是凝重定定然:“你说你师弟我枉为人?” “等你心静了,你便懂我的意思了。”北山将手一挥,圣女便走上来。 ”师叔,这个药你吃了吧。“ 圣女自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来。 一百二十一 留宿 我与洛怀姬便立在一侧,洛怀姬将下巴放在我的肩头,我十分清楚,这丫头是想做给圣女看。 其实南山教的教规很严明,圣女不得动情,洛怀姬不必防着圣女喜欢我。 南山扫了圣女一眼,圣女伸出手掌,手掌心倒了一粒红色药丸。 北山道:”吃了这个,便封住了你体内的大穴,从此安稳修心吧,若你心念通达,这药力必然化开。“ 南山缓缓地捏起了药丸,点苍便在一旁冷笑道:”天之骄子洛南山,居然也是这种惨淡结局,不枉我那孽徒阿狸被你害死。“ 点苍似是故意刺激南山,此言一出,南山果然受激,手中药丸猛地一掷,袖子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柄墨扇。 ”老夫等的便是此刻!“点苍体内尚有滞碍,此刻却不退反进,向南山逼去,南山墨扇直直刺向点苍。 ”前辈你过份了!”在点苍与南山交手之际,北山的身子一滑,如鹘起,如兔动,竟然一下子滑到了点苍与南山之间,将点苍打向南山的胳膊生生架住。 点苍冷笑:“剑神,你若不出手,咱们今儿走不出这南山教。” 洛怀姬将下巴自我肩头移开,我负手,对着北山,以示绝无掺和之意。 点苍冷笑:“剑神竟然这种畏首畏尾的鼠辈!当真令人失望。” “前辈难道只会用激将法吗?”圣女开口道:”方才南山师叔分明就快吃下那药了,前辈何必刺激他。“ ”多嘴!“北山冷冷的训斥。 圣女杏脸一红,便低头肃然道:”弟子知错。还请点苍前辈不必记恨晚辈口无遮拦。“ 北山道:“前辈,我们南山之人与世隔绝久了,说话都直率,若有得罪,还请包涵。” 点苍冷笑一声,将手放下。 北山看着南山道:“好师弟,你莫要再闹了。前辈他随意一句话,便激的你如此,你还是好好去修心吧。” 南山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点点头,道:“好。” 北山蹙眉,还是道:“点苍叔叔,小侄北山代师弟南山向您道歉,南山教若有欠巫族的,还请前辈不要追究我这师弟。” 南山看着北山,道:“我要你代我道歉吗?” 北山道:“你我是同门兄弟,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若是惹祸,我自然要一同担着,可你心里矛盾煎熬,我却只能看着。为了不让你煎熬,只有封了你的内力,让你好好修心才行。” 南山不语。 北山说的话十分令人折服,若我是南山,此刻也会回心转意。 我定定地看着北山,忽然觉得他这样的人,在江湖上是很少的。 江湖上也不容许这种人长存,唯有南山教养得活这样的人。 南山自圣女手里拿过药瓶,自己亲自倒出一粒药丸吞了。 点苍看着他冷冷地笑着,北山转身对点苍一躬身,“来人,送巫族众人下山!” “慢着!”点苍转过身看着我,对我道:“萧公子,一起下山吧。” 北山出声道:“来者是客,萧公子头一次来,岂可空手而归,再说,我久仰剑神大名,欲与剑神把酒共饮,切磋武艺,点苍叔叔还是自行下山吧。” 我看着北山,心中略感疑惑,他无缘无故留我做什么,但是看他眼神清正,坦荡明朗,便大抵放心,笑道:“在下亦有此意。” 点苍瞪我一眼,便与一干教众下山。 但为提防他去缺月居搜书,我便在他背后道:“点苍前辈,下月底我这徒儿要进行学院小试,您若是不甘心,还可来寻我。届时咱们光明正大地比过。” 小圣女跟在点苍身后,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冷一笑一眼。 冷一笑与她眉目传情。 待巫族一行人彻底离去,北山才踱步至我身边,以一种含着慈祥的目光看我。 那目光令我心头微微震动,生平第一次见到谁的眼睛,像一汪深潭般折射出一种博大又怜惜的光来。 “我其实与令师尊有些交往。”北山款款道:“令师尊的所作所为皆令人折服其下,这次我师弟冒犯你了,我代他致歉。” 北山说着便要向我拱手鞠躬,我无甚高尚品行,难当大礼,立刻止住他道:“南山长老与您皆是在下的前辈,前辈对我只有指点,并无冒犯一说。师傅为人高超雅致,也不会介怀此事。况且,是我们擅闯了贵教。” 南山立在他师兄身边,双手抱臂,微微歪着脖子,看着我道:“你这晚辈说话可真是好听。” “师弟,师傅尚在闭关,但对你每日行径亦是十分在意,你私自下山招惹点苍的事他也知道的,u看书 ww.ukanshu 你去他关前好好地背教规去吧。” 南山对着北山抿了抿唇,便不再说话,径直地走了。 北山请我们留宿一夜,还说要放厨娘下山,请我们照顾照顾她。 北山所在的山头十分幽静,刚踏入进去,便感受到一股古朴之意。 是夜,星光寥寥。 夜空青黛如洗。 北山的徒弟在山谷的溪边小渡口上,给我们置了一桌酒席,我们席地而坐,这溪边桃花灼灼,偶被长风拂落,飘然委地。 北山道:“说起来,阿蓼她是东山师兄的徒弟,但是也在南山师弟手下学过几年的招式,南山师弟不是冷情之人,却非得抓她回来,还想执以火刑,还不是因为阿蓼偷走了阿狸送给他的白玉瓶!” 我接口道:“南山长老实则是痴情之人。” 洛怀姬忽然发问:“其实,白玉瓶乃是我漠北之物,前辈你可知道?” “姑娘何出此言?”北山道:“追根溯源,白玉瓶是大楚公主楚三尊之物,大楚在漠北之前便存在了。” “可大楚已经亡国了。”洛怀姬咽下嘴里的食物,天真地看着北山一字一句道:“大楚已经亡国了,那白玉瓶乃是我漠北的。” 北山也是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可是大楚公主楚三尊尚在人世。” 北山的气派素来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便是简单陈述一件事,都令人感受到极强的威严和决不后退的气势,而且那气势还是含而不露确切存在的。 洛怀姬应当第一次有一种碰钉子的感觉,当即不说话,低头默默吃饭了。 一百二十二 下山 洛怀姬这顿饭吃的极其安静。 我饮下了一尊鹿尾酒,滋味不错。 酒罢,北山与我各自回去。 这座山里俱是木屋,我踏进屋子,这木屋里只一木床,一木桌椅,桌上摆着一方素琴而已。 北山好琴,南山好扇子,这一对师兄弟,很高雅。 南山教教规严苛,男女不同室,洛怀姬的屋子在隔壁。 我夜间不欲睡觉,便出门练功。 窗外,夜风阵阵,窗边溪声缓缓,星光与灯光照着溪边桃花粉光,窗外气候微凉,整个天地在这谷里不再是阔大的,而是扁平的一横,似乎只在两指之间,对岸有风与瑟瑟香味吹来。 整个夜间的天地均是显得阔大又仓惶,这样的境况,令我忍不住拔剑挥舞,外界之气与剑气相应和,令我的心骤然悸动。 寒冰剑在剑鞘内嗡嗡作响,似乎在挣脱剑鞘的束缚,寻一个彻底地锋芒毕露的时机。 夜是安静的,也是汹涌的。 所有的澎湃都在暗自里鼓动着。 我飞身登上桃花枝上,将剑挥动,这样独自的夜色,令我的剑气铮铮然。 ”果然是好剑意。“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回头一看,竟是圣女。 圣女盈盈然抿唇微笑。 ”你的剑气与众不同,可否指点我一二?“圣女看着我。 我摇摇头:”不可。我的剑气乃是天生的,旁人是学不来的。纵使天资高慧,也学不得万分之一。“ 圣女轻讶,脸色略有不悦,”你看不起我?“ ”你觉得,这世上,有人值得我剑神看得起的吗?“ 圣女凝思,道:”你谁都看不起吗?“ 我想了想是的,于剑道上,我谁都看不起,或许,在用毒,用药等方面,确实有人值得我萧山肃然起敬,但于剑道上,我俯瞰众生,当之无愧。 我笃定道:”是。“ 圣女微讶,随即道:“那你不妨与我比试一番,你若输了,帮我做件事。” 我寻思这世上尚无我不敢做的事,便道:“帮你做事可以,可是,我不和你比剑。” “这是为何?”圣女道:“你莫不是怕了我?” “非也。”我望着她,道:“我不与你比剑,不是怕了你,而是我不愿比。剑是我的伴侣,不是用来比试的工具,更不是寻求胜负的工具。” “不求胜负?那你练剑是为了什么?” 圣女又向我靠近一步,“剑是你的伴侣,那陪伴你的那位漠北的姑娘呢?她不是你的伴侣?“ ”我练剑就是练剑,我喜欢练剑,这与胜负没有关系,至于洛怀姬,我只拿她当妹妹,她再怎么与我亲昵,我心里只当她是妹妹。“ 圣女歪着脑袋看我,”你对她那般随和,她会误以为你接受了她的。“ 是吗? ”女孩子都是如此的吗?“我看着圣女,道:”倘若,我对你万般随和,你是否会觉得我对你有情义?“ 圣女摇摇头:”我绝不是洛姑娘那样的人。” 我点点头,道:“那么,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呢?” “也没什么,我得去找南山师叔,请他交出他的令牌。可我不敢与他说话。” 这倒是奇事。南山功夫都被封了,还有什么好怕。 “我不是怕他,而是教内规矩弟子不得以下犯上,他是长老,我只是个圣女。现在他功力被封,但身手还在,他要赶我走,若是用身上打我,我不便回击,若一意退避,我又不舒服,所以请你陪我一同前往。” “你自己去吧。你们南山教的内务我不便插手。况且,我去了,南山长老便不会打咱们了吗?” 我收剑回鞘,拒绝了圣女。 圣女垂下头,颇为惆怅道:“好吧。” 她那副模样,倒是一副颇为失望的样子。 我收回剑,见她的身影如一道白袍般飘离山谷,便转身回了木屋,拉上门睡了。 次日早起,洛怀姬尚在懒睡。 我抱剑倚在门边,见着隔岸的渡头,摆起了早饭的饭席。 洛怀姬拢好头发起身过来,站在我身边,道:“对面摆好早膳了,师兄,咱们走吧。” 想起昨夜圣女的话,我此刻刻意离她远些了。 洛怀姬伸向我的手扑了个空,便粘在我身后,蹦蹦跳跳跳地说话。 溪边一片竹筏划来,竹筏上的男子撑着篙接我与洛怀姬。 称竹筏的男子笑道:“曾经东山长老爱在这溪边炼丹,什么药灰都往这溪水里头倒,以至于这溪水底下沉淀着一层层的紫红绿黄色丹砂。” 难怪这溪水看起来粼粼有有光。 竹筏过了岸,我们走至渡口边,厨娘与冷一笑也来了。uu看书 ww.uukanshu 冷一笑道:“师傅,昨晚我和干娘在一起。东山长老已经原谅干娘了。” 我看着厨娘,想着她相公才被南山烧死,她定然不会高兴。 北山坐在渡口边的桃花树下,盘腿而坐,早起便看到他坐在这里,吸收日月精华了。 北山这时睁开眼道:“你到底是偷了南山师弟的白玉瓶,见到他,还是恭恭敬敬地道个歉吧。” 厨娘镇重点头。 正说着,南山便与圣女一起过来。 两人穿着一黑一白,且圣女与南山的脸上都有一线红。 北山脸色一沉,怒道:“你二人打架了!你们简直目无教规!” 南山一撩袍子,席地而坐,对着北山道:“师兄,是她来惹我,我昨夜都快睡了,她打进来,要我交出白玉瓶。” 南山的声音既似撒娇又似控诉。 北山一时无话可说。 “好了,师弟你莫闹了。白玉瓶也该物归原主了。师傅上月推算了一卦,算得武林中必然纷争再起,要我们安心隐居便可。你那白玉瓶便无归原主,断了你的痴念也好。” 北山随即看向我道:“白玉瓶乃大楚公主楚三尊之物,阁下师尊与楚三尊可谓是亲密无间,烦请阁下将此物交给师尊代为转交。” 北山将白玉瓶递给我。 我顺手便收了。 这一顿早饭吃好,我便与冷一笑他们告辞下山了。 厨娘对着南山长老甚为尴尬,南山这顿饭吃得不高兴。 冷一笑倒是蛮开心,吃完我们下山乘马往东华县赶回。 一百二十三 痛苦 南山教送了我们一匹马。 冷一笑与我共乘一匹,洛怀姬与厨娘共乘一匹。 一路向东,马至东华。 厨娘直奔她的猪肉店,洛怀姬与我带着冷一笑回西塘村。 再不回去,想他姥爷,定会焦虑不堪。 冷一笑直赴他家。 才进他家门,便听得一阵哭声,“老哥啊,你一生困苦,一生贫穷,儿子儿媳死得早,你自己死的时候,孙子又不在身边,你可真是苦啊。” 听闻死字,冷一笑飞速地冲进里屋。 厨娘拉住我道:“人死七天内,一般魂魄尚在屋内,你满身清正阳刚之气,进去必然冲撞,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我点点头,屋子里传来冷一笑悲痛的哀嚎。 “姥爷,姥爷!您说过会等我光宗耀祖等我衣锦还乡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丢下阿笑了啊!” 冷一笑哭的悲惨。 厨娘与我等在外头。 东华县这里的风俗是这样的,人死后,必须由亲人守在尸边,没有亲人,便须得是熟人守护,否则死者魂魄被生人的生气冲散,很可能迷路,找不到往生的路途。 屋里传来冷一笑嫩嫩的声音,“顾伯伯,谢谢你替我守着。” 那位姓顾的伯伯扯起嗓门,怒道:“你这些天去哪里了啊!你姥爷就是为了找你,不小心掉进了水坑,没爬起来会来就伤寒而死!” “对不起姥爷,是我不好,都怪我!”冷一笑哭得嗓音都变了,哭了半晌,忽然疑惑发问:“水坑?整个西塘村包括两边的东塘,南塘村都没有水坑。他怎么会掉进水坑里?” 冷一笑问的很对,柳如寞他爹素来重视村道,凡是村道有水坑,会导致积雨难行之处,都给填平了。 所以,掉进水坑是不可能的。 屋里那位姓顾的老伯便道:“还不是因为莫铜,你在如骅私塾的少元阁上学,他在童元阁嘛,你们是一个村的,你姥爷好几天没见你,拉着莫铜问你在不在私塾里头,莫铜告诉他,说亲眼见你和几个伙伴往县界边的淮阴河去了。你姥爷去淮阴河那寻你。” “莫铜!”冷一笑声音中的气愤呼之欲出。 “我和你姥爷一起去淮阴河道边上寻你。” 冷一笑道:“莫铜他为什么要说谎!” 我亦心惊,莫铜这孩子,年初便拉着一帮小孩欺负冷一笑了,现在竟然害了冷一笑姥爷。 也许他只是无心的一句话,但想想,我却倍感心惊。 冷一笑哭了会儿,厨娘道:“我去喊店里伙计来给老人做棺,你在这儿陪着他吧,免得他伤心过度。” 冷一笑自幼的只有这么一个姥爷,一直以来,他都是和他姥爷相依为命的,他姥爷骤然去世,而且还是因为他,冷一笑心中的愧应该大于悲吧。 其实,我觉得这事我也有干系,巫族抓走冷一笑,难道不是因为我吗。 我见惯生死,不知道如何安慰人。 冷一笑红着双眼走出来,我只能按住他的肩膀,叹一句:”节哀顺变。“ 有时候,我真不喜欢我的冷淡,可我的心早在当年的乞讨生涯中被彻夜的寒凉裹攫住了,除了细水长流的陪伴,没有什么能在我心底炸出激烈的烟花来。 冷一笑似乎听不到我说的话,径直地往外走去。 我立刻跟了上去,冷一笑直直地,挺挺地,一个劲儿地向外走去。 跟丢了魂却被什么提着的行尸走肉似的,直直地往外头走,弯儿会拐,路上的人会避开,但整个人从背后看起来,都像是被什么推着,被什么挤着往外头去。 多年以后,我与楚三尊对质时,我才忽然想起了这个画面,也能深切地体会到,这是什么,原来不仅仅是失魂落魄的绝望,还有仇恨!绝境中唯一支撑着的仇恨! 我怕他被马车撞到,紧紧地跟着,却见他左拐右拐,脚不沾地地走进了如骅私塾的大门。 我随着追了上去。 如骅私塾是县里的第一大私塾,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上门闹事,所以,这里不像无名气的私塾似的,还需雇人守在周围。 所以冷一笑前脚进,我后脚跟着,竟也畅通无阻。 冷一笑直直地踏上台阶,走进西边一个院子,这也不是他的少元阁啊,我抬头一看,院子的匾上写着童元阁三字。 我懂了,他来找莫铜打架来了。 冷一笑似一只困境中的小兽,而莫铜便是围住那小兽的栅栏,冷一笑直直地冲着莫铜而去。 童元阁里,先生正摇头晃脑闭着眼讲课,压根没注意到脚不沾地一步步进来的冷一笑。 莫铜这人我有印象,在窗户便我巡视一遍,便看到了他,和年初那个看起来凶凶的样子没有变化,正转头和身后的人说笑。 冷一笑直直走过去,和莫铜说笑的孩子一惊,莫铜也转过头去。 “啪!”地一声,莫铜脸上已经被冷一笑狠狠地打了一掌。 私塾先生闭目摇头晃脑授课,这声啪尚未打破他对于之乎者也的沉迷,他仍然闭着眼,淡淡开口:“静而后安,要静,你们莫吵吵。” 莫铜尚未反应过来,冷一笑又沉声憋着气狠狠地再次扇了莫铜一耳光。 “你疯了吧!”莫铜噌地一下站起来。看书 .uukansu 私塾先生仍是闭着眼授课,摇头晃脑道:“莫要吵闹,说梦话的学子可以出去睡觉。” “你敢打我!”莫铜大吼道:“你敢打我!” 私塾先生仍是闭着眼,幽幽然道:”授课莫吵闹,也要给先生些面子。“ 莫铜是这群人里的孩子王,见莫铜被打,那些孩子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冷一笑仍然是沉默着不说话,一把抱起莫铜的书,便撕了个粉碎,莫铜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可置信。 撕了没一本书,冷一笑忽然嚎啕大哭,”莫铜,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你害我姥爷!你害我姥爷!“ 冷一笑哭的悲哀至极,声如裂帛,那些站着的孩子也不敢上前了。 私塾先生的授课猛地一顿,睁眼看向冷一笑处,道:”你这小童何故嚎啕大哭?“ 冷一笑继续沉默,手里不停地撕着莫铜的书,丢着莫铜的笔墨纸砚。 莫铜闻言冷笑,“你姥爷是自己掉进水塘的,与我何关啊!” 这话,当真令我一惊。 若真是与他无关,莫铜此刻一定回打冷一笑了,此刻淡然出言,分明是在掩饰心虚。 说不定,他早对冷一笑存有恶意,甚至靠着那股恶意,骗冷一笑姥爷去河道,骗他掉进水坑。 小孩子的恶意,当真是令人汗毛倒竖。 我见过的江湖杀手,也不止于此啊。 冷一笑大哭:“莫铜,你害死我姥爷,我要你以命抵命!” 冷一笑哭的撕心裂肺,终于引来了私塾的大先生。 一百二十四 公堂 如骅私塾很大,管理如骅私塾的是大先生江承志。 江承志为人刻板,墨守成规。 他怕是在隔壁便听得了这里的吵闹,故而急匆匆赶来,因为赶得太急,径奔入教室,都没有看到我。 授业先生迎向大先生,说道:“此子无故吵闹,大先生,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能是大先生在这一众学子中颇有威严,众学子见了他均是不敢吵闹。 “你这孩子,何故大吵大闹?” 冷一笑转过头来,看着江承志,已经眼睛通红了。 江承志带着怒气的嗓音便缓和了许多,道:“为何如此伤心啊?” 冷一笑指着莫铜,哽哽咽道:“他,莫铜,害死了我姥爷。我是少元阁的学子冷一笑。” 莫铜张口道:“没有啊,他前几日不曾来私塾,他姥爷到处找他,我就指点了一下,谁知道他姥爷会死,还怪到我头上来!” “莫铜!你无耻!”冷一笑愤怒大骂。 莫铜冷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害死了你姥爷?” 冷一笑张口无言。 江承志道:“你就是屠先生说的那个无故消失了五天的学子?我们本来还打算报官呢。” 莫铜道:“你姥爷死了,和我可没关系,你姥爷死了,那是你们家运不好,与我无关。” 江承志道:“你姥爷死了?” 冷一笑点点头。 江承志的神色复杂起来,莫铜笑道:“你姥爷死了,你得为你姥爷守灵,守灵起码守个三年吧,三年后你才能参加府试。” 冷一笑道:“为姥爷守灵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那就是先让你这个害人精血债血偿!” 冷一笑冲出童元阁,我赶紧跟了上去,不知道这孩子要做什么。 冷一笑飞奔出去,险些撞上了一辆马车,他拐出了私塾,一径向北,又拐向西,我一看,这不是府衙吗? 他要告莫铜?还是要伸冤? 没有证据证明莫铜刻意害死他姥爷,县衙不会管理这事的。 冷一笑已经拿起府衙门前的鼓锤猛力敲打鸣冤鼓了。 我一把上去扣住他的手,他的手凉呼呼的,手心都是汗,我道:“你冷静冷静。” 冷一笑不说话,死死地抓着那鼓锤,身体像一待发的弓一样紧紧绷着。 他显示出强烈的倔强,我只得松开手。 “砰砰!”冷一笑击着鼓,一下又一下。 府衙门口甚为安静,九级台阶上站着纤细瘦拔的身体,高举着鼓锤,一下下沉重地捶着。 这府衙门口宽广,适合声音扩散,更适合好事者围观,冷一笑这一下下地敲着,鼓声很快吸引了一大群人来。 府衙内也走出了两个衙役。 两衙役看着冷一笑,眼神里的疑惑不言而喻,似乎在说,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冤情。 一个蓄胡子衙役,走上前去,道:“你有何事?这鼓可不是好玩的哦。” “伸冤!” 那蓄胡子的衙役轻轻一笑,“伸冤?你个小孩子有什么冤?” “偿命!我要莫铜偿命!” 两颗豆大的眼泪坠下来。 蓄胡子的衙役蹙眉看着冷一笑,随后高声道:“阿猛,去请柳大人升堂!” 柳大人便是柳如寞的父亲了。 暮春的风轻缓徐徐,待日色渐浓时,莫铜被传唤上堂了。 堂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我也在堂外看着。 我倒想看看,我这个小徒弟,面临这样的形势会如何做。 丧亲之痛,蒙冤之屈。他的心性能多强大。 我想扶植他做大宰,做大宰,必须不能软弱,必须刚柔并济。 “堂下何人?” 柳县令一袭盘蟒品红官袍端坐在一方檀木桌后面,身子奇瘦,面色铁青,印堂发亮。 这应该不是个糊涂官儿。 “西塘村村民冷一笑,告同村莫铜,刻意骗姥爷去淮阴河道,害他落水而死。” 莫铜跪在堂下,毫无畏惧,“莫铜冤枉。” 冷一笑道:“大人明鉴,我这些天根本不曾去过那里,你为何骗我姥爷?” 莫铜道:“我分明看见你与你们少元阁的洛满满他们一起去了淮阴湖畔。” 柳县令沉吟着,一拍惊堂木,喝道:“来呀,给我将如骅私塾少元阁洛满满带上堂来!” 不一时,洛满满便被传上堂。 洛满满穿着一袭书生袍子,自人堆里走来,身后跟着两衙役,洛满满腰背挺直,一身书卷气,看起来一表人才。 洛满满一撩书生袍,慢慢跪下去,仪态甚好。 “如骅私塾少元阁阁子洛满满见过大人。uu看书ww.uknsu ”声音清正,一副底气十足的感觉。 柳县令一拍惊堂木,道:“你可知你的同窗冷一笑去了何处?” “回大人,小民知道,冷一笑他说淮阴河中有河妖,所以要我与他一起去。所以之前,我们常常夜探淮阴河。” 洛满满此话无异于陷冷一笑于死地。 原来是个衣冠禽兽。 “你胡说,”冷一笑指着洛满满道:“我与你交情甚浅。淮阴河有无河妖,我也不会与你商量!” 洛满满充耳不闻,对着柳县令道:“大人明鉴,五天前,冷一笑告诉我,淮阴河中有河妖,要我与他一起去,我陪他一起去了,到了河边,小民甚感畏惧,便偷偷跑开了。之后他如何,小民便不知了。” 冷一笑气道:“你胡说,你胡说,我根本没有和你去,你为何要说谎!” “我没有骗县令啊。你与莫铜不和,你好奇河妖,你姥爷为你落水而死,你便把死因嫁祸给莫铜,我只是仗义执言而已!” 淡淡的语气,不藏机锋,可语气淡淡,淡到寒凉,我不禁心中生出寒意,这是一场谋害。 一定是针对冷一笑的阴谋。 当他们发现冷一笑不见,而冷一笑的姥爷又不停寻他后,便策划了这场阴谋,骗冷一笑的姥爷去死。 “我与莫铜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嫁祸他?”冷一笑反问道。 洛满满定定道:“因为,因为你姥爷死了,你必须守灵,守灵就要守个三年,三年会耽误你府试,你觉得不甘,所以你要嫁祸给同村的莫铜,以此泄愤!” 一百二十五 震怒 “明明是你们害死我姥爷,我要,我要跟你们拼了!” 冷一笑愤怒不已,作势扑上去,恨不得打死洛满满,洛满满侧身避让。 柳县令惊堂木一拍,怒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吵闹。既无证据表明莫铜存心害你姥爷,那么,莫铜便无罪。” “大人明鉴啊!”莫铜高呼一声。 “退堂!” 柳县令惊堂木一拍,起身便走。 莫铜得意地走了出来,洛满满更是笔挺地走了出来。 冷一笑还跪在堂上,两个衙役将冷一笑驱逐了出来。 冷一笑失魂落魄地走下来,我想着,也不知如何安慰他,让他自己静静倒好。 “冷大哥!你这些天去哪儿了,好久没见到你了。” 身侧传来一声娇嫩的叫声,我回头看过去,正是含丹,含丹穿着一袭藕粉色束腰丝绸长裙,一看便是上好的绸子,扎着个斜斜的发髻,发髻上簪着一根流苏簪子。 含丹面色红润,气色十足地好。 我转头看她,恰好,柳如寞自她身后慢慢走来,手里墨扇一摇一摇,十分优雅。 “冷大哥,你姥爷的事,我都听说了。冷大哥。”含丹喊着冷一笑的名字,冷一笑置若罔闻,只是呆呆地一步步地走着。 柳如寞对我微微低头致笑,随即便拉着含丹的手道:“你们认识吗?”冷一笑也冷一笑冷一笑 含丹点点头:“他是我的大哥。” 含丹复又对我敬意道:“少门主师傅好,我先去追冷大哥了。” 冷一笑也并没有走到哪里去,而是径直走到了月卿楼。 我们追上去时,顾橘正在擦桌子。 看到我们,便将手指了指楼上。 我与含丹追上去时,冷一笑正在喝酒。 看那副眼神迷离,两颊泛红的模样,便知道他喝了不少酒了。 我甫一踏进去,便闻到一股幽幽细细的酒香,这酒味,似曾相识啊。 花间独酌第一手回来了? 我心里一震,冷一笑便抱着酒壶子哭起来。 含丹耐心地坐在冷一笑对面,款款道:“冷大哥,我现在和柳如寞在一起,他说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的。柳公子的父亲是县令,不如我帮你跟他说说,让他去他父亲那里求个情。” “哐啷”一声,酒壶子碎落在地,冷一笑怒道:“我就这么没用吗?洗刷冤屈求个公道也要别人帮我?” “不是要别人帮你。而是这分明就是个阴谋,若无人帮你,此事根本不能水落石出大白天下。”我道:“分明是洛满满与莫铜串通起来的。” 冷一笑道:“对啊,我怎么忘了。在童元阁时,洛满满便与莫铜关系不错。” 含丹道:“大哥想要申冤,便找柳公子吧,他就在楼下。” 我道:“”他怎么不上来坐呢?” “柳公子说这楼上有他不好的记忆。” 我点点头这倒是了。 从前他为了府试作弊而不择手段,就是在这楼上见莫小净,讨论府试之事的。 “你今天用心太过,倒不如先睡一觉吧。晚上再和柳如寞厮谈。” 我安慰了冷一笑一番便关门下楼。 楼下,柳如寞一袭青衫,独坐斟酒。 此时此地的他,倒比前些日子看到的他从容沉着多了。 我走下楼,道:“柳公子,可认得我?” 柳如寞边斟酒边笑道:“阁下便是这座楼的老板吗?上次看到你与老板娘卿卿我我。” 我道:“误会误会。” “听闻柳公子不打算府试了?”我道:“柳公子一表人才,不入府试,委实可惜。” 柳如寞轻笑道:“府试里真正做学问的有几人,皆是名利之辈而已。为名利便迷心性不如迷途知返,把酒红颜,笑傲人生。” 我点点头。 如果少林方丈在必会说一句,施主了悟了。 柳如寞一派云淡风轻,闲情逸致。 倒是令人称羡。 也只有柳如寞能如此,换作是穷人家的子弟,就算明知道一入名利场,迟早迷心性,也不能抽身而退,只能硬着头皮挺入名利场。 如此而已。 柳如寞给我斟了一杯酒,将手一伸,道:“请。” “其实,我与冷一笑曾经有过不小的冲突,他应该是个很有骨气的小孩子。”柳如寞道:“为了丹妹,我会帮他说情。” 我没想到柳如寞如此大气。 “对了。可是,没有证据证明冷一笑姥爷是被莫铜害死的啊。”柳如寞道:“外公已经退隐,柳家在朝也有不少嫉恨者,对于冷一笑的事,不能没有证据便偏袒于他。” 我想了想,也对。 冷一笑毕竟之前是如骅私塾小比的第一,u看书 ww.uukanshu.m 柳县令若是偏袒于他,必然有拉拢后进结为阵营之嫌。 “我明白。”我饮下他斟给我的酒,轻笑道:“其实,你不必看着含丹的面子帮冷一笑,你要是不想帮,可以不帮。” 柳如寞摇摇头:“帮不帮的,没什么。只要丹妹高兴便好。” 我真羡慕这种爱情啊。 可惜,我不需要。 与冷一笑一同回到西塘村时,厨娘已经等在了冷一笑家门口。 门口放着一尊棺材,厨娘一手搭在棺材上,腰倚着棺材,颇像个赶尸的鬼娘子。 冷一笑跑了过去,嗓音有些哑:“怪我忙着申冤,忘了棺材的事了。” 厨娘低头看着他,目光怜爱:“你才几岁啊,哪里能想到这些呢。好好地照顾你自己吧。” 冷一笑看着他姥爷下葬,大哭了几阵,最后哭不出来了,只是跪在他姥爷坟前颤抖。 我偶尔跑去月卿楼喝酒。 花间独酌第一手酿的酒十分美味。 柳如寞坐在一边陪我喝酒:“老板,你说你这伙计酿的酒为何如此好喝?” 花间回来之后仍然是一句话也不说,坐在院子里酿酒酿酒酿酒,仅此而已。 “为什么好喝啊?” 我摇摇头,“大抵是因为他这一生只酿一种叫做悲伤的酒吧。” 柳如寞道:“喝酒,谈天,美人在楼下,远处是风景。亦不失为人间乐事。” 我点头一笑,心绪莫名平静。 正说着,楼下走来两人,正是莫铜与洛满满。 一百二十六 选择 我立在二楼,看着洛满满走进来。 “如骅私塾的少元阁和童元阁你知道吧。” “知道。”柳如寞看着洛满满他们,很清楚我想问什么,但他默契地不说,等着我问出来。 “少元阁和童元阁的学子一般关系都比较淡吧。” 柳如寞点头:“淡,当然淡。少元阁次年便要参加府试,童元阁的学子都不得打扰,所以两者在私塾里几乎从无关联。” “那么,洛满满我听说是东塘村的,莫铜又是西塘村的,两者为何如此亲密?” 柳如寞说出了我心中的顾虑。 “其实,莫铜从前与冷一笑洛满满是一个童元阁的,只不过他学业太差,又在童元阁多留了一年。” 我慢慢分析着,两道本不相交的火花在脑海中一碰,我懂得了。 这是一场阴谋。 我们不再说话,气愤沉默,窗外风吹得很慢,一碰一碰,暮春时柳絮在夜色中慢慢飘动。 洛满满在顾橘的招呼下走上二楼,莫铜跟在他身后。 柳如寞不是笨蛋,他看着我,眼底涌出的情绪告诉我,他也已经明白这是一场阴谋。 月卿楼的二楼的屋子是用密云木制成的,适合密谈,在屋外是听不清屋里的谈话的。 但我知道,顾橘一定有办法。 跟顾橘说明了。 顾橘点头,以房间被人预订为由,带着洛满满呢与莫铜进了二楼最边上的新屋子。 顾橘将门带上,却将门上的小窗缝推开,我与柳如寞立在窗外,便听到屋里的谈话。 “莫铜兄,多谢你帮我,若不是你骗他姥爷掉进水坑,冷一笑便不必守灵三载。” 里面传来了莫铜的声音:“洛兄不必相谢,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让冷一笑守灵三载?” “莫铜兄你不明白,冷一笑这个人原来是个扮猪吃虎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废物,谁知道,在小比中竟然得了第一。长此以往,他必然成为我科考路上的拦路石。害死了他姥爷,他必然守灵三载。三年之内他无法参加科考。” 莫铜疑惑的声音传来:“那么,三年之后呢。咱们害死他姥爷,他一定嫉恨在心的啊。” 洛满满轻笑:“三年?凭我的实力,三年之后,我必然是科考状元,届时我想怎么拿捏冷一笑便怎么拿捏,还会怕他记恨我吗?” 莫铜哈哈大笑,笑声完全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模样。 这真是两个畸形的人。 我已不愿意再偷听。 径直走下楼去了。 走回西塘村冷一笑家时,他尚在屋里哀哀哭泣。 厨娘倚在门口看星星。 我便走过去,问她:“你觉得江湖好吗?” “真刀真枪,打打杀杀,总比明枪暗箭,杀人不见血好。” 不知说什么,我今天很累。 我知道人心恶毒,但不料如此恶毒。 洛满满让我觉得,老天赠给他长远的思虑和一个清正的外表。 他竟然用那思虑去对付一个穷苦的同窗。 夜很深,冷一笑哭着哭着睡着了。 厨娘道:“这事有蹊跷。” 当然。 以厨娘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自然看得出此事有蹊跷了。 我点点头。 “有人恶意针对冷一笑。” “嗯。” 人间匆忙,名利骚扰,人,整天就在琢磨你琢磨他,一刻不闲。 “不行,”厨娘猛然挺直身子:“我不能让我干儿子随便被人欺负。” 含丹从屋子里走出来:“冷大哥已经睡下了,少门主师傅,您也早点休息吧。” 我点点头,含丹从阴暗的夜色中走去,穿着一袭杏红色单衣,夜风将她的衣角高高扬起,多年之后,当我在少林剃度的时候,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但她那高高扬起的衣角,和那夜的风,都令我感受到人间的独特况味。 我在门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但是我不想离去。 厨娘下半夜的时候跑回来。 借着星光,她模糊的侧脸上还有一丝暗红。 她喘着气胸口一上一下。 “我把威宁镖局的总镖头给打了。” 她道:“打了他一顿,换回了一个令牌。” “这是?” “冷一笑需要守灵三年,三年,读书不得读傻了。还不如弃文从武呢!” 我一愣随即眼前展开一幅大武官员升迁图。 无名小卒如何升迁。 自然是从文或者从武。 朝中的官员,一种是文官,一种是武官。 无名小卒当文官就得走科举之路,当武官,要么投身于武将门下当侍从,随着武将征战立功而慢慢得到提拔。 如今大武对外战事不多,立战功是不行的了。 而将领多喜欢提拔自己的子弟。 所以当武官唯一的门路便是在武林中闯出一片天地,uu看书 ww.uuanhu.om 得到朝廷关注,破格提拔,以便显示朝廷的不拘一格。 所以,现在明里暗里,小武官的来源都是镖局。 因为朝廷不太喜欢有门派的江湖人从事武官。 而镖局不一样。 但凡是镖局里行事正派,武艺高超的,都能得到朝廷的关注,从而进入朝廷的演武场。 文官讲究守孝可是进入镖局的人,日日刀口舔血,自然不必讲究守孝还三年的说法了。我接过那张威宁镖局的牌子,道:“有了这个牌子冷一笑是可以进镖局,可是他不会武啊!” 厨娘笑道:“那你不懂了吧。” “如今威宁镖局与赋威镖局正在暗中比拼,去年赋威镖局往演武场送了十八个镖局弟子,一下子成为镖局中的老大。威宁镖局当然不干了放话要今天送三十个弟子进演武场。” 我微微惊讶,原来镖局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如此激烈啊。怪不得,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可是你把威宁镖局的总镖头给打了他不会刁难冷一笑吧。” 厨娘笑道:“刁难?人家既然给了我这牌子,便代表他接纳了冷一笑。再说了,江湖有江湖规矩,他褚威严,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之人他要是,威宁镖局不可能在皇城脚下根深蒂固。” 这倒也是,风一翻涌动,墨云自翻滚,渐渐一抹红自天边现出。 天亮了。 冷一笑昨晚哭的声嘶力竭。 睡到午时才醒。 厨娘捧了一碗猪肉汤给他。 一百二十七 表白 “谢谢干娘。” 冷一笑接过猪肉汤便喝了起来,看着那汤上慢慢腾起的轻烟,轻烟模糊了他的面貌,闻着那股汤味儿,我便知道,汤里下了药。 而且是药劲很猛的强骨增髓的药。 我不禁看了厨娘一眼,她到底有多大把握,能靠一碗肉汤,就让冷一笑的筋骨改变,而且这种改变能叫他承受地住。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二十八 兽丹 对我而言,世上的爱情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同气相吸同声相应。生来便是应该在一起的。可惜,我幼年时,遇到一个算命的,说我本命孤绝,难得长久桃花。所以我也就认为我命里是没有真命天女的了。 至于第二种男女情爱,便如同某花魁恋慕将军一样,爱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这个人身上的性质,比如高傲,比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二十八 血债 洛怀姬惊讶不已,看着厨娘道:“南山教长老那么凶残,特别是那个洛南山恨不得烧了你,你居然还能从南山教取出兽丹,而且还是绝品?” 厨娘道:“之前我一直是南山教的圣女,圣女独自拥有一座山头,山中饲养各种野兽,这些野兽以独特饲养方式,可通灵性,且南山教的地理位置占据天时地利,其中生长之物,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三十 药力 “当大宰?哈哈啊哈哈!”莫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以手扶着胸口,大笑道:“就你,冷一笑,一个没家世,没手腕的平民还想当大宰?” “啊哈哈!”那两个压着冷一笑的同伴也大笑道:“你等不到那天了。” 冷一笑愤怒地抬起头,脖子因为努力而青筋凸起,他看着莫铜一字一句道:“我,冷一笑,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三十一 关照 十日后,冷一笑来缺月居寻我,洛怀姬为他开的门,我从书房出来,冷一笑立在门口,他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神色甚为清朗。 “我送他去威宁镖局,你可去?” 洛怀姬凑上来道:“不去,我又不是没见过镖局,有什么可去的。” “远吗?如果远的话,乘我的马去吧。” 威宁镖局确实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三十二 幽明 褚威严送我至镖局门口,镖局的围墙颇高,在那围墙边盛开着树树红杏。 鼻尖一阵淡香,我忍不住抬头看那一片红,却又觉得这香与杏无关,已是暮春时节了,杏将结果,花香应是趋淡。 而方才应风传来的香味却更浓些。 褚威严才要伸手替我开门,镖局门便被人推开了半扇。 此时的风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三十三 我啊 不知道,有小圣女在身边,冷一笑如何。 不知不觉,便是夜幕将至。 厨娘留下了晚饭便走了,洛怀姬的嘴刁的很,只吃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筷子。 我立在小亭子里看院墙外的月亮,她在卧室里看书。 过了好久,洛怀姬忽然站在我身后。 “师兄,你其实应该把她留下来的。”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三十四 阉人 相比之下,我穿的低调多了,况且,我穿的雪莲白丝蚕袍,天下独一无二,能认识的人只有宫里的几个,所以再名贵的衣料,在不识货的眼里也只是普通货。 世俗人只看得到明显的富贵,看不到隐形的贵气。 洛怀姬扫视一楼一眼,见一楼的座位并不是很多,便对我道:“师兄,咱们去楼上坐。”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三十五 成材 倘是盘算鬼主意,倒是不可能的,毕竟我素来爱惜羽毛,招惹不到他,况且,我也完全没有可能招惹到他,太监首领,身边的爪牙何其之多,想招惹他,是不可能的。 既然我不曾得罪他,他也没有必要对我假客套,混到他这个地步,对人点头一笑即可,没必要笑得眼中含情。 三人给我让了坐。我随意地坐了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三十六 世故 褚威严笑道:“别的不说,这武学天赋冷一笑是有的。这小子过目不忘,凡是武功,我演练一遍,他就把招式记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学文的做不到过目不忘的话,以后入朝也只能做站队打下手的事。 褚威严继续道:“而且啊,这冷一笑的筋骨也十分强,内力也不差。” 褚威严竟然不说冷一笑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三十七 绣女 洛怀姬走在这街上,我跟在后面,竟忽然觉得,她美成了画中仙。 “你们看,那里坐着个人。” 一声惊呼自街道上传来。 众人纷纷看过去。 只见那丛丛花树掩映之后是一座座朱红色高阁,在乌黑的瓦片的栏杆上,坐着一个粉衣挽发的女子。 那馆阁十足的高。 那女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三十八 刺客 这墙很薄,隔着墙便能听见隔壁谈话。 “多谢你了屠先生。” 那女人妖媚的声音说道:“我们家顾二爷就是个牛脾气,要是被他查出是哪个教唆那贱人跳楼的,他一定会弄死那个人。多亏了你聪明,让一群书生混在人群中怂恿她跳下去。法不责众啊。一群人的错,顾二爷还能一一惩戒嘛!” 屠先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三十九 剑仙 我笑了笑:“刺客,应该还未杀尽,只可惜那四人的法子有些毒了,连客店内的无辜百姓也是受了伤。想来该有此劫。” 洛怀姬讶道:“师兄,你如何知道躲在这里最安全,难道你早知道他们会如何出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师傅吩咐过我,不对江湖上毒辣招数了然于心,不可随意出山。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四十 赌局 身侧男子笑道:”你觉得,轿子内的那位贵人,会安然无恙吗?“ ”与我无关。我只想看戏而已。“ 男子不依不饶道:”别啊。“ 我道:”嗯?你想怎样?“ 男子轻笑:”素闻剑神博学广记,资质过人。我剑仙一生不服人,也不容许旁人凌驾在我之上。你是高手榜第一,我却想坐你的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四十一 府试 我将剑鞘向他扔去,他一招猴子勾月,便接住了剑鞘。 “喂,毒蜂很毒的,剑神,你别被蛰了。”楼上剑仙叫道。 我微微一笑:“今日便叫你心服口服!” 我纵身杀入那蜜蜂之中,使出了我的剑招:“斩翅。” 如同那年寂寞丛生,我于庭院中斩杀飞虫翅膀一般。 心定神凝,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四十二 白吃 “师傅,我回来了!” 院门被推开,一个清瘦拔长但眉眼稍显锋利的少年立在门口。 正是冷一笑,比起前几天所见,冷一笑此刻是多了几分阳刚与冷硬之气。果然练武与学文的人的气度不一样。 “怎么回来了,镖局放假了?” 冷一笑走进来道:“因为府试,镖局这十天都放假呢!”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四十三 莫铜慢慢走过来,对着冷一笑笑道:“这不是冷一笑吗?没钱还来吃什么饭!” 隔壁桌上的几个笑嘻嘻地走过来起哄,道:“莫铜,这人是谁啊!冷一笑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洛满满缓缓起身走过来,笑对那群起哄者道:“熟悉?当然熟悉了。”洛满满摇着书生扇子,抿唇轻笑:“这位冷公子,乃是如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四十四 信物 剑仙撩起袍子缓缓坐下来,坐近我身侧,笑道:“我这个人喝酒,从不管酒的好坏,只看和我喝的是谁。能与剑神一同喝酒,乃是我的福份。” 这样啊,我点点头:“那好吧,喝过这杯,那下次有好酒我就不请你了。反正,你根本不在乎,酒的优劣。” 剑仙指着洛怀姬道:“这位姑娘可曾告诉你,赌坊里,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四十五 求救 冷一笑将莫铜的头割下,用纸花包好,找个盒子装了,又找人托送给了洛满满,也不知洛满满看到后是何等心情。 这十天过的极为平静。 赌坊那头已经吵翻了天了,一会儿说押剑神,一会儿说押剑仙。 这样下去,他们迟早倾家荡产。因为我确信我能赢过剑仙,可是我不想他输,所以会刻意与他打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四十六 帮助 “我待那小妾有情有义,她爱绣东西,我便给她建了一座绣楼,她喜欢什么,我便给她什么。” 顾二爷哽咽道:“岂料,家中妒妇难容她。硬是逼着我把她给卖了。我哪里舍得。后来,也不知怎地,外头就传起了,绣女勾搭我,攀附我,什么逼迫正妻的谣言。” “这谣言传的多了,那妾室便忍不住了,想要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四十七 都知 晚风尽照,斜阳归桥。 暮色婉婉,庭院寂寥。 冷一笑与小圣女近日多来缺月居玩闹,小圣女对缺月居侧的花树颇感兴趣。 “冷一笑,你说,我戴这个花好不好看?和你之前对我说的含丹妹妹比起来,是不是我更好看?” 冷一笑在谷前练剑,风吹少年袍角,夏时花开地灼灼,冷一笑剑光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四十八 克煞 洛怀姬道:”其实,什么追魂夺命煞,克煞诀我都修炼过哦。“ 小圣女看她一眼,”你修炼过?那怎么感受不到?“ 大凡修炼,体内都有一定的内力,特别是煞气,同为煞人,都能相互感应。 洛怀姬道:”那是因为我幼时受过伤,体内的部分内力被封印。“ 冷一笑道:”封印?那还能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四十九 制服 洛怀姬这一声大喝,令人心神一震。 小圣女缓缓睁开眼,喃喃道:“三气汇阳法决!引过去现在的阳气变为人体罡气,以此克制鬼魂阴煞?这是我巫族不传秘法,她为何会?” 洛怀姬的身体无法自控地腾空而起,院子中围着的煞气一下子分成数十道长剑般的黑光,向她冲去。 她的一袭鹅黄上衣慢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五十 内试 已与剑仙约好,演武场之事结束,则与他决战。 王公公已经离了东华县,柳如寞奉父命送王公公与禁军统领离开。 漠北行刺一事已经传了开来,不仅东华县传开,趁着府试全县学子会贺交流之时,学子之间也传了开来。 而且消息有扩大之势,一直在扩大。 而王公公等也在消息扩散之后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五十一 失忆 内监笑道:“你要让冷一笑与剑神打,可是你也要有能耐找到剑神啊。” 洛满满站在伞下,抬头看向那位内监,朗声道:“在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为给朝廷分忧,免得朝廷被冷一笑这种骗子弄坏,我才要出头的。还请内监大人,帮我一起寻找剑神。” “这岂不是难事,素闻剑神来去无踪,想要找到剑神,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五十二 成婚 一双温柔的手将我缓缓地放在了柔软舒适的榻上,便离开了。 门关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约莫四五个时辰,门又被推开。 洛怀姬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退下吧。” 好像一群人退出了。 退出后,我感受到了一个人走向了我,这声音,这气息,很熟悉,是师傅。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五十三 大婚 他坐在镜子前,侍女们梳理好便退下了。 我从这身躯之中慢慢腾起,那三道针形成三道真气封印在体内,而我便在那三道真气的封印之下。 这里是黑黝黝一片。 想起我曾经度过的某些真经典藏,想来,这处黑黝黝的地方,便是人体之中的意识起源处。 而他,应该也是我,也应该是这意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五十四 坚持 “告诉她,你不会娶她。“ 他否决道:”不可能的,咱们被楚三尊控制,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娶洛怀姬是势在必行,萧公子阿,在我看来,洛怀姬她待你是真心的,之前,我在你体内时,便常常能感受到她待你的一片诚心。“ “真心又如何?我要是喜欢,便是对我无情我也会继续喜欢,我要是不喜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五十五 封印 “对楚三尊的观感?“ 他款款道:“你要不要听听?” 不必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去探究的。 他微微一笑:“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她毕竟教你武功,你听不得我说她不好的话对不对。” 就算是吧。 “练功吧,她的事情,不用想了。我有把握,今晚便破封印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五十六 久违 将我右肩经脉完全封住,接着右手按住我的左肩,左手将三根银针打入我的胸口,笑道:“这也是封印,封你记忆,还能封你的内力。” 三根针推入,没有痛感,但我醒来时,已经是次日的中午了。 醒来时,脑子昏昏沉沉,丫鬟婢女鱼贯而入,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婢女走来,笑道:“公子,您终于醒了,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五十七 缠斗(上) “不错不错,确实是你们不请自来。”宾客中的一位长衫玉冠的男子挺身而出,对着那青衣少女道:“三尊并未曾给你们下请帖,你们来做什么呢。纵然你们今日触怒漠北众人,死于 此地,也只得怨你们自己而已。” 青衣少女看着这长衫玉冠的男子,冷蔑道:“你又是何人?” 男子笑道:“我乃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五十八 缠斗(中) 青衣女子继续道:“天山蛊虫分为九九八十一种,每一种的毒性都不尽相同,每种毒性都根据色彩而来,纯黑色最毒,这种黑中泛青的乃是毒中之毒,蛊虫上下都是细密的毒粉,一旦与人接触,立刻渗透进人体的每一处!” 粉衣女子缓缓地扶着棍子站起身来,看着青衣女子冷蔑道:“不就是一个蛊虫吗?我堂堂黑水派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五十九 缠斗(下) “大武武成帝上一代也算是明治之主,无论朝廷还是武林都在他的治下,安乐平和,武林也因为柳七绝而成为一派和睦模样,你为何又说大武辜负了你呢?” 独孤思糜无话,他身后的麻布衣男子笑道:“都是说辞而已,要是真的对大武忠诚,又岂会因为一点点武林纷争而潜入漠北呢?“ ”你最烦你们这种自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 冷笑 面对这青衣女子的发问,独孤思糜冷笑回应道:”当然是我妻子的创设。只不过那剑法不是无人赏识,而是我不愿意让它有人赏识。天下皆是泛泛之辈,真心爱剑的有几人,有多少人玩剑只是为了赶一时浪潮,真心能潜心修炼剑术的又有几人?我刻意不让人高看这剑谱,就是觉得泛泛之辈配不上这剑谱,所以才要毁坏这剑谱的声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一 喝酒 “乱人心智?” 独孤思糜不屑地笑:“乱人心智?你们这群傻子,被柳七绝骗得团团转,值得我乱你们心智吗?你们的心智,早就不对了!“ 另外两个男子与那群人斗得难分高下。 洛怀姬抱怨道:”还有多久啊,这么打下去,这婚是不成了吗?“ 洛怀姬抱怨不停。 独孤思糜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二 鼠辈 “去去去!别污蔑我,弄脏我的名声,我可不是什么偷听鬼,我的消息都有正规来源,也是你们自己不小心泄露,才不是偷听!”小老鼠说道:“驸马爷,我也不叫什么小老鼠,我有名有姓,我姓巫,名含。” “巫含。”我点点头:“我记住你了!” 他身边的人推搡他道:”我说小老鼠,你今日也太反常了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三 宣王 众人闻言,无话可说,一片安静。 巫含道:“你们这些人打打杀杀的,都是蠢材,算了,我还是向驸马爷介绍介绍你们吧。” 巫含道:“其实呢,令师楚三尊为了统帅方便,将漠北武林划分为风,火,水,土四部。这东边一片的人都是水部,西边一片都是风部,北边一片都是火部,南边一片都是土部。风部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四 洞房 和不对的人喝,就是喝上一大缸,都觉得不是滋味,不得要领。” 我点首赞同,“确实如此。和对的人喝酒一定自在,和不对的人喝酒则如坐针毡。” 巫含摇头笑了笑:“你们啊,不及我好。” 众人推搡他,问道:“你有多好?” “我?”巫含伸手自己指自己,哈哈笑道:“在座各位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五 圣后 这第二道殿门后面是五光十色的一个环状大柱子,柱子上有八扇大门,八扇大门通向八个方向。 那八扇大门分别与八个小长道相接。 高公公笑了笑,在我们之前扣了扣八扇中的一扇。 便弯腰走了进去。 我与洛怀姬跟上。 这里是便是长道内部。 墙壁上粉红的装饰,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六 银票 洛怀姬道:“母后,我与萧山且走了。” 洛怀姬推开大门,我走了出去,高公公在门外迎接。 我心里忽然好奇。 奇怪啊,这门内是冰块满地,门外应该很暖,我们一出去应当觉得热才对,可是并没有啊。 并没有觉得热。 好像外面也蛮凉快的。 高公公与我们在前头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七 老者 我不禁好奇道:“聚在会武堂做什么,是商讨武艺还是谈论人生?难道是商议武林中的什么事?” 上次在婚宴上,独孤思糜一番关于柳七绝的论调,让我以为,整个漠北都对拉帮结派厌恶。 我走在前头,宣王在后头跟着,大声道:“兄弟,走错了,会武堂不是在这里,而是右边。” 宣王快步跟上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八 斗笠 房门被推开,萧言倾边走进来边说道:“大武便是一头猛虎,但我们漠北的武林中人已经有数百人潜入大武,做这头猛虎的跳蚤,在它身上身下伺机下嘴了。” 萧言倾坐在了他师妹身边,那方才在外头荡秋千的老者走了进来,为我们倒茶。 他走到我身边,我低头看着他,他的手很黑,是一种瘦骨嶙峋透着一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九 圈套 闭目一瞬,将那青衣女子所使用的轻灵剑法在脑海中过一过,再将独孤思糜应多的剑招过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轻灵剑法以守待攻,虚以待物,虚运用者心性平和,不急不躁,否则难以按捺心意,安心为守。我自忖心境不是急躁,故而轻灵剑法倒也适合我。 独孤思糜说过,剑之一道,不在于固守剑招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七十 打斗 那几人听之如无闻。 宣王爷继续道:“说好的江湖义气呢!你们诓我呢!人家是驸马爷,是剑神,凭什么给你们磕头!而且,而且”宣王委屈道:“而且,他记不得剑招了,哪里有胜算!真的输了磕头的话,郡主洛怀姬得废了我啊!” 那几人怒道:“聒噪!” 其中一人将腰畔悬着的铃铛一摇,随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七十一 所托 宣王爷拉着我的袖子道:“驸马爷生气了?这事千万别告诉洛怀姬,她知道了一定会废了我!” 我将袖子一甩,快步向前:“他要废你,与我何干?” 宣王走上来拉着我的袖子哀求道:“别啊,别啊,好驸马,千万别告诉她。” 我不禁好笑:“昨儿晚上喝酒,你还说我是个大好人,整个漠北都厌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七十二 阁楼 她笑:“母后说,嫁给一代江湖侠客,就要学会做小女儿的事。不能像以前那样想着豪情万丈,打打杀杀。大侠客的内心都有一片光明平静的山水田园,否则对抗不了外面的纷争繁杂。我学会了做吃的,会调胭脂水粉,会温柔体贴,师兄,你会不会更喜欢我?” 那糕点做的有些生硬,略磨牙。 我道:“已经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七十三 怀疑 我继续看到:“漠北宁夷区忽然大批善民死去,死前上吐下泻,呕吐不止。后生疑,刑官渺娅舞于宁夷区暗中查访,乃发现,此批善民甚爱食青螺。刑官渺某之副手廖某食用青螺,初食,甚厌其味,再食,甚喜其味,复时,沉迷其味,三日不食,则魂不守舍,如坐针毡。渺某乃将此青螺送入查验,竟发现,此青螺并非漠北青螺,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七十四 刺配 没有脚步声? 再轻盈的人走路都不可无声啊! 老者走到我们桌子边,微绿色的茶水倒下来,盈盈一串茶水入了茶碗,我看着那茶水,再看看老者的手。 这是一个肚子很大的茶壶,比洛怀姬写字用的大砚台都又大又宽。 这样笨重又大的茶壶他拎着竟然也不觉得重,反而倒茶的动作十分轻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七十五 疑惑 ”敢问前辈,可有见三人自这谷中出来?“ 我悠然抚琴,意兴寥寥,轻笑道:“是有两个会武功的小辈挟着一个受伤的少年郎走出来。” “那,他们现在何处?” 琴声一陡,我舒然而笑:“他们已经死了。那两个小辈竟然敢入我这山谷,我自然是要让他们死在我剑下。” “果真?“ 我笑道:”姑娘未曾见谷口的血点吗?“ 外头一声轻笑:”江湖传闻,高人能七步见血,七步之内,对方必死无疑,外面共有十四处血点,看来高人果真是名不虚传。“ 我笑了笑,亭柱挂着的笼子里的两只翠鸟翅羽扇动,方才伤这两只翠鸟,我是刻意以枝条甩出七星剑诀的一招。 当年许多剑客找我比试,对待一流剑客,我都使用的是七星剑诀,剑只七招,变化无端,但总能伤敌,七招之内,给敌人身上留下七处伤口,地上血点七颗。 因此败于我手的江湖人给这剑法取名叫七星剑诀。 我伤那翠鸟的翅膀,刻意在地上洒了十四点血,为的就是让来者相信,方才出谷之人已被我的七星剑诀所杀。 “敢问高人,既然那两人已死,请问另一个文弱书生去了哪里?“ ”放走了。“ 院外的人惊讶:”放走了?为什么放走他!“ 我轻笑,琴声幽幽:”因为我不杀废物!况且,我与他无冤无仇。“ 门外的人略有躁动,那位女郎轻笑道:“如此说来,问剑门的那两人与高人有仇了?” 我挥了挥琴弦,道:“我不知他们来自何门何派,我只知道,两天前,他们便在我这附近偷偷摸摸,被我小小警告了一下,今日又见到,自然不能轻饶。” 那女郎的声音迫切起来:“那他们的尸体呢?” “被我扔到谷里了。”我手下琴声一铮,带了些怒气道:“难道几位想进谷一看吗?” 许是忌惮我的实力,沉默数息后,那女郎与一众人终于离去。 我顿住手,心里轻叹,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麻烦事总是一桩接着一桩,像是永难平静一般。 我微微摇头,待我运起灵儿神功第三重也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之后,我便起身,复又推门而出。 微风徐来,院内矮玉兰轻轻摇动,清香浮动。 我拿起鸟笼,抬眼,望向那片玉兰,心里微动,有什么在脑海里游动过去,是一瞬息的灵光,带着点焦虑。 握紧了拳,我知道那是什么。 矮玉兰花的香,和之前莫小净身上的花香是一样的。 旁人不曾察觉,但女郎一定能够察觉。 方才就在门外,玉兰分三侧种植,无论,风从何处来,站在门口,总能闻到这花香。 那女郎竟不曾察觉?是真的疏漏了,还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未可琢磨也。 也对,这花香独特,但昨夜时,花香较为清淡,又兼了莫小净身上的脂粉味,闻起来我这里的更为浓郁也更为纯净。 是因为这,所以女郎不怀疑我? 摇了摇头,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巫族是真的离开了。 我提起笼子,鸟声卓卓,走向了猪肉店。 “哟,稀客啊,萧公子,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一进门,兜头便是厨娘打趣的笑声,我将鸟笼递给了小二,道:“替我照顾这两只,过些日子我来取。” 我转身对着厨娘笑道:“好几天不喝你这里的猪肉汤了,甚是想念。” 厨娘亦是一笑,嘴角脂粉涂地比平日更浓,眼尾斜斜勾起,笑起来真挚秀美,比往日多了太多风情和温柔,我一愣,看向店小二道:“你家老板娘转了性子了?” 正说着,楼上一个精瘦的汉子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对着我们这里喊道:“当家的,我昨儿衣服洗干净了没?” 原来,这厨娘找了个相好儿。 我笑道:“原来,冷一笑又有干爹了。” 厨娘向楼上看一眼,眼波一横,如数潭清水吹聚,张口道:“就在厨房外头晾着,你自己去瞧瞧。” 说完看向我道:“我决定了,从此正式退出江湖。” 黑蚁煞女不是早就隐退了吗?什么叫正式推出江湖? 她长叹一口气,将身子倚在柜台边上,低头道:“从前,我经营这家猪肉店,虽说不问江湖事,但心里还记挂着江湖。我这店里的小二杂役都是从前刀客门的人,一个个的武功都卓绝精湛。我本可以遣散他们,但为了防南山教派人追杀我,我还是留下了他们。我时常提心吊胆,时常记挂过往。” “我虽说退出了江湖,心还在江湖。”她摇摇头:“这些年,看似悠闲,但心里乱糟糟地很。” 我理解,心里重,身子不可能轻。 心里挂记着江湖,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再入江湖,所以对江湖更是恋恋不舍。 看着她,倚在柜台上,侧脸的鼻子微微凸起,眼眶微红,语气淡淡,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生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过去回不去了。 当你站在此岸想重塑彼岸的光阴时,却发现,你与彼岸隔着无数过往,而你的心却在另一个彼岸。 不知该如何安慰,唯有沉默地看着她。 “我好累了,江湖,我真的要放下了。”她终于不是往日那样见到食客就笑,笑得像是瓷盘上刻的的美人儿笑,动人又僵硬,现在,她语气疲惫又安稳。 “昨儿他来我店里喝酒,我看到了他,从前行走江湖时,和他打过架,他那时候就喜欢我。我没在意,我现在,很喜欢他。uu看书 .ukanshu” 我点点头,“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厨娘低着的头摇了摇:“萧山,我想告诉你,人这一辈子,怎么活都是活,不论有什么东西威胁你,羁绊你,你都要遵从你的心。” 这些道理,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啊。 “你为什么不出去闯一闯?” “我要等我师傅回来啊。” 厨娘胸口起伏,道:“你不觉得,你的师傅一直都在羁绊你吗?” 我不觉得。 我看着厨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直起身子,将脸转向那鸟笼子,笑道:“真是漂亮的鸟啊。” d看 小说 就来 一百七十六 茶蛊 晚上睡得翻来覆去,十分不安,洛怀姬拦腰抱住了我,将脸贴在我背后,我的心更浮躁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手上也觉得不舒服,是少了什么呢,总觉得,手中应该握着什么才对。 我转过身,把这种空缺感告诉洛怀姬,她对我扑哧一笑,然后将手伸进了我的手里,她说,牵着我的手,便不会有空缺感了。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七十七 灌输 洛怀姬说,藏经阁最高一层不可进去,这令我好奇,所以我上去了。 我想我虽然没有内力。但是熟记了第一层的四部克制功法,也不怕这里的守卫的。 奇怪的是,我上去了,也没看到什么守卫啊。 我径直走了进去,里面什么也没有。 但是这里很冷,凉丝丝的,好像一个冰冷的人曾经从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七十八 任务 果然远远地瞧见了一条小道,这条小道左转是一座小村,前行便是一个院子,那院子上有漠北古文写着缺月居三字。 我刚想走过去,耳内便听到一声来自左侧的哭泣。 那哭泣,是一个老人。 好奇之下,我走向了那小村,村门口的碑上写着西塘村三字。 我的耳朵就是这般地好,循着那声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七十九 重逢 “你说什么?” 我惊讶地看着厨娘,冷一笑已经囚禁了武阳帝? 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就要杀了洛满满,一步步地斩除莫阁老的羽翼,一步步地收了文官的权力? 一旦文官的权力被他收了,他,他就可以杀了武阳帝,自立为帝? 我看向厨娘,厨娘点点头,“我想你与我所猜的一样。”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八十 侍卫 冷一笑端坐马上,微微地俯身,那蓝衣侍卫慢慢地昂起头,脚努力地踮起,够向了冷一笑,听他的吩咐。 “你声音矮些,师傅素来喜欢清净。虽然他销声匿迹了,但身为他的弟子,我也要将清净秉承下去。” 我的耳朵好的很真不知失忆之前修炼了什么功法,到现在还是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八十一 剑仙 风从远处袭来,我听到了来自剑的呼唤,有一把奇特的剑在我周围,或者说,是靠近了我。 我起身,离开了侍卫休息房,门外有一轮新月,月下柳树枝条繁盛,一根根垂下,在风中微微拂动。 在这拂动声中,我听到了一声手滑动的声音,是了,柳树里藏着人。 目前,只能听到一丝手拂过柳枝的声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八十二 双煞 白袍剑仙与青衣老者立刻躲于一丛花草之后,我亦离他们远远地蹲身躲下,所幸我内力不低,尚且不至于发出大声音,引得假山内的密卫发觉。 我躲藏的这个地点还不错,正好可以看到白袍剑仙与青衣老者相互比划。 白袍剑仙伸出两根雪白修长的指指向了青衣老者的腰,老者点点头,我好奇地看着他将腰间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八十三 徐安 许是察觉到了我在看他,那蹲在花木掩映中的白袍剑仙,便转过头来,对我一望,笑了笑,比了个口型,便传音入密在我耳畔,“这便是与我们里应外合的同伴了,马上,冷一笑便要被我们活捉了。” 我置他的话于不顾,放眼望那寝室阁子,阁子内依然是古井无波,分毫不动。 徐安倒在地上不能动作,双煞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八十四 师傅 那煞气铺天盖地而来,自阁子后头直接打向了那双煞送出的蓝气,蓝黑二气在阁子门前二丈处相遇相击,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假山石被炸的四分五裂,土屑乱飞,稀里哗啦四散飘落,花木连着地皮泥土一块倒卷翻滚,只把躲在花木后的剑仙与老者吓了一跳。 幸好我离得远,受着波及较小。 那双煞被这股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八十五 真相 我被冷一笑抱着,无法动弹。 总觉得这样不妥,所以冷淡道:”快松开。“ 我以为他会无赖地继续抱着我,谁料他很快松开了我,擦了擦眼泪,道:”师傅,你果然是还生着我的气呢。“ “他生气?“剑仙笑道:”他都失忆了,这气从何而来啊。“ 冷一笑仰头看着我:”师傅,你失忆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八十六 皇子 我来到了后宫找明妃,明妃是武阳帝的爱宠,武阳帝说,明妃她什么都知道。 初秋的天气凉了,她宫里的白海棠开的无风自摇,她立在白海棠下,容颜静若白鹤,有一种末世的悲凉与平静。 “你来了?”她转身看我,一袭粉袍被发白的秋光照的令人心痛,她笑道:“自从你被冷一笑刺伤,我就知道,迟早有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八十七 弑君 她抚着海棠花,嘴角缓缓地留出一线血,良久倒在地上,从袖子里摔出一叠书信,她对我笑道,眼神涣散:”这封信,是你师傅楚三尊与武阳帝往来的书信,用你杀武成帝,让他死于亲儿子之手,是楚三尊与武阳帝早知道的事!“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该死! 信封一展,果然是楚三尊的字迹,她告诉武阳帝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八十八 平叛 是夜,我坐镇中宫,传檄各地。 当年,在缺月居,楚三尊给我看了各等各样的帝王心术的书,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处,只是,这用处,她怕是不愿意见到了。 我命宫中制造司,将楚三尊与武阳帝往来书信还有武阳帝亲手所写罪己诏书刊印成册,发往全国各地。 宫内外,长街灯红,都是冷一笑的手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八十九 白玉 他自嘲道:“哈!正因为我一介书生,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才要反抗。这命运何其不公!我比那群人有才,比那群人正直,凭什么,要被他们陷害!” 他一展双臂,对着高窗,临风笑道:“所以我恨!我恨这大楚,这凋敝的,昏官当道的,充满黑暗与不公的大楚!我要把楚怔王拉下王位!“ 他幽然道:”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九十 寒冰 “可惜,我千防万防,没有想到啊,我的亲女儿,阿狸喜欢上了南山教那个坏小子,然后还把圣物白玉瓶送给了南山长老。之后,南山的圣女又偷走了白玉瓶。”点苍叹气:“我因此追杀南山圣女,南山长老将她驱除出南山教,她又混入了刀客门,那时候,刀客门与我都是柳七绝身边的,我一时下不了手。又不想让人知晓我在追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九十一 对峙(上) 次日一早,我便早早地入了殿。 大武的早朝殿分为议事阁与候事阁还有休息的偏殿。 这议事阁,是帝王与群臣商议之所,而候事阁则是群臣对重大事务商议之所,休息的偏殿是群臣来得早了或者边关急报又不可打扰,便在这偏殿先等着。 我早在地便入了殿,不想那群文人比我更急更早。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九十二 对峙(下) 莫老阁主这一声高呼,实乃是发自肺腑,彷佛我登基是他的意愿,是他的扶持,彷佛他对我一片赤诚忠心,充满真诚,似乎我惩治他统治下的文官,他心服口服,甚至是在替他出气一般。 这文人的无耻奸猾当真是超乎想象,剑道的最高境界都不敢这样令人目瞪口呆。 想想,还是江湖好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九十三 毒茶蛊 这太监腰间佩戴着玉色腰牌,想来必然是宫内太监。 “殿下是在一楼还是二楼,若是在二楼,奴才将茶端至二楼,若是在一楼,奴才这就放下茶碗出去。” 我昂了昂头,指着楼上道:“咱们去楼上!“ 那太监十分沉稳,端着托盘便跟着我走到了二楼,二楼的门帘两边是一副字,”净心无念存正气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九十四 登基 想起来,漠北的会武堂的那群人,会不会也是喝的毒茶蛊,明明那茶难喝,偏偏第二碗便让人想罢不能。 所以第一碗的蛊虫便控制了那群人的思想,让他们以为第二碗很好喝? 那,为何,那个时候蛊虫对我没有效用。 与那个时候的我比起来,此刻的我,唯一的变化,就是封印了,没了封印,难道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九十五 天山 “你说什么?”我盯着洛满满,“《安平录》居然是莫老阁主给你的?可他又是从何得到?并且,得到了还要给你!” 洛满满轻哼一声:“自然是为了销赃,我不过是莫老阁主的砍刀,他的走狗,他的马前卒而已!他怕《安平录》在他手里,给他带来祸患,所以骗我说,这是让天下人都向往的神书,还说留在我手上,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九十六 闯关 天山雪飘,我提气而起,反手打向少年,少年翩然而过,侧身闪避,而我伸手抓他,他竟如游鱼一般,从我手中滑走。 “天山鱼皮绸?” 我疑惑地看着少年,这身天山鱼皮绸滑如鱼皮,叫人拿捏不住。 少年转身便向我打来一个雪团,我伸手挡住,忽然手臂一阵痛。 似乎骨头都被打中了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九十七 扫地 “象棋谷?” 我不禁惑然,象棋谷,从未听闻此谷,难道,此谷地势平坦,地沟壑交错纵横如棋盘吗? 年轻人在我身边轻笑:“所谓象棋之棋盘格式,采制法于日月星,规制法于水火土木金,上以效天,下以效地。天地之间,乃是人也。此谷之中,是本山观看日月星最佳场所,谷内有川流有小火山,有红黄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九十八 空棋 这棋子,从他面前的格子纸上望去,竟然已经布局已成,而我面前的十几颗棋子,却走的十分不顺畅。 第九息,他笑,声音雍容和缓,”小后生,这棋,你还下吗?“ 我摇摇头,”不,我下,但是,我要走我自己的路,我的棋,我爱如何下,便如何下。“ ”前辈,你给了我一张纸,你自己一张,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九十九 蛊族 白屏风前有一片蒲团,我便上前盘腿而坐。 “萧公子,你前来所为何事?看在摘星楼的面子上,我会尽力为你解开迷惑。” “前辈,我想知道茶蛊毒该如何解。还有,我想知道,这种蛊毒的来历。” 屏风后的人点点头,“茶蛊毒是蛊毒的一种,蛊毒来自于蛊族,蛊族是从大楚开国君主楚话王流行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