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中前行》 第一章:傍晚时分 八月的广州异常炎热,虽说立秋已整整过去了将近一月,但在这座南方城市,并没有丝毫的秋意,更谈不上任何凉意,对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此刻,天已接近黄昏,天的最西边还隐隐可以看到日落的余晖,珠江的江面被晚霞照的通红,珠江水依然静静地流淌着,珠江边的栏杆旁,几位老人在聚精会神的钓鱼,把弄着手里的鱼竿,并时不时的用白话轻声交流几句,眼神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与满足,虽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他们却没有就此结束垂钓的打算。 老人的脸上挂满了皱纹,就像挖开的蚂蚁洞穴一样曲曲折折,上面写满了故事,除却老人自己知道以外,没有人能够读懂,但这些倔强的老人,似乎早已下定决心将自己的故事深深隐藏,遗忘在悠悠岁月里。 老人如此,年轻人同样如此,年轻人总归要老的,想到这些,不免让人有些失落。生命的过程如同花朵的绽放,灿烂过以后逃不过凋零,而凋零以后化作泥土,慢慢也就荡然无存了。 生活给每一个人都加上了标点符号,该停顿时停顿,该出发时出发。带着一份期待和希望,在那些差不多既定的轨道上前行。岁月对每一个人都是极度的公平,只有经过时间的洗礼,才会慢慢发现时光到底有没有虚度。 夜,就这样不约而同的来了。 王小安脖子上挎着一架相机,独自一人伏在珠江边的栏杆上,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了自己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和遭遇,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接着,他默默的笑了,生活早已把这个青年脆弱的内心锻造的无比坚强,他对生活有了深刻的理解,缠绕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些记忆越发清晰,因为生活给每一个人注入了很多故事,所以也就有了很多回忆。但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始终无法挣脱内心那种无声的迷茫与焦虑! 不仅王小安如此,我们大都如此,偶尔会一个人发呆,不仅会想些过去的事,还会思考未来的事。大脑的不停运转,让我们一次又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幸福美好,还有那些辛酸无奈。 前方不远处的广州塔亮了起来,珠江新城的夜景异常迷人,高楼大厦透着五颜六色的灯光直插云霄,都市的魔力再一次将人带入遐想,夜色是如此迷人。珠江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看就知道是晚饭过后的例行散步。但也有趁着夜色慢跑的,还有一些遛狗人士,悠哉的踏着碎步。除此外,一位瘦小的大叔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垃圾桶旁停下车子,快速翻动着里边的垃圾,将那些饮料瓶和易拉罐装进自己的袋子,然后又朝着下一个垃圾桶出发了。 生活给了每一个人不同的角色,有些人走进了上流社会,有些人沦为了都市的新型拾荒者。 现实打倒的只是弱者,那些强者,即使活的不够体面,但也是通过自己的劳动而生活的,我们足可以称他们为强者。至于弱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对于那些只想不劳而获的人,甚至连弱者都不是。但现实就是,还真的有很多人就是不劳而获,有些人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也无法企及别人轻易就可达到的高度。 ranwena.net 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完全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太多的人属于普通人,如果我们不相信努力,那还有什么值得相信呢? 第二章:心灵冲击 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发生的一幕幕,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说明了一切,王小安看似在发呆,但发生的这些他全都看到了,而且又一次引起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生活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尤其对如王小安这样从农村大山里出来打拼的人来说,那感触是相当深刻的,因为自身成长环境和生活经历的不同,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思考更加深入,生活里的很多场景都能引起一种共鸣,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些人的不易,所以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同情。 是的,人总是不能忘本的,不管走到哪一步,都不可以忘记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的。然而你会很清楚地看到,总有一些人活的轻飘飘的,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大人物的形象,走路都是横着的。 在灯火辉煌的夜色中,每一座城市似乎都一样,白天的喧嚣过后,就又进入到了晚上的热闹。多少人的疲惫,都被夜色中耀眼的灯光掩盖住了,看不到噙满泪水的失落,只看到一个个穿梭的人影。 珠江上划过一艘夜游船,惊起的波纹,一圈圈从船底荡漾开来,同样进入了王小安的视线。如此普通的波纹,却充满着一种力量,多么像每一位在这座城市打拼的人们的心,总是充满了力量,坚持生活着,为了更美好的生活奋斗着,无怨无悔。 对生活的向往,换句话说其实也是我们的一种梦想,狂热的激情虽然会变淡,但从来不会消失。 随着夜游船的远去,王小安也起身离开了,直接朝着地铁口走去,车厢人流涌动,这早已是一种生活的常态。 当他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内,才意识到自己出去的目的没有达到。本来打算拍几张素材,结果却只顾发了呆。 这天是周五,王小安做完了手头工作,正好按点下班,匆匆吃过晚饭,就拿着相机出门了,所以也就有了他这次无功而返的出行。不,不能说无功而返,收获还是有的,生活的灵感,很多时候往往来自于不经意间,一种场景对一个人内心的冲击,这也是一种收获。 生活在巨大压力下,很多人都有一份自己的兼职或副业,每个月可以额外增加些收入,这是一种减轻压力的途径,毕竟在这样的一线城市,消费和物价实在不低。 王小安找了一份一家名为实话实说报社的兼职,努力通过了考核,这也算是对自己另一种能力的肯定。他兼职内容就是提高反映现实生活的图文素材,为公司赢取更多的用户。近年来受到新媒体崛起的冲击,很多报社的业务下滑严重,领导层敏锐的感到风雨飘摇的时刻来了,所以必须做出经营理念的转变,在做好传统报业的同时,不能忽略新媒体的力量,因此在整个报业内,新媒体理所当然到了百家争鸣这样一种境地。 经报社领导层的决策,决定从节约成本入手,同时提高本报社输出内容的质量,因此兼职编辑这个岗位便应运而生,同时也为有此爱好的求职者提供了一个畅所欲言的平台,谁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决策。 人类是在革新中一步步进步的,企业的发展如此,个人的发展亦如此。 打开灯与空调后,鞋子也没脱,王小安大半个身子就躺在了床上,双脚搁在空中,他感到自己有些累,便躺下来稍作休息。就在这小憩的片刻,他迷迷糊糊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梦,这梦是如此真实,又如此漫长,梦到了自己的很多经历。 过了好长时间,他醒了,使劲睁开了迷糊的双眼,摸到手机打开看了看时间,发现已过了十一点。待稍微清醒一些,才意识到刚才睡着了,还做了个梦。借着这种思绪,王小安想了很多,回忆起了很多往事,竟然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几行热泪,这泪水中混杂着激动与感动,也包含着无奈与酸辛。 人有时候的坚强,往往是被自身条件逼出来的。在别人与困难面前表现的坚不可摧,可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脆弱的一面就会本能的显示出来,哭则是一种释放的方式。 ranwena.net 夜已深了,王小安这才起身脱掉鞋子,随后关了灯,躺下来进入了睡眠。第二天等待他的,又将是每天同样重复着的工作。 第三章:王家村的日常(一) 王小安这个名字的由来,那还要从往事说起,他本人也是听家里人说的,因为儿时的记忆,长大以后很多都会不记得,特别是在还没有形成记忆力的年纪所发生的事,就更没有印象了。 不过,即使是这种后来才知道的事,也同样会激励着一个人去奋斗。长辈的殷切期望和谆谆教诲,都是一个人成长的重要因素。 在我国西北有一个名为王家村的小山村,住着二三十户人家,村民大部分为王姓,邻里邻外间的相处,如同一大家人一样和睦。你来我往,平常的日子就是这样,朴素的生活,本分的劳作,没有太多的奢望。 在不知多少年的日子里,这里都极为封闭,全村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一切的经济来源,都来自于勤恳耕种的土地。大家过着同样的生活,看不出贫富差距,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差距。满足于当前的安定生活,有时候劳作虽然苦些,但充满着无限欢乐,却也惬意而自在。 在这样的日子里,村民们经常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但有时候还是显得有些迂腐。不过,也会有一些思想超前的人,开始注重教育,想法让家里的孩子上学,期盼着将来能够去外面见见世面,不要再像长辈们一样一辈子只与黄土地打交道。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呀,对那些成长中的孩子而言,读书无疑是一条最为靠谱的出路。 回味走过的路,是如此的艰辛而漫长,如今到了二十一世纪,重新开启了人类的新纪元。 那些出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人被称为八零后,出生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人被称为九零后,人们被冠以不同的称号,都带着时代的印记和色彩。 当时光的脚步离我们远去以后,也就意味着我们不再年轻,在悄无声息的行进中,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这规律,是生命延续的本质,多少年来不曾改变。无论生活多么艰辛,我们都会充满热情迎接每一天的到来。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这一年,已到初春,王家村村民王老汉家门口的那棵老柳树最先发出了新芽,远远望去可以看到那抹翠绿,因此王家村的春天理所当然是先从这棵老柳树慢慢过渡到整个村的。 绿色,这是充满希望的颜色,这也是春天最具代表性的颜色。 不知为何,整个王家村只有这么一棵柳树,而柳树又是最早发芽的,比别的树总要早上那么几天,其次才是白杨,最后发芽的是槐树。当槐树发芽的时候,早已不是初春了,在王家村方圆几十里范围,这是一种普遍现象。所以,王老汉家门口那棵柳树,就显得特别珍贵了。正因如此,村里人逐渐形成了一句顺口溜,如此说道:“王老汉家的柳树发芽了,今年的春天又来了。” 这年,王老汉已经五十多岁了,庄稼人显老,所以看起来比五十多岁要老很多,不过身子骨硬朗着了,王老汉名叫王秋生,据说他是母亲秋天生下的,所以被父亲取名为秋生,在村里颇有威望,也算得上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了。 这年春天刚过,王老汉家就迎来了一桩喜事,他大儿子王家旺的媳妇,方秀丽为他家生了一个儿子,对每一户人家来说,家里添丁都是天大的喜事,所以对王老汉家来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这更喜庆的了。 王家旺他妈王玉竹与邻居高大婶井然有序的忙碌着,二人担当了一切接生任务,这时候村里人生孩子,都是村里有经验的过来人接生的,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去 医院。不过即使有这个想法,也基本掏不起那些费用,再加上农村狭窄而陡峭的山路,来回颠簸不说,而且没有可以使用的车辆,唯一可以将人送出山到乡镇公路交接点的方式就是骑骡子或骑马了,可对于一个即将临盆的产妇来说,这相当的不现实。 忙毕,王玉竹高兴的赶紧对儿子说:“家旺,家里还有几串过年时剩下的鞭炮全拿上,你再找对蜡烛和几根香,去庙里把香和蜡点上,磕个头,把鞭炮都放了。老天爷送你这么一个大胖儿子,这么喜庆的日子,咱可不能小气。” “是,妈,我这就去。”王家旺高兴的回应道,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做父亲,这种感觉奇妙又美好,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很多事情,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发生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 在农村,基本每一个村都有一间小小的土地庙,供奉着土地神,在村民的心目中,这就是村里的保护神。每逢大小喜事,或是丧事,当事人都会去庙里点上香蜡,磕头,作为一种祈祷。这是一种精神寄托,这更是一种信仰,这种无形力量的存在我们是看不到的,但它却是平衡着人性善恶与道德的那一杆秤,每有恶念的时候,它会让人内心产生一种敬畏感,从而让自己纠正不当的言行举止,把一切变得更加合理与得体。 我们权且把这当作一种信仰吧! 时间离晌午尚早,太阳暖和的照着整个王家村,麦田里的麦苗长的相当旺盛,看起来又将是一个丰收年。那些预留着的土地,为了让来年的庄稼长得更旺,在闲着的一年中都要翻耕好几次,勤快人家的预留土地,甚至连生长的野草都看不到。 没错,这就是劳动人民特有的勤快。 此刻,王秋生正在村里后山的自家地里吆着一对黄犍牛耕地,一个来回接着一个来回,计划在当天早上将这亩地耕完,如果留到第二天再耕,实在划不来。眼看着几个来回就可以耕完,但由于地太长,显得有些吃力。 就在这时候,村里传来了一阵鞭炮声,噼噼啪啪响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村子周围在地里忙碌的村民都仰起头一边听一边寻思着,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这年头,村里没什么事的话不会有人放鞭炮的,大家都肯定的知道,村里一定有什么事,不过很快又投入到劳作中去了,因为大伙都知道,待中午回去一打听,谜底自然知晓。 听到鞭炮声的王秋生喝住了牛,默默思忖道:“该不会是秀丽生了吧,按照家旺妈的推算,生产就在这些日子了。” 突然,在隔壁地里耕地的王六也喝住了自己的一对老黄牛,不急不忙的朝着王秋生走来,笑着说道:“老哥,想啥呢?坐下稍微歇息一会儿吧。这鞭炮声我也听到了,指不定老哥你要抱孙子了。” 说罢,王六提了提裤腿,就顺带坐了下来,掏出他的自制烟斗和水烟袋,划着一根火柴吧嗒吧嗒抽了起来,王秋生也在旁边坐了下来,若有所思的补充道:“我也正在思考,村里除了家旺媳妇秀丽即将生产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啊。如果是的话,希望一切顺利。” 王六用手擦了擦烟斗的烟嘴,递给王秋生道:“老哥你别多想了,来抽烟。听听刚才这响亮的鞭炮声,就知道一切顺利了,这可是咱村一大喜事啊。” 王秋生接过烟斗抽了几口,听王六解释的合情合理,紧锁的眉头渐渐恢复了原状。 那头生过仔的母牛,大概是吃饱了,在地 畔一棵树的阴影下卧了下来,不停咀嚼着嘴唇。那头牛犊,来回奔跑了几圈后,休闲而幸福的在母牛旁躺了下来,母牛伸出舌头,回过头在牛犊身上开始舔舐,以动物特有的方式呵护着自己的幼崽。 蔚蓝的天空不挂一丝白云,树上的鸟鸣声接连不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人着迷又让人留恋。 随着那头年龄稍大的黄犍牛的一声叫,哥俩又起身劳作了。对于农民来说,只有这不间断的劳作,才可以让人觉得踏实。 王秋生比王六略大几岁,二人算得上是一对知己,除了每天面对黄土地以外,两人经常会坐在一起谈谈心,发表一下对当前生活的看法。人虽然生活在不同的阶层,可是生活上的那些细节,都是相似的。 王六本名其实不叫王六,因为在兄弟中间排行老六,久而久之被叫成了王六。村里的晚辈有称呼他为六伯的,也有称他为六爷爷的。他本来有五个哥哥,但两个哥哥在出生后不久夭折了,那时候他自己都还没有出生,一切都是从父辈们那里听来的,所以事实上他们是兄弟三人。早在十多年前父母去世以后,他的两个哥哥举家迁移去了新疆,王六因为割舍不了对故土的感情,硬是留了下来。 刚刚迁移走的时候,与两个哥哥间经常有书信来往,可是渐渐的联系越来越少了。村里年轻一代,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村还有这样两个人存在。 转眼半小时过去了,王秋生终于耕完了那块地,第一时间解开了套在牛身上的绳索与牛轭,好让牛赶紧吃上点青草。庄稼人喂养的牲口,也是辛苦异常,就像有人说的那样,谁让你生在这种地方呢!不过除了辛苦,也还算是幸运的,起码还可以与主人同甘共苦。有多少头牛,刚刚长大就成了人类餐桌上的美食,失去了对自己生命的拥有权。 牛虽然不会言语,却也懂得老汉的用意,径直走到地畔,大口大口吞咽着嫩草。王秋生折断了一把蒿草,蹲下将沾在犁上的土慢慢擦干净,擦掉土以后,铧片出现了因为长久与土地摩擦而出现的特有亮光。老汉将犁放在一边,拿出自己那块不知用了多久的电子表看了看时间,拿起镢头又把地里那些大土块一一砸碎。 山里的气候,早晚温差大,早上凉飕飕的,可是一到晌午时分,就开始热了。老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意识到时间不早了,抬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三大一小四头牛已经边啃草边移动到了草坡拐弯处,那正是回家要路过的方向。老汉将所有东西挪到路口,坐在镢头把上脱掉鞋子,拿起鞭棍敲打了几下鞋底,倒掉鞋子里的土以后才把鞋重新穿上。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山上其他耕地的人,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于是转身朝着王六喊了一声:“他六伯,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吧。” 王六应了一声,接着两个老汉肩上扛着各自的镢头,犁还有牛轭与绳索,一手拿起鞭子赶着牛朝下山的路口走去了。 cxzww.com 人在劳作了一上午后,在这种下坡路上一瘸一拐的走路十分艰难,而两家的牛群,因为那头牛犊奔跑了起来,接着整个牛群都朝着下山的路狂奔而去,激起一阵尘土,只留下了两个老汉还是半山腰慢悠悠移动着。 牛群下山以后,直接来到了村子那条溪流边上饮水,饮饱后轻车熟路的回家了,而王秋生和王六,过了很长时间才从山上走下来,他们各自回到家的时候,自家的黄牛早已在牛圈外面树荫下躺着开始了午休。 第四章:王家村的日常(二) 王秋生带着复杂的心情跨进了家门,这本是一大喜事,而他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王玉竹看到老头子回来了,赶紧说道:“秀丽生了,是个儿子。” 王秋生连连回道:“好啊,好啊,这可是咱家的喜事。” 随后,他心情渐渐好了许多,放下干粮袋,脱掉外套,在脸盆里倒了一勺水洗了洗手和脸,回到了自己的炕上,开始在小火炉里生火煮茶喝,因为这天不同往日,王玉竹没顾得上提前生火,所以老汉得自己动手了。如果换做平时,他劳作回来,老伴必定早已生好了火。 王秋生边吃馍馍边喝茶,突然对老伴道:“咱得给孩子起个名,没名字可不行啊。” “那你就想一个,我大字不识一个,你还认识几个字,想好了再问问家旺和秀丽,要是他俩没意见,名字嘛,会越叫越顺口的。”王玉竹欣喜的回道。 王秋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接着道:“对,我是得好好想想。” 不论农村还是城市,起名这件事是有些讲究的,因此需要避免很多忌讳,如长辈的名字里有的字,晚辈取名时不能出现,很多约定俗成的东西,无一不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王秋生默默思忖道:“我们村之所以叫王家村,听老人们说最初只有两家人,后来搬来了一家李姓人家和刘姓人家,这才打破了王家村只有一个姓的记录。我壮哥的两个孙子,小顺今年四岁,小刚今年两岁。都带小字,家旺的孩子理应该带个小字,但叫什么好呢!” “小顺,小刚……,小……,那就叫小安吧。”王秋生想着想着突然脱口而出。 王玉竹补充道:“小安这名好啊,你看叫着多顺口。村头咱壮哥的孙子小顺小刚,不都带个小字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突然就想起小安这个名了。这么叫可是有寓意的,我们庄稼人太苦,不期望别的,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够有一个小小的安身之所,吃上一碗公家的饭,也就谢天谢地了。”王秋生解释道。 听老伴如此解释,王玉竹喜上眉梢,又去厨房忙活了。 可是,王秋生的心事还藏在心里,老汉大概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看待事情总是能想到别人的前面去。老汉没有兄弟姐妹,幸好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也不至于太过寂寥。然而一个庄稼人的奢望,又能有什么呢!给儿子取名为家旺,就是希望自己的后代儿孙多一些,不再像自己一样孤零零的。 人生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老汉原本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家旺我们已经不再陌生,二儿子的遭遇与王六的两个哥哥如出一辙,也是出生不久夭折了。此外,他还有一个女儿家梅,贤惠又孝顺,继承了她妈的优良品质,去年刚刚出嫁。因此,王秋生与儿子这两辈人,都只有一个男子,对一个地道的农民家庭来说,略显单薄,这也是人之常情。 因为计划生育的严格管控,生孩子这件事变得更加棘手。对那些提倡多子多福的人来说,这成了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尤其对生了几个女娃还想生个男孩的人家,更是致命的一击。 王秋生的担忧正在于此,儿媳妇秀丽生了个男孩是好事,但他担心计划生育的管控,不让生二胎,果真如此的话,孙子辈也就变得同样单薄了,想到这些,老汉心里不免有些心酸。 对一个庄稼人来说,午休时间是最为惬意而舒适的,如果在农忙季节,是没有时间午休的。 时间到了下午两 点,阳光不再直射,院子里开始出现了阴影,王玉竹喂养的那只猫不断摆弄着姿势,时而跑到太阳底下晒太阳,时而跑到阴影下蹲着,扁扁的摊在地上睡大觉。村里唯一的那只狗平时一声不吭,此刻突然嚎叫了几声,像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发生一样。不过据村里老人们的说法,那一定是村子附近有陌生人经过,或者会有一种更加诡异的说辞,充满了迷信色彩,也只有老人们才显得深信不疑,对年轻人来说,越来越不相信鬼神了。 午休时间显得特别宁静,苍蝇飞过时发出的嗡嗡声都能够进入人的耳朵。随着几声狗叫,王秋生家生过仔的那头母牛也嚎叫了一声,像是在对主人呼唤:“我饿了。”没错,这确实是一种呼唤,牲口早上因为耕地没吃多少草,午后时分,有时候连骡子驴都会发出类似的叫声,地道的庄稼人都知道这一点。 自从坡地里长出嫩草,喂养的牲口不再圈养,除却劳作的时间外,都需要放牧。一来为了节省麦秸已备不时之需,二来自打牲口啃到青苗后便不再好好食用干草料。在农活不太忙的时候,早上劳作下午放牧是村民们的惯常,这不知延续了多少年的生活方式一直延续至今。 这天下午依旧风和日丽,王家村放牧的村民赶着牲口群出发了。村子不大,牲口自然也不多,但种类相当繁杂,有羊群,有骡子,有马,有驴,有牛。整个村子的牲口集中起来去看,规模一下子变得庞大起来了。庄稼人的山地,全靠着这些牲口耕种,细心照料牲口自然是每日非做不可的工作,而且必须得上心。 坐在山头远远望去,初夏的山坡整体绿了很多,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畜群安静的啃着草,俯视远处的沟底,可以清晰看到邻村河沟村的整体布局,这是一个和王家村差不多大小的小山村,与王家村相隔大约六七公里的路程。一条小河曲曲折折的从村子前方流过,水流不大,但从未断流过。 年轻的放牧者聚在一起,玩起了扑克牌,这是消磨时光的一种方式。对这种新型的娱乐方式,年长者大多不参与,也不反对,他们自己表现出的是一种负责的态度,隔一段时间就会留意一下畜群的动态,以防跑进庄稼地里去糟蹋庄稼。 王秋生带着草帽走到靠近几块麦田的坡地坐了下来,屁股底下垫着自己的旧外套以防潮气,抬头就可以看到牲口群,堵在麦田的入口处,正好可以阻止牲口进入麦田糟蹋庄稼。对一个负责当天放牧的人来说,别让自家牲口糟蹋庄稼就是放牧时的责任,可是那些年轻人玩着玩着,牲口跑到田地里去了也全然不知,甚至有时候到了回家的时候,才发现牲口找不到了。于是费好大劲,才把牲口找到。 在我们的生活里,不管是放牧者,还是别的从业者,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 这时候,村里几位放牧的老人边嘀咕边慢悠悠的朝王秋生走来了,王六轻声说道:“从今年小麦的长势来看,又会是一个丰收年。” 老头王壮接着道:“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确有丰收的可能,只要老天不再捉弄人,这收成也就稳了。” 王冯志老人应声道:“是啊是啊,可是老天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王壮,这位即将步入古稀之年的老头,住在王家村的村头,命运也并不见得有多好,真正算得上是儿孙成群,可儿孙成群真的会过得幸福吗,又得另当别论。但他自己的为人,村里人都是认可的。王冯志老人算得上是村里的乐观派,经 常面带笑容,为人和蔼可亲,给人的第一感觉特别有喜感,这算得上是一种人生态度吧。 几位老人来到王秋生跟前,把自己的旧外套铺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开始拉起了家常。 一阵清凉的微风从眼前浮过,给人一种极为舒适的美感,时光总是这样不留痕迹的轻轻划过;然而有时,时光又像是一个滚动的巨轮,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清晰可见,彻底而纯粹。 王家村本就是一个很小的村庄,在那几串鞭炮的声响下,全村人都知道了王家旺的媳妇秀丽生下了一个男孩,对整个村子来说这是一件喜事。放牧的老人坐在一起,自然是要谈论这件事的。 王六拿出他的自制烟嘴,抽起了水烟,王壮老人也掏出了自己的烟斗,抽起了旱烟,旱烟独特的香味飘荡在空中,进入了旁边几位不抽烟老人的鼻孔,引起一阵关于旱烟的议论。对于农人来说,议论的话题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多,至于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压根也不感兴趣。 抽完旱烟,王壮老人磕了磕烟斗,倒掉烟灰,拿起那根长长地烟斗干伸进衣服挠起了痒痒。王六对王秋生道:“老哥,当爷爷了应该高兴,怎么看着你像是有心事?” 王冯志开玩笑道:“他六叔,你该不会是这么快就惦记起了家旺孩子的满月酒吧?”他这么一说,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一阵笑,午后的阳光伴着欢快的笑声,时光一下子变得惬意而生动。王壮笑着道:“有他二叔冯志的地方,就有乐子。” 大家又笑了好一会儿,王秋生才解释道:“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我也是为这事犯愁。孩子的满月酒应该办,可我们都知道,现在计划生育那些人无孔不入,一旦举办满月酒,免不了几个邻村要来人,消息一旦走漏,那秀丽面临的将是被强制结扎的结局。我们庄稼人的生活,一家没有几个劳力是不行的,这世道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不管怎么说,一个孩子太过孤单了。” 王壮则道:“这事确有些难办,但相对而言孩子的满月酒是小事,可以不办。消息绝不能传出去让计划生育那些人知道。我们村的人绝不会泄露此事,可外村人就不好说了,现有些缺德鬼就靠着给计划生育通风报信发财。河沟村有一户人家的媳妇,在生完孩子过了一个月多,就被计划生育的人连夜翻墙进去抬走,结扎了才送回来,给那家人造成的伤害别说有多惨。” 王冯志变得严肃起来,坚决地说道:“这事倒是真的,那家儿媳妇只生了两个女儿就被拉去结扎了,老两口茶饭不思,老头子身体本来就不好,被这么一闹直接就病倒了。相处不太好的邻居还在背地里传出恶言说终于绝后了。家旺孩子的满月酒,不能办。” 王六也应声道:“是啊,不能办,咱得把这消息给封存起来。不能为了一点面子上的小事而误了大事。” 笔趣阁 玩笑归玩笑,开心过后也就过去了,可生活里的一些事还继续放在那里,等着当事人去解决。不管谁有难事,村里人都会热情的出谋划策,从刚才的对话里,我们就可以看到这点。这是庄稼人难能可贵的财富。也许庄稼人正在经历一场变革,可至少这种把别家事当做自家事一样上心的事实的确存在过,而且毋庸置疑。 几位老人的一席话,在很大程度上帮王秋生做了决定,王秋生心里也有了更加坚定的看法,他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最终的决定,他还需要去说服自家人与秀丽的娘家人。 第五章:王家村的日常(三) 生活会给我们出很多的难题,事情的发展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般美好,作为生活的参与者,我们只有面对事实,用不服输的态度去应对一切,才可以继续维持生活。没有谁是容易的,即使你是一个平凡的庄稼人,遭遇的艰难险阻也绝不会比别人少。 阳光开始西斜了,气温也有所下降,山沟里留下了一道道阴影,只有山头的阳光还照着,一天时光即将过去。王秋生嫁到大湾村的女儿王家梅迈着步子,提着一个装满鸡蛋的篮子,正从后山那条路上朝王家村走来。 几天前,王壮的大儿子家福赶着自家那头发情的母牛去大湾村配种,临近几个村子只有大湾村周家有一头未阉割的公牛,王玉竹给家福捎了话,让他到大湾村后抽空去一趟家梅家,告诉家梅有空了回趟娘家。此刻的家梅已经从后山下来了,一定是家福带的话起了作用。不过也巧,正好赶在了小安出生这天回来了。 家梅刚走进大门口,就看到端着面盆正在赶往厨房的王玉竹,于是喊道:“妈,我回来了。” 王玉竹回头一看说道:“家梅,你怎么知道你嫂子今天生了?我那天让家福捎话让你回趟娘家,是因为你嫂子临近生产,想让你过来帮我几天忙,正好今天你就过来了。” “我猜的,这是我带的鸡蛋,给我嫂子吃的。”王家梅笑了笑说,随后放下手里的篮子,接过王玉竹手中的面盆。 “你怎么猜到的?” “村里早上在山头耕地的人中午回来议论说,王家村那边鞭炮声响了很久,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去挑水的途中刚好听到了。我一猜,肯定是我嫂子生了,村里近期也没别的什么事,所以下午我就来了。” “原来是这鞭炮声告诉你的,我说你来的这么准时。”王玉竹瞅着女儿说道。 王家梅把面盆放在案板上后说道:“妈,我去看看我嫂子。” 转眼间,她已朝着嫂子方秀丽的房间去了。 到了下午大概六点钟的时候,王家梅听到屋后有牲口的声音,知道是爸爸放牧回来了。她走出大门,来到牛圈旁的那片空地,把牛拴在了树上,转身看到爸爸在朝这边走来。于是喊道:“爸,你直接回屋洗手吧,牛我都拴好了。” 王秋生一怔,发现是家梅,欣喜的道:“家梅,你来了?什么时候到的,赶紧回屋吧。” “四点多我就到了,晚饭我妈都做好了,就等你和我哥回来吃。爸,你先进去洗手,我哥赶集还没回来,我到村口看看去。”家梅解释道。 王秋生道:“你哥中午才拉着咱家那匹骡子去的,回来是要晚一点,但也应该快回来了。”说完,王老汉就回屋了。 家梅来到村口,恰好被挑水的高大婶看到了,她还在村口张望着,看哥哥有没有回 来时,高大婶的那副好嗓子先发声了:“家梅,我的娃,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家梅应声转动了一下,才看到挑水的高大婶,笑着道:“婶,我下午才来的,你在挑水啊。” 高大婶道:“家里没水了,趁着这会儿泉里有水,担回去两桶就可以用两天了,我的娃,你在等你哥哥吧,晚上你到我家去吃饭。” 王家村与很多小山村一样,生活用水全靠着村口那眼山泉,干旱的时候往往供不应求,因此担水的人都会排起长队。妇女做饭忙碌的这个时候,泉里的水才会慢慢积多。高大婶正是借这个机会来担水的。 对村里的晚辈,高大婶一向热情大方,对待家梅,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般热情,或许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女儿的缘故吧。话说回来,家梅自小也是被高大婶惯大的,她自己舍不得吃的好吃的都会偷偷的给家梅吃。高大婶的好,家梅当然记得。 家梅回答说:“婶,今晚我就不去你家了,晚饭我妈都做好了,你要不到我家吃吧。我明天再去看你。天马上黑了,我哥怎么还不回来。” 高大婶朝着村口那条路望了望道:“我的娃,你哥那不是回来了吗?拉着你家那匹黑骡子,身上还拖着两个袋子,应当是给秀丽和娃买的一些东西。” 王家梅望了望道:“我哥真的回来了,婶,你的眼力还是那么好啊。” 高大婶的视力,在王家村可是出了名的,这种与生俱来的优势,有时候可真的让人羡慕。 高大婶拿勺子舀满两桶水,家梅抢过去帮她挑,但她死活不让,并且说道:“你这娃娃好久回来一次,怎么能让你帮我挑水呢?等我老的挑不动了,那时候我自然不会拦你的。” 家梅笑了,高大婶也边笑边担着水回家了。 片刻以后,王家旺就到了村口,看到妹妹在等他,显得十分高兴,两人一起边说边回家去了。 bidige.com 此时,整个王家村被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显得异常寂静。每家每户的煤油灯发出的零星亮光,远远望去就像萤火虫发出的光一样微弱。可是每家每户的欢声笑语,一点都不微弱。 庄稼人的生活,便是如此的简单而又充实。 王秋生家这天的晚饭吃得比平时要晚一些,因为赶集的王家旺回来时有些晚了。王玉竹做好晚饭后,就先给儿媳妇秀丽盛了一份端进了房间,因为她不便下炕,所以提前吃了晚饭。 听到儿子女儿从屋后回来的谈话声,王秋生这才点着了煤油灯,拿出一根缝衣针特意把灯芯往外拨了拨,整个房间顿时变得通亮。王玉竹端起小方桌放在炕上,随后依次把饭菜从厨房端了过来,只等儿子女儿拴好骡子回来开吃。 就在这时,家旺家梅从大门口进来了,只听得家梅道:“哥,你 都给我嫂子买了什么,赶紧拿进去让我嫂子高兴高兴。” 王家旺回道:“你嫂子和孩子用的东西都提前买好了,我今天主要去买了点之前漏买的东西,还是高大婶想到的,今天镇上正好逢集,所以就去了一趟,不然等到下个逢集日,又得三天时间。” “你俩嘀咕什么呢,赶紧把东西放下洗个手回屋吃饭,秀丽已经吃过了。”王玉竹听到声音后走出来说道。她边说边从厨房端了半勺水倒在了脸盆中,又从热水壶倒了点热水掺在了里面。 对王秋生家而言,不得不说这是一次家庭大团员,不仅出嫁的女儿回来了,而且自己也添了一个孙子,这顿晚饭,他们吃的相当开心。关于王小安的满月酒,一家人达成了一致,决定不举办。至于秀丽的娘家人,则由秀丽与家旺后续再去解释。秀丽的爸爸方正,向来是一位开明之人,他一定会支持女婿家的决定。 宁静的夜晚过后,新的一天又来了,第一缕阳光最先照到了高高耸起的山头,沉寂了一夜的王家村渐渐恢复了热闹。王秋生习惯性的早早起床了,简单的洗了把脸后,去厨房拿过来一个碗,用手将馍馍掐成小块放在碗里倒上热水,这碗开水泡馍就是他的早餐。 他的动静很小,但还是惊醒了王玉竹和女儿家梅,随后她们二人也起床了。炕很大,每次家梅回娘家,都是和父母同睡一个炕。因为住的时间短,另外一件房间的炕是凉的,也很潮湿,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去别的屋住了。 王秋生吃完早餐,对妻子和女儿说道:“咱家今年种麦子的预留地第一遍已经耕完了,可以缓几天了,我去放牲口。家里还有一袋几年前种的糜子,让家旺上午拿去村口用石臼把皮舂掉,给秀丽熬粥喝,这东西营养好可以补身子。” 王玉竹回道:“好多天前我就用簸箕簸好了,正好那天太阳也好,晒了半天,你不说我差些忘了。” 说毕,王秋生就赶着自家的牲口出门了。出村没走多远,他的一双布鞋就被路边花草上的露水打湿了。大颗大颗的露珠,宛若下过雨一样,这也暗示着又将是一个大晴天。 王老汉最喜欢放牧的地方就是村后的山坡,看着牲口安静的啃草,他便可以爬到最高处居高而望,但不论如何张望,远处依然是望不透的重叠着的大山,近处的还可以望到山上的树木,远处的望过去只隐隐约约看到山的轮廓。他来到太阳照耀的地方,坐在自己带的小木凳上,把湿透了的鞋子脱掉,放在一边让其充分吸收阳光以便快些晒干。 约莫过了半小时,村里放牧的后生们才打着哈欠赶着牲口出发了,此刻的阳光已经照进了村子,村里周边树木的枝叶似乎又繁茂了许多,鸟儿们啁啾不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到处彰显着生命的活力。 第六章:王家村的日常(四) 王家旺吃过早餐,把家里那袋糜子分成了两份,扛了半袋拿着笤帚与抹布来到了村口的石臼处。王家村的这个石臼,是有些历史的,石臼之坚硬和石臼之大,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没有哪一个石臼可以与之媲美。 据村里老人们的回忆,石臼最初是从后山背面的一块地里发现的,一村民在耕地的时候受到了阻力,以为是个不大的石块,就喝住拉犁的牲口拿起镢头开挖,本以为挖几下就可以解除障碍继续耕地,可结果在开挖的过程中发现那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一个超大的石臼。 在那个不知道挖掘机是何物的时代,仅凭一人之力要挪动石臼,简直是天方夜谭,回到村以后,耕地的村民将此事告知了村里人。待到深秋时节农忙过后,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位老人组织人手,来到那块埋着石臼的土地,集众人之力终于将石臼挖了出来,据估计得有好几百斤重。 最后,村民们费了好大力气,花费了好几天时间,才一点一点把石臼抬到了后山山顶。选好方向以后,把石臼从山顶滚落下来,最后停在了村口,重见光明的石臼这才有了新的位置。此后,该石臼为王家村所有村民尽起了舂米与舂麦子的义务。 这件事,过去已有半个世纪之久,与石臼一起尘封的往事,那一定是关于王家村已逝先辈们艰苦奋斗的故事。只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这故事也将变成鲜为人知的传说。 石臼只有在过年前的腊月才会发挥它的作用而变得忙碌起来,每天几乎都有村民来舂麦子,王家村过年的时候有家家户户做黄酒的传统,而黄酒的材料是麦子,麦子需要舂去麦皮。但是此时,正值初夏季节,石臼已经好久没有人用了,里边有飘进去的灰尘,有枯叶,也有下雨时盛在里边的雨水,必须得好好清理一番方可使用。 王家旺用笤帚将石臼里的杂物全都扫了出去,随后又用抹布把内壁擦拭干净,这才倒入小份的糜子,拿起石锤开始敲打,舂糜子可算得上是一件体力活了,全靠人的力量用锤子砸,才可以一点一点把皮去掉。 咚咚咚的敲打声四散开来,飘荡在整个王家村,如果有人从村子对面路过,会轻而易举的听到这种回声,悠扬而婉转,仿佛又到了过年时节,但当你回过头看到眼前整片整片的绿色时,会不觉惊叫一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初夏而非寒冬。 如果不是王小安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在这个季节,是不会听到这种击打声的。一个生命的降生,也就意味着一个人人生的开始。只要是生命,他就会努力的去绽放,而绝不会选择沉寂。 半袋糜子,王家旺整整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舂完,虽然两条胳膊发麻,但他的心里却是无比的喜悦。 人一旦有了某种对生活的期许,就会变成另外一种人,变得积极向上,也变得无比勤快,犹如受到了某位神秘人士的点拨,一下子顿悟开来。 家梅这次已经在娘家待了差不多半个月,为王玉竹帮了很多的忙,只有亲情间的这份感情,才可以这般浓厚而不求回报。尽管与高大婶经常见面,但她却没有空去高大婶家看望她。这天中午吃过午饭,她才提上自己的包特意去高大婶家看望高大婶,农活忙的时候人们一般都在地里劳作,只有中午与晚上才会在家里。 家梅推开高大婶家的大门,边走边叫道:“婶,你在家吗?我来看看你。”高大婶在厨房忙活没有听见,他儿子刘贵坐在耳房门槛上磨镰刀,看到是家梅,立马起身说道:“家梅来了,快进屋坐,我妈正在厨房烙饼。” 家梅开玩笑道:“贵哥,离割麦还早着呢,你磨镰刀干什么?” 刘贵笑笑道:“下午放牲口的时候随便割些青草,带回来晚上给牛吃,这刀太钝了,不磨草都割不动了。”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屋,刘贵五岁的儿子刘强爬在床上惊奇的看着家梅,王贵对儿子说道:“强强,快叫姑姑,这是你家旺叔的妹妹,以后见了记得要叫姑姑。” “姑……姑……,姑姑……”孩子用微弱的声音叫道,见到陌生人显得非常害羞。 家梅高兴而又惊喜地道:“强强都这么大了,带你去姑姑家玩好吗?” 听到家梅这么说,孩子一下子紧张起来,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似乎怕自己被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陌生人带走。孩子小小的 神经非常敏感,一句话竟能产生如此大的反应,他幼小的心灵正在接受一次与外人接触的洗礼,这也是一种成长信号的释放。谁说不是呢?农村孩子除了与大自然接触甚密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匮乏的。 就在此时,高大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刚刚烙好的饼,看到是家梅来了,热情的说道:“家梅我的娃,你咋不在炕上坐坐,赶紧上炕。”说的时候,高大婶将一个热腾腾的饼递给了家梅。 家梅虽然已经吃过午饭,可也不能拒绝,她知道如果那样做会让高大婶觉得彼此间有了隔阂,因此她接过饼咬了一口说道:“婶,你做的饼还是那么香啊,炕上我就不去了,天渐渐热了,坐椅子上好。” 高大婶笑了,不再强求让她到炕上坐,立马与家梅拉起了家常。刘贵继续回到耳房门槛上磨镰刀,刘强渐渐从被窝里探出了头,趴在炕上用双手支着下巴,瞅着奶奶与家梅看,片刻功夫,他就从刚才紧张的氛围里走了出来,开始接受了这个陌生人的到来。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下午的劳作即将开始,家梅这才起身辞行。她打开自己的布包,拿出一包麻纸包着的点心递给高大婶,并且说道:“婶,这是一包点心,我给你带的,等有空了你打开尝尝,味道很特别。” 高大婶说:“家梅,我的娃你每次回来都要给我带点吃的,你看我都没有什么东西给你,你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给你爸妈留了没?” “留了,给你们一人一包。”家梅回道。 “那就好,你别急着走,把这两个饼给你爸妈带上。” “不拿了,婶,你快进屋去,别送我了。” 家梅从屋里走了出来,高大婶拿着两个饼急忙跟了出来,硬是塞进了家梅手里,家梅知道高大婶的性子,只好把饼接住,说道:“行,婶,饼我拿了,你快回去,别送我了。 “我的娃,有空了就过来耍。”高大婶热情的继续道。 家梅朝着高大婶笑笑说:“行,婶,我走了。” 随后,家梅就从大门口走了出来,沿着房屋旁的那条小路回去了。 刘贵的妻子周翠芳听到家梅走了,这才从西厢房里走了出来,拿着一卷梳头时梳下的乱发,放在了窗户外面窗台上的一只破鞋里,攒下这种头发,可以与村里来的小商贩换针线。刘贵与儿子刘强,大口吃起了家梅带来的点心,周翠芳走进正房,看儿子与丈夫吃的正香,没吱声又出来了。 周翠芳的父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生意人,经常外出做生意,时常会买各种小吃带回家,周翠芳打小就吃过很多别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所以对家梅带来的点心才会不屑一顾。她父亲则被人起了个外号,叫做“周财主”,这个外号实则是八分讽刺,两分身份解说。 高大婶回到房间,看见家梅给自己带来的点心已被儿子和孙子分食,心里不免有些心酸,儿子与孙子吃了与自己吃并无两样,孙子小当然不懂事,儿子的作为却有些让人不解。 儿子刘贵什么话也没说,孙子刘强则拿起手里的一个点心朝着高大婶喊叫:“奶奶,奶奶,过来给你一个好吃的。” 看到孙子给自己递过来的点心,高大婶心中由悲而喜,也不枉孙子是自己惯大的,笑着伸出布满老茧的大手靠近孙子细嫩的小手,就在打算接过点心的那一刻,周翠芳听到儿子的叫声后抢先一步走了进来,伸手直接从儿子手里夺走那颗点心放进了自己嘴里。旁边的刘贵不知道是没有看到,还是假装没看到,若无其事的嚼着嘴里的点心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高大婶眼里滑落了两滴泪水,走到桌子旁,拿起包点心的纸,将剩下的点心碎粒倒进了嘴里,艰难的吞了下去。她知道,这么做不是自己有多么嘴馋,只是为了不辜负家梅的那颗心,如此一来,也总算对的起家梅这娃娃的心了。 生活总在无情的捉弄着一些好人,就像有些人说的,也许是上辈子造了孽,才有此生的苦难。 xiaoshuting.cc 热情大方的高大婶,出生在高山村一个普通的家庭,十八岁就嫁给了王家村村民刘好,算是嫁对了人,那个年代的婚姻,就像碰运气一样,没人知道自己会娶到或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全凭父母做主。刘好正如他的名字,真正是一个好人,疼妻爱子,对家庭负责,还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通过多年的努力, 生活也渐渐有了起色。 刘好五十岁那年,突发一种怪病,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个礼拜,就撒手人寰了,自他去世算起,已经整整过去了四个年头,高大婶每每想起自己的丈夫,都会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落泪。她怀念有丈夫疼爱的日子,也怀念与丈夫一起劳作的日子。 不过,高大婶也是一个乐观坚强的人,早已看淡了生死,她在与王玉竹单独的谈话中不止一次的说过这样的话:“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梦见了好几次死去的老头子,他让我快点回去给他做饭。” 王玉竹总是安慰道:“他婶,你别胡思乱想了,想以前挨饿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高大婶于是又开朗了起来,继续与王玉竹拉话。但她的话里,似乎暗含着什么不详的东西。 在王玉竹精心照顾下经过半个多月时间的调整,方秀丽的身体很快恢复了,被很多村里人夸赞说她气色很好。嫂子身体恢复以后,家梅也打算回家,这次在娘家一呆就是半月多,如若换做平时,无论如何也不会呆这么久。 这天下午风和日丽,待小安熟睡以后,方秀丽从屋里走了出来,拿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与婆婆还有家梅一起择菜。因为家梅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回去,所以秀丽主动提出建议要把晚饭做的丰盛一些,王玉竹这位做母亲的,自然是欣然接受的,看着儿媳妇与女儿能够相处的如同亲姐妹,她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秀丽开口道:“家梅,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真的谢谢你。” 家梅笑着道:“嫂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还跟我客气?” “不,我应该给你说句感谢的。你来这么多天一天也没闲着,我们虽然不是亲姐妹,但和亲姐妹一样亲。别人的好一定要记得的,不然就会当作理所当然。所以呢,我应该要谢谢你的。”秀丽接着道。 见嫂子这么说,家梅回道:“好,你的这个谢谢我收下了。要我说,嫂子你要是念上几年书,一定会更加了不起的,说不定还会成为一个好老师的。” 秀丽回道:“你可别这么说,我呀没那命。小时候,家里穷供应不起不说,而且那时候村里上学的孩子就没几个,我爸说我是个女娃,迟早要嫁人的,学会做针线干农活也就可以了,哪里还会考虑那么多。” 听到这里,王玉竹叹息道:“这都怪我们那辈人,思想太迂腐,要不是这世道越来越好,谁还能知道读书真的会有用。我现在和你爸妈一样,说起这事来就惭愧啊,我们都无所谓,你们这辈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是,你们也摆脱不了当泥腿子这条路啊,都怪……” 秀丽打断婆婆的话道:“妈,这都是咱们农人的命啊,生在这种地方怎么能怪你们呢?你看这不都挺好的吗?” 家梅也急忙道:“是啊,农村人有什么不好。我们还能坐在院子里边说话边择菜,你看看那些当干部的,哪有我们这么悠闲。” 王玉竹自然听出这是安慰她的话,但她听得舒坦,笑着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庄稼人啊,别的什么都好,吃喝全靠自己,所以日子过的是最踏实的,但就是有时候太辛苦了。” 下午的阳光静谧的照着这个农家小院,王玉竹养的那只猫依旧躺在太阳底下晒着太阳,对面山坡上传来了几声哞哞的叫声,王家梅站起身来抬头望了望惊呼道:“有两头牛打斗起来了,坡地那么陡,怕是要出事啊。” 方秀丽也站起身来眺望,惊道:“放牲口的人哪去了,怎么不过去制止一下?” 王玉竹则气定神闲的道:“你们两个别担心了,这牛的打斗有时候看似凶猛异常,实际上是吃饱了在玩着较真。一般不会出事的,若是真正的打斗,输了的一方也会跑开的。” 听王玉竹这么一说,家梅和秀丽才又坐了下来。 下午六时许,外出劳作的村民断断续续回来了,放牧的王秋生和去麦地里拔草的王家旺也回来了。此刻,村里又是一阵热闹,而后又渐渐恢复了安静。 太阳已经落山,天暗了下来,房间里更是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王玉竹点着了那盏煤油灯,把小方桌放在了正房的炕上,家梅和秀丽把所有做好的饭菜端了过来,一家人开始吃起了晚饭。 第二天一早,家梅就离开娘家,从王家村回到了大湾村。 第七章:王家村的日常(五) 时光的脚步是轻巧而又无声的,麦田里的麦苗不知不觉已经露出了麦穗,即将进入花季,每一块种植胡麻的田地里,远远望去也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当风轻轻吹过,簌簌的响声会飘进耳朵,田地里便立刻产生一片浪花,随着风的方向,这种浪花缓缓荡漾开来。 翻开日历,便会惊奇的发现,日子已到了农历四月末,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麦子就开始收割了。 村里的牲口,都喂养的膘肥体壮,等待秋收时节的到来。村里的每一户人家,对待牲口是十分上心的,所有农作物的耕作与收获,全靠借助牲口的力气。换句话说,村民的整个生活全赖牲口,因此牲口对山里的庄稼人来说,是希望,也是依靠。 四月二十八日这天下午风和日丽,蔚蓝的天空不挂一丝白云,放牧的王秋生突然发现自家的那匹黑骡子隔三差五的会卧倒,草也不吃,显然是生病了。他焦急万分,眼看着马上到了麦子的收割时节,全仰仗着这匹骡子,突然发生这种事,一向沉稳的王秋生此刻显得异常紧张。 yawenku.com 他径直的靠近卧倒的骡子,大声将它喝了起来,只见这匹骡子低了低头把嘴靠近山坡上的青草,只是闻了闻,又抬起了头,显然没有胃口,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明显是生病了。 一旁的王六见状走了过来,问道:“老哥,这骡子怎么啦?看它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又卧着,也不吃草?” 王秋生回道:“估计是生病了,要是人哪里不舒服还可以开口说话来描述,这牲口也不会说话,当真人让人焦急。” 王六继续道:“眼看着麦子再有一月时间也熟了,这牲口耽搁不得,得让李兽医瞧瞧,开几副药吃吃赶紧让好起来。” 王秋生略显焦急的道:“李兽医今天也没来放牲口,这时候不知道在不在村里,指不定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王六道:“他在家里没有外出,今天中午吃完饭在树底下我们几个人聊过几句,我还开玩笑笑过他了。他说猪圈门被猪给拱坏了,他下午要修一下,眼看着麦子都出穗了,要是跑出去糟蹋了人家的庄稼,那就不好了。” 王秋生紧锁的眉头稍有舒展,认真的道:“这么说他肯定在家,他六叔,我家那几头牛烦请你晚上回来时一起给吆回来,我现在就把骡子拉回去请李兽医看看,再不敢耽搁了。” 王六道:“放心吧老哥,你那几头牛不要担心,再晚点回去的时候我会一起吆回去的。” 王秋生道了谢,解开骡子脖子上缠着的缰绳,牵着骡子回去了。走在回家路上的王秋生,腿脚似乎有些发软,默默念道:“老天爷呀,你可千万别让这骡子有什么事,一大家子全都靠着它。” 生活在大山里的庄稼人,依然过着最为原始的农耕生活,即使到了今天,极少数种地的人还是要借助畜力,机械化尽管已经普及了,然而 对大山里的人们来讲,依旧是天方夜谭,受地理位置条件的制约,无法一一普及,在九十年代初,牲口对很多的农村家庭来说,仍然是生活所有的依靠。 王秋生牵着骡子回到家,将骡子拴在了那棵梨树上,自己赶紧回屋准备了半盆温水,打开抽屉拿出盐盒抓了一大把食用盐洒在了水里,想着先让骡子喝几口盐水,看情况能不能好转一点,然后再去请李兽医来看看。这盐水到底有什么用,其实也说不明白,就像人肚子疼了喝热盐水一样,这是村里人代代相传下来的生活经验,亦可称为常识。 王玉竹看到丈夫一言不发回来了,赶紧走出屋问道:“他爸,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平常不都是最后一个回来吗?” 王秋生声音有些微弱的轻轻回道:“咱家骡子好像生病了,不吃草,牵回来让李兽医给看看。” 王玉竹顿时有些紧张,立刻回道:“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先让骡子把这半盆盐水饮了。” 于是,老两口紧张的端着半盆盐水从大门出去了,刚好碰到拔草回家的儿子家旺,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也回来的这么早。王玉竹首先吩咐道:“家旺,你去一趟李兽医家,把他请来看看这骡子,不吃草刚被你爸牵回来,我们先让饮点盐水,估计是生病了。” 王家旺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来不及回屋,直接就朝着李兽医家去了。他之所以也回来的早,是因为那块麦地里的草拔完了,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再去后山背面的地里拔草不划算,时间全就浪费在走路上了,索性他就回来了。 王秋生和王玉竹刚靠近骡子,那骡子就发出了亲切的呼唤声,因为盐水是咸的,所以牲口是很爱喝的,王秋生把盆子一递,一下子就被喝光了。二人气色有所好转,牲口如果病的重,连盐水有时候都是不喝的。现在盐水被骡子一口喝光,说明情况不是太严重。 转眼王家旺就到了李兽医家,可是大门关着,上面挂着一把锁,并没有锁死,显然家里没人。王家旺听到房子侧面有声音,便循声而去,走了几步发现那正是李兽医,穿着一双黑色长腿水靴,站在自家猪圈里的粪水中修理猪圈门,看起来已经完工。 王家旺走上前去问道:“叔,你在修猪圈门呢?” 李兽医这才转身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王家旺,立刻回道:“家旺来了,我马上就好了,你是有什么事吧?” 家旺连连点头道:“是啊叔,我家骡子不吃草,我爸刚牵回来,想请你去给看看,幸好你今天在家。” 听了家旺的解释,李兽医放下手中的活,回道:“我这刚好忙完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李兽医鞋子也没换,进门拿上自己的药箱,就和家旺一起朝家旺家去了。 李兽医名叫李子树,比王秋生略小几岁,王家村村民,是村里唯一的一个兽医,人们习惯称他 为李兽医。听了家旺的解释,李兽医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所以没有任何耽搁便出发了。 几分钟时间,家旺和李兽医就到了,等候的王秋生对李兽医说道:“他叔你来了,好端端的这骡子,可是下午一直不吃草,不知道怎么了?” 李兽医回道:“哥你别担心,这情况估计是肠胃原因引起的,我先看看嘴里有没有什么迹象。” 待李兽医说完,王秋生用力掀起了骡子的上嘴唇,露出一排牙齿,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见到陌生人靠近,这骡子也起了性子,一直不停地反抗。王家旺又上前去用力牵着骡子,王兽医才有机会揪起骡子的舌头,认真看了一番才松开了手。信心十足的说道:“没错,就是肠胃的原因,稍后打一针,再配几方西药吃了,基本就没事了。” 听了李兽医的解释,王家旺一家人脸上的担忧顿时散去了,王秋生诚恳的道:“他叔,我们先回屋喝杯水,慢慢在配药吧。” 家里来人,要么倒水要么递烟,这在王家村是一项基本的礼貌行为。 王玉竹率先回去了,当李兽医他们从院子进去后,她已经倒好了水,简单的洗了洗手,王秋生挂起门帘,把李兽医迎进了正房。王家旺点上了煤油灯,递上水烟烟斗说道:“叔,来抽烟。”并且已经泡好了一杯茶,也放在手边的桌子上。 李兽医接过烟斗抽了几口,开始准备注射的药水和西药,同时与王秋生拉起了家常。庄稼人的话题,八九不离十自然是讨论庄稼了。 给骡子打完针,自然就到了晚饭时间,方秀丽煮开了下面条的热水,但不见家人与李兽医回来,于是出去看看情况。出去后只见那骡子竟然吃起了家旺刚刚在路边割的一把青草,包括李兽医在内,大伙都瞅着骡子在说话。秀丽轻声对他妈说道:“妈,水我烧开了,叫一下爸和李叔叔进去准备吃晚饭吧。” 王玉竹于是转身说道:“他叔,饭好了,我们进去吃晚饭吧。” 她这一叫,聊得正欢的李子树与王秋生才回过神,意识到站了好久了。王秋生淡淡一笑,说道:“他叔,走,我们进去吃饭吧,你看我只顾着和你说话,倒把吃饭的这事儿给忘了。” 李兽医回道:“我今儿不去了,烟抽了茶也喝了,你们快进去吃吧,晚上记得把西药给骡子吃了,我也得回去了。” 李子树这个人,自己决定的事,那就是定了型,说了不去绝不是敷衍,肯定不去的。他要是决定去吃饭,赶也赶不走的。王秋生知道他的性格,便不再勉强。李兽医回去了,王秋生一家人也进屋吃晚饭去了。 饭后,王秋生把一把西药研碎,融在水里,分几次给骡子饮用了。 晚些时候,王秋生又去牲口圈看骡子,听着骡子有力咀嚼草料的声响,才放心的回去睡觉了。总算是虚惊一场,当真吓人不小。 第八章:王家村的日常(六) 第二天中午,王玉竹做好了午饭,可是迟迟不见丈夫进来,不知道他在外面忙什么。过了一会儿,王秋生低着头走了进来,沉默不语,王玉竹道:“饭都好了,我端过来了,赶紧进来吃饭。” 只见王秋生低声回道:“一回来骡子又卧倒了,看起来比昨天还严重,我……” 他不再往下说,王玉竹知道是骡子的病情复发了,心情也有些沉重,不过她遇事总是能想开,不至于一下子没了主意。坐在饭桌旁的王家旺把将要拿起的筷子收了回来,垂下了头,方秀丽看着家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状,王玉竹声音洪亮的说道:“人也有生病的时候,更何况还是个骡子。都把碗放下干嘛,不吃饭骡子就能好吗?不管它得了什么病,看得好更好,看不好大不了死了,生活还要继续,地里的活儿还等着我们去干,这样下去怎么行。家旺,赶紧吃饭,吃完去把你李叔叔请来再给看看,我们尽力就好,结局会是什么样,先不想它了。” yawenku.com 王家旺看了看他妈,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快速的把两碗面条吞了下去,就去找李兽医了,王秋生也重新拿起筷子,吃起了饭。 就在全家人即将陷入一种近乎绝望的低潮时,被王玉竹的几句话拯救了过来,一家人重新鼓起了勇气。我们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力量,对一个优秀的家庭而言,一个优秀的女人是功不可没的。 当李子树听到骡子病情加重时,他来不及犹豫,拿了药箱急忙和王家旺出发了。好在同一个村离得很近,几步路就可到达,不会有额外的耽搁。 你不能说李兽医的医术不行,临近几个村子就这么一个兽医,不管是谁家的牲口生病了,都是请他来治的。不说多的,随便哪个牲口所得小病,都是他给治好的。不过要是得了重病或是怪病,治好的希望就变得有些微茫了。毕竟李兽医的医术一半是自学,一半是经验。 他再一次看到骡子的情况时,也不由得惊呆了,这其中的缘由,或许和昨天用错药也有些关系。 李兽医突然脸色变得有些凝重,面对这种情况,自己的医术已经达到上限,尴尬中隐隐有些不知所措,这匹骡子对王秋生家意味着什么,他再也清楚不过。心想:“倒不如把情况坦诚言明,方是一条退路,纵然自己的名气受损,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活着不仅要活的坦荡,更要诚信待人,秋生哥的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又何必不懂装懂。我真心希望,这骡子快点好起来。” 经过一番默想,李兽医不再忧郁,终于开口了,对王秋生道:“秋生哥,我也没想到一夜之间骡子竟然成了这样,或许和我昨天的用药有关。一来,怕是我用错了药,导致情况恶化;二来,今天这种情况我实在认不出是什么症状。我建议让家旺去镇上请个专业些的兽医来看看,或许……,或许这骡子还有救。” 王秋生道:“他叔,你是知道的,虽然骡子对我们庄稼人而言至关重要, 可是谁又能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怎么能怪你呢?如果用错了药,也许夜里就已经死了,昨天晚上睡觉前我去看的时候,这骡子吃草料吃的特别起劲。这就足以说明,昨天非但没有用错药,反而是对症下药,才出现了好转的情况。哪怕真的用错了药,又怎么能怪你呢?我听说那医院里给人看病的专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更何况我们这种庄稼人!” 听了王秋生合情合理的解释与安慰,李子树心里瞬间宽慰了许多,对王秋生的人品,更是暗暗多了一些叹服。 然而骡子的情况越来越差,躺卧着也不挣扎,但是两颗眼珠子不停地在转动,完全不像临死前的无动于衷,反而有种哀求的神色望着它的主人。 王秋生接着道:“他叔,你给我们尽力看,放心用药吧,我们不能让它等死。医死医活,碰碰运气吧。” 李兽医犹豫了片刻,缓缓地道:“哥呀,都这样了,我就实话实说了吧,用药基本也是浪费钱,希望不大。” 见李兽医仍然犹豫不绝,一旁的王玉竹急切的道:“他叔,你就尽量看吧,你看它眼珠子那么有神,不像是得了绝症。不是有强心剂吗,给它打一针看看情况。” 王家旺始终没有开口,他有些绝望的望着骡子,想到了以前,与村里人一起各自骑着自家骡子放牧的场景,每每跑到最前面,看着后面传来羡慕的眼光,他都会弯腰轻轻的用手拍拍骡子的脖颈,表达对它优秀表现的满足。那是多么让他骄傲的一件事啊!然而这一切都即将成为回忆,至于这骡子为他家出了多少力,他还来不及去想。 此刻的李兽医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很难决策,最后鼓起勇气艰难的回道:“既然哥嫂你们都这么说,我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但愿……,但愿这骡子真的能够出现转机。”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突然有些惨白,随即又恢复了原状,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答应了这种请求。 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只好把那管强心剂注射进骡子的脉搏。当他拔出针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或许骡子得的不是恶性的病,这一针打下去没过多久,它就神奇般的站了起来,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生命总归是神奇的,哪怕是研究生命的人,有时候也无法彻底搞懂,只能把心中的疑问,归结于科学发展的深度不够。 王秋生一家人顿时脸上有了喜悦之色,李子树也终于放松了心情,脸上露出了一种充满自信的笑容。一个家庭,一下子又有了希望。 有一个得劲的骡子,对一个山里的庄稼人来说太重要了。大概十年前,王秋生家因为缺牲口的缘故,麦子熟了割完以后,硬是用肩膀背到打麦场的,那时王家旺也才十几岁,但他体验了什么是苦,什么是嘲讽,在他心里,也留下了深深地记忆。 这人啊,一旦过的不好,总是要被一些人冷嘲热讽的。尽管村民 相处的很和谐,但拿整个村子来说,并没有表面上那般美好。俗话说:人活一口气,不能让人给看扁了。这往往也成了我们普通人努力的动力来源。 李兽医在接下来的治疗中,发现自己缺少很多药,于是对王秋生解释道:“哥,很多药我手上现在也没有,怕是要到镇上去买些回来才好。” 王秋生回道:“这样吧他叔,你开个药方,趁着天气还早,让家旺去趟镇上把药给买回来,这样不会有任何耽搁。” 李兽医应允了,抽了几口水烟,就写了一张药方,指着药方对旁边的王家旺道:“家旺,这个药无论如何要买到,有时候镇上卫生院也会缺货。如果没有了,你就去那几家私人药店看看,他们都会有存货,只是价格贵了点,药肯定是真的。” 王家旺答道:“我记住了,叔。” 这天下午,王家旺去了三河镇买药,王秋生也没有去放牧,把家里的几头牛委托给了去放牧的王六,他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护着生病的骡子。 王家村属三河镇管辖,距三河镇大约有二十公里的直线距离,因为山路占一半,所以实际的距离要远远比二十公里多。平时村里人赶集,都是步行的,偶尔会有一些青年骑着自己的骡子。 王家旺因为给骡子买药,他不得不抄近路赶时间。于是先去了河沟村,在河沟村的亲戚家借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这样可以省出一些时间。如此走法,若按实际距离计算,比在王家村到镇上的距离还要远,但因为河沟村地势相对平坦一些,可以一直骑自行车去镇上,因此总体而言更加省时。 骑上自行车,王家旺只想着自家的骡子,似乎自己身上有着无穷的力量,头也不回的使劲蹬着脚踏板,而感受不到一丝的倦意。砂石铺的公路蜿蜒曲折并不平坦,但一路上只碰到了一辆相向开来的拖拉机,当时的三河镇,轿车并不多见。只用了四十分钟的时间,王家旺就到了镇上,当他把自行车停在卫生院门口朝里边走去时,才发现自己的喘息竟是如此厉害,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 一切相当顺利,药全都买到了,王家旺又原路返回,到河沟村后把自行车还了回去,还剩五里路,他不敢停留,只得把药背在肩上步行回家。当他踏进自家门口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只听见王秋生和李子树的议论声:“家旺可真快啊,这来回也就用了五个多钟头。” 王家旺轻轻放下肩上装药的袋子,走进屋一口气喝完了一大壶凉开水,喘着粗气说道:“真渴死我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李兽医全力给王秋生家的骡子医治,骡子最终痊愈了。经过这件事,李子树的医术在村里村外又一次获得了认可。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若不是秋生哥与玉竹嫂的坚持,骡子也许早死了,村民对他,又将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态度。 生活,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那劳作的村民,时刻保持着无尽的热情! 第九章:王家村的日常(七) 麦田,在不知不觉中由绿色变成了黄色,再有不多天,收割的时节就要来了,这在一年当中显得十分重要。这段时间,村里的预留地已经翻耕完毕,可谓是忙里偷闲的日子,但作为庄稼人,当然是闲不住的。 这天恰是农历五月十二,每逢每月的二五八是三河镇上的逢集日。午饭过后,王家村的几位后生商量了一番,打算利用这十天左右的时间去镇上赶麦场,挣点钱回来补贴家用。 赶麦场,就是去给人家割麦子挣钱的意思,也称为做麦客,或当麦客。 在村头的路口,同行的人当中有王家旺,有王六的儿子王立家,还有高大婶的儿子刘贵等,看起来大约有六七人,也算是一个不小的队伍了。 当他们从王壮家的房子旁边经过时,王家旺突然说道:“我们叫一下家福哥吧,说不定他也要去的。”王立家等旁人表示应允,刘贵则道:“是啊,差些把家福哥忘了。” 于是一行人顺道来到了王家福家的门口,王家旺喊道:“家福哥,在家吗?”他连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大门只是虚掩着。王壮听到了,从自己的那件破旧小黑屋走了出来,对大家笑着道:“看你们的装束,是要去镇上赶麦场吗?你们稍微等等,家福是要去的,没有找到镰刀,就去家乐家找了,应该快回来了。” 老人寒暄着,转眼的功夫,家福就过来了,一起的还有他两个弟弟,二弟王家才和三弟王家乐。这一行人,又加了三人,现在也是一个十多人的队伍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日常琐事,边走边聊,显得轻松而自在。 王壮老人可谓是儿孙成群,大儿子王家福与二儿子王家财均已成家,只有三儿子王家乐仍独身一人,本有一桩婚事,但他个性太强,谁的话也不听,硬是拒绝掉了,差些把王壮气死,所以他一直过着单身汉的日子,到了这个年纪,在要去寻个老婆,怕是难上加难。村里人都替他着急死了,他本人则全然不在意,依旧过着闲散而自在的日子。 王家乐本人却是一个十足的乐观派,对担忧他的人总是如此反驳道:“人活一辈子那么短,结婚生子那么苦那么累干嘛,还不如一个人过的自在。”然而别人又劝道:“那你老了怎么办,人活一辈子总得留个后吧?”可他却道:“要是生个孝顺的孩子,老了还好过,可一旦生个不孝的,那不是自寻烦恼吗?如果有一天自己老了,庄稼活也干不动了,一包老鼠药吞下,也不会麻烦任何人,怎么样都得是个死,这样不还能给自己减轻一些痛苦吗?”他每次的反驳,都让替他担忧的人无话可说,可是话又说回来,他这种坚决的勇气,有时候又会让别人产生暗暗地羡慕,活着有时候的确太苦了。不过人各有志,又怎可一概而论! 尽管王家乐只是独身一人,但他的院落与两位哥哥无异,这也足以看出王壮对待儿子的公平,期盼每个子女都能成家,只是对于三儿子,他也是颇为无奈,渐渐也就接受了儿子的决定,可是他的内心深处,打光棍的三儿子依然是他隐隐的痛,只是不愿轻易说出来罢了。 农村的陈规陋习有时也是够惹人烦的,如果生一个儿子倒还好,无论如何都得与父母一起生活,可一旦有二个以上的儿子,作为父母介于中间,就显得很尴尬了。王壮便是如此,按照村里不成文的传统,他理应与三儿子一起生活,可王家乐既没成家,也没有让他住进来的意愿,至于大儿子与二儿子,关于自己归宿的话题,唯恐避之不及。 老人心知肚明,儿子们都嫌自己是个累赘,索性就独自常年住在自己那所小黑屋里了,晚年的事情,他也不去细想。王壮的妻子,多年前生王家乐的时候难产死掉了,儿子却活了下来,那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老人有时候也会暗自思忖: “人活一世,实在是搞不明白究竟为了个啥!年轻的时候拼尽全力成家立业,中年丧偶独自苦熬,年老只盼儿女能够过的幸福,到头来有个球用?可曾为自己着想过一丝一毫?” 时间到了两点多钟,王壮又兀自赶着三个儿子家的牲口,朝着那一片草地放牧去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全是对儿女默默的爱。只有当他坐在山坳的坡地上眺望远方,视野里走进一片又一片的绿色时,才觉得无比轻松,生活里的烦恼,立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赶麦场的人群,早已翻过了那座横亘在王家村对面的大山,接下来是一段下坡路,待到平坦地段,大伙才决定坐下来休息片刻。王家福显得最为老道,在这帮人里他最为年长,于是缓缓说道:“最近天气晴朗,正是割麦子的好时节,怕是赶麦场的人会有很多,等到了镇上,大家别挑三拣四,只要有人找,哪怕出的钱少点,也总比没人要要强,可不能就这么回去呀。” 王家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怕什么,没人要大不了镇上逛一逛,晚上再回家就是了。”王家财有些内敛,坐在旁边没有说话,他平时大多也都这副样子,但却是一把劳动的好手,获得了村里很多人的称赞。 刘贵则开玩笑道:“怕是你此去的目的,不是为了赶麦场,而是为了在镇上逛一逛吧!”王家旺听后笑了,其余几人也都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不久后,这一行人又出发了。 相较山里而言,三河镇海拔低一些,地势平坦一些,因而麦子收割的时节要比山上人家早一些,地理位置的原因,镇上有些人家日子过得富裕一些,自家麦子熟了,就掏钱雇人给自家割麦,而雇用的劳力,就是麦客,麦客大多是临近的山里人家。 当这一行人快到镇上的时候,发现路边的麦田已经有人开割了,大家心中窃喜,均想这活儿也该不难找。到得镇上的中心地段,方显繁华一些,比起王家村的偏僻与狭小,这地方可真是说不出的大。每年四五月间的镇上逢集,因为大多数人忙于农活,赶集的人三三两两,与腊月集市的水泄不通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货摊的生意,看起来大多也与摆设无异。若与平时相比,整个街上多了一些特殊的人,这便是来找活做的麦客。 街道的每个路口,都坐着几位汉子,镰刀放在身旁,皮肤晒得黝黑,穿着虽然破旧但还算整洁,来找活干的人自然不必穿的太新。这与逛街相比,显然又低了一个档次,年长的汉子面不改色,眼光炯炯有神打量着路过的人,看起来坦坦荡荡,年幼些的不免有些拘谨,还是少了一些生活的打击,不过这也是一个漫长的成长过程。 太阳仍然火辣辣照着大地,王家福一行人来到一个阴凉点的路口,解下肩上的背包,把镰刀放在身旁坐了下来,其他人也都跟着并排坐下了,不必解说,路过的人一看便知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王家乐脱下草帽,拿在手里边扇边说道:“这天可真热,哪里去找活呀?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受这罪干嘛?” 王家福拿出自己的自制烟斗,抽了一口烟回道:“你以为赶麦场有那么容易,咱们是去给人家干活的,不是去吃酒席的。你瞧瞧对面坐着的那几个人,估计比咱们来的早很多,还在那里坐着,看起来年龄也不小了,我们比他们年轻,要是有雇主过来,找我们的可能性比他们要大些,你就好好坐着等吧,急什么?” 其实王家乐不是没有赶过麦场,对于赶麦场的有关细枝末节,他同样很清楚。然而王家福要损他几句,那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换做旁人,他是绝技不会多说的。 剩下几位,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也都开始聊天,这与平时一起放牧时的情景倒有几分相似,不失为一种打发时光的好办法。就在此刻,过来一个妇女,打扮得很精 致,但肤色同样黝黑,相比王家福这些汉子,她又显得娇贵了很多。她从对面一路走过来,从几位同样找活干的老者的面前经过,只是扫视了一眼没有停留,等她走到王家福一行人前面时,立足问道:“几位是来镇上赶麦场的吗,我家里今年种了二十多亩麦子,想雇几个人来割,找了两天了没有合适的人。不知道你们去不去?” 王家福开口说道:“只要有活干,我们不挑剔,不知道你们要几个人?” 妇女回道:“四五个是要的,眼看着麦子熟透了,想着赶紧给割完,最近发了几次暴雨,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要是哪天真下了大暴雨,这麦子怕也是要被糟蹋掉了。” 作为庄稼人,大家都很能理解,深表赞同,连连点头。王家福作为最年长的一位,寻思道:“我们都是一个村的,差不多十个人,她只要四五个,那剩下的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能找到雇主。也不知道她要我们当中的哪几个。不管怎么样,我得让别人先去。” 其他人的心里,也都有同样的考虑,只是想着看眼前这位女雇主怎么挑选了。 王家福接着对妇女道:“你看我们当中哪些合适,先挑几个去你家,剩下的我们再找,我就先不去了,赶麦场这事我比他们做的多,我知道怎么去找活,不能自己先走了,扔下他们要是找不到,晚点就只能回家了。” 谈话中那妇女已经对各人打量了一番,本想着王家福为人忠厚可以是一个,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再看看其他人,虽然年轻,但也无疑是劳动的好手,只有王家乐长的有些年轻,皮肤天生细嫩,看起来倒像是个阔家子弟,那妇女暗暗思索:“只怕这位是来玩的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做的了体力活。” 156n.net 她正暗自犹豫,见丈夫走了过来,把情况悉数告知了丈夫,她丈夫虽然长的瘦小,却是一位爽快而又明事理之人,听了妻子的解释,觉得这一行人能如此重情,也是大受感动,他也暗暗想:“不管山里人还是镇上人,都是低估不得的,虽然所处环境不同,可是有些山里人,反而比镇上人还要大度,重情谊。” 接着,妇女的丈夫爽朗的道:“你们看这样行吗,先都去我家,天也不早了,先去我家一起吃个晚饭,今天暂且全都住在我家,我家有几间闲房子,炕大的很,住你们是没有半点问题的。我隔壁邻居家麦子种的也多,同样想找几个割手,最近有事去县城了,今天晚上应该就回来了。我把你们介绍过去,你们也不用继续在这等了。” 那妇女听丈夫这么一说,笑着补充道:“这可是一个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王家福一行人,都表示同意,起身拿上自己的背包与镰刀,跟着这夫妇二人走了。 这时候,只听到对面几位老者感叹道:“人老了就不如人了,赶麦场都没人要了……” 是啊,年轻也是资本,可是谁又会一直年轻而不衰老呢!岁月何曾绕过一人? 吃过晚饭,王家福一行人才算是深入认识了雇主夫妇。男的叫杨建军,女的叫吴桂花,都是三河镇人,没有职业,以种地为生,家里有几间闲房子,土地倒是不少,有时候也会去镇上卖菜,都是自家地里长的,长久以往,也算积攒了一些家产。 通过杨建军的介绍,邻居欣然雇用了这一伙人,这一次赶麦场之行,没有一人掉队。从第二天开始,王家村的这十余位后生,将迎来十天左右的有偿劳作,想着十余天后拿着一笔钱回家开始收割自家的麦子,大家心里不免有些激动,躺在炕上,陷入了一种兴奋当中,天已经完全进入了一片黑夜。 生活原本很苦,但只要心里有所期待,一切都变得不那么苦了。 过了良久,他们才一一渐渐睡去。 王家村的日常 第十章:王家村的日常(八) 第二天,天气异常晴朗,空中不挂一丝白云,给人一种爽朗的感觉,顿感生活的美妙与人间的美好。好的天气,便是如此这般的令人神往,与阴天相比,有着极大的不同。王家村的这帮后生,顺利的在三河镇两户人家的麦田里投入了劳作。 第一天完毕,众人都是腰酸背痛,吃完晚饭,磨好镰刀,就早早歇息了。庄稼人干活虽然是家常便饭,但割麦子这种长时间弯腰的农活,一年基本集中在一段时间之内,因此在刚开始开割的前几天,难免会有腰酸背痛之苦,待过个三五天,渐渐进入状态后就适应了这种劳作,也就觉得自然多了,不会再有剧烈的不适。 十多天日子一晃而过,杨建军家的麦子已经割完,邻居家的剩下不到两亩,因为麦穗没有熟透,所以还需等待几日再割,但不再需要麦客。最后一晚过后,农历五月二十五这天早上,杨建军与邻近各自给王家村赶麦场的十余位人开了工钱,大伙准备离去时,不料杨建军夫妇为人颇为厚道,竟然做了一大桌饭菜,挽留大家吃个饭再回家。 出人意料的是,她还把在邻居家的那几位一并叫到了自己家,王家村出来的这一伙人再次坐在了一起,心里都默默感激杨建军夫妇。王家福在内的几位年长一些的人,早些年出来赶麦场,说是干活挣钱,可很多次尽受主人脸色,甚至有时候连饭也不让吃饱,盛来的一碗碗面条看起来满满当当,实则汤多面少,那几日都是半饿着肚子,他们深知自己干活的地位低下,也就不去计较了。 如今看到眼前这对夫妇的为人,众人都是暗暗叹道:“这可真是好人啊。” 在杨建军家割麦子的几位更是暗暗叹道:“十几天时间里不仅没有给我们任何难看的脸色,而且给足了我们面子,在这离别之际,还做了一顿饭给我们送别,真的是很难得的一家啊。” 杨建军与大家一起围坐在炕上的那张桌子四周,笑着道:“大家都吃吧,当在自己家好了,这菜都是自己种的,我这人没什么讲究。” 众人才开始动起了筷子,王家福道:“他叔,你太客气了,我们这又白吃了你一顿。”他年龄稍比杨建军大几岁,故以他叔相称。 王家旺等人也都你一句我一句的表示谢意,杨建军听着也是极为高兴,连连回道:“大家赶紧吃,别谢不谢的,再谢这菜都要凉了。”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引得众人也都跟着笑了。 这顿饭吃完,大家才一起离去,从巷子里出来,是三河镇的一条街道,又一次赶上逢集日,摆摊的人显得比赶集的人还要多,路旁已经看不到等候的麦客了,从侧面说明,镇上的麦子也已基本收割完毕。 只见路边滩铺上,摆着很多崭新的草帽,还有镰刀的刀刃与镰刀把,摊主是一位老人,说话干净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看到王家福等人走了过来,他立刻笑着提高嗓门说道:“几位过来看看吧,要不要买几顶草帽和几片刀刃回去,这镰刀把也不错,轻巧又方便,试着可顺手 了,价格也很便宜。” 王家福蹲了下来,拿起一片刀刃在看,刘贵拿起一把镰刀把,做了一个割麦子的姿势,觉得确实轻巧无比,于是问道:“这一个多少钱?” 老人看了刘贵一眼,笑着回答:“十块一把,你要几把?刀刃要不要也拿几片?” 刘贵道:“你这也太贵了吧,能便宜点吗?” 老人又看了刘贵一眼道:“小伙子,便宜不了了,基本接近成本了。”他年龄偏大,叫刘贵小伙子倒再也合适不过,始终带着笑脸。 此时,刘贵放下手里的镰刀把,即将走向隔壁的摊位,老人这才急忙叫道:“得了,八块吧。” 刘贵则回道:“五块卖不卖?” 老人见他的态度很坚决,而且旁边有几个摊位也都有卖,于是立刻答道:“行行行,拿上吧。这把镰刀把我可是亏本卖了。” 刘贵也笑了笑继续道:“我再买几片刀刃,你也不会亏本的。”商量了一番,刘贵又买了几片刀刃。 老人见眼前这帮人确是买家,态度比之前又好了很多,一口一个称赞,全然听不出来是恭维的话,只是他说的极有技巧,不会让人反感,那话语从他这样一个老生意人嘴里说出来,听了当真叫人舒服万分。 王家乐拿起一顶草帽,乐呵呵的看了看问道:“叔,这帽子多少钱一顶?” 老人道:“五块一顶,你看看这草帽的颜色,纯白无比,这材料可是今年的新麦秸制作的,要是往年的旧草帽,那比这可要便宜多了。” 王家乐只是一副笑脸盯着老人看,并不讨价还价,老人看人的技巧的确非同凡响,这也得益于他常年做生意所获,于是继续朝着王家乐道:“三块你拿着吧。” 王家乐依旧笑而不语,显然大有不买之意,老人何等人物,生意场上的老手,到嘴边的肉岂能不吃,于是接着道:“得得得,两块你拿着吧。” 王家乐这才开口回道:“叔啊,这价格才合理,你多多少少也赚了,我们也买的高兴,我买两顶。”说毕,他付了钱,将草帽拿在了手里,老人对这个后生,也是暗暗叹服。 接着,王家福买了两片刀刃,王家乐买了三顶草帽,其他人等也都买了自己需要的,这才起身离开。 走到街道中心地段,有位生意人在卖桃子,买桃子的人竟然排起了队,说是在排队,其实是你推我桑,混乱不堪,全无秩序可言,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镇,这倒也不足为奇,可足以说明桃子是物美价廉了。王家村这一行人靠近一看,只见那桃子确实新鲜,应当是摘下不久,这季节正好是这种桃子的成熟季。大家家里不是有小孩就是有老人,都不约而同的挤在旁边,想着买些桃子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老人吃,也可尝尝鲜。 几分钟后,每人都买了几斤桃子,面露喜色朝着回家的那条公路出发了。 走在那条平坦的公路上,旁边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流,溪水一年四季缓缓地朝着下 游流去,未曾断流过一次。 头顶的太阳直直晒着,有些让人感到乏力,不过想着兜里揣了几百块钱,大家也就不觉得累了。这里虽说是一条公路,可半天过去了不见一辆车辆经过,王家乐边走边说道:“要是后面驶来一辆拖拉机,捎带我们一段路,这可就美了。” 王家旺回道:“走了大半天了一辆车都没碰到,哪里会有拖拉机啊!”他刚说完,身旁一辆小轿车呼啸而过,激起了一阵尘土,转眼便消失在了前方路口的拐角处。 大家睁大眼睛,目送着小轿车离去,眼神里充满了向往,都暗自寻思:“什么时候才能坐上这种车啊!” 刘贵顿了顿说道:“拖拉机没来,倒来了一辆这种小车,跑的可真是快啊,一晃就没影了。” 156n.net 其他人也都开起了玩笑,在这欢声笑语中,走起路来很容易就忘记了疲累,不知不觉就走完了这段公路,公路旁的麦田,和他们来的时候大不相同,这时候已经看不到麦子了,均以割完。待他们走上山路以后,熟悉的景象才又出现了,田地里的麦子已经变成了杏黄,地势的缘故还需几日才能开割。 大伙行走在山腰,抬头就可以看到山顶,但要走到山顶,还需要半小时之久,而王家村,还远处在这座山的另一面,回家的路可谓是艰难,不过生在这种地方,那又有什么办法,可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啊。 然而对这些人庄稼人而言,比起整日在田间劳作,可又显得轻松多了,当他们走到山顶时,人人心中说不出的欣喜。虽然满脸挂着汗水,可大气也不喘一下,庄稼人的身板,确是结识。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一个好身板,又怎么去劳作生活呢! 山顶的清风一阵阵吹来,头顶的云朵飘动着,一路走来的疲劳瞬间散去了,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举目四望,全都是那些熟悉的山熟悉的树,从山的另一侧望下去,整个王家村尽收眼底,一块块麦田透着杏黄,有些边缘地带,已经可以开割了。后山山坡上,牲口群在安静的吃着草,隐隐约约看到围坐在一起的一个人群正在分开走去,打算收拢牲口回家,那是放牧的人,此刻已经快到中午了。 一片欢乐祥和的情景出现在眼前,赶麦场的一行人站在山顶,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村子,十多天不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想念。王家福笑着道:“哇,原来我们村这么美啊!” 王贵补充道:“平时我们很少站在这里,就是站在这里,也觉得稀松平常,可是今天从这里望去,真是美呀。” 王家乐高兴地张大嘴巴喊了一声,开心的像个孩子,王家旺也是呆呆望着自己的村子,挂满了笑容,其他人也都兴奋的朝山的另一侧望着。 是啊,当我们离开家乡离开家一段日子,再一次回去时,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涌上心头的,全是记忆中的那些事,还有那些美……这种心情,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 不一会儿,这一行人就下了山,回家去了。 王家村的日常 第十一章:王家村的日常(九) 这个时候的王家村,被一种收获的喜悦笼罩着,山前山后的麦田,一眼望去是一片高低起伏的金黄色,只有在这丰收的日子里,才能给人一种特别的喜悦,这种喜悦包含最多的就是每个人内心的充实。 次日,村里的麦子就有人开始割了。向阳处的麦子因为得到的光照更多已经熟透,向阴处的麦子还未成熟,但等到向阳处的割完,向阴处的也就成熟了,便可以接着割了。 午后,去放牧的王秋生拿了把镰刀,对王玉竹说:“后山咱家的麦子远远看去也可以割了,最近几天放牲口没有去后山,我今天把牲口吆到后山去放,顺便看看能不能开割,庄里好几家人早上已经开始割了。” 王玉竹回道:“这样也好,家旺赶麦场刚回来,今天让他休息休息,要是可以割了明天我们再去割吧,就算急也不急于这一天。” 王秋生随后就赶着牲口出发了,到了坡地,牲口们安静的吃着草,他则走进了旁边的自家麦地,折断一根麦穗放在手里揉了揉,吹去麦壳,手掌中剩下了许多颗饱满的麦粒,将一粒小麦放在嘴里嚼了嚼又吐掉了,暗暗欣喜道:“今年的麦子比去年还要饱满,这样下去收成一年要比一年好,但愿那些挨饿的日子不要再来了。” 他驻足在田地里,抬头望去,后山的麦地里就像开了花一样,一小片一小片的已经被割完,接着回过头来,开始挥动手中的镰刀,割起了自家的麦子。虽然顶着烈日汗珠不时地会滚落下来,可劳作者的心里,是无比的喜悦,正如头顶的暖阳,热烘烘的。 不知过了多久,王秋生坐在一捆麦子上才开始稍作休息,视线不由自主的移了开去,发现沟底有了阴影,只有半山腰及以上的地方还有太阳照着,但此时的气温已经下降了很多,他这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起身走到田边,望了一眼牲口都在,安心的回过了头。只见一捆捆麦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王秋生心道:“把这些麦子摞起来后差不多该回家了,那就先不割了。” 一个老农,对所有的农活都是了如指掌的,干起活来也是得心应手,摞麦子就如一门艺术似的。王秋生先把一捆捆的麦子搬到田地里相对平坦而又不会积水的位置,随后一捆捆摞了起来,最后把留下秸秆比较长的那捆麦子,也就是盖头盖在了最上面,这才算完成。 对面山上的人陆续起身回家了,王秋生穿上自己的旧外套,赶着牲口也朝下山的路出发了。 当他从屋子后面下来时,王家旺已经拴好了牛和骡子在等他,家旺开口说道:“爸,牲口我拴好了,晚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快进屋洗洗手吃饭吧。” 父子二人边走边说一同进屋去了。 王玉竹点着了煤油灯,黑暗的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一家人开始吃起了晚饭。方秀丽抱着小安也在旁边,这小家伙已经两个月大了,小小的眼神里满是好奇,瞅着爷爷奶奶或是爸爸妈妈发出一阵阵笑声,一家子人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小安身上,大家一个劲的逗他玩,自从这个小生命到来以后,这个家庭又多了很多的欢声笑语。 生活里尽管有很多温馨的画面,然而一家人祖孙三代围在小方桌周围吃饭有说有笑的场景,应当属最为温馨的画面之一了吧。在这种时刻,人们往往会忘记生活里的所有苦与泪,剩下的全是对生活的热爱和满足。 王家旺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边吃边问道:“爸,咱家后山的麦子怎么样呢,可以割了吗?我看村里好几家人今天下午都去割了 。” 王秋生喝了一口汤回道:“可以割了,今年的麦子长势比去年可好多了,麦粒很大也很饱满。” 王玉竹说道:“听你这么说,我们明天可以去割了,秀丽在家里照看小安,给我们做晚饭,我们三个人去割,后山那两亩麦子,顶多三天也差不多割完了。”方秀丽连忙道:“妈,还是你在家里看着小安,我去割。”王秋生又道:“秀丽,小安还太小,你就在家里看着小安,让你妈和我们一起去割吧,等小安再大一些,你就是想在家里休息,地里的活儿也不允许。” 方秀丽点了点头应允了,一家人第二天的劳作计划,就在这不知不觉间已经做了安排。 吃完晚饭,夜彻底的黑透了,抬头望去,满天繁星,整片大地似乎陷入了一阵死寂,只有远处河边青蛙发出的阵阵叫声会断断续续传入耳朵,令人心头一热,不由得突然惊醒,方知此时此刻正处在丰收的季节,而非寒冬。 王家旺把那盏煤油灯从屋里端了出来,放在外窗台上,去厨房水桶里舀了一勺子水倒在了脸盆里,接着又拿过来一块磨刀石,坐在耳房门槛旁边的地上,在煤油灯发出的微弱光芒下开始磨起了镰刀,磨刀发出的旋律,是如此的熟悉而又让人感到亲切,麦子的收割季节也真正到来了。 晚些时候,王家村每户人家的煤油灯一一熄灭了,那零星的亮光,最终淹没在了黑夜中,整个村进入了梦乡。夜,无比的宁静。 1200ksw.net 第二天天还未亮,王秋生夫妇还有王家旺就起床了,王玉竹在干粮袋里装好了干粮,并在一个开水壶里灌了一壶开水也放进了袋子,王秋生拿着三个人的镰刀,王家旺出去来到牲口圈,解开了牲口的缰绳,从房屋后面吆了上来,三人赶着牲口朝后山出发了。 早上的天气有些发凉,王秋生一家人来到半山腰,天这才有了亮光,但远远望去依旧什么也看不见。走不多远,路边出现了牲口新鲜的粪便,似是刚拉下不久,王家旺说道:“爸,你看这还有比我们起得早的人。” 王秋生回道:“这都不算早了,想很久以前,真的是三更半夜起来就走去地里干活了。现在收成好了,政策也好了,大家都能睡到天亮了。” 王玉竹则道:“以前呀,没有钟表看时间,有一次你高大婶夫妇早上起来,估计也就凌晨两三点钟的样子,以为天快要亮了。就直接去后山背面的麦地里去了,结果割了好长时间的麦子,仍不见天亮,也不见隔壁麦地的人来,两个人就坐下来开始休息,可是天越来越黑,慢慢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才意识到来的早了,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麦地旁边是一个深沟,不知道是什么发出的叫声,像是有人在说话,仔细一听听不清说的什么,又好像不是人,吓得你高大婶夫妇差点丢了魂,扔下镰刀赶紧往回跑。” 王家旺听得入神,竟然有些害怕,不由打了个寒噤,感觉头发都直立了起来,可看着慢慢变亮的天,神态又一下子回复了过来。 王秋生笑着补充道:“等他们再次爬到山顶,听到半山腰村里人吆牲口发出的喊声,才从惊恐中走了出来,抬头望去,看到东边的天空渐渐有了亮光,清醒的认识到天就要亮了。又从山背面望下去,还是黑压压一片,等待片刻,吆牲口的村里人过来后,又一起朝山背面下去了。你高大婶夫妇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村民,惹得大家无不哈哈大笑,多少年过去了,我们这一辈人有时候说起来,还是会笑个不停。” 王秋生又叹了口气道:“哎, 世事无常,我们还在,可是你好叔,他却已经不在了。” 是啊,很多人的故事都流传了下来,可是很多的人,慢慢会从我们的身边消失。 王家旺听后,觉得好笑,可随即又觉得可悲,心想:“要是当时有一个可以看时间的钟表,也不至于起那么早就去地里干活,与现在的生活相比,那时候可真的不容易啊!” 不知不觉中,王秋生一家人便到了山坳,坡地变得平缓了许多,不远处有两头牛在啃草,王家旺看到后即刻说:“爸,这是我六叔家的牛,他今天起的这么早。” 王玉竹道:“你六叔啊,可是咱村第一勤快人,平时别人休息的时候,他都在忙活着,以前啊,他就起的要比别人早,这习惯可是一直延续到今天。”村里人,有时候以叔称呼,有时候又会以伯称呼,是没有什么区分的。 王秋生补充道:“你六叔第一勤快人可不是白叫的,平日里不忙的时候,他可是一点都闲不住的。” 当他们又走了几步,看到麦地的时候,果然王六已经在麦地里忙活了。王六家的这块地与王秋生家的是连在一起的,王六家的在下面,王秋生家的在上面,因为是山地的缘故,中间隔着一个不到半米高的台阶。 早上的露水把麦穗都打湿了,王六把割好的麦子整整齐齐平铺着放在地上而没有捆起来,是要等太阳出来晒干以后再捆,防止因潮湿发霉而坏掉。当他再一次弯腰割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六叔,你起的可真早啊!” 王六回头去看,只见是家旺和他爸妈走过来了,于是回答道:“我也就刚到,比你们早了几步。” 王秋生道:“他六叔,露水是不是很大,我过来的时候看路边的草上全是水珠,像下过雨一样。” “是啊,我割了几捆都铺开等日头过来了晒晒,不晒晒捆起来很容易坏掉的。”王六续道。 王玉竹笑着道:“他六叔,歇歇再割吧,你看你都割了一大片了。立家今天没来吗?” 王六脸上一红,有些无奈的回道:“要来的,只是……,哎,你们都是知道的,这时候可能他才起床吧。” 王玉竹自知随口而出的这句话问得大为不妥,王六也知道她并无恶意,只是这话既已说出,怎么也收不回去了。她于是接着道:“立家一贯不喜欢起的太早,我们这些人啊,一辈子劳累的命,就是想多睡会儿也睡不着。要我说呀,这也是人家立家的命。可是等他来了,干起活来我们也是比不了啊。” 王六点点头回道:“这倒也是啊。” 王家旺笑着说道:“立家哥做事,人家这是讲究效率,我们这些人啊,就叫死耗。”几个人听后,被家旺的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接着又开始劳作了。 庄稼人的话题,字里行间无非是拉拉家常,说说和庄稼有关的话,立家是王六的儿子王立家,不管农活多忙,王立家都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此刻他还在睡梦中。因为他这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引来了村里很多人的非议,要说他懒吧,干起活来从不偷懒,要说他不懒吧,这会儿还在睡大觉。在村里人眼中,王立家和王家乐就是两个特例,也一度成为村里人调侃的对象。 不过有时候,村里人对这两个人的做事风格和辩论事物的说辞,也是默默称赞的,然而那些墨守成规的人,又会显得有些迂腐。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人,本就无所谓好坏,只是每个人的个性,有时候显得独特而已。 王家村的日常 第十二章:王家村的日常(十) 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天已经大亮,远处高高地山顶上可以看到反射而开来的夺目光线。麦子已经割了一大片,整齐的平铺在地上,等待阳光的到来。这时,王立家和媳妇徐花花正从麦田边上走来,王立家手里提着一个热水壶和两把镰刀,徐花花提着一个干粮袋。去自家地里要从王家旺家的麦田经过,二人踏进麦田,徐花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走在了王立家的后面,然而对王立家来说,这可是一点儿事也没有,别人的任何看法都不会影响到他自己的心情。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王立家即将大踏步的从王家旺家的麦田经过,而后下去到自家的地里。 当他踏进麦田的时候,其他人正在弯腰割麦子没有留意有人到来,王立家用洪亮的声音笑着说道:“叔,婶,歇息歇息吧,都割这么多了。” 王秋生等人闻声回头一看,才发现是王立家和徐花花走过来了。王秋生回道:“立家来了,今天这露水可真大啊。”他有意将话题绕开。 王立家却说:“是啊,叔,我这鞋子都湿透了,你们起的可真早。” 王玉竹说道:“花花今天也来了,你家这亩地,看来你们三个人今天一天差不多也就割完了。” 徐花花笑着回道:“怕是割不完啊婶,我割麦子很慢的,你看我们……我们来的还这么晚” “立家这孩子割麦可快了,和割的慢的人比起来,一个可要顶俩个的。”王玉竹说道。 王家旺回头笑着与王立家对视了一眼,又转身割起了麦子。 当王立家走进自家地里时,王六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来了。” “爸,叫你别起那么早,迟早都割的完的,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起那么早我以为你能割多少,也就割了这么点。”王立家有些不满的说道。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可他根本不在乎,这几句话说出口,很清楚的传进了王秋生一家人的耳朵。 王六只是淡淡的回道:“你说的对,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一到早上就睡不着,干起活来才觉得心里踏实。” 徐花花不好开口,拿起镰刀在一旁割了起来。 麦田地势较高,此刻的太阳已经照射在了田地边上,温度正在慢慢升高。王家村的很多人都投入到割麦子的浪潮中了,如果朝着向阳处的麦田里望去,就会清晰地看到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的人们,动作是如此的相似,又如此的娴熟。 然而所有的辛苦,只有这些劳作的人才真正懂得那是怎样一种滋味!生活中除了欢声笑语,便是为了生存而催生出的一系列酸甜苦辣,千百年来,这是不曾改变的。 当阳光照在整块田地的时候,时间也过去了很多,麦秸上的露水早已蒸发掉,割好的麦子不用再平铺开来,割完可以直接捆起来了。王家旺蹲下捆好割的那捆麦子,站起来抬头望了一眼四周,对身旁的王秋生道:“爸,时间不早了,咱吃干粮吧。” 王秋生回道:“是到时候吃干粮了,太阳都升这么高了。” “我去拿干粮袋,妈,你俩割完这捆不要再割了,先坐下休息一会儿。”王家旺又对王玉竹说道。他然后扔下镰刀,去地头拿干粮袋,竟然走了好几十步远,乍一看,这亩地的三分之一似乎已经被割完了。 王玉竹捆好麦子,又把 另外两捆麦子拿过来并排放在一起。王家旺把干粮袋拿过来后,三人各坐在一捆麦子上,开始吃起了干粮。庄稼人的干粮,没有多少讲究,不过是几块馍馍而已。王家旺拿出两块馍馍,递给了父母,又掏出一块给自己,接着剥了三根葱,每人一根,馍馍就着葱简单的吃了起来。 王秋生朝旁边望了一眼,见王六一家人还在劳作,便喊了一声:“他六叔,立家花花,时候不早了,该吃干粮了。” 王六应声回头看了看,回道:“这就吃,先把这捆割完。” 王立家刚绑好一捆麦子起身,道:“叔,你们先吃,我还不饿,再割一会儿。” 2k小说 徐花花应了一声,去地头拿干粮袋了。 阳光安静而强有力的照着整片大地,偶有一缕微风拂过,便立即在麦田里激起一片浪花。时光静谧的在流逝,劳作的人们则吃起了干粮,在这短暂的片刻,疲累的身体得到了缓解,过不多时,他们又起身了。 因为早上露水太大割倒铺在地上潮湿的麦子,此刻已经全部被晒干,又得一捆一捆的捆绑好。这道手续,与割麦子相比要轻松一些,自然落在了王六与王秋生的肩上,两人各自捆绑着自家的麦子,正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地里劳作的人外,留在家里的则是老幼居多,一到这种农忙时节,很多人心里会不由得产生一种焦急之感,一心想着去地里帮忙收割麦子,怎奈身体已不允许出行。王家村路口,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拄着拐杖,在来回的踱步,时不时抬头朝着能够望得见的田地眺望,只有看到自己耕作了一辈子的土地,他们的心似乎才能安静下来。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有着一种渴盼,也有着一些回忆,只是那些东西都离自己太遥远了。 村口走走,老人们又回到了村子里的树下,坐在一起谈论着陈年旧事和当年的收成,笑吟吟的瞅着眼前嬉戏打闹的村里最小一辈的孩童。人在晚年的时候,大多会变得和蔼温顺,也有极少数的老人,会变得急躁而易暴怒,但都有相同之处,那就是偶尔会显得特别天真,与小孩子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也许生命,存在着一种回归吧! 一阵小孩子的哭声,打破了王六家的宁静,王立家三岁的女儿王丹发现妈妈不在,立时哭了起来。王六的妻子吴大凤将孙子王丹搂在怀里,轻轻地哄道:“丹丹不哭,丹丹不哭,妈妈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王丹在奶奶的怀抱中睡着了,吴大凤轻轻把王丹抱放在炕上的被窝里,自己走出门看到太阳的光线,知道时候不早了,开始着手做午饭。 在王家旺家,方秀丽正在给差不多两个月大的儿子王小安逗乐子,这小家伙特别喜欢爱笑,一看到大人摆出的各种姿势,他就咯咯咯笑个不停,与爱哭的王丹相比则大为不同。方秀丽把王小安哄睡着后,也开始准备午饭,村里每户人家厨房的上边,缓缓升起了一缕缕的炊烟,如果从旁边经过,会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当午休时间来临,地里劳作的村民也就起身回家了,回去以后刚好吃午饭,简单的午休便开始了,到了下午,则又开始了同样的劳作。 每年收割麦子的时间差不多要持续两个月左右,对于村民来说,这是一年当中最为辛苦的时段,然而在他们的心里,这也是最为期盼的时 刻。少数人家庄稼的收成,无法支撑一年一家人的口粮,因此到了秋后闲暇时节,会有人背着背篓去邻村挨家挨户的讨吃的,多为面与馍馍为主,这是一种为了活命而被迫做出的乞讨行为。所以当新一年麦子的收割时节到来,则意味着不会在挨饿,对上一年收获粮食勉强能够支撑口粮的人家来说,这无疑是最为关切的大事。 时间到了六月中旬,可谓是遍地开花,没有割完的麦子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只是那颜色已经变的有些暗淡,割完麦子的地里,整整齐齐矗立着一排一排富有艺术性的麦摞子,一块块胡麻地里,胡麻正开着深蓝色的花,采蜜的蜜蜂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路过的人,会情不自禁的称赞起胡麻的长势。最为耀眼的,当属嵌插在四面八方的向日葵地了,向日葵花开的正当灿烂,站在村里抬头望去,那给人温暖的一片片金黄色,恰似被镶嵌在浓绿大地上的一朵朵花,那么奇特,又那么夺目。 地域的缘故,村里人把蝈蝈统称为蚂蚱,这个时节,在声乐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动物能够比的过蚂蚱发出清脆而动听的音律,这声音遍地都是,不会让人感到烦躁,反而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感。经常有人会把蚂蚱捉回家,放在用麦秸编制的笼子里养着,作为一种宠物来倾听它们的叫声。 这天中午,阳光强有力的晒着整块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闷热,让人说不出的难受。然而对于劳作的村民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三分之二的麦子已经割完,村民每天似乎都在与时间赛跑,一心想着赶紧将剩余的麦子割完,然而人力有限,是急不过去的。下午三时许,远处传来了几声雷声,地里的村民听到后议论纷纷,可是整个王家村还是艳阳高照,看不出有任何下雨的征兆,大家又继续干活了。 没多久,天空就布满了几朵乌云,移动到一定位置,挡住了太阳的光线,只有在乌云的空隙中射下来几缕阳光,照在大地不同的位置,接着乌云越聚越多,太阳完全被遮住了,猛然间天暗了下来,宛若太阳已经落山,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谁也没有料到天变的会这样快。雷声从远处慢慢近了,仿佛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剧烈,紫色的闪电在半空中闪着,接着便是剧烈的雷声。 王秋生喊道:“家旺,快,快把捆好的麦子拉到一起,这雨马上要来了。” 王家旺应了一声,急忙扔下手中的镰刀去拉麦子了,王秋生家因为在山顶的地里劳作,视野比较开阔,能够看到周围的情况。可是处在山底的村民,依然只顾着割麦子,只当是和平时一样雷声大雨点小并不会妨碍劳作,全然没有在意。王秋生着急的朝着山下地里的人喊道:“大家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雨,不要再割了,山那边雨很大,正在往这边移动。” 刹那间,倾盆大雨伴着雷声就落下来了,王秋生家麦地不远处有个窑,王秋生一家人急忙朝着窑洞的地方跑去,到得窑洞,衣服还是湿透了。这窑洞很浅,是村民平时用镢头挖的,通常用来暂放劳动工具,遇到天下大雨时,则可用来避雨。 山下劳作的人,已经来不及回避,回村要跨过一条小溪,然而此刻的小溪骤然间变成了迅猛而宽大的急流,浑水黑压压一片,人们只能在河水对面等着,谁也不能轻易跨过。 王家村的日常 第十三章:王家村的日常(十一) 这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过了半小时,雷声变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了,天空比刚才稍微亮了一些,雨点也变小了很多。王秋生走出窑洞望了望,对王家旺与王玉竹说道:“趁着雨停了,咱们赶紧下山吧,怕是一会儿又有大雨。” 王玉竹叹道:“这天啊,下午来得时候还好好的,暴雨就是来搅和人的。” 王家旺道:“那咱赶紧走吧,要是一会儿大雨又来,可真就回不去了。” 就在刚才下大雨的片刻,王秋生家的那匹黑骡子,一对犍牛,还有那头母牛和小牛仔,也都不约而同的在坡地边上聚在一起呆呆站着,身上皮毛同样被雨水打湿了,一滴滴还在往下滴水。 王秋生一家人,赶着牲口,小心翼翼的下山回家了。 被洪水阻挡的村民,因为没法过河,只能耗着等洪水变小,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反而安心多了。可是这迅猛的河水,是从四面山上流下来的积水汇聚而成的,没那么快流尽,而天又忽明忽暗,时间久了,大家开始急躁起来了。 嚷嚷声开始此起彼伏,但谁也没有办法过河,村长王远山提高嗓门喊道:“在这么等下去,天黑了也回不了家,我来第一个先过。” 说罢,他就卷起裤腿朝河边走去,还没到河边,右脚就陷在了淤泥里,瞬间动弹不得。竟然没有人上前去扶他一把,王六低声道:“赶紧,我们过去把他拉出来,弄不好这二杆子会出危险的。” 几位年轻人才上前去互相帮扶着将王远山拉了出来,河水依然迅猛。王家村的这位村长,学会了为官之道,但没有学会做人之道,村里大多数人,都对他心存怨恨,但他却全然不在乎。 看到王远山刚才的遭遇,大家也都沉默了,只能继续等待河水退去后再过河回家。 王立家对王六说:“爸,我打算绕到没有河水的地方回家,你要不要一起?看这样子,这边是过不了河了,闲等着还不如绕一圈多走点路回家睡觉。” 王六回答:“这样也行,可你得走很多路的,这么多人都在这,我也在这里等河水退了再回去。” “那行,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花花,咱们绕路回家。”王立家对徐花花说道,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事始终我行我素,在庄稼汉里边,这是很少见的。 徐花花当着那么多村里的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嗯了一声,就和王立家走了。尽管显得有些尴尬,但她还是站在了丈夫的一边。原本父母包办的婚姻,在这二人身上,反而和自由恋爱走到一起的人一样和睦,甚至还要恩爱一些。 绕路而行,的确是一种可行的方法,唯一的不足就是路程有些远。但当王立家和徐花花回家时,其他人还在河边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天空的乌云开始四散而去,朝西面的天空出现一片蓝天,阳光斜射而下,可此时还有雨滴在往下落,空气变得清新爽朗,整片大地一尘不染,环境中弥漫着一种泥土的芬芳,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喜悦。然而对于庄稼人来说,暴雨就是一场灾难,只关心地里的庄稼,而不去在意一场暴雨究竟带来了什么样的诗情画意。 不多时,半空中挂起了一道彩虹,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就此宣告结束。 王秋生站在自家院子里,眺望着远处的庄稼地叹道:“这老天爷的事,真是猜不透,好好的半天时光,就这样浪费掉了。” 绕道回家的王立家,则早已上炕呼呼大睡了。晚些时候,河水变小了,等待过河的村民也终于过河回家了。 每一次的刮风下雨,多多少少都会对庄稼产生一些影响,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地里的麦子已经 所剩无几,因为刮风下雨致使本来整整齐齐的麦子变得东倒西歪,割起来增加了很多难度,这被村里人称为:“割乱麦”。 一个好的割手,割乱麦也是有方法的,快而不乱,稳而不慌,只听到镰刀发出哧哧的声响,这当属于割乱麦的最高境界了,当然这是每一个地道的庄稼人必备的技能。 这场暴雨过后,淤泥填平了村里的山泉和牲口饮水用的河道,如果不及时清理,饮水将是一个面临的问题。在这一点上,村长表现的最为积极,当然这也是村长为数不多的任务之一。 这天午饭过后,村长王远山计划组织村民清理淤泥,尽快恢复人畜用水问题。他便在村子的每个路口吆喝了起来,喊道:“大家注意,大家注意,一家一个人,拿上你们的工具,我们去淘泉。” 他边走边喊,并没有人回应,走了一圈后只有少数几个人拿着镢头铁锨等候在路口了,高大婶的儿子刘贵来的最早,在配合村长这件事上,刘贵则是最为积极的。王远山继续喊道:“大家都快点,一家一个人,大人能来的不要派小孩来。” 王玉竹听到王远山的喊声后对儿子说:“家旺,你拿把铁锨赶紧去吧,淘泉这事不能偷懒。再说,要不赶快去一会儿远山这个二杆子又要骂人了。” 王家旺笑了笑回道:“妈,看来知道我们这村长脾气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我拿这把镢头去好了。” 当王家旺来到路口时,等候的人比刚才多了,然而村长的脸很是难看,因为来的人毕竟是少数,按照一家一个人算,少说也得有二十多人,可现在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到十人。 王远山这次再也不能容忍,边走边喊道:“一家一个人都听到了吗,不来的是不是家里死人了,你们人不吃水牲口也不饮水吗?要是家里没死人,都赶紧来。” 等候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以王家福最为沉稳,轻声说道:“有些人家饭还没吃完,这样骂也不合适吧,人家也没说不来。” xiaoshuting.org 李子树则道:“他就是这性格,出了名的二杆子,他可不会这么想。” 其他人也都开始嘀咕了起来,说完了村长,开始讨论麦子的事,只有王贵象征性的笑了笑,大家都知道他是村长唯一一个忠实拥护者。 当王远山第一次喊人时,王六一家人就听到了,可是此刻的王立家打算午休,特意对王六说道:“爸,淘泉的事你不要管,别去,等睡会儿起来我去就行了。” 王六心里清楚自己的儿子,他决定的事别人一般是说不动的,只好应道:“好吧,你睡会儿赶紧起来去,不然那二杆子又要开骂了。”他随后便在自家院子里修理起了农具,王立家的女儿王丹独自骑在门槛上玩耍,吴大凤与徐花花还在厨房忙碌着。 王远山的嗓门一声比一声大:“还不来的是家里死人了吗,还是死了人没有人埋……” 王六实在听不下去村长的骂声,扔下手里的活,拿了把铁锨打算自己先去,刚刚推开大门,那门就发出了咯吱声,一下子传到了王立家的耳朵,他闭着眼睛喊道:“爸,你干嘛去?” 王六有些生气的道:“我去淘泉,这骂声太难听了,你好好睡你的觉吧,我们家里没死人。” 这句话一说出,王立家忽的一下起来了,跳下炕穿上鞋子边走边喊:“爸,等一下我去,你回来。” 王六心里暗自骂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先人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不让我去,你倒是快点去啊,这二杆子骂的可真是太难听了。” 他还没走出几步,就被王立家追了上来,接过铁锨说道:“爸,你 回去吧,我去。” “立家,去了好好淘泉,可别惹事,那二杆子骂的是一片人,又不是我们一家,你别去找他麻烦。”王六叮嘱道。 王立家没有作声,拿着铁锨走了,当他来到村口,人也基本来齐了。他明白父亲的为人,哪怕受了气也是忍着,不愿与人产生矛盾,因此对于村长王远山刚才的叫骂声,他全当作没有听到,这样做也是为了让父亲安心。王立家知道自己虽然在村里人眼里有些另类,但他的内心深处,是深爱着父母亲的。 王远山走完最后一圈回来后,看到人来的差不多了,骂声也随即停止了。阴沉的脸突然露出一丝笑,如此善变的性格,也只有这位村长才能做得出,面对众人说道:“我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赶紧淘完泉,快的话提前结束,就不会影响大家下午正常去地里干活了。” 王立家只是瞟了村长一眼,似乎在警告他做人不能太过分,二人眼神相对几秒就互相移开了,谁也没有说话。 暴雨过后,为妇女儿童迎来了一个忙碌的日子,当村长王远山一行人来到泉水旁时,很多妇女在洗衣服,儿童在玩水。平时攒下的脏衣服,因为下过雨地太湿不能下地,也就有了这点空闲时间,因此很多妇女把衣服带到泉水边来洗,孩子们也跟来凑热闹。 这个季节,水里的青蛙非常多,会时不时发出呱呱的叫声,村里的儿童每人手持一根棍子,拨弄着青蛙玩,玩腻以后有时候直接会将青蛙打死。天真无邪的儿童,也有着这种暴力,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平时挑水吃的那眼山泉,已经被淤泥淹没变平,淘泉的人们先把淤泥清理掉,然后再用水冲洗泉壁上的泥巴,最后在收口处盖上木棚,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间小房子。然而此刻,只剩最后一道工序了,这算得上是个技术活,虽然人人都可以做,但从美观上来讲就有了千差万别的区分。 在年轻一代中,当属王家乐最为心灵手巧。王远山说道:“家乐,这最后收尾的活,这次也非你莫属了。” 王家乐笑着回道:“行,村长的命令我必须得执行。”王家乐除了选择不婚这件事被人议论外,人缘极好,与村里每个人都能说上话,这一切和他开朗的性格是分不开的。 王冯志老人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每次有关村里的集体活动他基本都会来,这次淘泉他依然早早的就到了。此刻,他正坐在泉水边上休息,见村长让王家乐负责收尾工作,便兴奋的说道:“家乐,我让你去学个木匠,将来靠着手艺吃饭,那多好啊,你这小子就是不听。” 王家乐回道:“叔,我哪里是学木匠的料,不过就是瞎折腾。” “你看,又来了,就你瞎折腾那几下,你叔我学都没学会。再说,哪个手艺人不是拜师慢慢学来的,你以为是娘胎里出来什么都会的!”王冯志继续反驳道。 王家乐乐呵呵的说:“叔啊,我就一光棍,种几亩地养活我自己就够了,你说我学木匠干嘛?我可没你们想得那么多。再说,也不知道这世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没准这木匠都没人用了。” 王冯志说:“你这小子,知道吗?技多不压身。” “叔,但技多不养人呀。” “多吗?你看看咱村方圆几十里,有几个像样的木匠?” …… 王冯志与王家乐说的越来越起劲,虽然是长辈与晚辈两代人,然而两个人说起话来一点代沟都没有,就像村里有些老人描述的,这两个人走在一起,说话总是没大没小的。 与人相处,摒弃掉很多陈规陋习,也许这并非一件坏事。 王家村的日常 第十四章:王家村的日常(十二) 王冯志与王家乐的对话,引得旁边的人个个都开怀大笑,接着王家乐开始了顶棚的处理。 村里那帮玩水玩腻的儿童,此刻也站在山泉旁边观看着王家乐的操作,其中有村长王远山的儿子王栋梁,已经四岁多了,还有刘贵五岁的儿子刘强,也有王家福七岁的儿子王小顺,人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这是他们刚才在水边打青蛙用的工具。还有同龄的女孩子,比这帮男孩子乖巧多了,蹲在另一侧的河边,与自己的妈妈一起搓洗衣服。 村民用水的山泉重新修理好后,泉水开始一滴滴积聚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流通和使用。 就在旁边不远处,是牲口饮水的地方,低凹积水的地方已被暴雨填平,变成了一条普通的溪流。只有恢复原来可以积水的样子,才能供应全村牲口的使用,因此铁锨镢头便派上了用场。 拿镢头的村民挖一遍站在一边,然后拿铁锨的再上去把挖起的淤泥与石块铲掉,反复多次后,河边就多出了一个可以积水的低洼水域,这便是供应全村牲口饮用的地方。在积水的边缘地带,全是从里边铲出来的淤泥块,很好的形成了防护带,承受一般的水流压力是不成问题的。 等泉水彻底清理完毕,已是下午三时多,放牧的人们已经出门,来淘泉的这些人,都接二连三的回家了。当你走在泉水边看到清澈而又满满的一泉水时,除了满心欢喜以外,早已把村长之前的叫骂声忘得一干二净。 河水里的青蛙又叫了起来,树上鸟儿们的啁啾声更是接连不断,安静中充满着一种热闹,这是收获季节独有的特性,这感觉惬意的让人忘乎所以! 此刻的太阳,依旧火辣辣的照着大地,院子里挂着洗过的衣物,散发出一股洗衣粉的香味。时光美妙的令人陶醉,村里那棵最惹人喜爱的老梨树下,坐着很多拉家常的人,时不时的隐约传来一阵阵谈论声,当你仔细去听,可又听不清她们再说什么。 难得的休闲时光过不多时,村里如往常一样升起了袅袅炊烟,晚饭时刻不知不觉到了,随着最后一户人家煤油灯的熄灭,一天就又这样过去了。 三五日后,村里的麦子已经悉数割完,接着又到了另一个阶段,那就是驮麦子。打麦场早已被清理的平整光滑,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翌日清晨,王家旺牵着骡子,王秋生赶着牛群,一起又一次朝着后山的麦地里去了。与往日不同的是,骡子这次配戴着鞍子,上面还驮着两捆粗麻绳,每根绳子上面绑着两个树枝做成的木环,捆绑麦子时作为受力点和结点用。这种绳子,是用从麻子(一种植物)枝干剥下的皮制作而成的,制作过程相当繁杂。 王家旺父子二人到地里时发现,隔壁地里的王六又早到一步,而且麦子已经捆好,坐在旁边叼着烟斗边抽烟边笑眯眯朝他二人望了过来,不等他开口,王家旺便率先说道:“六叔,这次又被你抢先了,看来 起早这事我是永远赶不上你了。” 王六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叹了口气回道:“家旺啊,起太早不是件好事。不要学我,睡足了才有力气干活,每天天不亮我就睡不着,只有起来才觉得呼吸顺畅,这是病啊。你看现在收成好了,生活也越来越好了,没必要向我这样天不亮就起床,如今发生的变化要放在以前,这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王家旺略微思考后说道:“是啊叔,我爸有时候也和你一样,要么天不亮就起来了,要么躺在炕上一直醒着。” 此刻两家的牛群,边吃草边移动靠的更近了,就像人与人之间打招呼一样,它们似乎也在互相问候早上好。 王家旺取下麦摞子顶部的盖头,这捆麦子被露水浸湿了,放在地上等待阳光的照射,其他麦子都是干的。他将麻绳平铺在旁边,把一捆捆麦子放在绳子上,熟练的捆绑了起来。 王秋生在王六旁边蹲了下来,老哥俩看着王家旺又简单的拉起了家常。 王六将烟斗递给王秋生,缓缓说道:“哥你也抽几口提提神,家旺这孩子听话,我家立家有时候太不让人省心了,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我也说不动了,可是我每听到村里有人议论他时就觉得羞得慌,可他倒好,什么都不在乎……” 王秋生接过烟斗回道:“他六叔你别太自责,立家这孩子除了性格有些特别,别的哪一样比村里其他人差?老话说得好,人无完人嘛,你我活了大半辈子,也经历过很多的事了,有时都会犯错,更何况立家这代年轻人。人嘛,经历的事多了,性格会慢慢改变的。我倒是觉得立家这性格挺好,不像我们这辈人,多少年来为了一口饭吃常常是忍气吞声,把自己伪装成了啥!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立家这叫做个性,年轻人有点个性也是好的。” “哎,好就好在现在政策变好了,嘴除了吃喝也可以乱说话了。我就担心他这样迟早会出事,有些人表面上看着和善,可心是黑透了的。” “能出什么事,立家你还不了解吗?这孩子有时候是冲动了些,但他做起事来是有理有据,从不胡来,你放心,单凭他这一点,就出不了事。” fqxsw.org 听了王秋生的解释,王六神情比刚才好多了,但在他内心深处,儿子王立家的为人做事风格仍然是他最为担心的。接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人活一辈子,每个人的路都是要靠自己去走的,有些事情,我们做父母的也是无能为力,就像老哥你说的,我们为了一口饭吃真的是忍气吞声,但愿立家这孩子,别再走我们的老路。” “他六叔,这样想就对了,你看看那些年轻人怎么说的,说我们原来的老一套过时了,事实上我们的确有些赶不上这个时代了。”王秋生抽了口烟回道。 此刻,王家旺已捆好了麦子,转身笑着说道:“叔,你和我爸嘀咕啥呢,都嘀咕半天了。” 王六抬头看了看回道:“家旺, 你看我们只顾说话了,麦子这么快你就捆好了。” 王家旺又道:“是啊叔,你和我爸起来活动一下腿吧,立家哥也快到了。这头回,看来我们是要走到一起了。” 王秋生起身走到地畔吃草的骡子跟前,解开了骡子的缰绳,把笼头收紧了些,接着又给骡子戴上了笼嘴。王六则起身再次检查捆绑麦子的绳子是否牢固,此刻的王立家,骑着自家那匹红色的马已经从地头走过来了,朝前走了几步后,他双手在马鞍上一扶,一下子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王立家牵着马经过时朗声说道:“早啊,叔。”然后笑着朝王家旺使了个眼色,与在大人面前想比,年轻人之间则随意了很多。 王秋生回道:“立家你来了,今天我们两家的步伐赶一起了,回去的路上你和家旺都互相帮着点,今天基本全是下坡路,麦子是很容易从牲口背上掉下来的。” 王立家回答说:“放心吧叔,就算掉下来了,有我和家旺在也不怕放不上去。” 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这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可如果对于上了年纪的人和力量弱小的人来说,这还真是个麻烦事。 想早些年间,王立家与王家旺还小,王六因为自身身体的原因,什么农活都不怕,可是一到每年驮麦子的时候,就是最难熬的时候到了。把捆好的麦子架到牲口背上,确是一件难事,王六硬是与妻子吴大凤这样一点点熬过来的,虽说村里人朴素又和睦,但也难免被有些人笑话,王六一想起那些遥远的往事,就会不知不觉陷入到过去的艰难岁月里。 王秋生为人仗义,是当初帮助王六最多的人,也正是那时候起,二人在同村人这层关系的基础上又建立起了一种深厚的友谊,一晃很多年过去了,二人仍然是彼此间无话不谈的知己。 此刻,王六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捆好的麦子,一定是在刚才王秋生嘱托立家的话中又想起了往事。王六虽然身体弱小,但儿子王立家身体强壮,论力气是村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即使村里平时蛮横的人,在王立家面前也会自觉收敛很多,因此这些年来对王六变得客气了不少。 有多少人的往事不堪回首,但正是那些点点的往事,才充实了每个人的人生。 王家旺将捆好的麦子立了起来,并且站在后面扶着,王秋生牵着骡子靠近麦子,手从骡子背部伸过去在麦子上方使劲拉,王家旺从后面抬,二人同时使劲,捆好的麦子一下子就被架到骡子背上去了。同样的方法,王六家的麦子也架到马背上了。 那些性格刚烈的牲口,驮麦子可是一件很费劲的事,要么站的太靠前,要么太靠后,就是不配合主人,被村里人称为耍性子。好在王秋生家的骡子与王六家的马使用了多年适应了这种劳作,不会轻易耍性子。当然人畜之间也是有感情的,牲口是会认主人的,若是外人或生人想靠近基本不可能。 王家村的日常 第十五章:王家村的日常(十三) 驮着麦子的骡子与马已经走出了麦地,到了下坡路口,王家旺与王立家把缰绳盘了起来,各自跟在自家牲口后面,朝着山下走去了。在他二人前方,也有村里另一户人家驮麦子的两头驴儿,到了下坡路口,那两头驴近乎一阵狂奔,激起的尘土像是吹来的沙尘暴弥漫在半空,一溜烟功夫已到了山下。 王秋生回过头对王六道:“他六叔,我们农人有句老话说得好‘上山的骡子平川的马,下山的驴儿不挨打。’这话说得还是很对的啊,你看那两头驴这么快就下去了。” “那是啊,前人留下的老话现在来看,那讲的可都是大道理呀。”王六点了点头回道。接着哥俩又开始捆绑起了自家的麦子。 捆绑麦子的村民在地里忙碌着,驮麦子的村民在打麦场与麦地间来来回回穿梭着,而村里留守在打麦场的人,也开始忙碌起来了。 好几户人家的打麦场是连在一起的,也有几家人共用一个打麦场的,王六与王秋生家就共用一个打麦场。吴大凤让徐花花在家先看着王丹,她自己提着一壶凉开水和一把扫帚率先去打麦场了,此时的打麦场已经热闹起来了,驮回来的麦子横七竖八的在地上躺着,王玉竹比吴大凤来的稍早一些,她把来吃粮食的村里人养的猪和鸡赶到打麦场外面去了。 吴大凤看到王玉竹后急忙说道:“姐姐幸好你来的早,不然麦子又被这些猪和鸡得空进来糟蹋了。” “他阿姨,我也刚来没多久,路口我看到有几头猪过来了,就赶在前面给赶走了,也不知道都是谁家的,大家都清楚现在开始驮麦子了,还放出来乱窜。你说这鸡吗,它是有翅膀的可以飞出来,可是连猪都没有圈养起来,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王玉竹回答道。 吴大凤补充道:“是啊,现在这时候了就不应该放出来,弄得人都不敢走开。”她边说边把地上的一捆捆麦子立了起来,王玉竹也同样把自家的麦子立了起来。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为了让麦子吸收阳光变得更干些,另一个则是为了方便选新的小麦种子。 每年新麦子一到打麦场,村民们都要挑选新种子,因为每年的麦子地里长出来后多多少少会出现一些变种,麦穗短而小,最终会影响到产量,因此村民会重新挑选种子,要么专门把大而饱满的麦穗选择出来,要么把小而短的麦穗从一捆捆麦子里剔除出去,前一种办法比较费时,后一种则相对容易些。 方秀丽与徐花花一样,此刻也在家里照看着还没有睡醒的儿子王小安。 旁边的打麦场是王壮家的,此刻也忙碌起来了,王壮蹲在打麦场的边上抽着旱烟,他主要负责摞麦子,当麦子驮回来以后,为了节省场地还要摞起来一段时间,等地里全部的麦子都驮回来以后才开始碾场,但离这一天的到来还需要一些时日,也有些人家, 会一直把麦子留到冬天才碾场,所以摞麦子就显得极其重要,如果摞的不好,天一下雨水滴就会渗进去,导致麦穗与秸秆一并腐烂掉,这种事是决不能发生的,粮食关乎着一家人的生计。多年来,村里每到这个时候,主要由老人负责摞麦子,要数王壮老人的技术最为精湛,他经手的麦骡子不仅可以很好的防水,而且外观也极具观赏性。 王壮家的麦子,全由他三个儿子负责,这算得上是一件为数不多的让这位老人引以为傲的事了。 王家福为人沉稳,负责在地里捆绑麦子,王家财与王家乐负责驮麦子,虽说兄弟三人已经分家,但一到这农忙时节,又搭在一起干活了。 王家福喂有一头母牛和一匹棕色骡子,王家财有两头驴,王家乐有一匹骡子。每当驮麦时节,这一大家子的牲口集中在一起,干起活来总让村里其他人家羡慕,牲口多的优势一下子被显现出来了,他们家一次驮回去的麦子,别人家要用两三次。甚至还有些村民,是人工背到打麦场的,只此一点我们就可以看出牲口对于村民有多重要了。 王家财和王家乐吆着牲口朝着回家的路出发了,王家乐嘴里哼着小曲,满脸微笑的跟在骡子后面走着,王家福蹲下稍作休息,神情镇定的抬头望着远处,随后看了一眼正在啃草的那头母牛,起身又捆绑起了麦子。 slkslk.com 在路口转弯处,两头驴背上的麦子相继掉了下来,滚到路面的一片荒地里去了,那两头驴儿霎时一声长长地狂叫响彻山谷,利用这一间隙奔出了老远,以为逃脱了今日的苦力,笼头也顺带脱落掉了,得意扬扬啃起了路边的青草。王家财见状骂道:“这是什么破驴,不干活的时候乱跑乱窜,一到干活的时候就各种毛病,等今年秋后我非卖给驴贩子不可,我不养了。” 王家乐回道:“二哥,喝住骡子先在这里等等,你看着它们,我去把驴吆回来,要是给跑远了再吆回来浪费时间。” 王家财点了点头,喝住了骡子,牲口里边驴是很笨的,没有马和骡子机灵,因而常常给人一种憨厚笨拙的感觉。不一会儿,王家乐就把那两头驴吆回来了,然后两人协作,把捆绑的麦子再一次架上了驴背。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刚才的情况,王家乐说道:“二哥,我看这次我们把骡子赶在前面,让驴跟在后面,即使到了下坡路,也就跑不起来了。” 王家财回答:“我看可以,那我去前面牵着骡子,你跟在最后面看着驴,要是牲口背上的麦子位置偏了,也好过去扶稳。” 说罢,他们就出发了。 此刻的打麦场已经热闹起来了,王家福的妻子陈彩芸带着七岁的儿子小顺和五岁的女儿小婷也到了打麦场,不一会儿,王家财的妻子刘美兰也来了,在这忙碌的季节,每个人都在尽力的抽出时间投入劳动,而不是躲在家里休息。 看到刘美兰走了过来,陈彩芸关切的问道:“美兰,你怎么来了,小刚还小需要有人照看,要不你回去看着小刚,这里有我,再说他爷爷也在。” 刘美兰回道:“姐,小刚刚才又睡着了,一般要睡两个小时才会醒来,我来帮忙选种子,一会儿快到点的时候我再回去照看就是了。” “那也好,现在小顺小婷大了,选种子这种活是可以做的,今天我都给带来了,今年我们可以多选点新的小麦种子。”陈彩芸接着说道。 陈彩芸与刘美兰这对妯娌间的关系,平时并不是有多好,但陈彩芸为人善变,看着隔壁打麦场有人,故而显得特别亲热,给外人造成一种特别和睦的假象。 陈彩芸的善变,的确是有一套的。隔壁打麦场的吴大凤轻轻叹道:“多么好的一家人啊,看着真让人羡慕。” “是啊,亲姐妹间有时候也会闹矛盾的,这俩孩子相处的是真好。”王玉竹也叹道。 因为是同辈人可聊的话题多,王壮摞好家里的麦子会过来和吴大凤王玉竹拉拉家常,说说一些过去的往事,此刻他就蹲在打麦场的边缘,听到二人对自己儿媳妇的评价,轻声反驳道:“你俩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家里互骂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一个劲的咒骂对方的爹娘,甚至祖宗十八代都被骂到了。” 听王壮这样讲,王玉竹和王大凤压低了嗓门,接着便将话题转移到麦子上去了,生怕被陈彩芸听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王壮这么说其实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信得过身边这两位同辈人,其二是确实对大儿子媳妇陈彩芸有些冷心,因为在家里闹矛盾的时候,陈彩芸的那张嘴才不管辈分不辈分,从上到下会骂个遍,老人听不下去的时候会选择离开,去村口的路边走走,等听不到骂声的时候再回去,这也是为了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烦。 毕竟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此刻的陈彩芸与刘美兰看起来似乎已经抛弃了前嫌,然而两人的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看到刘美兰来打麦场了,王小婷蹦蹦跳跳的过来亲切喊道:“二妈,你来了,我要和你一起选麦子。” 刘美兰对这个侄女也是疼爱有加视为己出,笑着说:“好啊小婷,那就和二妈一起。” 一旁的王小顺默默不语,很不情愿的把一根根麦穗抽了出来。早上本来睡的好好的,被他妈妈硬是叫醒带到了打麦场,故而此刻仍然显得闷闷不乐,只顾低头挑选麦子。 王小婷虽然只有五岁,但平日里妈妈与二妈吵架的情景可都记得,在她幼小的内心深处,是见不得家里人吵架的。她对二妈的喜欢,有时看起来比对她妈还要亲切,这也让陈彩芸有些不解。 王家村的日常 第十六章:王家村的日常(十四) 王家旺与王立家牵着牲口相继到了打麦场,把麦子从牲口背上卸了下来,牲口在一旁吃着麦穗,王玉竹过来说道:“立家,你和家旺先去边上喝点凉开水歇会儿,绳子我们来抽。”吴大凤也说道:“我带了馍馍,昨天刚做的新的,立家你掏出来和家旺都吃点吧。” 二人应允了,在边上蹲下歇息了片刻,馍馍都没有吃,只喝了点水。王家旺对旁边的王壮说道:“叔,你吃点。”说罢把装馍馍的干粮袋递给了王壮。 王壮伸手挡了回去,回道:“我早上起来时在家喝茶吃过了,你俩赶快吃点,驮麦子来回不停地跑很辛苦的。” 王立家说道:“叔,吃点我家的,我妈昨天刚做的,很香。” 王壮笑了笑说:“等我饿了的时候再吃,你走的时候给你爸带点,家旺也是。” 王家旺回答说:“叔,地里都有,早上去的时候六叔和我爸都带了。” “那就好,……”王壮回答道,他深邃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心事,把目光转向了前面地上的麦子。 此刻很安静,空气中清晰回荡着打麦场里人们的话语,阳光越来越强烈,渐渐洒满了整个村子,对面树林里传来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随即声音朝着远处慢慢消失了,其他鸟的叫声又杂乱无章的传来了。 不一会儿,王家财牵着骡子也到了打麦场,王家乐则在最后面赶着驴儿一并到了。王壮看到自家的牲口到了,便起身过去帮忙卸麦子了。 闷闷不乐的王小顺看到二爸三爸回来了,扔下手里的麦穗跑了过来,一把牵住那头驴的缰绳,对着王家乐喊道:“三爸,我也要去驮麦子。” 王家乐一眼就看出了侄子的意图,笑着道:“小顺,我看你是想骑驴了吧,告诉三爸是不是?”说罢,他就坐到王家旺旁边歇着了,这个地方恰好处在两个打麦场的中间,是两个打麦场的分界点,旁边还长着一棵高大的核桃树,枝繁叶茂挡住了阳光,下面形成了一片凉爽的阴影,刚好可供打麦场劳作的人歇息时乘凉。 王小顺又看了王家财一眼,见他紧绷着脸,没有敢说什么,对于一向话不多的二爸,他打心里是有些怕的,于是又转身对王壮说道:“爷爷,我要去驮麦子。” 王壮笑着对孙子说:“好,小顺,你就牵一头你二爸家的驴吧,骡子脾气不好很危险的,要是把你踢一下可就不好了,等下走的时候让你三爸看着点。” 王小顺笑逐颜开,嗯了一声。陈彩芸瞪了王小顺一眼,因为孩子爷爷的缘故,她没有再说什么,不过眼神似乎在告诉儿子小顺:“你就去骑驴躲着不干活,回去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然而面对妈妈严厉的眼神,王小顺假装没有看见,只顾一心一意牵着驴的缰绳,生怕它会一下子溜走似的,尽管驴还站在原地啃食着麦穗,但他却紧紧把驴缰绳拽在手里。 年龄相仿的三个年轻人坐在一起,并没有因为性格的不同而有所拘束或不适,反而显得自然又轻松。 相较而言王家乐年龄最小,数他最为活跃,在王家旺旁边坐下后,摘掉草帽拿在手里边扇边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走到一起呢,还跑在我们前头呢?” 王立家说:“谁说我们地远的就一定要走在地近的后面,这不我们也比你先到了。” 王家旺憋住笑回道:“家乐,那谁家的麦子路口拐弯处不是从驴 背上掉下来了吗?把驴牵回去再驮可不是要费好多时间?” “那驴好像就是你家的,是不是家乐?”王立家故作不知详情的问道。 王家乐自嘲道:“原来都被你们看到了,我还以为没有人看见,这驴和骡子相比可真是笨的不得了,麦子好端端的硬是被撞偏掉下来了,你看我二哥现在一言不发就是被驴给气的。” 听王家乐如此讲,王家旺与王立家哈哈笑了起来。平凡劳动者的生活里,有时候欢乐就是这么简单。互相间开开玩笑或讲个笑话,都可以让彼此忘掉疲劳,从而为生活添加几分乐趣。 稍后,三家驮麦子的队伍从打麦场相继出发了,这次多了王小顺这个面孔,一出打麦场,他就借路边一个高起的土堆跨上了驴背,这驴没有任何脾气,朝着打麦场的方向前行着,王家财看来心情有所好转,这才说道:“小顺,骑驴好吗?” “嗯。”王小顺简单的嗯了一声,目光盯着前方,感受着骑驴的快乐。对于成长在偏远农村的孩子来讲,贴近生活与自然的体验是一种最快乐的方式,除此以外,别的一切都是匮乏的。然而这些孩童时代的记忆,在多年以后,则成了一种特别的美和怀念。 王家财继续问道:“你看驴驮麦子这么累,还要驮着你,你说骑驴哪里好?” fantuantanshu.com 王小顺默而不语,只顾骑着驴继续在前面走着,他这个年纪,大人干活到底有多辛苦恐怕也理解不了多少,更别说驮麦子的驴儿累不累了。 驮麦子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每天人畜来来回回要在打麦场和麦地间穿梭很多次,在烈阳下汗流浃背,每个人都很努力地劳作着,但从来不叫苦,为了能够有口饭吃和养活一大家子人,村民们宁可多吃些苦也不愿饿肚子。 半个月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驮麦子也终于结束,体质弱些的人走起路来变得一瘸一拐,有些牲口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大家都一清二楚,这不是生病了,而是被累的。这个时候,大家都会长长地舒一口气,并且感叹道:“终于驮完了,又熬过去了。” 每天人们都过得异常辛苦,但也很充实,忙碌的日子还远远没有结束。麦子的整个收获过程,就如同一道道工序少一个都不行,什么时候把麦子晒干装进粮囤,什么时候就意味着一年的麦子收获过程结束了。 驮完麦子的第二天,王家旺还躺在炕上呼呼大睡,王秋生却如往常一样早早起来了,他独自来到打麦场,凭着几十年的务农经验观察着天气的变化,心想如果天气不错,就可以接着碾场了,尽早把麦子装进袋子就尽快多一份踏实。当他来到打麦场时,发现有个身影拿着扫帚正在扫场上的杂物,一看背影是王六,为了防止突然发声吓到他,王秋生故意咳嗽了两声才说道:“他六叔,是你呀。” 王六应声回头答道:“是我,老哥你也起来了。” “是啊,现在正值入伏天,麦子都驮回来了,天气要是好的话一天都不要浪费,这碾场还得要十多天呀。他六叔,你是怎么打算的?”王秋生接着问道。 王六回道:“我的看法和你一样,只是今天立家的意思是想休息一下,要是天气好的话老哥你家可以先碾,不知道家旺是怎么想的?” “家旺没说,要是可以的话他没意见。这天气究竟怎么样现在还看不出来个样子。立家想休息一天,那就这样吧他六叔,天气如果 没问题,我家先碾,还是按往年的老办法接下来我们一家碾一天。”王秋生边说边在边上轻轻蹲了下来。 王六道:“就这样没问题,我们老哥之间怎么样都可以商量着来,就是怕娃娃之间闹矛盾。按往年的老办法,一家一天,这样我想娃娃都是没有意见的。” 王秋生道:“他六叔你说的有道理,家旺和立家相处的是还不错,可就怕年轻人太冲动,一有什么不满就闹矛盾,这是我们两个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家一天这个老办法很好。” 他二人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村里有一户人家用一个打麦场的,也有好几户人家共用一个的,因为场地的原因经常会产生矛盾,有为此而造成吵架的,也有为此而大打出手的,这实在是一种诟病,但有时因为双方的各种问题而又无法避免。 打麦场不是很大,王六扫完后过来轻轻蹲在了王秋生旁边,缓缓说道:“这天气应该不会下雨吧,我来的时候看到路边草上是有些露水的。不过天气的变化,我们也是没法知道的。” 王秋生说道:“往年的入伏时节都很少有雨,今年的情况应当也是一样,最怕的就是午后突然来一场暴雨。” 就在这时候,王壮慢悠悠的从旁边自家打麦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旱烟杆,烟嘴已装上了旱烟但还没有点着。离得近点时,王秋生起身说道:“壮哥,来坐这歇会儿。” 王六也起身道:“坐吧,壮哥,你家今天也要碾场吗?” 王壮坐了下来,轻轻说道:“按理来说应该要碾的,可现在我也做不了主,看他们自己商量着来吧,碾不碾我管不了,说话人家也不听喽。你们两家今天要碾吗?” “是啊壮哥,今天家旺家先碾,明天再碾我家的,还是老方法一家一天穿插着来。”王六回道。 “入伏天是该抓紧碾的,这期间晒干的麦子不易生虫,一到秋后碾的麦子,稍不注意就会生出虫子来。”王壮边解释边划着火柴点着了旱烟。 王秋生问道:“壮哥,不知道今天天气怎么样?” “放心碾吧,今天没有雨,你们看那边,有雾。”王壮吐了口烟,指着对面的山头说道。 王秋生看了看道:“刚才我来的时候还什么都看不见,现在天亮了许多还真的有雾。” 王六则道:“早上雾一雾,午后晒死兔。今天又有个好阳光呀。” 这是一句农村谚语,字面意思是如果早上有雾,午饭后的阳光会很强烈,把坡上跑的兔子都能晒死。其实这主要是一种分析天气的生活经验,是说如果早上有雾,今天会有大太阳,而不会下雨。 王壮旱烟抽完后,把烟嘴伸到鞋底轻轻磕了磕,倒掉烟灰收起了旱烟包,起身说道:“你们要碾场的准备一下吧,我啊要回去喽。”说罢,就慢悠悠的离开了打麦场。 王六说道:“老哥,等一下摊场的时候我来帮忙,早点摊开让麦子晒晒太阳,碾起来就快些。” “那好,他六叔,我先回去给家旺和他妈说一下,顺便给牲口倒点草料。”王秋生回道。 王六又道:“老哥,除了碾场的牲口,你家另外那几头牛,等一下我去放牲口的时候吆到一起就行了,就不要找其他人捎带了。” “那好,你家碾场的时候,我们再换过来。”王秋生说完后,就回家准备去了。 王家村的日常 第十七章:王家村的日常(十五) 天已经彻底亮了,王秋生回去后先给牲口倒了草料,然后才打算回屋告知家人碾场的事。他轻轻掀开大门,把门扇转动时发出的咯吱声压得很低很低,以免惊醒还是熟睡中的家人。 然而当他转身时,却发现儿子王家旺已经在屋檐下的凳子上坐着了。王家旺问道:“爸,你干啥去了,起这么早?” “我去了一趟打麦场,家旺,吃点东西准备一下咱们今天碾场。”王秋生回道。 王家旺问道:“我六叔他家不碾吗?” “不碾,我刚才在场里碰到你六叔了,他说立家今天想休息一天,所以我们家先碾,明天他们碾,按往年一样一家一天。” 王玉竹听到他俩的对话后,从屋里走出来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两个都赶紧吃点馍馍,一会儿我们去摊场。” 方秀丽同样起来了,从屋里走出来说道:“我也去摊场,小安睡的正香,离醒来还很早。” 王秋生看着家人热情如此高涨,就高兴地进屋去吃早餐了。 时间的脚步默默无声而又从不停歇的前进着,阳光已照在村子对面的山头上了,这是一个好天气的开始。 王家旺拿着木锨木叉,王玉竹和方秀丽拿着簸箕筛子,王秋生拿了连枷和棒槌和扫帚,一家人朝着打麦场出发了。一到打麦场,王家旺惊呼道:“爸,地上这么干净,是你早上来的时候扫的吗?都不用再扫了,我们可以直接摊场了。” 王秋生回道:“这是你六叔扫的,早上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扫了。” “我六叔,他又起这么早。” “你六叔经常这么早,他今天应该想碾场的,可是立家想休息一天,所以就让我们家先碾了。”王秋生回道。 王家旺接着道:“那好,爸,我先去把麦摞子拆开,我们摊场吧。”说罢,他就把梯子搬到麦摞子旁边搭好,踩上去将麦摞子最顶层的盖头揭开扔了下来,接着把一捆捆麦子也扔到了地上。 王秋生看着梯子上的儿子离地面有好几米高,急忙叮嘱道:“家旺,你要小心点。” “知道了,爸。”王家旺转头朝王秋生喊道。 王玉竹和方秀丽放下手里的工具,把王家旺扔下来的一捆捆麦子拉到打麦场中间位置,从捆绑处解开提起来抖动洒落在地上,也即把捆绑着的麦子摊开在地上,这就被叫做‘摊场’。 为了节省场地空间,王秋生家一年所有的麦子被摞成了两个大摞子,其中一个被拆开了,然而这一整天碾掉的麦子,也才是其中一个摞子的一小部分。 王秋生家摊场开始没多久,王六和吴大凤就来帮忙了,一进打麦场吴大凤就自嘲道:“家旺,这么快就开始了,你们都快摊完了,还想着来帮你们摊场,这下我们可成了做样子了。” “婶,我们也才开始,不晚,来的刚好。”王家旺回道。 王玉竹道:“他叔他婶,割了那么长时间麦子很累,你们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的,还来给我们帮忙,可真是……” 王六则回道:“人多点赶紧摊完,日头马上过来了,好好晒一阵碾起来就容易多了 。” 方秀丽因为带孩子的缘故,很少露面,尽管有时候会去挑水,可屈指数来这却是她第一次进打麦场,缓缓说道:“婶,明天你家碾场的时候,我们也来帮忙。” 吴大凤则笑着说:“秀丽,你要带小安,帮忙就算了,有空去我家耍,花花也说好久没看见你了。” 几个人就这样边说话边干着活,不知不觉一大半的场地都摊上了麦,打麦场的另一侧,有个人朝着这边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嘴里似乎还在嘀咕着什么,走近的时候大家才发现是王壮。就像村里有些人议论的那样,他看起来常常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没事就喜欢在村子里转悠,而且还喜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另外他还特别的懒,倒不是真的懒,而是与别人比起来懒了点,因为年龄大的缘故,同辈人对他颇为敬重,有些晚辈对他的态度则显得冷淡多了。 siluke.com 刚靠前走了几步他便说道:“好热闹呀。” 王秋生抬头看了看朝着王壮道:“你来了壮哥,坐这边歇歇吧。” 王六也道:“壮哥过来了?” 王壮笑着回道:“过来了,过来了。”随后他走在麦子旁边,拾起一根麦穗放在手心揉了揉,吹去麦壳看着饱满的麦粒说道:“今年的麦子可真熟啊,整个麦穗的颗粒没有一粒是瘪的。” 王玉竹道:“是啊壮哥,今年的麦子比去年要好,主要去年麦子收割前得了一种什么病,导致麦粒很多一部分是干瘪的,今年的麦粒都很饱满。” 方秀丽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死老汉,就知道来谝闲传,又不帮忙干点活。” 旁边的吴大凤听到后给方秀丽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声点,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王壮什么也没有听到,此刻他已经在那棵核桃树下蹲了下来,就像一个监工似的,盯着眼前干活的这一干人。当隔壁打麦场他儿子儿媳妇来了后,才赶紧灰溜溜的到自家打麦场去了。 摊场结束后,王六夫妇就回家去了,方秀丽也回家照看小安了,打麦场只留下王玉竹看着以防村里的鸡猪来糟蹋麦子。王家旺回家扛着厚重的碌碡框返回了打麦场,王秋生留下一匹骡子和一头犍牛后,把其他牲口吆到村口,交给了去放牧的王六,随后又赶着骡子和牛去村口边饮了水,这才赶到打麦场。 阳光照在打麦场已有差不多一小时,隔壁打麦场的麦子也摊上了。王家旺把碌碡套在碌碡框里拉到边上,留出两个和驾驭牲口绳索相连的铁钩,再等王秋生安装牲口的套绳。王秋生看到王家旺已准备就绪便说道:“家旺,你在麦子里走几圈,把麦子踩实一些,麦子是抖虚的太高了,我怕一会碌碡会陷在里边牲口拉不过去。” 王家旺嗯了一声,就在麦子里走了起来,走过后的麦子果然变低了不少。 王秋生把驾好的骡子和牛一起牵到碌碡旁,王家旺蹲下把铁钩套好,王秋生一手牵着一根控制牲口的缰绳,一手拿着一根鞭子和一个拾粪罩,一声吆喝:“得儿”,牲口拉着碌碡慢慢移动了,碾场就这样开始了。 拾粪的罩子是用树枝编成的,在上面安装了一个木棍手柄,是碾场牲口排便时用来盛粪便的 ,顾名思义,除此以外,拾粪罩还是用来捡拾粪便的一种工具。 王秋生吆着牲口在麦子上面转着圈,碌碡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麦子已经被碾平,看上去就如平铺在地上的一块羊毛毡,然而麦粒还牢牢卡在麦穗上,脱粒远远没有那么容易。 一会儿以后,王家旺走过去说:“爸,你去歇息下,我来碾。” 王秋生说道:“好。” 此刻的王秋生确实转圈有些累了,就把手里拿着的拾粪罩鞭子和缰绳交接给了儿子。 王家旺刚交接过来,那匹骡子就竖起尾巴拉起了粪便,王家旺将牲口喝住,赶紧举起拾粪罩接住了粪便,只见那头犍牛,也尿起了尿。刚打算坐在核桃树下休息的王秋生,看到后又走了过来,接过儿子手里的拾粪罩说:“家旺,给我,我去倒。” 王家旺松开了手,继续吆着牲口转圈。 打麦场旁边是一条路,比打麦场稍低一些,王秋生端着拾粪罩走到路口,看了看路口两边没有行人路过,就将骡子粪倒在路上。等到晚上时,骡子粪早已晒干,带回家里又成了烧炕的燃料。 王家旺吆着牲口不知道走了多少圈,摊在地上的麦子被彻底压扁,外面一层的麦子颗粒部分已经脱落,然而底层的大部分麦子还是起初时完好无损的样子。如果不翻转过来,则很难碾到,所以这就到了下一个环节——‘翻场’。 王家旺把牲口又交接给了王秋生,王秋生吆着牲口放缓了脚步,牲口拉着碌碡一圈一圈慢慢转动着。王家旺和王玉竹拿起木叉开始翻场,把碾压平的麦秸挑起来抖动几下,脱落的麦粒顺势落了下来,接着把下面的麦子翻到最上层,这就是翻场。整个打麦场的麦子都翻转一遍后,继续赶着牲口拉着碌碡碾压,如此重复多次,直到麦粒基本脱落,当天的碾场才算结束。 时间已接近晌午,阳光直射下来,温度达到了一天当中的最高时段,两个打麦场发出一阵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真正到了人困马乏的阶段,人可以换着来做简短的休息,然而牲口只能一直熬到结束,对人畜都是一种严酷的考验,可对偏远山区的人们来讲,这只是一种日常。 王家旺吃完午饭后回到打麦场,换下王秋生回去吃饭了,他继续吆着牲口转圈,颗粒脱落的麦秸已被清理出去了好多次,在边上堆起了一个麦垛,现在还剩下薄薄的一层,看来很快就会碾完。 为了尽快结束,王秋生吃完饭回来,拿起连枷开始敲打麦子,王玉竹同样拿起棒槌也敲打了起来,然而此时拉碌碡的牲口走的很慢,王家旺知道牲口比人还累,因而不再使用鞭子,随着牲口步伐缓慢的转着圈。 就这样走了几圈后,王秋生看了看说道:“家旺,我看可以了,把牲口解开算了,这样碾来碾去,干瘪的麦粒还是没有碾下来。” 王家旺回道:“那正好,我看牲口也累了。” 等走到边上时,王家旺喝住牲口,将绳索都解开了,清楚看到牲口背上被绳子勒出了痕迹,背部的皮毛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骡子低头吃起了地上的麦粒,那头犍牛径直走到打麦场边上吃起了青草。 王家村的日常 第十八章:王家村的日常(十六) 在这间隙,剩下的麦秸都被清理出去了,王家旺对王秋生说道:“爸,骡子吃了好一会儿了,你要不先吆过去让它们饮点水,村口那一片坡地草挺长的,牲口饿了一早上了,应该不会乱跑的。” “跑是不会乱跑了,我看村口那里今天有人在放牧,不知道是谁,我过去了叮嘱一声,可以帮忙照看下。”王秋生回道。 王玉竹边扫麦子边说:“村口放牲口的是我壮哥,他家今天也碾场,村口离得近,就是为了碾完方便把骡子吆过去一起放。” 王秋生听了后说:“那刚好,我过去给牲口饮了水,让我壮哥帮忙看着,下午忙完再去吆回来就是了。”说完,他就赶着牲口走了。 此时的打麦场,铺着一层厚厚的混着麦糠等杂物的麦子,王家旺和王玉竹将这些平铺在地上的麦子推到打麦场中间位置,堆了起来,犹如一座小山丘。这时恰好王秋生回来了,看了后说:“现在没有风,时间还早,我们去核桃树底下稍微歇息一下吧,要是风好的话扬场也快。” 王玉竹和王家旺就过去与王秋生一起坐在了核桃树下,隔壁打麦场此时也碾完了,因为人多而显得更加热闹。坐下没多久,一阵清风从头顶吹来,王秋生赶紧对着家人说道:“我们扬场吧,风来了。” 说罢,王秋生就起身拿起木锨朝麦堆走了过去,铲起麦子向空中扬起,麦粒落在了地上,麦糠等杂物则被风吹到了旁边更远的地方。这样风向就被他确定了,以便扬场时正确方位的选择。 王玉竹拿起扫帚负责扫场,王家旺拿了一把木锨走过来问道:“爸,今天什么风向?” 王秋生回道:“今天这风一阵一阵的乱吹,怕是没有具体的方位,我试了几下,东风刮的多一些。。” 王玉竹补充道:“那就按东风方位先扬吧,要是等风向固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要是风向变了,我们就把麦糠扫了换个位置扬,这样也不费事。” 王秋生二人同意这个观点,就开始扬场了,王玉竹一人负责清扫落下来的麦粒堆里混杂的杂物,一场协同作战的扬场就这样开始了。隔壁打麦场,同样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每一个劳作的环节,都受到天气的影响,如果天气不好,人无论多么着急都是急不过去的。这天一切顺利,一下午的风向竟然没有变,而且连续不断一直吹着,扬场进行的特别顺利。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扬场就结束了,王秋生看着眼前的麦堆,兴奋的说道:“这可是今年的新麦子呀,以前要是有这样的收成,那些人也就不会被饿死了。” 王玉竹叹了口气道:“以前老人们常说,只要看到长在地里的麦子出了穗,就已经不会挨饿了。” “如今不知道这世道是真的变好了,还是老天爷开眼了,一样的土地以前为什么就长不出这样的庄稼呢?”王秋生缓缓叹道。 看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充满了某种怀念与忧伤,没有挨过饿的王家旺虽然有些不解,但因为父母说的多了,也就习惯了。他只是淡淡的说道:“爸,现在时代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 “但愿,但愿这样……”王秋生颇为有些担忧的说。 王玉竹显得自信多了,她道:“从这情形来看,应当会越来越好的。” 村民最关心的,自然是庄稼的收成与饿不饿肚子的事,其他的似乎离他们很遥远。当一堆粮食堆在面前时,只有那无尽的喜悦,劳作的苦和累,早已随风飘远了。 王秋生一家人坐在核桃 树下,打算休息片刻,阳光开始倾斜,能够明显感到温度已经下降了,没有了中午时分的炎热,此刻的温度,舒服的恰到好处。王家旺拿起开水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凉开水,这是村里人最好而且唯一的解渴饮品。 王家旺喝完后向王秋生问道:“爸,你要喝点吗?” “那给我吧,喝点。”王秋生回道。 王秋生喝了几口后,接着又递给了王玉竹。 这时,王家旺脱下了草帽,另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汗,伸手一看,才发现脸上布着一层由汗水与尘土混合而成的污垢,他看了看一旁的父母,脸上同样是一个情况。因为扬场时会吹起一些尘土与其他颗粒杂质,天气又热,所以脸上不可避免的多了一层污垢。王家旺用食指和拇指搓着脸上的污垢,若有所思的望着村子对面的山坡。 他又在想些什么呢!心中的理想,劳动的艰辛,还是对远方世界的想象! 不,这些应该都不是,常年过着与牲口土地打交道的日子,就连曾经出现过的那些幻想,也许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王秋生与王玉竹,他们的目标简单又明确,认真劳作保证家人不再饿肚子。此刻,他们正用满足的眼神望着眼前的粮食堆,无限喜悦,每一次丰收的时候,他们想到的都是那些挨饿的年代,还有那些被饿死的人的面孔。一代人和一代人有着不同的认知与追求,这或许是生活背景不同所造成的影响吧! ranwen.la 也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看这一堆麦子的阵势,怎么说也得有一千多斤吧。”这是王冯志的声音,他刚从隔壁打麦场走过来。 王秋生一家人闻声将视线移了过来,听到这种称赞的说法,一家人都很高兴。在麦子还堆在地上时,村里人似乎很忌讳,生怕被别人把产量说少了,其实实际上有多少就是多少,不会因为你说多而变多,也不会因为你说少而变少,说白了这就是一种简单的心理作用,这和人人都爱听好话是差不多的。 王家旺率先说道:“叔,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王冯志笑着回道:“家旺啊,我就是一个大闲人,什么有空没空的,我呀,经常有空,只是你没有看见而已。” 王冯志经常挂着一幅笑脸,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喜庆与欢乐。 王秋生说道:“他叔,这儿凉快的很,过来坐坐吧。” “好呀,我过来坐坐。”王冯志回道,接着就在王秋生旁边坐了下来。 王玉竹也问道:“他叔,今年的麦子好吗?” “好着了,好着了,今年的麦子大势上可都好着了。反正我看,我们是不会再挨饿了。”王冯志笑着回道。这位老人虽然经历了很多事,但他仍然保持着独有的开朗。 村里谁家有什么事,就像发生在自家一样,一两天时间村里人就全都知道了,王冯志与王远山吵架的事也没能幸免。 王秋生语重心长的问道:“他叔,你和远山之间现在好了吗?远山这孩子脾气是不好,可有一点他不记仇,事情过了也就没什么了,你可不能一直生闷气呀。” 王冯志回道:“没事了老哥,这些事我都习惯了,命这个东西,人也是没办法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秋生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他打住了。 王秋生说的远山不是别人,就是村长王远山。 不过王冯志还是很自然的笑着,在他看来也许真的已经习以为常了。 王秋生有此一问,是因为前几 天王冯志与王远山之间闹了矛盾,二人发生了争执。 事情的缘由还要从老辈们说起,王远山的爷爷有个兄弟,这位兄弟只有一个女儿,因为没有儿子,所以就把外村的王冯志过继给了自己,王冯志是来到王家村后重新起的名字,他本性其实不姓王,这就相当于招了一个上门女婿,也就算有了后。王冯志本来有一个儿子,可是不幸夭折了,以后再也没有生,但王冯志夫妻间却非常恩爱。 后来,王远山爷爷这一辈人相继都去世了,王远山的父辈也就剩下了四口人,他的父母和王冯志夫妇。然而人间的悲剧时有发生,人无法预料更无法改变,不久以后,王冯志的妻子也撒手人寰了,从此以后,这一家人就只剩下了王冯志。 王远山的父母只有王远山一个儿子,王远山的母亲王女子多病体弱,一直在家,近年以来几乎不参加家里的劳动了。两年前也就是王远山儿子王栋梁两岁时,王远山的父亲王大志也去世了,临终前一再告诫王远山,对王冯志要向亲人一样孝顺,切不可给王冯志脸色看。可是王远山这个二杆子,有时犯起混来只按着自己的心情做事,又怎么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这不前几天,王远山刚和王冯志吵了一架,不过事后也就没什么了,好在两人都不记仇,王冯志还是一脸笑容,而王远山事后也似乎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对王冯志客客气气了好几天,就像弥补自己的过失一样,可话又说回来,吵架这种事,对一个家庭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从老辈的关系上来说,王远山与王冯志本来是一家人的,但隔了几辈人后,关系自然就慢慢疏远了。王远山按着爷爷那一辈的辈分来称呼王冯志的,王冯志的爸爸是王远山爷爷的弟弟,所以王远山也就以二爸称呼王冯志了。 生活中的一些事就是这样,在时间慢慢推移下,过去的一切都会被人们慢慢淡忘。 王冯志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说道:“老哥,天不早了,你们赶紧把粮食装了,我该回去了,再这样坐下去,不知道我们要谝到什么时候,我是闲人一个,不能打扰你们干活。” “今天我们就剩下装粮食了,他叔,你有空常来转。”王秋生叮嘱道。 王冯志走了以后,王家旺说道:“爸,我们装粮食吧。” 王秋生回道:“好,赶紧装完就可以早点休息了。” 王玉竹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了几个袋子,这是装过化肥的袋子,村里人都是拿这种袋子装麦子的,装满一袋恰好也就一百斤过一点。因此一天碾场结束多少收获,每个人心里也就有数了。 王玉竹在麦堆旁将袋子口张开站着,王秋生用木锨往袋子里装,王家旺则直接用簸箕装,三人组合起来,一个袋子没几下就被装满了。装满的袋子直直在地上立着。 等把所有的麦子都装完,装了满满的七袋,王秋生高兴地对家人说道:“真没想到,今年的麦子收成这么好。” 王玉竹接着说:“这几年来,麦子的产量今年算是最好的一年了。” 王家旺则说:“要我看啊,今年麦子的颗粒多而饱满,可能因为用的化肥多,还有就是今年打了一次农药,所以产量才比过去几年好多了。” 王秋生道:“有道理,农药化肥这东西,还确实是有用的。” 一天的活接近尾声了,王秋生与王家旺一人一袋麦子分批扛回了家,在这期间王玉竹也没闲着,她在打麦场把其他零碎的活也干完了,收拾好农具,当天的活宣告结束,一家人回家了。 王家村的日常 第十九章:王家村的日常(十七) 当天的活虽然忙完了,然而牲口还在坡上,王秋生于是对王家旺说:“家旺,你洗洗先休息,晚点要是你六叔放牲口回来的早,你去村口把咱家的牛给吆回来,我去吆骡子。” 王家旺简单的回答:“好。”因为他知道骡子有王壮照看着,王秋生去正好可以与他拉拉家常。 人的一生是要经历很多变化的,因为家庭状况的原因,王壮近些年来发生了很大变化,经常显得无所事事,在年轻人心目中的形象已大打折扣,此刻他正坐在村口的坡头抽着旱烟。 yyxs.la 坡头噪音有些大,王秋生走进时见王壮没有察觉,于是喊道:“壮哥。” 王壮应声转了转身,道:“他叔你来了,今年麦子怎么样?” 王秋生坐在旁边的草地上,伸起右手脱掉草帽回道:“今年的麦子比前几年好多了,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产量可要好的多。” 王壮叹道:“现在的年成终于好些了,不容易啊。” 王秋生也叹道:“这样下去,那些挨饿的日子就不会再有了。” 太阳挂在地平线边上不远处,发出的光芒不再刺眼,王秋生见时间不早了,轻轻说道:“壮哥,我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王壮道:“走吧,走吧。” 接着,二人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一阵吆喝,牲口应声而跑,刹那间狂奔到泉水边饮水了,因为常年劳作腿脚不太便利的王壮与王秋生,这才一摇一晃走到下坡的路口。 庄稼人是靠天吃饭的,局限于各种条件的不便,对于天气的变化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因此一切的劳作,完全是按照天气的实际状况而展开的。 第二天如约而至,所幸仍然是一个大晴天,轮到王六家碾场了,王六把其他牲口捎带给了王秋生,自己则全力在打麦场忙碌。村里其他的打麦场,都一样的热闹,这忙碌的景象带给人的是一种来自内心的踏实。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碾场才宣告结束,紧接着便是晒麦子,与之前一切的劳作相比,这算是最轻松的一个环节了。 平时不怎么出门的王秋生,这天午饭后高兴地来到了村里人聚集的地方。一旁的高大婶率先打趣的说道:“哎呀,他叔,稀客呀稀客。” 王秋生笑了笑坐在那棵老梨树下,缓缓说道:“她婶,这都一个村的,我怎么还成了稀客了。” 王冯志笑了起来,说道:“因为老哥你不怎么出门,才成了稀客呀。”他一出口,总能带起整个氛围。 王家乐插嘴道:“叔,这么说的话,你是这里的常客了。你都是常客了,能把你这位置让给我坐坐吗?” “回家凉快,回家呆着去。”王冯志边笑边回答。他坐的位置,头顶的梨树枝叶最为繁茂,遮住了强烈的阳光,是相当凉快的。 刘贵的儿子刘强拉着奶奶的手不停地喊道:“奶奶,回家,我们回家……” 高大婶说:“强强,我们不是刚出来吗,再坐坐就回去。” 小孩子的想法说变就变,刘强咧着嘴一声不吭,显然是对奶奶的做法不满,但由于旁边人多,所以他一直没有出声,显得很是腼腆。 这时候,兽医李子树从旁边走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铁锨,一看就是刚从牲口圈清理完牲口粪便过来的,走了几步把铁锨立在了墙角。朝着刘强大声说道:“刘强,都这么大了还欺负你奶奶。” 刘强睁大眼睛瞅了 李子树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以王家福大儿子王小顺为头的其他几个小孩子从路口一起走过来了,每人手里拿着一根细棍子,看到一帮大人在这里怕被骂没有过来,王小顺朝刘强喊道:“刘强,我们去玩,你去不去,刚看到了一窝鸟,我们去捉小鸟。” “去。”刘强喊道,从他奶奶手里挣脱跑了过去。 李子树坐了下来,向旁边的王家乐问道:“家乐,你家麦子怎么样?” “不行啊,叔。”王家乐笑道。 “你尽瞎说,今年大家的麦子都好,怎么就你的不行了?装了多少袋?” 王家乐回道:“差不多二十四袋。” “你大哥二哥家的呢?”他继续问道。 “三十多袋吧,不到四十袋。” “今年麦子的产量,的确比往年好多了。”王秋生感叹道。 “叔,你家多少袋呀?”王家乐向王秋生问道。 “我家也三十几袋。”他回答。 从割麦子开始到结束这段时间,每个人都黑了一圈,瘦了一圈,因为收成好,精气神反而更加高涨了。在这短暂而又惬意的午后,大家谈论着生活里的琐事,可是八九不离十都和庄稼有关。农人不谈论庄稼,还能谈论什么呢!人就是这样,在一定的环境下,如果得不到新东西的刺激,思想也会慢慢固化,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除了让人筋疲力尽,又能给这群人带来什么样的刺激呢? 王六缓缓说道:“麦子收成好是好事啊,可是咱们庄稼人辛苦,闲不下来的,你们看那村子对面地里的胡麻又熟了。” “叔,这怕什么,胡麻熟了也是好事啊,意味着有油吃了。怎么你不喜欢吃油饼吗?”王家乐反问道。 他这么一问,惹得大家哈哈笑了起来,王六一下子竟然无法反驳,笑着道:“你这小子,就知道顶嘴。” ………… 伴随着一阵阵笑声,大家渐渐散了去,但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是已到了下午的劳作时间,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闲聊了。 胡麻这一次要农作物,顺利进入到了收割时节,夏天悄悄向我们告别了,而秋天则理所当然的来了,但秋老虎可是一点儿也不仁慈,初秋的这段日子,每天都被火辣辣的阳光照着,与入伏时节的气候一样炎热。 下午,村里放牧的人把牲口赶到了村子对面的草地,地上稀稀疏疏长着一些树,为人畜带来了一丝清凉。放牧的人集中在一起,坐在路口一边照看着牲口一边聊了起来。 村长王远山说道:“又到了交公粮的时候了,大伙都商量一下,各交各的呢,还是大家一起去交?”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愣住了。 麦子装进袋子以后,一年的农业税也就该交了,这也被称为“交公粮”,即按每家人口比例给国家上交一定的粮食,每个乡镇都有一个上交的集中点,叫做“粮站”。 现如今国家政策好了,收成也好了,大多数人都愿意交公粮,也有极少数的人很不愿意,但因为这是政策,所以谁家的也少不了。 王远山见大家都愣住了,继续补充道:“我知道我们大家一年辛辛苦苦不容易,可这是政策,我们就得服从,你们就是骂我也没用,这公粮还是得交呀。” 王壮补充说:“远山说的没错,公粮的事不能拖,这是政策我们就得服从。没有国家,哪有我们今天的日子。在旧社会,你就是想 种地连地都没有,多多少少一年的收成,那还都是地主的。” 在年轻一代的心中,王壮的地位虽然已经不如从前了,但他这么一说,大家没有理由反驳,只能对着老汉点头。王远山的心里,闪过了一丝对王壮的感激,往日对老汉的讨厌,似乎在这一刻也消失了很多。 王远山又道:“我叔说的没错,我看咱们商量一下时间,大家一起去交,能不拖就别拖。” 王六说:“后天镇上逢集,我看就后天吧,交完公粮还能顺带赶个集,这不一举两得吗!” “我看后天行,别人不说,家乐这小子肯定一百个愿意。”王冯志笑着说道。 王秋生也道:“我没意见,后天我也觉得行。反正这路还得娃娃们走,公粮还得娃娃们去交,麦子忙活了那么久,也让他们去赶个集,好好逛一下。” 长辈们都同意,自然年轻人也是同意的,王远山最后说道:“那我们决定后天去交公粮,麻烦几位长辈回家后再和家人商量一下,最少每家要去一个人的,你们各自把人确定一下,后天我们一起出发。” 大家都同意了,王远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别看这小小的村长,组织起一些事来还是挺费劲的,不过我们的这位村长,最喜欢的就是这差事了。 后天终于到了,这一天是农历七月十四,王家村交公粮的队伍在村长王远山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向三河镇粮站出发了。 每家去了一个人,每个人都赶着一匹或两匹牲口,牲口背上驮着大小不一的麻袋,麻袋里装着当年产的新麦子。这队伍中,王立家牵的那匹马最为耀眼,还有另一家的一匹马,其余都是骡子,没有骡子的是驴,但骡子的数量最多。 队伍走过山路,一到那条通往镇上的公路,行人也就多了起来,从每个路口碰到的人都投来了羡慕的眼光,瞅的不是某个人,而恰恰是在瞅王立家牵的那匹马。大家都是庄稼人,看到这么好的牲口,又有几个人不羡慕呢! 王远山开玩笑说道:“立家看到没,好多人看到你家的马,都在夸耀说是匹好马,这可给我们一行人长脸了。” 王立家只是淡淡的回道:“这是我爸喂的好,都是他的功劳。” 王立家就是这性格,在村长面前,从来不去讨好他,也不给他面子,这与王远山平时喊人时动不动就破口大骂有关,王远山顿觉无趣,说道:“也是,也是啊,我六叔喂牲口是很细心的。” 刘贵看到村长正在遭受着微弱的尴尬与难堪,立马绕开话题问道:“村长,你看我们收割麦子辛辛苦苦了一月多,好不容易来趟镇上,交完粮后我们是不是一起吃点东西,犒劳一下自己?” “没错,贵哥说的有道理,至于吃什么,我看还是要问家乐的。”王远山回道。刘贵比王远山大几岁,所以有时他会客气的称刘贵为贵哥。 王家乐和王冯志性格颇为相似,也是一个十足的乐观派,他平时来镇上几乎都会把一些小吃吃个遍,所以谁家的好吃味道如何他都一清二楚。听到村长刚才说吃什么要问家乐,王家乐于是笑道:“哈哈,那我今天可要带你们去吃个够了,咱们镇上好吃的可真是不少的。” 王家乐一出口,立即引来了大家一阵阵的笑声,有说有笑走起路来也精神多了。 交完粮后,大家如愿在镇上的大街小巷逛了逛,赶完集一起吃了一顿饭,说说笑笑赶着牲口回家了。 王家村的日常 第二十章:终于修好了通往村里的车路 王家村和其他村子一样,并未发生任何风波,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去了,整个收获流程如麦子一样的胡麻,也已收割完毕,产量同样比往年好的多。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大地褪去了让人们向往的绿色,大多数的草和树叶开始慢慢变得枯黄,地里的庄稼仅剩下了洋芋和向日葵,差不多一星期时间,向日葵就被摘完了。 cxzww.com 随后,刨洋芋也开始了,顶多两天时间,刨洋芋就会结束,季节性的劳动随着季节的变化也会产生相应的不同,在每一个庄稼人的心里,这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气温在不知不觉中下降了很多,特别在早晚时段显得有些冷,人们穿上了厚厚的外套,树叶也彻底枯黄了,风吹过之后随即洒落一地,就这样大地也穿上了一层厚厚的秋衣,寒冬不再遥远。远远望去,会看到整片大地显得安静而又荒凉,有种让人说不出的着急,秋天往往就是这么悲凉,引发人的深思。 这天干粮时分,村里就传来了熟悉的喊声:“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吃完干粮后大家都到村口来开会,有重要的事情要给大家说,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商量。人来的越多越好,但是一家至少要来一个人。” 声音飘荡在村里,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这是村长王远山在喊。这个村口,是指平常村里人纳凉闲聊的聚集点,和城市里公园与广场的功能很相似,特别是在农闲时节,有些人在这里一蹲就是半天,只有到饭点了才会离去。 王壮在他那个小黑屋的炕上正在煮罐罐茶喝,端起茶杯寻思道:“远山这二杆子又在喊什么,这时节能有什么事呢,闲着也是闲着,喝完茶我老汉也看看去。” 村里其他人的想法和王壮一样,这时节闲的让人有些发愁,倒不如去看看村长要唱什么戏,也可来解解闷。 干粮过后,村里的大人小孩基本全都来听村长的通知了,王远山一脸喜庆的站在人群中,特意提高嗓门说道:“大家安静一下,听我慢慢说来。” 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如此积极配合村长的场合,其实并不多见,我们可以大概猜想一下,如若村长平时不破口大骂的话,那么每次应当都会是这种情况了。 现在王远山激情饱满的说道:“今天喊大家来就为了一件事,昨天我去镇上开会,接到最新通知,我们村要修路了,也就是说要通车了。” “这可真是好事啊……”几位老年人高兴的议论道。 王冯志开门见山的笑着问道:“那什么时候拖拉机才能开进村?” “叔,看来你比我还着急呀。”王家乐插嘴道。其他人跟着发出一阵笑声。 王远山说道:“二爸 ,你别急吗,拖拉机迟早要开进来的。” “那是什么时候啊?”几位年轻的小伙子齐声问道。 “大家别急着问这个,关键是要先修路,等车路修好了,拖拉机才能开进村来。”王远山回道。 大家的嚷嚷声还在继续,几位年轻小伙子故意提高嗓门起哄,盖过了王远山的声音,别人无法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这时候,村长唯一的忠实拥护者刘贵大声喊道:“大家别吵了听村长说,路还没开始修车怎么进的来,是不是啊?” 人群里一个声音大声喊道:“什么是不是啊,你这马屁精懂个屁。” 刘贵听到马屁精一词,知道是在说自己,他 的脸稍微一红便不吱声了。这样混乱的场面平时也不多见,王远山知道大家对他的偏见很大,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尴尬倒算不上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各种嘲讽,这也是他自身原因造成的。可是今天把大家喊来是要商量修路的事的,还没开始商量就乱成一锅粥了。 王立家朝着嚷嚷的人吼道:“你们吵什么吵,贵哥说的没错,你们静下来让村长说不行吗?起什么哄?” 他这一喊,人群立马就安静下来了,王远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根据镇上开会的通知,现在我们需要组织人手修路,涉及到本村路段全部由本村负责,公共路段则划分给了相关的每一个村。今天给大家通知此事就是让大家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要去修路了,每家至少要去一个人,先从公共路段开始修。” 与王壮坐在一起的几位老人,边抽着旱烟边说道:“这是好事啊,是好事。” 高大婶说道:“这要是通车了,那可就真的好了。” 对于修路,村民们都是支持的,一边听王远山讲一边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最后王远山补充道:“大家回家后都看一下工具有没有问题,明天我们去的时候,各自拿上自家的?头与铁锨,不管是铁锨还是?头每人都要带一把。” 村长宣布了修路的事后,村民们的好奇心最终得到了满足,对每一个人来说,村里通车这事的确非比寻常,而且充满了期待。 翌日清早,王远山就开始在村口清点人数了,这一次人们都很积极,工具拿在手里,干粮袋也背在肩上,就等着出发了。王远山看到大家的表现后喜上眉梢,高兴地说:“大家拿好自己的工具,我们出发吧。” 就这样,修路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当他们来到公共地段时,其他几个村子的人也到了。每个村负责哪一块,在先前已经划分好了,用?头挖出了一道浅浅的沟痕,这就是划分标记。王远山站在前面说道:“这一段是我们王家村的,接下来还需要大家齐心协力,这一段修好以后,就剩下通往我们村的那一段了,我们开始吧。” “等等,我先试一下这土质的软硬。”王家乐说。 大家愣住了,都看着他拿起?头挖了下去,一?头轻轻松松就挖下了一大片连在一起的土块,他又说:“这土质松软,挖起来也不费劲,可是我们这么多人集中在一起施展不开呀,如果一字排开挖的话又看不出明显效果,再说一天也修不完的,我们一天修一段,最好是能把这段彻底修好。” 王家旺说:“这好办,我们差不多二十号人,可以分为两组,一组挖一组铲,挖的时候负责铲土的人先稍做休息,铲土的时候负责挖土的也稍作休息,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王家福补充说:“这是个好办法,我看这样行,效率也提高了很多。” 王远山听着大家的辩论,满意的说:“大家一起讨论,这是好事呀,我看家旺说的这办法确实好。照这么下去,我们村肯定会率先修好这段路的。” 最终大家同意了这个办法,效率明显比旁边隔壁村快了很多。大家心里怀着无比的期待,干起活来特别卖力,没有一个人偷懒。 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家拿出各自的干粮袋吃起了馍馍,吃完后在喝点凉开水,这就是一顿午餐,庄稼人能填饱肚子是首选,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临近几个村的人大家互相都认识,喜欢在一起拉家常,讨 论点村里最近的新鲜事,以此来解乏或是打发时间。在这休息的间隙,隔壁村过来了几个人,惊奇的问道:“大家都一起开始修的,你们村好像修的最多,这怎么回事呀?” “这是秘密,那可不能说的。”王家乐笑着说。其他人都是笑而不语。 那人又道:“王家乐,你这人能厚道点吗?就是告诉我们,你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我们大家的期待是一样的,都想着把路修好快点通车。” “哈,哈哈,你问我们村长。”王家乐继续笑道。 那人转向王远山问道:“王村长,你们村这是用了什么诀窍?” 王远山道:“其实也没什么,很简单,我们把人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挖,一组负责铲,两个组配合行动,效率就提高了不少,所以我们稍微比你们多修了点。” “哎呀,我还以为你们真有什么诀窍。这法子我们都想到了,就是我们村那帮人不团结,非要各干各的,结果没有一个人有干劲的,这才被你们领了先。”那人有些失望的说。 王家乐又道:“哈哈,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团结就是力量,你们村是该向我们村好好学习了。” 大家被王家乐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不一会儿,那几人就起身回他们村那边去了。王家村的这一伙人,结束了简短的午休,下午的行动又开始了。 这个农闲时节是与众不同的,比往年要辛苦的多,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村里通车这个美好的期待,所以干活的激情特别高涨,特别当人的内心有所期待的时候,一切的艰难险阻都会为你让路,而所有的幸运都会降临。 修路这可不是个小工程,说起来乍一听是件很轻松的事,然而行动起来就会发现这一点儿都不轻松。没有推土机,也没有挖掘机,靠的是最为原始的人力,是用人的双手拿工具去挖、去铲。 从农历九月初一直忙到了十一月底,通往村里的路终于完工了,人们都松了一口气。由于是山路,所以这条路一半以上的路段都是从陡峭的山坡上开辟出来的,理所当然路的另一侧显现出了一道高高的墙壁,当你从这条路上走过时,会看到墙壁上有着一条一条明显的用?头挖过的痕迹,这是修路的村民为了建设美好家园流过汗水的见证。 时令早已过了冬至,一年中最冷的季节来了,村里的牲口不用再放牧,而是进入到了圈养阶段。人们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棉裤,村口那条小河也结了冰,看不到水流的样子。村民用水的那眼山泉和牲口饮水用的修建在河边的蓄水池,被人们在冰面上各自打开了一个圆形小口,仅此两处可以看到里边清澈的水。 入冬以来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大雪,一眼望去看不到一处有积雪的地方,这个冬天变得有些干旱,村里一些老人开始议论纷纷,担心这样下去冬小麦会受到影响,将直接导致第二年主要庄稼小麦的收成;也有一部分人保持乐观的态度,根据往年的经验判断,等到立春之后极有可能会增加降水,把缺失的水分都给补回来。不管有什么样的担心,其实都是无济于事,关键还得靠天吃饭,老天要是不下雨,一个庄稼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这样闲散的季节除了天气寒冷外不愁吃不愁喝,因此大家也就不再多想了。只是大家心中还有一件事一直是个疑问,花费了那么大劲车路修好了,可迟迟不见有拖拉机开进村来,也不知道这路究竟能不能走得了拖拉机。 王家村的日常 第二十一章:拖拉机进村改变了生活方式 这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大家吃完饭聚在一起晒太阳拉家常,休闲消磨着安静的时光,一切与往常无异,多少年以来,冬天的村子都是这般安宁,安宁的有些死气沉沉。 王远山走过来对大家说:“前几天我去开会,计划要派一辆拖拉机从镇上开上来试验我们修好的车路,我们村也要来的。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五,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今天我们村真的要来拖拉机了。” 大家一下子又被王远山的话吸引住了,有人立马问道:“村长,你不会又是忽悠我们吧。这路修好很长时间了,这话也传了很久了,可就是不见拖拉机来。” 又有人说:“这事本来就不靠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拖拉机什么时候能开进来才算是真的来了。” 王远山解释说:“之前通知的几次都没有来,也是有原因的,可是这次应该会来的,大家再等等没准就到了。” 拖拉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村里的大人们经常去镇上赶集见得多了,只有村里的一些小孩仍然不知道拖拉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拖拉机是个什么东西。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期待的,那就是希望拖拉机能够开进自己的村子,不管在哪方面来说,这都是非常令人激动地一件事。 虽然大家对王远山这次说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但还是再一次引起了他们心里的那份热情与期待,满怀希望的边聊天边等待着,就在大家失望的将要各自回家时,远处传来了发动机隆隆的响声,细细一听像极了拖拉机发出的声音。王远山激动地说:“是拖拉机,是拖拉机来了。” 其他人也都激动起来了,几位年轻人激动地尖叫着,朝天吼了几声,对于王家村的村民来说,这样的日子无疑是激动人心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几分钟之后,一辆拖拉机就缓缓地从王家村对面那条新修的车路上驶过来了,村里人听到后都纷纷从家里跑出来了,在自家村里看到拖拉机,这实在是一件令人自豪的事情,谁也不愿意错过这个特别的时刻。小孩更不用说了,连很多大人都不约而同的来到了村口车路边上,近距离的迎接这辆给人们带来希望的拖拉机。 在大家的瞩目下,这辆拖拉机终于驶入了王家村边上的一片开阔地带,接着停了下来。尤其第一次见拖拉机的孩子们,瞪大眼睛就像看到了宝贝似的直直盯着拖拉机的整个机身。 拖拉机熄了火,柴油机运作时发出的巨大声响也停了,接着司机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面部黑黑瘦瘦的,已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但精神面貌犹可照人,看上去比一般的年轻人还要显得有活力。 这位拖拉机司机名叫谢永存,三河镇人,有着三十多年的拖拉机驾驶经验,以前是给公社开拖拉机的,后来人民公社化运动结束结束,过了几年就想办法给自己买了一辆拖拉机,从此走上了开车拉货和做一些买卖的道路。对于镇子周边每一个村的道路,他都是一清二楚的,这次有几个村刚刚修通车路需要试试路的情况,他的技术出众,这不就被镇上领导临时雇用开着拖拉机来了。 王远山这个年龄阶段的人,都一贯称司机谢永存为谢叔,这也算是出于对他的尊敬,经常去镇上的人对谢永存一点都不陌生。 王远山上前笑着说:“辛苦了谢叔,我们先去家里休息吧。”他边说边给谢永存递上了一支烟。 谢永存接过烟,一针见血的回答:“好,远山,你们村这路可是一点儿都不好走呀。宽度够了,就是路面太软了,容易陷进去,这是很危险的。” “是难走谢叔,这不才让你这位老师傅来试试路况吗,这可是我们王家村有史以来开进来的第一辆拖拉机。”王远山解释说。 谢永存看到王家乐也在人群里,接着叮嘱说:“这不是家乐吗,家乐,别让这些 孩子靠近,柴油机很热,不小心碰到会被烫伤的。” “放心吧叔。” 接着,司机和王远山还有村里几位年轻人一起穿过人群,朝王远山家里走去了,王家乐也在一起。 遇到过或认识过的那些人,对王家乐的印象都很不错,这主要是因为王家乐乐观的性格讨人喜欢,什么人都愿意与他交往。这次去王远山家里休息,算是对这位探路司机的接待,尽管王家村不大,但该有的礼数一点都没有少,在这一点上村长考虑的很周到。 别看地方小,所有人把声誉问题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特别是如谢永存这种做生意的人,经常到各村去,与别人聊天时免不了要谈到其他村子的事情,如果接待不周,万一哪天在别处聊天时说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就是好话也变成了坏话,这关乎村子声誉的问题,他王远山是不敢怠慢的。所以也就不在乎浪费家里那点茶那点烟了,甚至一顿丰盛的饭菜。 王家乐与谢永存特别能聊得来,在外人眼里似乎他和谁都能聊得来,不过自从这次以后,他们二人对彼此的了解显然比以前多了很多。在以后的日子里,王家乐通过与谢永存的接触,对驾驶拖拉机了解的也越来越多了,而且有几次谢永存直接邀请王家乐一起开着拖拉机去临近镇上的几个村子拉货,途中平坦的路段还是王家乐驾驶的。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王家乐竟然也学会了开拖拉机,这为他以后自己的事业做足了铺垫。 庄稼人吃的不过是粗茶淡饭,谢永存在王远山家里吃了一顿面条,这就是对他的招待,尽管吃的很普通,可他心里还是暖烘烘的。因为他心里明白:只有在这样的小村庄人情味才可以这样浓烈,自己才能有这样的待遇,要是放在镇边上那些大的村子,根本没有人理他的。对于每个村的村风,谢永存因为去的村子多所以在他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吃完饭后,谢永存在王远山等村民的陪伴下,朝着停拖拉机的地方走去了,现在到了他回去的时候了,把拖拉机开进村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这拖拉机是手摇来启动的,谢永存熟练的拿起摇把使劲摇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几圈过后就被发动了起来,拖拉机随之发出了刺耳的嗒嗒的响声。 王远山学着镇上领导的样子伸出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谢永存的手说:“谢叔,感谢你,一路顺风,以后要常开车来我们村。” 谢永存回道:“放心吧远山,现在车路修通了,以后肯定会经常来的。” 接着谢永存走到驾驶室坐下,就顺着开阔地段转了个弯,嗯了一下喇叭,驾驶拖拉机缓缓驶离了王家村。 到了腊月,天气突然转变,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漫山遍野都铺上了厚厚的积雪,只有每户人家的院子里与门前小路上的积雪被主人扫掉了。原本荒凉的景象在大雪的映衬下,又增添了一些冬天的特色,看上去反而有了活力,抬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就连天空也是纯白的,与雪无异。天地融合在了一起,若不是有房屋作为参考系,很难分辨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在这样大雪封山的日子里,修好的车路自然也被覆盖上了积雪,特别是向阳处的路段,雪一旦融化接着又被冻成了冰,加上路面陡峭而又蜿蜒,一整个冬天车辆都无法通行。 天气转暖以后,几场大雨过后,平整的路面被洪水冲的坑坑洼洼,在转弯处直接被冲成了一道深深的沟痕,还有些路面发生滑坡,这路再一次陷入瘫痪状态。人们正处在农忙时节,没有时间去修,一搁就是几个月,待到秋后闲下来时,人们不得不再次组织人手去修路,刚刚修好接着一场大雨过后,又被洪水冲的面目全非,久而久之人们变得心灰意冷,再也没有人去修。 两三年时间里,没有任何车辆驶入王家村,车路再次成了摆设,路面杂草丛生,可生 活还是如往常一样,车辆究竟有什么好处,对于王家村的村民来说有和没有一样,目前还远远没有认识到车辆给生活能够带来什么样的便利,换个说法,这时候社会发展的水平还远远没到靠车辆改变生活的那一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仍在继续,村民的收入还是靠粜粮食而来,收入虽然微薄但日常生活的开销已经足够。每一次粜粮食都得借助牲口来驮,人牵着牲口,牲口驮着粮食,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镇上去卖。 接下来过了两年,当王家村几位村民再次去镇上粜粮食时,途中发现牲口明显少了,拖拉机却变得多了,就算是其中一些手扶拖拉机,走起来也快很多,而且一次所拉粮食的总重量更是一匹牲口所不能及的,效率提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拖拉机给生活带来的便利,就这样彻底刺激了牵牲口驮粮食的人们,特别是已经心灰意冷的王家村人,希望再一次被点燃了。 接下来的日子,王远山思前想后,暗自寻思着:“这几年以来,拖拉机给人们带来的便利随处可见,为什么我们村还是老样子。主要原因是因为车路没有维护好,一场雨过后就被冲的面目全非。但不能因为这个理由而放弃使用拖拉机,好歹我还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得想个办法让拖拉机开进村来,别的不说,就单粜粮食这件事,有了拖拉机就能省出很多的力气和时间。我得把这个想法告诉大家,只有大家一起行动,车路才能恢复修好时候的状况……” 一个人一旦有了某种想法,他的内心就会迫切的希望能够去实现这个想法,也会相应的做出行动,这时候王远山心里想的,恰好与大家想的不谋而合。 午饭过后,王远山把村民集中起来,再一次谈论起了修路这个时隔多年的老话题,他诚恳的对大家说:“今天把大家喊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有关修路的事。社会在进步,我们应该跟着时代的步伐,而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老旧的阴影里。大家去镇上粜粮食也都看到了,拖拉机是多么的方便。为什么别人可以享受拖拉机带来的便利而我们不可以呢?难道我们还要用原始的方式,干什么都得牵着牲口?我们的地都是山地,耕种拖拉机是用不上了,但我们去镇上这么远的路,日常买卖什么的完全可以使用拖拉机。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远山,你组织大家修吧,这是好事。”王壮率先回应道。 王秋生补充说:“修吧远山,现在修也费不了多大劲,几年前不是修过了的,现在不难修,顶多就是填填被水冲出的深沟,铲掉滑落堵在路上的土堆。比起第一次修路可要轻松很多。” “还有就是路上长满了蒿草,有些路段得有一人高,需要拿上镰刀割掉。”王六说道。 ………… 其他人也都一一说了自己的看法。 晚辈们还在犹豫,长辈们先表达出了看法,不仅同意王远山所说修路的事,而且一些人已经开始出有关修路的主意了。最终很快所有人的意见达成一致,没有一人反对,全都同意修路。 yawenku.com 这年秋后,王远山带领大家把时隔几年的车路修通了,拖拉机也再次开进了王家村,而且再也没有中断过,这给人们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每次大雨过后,王远山都积极组织人手及时补救,保证了道路的畅通。 渐渐生活好了,村里有人盖新房子,所需木料砖瓦,全都是雇的拖拉机给拉回来的。在一些特定的事上,村里人已经离不开拖拉机了。 在无声中,一些改变就这样悄悄发生了,处在生活里的人们,似乎还没有察觉所发生的这一切,大有全然不知之意,但已经在真正享受这种便利了。猛然间回想,会突然被发生的一切所震惊。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更大的改变还在后面,正在一步步向勤劳的人们走来。 求学之路 第一章:在家时光的终结 当一个新生命降临以后,时间仿佛就有了声音,也仿佛有了痕迹,人们在一些不经意间会去寻找和回忆那些节点,但所有过往的一切,已经渐渐模糊,进而被当前清晰可见的景象所代替,在人们的感慨声中,送走了那些一闪而过的往日的一幕又一幕。 时常有人会望着挂在天空的月亮发呆和遐想,把心中的那些疑问继续藏在心底,那就像梦一样只能令人陶醉于睡着的片刻,醒来以后,又回到了真实艰辛的劳作生活里去了。 大地上的庄稼在不同的季节变幻着不同的姿态,等候着秋收时节的到来,这无声的悠悠岁月一点点催人老,四季的更替更是永无止境的。只有人的苍老和死去,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每个人都被叫做时间的东西无情的接纳、抛弃和玩弄,但却发不出一点儿有力的声音。唯独能够做的,就是像庄稼一样吸收养料努力去成长,向着那个可以结出果实的目标前行,可这目标,又不像庄稼那么显而易见,它是如此的抽象,如此的令人晦涩难懂! 人的一生,你认为有多简单就有多简单,你认为有多复杂就有多复杂。可是每个人,都是在一点点从无知走向有知的。 这天中午,王秋生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吃午饭,边吃边谈论着有关庄稼的事。午饭极其简单,吃的是多年来每天几乎不变的面条,王小安因为饭前吃了馍馍,所以半碗面条都没有吃完就溜下了炕,骑在门槛上面向炕上吃饭的亲人喊道:“爷爷,你们说我该上学了,什么时候开学呀?” 就在前几天,王秋生一家人随口讨论过有关小安上学的事情,没想到小安这孩子听到后会这么上心,自己倒还问起来了。 “你急什么,到时候上学了可不要逃学。饭没吃完就跑下炕了,过来把你的剩饭吃完再去玩,谁叫你剩饭的。”方秀丽对儿子说道。 王小安听到妈妈让他把剩下的饭吃掉,从门槛上下来就跑了,去找村里的伙伴玩去了。炕上的王小雅看到哥哥玩去了,自己也吃不下饭了,对家人撒谎说:“我去尿尿回来再吃。”溜下炕把饭扔下也跑了。 方秀丽喊都没喊住,气的大骂了几句,王玉竹替孙子说话了:“这俩娃娃馍馍吃饱了现在吃不下饭,秀丽一会儿拌点凉面留着,等他们玩好了回来就饿了。”说完她就把小雅的剩饭倒在了自己碗里,指了指小安的剩饭说,你们把那碗也吃了吧。王家旺就把小安的剩饭倒进了自己的碗里。村里每一个有孩子的家庭,大人吃小孩的剩饭算是家常便饭了,为了不浪费粮食,一般都会把孩子的剩饭吃掉。 方秀丽回道:“不吃饭让饿着算了,我可不给娃惯这毛病。” “娃娃还小嘛,等长大点懂事了也就会听话了。”王秋生轻轻地说道。 王玉竹叹道:“一转眼小安都六岁多了,小雅也四岁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呀。” 是的,时光有时候就像一阵风,不经意间就会吹过,王家旺的女儿王小雅都已经四岁了。一晃六年时光就这样过去了,村里增添了好些个孩子,在漫长的日子里,没有人特别注意这一切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王家旺说:“爸,秋后开学的时候,小安是不是得上学了,现在也不小了?” “是该上学了,娃娃念书的事可耽搁不得,村里比小安大几岁的几个娃娃都上学了,特别是家福家的小顺,小学都快毕业了,一帮娃娃一起上学,来回的路上也就有了伴了。”王秋生回答。 就在这时,王壮来王秋生家串门了,从大门走进来第一眼看到了院子里盛开的月季牡丹,赞叹道:“这花好啊,开的可真好看。” 方秀丽端着碗一脚刚踏进厨房,听到王壮的声音后转头说:“叔,你转过来了,赶紧来屋里坐。” 王家旺从炕上下来,从房间走出来到 屋檐下说:“叔,天热得很,赶紧来屋里坐。” 王壮背着手,从台阶上去走进了屋。王玉竹忙问道:“壮哥你吃饭了吗,你看我们刚吃完,你要在早一点点,刚好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天热,面条不敢煮多。” “吃了,吃了,我也是刚吃了出来转转,就顺路进来窜门来了。”王壮回答。 王秋生对王家旺说:“家旺,饭没有了,给你叔拿点馍馍吧。” 王家旺拿了一块馍馍递给王壮说:“叔,吃点馍馍,这是今天新做的,还是热的。” 因为刚吃过午饭一点儿都不饿,王壮硬是让王家旺把馍馍收走了。他接着把家里的水烟烟斗递给了王壮,王壮一边抽水烟,一边与王秋生家里人拉起了家常。在村里,即使家里没有人抽烟,也会自备一个水烟烟斗,用来招待来家里的亲朋好友或左邻右舍。 不一会儿,王小安与王小雅就回来了,经过平时家里人的指点,看到王壮也会自然而言亲切的称呼爷爷。 王玉竹看了看小安的头发,笑着问道:“壮哥,你今天中午还有没有什么事,想麻烦你把小安的头给剃一下,这孩子头发又长长了,还是上个月我给剃的。” 王壮回答:“这事容易,最好把刀磨一下,这样剃起来孩子就感觉不到疼了。” 剃头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只是与别人相比王壮手法更加娴熟,村里很多孩子的头他都剃过,尤其小安的头,王壮不知道剃过多少次。有些孩子特别怕剃头,一提起剃头就会紧张的哇哇哭起来,这是因为村里剃头都是用磨快的刀子直接在头上刮剃的,会有一些疼痛感。 一听到要给自己剃头,王小安打算悄悄撒腿开溜,没有想到的是村里对面车路上响起了一声面包车的鸣笛声,这让他立刻打消了开溜的念头,并显得有些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呢? 一切源于计划生育,因为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执行,严格控制着新生儿的出生,在偏远的乡镇更是形成了一些滑稽的执行作风,有些执行官员与村干部勾结,晚上将一些妇女强行拉去结扎,并且各种罚款,而村民的价值观落后,都希望家里生个儿子传宗接代,生女孩了不惜一切代价偷着藏着不让外人知道有关消息,只为下一胎能够生个儿子,个别家庭为了能够生个儿子,光女儿就生了六七个,这给家庭反而造成了很大的抚养困难。 于是,民间与有关机构展开了斗智斗勇的较量,就这样刮起了一阵可怕的风。不管是村民还是机构,显然这与国家政策有些是背道相驰的。 村里偏远落后,除了偶尔有拖拉机开来基本没有别的车辆,面包车更是稀缺之物,只有干部来村里视察的时候才开这种高贵的车,这让村里人大大开了眼界。最近几年面包车一年要来好几次,都是计划生育人员,可是也带来一个问题,只要有孩子的人家一听到面包车来了,全家人比狼来了还怕。会立刻抱着孩子藏起来,茅屋,牲口圈,山坡上,厨房里的柴草堆,这些都是临时的藏身之处,等检查搜索完毕人走了以后,才会小心翼翼的出来。 可是有时候,他们把车停在快要进村的路口隐蔽处,悄悄步行进村突然来袭,让人防不胜防,有很多次被抓个正着,罚了不少钱。 正因如此,有些孩子到了上学年龄,没有户口,或者户口信息不对,都成了很大的困扰。 家里的孩子不管大小,大人都不止一次的叮嘱:“出去玩的时候,碰到陌生人就躲开,不要说话,问什么就说不知道,问谁家怎么走也要说不知道,要是给糖坚决不能要,看到面包车开进村了,赶紧往回家跑。” 久而久之,村里的孩子对进村的陌生人与车辆变得异常敏感,形成了如此细致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多孩子长到十岁左右,心里仍然有着 这种强烈的阴影,在这一时期每一个孩子的童年,留下了特别的记忆。 不管多么调皮的孩子,只要提起计划生育,都会铁青着脸变得一言不发。在孩子哭闹不止的时候,大人会说:“别哭了,再哭把你交给计划生育,让他们捉去好了。”孩子会立刻停止哭泣,可他们哪里知道,计划生育人员对他们这些孩子其实也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在那种政策的影响下,一旦有超生的情形会向他们父母罚钱。但形成了一个事实,就是村里的孩子全部都特别害怕计划生育,这四个字在他们心里,就意味着可怕,甚至是恐惧。 王小安的出逃计划失败了,只能乖乖的接受剃头,刚刚进村的那辆面包车不管是不是计划生育,都已经与他和妹妹无关了,但在心里造成的阴影还在,所以他本能的产生了一种紧张。 对这些同一时代的孩子而言,多年以后等到他们长大,想起童年时代躲避计划生育的事,仍然历历在目,这也将成为了他们记忆里的一份子,并且充满了时代特色。 王小安坐在门槛上,穿上了一件爷爷放牲口时为了遮挡风雨披过的破旧外套,以此来把掉下来的头发与自己的衣服隔开。他一脸的不快,想不通大人为什么老是给他剃头,让他遭受这等折磨。 王壮抽完水烟就开始剃了,刀子磨的快,只听到发出匀称的呲呲响声,头发一缕一缕掉了下来,小安的头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光头,倒也适合这炎热的季节,不过看起来确实难看了点。然而他的奶奶王玉竹却夸赞孙子说:“头发剃了,咱家的小安可精神多了。”在这善意的谎言里满是对孙子的溺爱,在每一位爷爷奶奶眼里,自己的孙子就是完美的存在。 剃完头后,王家旺让王壮坐进了屋里的椅子上,又递上了烟斗,呛人的烟雾立即散满了屋子。王壮指着小雅问道:“家旺,女娃子多大了?” “四岁了叔。” “真快呀,真快……”王壮吐了口烟,若有所思的叹道。 不一会儿,王壮就告别回去了,背着手休闲的从王家旺家的大门走了出去,王家旺一直送到大门外面。同一个村里的人串门本是很随便的事,但出于对老人的尊敬,一般都会跟在后面送到门口。 2kxs.la 王家旺明显的发现,这位村里曾经饱经风霜而又德高望重的老人,腰有些微微弯了,人也似乎更加老了,已全然不复当年之勇,他心里不由得暗自念道:“时光啊时光,你竟是如此的无情……”王家旺的心情猛然间有些沉重,犹疑了片刻才回到屋里去了。 随着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小安上学的事情也总算定了下来。王家村没有小学,村里的孩子都在大湾村小学上学,大概五公里路程,孩子们每天来回走读,去大湾村的路不太难走,对于上学的孩子来说,这算不上有多辛苦,反而是一种体力上的锻炼。王小安自然也要到大湾村去上小学的,还没开学,他就已经十分期待了,在村里这些还没有上学的孩子眼里,把上学当成了和村里肆无忌惮玩耍一样的娱乐,因此显得更加期待了。 城乡差距之大,不是短期内就能够消除的。当城里的孩子已经上幼儿园时,这些乡下的孩子还依然处在天真烂漫的童年玩耍期,直到到了一定年纪,就直接上了小学。无形中,在这些孩子之间已经产生了一些差距,而这些乡下的家长们还不以为然,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在这样落后的山区很多家长不识字,有些识字的家长受教育也非常有限,因此对事物的认识非常有限,看得并不长远。源于此种原因,对这些孩子未来的成长,也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影响。 我们已经知道,王家旺的妹妹王家梅就嫁在大湾村,以后小安在大湾村上学,有什么事有了姑姑的照看,家里人也就不必太过担忧了。 求学之路 第二章:求学之路的开启 大湾村小学报名的日子如期而至,一九九八年农历七月下旬这天上午,吃过早饭王家旺就带着王小安去了大湾村,打算先在大湾村小学给小安把名报了。走到学校门口,才发现来的太早学校还没有开门,王家旺本打算先报名后去妹妹家一趟,可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能先去妹妹家一趟,然后再来学校报名。 tsxsw.la 王家旺对儿子说:“小安,我们先去你姑姑家吧,等一下再来报名,我们来早了你看学校的门都没开。” 小安很喜欢姑姑姑父,来过姑姑家很多次,欣然答应了,率先跑到前面带路,就像回家一样轻松自在。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家梅的丈夫黄胜光出来了,小安立刻亲热的喊道:“姑父。” 黄胜光笑着说:“哥,怎么这么早就带着小安过来了,快进屋里去。家梅猜想你们今天会来,没想到来的这么早,是来给小安报名的吧。” “是给我报名的,可是学校门还没开。”王小安抢着答道。 黄胜光盯着小安笑了笑,就把姐夫和侄子迎了进去。 家梅听到丈夫与哥哥和小安对话的声音后,已经走到院子里来迎接了,他问道:“小安,你爷爷奶奶身体好吗?我都一个多月没有回去了,收麦子这段时间太忙了,想着过几天就回去一趟。” “姑姑,我爷爷奶奶好着了,就是我奶奶最近常说你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王小安回答。 王家梅接着问:“哥,你是带小安来报名的吧,我就猜你今天会来的。” “是啊,我想着早点来把名给报了,可是学校门都还没开。” 就在这时候,家梅的孩子黄文斌突然从大门跑进来喊道:“舅舅,你来了。” 王家旺转身看了看好奇的说:“文斌,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时候回来,我以为你还没起床了。” “我去我爷爷家睡觉了,才起来我就回来了。”黄文斌说完,就跑到小安跟前去了。 黄文斌是王家梅和黄胜光的儿子,已经五岁了,名字是文斌的爷爷黄坤取的,他希望自己的孙子将来能够文武双全,所以取名为文斌。黄胜光还有个弟弟黄胜义,也已经成家,他的父母是和弟弟一家住在一起的,在另外一个院落,与家梅家还隔着两户人家,平时都不怎么过来,但文斌这孩子常常会去爷爷奶奶那里。 王家旺与妹妹妹夫谈论着有关庄稼的事,小安与文斌跑到门口去玩了,随后黄胜光示意家梅为家旺与小安准备点饭菜,家梅刚起身打算去厨房,就被哥哥拦了下来,并且说:“我和小安早上吃了饭过来的,现在一点都不饿,都是自家人,饿了的话我会主动让你去做的。” 家梅知道哥哥的性格,说的确是真话,于是回答:“那好吧,哥。一会儿去给小安报完名估计也差不多中午了,到时你一定带小安来吃完饭再回去。” “是啊,哥,报完名你一定要来吃饭。”黄胜光也叮嘱说道。 看着妹妹妹夫如此热情,王家旺心里知道亲戚虽多,可只有这种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才会如此这般真心诚意的待人,他心里是很高兴的,不好再推脱,就答应妹妹妹夫报完名带小安回来吃饭。 大概到了早上十点,阳光洒满了家梅家的大半个院子,王家旺猜测学校 应该开门了,与妹妹妹夫作了暂时辞行,就带着小安朝大湾村小学去了。 来到学校门口,情况与早上大为不同,校门开了,报名的孩子来了一半,但来的大人并不多,足足有二十人,这样热闹的场景,尤其这么多陌生面孔,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小安还是第一次见,小心翼翼的跟在爸爸后面,虽然有些紧张但充满了好奇。 这是王小安第一次走进校园,他的求学之路就这样开始了,似乎每个人的成长,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生命的灿烂,就在于一次又一次的苦痛里忍受着煎熬,挣扎中前行,不断认知,不断成长,适应恶劣环境,直至开出鲜艳的花朵。 王秋生有个堂弟名叫王春生,顾名思义他是春天生的,所以取名叫春生。前些年兄弟俩的关系很好,王春生看上了王秋生的一块菜地,把自己想要这块地的想法告诉了堂哥,并且曾一度苦苦相求。王秋生心想:“都是自家兄弟,那就把这块地分为两半,送一半给弟弟吧。”王秋生征得家人同意后,就把菜地的一半给了堂弟王春生。 至此,兄弟俩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 可是,人的欲望一旦膨胀,不仅不懂得报恩,反而还会不知廉耻的进行无休止的索取。道德的底线一旦破灭,亲人也会变成仇敌,人性向恶的一面就会暴露无遗的被展现出来。 王春生有两个儿子,在哥哥送他的这块菜地里,给小儿子盖起了房子。房子盖起了以后,发现院子有些小,于是开始一点点朝着王秋生的菜地扩张,王秋生发现后只是和善的制止了一下。没想到的是引起了王春生一家人的不满,两家人为此隔三差五的吵架,而且还大打出手,很多次都是互相打的头破血流。在一些村里人面前,这两家人的矛盾俨然成了一种笑话。就这样,两家至亲之间成了仇敌,尤其王春生的两个儿子,咬牙切齿恨不得要了王秋生的老命,并不懂得什么是知恩图报,两家人的积怨越积越深,就算彼此在路口碰到也是视而不见,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大湾村小学有两位老师,如今的主要负责人是王仁旺,他是王春生的大儿子,也就是王小安的堂叔。为了让儿子顺利走进求学的殿堂,王家旺扔掉了所有的面子,以一个新生家长的身份带着小安恭恭敬敬走进了王仁旺的办公室,登记完毕,报了名交了学费和课本费,就带着小安回家了。 这所小学虽然没有多少学生,但还是定了两天的报名时间,恰好是周四与周五,报名结束便是两天休息天,所以王小安回家以后,还有连续三天的休息时间。回家后的小安,似乎察觉到了上学后的日子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了,他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但他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其实这是一种被束缚后产生的不自然和压抑感。同时,他仍然保持着对上学的强烈好感,当他和爸爸去报名第一次看到学校有那么多人时,他一定在想:“那么多人一起玩捉迷藏,肯定有意思多了。” 王小安的那些玩伴,有些已经读到了二三年级,有些还没有上学,不管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有自己的玩伴,所以他并不孤单。 小安上学了家里人都高兴,周日的晚饭方秀丽特意炒了几个菜,来表示庆祝,也算是给儿子留下了一种美好的童年记忆。 王玉竹对孙 子说:“小安,明天就是星期一了,去了学校要听老师的话,上课好好听讲,和其他的娃娃可不能打架,知道吗?只要你把书念好,奶奶给你买好吃的。” 王秋生说:“小安,不管怎么样,去了学校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要靠知识吃饭,这样你才能有一口轻松饭吃,可不能像我们一样种地,这样是没出息的知道吗?” 小安边吃边嗯了一声,作为对爷爷奶奶的回应,在他幼小的心里,只对那些他觉得新奇的东西感兴趣,哪里能理解爷爷奶奶说的话到底有什么深意,更无法理解他们对他的期许,自然也就不知道读书到底有什么用;他只知道,长大了就要帮家里人干活,就要去学校上学,就不能整天玩耍了,还要整天写作业,这是他从村里已经上学的孩子那里看到的。 小安之所以期待上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和自己经常玩耍的孩子很多已经上学了,在别人上学的日子里让他自己很是无聊,可以玩耍的孩子越来越少,人家已经去学校的课堂上玩耍了,而他自己还停留在从小玩到大的一成不变的低级层面上,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虽然他并不知道让他内心产生异样感觉的成分里就有面子这种东西。但不论如何,他开始强烈的渴望上学,来让他觉得也让别人觉得自己长大了。令他开心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是,这一切竟然都变成真的了,似乎一切来得很突然,王小安在这两天休息天里,一直处在兴奋状态中。 第二天早上,王玉竹与儿子儿媳一起把小安送到了村里的路口,看着小安和村里上学的孩子们一起离去,才有些不舍的回家了。一个家庭的欢声笑语,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孩子们发出的,而一旦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意味着这种欢声笑语即将结束。 回到家以后,王玉竹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孙子上学了本该是好事,可她的心里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空落,出出进进走了好几次,看到小雅睡醒了,状态才稍微恢复了些,对小雅轻声说:“小雅,你哥哥今天上学去了,我怎么这么心急啊。” 小雅看了看奶奶问道:“奶奶,我什么时候上学呀?” “你还早,在等一两年差不多也就该上学了。” 王小雅忽的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继续问:“可是她们(村里的玩伴)都上学了呀?” 王玉竹回答:“她们都比你大,你还小没到年龄。” 听奶奶又说自己小,小雅就噘着嘴去洗脸了。 这时候王秋生给牲口倒完草料走了进来,看出了老伴的心思,就安慰说:“这孩子是我们惯大的,可是孩子长大了就得上学,突然一下子看不到,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王玉竹同样看出了老头子的用意,这么说实则是为了安慰自己,便说:“上学是好事,孩子只有好好上学,将来才能有出息,过几天也就习惯了,再说下午放学小安还要回来的,和那些去镇上上中学住宿的孩子不一样。”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样的,王家旺与方秀丽同样有着这种感觉,只是他们没有说出来而已。 一个儿童对世界的认识,从进入校门时起就被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进入学堂学习,这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大进步。王小安漫长而艰辛的求学之路,就这样开启了。 求学之路 第三章:被恐吓逼上了逃学之路 上学,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一个人的一生,学生时代的生活是最值得珍惜和回忆的,我们十几年的青春都是在校园里度过的,不论何时,会时长想起求学时那些温馨的画面,还有那些渐渐模糊的人与事。 tsxsw.la 有一天,当我们的脸上被刻上岁月的痕迹后,想起学生时代的生活,仍然会沉浸在过去的那些青春岁月里,热泪盈眶的不能自己。 谁又能清晰记起自己刚刚上学时的情景呢!有过不同的遭遇,才可以留下那些让人永远无法忘记的画面。 与其他孩子一样,王小安坐在大湾村小学的教室里,课桌上摆着崭新的课本,好奇而又激动地抬头望着讲台上的老师,专心听着老师发出的一字一句,内心那个狭小的世界,正在一点点被打开。除了课堂上带来新奇的认识外,他还认识了一些其他村的同学,每次下课后,大家都会跑到操场尽情的玩耍,上课铃声一响,大家又齐刷刷跑回教室听老师讲课了。 最值得激动地是,这些刚刚上学的孩子,开始接触到了汉字,还有汉语拼音,老师最开始的要求是要每个同学学会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循序渐进认识更多的汉字。 王小安每次放学回到家,都会自觉掏出本子写老师布置的作业,大人们看着小安如此自觉而又认真,难掩心里的喜悦,时长夸赞小安。王家旺上过学,所以他每天都很耐心的教儿子认字写字,这对小安来说是让他学习进步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村子有些孩子的家长不识字,就是想教自己的孩子也是有心无力,只好叮嘱孩子好好学习,将来不要像自己一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不论如何,家长们能有这样的认识,也是村里人的一大进步,还有一部分人对于孩子上学的问题,仍然保持着观望状态,他们的内心就像冬天村里被尘封的大山一样寂静。 自王小安上学以来,一个多月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每天早早起床与村里的其他同学一起步行去学校,他也已经习惯。通往学校的那条路,被这些上学的孩子们踏过无数次后变得密实而光滑,走在上面也更加舒坦了。 晴天的早晨,路边草儿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露水,孩子们走到学校的时候,鞋子和裤腿也被露水打湿了。第一堂课下了以后,温暖的阳光已经洒满了校园的院子,学生们赶紧跑出教室,在太阳底下晒自己被露水打湿的鞋子和裤腿,裤腿很容易就会变干,这时候变得硬邦邦的,孩子们用手将裤腿揉搓并抖动几下,上面因为露水而凝结的泥巴变成尘土飞走了。可是鞋子,并不会像裤腿那样容易干,有些孩子直接把鞋脱掉放在太阳底下晒着,光着脚走回教室,等鞋子干了再穿回去,也有些孩子就湿穿着,等到中午或下午因为水分的蒸发也会自动变干。 突然间,上课铃声响了,孩子们赶紧回到了教室。 这时候,王仁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走到王小安面前,在王小安的课桌上狠狠用竹竿抽打了几下,那声音震的王小安直发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他低着头,不敢看王仁旺一眼,他的同桌也把头压得低低的,其他同学应声而转,都瞅向了王小安,同样不知道王小安犯了什么错,竟惹得老师如此生气。 王仁旺走上讲台,骂道:“有些同学写的作业是什么,画符吗?这是在亏先人,谁要在不认真写,直接用这根竹竿打手,如果打十下太少,那就打二 十下,三十下。” 同学们一声不吭,全都低着头,任凭讲台上的老师批评叫骂。半堂课的时间,就这样浪费掉了,王仁旺接着说:“这节课不讲了,大家练习生字吧。”随后他就拂袖而去了。 见老师走了,教室里发出了一阵阵嗡嗡嘈杂的声音,又恢复了应有的活力。大家都好奇的把头再一次转向王小安,一个同学问道:“王小安,你今天咋了,把老师气成这样?” 另一个同学说:“是不是你的作业没有写好?” 王小安的同桌抢先说:“不知道老师今天怎么了,一进来就发火。” 王小安把他的作业本翻开给大家看了看,他写的整整齐齐,虽然算不上最好的,可绝对不是最差的。那么,老师今天发火到底是在生谁的气呢!大家心里都胡乱猜测着,可是这些孩子又怎么猜得到一个大人的心思呢! 王仁旺这次的举动,在王小安心里第一次留下了阴影,开始认识到自己的老师,原来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更令王小安不解的是,他还是他的堂叔,为什么要选择在自己面前来展示他的权威呢!当然这一切,其他学生也一样不解。 这次之后,校园的生活恢复了平静,王仁旺一如既往的给学生们上课,那狰狞的面目掩藏了起来,看上去又变得温和可亲了。 谁也不会想到,新的星期刚开始,王仁旺狂性便再一次发作,吓得同学们没有一个敢发声的。就在早读自习课上,他走了进来,先是在教室过道里走了一圈,同学们早读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噪音,他看上去精神不错。走到王小安面前时,王仁旺停住了脚步,用他那可怕的眼神紧紧盯着王小安,王小安稍一抬头,就看见老师眼珠子一动不动瞅着自己,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王仁旺接着又走了一圈,再次来到王小安面前,大声喝道:“站起来。”王小安低着头站了起来,也不敢去看老师,被吓得瑟瑟发抖。就在这一刻,教室里的读书声戛然而止,远处的同学转过身瞅向了老师,近处的同学只能偷偷地朝老师瞥视。 接着王仁旺伸出手,在王小安脖颈上狠狠地抽了两巴掌,骂道:“谁让你不好好写作业?”顿时王小安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实在痛不可当,可他依然没有哭出声,连抽泣声也听不到。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的作业到底哪里写的不好,为什么每次挨打挨批的都是自己。 也许是王仁旺心里装着什么怒气吧,打完王小安,他的脸上增添了些许温和,转身对同学们说:“大家都别看了,停下来干什么,继续背书。” 教室里又响起了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可是王小安的内心变得繁杂起来,整个早上都没有心思听课,他那幼小心灵遭受的打击,不知不觉中就这样开始了。 王仁旺,乍一听名字会给人一种仁慈的感觉,但事实上这只是一种错觉。他最近之所以如此对待王小安,一切源于两个家庭的那点矛盾,他把一切的不满,都将打算发泄在王小安身上,作为对堂叔王秋生的报复。他是大湾村小学的主要负责人,大权在握,所以王小安任何的遭遇,都掌控在他自己手里,他可以为所欲为,本来狭隘的心胸,又多了几分凶残。 王小安毕竟还是个孩子,渐渐走出了那种阴影,很快又融入了班集体,学习玩耍两不误。但王仁旺可不接受,他的内心已经被自私占据,只要看到王小安的日子安然无恙, 他就大为不快,立马开始自己的报复行动。把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实在是一件极为不光彩而又卑劣的行为,但王仁旺并不以为然而以此为傲,正是这种扭曲三观的做法,不得不让人改变对他的看法。 十月份来临了,气温下降了很多,早晚温差进一步加大,山上已基本看不到任何绿色,漫山遍野尽显一副死寂模样,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只有当太阳升起,仿佛才能将沉睡的大地唤醒片刻,接着又昏昏睡去。 当新的一周来临,王家村上学的孩子们早早起床,穿上厚厚的秋衣,朝着大湾村的方向去了。站在村里的人们,能够清楚听到孩子们发出的议论声,直到看不见孩子的背影,有些家长才会慢悠悠的回家去,秋后时节本身没什么事可做,送孩子到路口也算得上是一种晨练。 又是这个该死的早读,再一次把王小安从平静的日子里带到噩梦中去了。王仁旺走进教室,二话不说直接劈头盖脸将王小安一顿臭骂,接着将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指着鼻子继续骂道:“你给我看着,你爷爷那个老不死的,我迟早得要了他的命,你要是不想学习就给我滚……” 下了早自习,同学们急不可耐的跑出来,故意从老师办公室门口经过,装作去上厕所偷偷扫视一眼里边,将发生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王仁旺训完以后,就让王小安回到教室里去了。 在这以后,王仁旺更加肆无忌惮的一次又一次在教室里发火,王小安就成了他打骂的头号对象,更加过分的是,他总是把王小安叫到办公室单独训斥,以此来躲开教室里其他学生那一双双机敏的眼睛。但是,谁也不知道王仁旺究竟做了什么,王小安对于自己在学校的所有遭遇一直守口如瓶,从没有对家里人说过,没有人知道他幼小的心灵,究竟遭受着怎样的打击与煎熬。 从开学以来,王小安是特别喜欢上学的,可是在王仁旺的威逼打压之下,他产生了厌学心理,可他知道家里的亲人,不管爸爸妈妈还是爷爷奶奶,都希望他能够好好上学,因此假装每天都在好好学习,来消除家人对自己的怀疑。 他心里是渴望上学的,但遇到的这位老师,已经将他上学的热情耗尽了。于是他开始逃课,只有躲开学校那个是非之地,他才可以自由的呼吸,才可以光明正大的抬起头来看眼前的一切。 这天早上,王小安与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了,书包里除了书本,还有开水瓶与几块馍馍,洗完脸背上书包,就出门与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走了。这一天,当他来到学校,然后就悄悄背上书包溜走了,早上的天有些冷,他一个人沿路返回,途中要经过一个山顶,阳光刚好已经照在山顶了,他便寻思道:“我不能回家去,不能让家里人知道,那就在这里晒太阳,反正我包里有开水和馍馍,不怕渴也不怕饿,等下午放学后我在回去。” 为了不被从这条路口经过的人发现,他走到山顶路边不远处的干草堆里蹲了下来,眼前的视线相当开阔,晒着太阳一点儿也不冷,这比在学校里受气可舒服多了。他把书包放在背后当做靠垫,拔了几根枯草拿在手里把弄着,一会儿以后他觉得蹲着不太舒服,索性把头枕在书包上躺了下来,双手放在脑后,因为这坡地是倾斜的,所以他看到的是对面更远处的山,而非天空。 从此,王小安由于遭受到的恐吓,被逼而走上了逃学之路。 求学之路 第四章:真相大白被迫退学(一) 天渐渐寒冷了很多,周一这天早上,王小安逃学独自来到路口,凛冽的寒风吹来,冻得他直打哆嗦,期待中温暖的太阳迟迟没有出来,明显天气转阴了,也许一整天都不会有阳光,这种灰蒙蒙的天气,说不准还会飘雪。 他踱步在路口,寻思着该去哪里度过这漫长的一天,两只小手紧紧放在口袋里不敢放出来,早上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呼出的气仿佛村子里老烟鬼吸烟时鼻孔吐出的两道烟雾一样明显。在家里出发时,他偷偷将桌子上的一盒火柴装进了口袋,心想可以在坡上找个地方,找些干草枯枝生堆火,就像爷爷他们放牲口时生的火一样,自己可以坐在旁边烤火,而且是自己生的火,动起手来这会很有意思。 可是,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子对面的那条路上,王家村就清晰的坐落在自己的对面,现在这时候已经没有人放牧了,要是自己点起火来,升起的烟肯定会被村里人看到,进而会被发现逃学的自己,在这里生火是万万不能的。从山坡上下来,风变得小了很多,也没有在山顶时那么冷了,于是王小安就打消了生火的念头。 此刻,他多么想回到家里去,钻进被窝在热炕上好好睡一觉,可他知道,自己是在逃学,回去一定会让家人失望,而且还会引来一顿打骂。他既不想挨打,也不想让家人失望,便来到路口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落完叶的树枝光秃秃的,地上因为有一层厚厚的枯叶和干草,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就像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海绵。他无精打采的漫步在树林中,虽然自由了,可是一个人很失落,他是那么渴望课堂,但因为王仁旺的暴力,他只能逃学来躲避,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着走着,就到了更加隐蔽的一棵树下,他感觉有些饿了,就靠着树干蹲了下来,掏出书包里的馍馍啃了起来,又拧开了装着开水的塑料瓶盖子,边喝边吃边看着眼前的荒凉景象。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审视王家村的样子,透过树枝缝隙,他清晰看到村里的房屋,看到村里路上稀疏的行人,看到每家每户的房子,还可以听到村里人的谈论声,大公鸡的打鸣声最为响亮,这感觉就像自己刚刚睡醒睁开眼一样。没上学时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出来了,他曾经那么期待上学,可是现在,他是那么害怕上学,为了躲避上学而跑到了这个地方,一个人等待时间的过去,可是时间,竟然变得如此漫长。 寒风又吹了过来,王小安缩了缩身子,感觉又开始冷了,于是他起身漫无目的的走着,因为他发现走路可以御寒,而一直蹲着只会更冷。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村口,也许是他内心真的想回家,所以有意选择了前行的方向吧!站在路口,他有些怕,但接着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去打麦场呆着,躲在草垛里别人不会发现,我也就不会冷了。 有了想法,赶紧付诸行动,片刻不得迟缓,这似乎是一些人的天性。王小安看了看路口,确保没有人经过,就迅速朝着自家打麦场去了,来到打麦场,他的心情变得好多了,仿佛找到了一个安全又温暖的栖 息地。直觉让他来到了靠墙那个草垛旁,这样即使有人漫步在此,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王小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在草垛底部撕开了一个小洞,自己待在里面,寒风再也吹不进来了,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他为自己的机智而暗自窃喜。 快到中午的时候,王玉竹背着一个竹篓去了打麦场,打算装点秸秆背回家烧炕,现在冬天了,炕一旦烧不热屋里就变得冰凉冰凉的,很容易把人冻感冒。王玉竹装好秸秆打算回去的时候,听到墙边草垛那里有声音,她应声走了过去,担心是谁家的猪在拱干草,正好可以赶走。当他靠近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对劲,里边似乎钻着个人,看着怎么那么像自己的孙子小安,这时候小安也觉察到有人来了,抬起头恰好与王玉竹的视线相对。王玉竹诧异的问道:“小安,你怎么没去上学?你,你这是在逃课吗?” 王小安看了一眼奶奶低头不语,他的表现显然已经默认了自己逃课的事实。王玉竹看着浑身沾满柴草的小安,有些心疼的说:“小安,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回家,是哪里不舒服吗?你为什么要躲在这儿?要是被你爷爷知道你在逃课,那可要打死你的呀。快起来跟我回家,你要听话好好上学,今天已经逃课了,回家我就说你有点感冒才回来的,明天起要去学校好好上学,不许在逃课听到没有?” 小安嗯了一声,就从草垛里钻了出来。王玉竹把小安身上沾着的柴草抖落掉,又将碎屑用手拿掉,就带他回家了。 家里人看到小安回来了很惊奇,听了王玉竹的解释后又都觉得很正常,没有引起任何猜测,更不会想到小安是在逃学,反而都关心起了小安。方秀丽已经做好了午饭,如往常一样是手擀的面条,平时的小安话很多,可今天他一直没有开口,这更让大家一致认为他身体不舒服是真的。小安吃了两碗面,就直接钻进被窝里躺下了,其他人吃完饭后,发现小安已经睡着了。 beqege.cc 等小安醒了以后,王家旺拿家里的体温计给他量了量体温,温度正常,又询问他身体,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大家都觉得天气太冷可能被稍微冻着了,热炕上睡了一觉醒来,现在一切都好了,身体自然也没事。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切如旧,王小安背上书包与村里其他孩子一起,又朝着大湾村的方向去了。这天,小安老老实实呆在教室里,没有起逃课的念想,整个礼拜他都没有逃课,一切似乎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王仁旺也收起了他的暴行,或许是什么东西唤醒了他的良知吧! 顺顺利利又两个礼拜过去了,王小安心里开始变得愉悦,学校里可以很开心的听课写作业,也可以很开心的和同学们玩耍。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王仁旺又狂性大发,针对王小安一人各种打骂,小安还是个孩子,王仁旺动手时自然不敢下重手,以言语恐吓为主,小安再一次被逼上了逃学的道路。 时间已经到了农历十一月底,天越来越冷了,河里也结了冰,因为立冬以来还没有下过一场大雪,因此远处山 上只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灰中带白,但冬天的味道俨然已经相当浓厚了。 大约早上十点钟,王小安背着书包,一人踱步在村子对面的小树林,对别人而言学校是温暖的,可对他而言,学校里只有暴力,他只有通过逃学,才能躲开那种折磨与煎熬。至今为止,他还是守口如瓶,把在学校里的所有遭遇都藏在心底,一点也没有告诉家人,不知道王仁旺究竟使用了什么手段,以致王小安像保守秘密一样保守着自己的遭遇。 就在这时,王秋生站在自家门口,习惯性的将视线望向了对面,突然发现有个人影在晃动,看起来是那么熟悉,他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孙子小安,差点被气晕了过去,心里暗自骂道:“我也没有做什么缺德事,为什么自己的孙子成了这副模样,字没学会几个,反而将逃学学的这么彻底。” 王秋生气的似乎失去了理智,如果不疼爱自己的孙子,也不会如此的生气,他二话没说,直接朝着小安踱步的方向去了。当他来到小安面前,伸出右手狠狠地在小安屁股上抽了几巴掌,怒骂道:“你为什么不好好上学,你到底逃学多久了,看我不打死你。” 这几巴掌用力太猛,小安顿时哇哇大哭了起来,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直往下掉,乞求道:“我不逃学了,我不逃学了……” 王秋生没有松开手,还在用巴掌抽打着小安的屁股,只有开始的两巴掌用了力,后来就只是象征性的抽打,并用激烈而生气的言语不停批评着。小安突然用力从爷爷手里挣脱出来向前跑去了,边跑边回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爷爷,哭着说道:“爷爷,我去上学,我不逃学了。” 王小安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回到去大湾村的那条路上,就径直朝着大湾村走去了,王秋生跟在王小安的后面,穿过了一个山坳,下坡不远的地方就是大湾村了,王秋生气也渐渐消了,语重心长的对孙子说:“小安,你要听话,去了学校好好学习,你要是再逃学,我绝饶不了你。” 王小安看着爷爷,恭恭敬敬答应了,然后从下坡路走去了。王秋生回到家里时,气的饭也没有吃,就直接在炕上躺下了。 王玉竹对王秋生说道:“小安这孩子逃学是不对,只要我们好好劝导,他是会听话的,你不吃饭怎么行呢!” 王家旺也说:“爸,你起来多少吃点,等小安晚上回来,我们好好再劝说一番,他一直很听话的,可能因为最近天气冷才有了逃学的想法。” 方秀丽没有说话,心里暗自抱怨道:“孩子逃学也算正常的一件事,你当爷爷的下手这么狠,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小安的哭声,也有些过分了,你不吃饭那就饿着吧。” 王秋生还是没有吃饭,只是有些失望的叹道:“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逃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把那么大的希望放在他身上,可他倒好,说逃学就逃学,这在村里一些人眼里,已经成了一个笑话,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做什么缺德事,自己的孙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求学之路 第五章:真相大白被迫退学(二) 平时生活中性格温和的王秋生很少发脾气,可是这次他真的生气了,一旦他生起气来,家里人是劝不动的。王秋生觉得,因为自己孙子的行为被人笑话,是非常丢脸的一件事,除了自己面子挂不住,还意味着给祖上抹了黑丢了脸,所以他把这种东西看得很重。在他的骨子里,有着一些根深蒂固的老传统,这也被如今的年轻人偷偷说成是老封建,时代给人赋予的一些东西,往往将伴随自己一生,而不会轻易去掉。 现如今已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没什么事的话人们宁愿待在屋子里避寒,也不会出去外面受冻,对于孩子们来说,上学路上来来回回的确很遭罪,可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吃再多的苦都值得的,家长们除了同情便是支持。 也许因为天气太冷的原因,剩下的日子里,王小安再也没有逃学,学校里的那些遭遇,也只有他自己和他的那些同学们知道了,可是每个人都守口如瓶,没有对外人说过,看起来一切又开始朝着好的方向转变了,第一学期得以顺利结束。 这一年的新年过后,立春也已半月有余,尽管天气还是很冷,但已经有了转变,不知不觉中气温在一点点回升,开始冰消雪融了。农历正月二十日这天,是小学生报名的日子,王小安等一些年前上学的孩子,这一次报名都是自己结伴而行去的学校,没有家长的陪伴。 随着孩子们的到来,大湾村小学再一次热闹了起来,那朗朗的读书声也响起来了。沉浸了一个寒冬的死寂,仿佛被这充满活力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那令人向往的春天正在一点点焕发出生机向我们走来。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心胸太小的人仿佛心胸也不会变得更大,开学不到一个月,王仁旺的报复行动又开始了,针对王小安各种为难,全身心的摧残再一次把他逼上了逃学之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逃学的时候因为回到王家村后在附近逗留或徘徊,所以很多次都被家里人发现了。不仅爷爷打他,爸爸也打他,奶奶不再同情他,妈妈看到虽然心里很难过,但知道打他是为了他好,所以也不再阻拦。一家人对王小安打骂的教育,正中王仁旺下怀,他虽然没有卑劣到极点,但还是为此而兴奋着。 一天下午,王家梅家隔壁的一位大婶来串门,和家梅拉起了家常。她突然问道:“家梅,王小安你是娘家的孩子吗?” “大婶,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是我哥的孩子。”王家梅好奇的问道。 “学校的事情,怎么你不知道吗?” “大婶你说学校的事?我知道啊,我哥的孩子小安就在村里小学上学,去年刚刚报的名。”家梅解释说。 大婶有些着急的说:“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哥的孩子逃学你该知道吧?我孙子和这孩子在一个年级,他就坐在你哥孩子的后面一排。” “我知道,小安这孩子不好好上学,逃学被我爸和我哥发现,打骂了好多次了,还不懂事吧,等他长大一点懂事了,应该就不逃学了,这孩子最近我家里也没有来过了。” “唉,看来你们一家人都不知道,我干脆今天就给你说了吧。”大婶叹道。 大婶孙子和王小安在同一个年级,学校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明明白白,放学回家经常告诉奶奶学校里的一些事,大婶经常来家梅家串门,所以才说起这事,她看到家梅竟然不知内情,于是就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告诉家梅了。 家梅好奇又认真的听大婶说完,她才恍然大悟,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原来小安之所以逃学,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这位人面兽心的堂哥所为。家梅回过神来说道:“大婶, 谢谢你,要不是你今天告诉我,我们一家人都还被蒙在鼓里。” 顶点小说 大婶说:“我们离得近,就像一家人一样,你就别谢我了。有空回趟娘家把这事给你家里人说说,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依我看这孩子是没法在大湾村小学待下去了,遭受打骂不说,还会耽搁学习。” 说完,大婶就回去了,她 来串门,常常屁股都没坐热,就开始起身走了,因为离得近,进来看看就成一种习惯了,农村邻居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又真挚,这成了很多年轻人以后浪迹都市的一种美好回忆了! 整个下午,家梅都开心不起来,越想越觉得王仁旺太过分了,好在小安逃学的谜团终于解开了。她从心底里感激这位邻居,若不是经她这么一说,这其中的种种缘由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现在,家梅的心情有些复杂,人性的好坏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她虽然在为自己那个狼心狗肺的堂哥懊恼着,但也在为自己有一位好邻居而庆幸着。 晚上,家梅将小安的事情告诉了丈夫黄胜光,听后他也有些大惊失色,说道:“真是人心隔肚皮,还叫什么王仁旺,这种狗东西要是能有点仁慈就好了。” 家梅说:“我想回娘家一次,尽早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和我哥,你看能成吗?” 黄胜光回答:“能成,我看这事不能拖了。你明天就回去一趟吧。我没有告诉你,我也正纳闷呢,为什么小安这段日子以来都不怎么来我家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听你这么一说,一定是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给小安说过什么,怕来我家说漏嘴,所以就制止了小安。” “这事情所有的经过到底是什么样的,怕也只有小安知道了。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堂哥,因为和我家有点矛盾而把一切怨气都发泄在了小安身上,他还是一个老师,这天底下的坏人坏到他这个程度怕是再也没有了。”家梅补充说。 …… 第二天吃过早饭,家梅就出发了,经过那处山坳的时候,她看到路边的草儿都探出头了,等下山走到地势低洼地带,那河沟两边的草儿一眼望去已经绿了,与山上的景象截然不同,春天的味道是说不出的令人愉快。 此刻的王家村还处在一种沉睡的安宁之中,但不知什么时候鸟儿竟然多了起来,各种鸣叫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像极了某种音符,一点也不杂乱,反而很是动听,恐怕只有那些还在睡大觉的懒汉才会觉得反感,可是对于这些长着翅膀的精灵们,懒汉也是毫无办法,听着听着睡意也就没了。 上午九时许,家梅就到了娘家,太阳也刚刚照到院子里,她一踏进家门就看见坐在屋檐下忙碌的王玉竹。便问道:“妈,这一大早你在弄什么?” 王玉竹从这熟悉的声音中听出是自己的女儿,立马转过头来说:“我在择菜,这早上天还是有些冷的,你怎么不晚点等太阳照着的时候再来,赶紧到屋里来。” “我不冷,我爸他们呢?”家梅问道。 “你爸刚出去,应该是在扫牲口圈吧。” 这时候,方秀丽喊道:“家梅你来了,快到屋里坐。” “姑姑,姑姑……”王小雅高兴的喊道。 家梅这才意识到小雅还在睡觉,是刚才听到自己的说话声所以被吵醒了,这孩子一向对自己亲热,于是打趣地说:“小雅,你还在睡觉呀,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姑姑,我在穿衣服。” 随后,听到砰的一声,小雅跳下了炕,出来走到家梅旁边,拉着姑姑的手往屋里拽,方秀丽叠好被子将门帘挂起也出来了,家梅硬是被小雅拽进了东厢房,连鞋子都被小雅脱掉了,这下可是不得不上炕了。 中午,去放牲口的王家旺回来了,看到妹妹来了很高兴。家梅娘家人也许没有人会猜到她此次回来的目的,为了不影响大家吃饭的心情,等到吃完午饭后,家梅才说道:“爸,我今天是因为有事才来的。” “没有事就不能来吗?还弄得神神秘秘的,你能有什么事。”王玉竹抢 先说道。 王家梅回道:“妈,不是的,我真有事。小安逃学你们都知道吧,为什么村里其他孩子都不逃学而只有小安逃学,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家梅将邻居告诉她有关小安与王仁旺的事给家人述说了一遍,等她说完,一家人都沉默了,这一刻仿佛空气都是静止的,就连呼吸声也显得那样响动,可以看到小安的遭遇对这一家人的打击有多大。 一个孩子如果不上学,那么他的将来怎么办,难道就真的要当一辈子庄稼汉吗?可是孩子的老师如此做法,是该让孩子回家不上学,还是让孩子继续上学遭受那种折磨,突然间这两种选择变得是如此的难以抉择。 家梅看到家里人沉默不语,一个个内心备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且这个坏消息还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她的心里也一样不好受,但问题总归要解决,她知道小安是无论如何不能继续呆在大湾村小学了,就对着家人说道:“反正小安是不能呆在大湾村小学了,我看还是要换个学校。哥,嫂子,你们觉得呢?” “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刚上学时小安那么喜欢上学,怎么后面就开始逃学了,家里时一家人对他是又打又骂,学校里时老师又是各种折磨,我……”方秀丽轻声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王玉竹则说:“现在好了,我们总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小安这学咱们不上了,想办法给他转学。仁旺啊仁旺,你的心和你爸的一样黑,良心是被狗吃了。换做旁人也不会这么做的,更……更何况我们还算的上是一家人。” 王秋生大声叹道:“唉,是我瞎了眼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菜地一点都不给他,也就没后来这事了,两家人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兄弟一旦反目,真的是比仇人还要仇人啊,我怎么就……” 王家旺说:“既然这样,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了,那就是转学。” “我也认为小安只有转学,才能更好地学习,不然现在这种情况,耽搁学习不说,还要遭受王仁旺的折磨,换做谁都不能集中精力学习的。”王家梅补充说。 王秋生语重心长的说:“转学哪有说的那么容易,小安这么小,转学转到哪里去,上学来来回回一个人走我们能放心吗?上个小学总不能让他住校,再说现在的小学也都没有住校这回事。” 王秋生一说,家里人又陷入了一种沉思,他说的确是问题所在,转学的事不会像嘴上说的那么容易。 王家旺接着说:“不管有再多的困难,我们都可以想办法解决,但转学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做的,我看要转学,只能去河沟村小学了,除了大湾村只有河沟村离我们村最近。” “也只能去河沟村了,听说河沟村教师名叫吴敢为,为人诚恳,在教育上敢于创新,一点也不迂腐,而且教学质量是方圆小学当中数得上的。只是不知道小安能不能转过去。”王秋生说。 王家旺说:“一个学校学生当然是越多越好,我想那吴老师应该不会拒绝吧,但不管怎么说,我抽空还是要提前去问问吴老师本人,看他的想法到底如何,会不会要小安等问过才能知道。” 王玉竹见孙子的事终于有了眉目,补充说:“小安今天回来后,从明天起我看就不要再去大湾村小学了,书费学费我们都是交了的,书背回来你们有空的时候先教小安,能认几个字是几个,至于那学费,我们也就不用再去管它了。” 小安逃学的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经过一家人的商量,他再也没有去大湾村小学,至此小安快乐的童年仿佛又回来了。 可是在他的心里,对上学已经有了一种阴影,不再觉得上学有多么吸引人。然而一个人的成长,是不可能离开上学的,我们生而无知,就是要通过后天的学习,从一个无知的人慢慢变成一个有知的人,最终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王小安的求学之路,其实还远远没有到来,之前的遭遇不过是一个插曲而已。 求学之路 第六章:退学后的日子 在王家村方圆,每一个村子的人都是靠下地干活种庄稼来生存的,在这封闭的山村虽然辛苦,但也清静的多。 日子又到了农历四月中旬,山上已是一片翠绿,农活渐渐多了。 王秋生驾着那对黄牛在自家地里来回耕着地,看上去心事重重,没有了以往那种洒脱,村里明眼人都知道是因为小安的事。王老汉的确备受打击,但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同,他已有的人生中经历了太多的事,凡事都看得透透的,当然也看淡了很多事,唯独自己孙子上学的事,他很是重视。因为他知道,自己因为没有文化而只能一辈子当泥腿子,自己的孙子无论如何不能走这种没有出息的老路,方法只有一条,那就是读书。思忖片刻,老汉又继续耕地了。 大自然最为生动的一面,就是年复一年生生不息的无数种生命的延续,这种充满希望的景象,会让人无限的热爱生活和热爱生命。在这春色洒遍漫山遍野的时节,人们的心情也会变得特别畅快,看着田地里的庄稼长势越来越茂盛,每一个大人都会情不自禁露出喜悦。 只要庄稼好,就是最快乐最开心的事,多么质朴的人儿啊! 也许是受到了大自然这种巨大力量的感染,王秋生心情好了许多,耕地耕的越发起劲了。人总会是这样,有心事的时候需要释放,所以就会一心沉浸于所做的事情当中,从而让自己得到暂时的解脱。不过此刻的王秋生,想到了一种不至于让自己孙子荒废学业的办法,他决定利用空闲时间来教孙子认字,所以顿觉内心的云雾散了,看到了那久违的阳光,心情畅快无比。 在家的王小安,又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他现在既不讨厌上学,也不 向往上学,在那幼小的心里,在家有人疼爱的日子无疑是最好的。尽管有时也会望着一棵树或是远处的一座山发发呆,但他年纪太小,不懂这就是一种对未知世界的渴盼,而这种渴盼恰恰是每一个成长的生命与生俱来的。 王秋生耕地回来后拴好牲口,回屋简单的洗了洗手,就在抽屉翻了起来,翻了好一会儿,翻出来了两本手抄的书,牛皮纸的封面有些发黄,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一本上面写着《三字经》,一本上面写着《百家姓》。他饶有兴致的用手擦掉了上面的灰尘,翻开简略看了看,书本完好无缺。他满意的低声自言自语道:“好啊,总算找到了,小安在家不能一直这样荒废着,我教他背诵三字经和百家姓,也正好可以试试这孩子的脑筋到底是聪颖还是愚钝。” 吃完中午饭,王秋生连简单的午休也没有休息,就把小安叫到自己跟前,拿出那本《三字经》对小安说:“小安,这本书名字叫做《三字经》,我教你怎么读,至于这些字,能认多少是多少,能把它给背熟了,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小安看到这本旧书,而且里边内容是用毛笔抄写的楷书,他很好奇,就欣喜地对爷爷回答说:“好,爷爷,你教我读。” 王秋生一个字一个字念道:“人之初,性本善。” 王小安则跟着爷爷复读一遍:“人之初,性本善。” 王秋生又说:“小安,我读一遍,你读两遍,这样容易记住。” 小安嗯了一声。接着,王秋生每读一句,王小安就跟着读两遍。读书声虽然不大,可是这声音一直持续了好久。 “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等读到‘贵以专’时,王秋生说:“小安,今天我们就学这么多,明天再学新的。现在,我们从头开始再读一 遍,晚上等我放牲口回来我们在复习。”小安就跟着爷爷又读了一遍。 老者教幼者,这是一种教育的传承,然而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都是长辈对晚辈殷切的爱和期许。 王秋生没有进过学校,但他却认识很多字,究竟是怎么认识的,这与个人的勤奋有关。话说回来,和他那个年代的人,山里上过学的泥腿子能有几个,都是可以数的过来的,能够认识一些字,也就算不上文盲了。然而文化水平如此有限的王秋生,怕是三字经里有些字他都不认识,可还是亲自教自己的孙子读三字经,足以看出老汉对孙子上学的重视。 王家旺起码还是中学毕业,算得上有点文化了,但他和父亲的性格有些不同,过于内敛。 几天时间过去了,王小安这孩子确实是孺子可教,爷爷教他的《三字经》,他已经记住了前面好几句。王秋生更加高兴了,看着自己的孙子能够背诵出来,他才暗自默默念道:“学校的事我还怀疑过是小安智力的问题,现在看来,这孩子智力是没有问题的,只怪那仁旺心也是太黑了,大人间的矛盾,发泄到小孩身上,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三字经》里剩下的内容,有时王秋生读错了或是读不下去了,一旁的王家旺就会指正,但教孩子读《三字经》这件事,却是王秋生想到并且开头的。有时候小安的妹妹小雅,也会和哥哥一起读,所以在王小安熟记《三字经》的时候,王小雅也记住了很多,因为她年龄还小,因此爷爷和爸爸只是随着她的性子适当教她读的,自然记住的内容没有小安记住的多。 baimengshu.com 读到后面,生僻字开始多了起来,王秋生也就有些教不动了,转而由王家旺开始教。小安这孩子没有让爷爷失望,教过的内容没几天,他就全部记住了,而且可以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 读完整本《三字经》,王秋生就拿出那本《百家姓》对王小安说:“小安,《三字经》我们已经读完,你也记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继续读这本,这本叫做《百家姓》,内容全部都是由姓氏组成的。你看这第一句‘赵钱孙李’,指的就是这四个姓氏。” 王小安听了觉得很有意思,立即问道:“爷爷,我们家姓王,那我们的王在哪里呀?” 王秋生回答:“你在看这第二句,‘周吴郑王’,我们家的王字就出来了,咱们王姓也是一个大姓,在百家姓里可是排在第八位的。” “爷爷,那是不是所有的姓,加起来只有一百个?”王小安问道。 “怎么一百个你还嫌少吗?除了这一百个姓氏外,当然还有别的,但是我们常见的姓,都包含在这《百家姓》里了。你要是再把这本《百家姓》都记住,那就很了不起了。”王秋生欣喜地回答。 王小安急忙说:“爷爷,你也教我读这本,这本我也要背。” “好,好,好啊,只要你肯背,爷爷自然是要教你的。”王秋生回答。 《三字经》与《百家姓》这种启蒙读物,老一辈人小时候很多都要读的,可是到了今天,似乎都被忽略掉了,就连那小学课本中,也只是粗略的提到而已。王小安因为在大湾村小学的遭遇,如今退学在家,所以才有了读这两本书的机会,但这个机会是在不幸的遭遇中产生的,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 现在,王秋生正在教他的孙子读《百家姓》,读法完全是方言的发音,但这是不会影响认字的。他读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王小安跟着读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 就这样,此起彼伏的读书声持续了许久,那院子里阳光的阴影也移了位,外面传来了一声老黄牛悠长的叫声,王秋生知道放牲口的时候又到了,于是对小安说:“小安,今天这本《百家姓》我们已经读了好几页,晚上回来我们继续读,你自己玩的时候也要想我们都读过哪些,这样才能记住。” “知道了,爷爷。”小安说完,就打起了哈欠,嘴巴张的大大的。 王秋生中午简短的午休也没有了,他看了看钟表,已经下午两点了,下炕拿上自己那顶有些发黑的旧草帽,接着拿上立在门外的鞭子,从大门走出去来到拴牲口的树下,解开牲口的缰绳,就赶着牲口去放牧了。 这一段时间,王老汉的心情明显有所好转,心里的云雾也渐渐散去了。看到小安已经记住了一部分《三字经》和《百家姓》的内容,他对自己孙子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人都是如此,一旦有了某种希望,就会变得干劲十足,什么困难都会克服;可是人一旦失去某种希望,就会变得萎靡不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一个人精神上的支撑,往往来源于某种美好的希望,现在王秋生的希望,就是让孙子健康成长和有学上。 在小安退学后的这段日子,王秋生总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老汉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河沟村小学到底会不会要自己的孙子,老汉也说不准,现在正值农忙季节,他想着无论如何过几天得让家旺去河沟村小学走一趟,提前见一见老师,商量一下小安转学的事,提早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王秋生一家人没有串门的习惯,饭后一般都是一家人在一起闲聊,或者进来一两个村里串门的人,来谈论一下庄稼的长势,或是顺便谈谈方圆几个村子最近发生的新鲜事,这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天黑了以后,离睡觉还早,为了省油连煤油灯一般都不点的,就这样一家人在炕上坐着说话。 看着窗外天黑透了,小安忽的一下从炕上起来,然后一个箭步跳下了炕,嘴里说道:“我去点灯。” 王玉竹急忙说:“你慢一点,小心摔倒。” “我摸到火柴了。”小安回答说。接着他拿出一根火柴,划着后点燃了桌子上的煤油灯,漆黑的屋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这时王秋生说:“家旺,这几天你抽空去河沟村走一趟,问问河沟村小学的老师,看秋后开学时小安能不能在他们小学读书,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小安一听到让他上学,立马辩解道:“爷爷,我不上学,在家里不也可以认字吗?” “不上学咋能行呢,你现在是上学的年纪,今年已经耽搁了一年,不能在这样耽搁下去了,不上学是没有出息的。”王秋生语重心长的回答。 王小雅听到上学,激动地问道:“爷爷,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和哥哥一起去上学了。” “你还小,到你上学的时候会让你上学的,你急什么,上学了可不许逃学。”方秀丽说。 王小雅又问:“那什么时候才让我上学?” “咱家小雅看来也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娃娃。”王玉竹笑着说道。 王家旺这时才说:“爸,我看明天我就去河沟村一趟吧,最近我也在想着这事。” “那这样最好,反正地里的活儿一天也忙不完,小安上学的事提早办了好,人心里也会踏实一些。”王秋生回答。 事情就这样商量定了,一家人谈论了一会,也就到了休息的时候。 这时的夜,,也陷入了一种寂静! 求学之路 第七章:转学前的准备 第二天清晨,王家旺如往常一样起来了,打开大门的那一刻,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尽管已到了夏天,可早上山里的气温并不高,不穿一件外套总感觉凉凉的,他又回屋穿了件薄外套重新走了出来,去给牲口倒草料。 这时候,家里其他人也都起来了,正值农忙时节,除了个别人外,基本没有人会在早上睡懒觉,可谓人勤地不懒,一年庄稼的收成全靠劳作者的勤奋。 吃完早点,天已经大亮了,怕去的太早学校还未开门,稍晚一些王家旺才出发。 王家村离河沟村大约七公里的距离,但是去河沟村的道路不平坦,一条山路,一条水路。山路虽然安全,但所有的上坡路聚集在一段,特别陡峭,走起来费时费力,上山后又会变得平坦,因而走的人较少;水路,相较于山路平坦一些,因为地势较低,生态较好,路面经常有毒蛇出没,一般去河沟村的人都会选择走水路。 所谓水路,其实只在接近河沟村时才能接触到水,其他路段和水是分开的。那是一条曲折流淌的小河,道路也因此变得弯弯曲曲。所谓道路,全是绕着河水被人踩出来的,要走这条路,就需要多次跨过那条小河,稍有不慎便会湿了鞋子。然而一下大雨或是暴雨,那段水路就会被水冲的泥泞不堪,走起来特别吃力。快到河沟村时,山路与水路就会合并于一处,选择上山则是山路,选择从沟里进去就是水路,因为王家村地势高,不管走水路还是山路,总体来说都是上坡路。 有河水的那段路,每次大雨过后,基本都会变换道路位置,要么偏左,要么偏右,谁也不知道一年要变幻多少次,但丝毫不影响人们的出行。 当王家旺来到河沟村小学的时候,正是学生们的早读时间,他还未踏进大门,就先传来了学生们的读书声。他心里默默念道:“以后,小安也就是这里的一员了,虽然离家路途较大湾村要远一些,可是为了能够顺利上学,多走点路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老师吴敢先正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桌面上的教学资料,门是开着的。王家旺走进门口敲了敲门说道:“吴老师你好。” 吴敢先这才发现门口有人,站起来热情的说道:“你好,快快进来。” 王家旺走进去后,吴敢先热情的让王家旺坐在另一个椅子上,二人坐下来后就开始攀谈了起来。吴敢先是河沟村人,河沟村与王家村是邻村,村子都不大,因而两个村的村民之间都是认识的,只是有些人之间彼此的了解并不多,这是唯一的隔阂,而此刻王家旺与吴敢先二人之间,刚好处于这种状态,不过人们之间只要进行交谈,一切的隔阂都会立马不见。 二人简单的寒暄过后,吴敢先开门见山的问道:“家旺,现在正值农忙时节,你急匆匆的早上赶来,是有什么事吧?” “是啊,哥,我确实有事,我家孩子本来就读于大湾村小学,去年刚刚上学的,因为特殊原因今年已经退学了,我此来的目的就是先来了解一下情况,看我家的孩子秋后能不 能转学到这里。”王家旺回答说。因为吴敢先年长王家旺好几岁,故而称他为哥,如此称谓在农村是很常见的现象。 吴敢先有些不解,问道:“你们村的孩子都是在大湾村小学上学的,你家的孩子退学了,是这孩子太调皮了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王家旺看出了吴敢先的顾虑,叹了口气就将王小安的遭遇及其原因和盘托出,全都告诉了他。吴敢先陷入了一种沉思,随后叹道:“唉,真是人心隔肚皮,他也是个老师,怎么能如此做呢!若不是你家孩子亲身遭遇此事,真令人难以置信。” “哥你也知道,我们村离河沟村不仅要远一些,而且路也不好走。如果孩子能够在大湾村小学顺利上学,自然是会选择那里的。可是我家的情况有些特殊,想来想去只有转学到河沟村,是最方便孩子上学的。”王家旺补充说。 baimengshu.com 吴敢先坦率的说:“家旺,你大可以放心,这个学校是我负责的,学校当然是希望学生越多越好。对待学生方面,我一直以来都是一视同仁,你不必担心。你家的孩子来这边上学,我会特别留意的,被大孩子欺负这种事学校里也不会发生的。” “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实话家里人一直都很焦急,担心孩子没有学上,悬着的心这回终于可以放下了。”王家旺感激的回答。 吴敢先接着说:“家旺,孩子的事你不用担心,秋后上学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具体什么时候报名,后面等具体日期定了,我会想办法给你捎话的,你也留意一下你们村上学的孩子,这个日子都是统一的。现在农活这么忙,趁着早上天气还不热,你放心回去,还能在地里干点活。” “哥,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现在农活确实忙,你也快到上课时间了,那我就先走了。”王家旺边站起来边说。 吴敢先将王家旺送到校门口,就回去给学生们上课了。孩子上学的事情解决了,王家旺顿觉如释重负,就踏着轻快的步子原路返回了。他心里默默想道:“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吴老师为人如此爽快,在教学方面想必也一定会与众不同,回去了一定要多多叮嘱小安,转到河沟村小学后要好好读书,为他自己也为我们家争一口气。” 此时,已是艳阳高照,温度比早上升高了很多,露水也已蒸发而干,王家旺顺路来到了自家的地里。他蹲在地畔略作休息,轻轻一抬头,只见那头顶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蔚蓝,远处的一个山顶上一团雾气正在散去,空气新鲜极了,他的心情已经太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大地静的出奇,突然传来了王家财家那头灰色大叫驴的一声长啸,打破了四周的寂静,人们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各自朝着对面的山头望去,显然又到了午休时间,这畜生对时间的把控比人可要灵敏多了。不一会儿,地里的人们这才接二连三的回家吃中午饭去了。 王家旺回到家时,家里人就等他了,连洗脸水都给他准备好了,他快速的洗完,拿起毛巾边擦脸边 走进了屋,高兴地说道:“爸,转学的事妥了,那吴老师确实是一位好老师,小安这下有学校上了。” 王秋生问道:“吴老师答应了?” 王家旺回答:“答应了,他说秋后开学时间出来了会给我们捎话,我们也可以留意开学时间,那时间都是统一的,到时候带小安去报名就可以了。” “好,好,答应了就好啊,孩子上学可是大事情……”王老汉连连叹道。 王玉竹补充说:“这下好了,小安也就不用呆在家里了,去学校读书和家里到底是不一样的。” 王小安心里倒希望河沟村小学不要他才好呢!就可以继续呆在家里,饿了有吃的,困了有热炕睡,不用挨老师的打骂,也不用再跑去树林里躲避。刚才听到爸爸说那什么吴老师答应要他了,他也不以为然,更没有搭话。只有王小雅在一旁还在嘀咕着:“我也要上学,我也要上学……” 方秀丽端着饭走进来了,把碗放在桌子上说:“都赶紧吃饭,小雅你在嘀咕什么。” 小雅说:“妈妈,我要用我的小碗吃,我不吃大碗的。” “就你毛病多,吃饭都这么秀气,你等一下我给你盛。”方秀丽说完,回到厨房去盛饭了。 这顿饭,一家人吃的很开心,尤其老汉王秋生,胃口一下子好了很多,眉开眼笑的盯着两个孙子。吃完饭对王小安叮嘱道:“小安,在过几个月你就要去河沟村小学读书了,去了以后可要好好学习,你也不小了,要争气把书读好,可不能给人笑话。” 小安点头答应了,可在他心里,或许根本就不明白爷爷的用意,再说哪个小孩会想这么深奥的问题呢!孩子都是一样的,其实不用做过多的叮咛,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道理自己会慢慢明白的。 学校的问题解决了,可是新的问题又接踵而来,从王家村去河沟村不仅路难走,而且还有些偏僻,再说小安这么小,家里人自然是放心不下的,可这学又不能不上。 王秋生一家人,又陷入了新的困惑。一天午饭后,王玉竹提议说:“看来除了让小安暂时先住在河沟村的亲戚家,再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王秋生说:“河沟村也没有个像样的亲戚,有的也都是隔了好几辈子的老亲戚了,平时不大往来,现在去麻烦人家,怕也不好。” “主要小安这孩子,和别的孩子不大一样,从小到大我回娘家时只要带着他,最多住一晚上,第二天就要哭着回来的。现在突然让他一个人住在不怎么亲近的亲戚家,这怎么能行呢?”方秀丽充满疑虑的说。 王家旺则说:“我看住在亲戚家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就像我爸说的那都隔了好几代了,最多也只是名义上的亲戚,实际上和旁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王玉竹继续说:“现在离开学还有两个月时间,我们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 一家人只好就此打住讨论,稍作饭后的午休,接着又去地里干活了。 求学之路 第八章:转学,新生活的开启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开学日期也渐渐逼近了,可王秋生一家人仍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谈着,王小雅听到家里人的谈话,知道哥哥很快就要开学了,于是插话说道:“我也要上学。” 王家旺盯着女儿王小雅看了看,问道:“小雅,你经常喊着要上学,是不是很想上学,让你和哥哥一起上学怎么样?” “好啊,可是你们不是说我还小,不让我上学吗?”小雅充满疑惑的问道。 王家旺接着对家里人说:“有办法了,过几天让小雅和小安一起上学,这样上学路上也就有个伴了。” “那每天来来回回的走,两个都还小,还是不放心啊。”方秀丽问道。 王家旺说:“这个不难,早上上学我们去送,下午放学我们去接,来来回回接送也就两三年时间差不多了,那时候小安和小雅也长大了,不需要每天接送他们就可以自己走回来,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再接送。” “也只能这样了。”方秀丽说。 王秋生缓缓说道:“这是个办法,可是每天早上送下午接,这可不像说的那么轻松啊!” 王玉竹则说:“这是得下一番苦功,孩子父母既然有这个决心,那就不成问题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支持,孩子上学的事不能再有什么耽搁。” “只是小雅,年纪还是有些小……”王秋生有些犹疑的说。 王家旺有他不同的看法,说道:“爸,小雅是小,现在让她上学主要是作为小安的陪读,目前不要求她学多少知识,我们就让她在学校里边玩边读,一点点慢慢开始,等她再大一些,基础知识也学扎实了,然后再把主要精力转移到学习上来,这比一直呆在家里可要好很多。报名的时候和老师说明这一点,老师在管教上自然不会太严格,这样既有利于学习,还有利于成长,而且小安来回也有了伴。,” 王家旺表述完,一家人都同意他的这个观点,于是王小雅的生活,就这样被父母做了一种特别的规划。听着家人们的讨论,王小安心里起伏不大,只有王小雅心里乐开了花,本来不让她上学的,可是一切变化来的太快,现在竟然又让她上学了。 秋后开学的日期终于出来了,被定在了农历七月上旬的一天,现在离报名的日子还不到一个星期了。 也就是大概去年这个时候,王家旺带着王小安去大湾村小学报的名,谁能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小安今年应当读二年级了。可是,不管什么原因,每个人的人生遭遇中都没有如果,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整整一年的时间,就这样毫无波澜的过去了,时光对每一个人都很公平。如果过去的遭遇实在太过糟糕,那就不要去想了,当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朝着好的方向转变,因为没法再坏了。 可是留在王小安心里的那些阴影,也许将一直存在于他的心里,也许他早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在他这样的年纪,或许根本就没有记仇的意识,我们不必再去深究,把过去的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开学的这一天终于来了,王家村除了王小安和王小雅外,另有几个孩子也上学了,他们则是去了大湾村小学。人生的选择含有诸多的不确定性,有些是被无法改变的条件限制的,有些则是顺其自然发生的,往往大多数时候,我们的选择都是被现实所逼。 这一天,方秀丽特意给小安小雅打扮了一番,换上了前几天刚刚洗过的最新衣服,还拿出了她亲手缝制的新书包,两个孩子看起来确实焕然一新,怕是只有过年才有这种喜庆的味道。 这年头孩子们上学时背的的书包,都是家里人赶集时买的新布自己手工缝制的,因为布料颜色不同,因而当孩子们背上时去看也是不同的,这与此刻的社会背景和时代是相吻合的,有些物质在这样偏远的山村,仍然是匮乏的。 吃过早饭,王家旺就带着小安小雅出发了,孩子们喜欢敞亮的环境,只有山路视野开阔,因此他们选择了走山路。方秀丽在家里收拾碗筷没有出来,王秋生和王玉竹老两口则特意送他们到村口,直到看不见三人离去的背影才回家了。 就在老两口回去的路上,从另一个方向看到了去大湾村报名的一群学生和少数几个家长,队伍如此庞大,他们有说有笑,嘈杂中伴随着欢乐;这与王家旺带着儿子女儿去报名的三人队伍形成了明显的对比,两路人的方向也是反的,老两口顿觉心里酸酸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就提快脚步回家了。他们知道,自此以后自己的孙子与村里这些孩子们相比,就真正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一个是群处的自然,另一个则是独处的孤单。 可是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也许并非坏事,往后还会发生什么,那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就像万物都在运动中一样, 没有谁可以准确的给未来下定论! 老人总是多愁善感的,除了小安的爷爷奶奶感到一阵心酸外,村里其他老人看到后也暗自叹道:“唉,孩子一上学,家旺秀丽往后的日子可有的忙活了,早上要送晚上要接,这真要执行起来,可不会像嘴上说的那么轻松,为人父母,哪个又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无怨无悔的付出呢,但愿这孩子以后能够有出息,也就不枉父母的付出了!” 王家旺心里并没有感到酸楚,如果孩子能够正常在大湾村小学上学,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河沟村的,他知道所有这一切的选择,都是因为那无法改变的变故给逼的,不管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耽搁孩子上学,这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决心。 现在,王家旺和两个孩子已经走出了王家村,这条路他们一点儿也不陌生,有接近四分之一的路段,是平时去地里干活时经常走的,小安和小雅多次跟着家人去地里玩,所以他们两个也不陌生。 王家旺走在中间,王小安走在后面,王小雅走在最前面,视野十分开阔,可以看到很多隐隐约约矗立在远方的山头,三人的心情也变得更加开朗了。只有这户外,才可以如此贴近的和大自然接触,感受山川那广博的胸怀,领略纯天然的自然风光,那一块快形状大小不一的土地,就像是被镶嵌在大山腹地的锦缎,以此来衬托这些延绵起伏山势的雄壮。 王小雅激动地在前面路上蹦蹦跳跳,回头一看,爸爸和哥哥已被她甩出了好远,这才停下脚步,大声喊道:“你们快点儿,怎么走的那么慢。” 王家旺笑着回答:“小雅,你走那么快干嘛,走慢一点。” “我已经走的很慢了。”小雅回答。她哪里走得慢,明明是跑着的。 王小安大声说:“你那不是走,是在跑,我们比一比看谁跑的更快。”小安说完,就朝着前方跑去了,不一会儿就赶上了小雅,接着再一使劲,他就跑到最前面去了,小雅气喘吁吁在后面追,但她还是被哥哥甩出了好远。 王小安跑出了好远,就蹲在地上休息,过了一会儿,王小雅才追了上来,她没有再往前跑,也在一旁蹲了下来。此刻,两个孩子都喘着大气,边休息边等还在后面的爸爸。王小安使劲说:“你看,你就是跑不过我,还硬要跑。” 小雅并不服输的说“那我们再比一次。”说完就准备起身跑,可是小安却说:“乏死我了,我不跑了,你自己去跑吧。” 小雅接着说:“我也不跑了。” 于是,兄妹二人继续蹲在草地上休息。过了好一会儿,王家旺才走到他们跟前,并且说:“你们两个走慢一点,我都追不上,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再走吧。”王家旺说完,也蹲了下来。 王小安指着远处不远的一座山问道:“爸爸,那是哪里呀?” 他回答:“那里应该是河沟村背后的一座山,翻过河沟村就是了。” “那座山又是哪里?”王小安指着更远的一座山问道。 王家旺瞅了瞅回答:“那座山就远了,估计都已经出了我们三河镇了。” “出了三河镇是哪里?”王小安继续问道。 王家旺回答:“出了三河镇,就是别的镇了,那里是石川镇,和我们三河镇是连在一起的。” “哦,爸爸,那里你去过吗?”王小安好奇的问道。 王家旺回答:“去过,好多年前我和你爷爷一起去过,咱家的骡子就是在石川镇的牲口市场买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跑那么远买骡子?”王小安接着问。 王家旺回答:“因为那里的骡子比我们三河镇买的要便宜,那里坡地广阔,喂养牲口的人家很多,也更容易买到好骡子,不用经过牲口贩子的手。” 王小雅双手托着下巴听得出神,突然指着最远处那座隐隐约约的山问道:“爸爸,那个山是哪里呀?” 王家旺看了看回答:“那座山可真就远了,爸爸也不知道那是哪里。” “一天时间能走到那里去吗?”小雅又问。 “一天时间不行,两天也不行,你看那里都是山挨着山,是没有路的,我们看过去的是直线,走的话只能沿着有路的地方走,这样绕来绕去,就更加远了。”王家旺回答。 三人休息片刻,这才又起身继续前行,行不远处就到了下坡路口,路口正好有一堆干骡子粪,王小安一脚踢开,那干粪疙瘩便被抛在了半空,接着顺势而下跌落在路面下方远处的一块地里去了。 此刻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河沟村了,路面开始由宽变窄,路边被长势茂盛的蒿草遮蔽,只能踩着蒿草前行,王家旺走在前面开路,王小安和王小雅紧紧跟在后面。这路面虽窄,可是是下坡路,故而这一段路走起来并不费力。走不多时就下山了,剩下的路都是平坦的,只不过这路是沿着一条宽宽的河道展开的,河道中间流 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河流虽弯弯曲曲然终年不干。 不多时,就到了河沟村,王小安和王小雅变得安静了起来,跟在王家旺后面,充满好奇的眼神瞅着看到的一切,那人,那水,那河流还有那村庄,在他们两个看来一切都是新的。 河沟村小学坐落于村口,紧挨着一个打麦场,河流从学校下方不远处流过,学校门口路边长着一棵粗壮的核桃树,这是给小安兄妹留下的第一印象,在这里他们将度过整个小学时光,若干年后,这将是一段难忘又充满温馨的求学记忆。 现在,王家旺领着儿子女儿踏进了河沟村小学的大门,两个孩子变得拘谨了起来,校园里外已经聚集了很多学生,声音嘈杂而混乱,很是热闹。河沟村那些新开学的孩子,因为是一个村的,老师学生还有家长之间都很熟悉,故而在报名这天没有家长到。就在王家旺走进去这时,有位家长已经带着孩子出来了,这是河沟村邻村人,报完名就回去了。 吴敢先吴老师看到王家旺,就热情的迎进了办公室,好奇的问道:“家旺,那天你说只有一个孩子,怎么今天带了两个,都是你的孩子吗?” “是的,哥。这是小安,七岁,这是小安的妹妹小雅,五岁。小雅本来还小,我们家人商量后就让她也来了,上学路上兄妹两个是个伴,毕竟都还小。”王家旺指着孩子对吴敢先介绍说。 吴敢先听后说:“这样可以,要是小安一个,上学的路上作为老师我也是不放心的。” 接着,王家旺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吴老师,因为小雅小,可以让她边玩边学,主要是给哥哥作伴,等长大一点在让她把主要精力放到学习上来。吴敢先听后非常赞同,这在他今后教学中也就有了分寸。 2kxiaoshuo.com 报名事宜并不繁琐,老师吴敢先拿出一张纸,将小安小雅的信息登记好,就算是报名完成了,他接着与王家旺聊了一会儿,见时间已快接近中午,对王家旺说:“今天学生基本都来了,正好可以把这两个孩子介绍给其他同学,让大家先互相认识一下。”王家旺听后欣然答应。 学生们看到三个新面孔在老师办公室,都好奇的小心翼翼故意在门口走来走去朝里观看,猜想着这两个娃娃应该也是来报名的。吴敢先走了出来,围着的同学一哄而散,对最靠前的一个学生说道:“你去把集合的铃声摇打一下,让大家进来集合。” 这位学生跑去边上一间教室,拿起放在门背后的那颗铜铃,按集合的节奏敲打了起来。且说这颗铜铃,并不是一颗专门的铃铛,而是一个由金属制成的铁圈,上面拴着一根铁丝,提起来用一根铁棒敲打,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足见其成分不仅仅是铁,更含其他金属。用力敲打时这声音立刻会传遍校园内外,也不知这东西从何而来,就作为上下课的铃铛用了。 校园内外的学生们听到集合的铃声响了,都不约而同跑了进来,心里自知是老师有通知要说,刚刚过了一个漫长的暑假,这报名第一天反而有些不适应,突听到集合铃声,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是要解散的节奏,但不知道老师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看着老师旁边站着一个大人两个小孩总共三个陌生人,大家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吴敢先面对学生们说道:“今天是我们新学期报名第一天,大家感觉如何?” 他这一问,立刻引起了大家的议论,也引来了一阵喧哗。 接着,他指着王小安兄妹说:“这学期是一个新的开始,除了我们河沟村有几位新同学外,还来了王家村的两位同学,这个叫王小安,这个叫王小雅,二人是兄妹。今后大家就是同学了,希望都能友好相处,不要欺负他们两个,要是我知道谁欺负他们,我可饶不了,另外还要叫家长来的,大家都记住了吗?” 同学们回答:“记住了。” 吴敢先见大家的回答不够响亮,提高了嗓门又问:“大家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吴敢先又吩咐说:“接下来大家不要乱串了,各个年级都把卫生好好打扫一下,等一下我去教室检查,要是哪个教室打扫不干净,全都留下重新打扫。” 听到老师的吩咐,大家知道打扫完卫生就可以放学了,于是都积极的行动起来去打扫卫生了。王家旺与吴敢先道了别,就带着小安小雅回去了,入学事宜一切都已办理妥当,这天刚好是星期五,待下个星期开始,就正式开学了。 回家后,王家旺将学校的经过说与家人听,一家人都很高兴。然而,一旦正式开学,等待一家人的则是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苦,这辛苦不是别的,就是早上得有人送孩子去学校,晚上再去学校接孩子回家,这副重担全然落在了王家旺夫妇身上。 新的期待和新的挑战,从王家旺一家人身上已然默默起航,王小安新的求学生活,也正式开启了。 求学之路 第九章:新环境的适应 在家的时光仿佛过的特别快,周六周日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星期一不知不觉就来了,早上仍然由王家旺陪着小安小雅一起朝河沟村的方向出发了,这次他们走的是水路,以后经常要穿梭往来于王家村与大湾村之间,这路况究竟如何,该怎么走,小安小雅必须要知道的,现在王家旺带着儿子女儿多走几次,具体路况他们自然会慢慢熟悉的。 王家旺把儿子女儿送到学校,又走进了老师的办公室,给吴老师打了个招呼,他接着叮嘱小安小雅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他这才回去了。可就在这一刻,小安小雅回头盯着爸爸,那眼神似乎要哭了,突然把兄妹二人扔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难免会有一些怕生和不自然感,这和小安当初去大湾村小学完全不同,在大湾村小学时有很多自己的玩伴,不会感到孤单,而在这里除了妹妹和自己,一切都是陌生的。 王家旺自然也看出了儿子女儿内心的焦虑,接着又说:“你们两个要好好学习,下午放学我再来接你们,书包里装的馍馍饿了要吃。”小安小雅答应了,仍然盯着爸爸,这时王家旺直接走出了校门,没有再回头,因为他知道,孩子必须适应这种环境,变得更加独立,学会与人相处,才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来,如果连这样的环境都适应不了,那也就谈不上学习了。 每个人在成长的道路上,总会有一段困难的路,注定是要独自去走的。 王家旺走了以后,小安小雅才走回了教室,老师安排兄妹二人坐在了一起,这课桌是长形的,两个同学使用一张,抽屉中间有一块挡板,被分割成了两部分,里边放着同学们的书包等物件。 第一堂课之前的时间都属于早读时段,这时候往往是同学们断断续续到校的时间,老师到每个教师走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办公室。整个校园已被朗朗的读书声所覆盖,沉寂了一个暑假过后,这熟悉的声音又回来了。 王小安领到了新书,王小雅拿的书是家里人在村里借的旧书,虽然课本的版本有所更新,但内容基本一致。因为有过大湾村小学的经历,课本上的内容小安认识一些,所以也默读了起来;只有像小雅这种第一次踏进校园的新生,有的一个字也不认识,有的因为家里父母教过而略识几个简单的字,都只是象征性的翻看着书里边的图画。这里的每一个学生,小学一年级是他们接受知识的开始,都没有上过幼儿园,也不知道幼儿园为何物,都处在同一样的起点上,如果非要分出优劣,那就只能凭借资质和自身的努力了。 早自习一结束,读书声就换成了嘈杂声,大孩子们议论着刚来的新生,每一个新生则小心翼翼的审视着每一个人和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校园的集体生活,将开始重新影响每一个人,对今年刚报名的孩子而言,一切都是新的,但是很快我们就会发现,孩子们的适应能力是相当强的,在这里除了学习知识以外,还可以尽情的玩耍,孩子们之间心灵的碰撞和知识的熏陶一样重要。 现在正值休息时间,同学们除了跑出去上厕所的,还有就是聚在一起说话的,另外还有一些则是从书包里拿出馍馍吃了起来。上课铃一响,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等待老师进来上课。 吴老师进来了,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同学,发现座位都是学生们乱坐的,便说道:“你们这位置不能乱坐,这节课我们不上课了,先调整座位。” 大家一阵嘈杂声,表示出了对老师此举的不满,但只能服从老师的调配。不满的不是不上课,而是调整座位。这吴老师做事讲究一视同仁,决不容许学生们自作主张,他按同学们个子大小排的座位,个子低 的坐前排,个子高的坐后排。座位调整以后,他接着说:“现在座位就按这个顺序坐了,你们可不要乱坐,以后要是有问题,我们再调整。现在你们自己先学习,练习生字也行,背书也行,我去其他教室看看。” 大家欣然答应,老师一出去,那些不爱学习的就又开始说话了,有些还偷偷地吃起了馍馍。 校园不大,总共有三间教室,其他几间房子门一直锁着,里边放着些杂物,有一个院子,形状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靠近学校大门口的位置是一块地,比院子高出半张课桌,靠边上栽着几棵柏树,最边上是用石块堆砌的,最上面铺着一层平整的大石块,在院子里的另一侧,则栽种着一捆细小的竹子,这便是整个校园的布局。 小安小雅目前看到的校园情景基本就是这样,随着往后时日的增多,所有的新生将会慢慢融入校园这个大家庭,也会更加深入了解校园里的一切。 学校里有五个年级,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有,学生毕业以后就可以直接升入镇上的中学。因为教室的限制,也因为人数较少的缘故,按照老师的安排,二四年级同学坐在一个教室,三五年级同学坐在一个教室,一年级因为人数最多所以独自占用一个教室。 一年级的学生算是最杂乱的了,最小的如小雅这样的新生有一些,最大的有十一二岁的,因为家长渐渐认识到孩子识字的重要性,才把孩子送到学校来接受教育,这些大龄学生,大都在小学毕业后就辍学了,正如一些家长粗浅的见闻所说的那样:“读那么多书干嘛,浪费钱,会写自己的名字,再多认几个字也就够了。”因而在这个时期,家长们不见得全都是开明的,少数孩子的前程,因为父母过于迂腐的观念也断送了,不管孩子的未来如何,起码在接受教育这件事上,就已经给孩子留下了不可弥补的缺陷与遗憾,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老师从一年级教室出来,又顺次走进其他两个教室,同样将座位次序调整了一番,第一节课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下课,同学们从教室里一涌而出,跑到外面的打麦场玩耍去了,两个打麦场是连接在一起的,学校没有操场,这两个打麦场则充当起了操场。打麦场的主人是河沟村村民,学生们使用打麦场,他们没有多大意见,只是因为孩子们太过顽皮,偶尔会产生一些小小的摩擦。因为孩子们经常在打麦场玩耍,因此这两个打麦场的地面显得更加平整与光滑,在这一点上则要归功于孩子们。 十分钟左右的课余时间显得太短,总是不够大家玩,刚玩得起劲时,上课铃声就响了,某些欢乐的时刻在幼小的孩子们看来,变得玩耍为主学习反而为次了。但随着学习任务的加重与老师监管力度的加强,这一点错觉很快就转变了。 除了一年级外每个年级学生虽然不多,但老师的任务还是很繁重的,好在课程只有数学语文两科,这就给老师有了更多的转换时间,来确保给每个年级上课。在给二年级同学上课时,四年级同学做作业,四年级同学上课时,二年级同学做作业,三五年级也是如此。 这种安排在教学上带来了一个好处,低年级学生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请教高年级学生,而高年级学生也很乐意教低年级学生。语文还未学习的课文,有时同学们已经读的很熟了,当老师开始讲解新的课文时,那效率自然提高了很多。在数学上,有些晦涩难懂的算术题,经过高年级同学的指点,也变得游刃有余了,不会因为教别人而耽搁自己的时间,每个年级都只有两门课程,大把时间都是用来做作业的,教低年级学生时高年级学生也在温习旧知识,遇到他们也不懂的问题,经过老师的讲解大家都懂了 ,其实这是一种互补的学习方式,当然也有心胸狭窄的学生不愿意教低年级同学,但这种学生很少。 怕是连老师都没有想到,因为条件的限制而不得不将两个年级安排在一个教室的做法,在教学成果上取得了惊人的进步。 中午放学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只有河沟村和临近河沟村的学生都回家去吃饭了,其余学生都在教室,此时学校里变得安静了很多。没有回家的学生,拿起书包里的馍馍和开水瓶,边吃边喝,这也就是午饭了。吃饱以后先是做作业,然后去外面的打麦场玩耍,不一会儿一些回家吃完饭的同学也来了,加入玩耍的队列,有玩抓石子的,有踢沙包的,还有跳格子的,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分为两个队进行的,其中的乐趣不言而喻,一旦玩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以至上课铃声响了仍然不舍得离去。 到了放学的时候,王家旺又提前来到了河沟村,陪伴小安小雅踏上了回家的路,然而这种每天接送孩子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王小安兄妹的情况,吴老师一清二楚,同学们放学回家的路途属王家村最远,因而在开始第一个星期,吴老师就对小安小雅做了特批,下午最后一堂课下课之后就可以回家。因为这时候还有半小时的课外活动时间,主要任务是值日生打扫卫生,其他同学则是跑到外面玩耍,让王家村的这两个学生提前走,就可以提前到家,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特殊照顾,但却符合实际情况。 有次一位同学偷偷议论道:“人家王小安和王小雅都不用打扫卫生,一下课就可以回家,这老师也太偏心了。” 不想这话被另一位喜欢献殷勤的同学跑去办公室告诉了老师,吴老师对他说:“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那同学灰溜溜的走了出来,本想会得到老师的赞赏,没想到老师却有些无动于衷。 打扫完卫生集合的铃声响了,同学们迅速的按照年级在院子里站好了队列,这时候等候老师出来布置作业,然后按老师指示就可以按次序解散离开了。吴老师布置完作业并没有解散,而是问道:“你们当中有人去过大湾村吗?有去过的举个手。” 顶点小说 后面有几位高年级同学举了手,吴老师问道:“赵天宁,你说说,去王家村远不远,路好走吗?” “远,那路难走死了老师,从我们村刚刚进去的那一段都是没有路的。”赵天宁回答。 吴老师又问:“你们几个去过的,那路好走吗?” 那几个举手的同学抢着回答:“特别难走。” 另一个补充说:“不光难走,好多还都是上坡路,走起来很吃力……” 吴老师接着说:“你们当中有人说我偏心,让王小安兄妹两个一下课就可以回家,你们知道原因了吧?这不是偏心不偏心的问题,他们两个那么小,路又那么难走,换做你们当中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的。你们都是同学,以后更要互帮互助,都记住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记住了。”接着就解散了,这一天也结束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了。 赵天宁是河沟村人,是学校五年级学生,为人正直,做事诚恳,在同学们当中颇有威信,因而老师把敲打上下课铃声的任务分配给了他,在他之前,这个任务则是由上一级某位学生负责的。 半个月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小安小雅渐渐融入了这个新团体,认识了很多新同学,不管在教室里上课还是在课间玩耍,都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拘谨了,从陌生到熟悉,兄妹二人已经开始接受了这个新的环境,并在一定程度上适应了。就这样,成长道路上的脚印渐渐多了起来。 求学之路 第十章:校园生活 随着时日的增加,那些腼腆的新生们已经融入了这个新的集体,并且渐渐爱上了校园生活。 对一个人的成长而言,校园生活则是一个人一生当中浓墨重彩的一笔,留下的记忆会伴随一生,这将是一个人记忆中最宝贵的财富。 正当中午午休时间,离上课还有差不多一小时,老师已经在办公室了,房门关着,大家以为老师还没有来。院子里聚集在一起玩抓石子的同学围成了好几堆,那石子是从河边捡的,大小匀称而且光滑,玩的正起劲,旁观同学发出的喊声就像那山上的放羊老汉叫喊羊群一样粗犷,野性十足。其中一个同学说:“你们小点儿声,别被老师发现了。” “你怕什么,老吴还没有来。”一年级学生赵阳文大声回答。 孙震峰问道:“那万一老吴进来了被听到可怎么办?” “你放心,老吴每天中午来的很迟,不会这么早来的,我们继续玩。”赵阳文自信满满的回答。 王小安说:“我们还是小点声,你看人家四五年级的已经回教室做作业去了,要是告诉老吴就不好了。” “四五年级的人家作业多。”孙镇峰说。 赵阳文又大声说:“反正我们的作业已经做完了,怕什么,赶紧我们继续玩,再不玩快要上课了,不然老吴也快要来了。” 高年级同学早已经知道老师在办公室了,因而都悄悄跑进教室当好学生去了,他们在教室里聊天并没有做作业,听着一年级这几个傻货还一口一个老吴喊叫着,都忍住笑声静静等待着看笑话,老师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独自暗暗发笑,思忖道:“这帮小子,真是胆大包天,不整治一番看来是不能好好静下心来学习了。” “老吴”这个称号,其实也是高年级学生私底下给老师起的,久而久之,新来的同学也跟着在背地里如此称呼老师,给老师起外号这怕是学生们的一大通病,话说过来,一个没有被学生们起过外号的老师,怕也是不完美的。 赵阳文等几个学生还围成一圈蹲在地上边玩边大喊大叫,突然办公室的门开了,高年级同学强忍住笑声争相把头从门里探出看热闹,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吴老师走出来了,直直盯着那帮学生,他们自知理亏,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三间教室门口传来了嗤嗤的笑声,老师应声转过头一一去看,那些学生怕被骂又争前恐后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吴老师盯着眼前这帮一年级学生道:“都站起来,等一下把石子扔了。”这些同学这才站了起来,仍然低着头不敢看老师的脸。 吴老师又道:“赵阳文,就数你喊声最大,兴奋得很吗?” “还有王小安,孙震峰,你们都大喊大叫的,这是怎么了,作业做完了就不能安静的看会书吗?是不是力气没处使?” 大家听着老师的训斥,把头低的更低了,赵阳文吸鼻涕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时不时抬起胳膊用衣袖擦鼻涕,那袖子因为经常擦鼻涕而结垢黑成一团,与衣服的其他部位有着明显的诧异,老师顺便说:“赵阳文,今天回去把衣服脱了让你妈洗一下,才穿了两天就脏成这样了,就你鼻涕多。” 听着老师如此说,大家忍不住一阵大笑,缓解了氛围的尴尬,都抬起头来看着老师。只见吴老师也不生气,接着说:“赵阳文,你们这一堆人,每人一桶水,两个人一组去河边抬,抬回来给这边的竹子和那边的树都浇一下,还有那些菜和花,也都浇一下,不要浇太多,浇完后再把院子洒一下,最近院子里尘土太多了。” 一听到老师让抬水浇花,都欣然答应,若是让做作业作为惩罚,大家反而会很不乐意,可是只要是让劳动,大家的热情都十分高涨。每个教室里都有一个塑料水桶,每天下午放学打扫完卫生盛水用来洒地的,这些教室的地面都是土质的容易产生灰尘,因而只要不下雨每天都要洒水的。 这些同学跑着去三个教室里抢水桶,首先抢到的先去河边抬水了,没有抢到的依次等前面的同学抬回来又去抬了。水抬回来以后,按照老师的吩咐,给竹子和树浇了,树底下那块地,栽种着两行白菜,其余空地都长着一些菊花,给白菜和菊花也浇了水,最后抬回来的水,全都洒在了院子里。那层薄薄的尘土经过水的沉浸,顿时散发出了一阵泥土的腥味,在院子里飘荡着。 阳光温暖着照着整个校园,没过多久就到了上课的时间,赵天宇打响了上课的铃声,外面玩耍的同学应声依次回到了教室。 下午第一趟课是书法课,一年级到五年级学生都是如此,这是大家很感兴趣的一节课。同学们拿出笔墨纸砚,每个人都要写一篇书法,下课后会交给老师批阅。刚上课,各年级学习委员先去老师办公室拿书法作业本了,拿回来给大家发下来,同学们先是互相看老师批阅的情况,然后才会提笔书写。 老师批阅书法作业不同于语文数学,批阅书法作业时会在写得好的个别字上画一个红圈,谁得的红圈多,就属谁的书法写的最好了。这是极有意思也极令人向往的一节课,老师走进教室也不会干涉大家,但看到笔法不对会加以提醒指正,没有讲过书法理论,只是练习书法的书写。 书法课分为大楷和小楷,今天写大楷明天就写小楷,是这样轮着来的。写一篇大楷一般是四行二十个字,很容易就会写完,同学们写大楷时往往是意犹未尽,完成要上交的作业后 ,会拿出自己的作业本撕下几张或另有自己带的纸张,铺在桌子上继续练习;写小楷字数就很多了,写起来也很费劲,写得慢的同学写到下课还没有写完,因而这也就出现了个别偷懒的同学,回家后从扫帚里折断半截竹子,用刀片削尖,带到学校里蘸取墨水写小楷。因为书法课不在考试的范围,只是老师开设用来给学生们培养兴趣的,所以有同学作弊老师也不会特意去过问,这节课基本全凭大家的兴趣,但作业必须要完成,在这些同学从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书法课了。 下午容易发困,但随着书法课的结束,同学们倦意已经消散,又可以集中精力上课了。 吴老师走进一年级教室对同学们说:“接下来两节课我们进行测试,大家各自拿上自己的凳子到院子里来,带上文具盒,其他东西都不要带。” 大家一听说要到院子里去,都兴奋得叫了起来,每个人拿着自己的凳子拥了出来,其他两个教室里的同学看到此种情况,也都好奇的跑到院子里来看。吴老师给每人指定一个位置,都蹲下伏在凳子上,每人发了一张检测试卷,这是吴老师去镇上的时候复印的,本学期刚刚上学的新生是第一次见这种标准试卷。 吴老师接着说:“大家都看一下,期末考试的试卷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内容不同。你们拿的这张试卷内容是我们学习过的前几个单元的,现在每人一张,都把名字写上去,写完名字认真的做题,不要说话,不懂的不要问别人,也不要偷看别人的,自己做自己的。” 老师说完,第二节课就上了,他走进二四年纪的教室,吩咐二年级同学做作业,让四年级同学打开语文课本翻到新的那篇课文,生僻字极多,他先领读了一遍,然后让同学们给其中一些字注上了拼音,最后吩咐说:“你们每个人领读一遍,领读完以后各自查字典,把自己不认识的字都标上拼音,下节课我过来检查,从第一排开始领读,现在开始吧。” 吴老师走了出来,读书的声音也整齐有序的响起了,他从院子里一年级同学中间走过,看到大家都很认真的做题,径直朝着三五年级教室走去了,已经提前吩咐过,三年级同学做作业,五年级同学预习新的内容,可是此刻教室里喧闹声不止,他走进去后立马变得静悄悄的,于是生气的说道:“你们在吵什么,有什么话说不完的,让你们做作业的做作业,预习新内容的预习新内容,却在这里说话。赵天宇,是谁在说话?” 赵天宇一时语塞,低头不语,因为他也在说话,老师看着大家都沉默了,然后问道:“五年级同学新内容预习了吗?” 大家回答:“预习了。” “觉得这节内容难吗,能不能看懂?”吴老师接着问道。 “难。”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 吴老师这才说:“这节课是有些难,但是只要方法掌握了就不难,方法不掌握就觉得很难,现在我们上课吧。” 这是一节数学课,老师开始讲解新的内容,大家都听得很认真,老师讲的很慢很细。就像老师说的,只要掌握了方法就不难了,仅就这半节课时间,新的内容全部讲解完了。 老师从教室出来,走到院子里看到一年级同学还在认真的做题,满意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赵阳文看到老师过来了,举手问道:“老师,我想去上厕所。” 吴老师回答:“你给我憋着,正式考试也是不能上厕所的,这点时间都坚持不了以后还怎么考试。” 于是他又接着做题,其他也想去上厕所的同学,见老师如此回答,都选择了闭口不言,继续做题。过了几分钟,吴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问道“赵阳文,还憋的住吗?憋不住就去厕所,别尿在裤子里。” 同学们一阵哈哈大笑,吴老师从这些学生中间踱着步,走到孙震峰面前问道:“孙震峰,你怎么样,还能憋住吗?” 孙震峰小脸一红回答:“老师,快憋不住了。” “去上吧,上完回来继续做题。”吴老师回答。 王小安也借机说:“老师,我也快憋不住了。” 吴老师说:“去上吧。”王小安起身跑了出去。他接着问道:“还有人想要去上厕所吗?这些女娃娃怎么一个都没有去的,还有谁想要上厕所的就去上。” 剩下的同学没有去的,上完厕所的同学回来后,吴老师叮嘱道:“大家都记住,按照规定,考试途中最好不要去上厕所,我们现在只是测试,当然没关系了。但是以后都要注意,凡考试前少喝点水,这样就能顺利考试了,我们平时要养成这种习惯,你们继续做题吧。”第三节课上了,老师又依次去给二三年级同学上课了,一年级同学则继续在院子里做题。 等到下课,好些同学早已做完了试卷,把笔塞进嘴里用牙咬着,显得很是无聊,还有几位同学没有做完,吴老师走出来说:“都停下不要做了,时间到了。”说完,他就把试卷收走了,接着让同学们搬着各自的凳子回教室去了。 等到下午所有的课结束后,又到了课外活动时间,值日生在教室里打扫卫生,为了快速扫完省出时间出去玩一会,激起的尘土像烟雾一样在门窗里朝外涌了出来,没来得及收拾书包离开的同学,此时整个人都被尘土呛着,只能用手捂着嘴鼻先跑出来暂避。 这天因为天气好,王小安兄妹没有提前走,而是等着和大家一起放学。卫生打扫完 没多久,集合的铃声就响了,同学们在院子里整齐的站成了五个队列,一个年级站一排,一年级站最前排,五年级站最后一排,嘈杂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集合的队列站好以后,说话声一点都没有停止,吴老师走了出来,面对着大家站着,他一言不发,足足盯着大家几分钟时间,同学们都知道这是老师生气的征兆,所以这时都自觉保持着安静,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吴老师这才板着脸说:“一到课外活动的时间你们就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这都哪里学的,比山上放羊老汉还野,大人把你们送来是来学习的还是来亏人的。还有打扫卫生的同学,扫那么快干嘛,你们看看那激起的灰尘,落得满桌子满窗台都是,那么厚一层,扫了和没扫有什么区别。” 听着老师的训斥,大家都低着头,一个个自觉理亏不敢言语。吴老师又说:“你们继续说,就站在这里说,什么时候把话说完了,什么时候我们就解散。”说完,老师走回了办公室。 大家都想快点解散回家,不料却出了这样的变故,都只能安静的等着。站最后排的高年级同学这时小声抱怨低年级同学说:“都是你们,有什么好吵的,现在好了,惹得老师生气,让大家都站在这里等着,也放不了学。” 过了许久,老师再次走了出来,盯着大家问道:“都说完了吗?要是还没说完,我进去你们继续说。” 大家回答:“说完了。” 吴老师道:“既然你们说完了,现在就轮到我说吧。今晚回去以后,把没说完的话都在家里说完。现在我布置今晚的作业,五年级同学把今天数学学习的课后练习题做一遍,然后把语文昨天学的课文相关生字词抄写三篇。” xiashuba.com 五年级同学压着嗓音开始叹气,嫌老师布置的作业量太大而表示抗议,老师于是问道:“你们嫌作业太少了是吗,太少的话给你们再加一点。” 五年级同学慌忙回答:“不少。” 随后老师道:“五年级同学先走。”站在最后一排的五年级同学,全体左转后才依次整齐有序的从校门口走了出去。 剩下的同学,抬头挺胸的站着等待老师布置作业,生怕增加作业量而表现出一副很听话的样子。老师道:“四年级同学,把今天上的新课文的生字词……” “写一篇,写一篇……”底下四年级同学默默说道。 老师瞪了一眼他们略作停顿,继续道:“写两篇。”接着给一二三年级同学布置了作业,然后道:“四年级先走,接着三年级走,然后二年级走,最后一年级走。” 四年级同学这才转身依次离场,一年级那些急着想赶紧走的同学愣是没有办法,只好按照顺序等待,着急的同学不是急着回家,也不是急着回家写作业,而是急着回去赶紧找伙伴玩耍,老师看着他们焦急的样子,故意对前排一年级同学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今天让你们最后走吗?” 一年级同学摇头表示不知道,吴老师又说:“那等你们回去了好好想想为什么。赵阳文,人家王小安兄妹回家那么远都不着急,你急什么?还有孙震峰,你也一样,你们两个有什么好着急的?”赵阳文和孙震峰都是河沟村人,一回家就开始找那些还没有上学的孩子一起疯玩,此时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老师故意点他二人的名,希望能够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来。 其他同学听了,一阵哈哈大笑,老师没有忍住也跟着笑了,赵阳文和孙震峰也在笑,但是他们两个因为老师点名而且同学们都盯着他二人看,因而这笑声有点做贼心虚。 最后一年级同学都走完了,老师回到办公室批改作业许久,才起身回家去了。 秋天时节,若是阴天则天很容易就黑了,若是晴天则黑的较晚。老师看这天是个好天气,刚刚打扫完卫生,就提前让赵天宇打了集合的铃声,这才有了训话的这些经过,看似被老师耽搁了很多时间,而实际上却比平时放学还早几分钟,一天就这样又结束了。 王小安与王小雅刚走到河沟村村口,就看到爸爸王家旺已经蹲在路口等他们了,刚开始是直接去学校里接的,随着日子渐渐增多,就开始在村口接,恶劣的天气除外。三人一起朝着回家的方向出发了,王家旺道:“小安小雅,把书包给我。” 小安回答:“爸爸,今天我的我自己背。” 这时小雅已经解下书包递给了爸爸,一身轻快的走在最前边,并且说:“爸爸,我们今天考试了。” “哦,考试?什么考试?考了多少分?”王家旺不解的问,因为还没到期中考试,所以他有些好奇。 “不知道考了多少,反正就是考试。”小雅继续说。 小安补充说:“爸爸,是测试,老师说正式考试就是这样的,还不能去厕所,有尿得憋着,他说让我们先熟悉一下,以后考试前少喝点水,这样就能顺利考完试了,考了多少还不知道,明天才能知道。” 王家旺道:“老师这个办法好,等到正式考试时,你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学校你们两个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小安小雅应允了,小雅又开始给爸爸讲解这天在学校里的那些事,三个人边走边说,踏着那条渐渐熟悉的路,欢快的回家去了。 此时在天空的西边,正挂着一轮又大又圆的红日,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求学之路 第十一章:矛盾的产生与平息(一) 话说这学期开学已有些日子了,不久前还长在地里的胡麻,如今都已经收割完毕,校园外面打麦场上的草垛子增添了好几个,那是村民碾完胡麻而摞起来的胡麻秸秆,小麦秸秆是用来喂养牲口的,而胡麻秸秆则是用来做引火之物的,平时做饭与烧炕,都少不了要用胡麻秸秆,胡麻秸秆用完以后也会用小麦秸秆,可是那些牲口多的人家,一般都是舍不得用小麦秸秆的,浪费太多就不够喂养牲口了。 我们知道,河沟村小学没有特定的操场,这两个打麦场充当着操场的角色,暂且就当做操场吧。 秋后的天气显得有些微凉,午休时间到了,不回家的学生吃完馍馍,就来到了操场,蹲在草垛子边上背靠着草垛子边晒太阳边聊天,环境显得特别安静,这与秋天这个季节是相当搭配的。 时间大约过去了一小时,回家吃午饭的同学断断续续返回来了,校园里也开始热闹了起来,打破了午休时的宁静。只有那些女孩子仍然保持着安静,跳绳的在跳绳,抓石子的在抓石子。 突然,从校外那条路上传来了急促而又响亮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一人跑着在追赶另一人。大家转身去看,才发现是赵阳文在追着孙震峰跑,在操场跑了两圈,两人都累得躺在了低矮的一个草垛子上,喘着大气互相嘀咕着。同学们肆无忌惮的玩耍,往往会玩的特别尽兴,毫无保留的将天性释放了出来,这自然是有利于身心健康的。 与这些一年级同学相比,高年级同学则收敛了很多,不过偶尔也会在下课时间疯狂一下,但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在了学习上。成长的不同阶段,每个人对事物的看法和对自身的要求也在变化着。 不一会儿,操场来的同学更多了,赵阳文从草垛子上忽的一下站了起来,突发奇想对旁边的同学说:“我们玩斗鸡,好久没玩过了。” “这个好呀,这个好。踢沙包早就没意思了。”孙震峰站起来回应说。 赵阳文问王小安:“王小安,你玩吗,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过来我们分人组队斗鸡,离上课还早,反正现在去教室也没意思。” 大家听赵阳文一说,就都走了过来,除了王小安,还有于飞和马军波,还有另外好几个同学。其中于飞和马军波是上沟村人,上沟村离河沟村不远,大约三四公里的路程,且道路比较平坦,全程有一条流淌着的小河,这条小河流到河沟村就和河沟村那条河流汇聚在一起了。 此时一大半的一年级男同学都聚在了一起,将人数分成了两组,面对面站着在商量有关游戏的规则,一场斗鸡大战即将拉开序幕,旁边的女孩子也都将视线转了过来,其中年纪最小的就是赵阳文的堂妹赵敏文和王小安的妹妹王小雅了,她们在一旁玩抓石子。 这边的斗鸡大战也终于开始了,赵阳文和孙震峰关于玩耍的鬼点子最多,两个人永远是对家,现在各自领着自己的队员向对方展开了迅猛的攻势,其他成员也都展开了一对一大战。孙震峰队员于飞因为身体壮实而占据很大优势,一转身就能轻松打翻一个对方成员,赵阳文见大事不妙立即喊道:“王小安,你和马军波两个一起对打于飞,其他人不要管,只要于飞死掉,就离我们赢不远了。” 王小安和马军波也有此意,听到赵阳文如此提议,二人就转身对付于飞了,于飞因为身体笨重,虽然力气大可移动起来有些笨拙,被王小安和马军波一前一后攻击的 有些扛不住了。 听到赵阳文如此说,孙震峰哪里肯自甘示弱,于是反驳道:“赵阳文你不要小看人,有本事咱俩单独对战,别让其他人帮忙,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来。”赵阳文边说边朝着孙震峰跳了过去。二人激烈斗了起来,膝盖相碰发出了响亮的声音。二人越斗越勇,谁也不服输,旁边不远处的于飞没有被斗败,反而自己在后退时不小心摔倒了,因为脚着了地而提早淘汰出局。 持续了十多分钟,第一局激战以赵阳文队胜利而结束,接着进行了第二场,第三场……,双方各有胜负,这种游戏是力量和耐力的较量与对比,对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而言,也是一种体力锻炼,因而每个人的身体都很强壮。 最后大家玩累了,也尽了兴,于是一个个走到草垛边蹲了下来,背靠着草垛休息,喘着大气还在讨论双方的成败经过。赵阳文突然起身,爬上一个草垛顶坐了下来,双腿悬在空中,看起来好不自在,这是个前不久刚堆积起来的胡麻秸秆。 孙震峰转身说:“你坐在人家草垛上面,不怕人家来找你麻烦吗?要是被其他人告诉老师你就完了。” 赵阳文回答:“这是我们家的,我怕什么。” “那我也上来了。”孙震峰说完也爬了上去,并排和赵阳文坐着。 其他人见状也爬了上去,就那么大点草垛,哪里蹲的下这么多人,爬上去以后为了抢占地盘大家又闹了起来,你推我搡,经过一番蹂躏那本来高高挺起的草垛无精打采的低下了头,顶部也变平整了。 这个草垛原本和其他草垛一样高高耸立着,遇到下雨天就可以很好地将水滴引流到地上来而不会渗入里边,也就避免了草垛的腐烂,这是一种农人传统式的技术,里边涵盖了劳动人民的种种智慧。 可是现在,这个草垛已经严重变了形,如果遇到下雨,那雨水将毫无疑问全都会灌进去,如果不做防护措施,接下来就只有一种结果,那便是腐朽烂掉。 上课铃响了,操场上的孩子们都若无其事的跑回了教室,只有赵阳文的堂妹赵敏文除外,她边走边瞅着那个草垛,心里明显有些不太畅快,或许是因为女孩子特有的细腻吧,但这个草垛正是赵敏文家的,前段时间碾完胡麻,是她奶奶亲自摞起来的。赵阳文带领大家爬草垛这不是第一次,但这却是最放肆的一次。在赵阳文眼里,每次爬草垛的兴致来了,他可不管是自己家的,还是堂妹家的,又或是别人家的,看准哪个爬哪个,在这一点上他真正做到了大公无私。 这一天的学校生活顺利结束,第二天就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周六了。 下午以及中午转为了晴天,太阳红红的晒着大地。可是就在周六这天早上,天下起了雨,刚开始是毛毛细雨,等到中午时分下起了大雨,村里人都高兴地躲在家里避雨,冬小麦已经种到了地里,可是因为少雨出芽率并不高,这场大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周六晚上又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下午雨停了,王家村后山的半山腰升起了一层浓雾,那浓雾不急不缓的移动着,升到半空就和天空连在了一起,等晚些时候,雾渐渐散了。晚饭过后,在天空的西边布满了红彤彤的晚霞,人们看到这种情景心里便开始明白,这场雨下完了,天要晴了。 生活经验往往是很准确的,第二天果然天晴了,早晨的河沟村小学,那熟悉的读书声又 响了起来。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天每下一场雨,能够明显感觉到气温又有所下降,人们都不约而同的穿上了厚外套,这些学生身上也添加了保暖衣物。对大人们而言,农闲时节也算是开启了,地里的庄稼现在就只剩下洋芋还没有收,种植苹果的人家苹果园里还挂着几树晚熟品种的苹果外,其他作物都已收获完毕。 刘大娘起床后,总觉得炕不怎么热,心里默念道:“幸好昨晚我这孙女没有和我睡,不然得冻感冒了。” 无错小说网 刘大娘的孙女就是赵敏文,刘大娘为人热情,丈夫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所以被后辈邻居们称作大娘,也有称作大婶的,这在村里是很常见的,村子小人口不多,平时大家相处的都很融洽,所以按辈分该称呼什么大家都会热情的称呼。但是刘大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爱骂人,要是自家的苹果被人偷摘几个,或者洋芋被人顺手挖掉几个,那她非得站在自家门口朝着村里人大骂一通,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无法指名道姓,然而她自有一套骂法,若祖宗三代不骂个遍她就不是刘大娘了。 日头已经照进了院子,刘大娘背着自己平时装牲口粪的背篓往自家打麦场去了,想着背点干草回来作为引火之物将炕烧热些,现在天气凉了,炕要是不热屋里就变得有些冰凉了,再说一年好不容易到了这休闲时节,暖炕要是没有热炕怎么能成! 当她来到打麦场时,走到自家草垛子旁边看了看,小麦秸秆要留着给牲口吃,她没有舍得拿,然后走到胡麻秸秆垛旁边,瞅了瞅发现大的胡麻垛子完好无损在那立着,可是小的垛子越看越不对劲,顶部全扁下来了,像是被人踩过一样。她接着伸手撕下来一小捆,发现是湿的,又从里边撕出来一小捆,也是湿的,这才发现整个小垛子都湿了,下了两天的雨全灌进去了,气不打一处来,暗自骂道:“这一定是学校里这些崽子们干的,我得去找找敢先,问问他是怎么当的老师。” 可是她辗转一想,思忖道:“这到底是不是这些学生干的,我也没有看见,再说我孙子孙女也在里边上学,就这样无根无据的进去也不太好。”最终刘大娘的理智战胜了冲动,这可真的是一次例外,她没有进行谩骂,而是选择了隐忍,那燃烧的怒火就这样被她自己强制性的压住了。 这怕是她多少年来仅有的一次理智战胜冲动的例子! 仿佛秋后的阳光是长了腿一路跑过来的,片刻时间就洒满了整个打麦场,雨后的天空变得特别蓝也特别净。 刘大娘把被雨水浸透的胡麻秸秆一捆捆撕扯下来,平铺在太阳底下晒着,如果不进行晒干将会全部腐烂掉,幸好她发现的早,没多久就全都铺在了地上,心想有这种太阳,等到了下午就可以全部晒干了,于是她把背篓放在一边,就回家去了。 吃午饭时,刘大娘将见到的情景说给家人听,一下子提醒了孙女赵敏文,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刘大娘听了后说:“我就猜是这些学生干的,等下午我去学校找老师讨个说法去,不然还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刘大娘一贯很强势,家里的事情决定权大多由她说了算,所以家里人没有说什么,只能由她去行径了。只要大道理上说得通就不算是坏事,可是刘大娘有时候就是不讲理,尤其骂人简直到了上瘾的地步,这在村里村外是出了名的,家庭名望也因此而变得亦好亦坏,常常为别人所谈论。 求学之路 第十二章:矛盾的产生与平息(二) 午饭后,刘大娘忙完家里的琐事,就来到了打麦场,将胡麻秸秆翻转了一遍,抖掉粘在衣服上的碎屑,就朝着学校门口走进去了。她刚打算掀开办公室的门,可就在这一刻门开了,老师吴敢先打算去给学生上课,看到站在门口的邻居刘大娘,便问候道:“大娘,你有什么事吗?” 刘大娘咬牙切齿的回答:“没有事我来找你干嘛?” 吴老师见情况不对,自知是自己的学生闯了什么祸,于是伸手扶着刘大娘的胳膊说:“大娘,这是怎么呢,生这么大气,有事先进去坐下慢慢说嘛?” “进去,我进去坐下干什么,我就要在这里说,你看看你教的这都是什么学生?”刘大娘用力的喊叫着。 教室里的同学听到这古怪又刺激的声音,都跑到门口把头探出来,将视线瞅向了刘大娘。 吴老师喊了一声:“都进去坐下好好做作业,有什么好看的。” 他话音刚落,同学们就都齐刷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教室里也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老太婆竟然跑进学校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而且还骂起了人,简直太不成体统了,只有河沟村的学生习惯了这种声音,因而见怪不怪。 吴老师也是一头雾水,平时生活中相处时都是小心翼翼的,并不是怕她这个人,而是怕她那无人可及的骂功,谁要是招惹了她,就只有塞住耳朵来躲避那恶毒语言的攻击了。 吴老师轻声问道:“大娘,到底怎么呢?” “怎么呢,你还装作不知道是吗?这些个有人养没人教的娃,送到学校里来你也不往好里教吗?你还当什么老师?”刘大娘激动地骂着。 吴老师仍然被蒙在鼓里,他确实一点也不知情,面对这劈头盖脸的质问,他表现出了很好的修养,压住了自己的怒火,不急不躁接着问道:“大娘,这到底是怎么呢?你就直说吧,是哪个学生惹你生气了?” “哪个?你以为就一个?那是一帮,这就是你教的学生吗?” “你去操场看看,我家的打麦场给你们当做操场还不够吗?还要糟蹋我家草垛子,要不是我发现得早,这些秸秆烂掉了你赔吗?”刘大娘连炮珠般的一顿质问。 等她一口气说完,吴老师才有了开口的机会,笑着对她说:“大娘,这确实是我管教不严,学生们踩了你家的草垛子,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铺开来晒晒怎么样,不然时间久了真的就烂掉了,湿的严重吗?” 刘大娘恶狠狠地说:“不严重我能来找你吗?敢先,做人不能这么缺德呀,你怎么可以这样纵容这些娃娃?要给自己积点德,你这样教学生对你能有啥好处吗?” “大娘,这草垛子已经踩了,可这不是我教他们踩的呀,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吴老师不再听之任之。 刘大娘一听,气急败坏的回头从校园里走了出去,并破口大骂道:“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还有理呢。我把你们这些亏先人的,我把你们这些摔断腿的,我把你们这些死在今天晚上的,我把你们这些短棺材装走的……” 你真的不敢想象,当这种破口大骂的言语以排比句的形式回荡在校门口时,那是一种何等的恶劣与俗气。 校园里静悄悄的,大家清清楚楚听着校门口刘大娘撒泼咒骂的声音,这声音同样飘进了附近村民的耳里,大家除了轻声感叹几句外,也是毫无办法。在这一刻,刘大娘把泼妇骂街演绎的淋漓尽致。如果这是一场话剧表演,你将惊叹并折服于表演者精湛的表演艺术,可当这一幕出现在真实的现实生活中时,你将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吴老师在校园院子里来回踱着步,校园门口的骂声实在太过响亮,出于对邻居和长辈的敬重,他还是选择了容忍,然而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他仍然毫不知情,但他可以肯定,学生踩了草垛子这事情并不是很大,但经过刘大娘这么一闹,仿佛被放大了很多倍。 吴老师听着外面刘大娘不绝于耳的骂声,心里不由得烦闷起来,可是他也知道,学生们犯的错,只有他这个当老师的来承担,除此以外还有别的办法吗!答案是肯定的,没有。不管是谁碰到刘大娘这一闹剧表演,只能自认倒霉,选择沉默而后息事宁人。 至于孰对孰错,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纵然没有人出来说理,可是在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那是相当明白的。刘大娘每一次骂人,嘴上功夫没有输过任何人,一旦有了骂人的借口与把柄,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展示机会的。每一次看似她都赢了,实际上每一次她都输了。 吴老师心想:“反正骂都已经骂了,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以借此机会来给学生们做警示,好让他们长长记性,操场里村民的东西不可乱动,也不可毁坏。” 于是他去教室将学生们喊了出来,五个年级的学生站成了两排,一排是男生一排是女生。他站在学生们面前,盯着大家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校门外的骂声仍然在持续,大家见老师一言不发,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就这样过去了几分钟,吴老师这才心平气和的对大家说:“外面骂人的声音,你们都听到了吗?这是在骂我,也是在骂你们,很好听是吗?” 大家没有一个人说话,都默默站着等候老师的裁决,虽然吴老师看起来心平气和,但大家都清清楚楚的知道,此时的吴老师已经相当生气,因为他一贯的做法就是这样,真正生气的时候并不会冲某个人大喊大叫,而是选择与大家默然相对,好让每个人都反省自己所犯的错。 时间过去了许久,渐渐听不到校门外刘大娘的声音了,或许是她骂人骂累了,或许是她心中的怨气散尽了。大家仍然整整齐齐在院子里站着,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是静止的,只听到几位同学吸鼻涕的声音,匀称而又有节奏,虽然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可因为此刻的安 静,这独特的旋律仍然飘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沉默了许久,吴老师终于开口了,他问道:“爬草垛子的是哪个年级的,都是谁,自己承认。” 大家没有人说话,把头低的更低了,吴老师继续说道:“没有人知道是哪个年级吗?没有人承认是吗?那好,你们都站着,站到今天放学,明天来了继续站。” 大家站的腿都有些发麻,听老师这么说,心里着急了,高年级同学于是喊道:“一年级,是一年级爬的,中午我们都在做作业,没有去操场,只有一些一年级的同学在操场草垛子旁斗鸡。” 正如老师所想,果然是一年级学生干的,这些刚上学不久的孩子相当贪玩,做起事来也欠缺应有的考虑,不过在他们这个年纪,又能要求他们懂多少呢!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时间会教会每一个人长大,在这一点上吴老师很清楚,说道:“一年级同学站着,其他年级的同学回教室做作业,今天的课暂时不上,等明天再上,做完作业的自己预习新的内容,把新课文中不认识的字都查字典标注好读音,明天我检查。” 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了一年级同学站着,吴老师继续说:“今天中午没有去操场的同学举手。” 一部分同学就把手举起来了,吴老师看了一眼发现举手的大多是女学生,便说:“举手的同学回教室做作业。” 究竟是哪些同学爬的草垛子,老师心里已经有数了,但他知道,并不能因此而责备某一个或某几个同学,只能以此作为教训。现在站着的同学里就只有四个女学生,显然犯错的并不是她们。老师指着女学生问道:“你们几个在操场干什么,有爬草垛子吗?” “我们在玩抓石子。”赵敏文回答。 “我们没有爬草垛子。”王小雅补充说。 “我知道了,你们四个也回教室做作业。”吴老师言简意赅的说道。 此时此刻,站在院子里的学生全是今天的主犯,大家都在心里猜测着老师即将做出的惩罚,一个个把头压得很低,在这一刻仿佛才感觉到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性。 吴老师直直盯着眼前这些一年级男同学问道:“谁让你们去爬人家草垛子的?是有力没地方出吗?是不是憋得难受?” 大家静悄悄听着老师的训斥,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抬头,都暗喜道:“怕是这次的惩罚又让我们抬水浇花与浇院子吧。”可是他们随即清醒了过来:“前几天刚刚下过大雨,现在院子里还有水坑呢,不可能让我们抬水的。” 老师平和的心态反而让大家觉得不安,似乎他那脸上挂满的怒气只是被掩藏了,随时都会再现一样。 赵阳文偷偷把头抬了一下,恰好与老师的目光相对,他立即又把头低了下来。吴老师借机问道:“赵阳文,你看什么?你有没有爬草垛子?” 赵阳文低着头回答:“爬了。” “这么说是你带头爬的,是不是?爬草垛子的都是谁?”吴老师接着问。 赵阳文低头不语,没有向老师说出自己的同党,所以在他自己和他这些同学看来,这是一种仗义的体现,这是一种很难得的品质。在他们狭小的观念里,从玩耍中就将这种东西视为了正义,这也是他们互相交往的标准。就拿赵阳文的堂妹赵敏文来说,她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告知了奶奶,这要是发生在这些男孩子当中的某一个人身上,必定是要被其他人所鄙视的,这就和大人眼里的叛徒一样。在没有人教他们这些东西的时候,这些男孩子的价值观里就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正义标准。 或许我们会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但我们也会毫无疑问将此视为理所当然。然而这点正义,只有在这些孩子们身上才能毫不保留而又纯粹的展现出来,当我们有一天长大,很多东西就慢慢丧失掉了,这大概就是为了生活而做出的改变吧! 吴老师继续问道:“都是谁爬的,别以为你们闭口不言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自己看看,剩下的你们这些人里哪一个不是捣蛋鬼,只要你们走到一起,一下课就像疯了一样,把这股劲放在学习上该多好。” 大家听到老师这样说,紧张的神经才有所松弛,都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老师的脸。 吴老师紧接着说:“有敢犯错的勇气就该有敢承认的勇气,你们中间爬了人家草垛子的都把手举起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片刻,再看看老师那坚定地眼神,才一个一个把手举了起来,到最后这些同学全部举起了手,正好是操场玩斗鸡游戏的这一帮学生,爬草垛子的也正是他们。 从老师的神情里似乎可以看到,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感到奇怪。大家看着老师,老师也看着大家,就在这时候老师突然说道:“赵阳文,你不知道草垛子是你奶奶家的吗?还带头爬。孙震峰,王小安,于飞,马军波,还有边上你们三个,跟着起什么哄?每次都有你们,这是谁惯的毛病?上次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才过去了多久?这次又去爬人家的草垛子,要不要把你们家长叫来领回去?” 大家沉默不语,再一次将头低了下去,深深意识到老师还在气愤当中。是啊,换做任何人,被刘大娘这么一顿臭骂,都是要生气的。没有哪个人天生拥有好脾气,因为个人修养不同,有些人只是选择了隐忍而已。 吴老师生气的说道:“你们几个,就在院子里好好站着,谁也别回去,都给我站直了,把头抬起来。” 吴老师说完就去三五年级教室了,院子里犯错的学生则以立正姿势直直站着,目视前方一改往常的随意,谁也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吴老师走了出来,若无其事的从他们面前经过,又走进了二四年级教室。站在院子里的学生有些不知所措,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此次所犯错误的严重性,没有了左顾右盼的心思,心情也显得有些紧张,因为他们不知道老 师最终的惩罚到底是什么样的。 接下来,吴老师从二四年级教室出来,又从他们身旁走过回到了办公室。这时候下课铃声也响了,教室里的同学走了出来,故意从站在院子里的同学旁边走过,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此时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雨后的秋天显得格外安宁,校园对面那座山仍然挺立在那里,挡住了每一个人想要望向远方的视线,不得不收回充满好奇的眼神,山坡上的草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绿色,开始变得枯黄。 一部分同学从大门里走了出去,站在校园门口,边聊天边望着校园下方不远处缓缓顺流而下的那条小河,小河边那条路上偶尔走过一个村民,或者有时路边的麦田里跑进一两头猪开始啃麦苗,他们则全神贯注的望过去,好奇的盯着这个画面,就如见到了某种新鲜事一样,遐想着这个复杂而迷幻的大世界。有时恰好被麦田的主人看到了,生气的拿着棍子悄悄向猪靠近,可是那猪的知觉太敏锐,还没等到村民靠近,就已经溜之大吉了,又跑向了另一块麦田。村民追不上,但看着猪已经走出了自家的麦田,也就放声大骂几句,来发泄自己的愤怒与不满,当然这愤怒和不满的一大半是针对猪主人的。画面还在继续,可上课铃声却响了,同学们恋恋不舍的跑回了教室,心里依然想着刚才情节的发展。 经过刘大娘这么一闹,下午一大半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老师的教学计划也被打乱了,因而没有上课,只是安排同学们自己预习和做作业。大约过去了半小时,吴老师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走到三五年级教室门口朝着里边说:“赵天宇,把集合的铃声打一下,让大家出来站队集合。” 这集合的铃声一响,教室里所有学生很快走了出来,按规定的班级队列整齐站好了。吴老师面对着同学们在前方站着,爬草垛子的那几个同学在另一侧站着,老师提高嗓门说:“你们几个,也过来站在一起。” 他们这才走过来站在队列里了,因为一动不动站了好久腿都站酸了,仅仅刚才移动的这点距离,也让他们的腿脚得到了缓解,甚至有同学移动起来摇摇晃晃,可见这次罚站还是相当有强度的。但他们见到此刻老师的眼神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心想老师气已经消了,于是内心暗藏着的那份担忧也就一点点消散了。 吴老师语重心长地说道:“今天的事大家都看到了也听到了,这样的事情之所以发生,就是因为我们的学生太调皮爬了人家的草垛子引发的。从现在起,不管是下雨天还是晴天,门口那两个打麦场谁也不许进去,谁要是不听话进去闯了祸,直接把你们家长叫来领回去,这样的学生我教不了。” 大家站在下面认真听着,谁也没有说话。 老师问道:“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学生们回答。 “如果下课了谁觉得没地方去,校园里放不下你,就到门口下方河坝上去逛,那里宽广的很,逛好了把心收回了再回教室来上课,就是不能去操场。”老师有些生气的继续说道。 大家点头答应了,老师刚才去了几个教室一趟,把晚上的作业已经布置妥当,但一年级学生除外。吴老师抬头看了看天叮嘱道:“星期天天刚下过大雨,路滑难走,今天我们早点放学,你们都早点回家,路上不要玩耍。” 大家听了后难掩内心的兴奋,便嚷嚷起来了,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比早点放学更令人激动了。 见状,老师立刻问道:“你们嚷嚷什么,不想早点放学是吗?不想的话就回教室继续做作业。” 大家于是又变得安静了,吴老师这才继续说道:“一年级同学留下,其他年级按五四三二的顺序走。” 等其他年级同学走完,学校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年级学生,就这样静悄悄站着过了两分钟,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老师一定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还在生气,但没有人知道老师究竟会对自己做什么样的处罚。 吴老师心平气和的叮嘱道:“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你们都还小不懂事,我希望通过今天这件事,你们能够有所认识,别人家的东西不要轻易去破坏,能够做一个有爱心的人,当然我说这些你们可能不懂。但是以后,你们要把更多的时间放到学习上来,不要一下课就急着往外跑,惹得人家骂,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大家的回答出奇的一致。 吴老师接着说:“解散吧,都赶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等同学们走完,吴敢先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了发呆,回到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桌子,关上门走了出来,将大门锁好就回家去了。 饭团看书 这件事以后,学生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去门口的两个打麦场,每个人似乎都记着刘大娘那毫不留情的骂声,谁也不想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就在几个星期后,吴敢先回家途中恰好又一次碰到了在门口忙碌的刘大娘,他没有躲避也没有说什么,淡然的朝家里走去。刘大娘似乎觉察到了自己之前的过失,因而以她开朗的另一面问道:“敢先,放学了吗?进来屋里坐坐?” “不去了,大娘。”吴敢先回答。 就在这时,刘大娘已经走了过来,拉着吴敢先的胳膊说:“敢先,那天骂人是我不对,你怎么还在记着仇吗?孩子们哪有不调皮的,也是有了这些孩子们的踩踏,我家打麦场光光的连草都没有长多少,碾场时给我们也省了很多麻烦。” “没有,大娘。” 吴敢先尽管心里十分不情愿去这位邻居家,可看着刘大娘如往常一样如此热情,如果不去恐有碍于情面,也就只好进去坐坐了。 时间渐渐远去的同时,也淹没了很多发生过的往事,渐渐地同学们又开始去操场玩耍了,曾经那场矛盾在无声无息中也渐渐平息了。 关于操场里的故事,远远不止这点! 求学之路 第十三章:父爱母爱(一) 几个月时间过去了,从最初的陌生到如今的熟悉,王小安兄妹已经融入了河沟村小学这个集体,包括本学期所有踏入校园的新生,都已经融入了这个集体,从而也成为了这个集体的一份子。 秋末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冷了,就在不久前的一天早上,瓦片上竟然结了一层厚厚的霜,然而这几天气温又有所回升,可是接连不断的在下雨,每一个村子的路口满是踩过的泥巴,显得肮脏又有些混乱,有些路段泥泞不堪,只有穿上长腿水鞋才能通过。 这天早上,王家旺如往常一样即将带着儿子女儿去河沟村小学,入学几个月以来,上学的每天就是如此,要么是王家旺,要么是方秀丽,总是要有一个人早上去送,下午去接。小安穿上了一双水鞋,可是家里再也找不出另一双小一点的水鞋给小雅穿,只好给她找了一双不易渗水的旧皮鞋,经过村口的那条泥巴路时,王家旺背着小雅,小安自己走在前面,就这样走过了最难走的一段路,出了村的路因为很少有人走,反而好走很多。 王家旺走在前面,用手里的棍子击打着路边蒿草上的露水,小安小雅跟在后面走着,下雨天往往路滑难走,只能走水路了。我们先前已经知道,这条水路只有快到河沟村时才有河流才有水,大部分路段是在山腰处开凿后踏出来的一条小路,路的上方是陡峭的山坡,下方也是陡峭的山坡,还有一段路的下方则是高高的悬崖,下面有流水,同时也有几滩积水,朝下望去是深蓝色的,有几分令人晕眩。这条路的对面,同样是一座挺拔的山体,抬头望去只有不大的一块天空。 最陡峭处只有一处,路窄且陡,极其难行,下方是笔直的悬崖,走完这段路基本就走进了沟底,整个道路开始变得平坦,并且开始有河流相伴,沟底的两侧则是两座挺立着的山坡,山坡平缓处是开垦出来的山地。 最陡处这里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换做“老虎沟”,据老人们所言,好久好久以前这里曾有老虎出没,是一个老虎窝的所在地,故而被称为“老虎沟”。时至今日,早已没有了老虎的踪迹,究竟什么人见过此处的老虎,没有一个统一和肯定的说法,因而也就渐渐成了一种传说。 沟底的路段变得异常难走,要么被水淹没了,要么被泥土堵住了,本来不长的这一段路,却走了很长的时间。王家旺随即明白,这是因为秋后多雨所致,水量涨了,沟底低矮的路面自然也就被淹了,雨多导致小面积路旁滑坡,靠山体一侧本来就狭隘的路面自然就被泥土挡了道。这两天休息天的变化太大了,王家旺突然想到了夏季,每场暴雨过后,经过山洪的冲刷,这路面不知道又会被冲成什么样,他陷入了一种思考。 把小安小雅送到河沟村村口,王家旺才转身回去了,沿河这段路要过很多次河,水涨后河流变宽了,先前垫在水下的石块被淹没了,大人勉强可以一步跨过去,而孩子过河,必须要踏一步在水中的石块上,以前石块是高于水面的,而现在石块则低于水面了,这样过河一定会将鞋子打湿。王家旺于是从旁边搬来大石块,稳妥的放置在水中,石块高于水面一截,并且自己踩在上面走过去又走了过来,确保石块放牢固后才离开了。 每一处需要过河的地方,王家旺都细心查看了一番,石块淹没在水面以下的,他都搬来更大的石块垫在了旁边,以此方便儿子女儿上学时过河,方便自己孩子的同时,也方便了经常路过此处的河沟村村民,这些人大多是经常放牲口的,而其他人在农闲时节走的很少,至于外村人就更少了,偶尔路过一人。 过河处搬来一两块石块就解决了,可是进入河沟之后,被淤泥堆积的地方仅凭双手是无法解决的,王家旺一路留意着有问题的路段,走出河沟到了上坡路段,又发现了新的问题,有一段路口下陷了,另外有好几处路口被长满的酸刺枝条遮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路面,这个是他之前就已经发现了的。现在,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得把这些路段修一下,然后才大踏步的回家了。 秋末的天气昼短夜长,天黑的越来越早了,午饭时分,去放牧的王秋生也回来了,这里的生活习性就是这样简单,秋冬时节吃过干粮就只有晚饭了,到了午饭时分,一家人吃点干馍,或者开水泡馍,这就算得上一顿午饭了。你或许会觉得这种习惯源自懒惰,但如果你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日子,你就不会这么看了。村里人的主食就是面条和馍馍,至于蔬菜一年四季吃的最多的就是自家种的洋芋了,吃其他的蔬菜是一种很奢侈的事,似乎这里的人们早就习惯了这种方式,一切生活来源靠土地,并没有太多的奢求,这里尽显劳动人民的质朴,然而实则是条件限制,没有别的选择。 王家旺拿着一块干馍边吃边说:“前几天一直下雨,没想到去河沟村的路变得更加难走了,河沟那段路淤泥堵得严重。” 方秀丽说:“那路一直就不好走,一下雨肯定更难走了,等镇上逢集的时候,我看你得抽空去赶一趟集,给小雅买一双水鞋,下雨时穿上去上学更让人放心。” “鞋子是要买的没错,可是这路。家旺,我看你 今天去接孩子时拿上?头,碰到难走的路口挖几下,稍微修一下,这样就好走一点。”一旁的王秋生建议说。 王家旺回答:“爸,你和我想到一块了。我正想着今天早点去,把那路好好修一修,我们不修我看是不会有别人修的。” 王玉竹补充说:“修一下没有错,这都是为了我们家娃娃上学,再说光在河沟村小学就得要念上好几年的书,这路几乎每天都要走,修一下好啊。” “那些放牲口的人都自私的很,他们也天天走,就没有人修。”方秀丽不满的说。 王家旺听了解释说:“人家放牲口的都是大人,再说放牲口的路线有好多条,而我们家小安小雅每天就走这么一条路线,我们不修谁修呢!” 王玉竹见状忙说:“你们两个别吵了,赶紧吃馍馍,等吃完再商量修路的事,我看你们要吵起来了,修路这也是好事,先吃馍馍吧。” 王玉竹一说,王家旺与方秀丽才停止了议论,王秋生吃完喝了一杯凉开水说:“我吃饱了,先去坡上看牲口了,今天就你六叔没有回来,一村人的牲口这个点就他一个人看着,牲口要是跑了他一个人是拦不住的。” 这时,传来了一声悠长的鸡鸣声,屋外的风在嗖嗖作响,几片树叶被吹到了院子里,透过云层的空隙,一束光线照在了屋顶的瓦片上,秋末独特的景象再一次在这个小院子里上演。头顶的云朵移动的很快,不一会儿出现了一片清澈透亮的蓝天,阳光静谧而又温柔的照射着王家村这个小山村,屋子里的人激动地走了出来,望着太阳和蓝天连连称赞。 方秀丽说:“日头出来了,看起来很有力,我赶紧去把院墙背面的牲口粪搅开来晒晒,晒到晚上就可以填到炕里去了,最近一直下雨以前攒下的干粪差不多要用完了。” 村里其他人,也都在自家门口的路上把牲口粪搅开来了,天气越来越凉,没有热炕可真是不行的。填炕的事,几乎都是由妇女负责的,这大概是一种生活习惯,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劳动分工。不过这里的男人们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大男子主义,是不屑于干这些琐事的,然而更多的原因,则是因为多年来的生活习惯所导致的。 王家旺吃完馍馍,拿着一把?头早早的出发了,他计划早一点过去将那些难走的路段好好修一修,方便儿子女儿上学时行走。老虎沟这里有一个小水沟,靠近山体是一眼山泉,泉水不大但流经路口而过,因此形成了一个水沟,水沟两侧长满了酸刺,每次跨过水沟,裤腿很容易被酸刺扎到而撕破。因而在这里,王家旺拿起?头将几棵挡在路口的酸刺连根挖起,扔到了路口下方的半山腰,从水流中间挖出了一个细而深的沟槽,这股小小的溪流便很容易流走了,在这之前不大的溪流因为流动阻塞,以至两侧路面都被积聚的水给浸湿了,原来硬朗的土质路面变成了松软的泥土,每次经过时一不小心就会将鞋子陷进去而湿掉。经过他的一番努力,这个路口现在好走多了。 从老虎沟走下来,不一会儿便到了沟底,但就在进入沟底前的这段路两旁长满了酸刺,枝繁叶茂,横亘在路中间,行人极难通过。王家旺于是停下脚步,拿起?头朝酸刺的枝叶击打,然后将散落在地的枝叶清理掉,开辟出了道路的本身模样,将一些长在路口的酸刺再一次连根挖起,这段道路才算真正畅通无阻了。进入沟底前有大概十步之遥距离的路面,是直上直下的,走起来特别吃力,天一旦下雨,人行走时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在地,王家旺于是在旁边重新挖出了一条道,这条道在沿着山体一方绕了半个弯,新的路边平缓了许多,走起来也轻松了不少。 沟底这段路是最难走的,被洪水冲的没有一点道路的样子,只剩下了原先路面的轮廓。过河处原先的石块被水淹没了,王家旺就搬来旁边更大的石块垫在了水中,这样踏着石块很容易就能跨过河流。有好几段被淤泥堵塞的路面是最复杂的,脚踩在上面就会下陷,有些是稀泥看起来全是泥水,有些是淤泥看起来没什么,可踩上去就会下陷,立刻将脚牢牢粘住。 王家旺就在靠山一侧挖出干的土块垫在路面上,然后扔上一些石块,反复踩踏,直至路面不再下陷为止,就这样他硬是把有淤泥的路段给修好了。被河水冲没了的路段,他选择在高出水面的一侧,用?头挖出一条新的道路,与原有可以行走的路段连接起来,这样沟底的路段也就被修理好了。 我们已经知道,从王家村去河沟村有两条路,一条是山路,一条是水路,最后在沟底两条路就合二为一了。水路与山路的分叉口,有一眼清澈的泉水,泉水虽然不大,可是甘甜可口,在炎热的夏季,路边流淌的河水被太阳晒得温热,可唯独这眼山泉水一直是冰凉的,路过口渴的人,会趴下直接用嘴对着泉水饮用,既缓解了疲劳,也补充了水分。在王小安兄妹上学的时间里,这眼山泉水将发挥它那无法被替代的作用。 山里的山泉水,远远不止这一眼,每个村庄都会有那么几眼。关于山泉水,老人们一直有一种说法:好的山泉水夏天是冰凉的,而冬天是温热的,在最寒冷的季节里 ,最好的山泉水是冒着热气的。我们今天看来,这种说法其实并非空穴来风,所谓冬天冒热气的泉水,或许就是一种温泉吧。 去往河沟村路上的这眼山泉水,冬天虽然没有冒热气,但当周边河流都结了冰时,唯独它是没有结冰的,由此可见这眼泉水也并非一般泉水。现在王家旺来到了泉水边,他发现泉水被滑落下来的泥沙填满了,于是蹲下来挽起袖子,伸出双手将泥沙挖掉,看到一股细流开始渗出水来,不大一会儿,在这小小的凹槽里就积满了一小池子泉水,边缘处一股细流流下来,与路边那条小河的河水汇聚在了一起,朝着下游流走了。沉淀片刻,泉水变得清澈见底,王家旺俯下身子喝了几口,顿觉心旷神怡,甜美无比。心想:“这泉水真是生对了地方,以后小安小雅放学路上,也就不担心口渴了。” 路已全部修完,王家旺蹲在泉水边休息了片刻,猜测河沟村小学应该快放学了,于是就起身朝着河沟村走去了。 在学校这边,老师布置完作业,学生就按老师指定的年级顺序离校了。王小安兄妹沿着那条熟悉的路驶离了河沟村,正在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刚走出河沟村就远远看到爸爸蹲在前方路口等待了,小雅蹦蹦跳跳跑向了爸爸,和爸爸一个姿势蹲在了旁边,这头的小安却在不急不躁的走着。小雅难掩内心的激动,向爸爸诉说着当天学校里的所见所闻,这时候小安也走到跟前了,听到妹妹把普通事说的有声有色,就不屑一顾的调侃道:“那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下课玩的比你们玩的要好的多。”小雅回答:“我就要说。”王家旺看了看儿子女儿说:“你们俩不要争,都说说吧。”随后,三人就朝着回家的方向出发了。 王家旺右手扛着那把?头搭在右肩上走在最后面,小雅继续蹦蹦跳跳跑到了最前面,小安在中间走着,这时候河沟村放牧的牲口群也沿着河沟迎面走下来了,放牧的人在牲口后面跟着,背上各自还背着一捆柴,那是利用放牧的休闲时间挖的。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与王家旺简短的拉起了话,王小安从爸爸手里接过?头,走在河边胡乱挖了起来,而小雅则蹲在河边把手伸到水里捡起了石头。 等放牧的人离开,王家旺说道:“小安,把?头给我,小雅你也别玩了,起来走了。”王小安说:“爸爸,?头我拿着。”小雅起身迈开了前行的步子,而小安扛着那把?头朝前方跑出了好远,然后停下脚步又胡乱挖了起来,等到妹妹和爸爸靠近,他就再一次朝着前方使劲的跑,利用省出的这点时间挥霍着手里的?头,享受着他想要的那种乐趣。持续跑了三四次以后,他就厌烦了也累了,把?头递给了爸爸。 过河时看到河水中新添的大石块,小雅踩在上面走过去又返回来,然后又走过去,就好奇的问了起来:“爸爸,这石头是你放的吗?”王家旺回答:“是我放的,现在踩上去就不会湿鞋子了。”小雅高兴地嗯了一声,就朝着前方跑去了,当她感到有些跑累了,就放缓脚步等后面的爸爸和哥哥,等他们靠近后开始一同走了。 三人来到山路与水路分叉口,王小安看到那眼清澈的山泉水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时,激动地说道:“爸爸,我们休息一下吧。”不等王家旺回答,王小雅就激动地说:“我要喝水。”说完,她就抢先俯下身子跪在泉水边喝了起来,接着王小安也喝了起来。王家旺这才说道:“好,那我们就在这稍微休息一下。” 于是三人彼此挨着坐在了泉水边的石块上休息,旁边那条小河沿着下游汩汩流动着,不急不缓而又永不停歇。歇息片刻后,王家旺看着儿子女儿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样呢,还累不,时候不早了,我们起来慢点走,这里风大坐久了容易着凉。”随着父亲的话音刚落,小安小雅忽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三人沿着沟里的水路又出发了。 看着路上的变化,兄妹二人走起路来越发精神了,渴望赶紧朝前方走去一探究竟。刚刚出了河沟,上坡路就开始了,路边扔着很多酸刺的断枝残叶,王小安拿起一根,边走边击打着路边的蒿草,走了几步就扔到路下方的山坡上去了,回过头来问道:“爸爸,这些酸刺都是你砍的吗?还有这里的路,也都是你今天修的吗?”王家旺回答:“是我修的,这一路上难走的地方现在都好走多了。” ddxs.com 父爱往往是无声而又深沉的,在这一刻小安仿佛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那是只有父亲才能给的,他的心里暖暖的,但此时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人的成长往往就是这样,在你的认知有限的时光里,并不会有深刻的理解,只是在后来,长大以后,再次回忆的时候,才发现那是怎么一回事。 小雅又跑到最前面去了,她有着和哥哥相似的感觉,但是她最强烈的感觉,就是觉得爸爸太伟大了,竟然把这么难走的路都给修好了,她的心里自豪极了。 王家旺看着活蹦乱跳走在前面的儿子女儿,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幸福,但此刻他深深觉得,幸福就是平平淡淡,幸福就是儿子女儿健康快乐的成长。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三人回家的背影,画面是那么的温馨! 求学之路 第十四章:父爱母爱(二) 冬天到来已经一月有余了,不管什么时候,时间过得是惊人的快,不等你思考,日子就过去了很多。 这块广袤的北方大地,已经被严寒所笼罩,除了养羊的放羊老汉还在野外放羊外,其他人家的牲口都开始了寒冬的圈养,不再外出放牧。整个大地陷入了一年一度寒冬的死寂,偶尔听到村子对面山坡上野鸡的叫声外,没有一点声响,连家畜们也变得特别安静,不再躁动。毫无生机的季节,就这样默默来临了,对于村里的这些庄稼人而言,只有这个季节才是最休闲的,除了偶尔干点杂活外,没有特别辛苦的活儿,生活虽然平淡,但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只有那些上学的孩子们,成了冬天最艰辛的一个群体,然而对他们的成长来说,这只是在吸收养料,年少时多些磨炼,对他们的成长有益无害。 在这段日子,河沟村小学的每一个教室里,都安装好了煤炉子,煤炉子里烧着煤块,产生的煤烟用长长的烟囱通向了教室外面,而把热气留在了室内。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教室里虽然生着火,还是感觉很冷,一下课同学们就争先恐后的跑到煤炉子旁,把手伸出来抱着热热的烟囱取暖,围着煤炉子站成一圈。就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有些孩子脚上仍然穿着单薄的布鞋,脚指头冻得发麻,这时候就会把脚踩到煤炉子的盖子上取暖,其他同学看到后,也争着抢着把自己的脚伸上去,这时候煤炉子的烟囱上是一双双的手,煤炉子的盖子上则是一只只的脚。上课铃声一响,孩子们就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如果这是一节做作业的自习课,那么这些孩子们就会继续站在煤炉子旁烤火,当老师发觉这一现象后,会不动声响的走到教室门口,突然把教室的门掀开,并且批评道:“都不回到座位上做作业,还站在这里干嘛?” 老师的话音还没落,大家已经一哄而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笔做起了作业,这时候老师抬头扫视了一眼教室里的情况,就走出去给其他年级同学上课去了,于是教室就开始保持着一种安静,大家认认真真做起了作业,直到下课铃声响了,嘈杂声又重新响起来了。 天阴的时候,早上感觉不是很冷,甚至有些回暖的迹象,但是随着一天时光的铺开,会越来越冷;在天晴的时候,早上特别冷,而一旦太阳出来,气温就会慢慢升高,等到太阳下山以后,气温又会慢慢降低。冬天里的日子,就这样在一种轻微变化的幅度中过着,时间一久,大家就习惯了寒冷,当天空飘起雪花的时候,另一种乐趣也就如期而至了,除了在操场上堆雪人打雪仗外,大家还有一些别的玩法,比如捏雪人,又比如找个下坡路段滑雪。 今年的天似乎有些干旱,除了秋末下过几场大雨外,入冬以来虽然已经断断续续下过几场雪,可是每场雪都只落下了薄薄一层,还没等到太阳出来,就已经悄悄融化了,大家期待的大雪,有些遥遥无期。 学校里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着,还好孩子们能够从课本里了解到一些新奇的事,除了古代的,还有现代的,除了艺术上的,还有科技上的,可是这些都只限于在语文课本中的文章中所了解,尽管只是简单的了解,仍然能够让孩子们充满期待和想象,在他们的脑海里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也许每一个孩子,当他们下课走出校门的时候,不止一次的面对学校对面的大山发呆,深思着课文中提到的那些地方在哪里,远不远,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如果走路的话,几天能够走到,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亲自到那些地方去看看…… 当一系列的想法涌上心头,当一系列的疑问出现在脑海,从此在这些孩子们幼小的心里,已然暗自种下了无数颗种子。可是当他们回过神来,面对的仍然是穷山恶水,那是多么的失望啊!当新的一天来临,大家一起边学习边玩耍,而当一天结束,大家又各回各的家,那些书中提到的地方和故事,或许是假的吧,面对现实生活时,觉得那一切实在太遥远了,和梦没有任何区别,但心中闪过的那些念头,从此再也忘不掉了。 当新的一天来临,一切都处于沉寂状态时,河沟村小学响起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就连操场上都布满了一层厚厚的霜,呼出的气则是一缕缕的白雾,河里开始出现了结冰现象,就在昨天还没有任何结冰迹象的河面,这天早上竟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冰,冬天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 校门口靠北有一条小路,是通往山上去的路,沿着这条上坡路不远的地方是一处拐角,就在拐角这里,路面稍微有些宽广,而且路面一侧是一处凹进的并不很高的悬崖,凹陷处这里除了迎面吹来的风之外没有任何风能够吹到,因此这里基本成了一处避风港。因为这里地势稍微高些,所以和整个校园相比,第一缕阳光首先会照射在这个路口,然后阳光才会一点点移动,直到洒满整个操场,刺骨的寒冷才会渐渐消失,气温也会有所升高。 早自习下了后,时间已是八点半,第一缕阳光已经照到校门口上方的避风港了,一部分学生双手放进衣服口袋里,朝着那条路直直走了上去,来到阳光下大家站成了一排晒起了太阳,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学习上的事。尽管教室里有可以取暖的煤炉子正在生着火,可还是有一部分同学选择来到了路口晒太阳,阳光给人的温暖是煤炉子无法替代的,或许大家更向往自然界本来存在的这种温度吧。 每一年的这个季节,因为同学们喜欢早晨跑到这个路口晒太阳,所以这小段路面被踩的十分光滑,如果再往上走一点,就会发现路面上是一层松软的土,与下方路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拐角处走过去,路面又有一段是比较平坦的,路面上下是一块接一块的土地,现在是寒冬季节,因而这些被耕过的土地很平整,上面只有不多的一些枯草还挺着腰。 学校的厕所是露天的,很小,有些同学嫌味道太重,下课了或者中午放学了就会跑到这些平整的土地里蹲下,悠哉悠哉的吹着风看着风景进行大小便,有时候会两三个同学一起,蹲在一块地的三个方位,既避开了各自难以入鼻的味道,又可以进行正常的聊天,好不自在。 当上课铃声响了以后,在这里晒太阳的同学才一个个从路口跑下来回到了教室,还有一部分同学不想动,就一直在教室里待着。冬天天气的变化仿佛总是静悄悄地进行的,刚升起的太阳又消失了,天气突然间就由晴转阴了,空中阴沉沉的,和人的心情一样沉闷。 第一堂课下了,一部分同学跑出教室,发现太阳不见了,天气又冷,就跑回了教室。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聊着天,而男孩子们则在墙角挤在一起,其中一个同学在最里边,其他同学紧挨着靠在一起,喊着口号一起用力,就这样彼此推推搡搡,你挤过来我挤过去,身体因为运动而发热,寒冷也就被驱走了。当然这种游戏不光是为了驱寒,更多的是一种乐趣,成天沉浸在书本中,难免会有些发闷,自然就会找出一些游戏来玩,增加更多的乐趣。 临近中午,天空就飘起了雪花,没过多久地上已经落下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谁也没想到,一场大雪就这样来临了。中午放学后,只有河沟村本村的学生回家了,其他村的学生都没有回家。这些没有回家的学生,拿出书包里的馍馍,然后将凳子搬到煤炉子旁边,将馍馍放在煤炉子的盖子上烤,经过几次翻转,馍馍外皮烤的脆脆的,一种烤脆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令人食欲大增。这时候煤炉子的盖子上,摆放着一块又一块的馍馍,大小形状不一。偶尔某个同学拿出自己带的油饼,会让别的同学羡慕 不已,因为在一年当中其实是吃不了几次油饼的,油饼一烤盖子上全是油,当把烤过的油饼拿起后,其他同学会抢着把自己的馍馍放在刚刚烤过油饼的地方,来蹭一点油饼的香味。 这些孩子们尽管心里无比羡慕吃油饼的同学,但是他们不会表现出来,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等家里榨油后也会煎油饼吃的,到时候自己拿着油饼到学校吃,也一样会很自豪的。留在教室里的孩子吃完馍馍,就开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做起了作业。 此时的教室外面积雪更加厚了,教室里的同学看到后,激动地一个个跑了出去,从院子里走来走去,然后走出校门,又来到了操场,在操场上尽情的玩耍,一脚踩下去整个鞋子几乎都要淹没在积雪里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一切好像来的很突然,可是每个人都很期待。不一会儿,回家的同学也回来了,看到此情此景,全都来到了操场,大家在操场尽情玩耍了起来。 抬眼望去,此时四周的山上及河道两侧全是白茫茫一片,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天地几乎融合在了一起,不管你朝哪个方向望去,都是一个颜色,因此视线范围变得很小。踏在积雪里,就像突然来到了一个梦幻世界,安静到只有双脚踏在积雪里发出的咯吱声,清澈纯净到天地万物都成了纯白色,树上本来就不多的留守的鸟儿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大地进入了冬眠,再也看不到它的轮廓。世界突然变得很小,小到一切被这种令人陶醉的景象所包围住了;世界又很大,大到你目之所视的地方都成了一种浩瀚无边的海洋。 老师吴敢先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而头顶的大雪还在飘着,他接着从大门走了出去,站在校园的门口,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天地一色,静若夜幕,孩子们在整个操场上四散开来,有漫步赏雪的,有蹲下玩雪的,还有打雪仗的,抓起一把雪使劲扔向前面的同学,前面的同学躲闪不及刚好落到衣领里去了,于是俯身赶紧抓起一把雪扔向了对方。每个人之间都变得如此和谐,所有小小的隔阂在这一刻全都不见了,那些因为吵架而互不理睬的同学,在这一刻都难掩内心的激动而抢先开口向对方说话了,一切的前嫌尽释,在这一刻,每个人都觉得世界是如此的异彩纷呈,内心的喜悦根本无法言喻,一切想要表达的东西,都汇聚在那一声声呐喊声里去了。 这一刻,吴老师也情不自禁的沉浸在了一种美妙当中,当他回过神来,把视线移向了远处的山和河道两侧的路,一种担心立马涌上了心头,他默默叹道:“现在才中午,雪越下越厚,下午这些孩子怎么回家呢?积雪太厚,又是山路,这样回家是很危险的,希望老天不要再下了。” 吴老师最大的担心,其实是王小安兄妹两个,学校里的学生虽然有好几个村子的,但是每个村子的学生人数多,而且路程不远,也基本平坦好走,只有去王家村是山路,不仅路程最远,而且也最难走。当上课的铃声被打响以后,同学们很不情愿的回到了教室,他们还在想着操场上的欢乐,精力没法一下子集中,总想着赶紧下课继续出去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雪还在继续下着,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王小安的爷爷王秋生进进出出踱着步,终于忍不住站在屋檐下叹息道:“雪下的这么厚,小安小雅可怎么回来!”王玉竹听到后说:“你就别急了,等一下家旺要去接的,平时天气好的时候都要接,何况今天下大雪了。”王秋生仍然叹道:“这雪下得太大了,不知道到了下午会有多厚,就是去接也很难走啊。” 还在午休的王家旺刚刚醒来,听到父亲的叹息后,就大声叮嘱道:“爸,你别在外面站着了,赶紧去炕上暖着,等一下我就去学校接小安小雅,下雪和下雨不一样,下雪了怎么说都要好走得多。” 王秋生仍然站在屋檐下,呆呆地看着天空发呆,一心想着他的孙子孙女。有人说,人年纪大了,心就小了,确实年纪大的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担忧挂念,这也是一种人之常情。站了片刻,王秋生就走到院子里拿起一把扫帚,扫起了院子里的积雪,老人劳动了几十年,一点儿都闲不住,院子里的扫完,就又去扫大门外面路上的积雪了,等他扫完外面的进来一看,发现院子里又落下了一层,下这么大的雪,已经是好几年不曾见到的景象了。 王秋生回到了房间,坐在煤炉子旁边的椅子上,王玉竹问道:“你刚才是扫雪了吗?”王秋生回答:“扫了,现在又落了一层,这雪下的真是太大了,好几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这时候王家旺和方秀丽也进来了,方秀丽坐在了煤炉子旁边的沙发上,王家旺站着说:“我看我现在去接两个孩子吧,这么大的雪也不要等到放学了,我去学校后给老师说一下,我们可以早一点回家。” “估计得拿把铁锨,有些路段得把雪铲掉。”王玉竹说。 “铁锨不行,铲雪太慢了,把那把木锤拿上,可以边走边把路上的积雪推开一条路,这样刚好可以把脚踩下去,还能省时间。”王秋生补充说。 王秋生所说的木锤,是用来打碎地里土块的一种农具,在一根长长木把子的另一头套着一块圆形的粗木头,拿起来轻便,砸下去可以很容易将耕过的地里的板结土块打碎,这是每家必备的一种劳动工具。 看着王家旺有些犹疑,王玉竹说:“家旺,你爸说的没错,木锤比铁锨要好用,铁锨你得铲,铲起来费事还不方便,可是这木锤你放在路口一推,不管积雪有多厚一条路就这样推出来了。”王家旺这才打消了心里的疑虑,方秀丽听着家里人的谈论,什么也没有说。 下午两点多钟,王家旺就从家里出发了,心想着可以走快点,可是走起来才发现根本快不了。而在另一侧的河沟村小学,孩子们仍然沉浸在大雪的喜悦当中,想着回家的路上就可以好好玩耍了,但是吴老师的心里,却一直有着一种隐隐的担忧,他要为这几十个孩子的安全负责,如果放学路上出现什么差错,他无法担起这个责任,整个下午他都在为孩子们如何回家而担忧着。 雪一直在下,除了校园里的喧闹声,其他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连风都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下午四点钟左右,学校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家长,除了王家村的王家旺外,还有下沟村的两位家长,吴老师高兴地把三位学生家长迎进了办公室,并且对他们说:“我正愁着你们两个村孩子放学回家的问题,没想到你们提前来了,这下我可就放心了。” “我们两个也算是受村里其他家长委托来的,就来了我们两个,等放学了我们一起回去,路上的安全问题吴老师可以放心了。”下沟村的一位家长说。 siluke.com 吴老师又说:“就算来一个家长我也就放心了,更何况来了你们两个,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两个村的孩子,其他村的不仅路程近,而且路也平坦,就你们两个村一个是山路还是最远的,一个虽然不是山路可有些路段也不是那么好走。” “吴老师说的是。”三位家长非常赞同的回答。 吴老师起身拿过来三个杯子倒上了热水,并且说道:“大家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你们来了,我可就放心了。”大家边说边笑了起来,吴老师虽然是一位村小学老师兼校长,可他也是一位农民,家里的地一样种着,家长们与他聊天并没有什么隔阂,而聊天内容也以拉家常为主,一切都是那么的接地气。 遇到这种极端天气,一切以安全为主,学习的事情反 而是其次的。不一会儿,吴老师就让下沟村和王家村的学生跟着大人先回去了,然后做好叮嘱,其他学生也放学了。 王家旺带着儿子女儿出了河沟村,这时发现他来时踩过的脚印已经看不到了,地上积雪的厚度又增加了很多,雪花还在不停地往下落,但比之前小了很多。王小安和王小雅跟在王家旺后面,慢慢移动着步伐,这雪实在是太厚了,一脚踩下去连小腿都淹没在了积雪里,就是想跑都跑不动。王家旺用木锤推开前方的雪,刚好露出一脚之宽的路面,就这样一点点向前方移动着,跟在后面的小安小雅觉得很好玩,发出一阵阵咯咯的笑声,边走边看着四周的雪景,这好像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雪景。 走走停停,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才到了山路水路分路口那眼山泉跟前,王家旺看着儿子女儿问道:“你们两个累不累,还能走得动吗?”王小安回答:“我能走得动,这样走一天我都不累。”王小雅回答:“我也不累。” 三个人于是又出发了,这样的天气山路自然是无法走的,只能走水路。河里的水很多天前早已经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踩上去不用担心会下陷,这恰似一种天然的道路,没有了泥泞,而变得更加平坦,只不过现在上面是一层厚厚的积雪,把雪推开后,也需要小心翼翼的行走,脚底下容易打滑。王家旺叮嘱说:“你们两个小心点走,不要摔跤。”谁知他刚说完,小雅脚下一打滑,就躺在了积雪里,小安将小雅扶了起来,帮她拍掉了身上的积雪,嘲笑道:“你好笨,我爸刚说让我们小心一点,你就躺在雪里去了。” “你才笨呢,我刚一转身就被滑倒了。”小雅反驳说。 王家旺问道:“小雅,摔疼了没有,不要急,慢慢走,我们现在不用赶时间。” 小雅回答:“不疼,躺在雪里面了。” 三个人就这样边说边走,行走的速度慢到不能再慢了,走着走着雪就停了,可是积雪的厚度打破了近几年的记录,没有哪一年冬天的雪能够比这场雪还厚。天空被一层厚厚的阴云笼罩着,怎么看都是一个颜色,地上天上都一样,不久之后,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但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彻底变黑暗,这得益于积雪的反射,更得益于头顶云层之外月亮的光芒,王家旺开始明白了过来,太阳落山了,天黑了。而此刻,他们走过的路程才刚好过半。 家里人焦急的等待着,王秋生进进出出已经几个来回了,现在他又透过炕上的窗户向院子里望着,发现天都黑了,可是家旺接孩子放学的事却一点音信都没有。王玉竹的心里同样担忧着,开始叹道:“都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住在河沟村的亲戚家不回来了!” “不会的,以前下暴雨发大水的时候,小雅这娃娃哭着死活都不去亲戚家住一晚,可能是路上难走,现在应该快回来了吧。”王秋生若有所思的说。 这时候,屋子后面上方路上一个人大声问道:“秀丽啊,家旺和娃回来了吗?”原来是给牲口倒草料的王六,看着家旺家的煤油灯亮了,就顺便问了一下。 “还没有回来,六叔。”方秀丽隔空回答。 “路上的雪厚难走,估计回来就很晚了,给家旺和娃把饭留着,你和你爸妈先吃,让你爸妈不要太担心。”王六大声叮嘱道,他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发出的光芒刚好照到了王家旺家的院墙上。 “知道了,六叔,冷得很,你也赶紧回屋去吧。”方秀丽回答。 这时王秋生从炕上下来,穿上了鞋子,王玉竹看到后问:“你不在炕上暖着,干什么去?” 王秋生回答:“我去路口看看,看娃回来了没有。” “去看看也好,你走路时慢一点。”王玉竹说。 方秀丽听到两位老人的说话声,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走进了上房说道:“爸,你去炕上暖着吧,我去看。”说完她拿起桌子上的手电筒就走了,因为雪地里并不像平时那样漆黑,她始终没有把手电筒打开,来到村口通往河沟村那条路的路口,向远处看了看,没有人影也没有任何动静,她又打开手电筒照在路口的前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站了几分钟仍然没有动静,她就回去了。 此时此刻,村里很多人家的大门已经上闩了,晚饭也已经吃过,静悄悄的夜就这样来了。 方秀丽回到家说:“估计还在半路上,路口没有任何动静,我们先吃饭吧,我把他们三个的饭留着,等回来了我再去热一下。” 三人在炕上就吃起了晚饭,可是王秋生老两口并没有什么胃口,方秀丽也一样,他们只好简简单单的吃了一点,就像是应付什么事一样,必须得走个过程才算完整。 象征性的吃完饭,王秋生就溜下了炕,拿起手电筒走了,王玉竹看到后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他是去路口接孙子孙女去了,已经这个点了,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一家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王秋生站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按他自己的想法真想沿着路口走过去看看,可是他又清楚,如果自己滑倒在雪地里身体出现问题,纯粹是给家里人添堵,人到了这个年纪,才体会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他只好又回去了。 现在,王家旺三人虽然还在路上,但已经可以看到王家村了,仍然无法大步行走,只能把雪推开开辟出一条小路,一点点缓慢前行。在夜晚,仿佛比在白天更加宁静了很多,只听到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声响,三人边走边说着话,一点也没察觉到夜的宁静。 等他们来到村口,发现村里人都已经熄了煤油灯,或许此刻村民们已经进入了梦乡,村子对面的树林里,看上去白茫茫一片,但还泛着一片光芒,王家旺抬头一眼,发现头顶挂着一轮弯月,原来是天晴了。 哐当一声,家里虚掩着的大门被跑在前面的小安推开了,家里焦急等待着的三个人同时说:“是他们回来了。”就在这时,小安边走边喊道:“爷爷,我们回来了。” 小安第一个跑进了屋里,小雅随后也进去了,王家旺是最后走进去的,他笑着说:“把你们等心急了吧。” “家旺,你们怎么不早点走,这半夜三更的没有回来,可真是急死人了,现在都快九点了,你们才回来。”王玉竹不解的说。 王家旺回答:“我们四点多就开始走了,没想到积雪太厚,想快也快不了,竟然走了这么长时间。” 王秋生赶紧说:“你们两个别吵了,秀丽你去热饭,小安小雅我的娃,赶紧来炕上暖着,这可要冻坏了。” 方秀丽去厨房热饭了,小安小雅扔下书包就爬上了热炕,王家旺这才划着一根火柴将煤油灯点着了,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王玉竹说道:“家旺,你也赶紧上来暖一下。” “我站在地上凉快点,都走热了。”王家旺回答。 王秋生抓着小安小雅的手摸了摸说:“手都冻疼了吧,都是冰的,赶紧放到被窝里暖一暖。” “不冷,爷爷,我也走热了。”王小安回答。 小雅则说:“我也不冷,今天的雪好厚啊,我们中午的时候在操场上可耍美了。” “小雅,不好好学习,你一天就知道耍。”一旁的奶奶说。 不一会儿,方秀丽就把热好的晚饭端了过来,等吃完饭已经快十点了,这算得上是最晚的一次晚饭了,若换作平时,这个点早已经睡觉了。 肚子安顿好以后,一家人才正式进入了休息,这看似平常的一天,却是如此的不平常! 求学之路 第十五章:父爱母爱(三) 当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虽然早已经过了立春时节,可是天气仍然没有转暖,需要一个漫长的过渡期,来迎接温暖春天的到来。 河沟里的草渐渐绿了,牲口仍然处于圈养阶段,村里人每次赶着牲口去饮水,那些个别调皮的牲口就会挣脱缰绳,一溜烟功夫跑到长满青草的河沟边去啃青草,气的主人破口大骂也无济于事。由于牛的性格温顺不会乱跑,因而喂养牛的人家,最先会赶着家里的牛儿去长满青草的河沟两岸去放牧,等到坡上的草儿全都长出来,牲口的圈养也即宣告结束,开始了外出放牧。当然这种放牧,和那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有着天壤之别,这里的放牧简单也没有固定形式,或许牲口早上在耕地,下午就赶到坡上去放,晚上又会吆回来,关在牲口圈里,或者拴在圈门外面的凉树底下。 地里的麦苗长高了很多,这时候也是杂草丛生的时节,每户人家都会去麦地里拔草,拔完第一遍草大约等待一月有余,也就是到了麦子出穗之前,还要拔第二遍草,经过两次拔草,麦田里就只剩下了长的绿油油的麦苗。 这天下午,方秀丽又去麦地里拔草了,因为随身没有钟表可以看时间,所以只能按着日头的方位猜测时间,或者看到附近山坡上放牲口的人开始收拢牲口时,就能够知道时间不早了。每到这时,她就停下手里的活,沿着去河沟村的路走去,去接放学的儿子和女儿,提前等候在河沟村的路口,等孩子到了然后一起回家。劳作了一下午的身体已经足够疲惫,此外还要再多走好几公里的路,也许天底下只有父母的爱,才可以如此的无私。 小安小雅每一次放学后,最期待的就是父母能够早点来接自己,现在正值农忙时节,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准时,还好路上总能看到那些地里劳作的人,远远看到地里的人影时,心里就会有一种踏实和安全感。这路上并没有危险,可是因为小安小雅的年龄尚幼,独自走在路上时会有一种莫名的害怕。 河沟村一户人家喂养着一头黑色犏牛,有一对长长的牛角,另外脖子和肚子底下长着一撮撮长毛,与本地特有的黄牛大为不同,面目可怕,看起来冷酷无情,这头牛有一个怪癖,在成人面前乖巧听话,一旦看到孩子,就会扑上去抵,仿佛它的骨子里就藏着这种欺弱怕强的本性。王小安和王小雅深受其害,最怕的就是放学回家的路上碰到这头犏牛。 小安小雅出了学校不敢停留,就加紧步伐朝着回家的路出发了,河沟村人放牧的山坡基本都在去王家村的途中,学生放学了时间也就不早了,有时候放牧的人还在坡上正准备回家,有时候他们已经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小安小雅回家路上有河流的这段水路,是一个公共路段,父母来的早就会一起回家,父母来的晚他们二人就先走,碰到来接的父母后一起回家。可现在是农忙时节,父母一般来接的时候都不是那么早,接到时往往是在半路上。 有一个好处就是现在天黑的比较晚,小安小雅特别感激这些放牧和劳作的人,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他们安全感。若放牧的人回去的早,就会在有河流的这段路相遇,然后擦肩而过,可是小安兄妹最怕碰到那头犏牛,如果碰不到放牧的人心里会有些失落,可如果碰到了就会特别怕那头犏牛的存在。 兄妹二人朝着回家的路走着,一不小心那头犏牛就窜了出来,直接冲着小安小雅跑来了,吓得兄妹二人大哭撒腿就跑,幸好犏牛的主人拿着鞭子就跟在牛后面,他抽起鞭子及时将犏牛赶到了一旁,看到掉着眼泪的兄妹,牛主人安慰说:“孩子,不要怕,以后碰到它的时候不要跑,你不跑就没事,你一跑它就会撵过来的,赶紧回家吧。” 大叔的一句安慰,让兄妹二人心里一热,可是从此之后对那头犏牛的惧怕,却是有增无减。知道犏牛已经走过去了,心里隐隐的担忧也就不复存在了,小安走在前面,小雅跟在后面,二人没有说话,只是快速的移动着脚步,想着赶紧回家。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安,小雅。” 小安小雅应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妈妈来接自己了,还站在山路边的山坳处没有下山,二人顿时哭了,把背上的书包拿下来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内心的那种惧怕,都化作了一种对妈妈的不满,心里默默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接我们,你知道我们有多害怕吗?” 扔下书包在路上,这是一种对妈妈不满的抗拒,可是方秀丽此刻并没有感受到孩子内心的异常与变化,她接着喊道:“小安,把书包捡起来,我下来了;小雅,你怎么也把书包扔下了?”儿子女儿并没有答话,直直沿着小路朝前方走去了。 方秀丽赶紧走了下来,儿子女儿蹲在路口的石块上等她,不去拿书包也不往前走,走进看到孩子脸上的泪痕,她心里的气也就消了,走回去把书包捡起来背在自己的背上,走到孩子跟前说:“我们走吧,我刚从麦地里拔草,看着太阳还高,就以为还早,没想到你们两个已经放学了。” 小安要回了自己的书包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小雅走到了最前面,两个孩子于是和妈妈一起回家了,而此刻的太阳,的确还高高的挂在天上,这也是昼长夜短的季节所特有的,在夏至之前,天黑的将越来越晚。 小安小雅知道父母很忙,也就不再要求什么了,早上去学校,王家旺或者方秀丽会送孩子到河沟村,而下午放学则是抽空去接。一旦天气出现异常,比如下暴雨,无论如何都会去接的。 每天放学后,其他村的学生都是一大帮一起回家,热热闹闹的,一路上心里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只有王小安兄妹二人,一直孤孤单单的朝着回家的路走着,父母没有接的时候,兄妹二人会一前一后头也不回只顾着走路回家。这次他们远远看到那头犏牛大摇大摆在牲口群最前面走过来了,小安和小雅立即从小路绕到了河边的另一侧,半蹲着身子避让,上方是一块麦田,田畔与下方 的路面间是一段由石头堆砌的斜坡,那头犏牛又朝着这边跑过来了,小安小雅使劲爬上了斜坡,扁扁的趴在麦田里躲避着犏牛,犏牛被斜坡挡住了没有上去,接着又掉头回去了。小安注视着犏牛,看到它走远以后,才和妹妹起身绕到了回家的路上。 这犏牛就像得了疯牛症一样,偶尔会去抵人,尤其看到小孩子后,就会主动跑过去抵,走到人跟前后,它也就会停下来,所以一直以来并没有对人造成过伤害。但旁边若有大人在,它就会有所收敛。往后的日子里,小安小雅都会主动避让,同时也会提前准备根棍子拿在手里,如果犏牛跑过来抵,就会拿起棍子击打,那畜生相当敏感,看到棍子后自然就不敢轻易冒犯了,尽管如此,在小安小雅的心里,仍然留下了阴影。 避让开了犏牛,也就成功躲开了潜在的真实存在的惧怕,这也就意味着大部分放牲口的人已经回来了。小安小雅还是会很希望看到旁边地里劳作的人,这样他们心里就会感到安全。现在他们已经走到了山泉水这里,山路水路就要分开,小安对妹妹说:“我们喝点凉水再走吧。”说完他就俯下身子朝着那眼泉水喝了几口泉水,起身对妹妹说,你也喝点。小雅又俯下身子喝了起来。 兄妹二人选择了走水路,即将进入的这段路,因为两边都是山体,要在山沟里走好一会儿,抬头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天空,因此每一次路过这段路,兄妹二人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实在是太害怕了,总感觉旁边不远处有什么人在说话,阴森森害怕的要死,可是毫无办法,只能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去走,明明知道什么都没有,就是很害怕。小安让妹妹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妹妹走的特别快,他也看出了妹妹的害怕,于是自己也很害怕,就生气的呵斥道:“这里没有鬼,你走那么快干嘛?”小雅知道哥哥和自己一样心里很害怕,就放慢了脚步,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等到走出河沟,路面就开始缓缓抬高了,视线也渐渐变得开阔起来,能够看到对面山上西斜的阳光了,这时候心里的害怕也减少了很多,与阴暗的河沟路段相比,斜坡路段会更有安全感,阳光除了自带光芒外,还有一种给人安全感的独特魅力。 随着视线的扩大,还在地里劳作的人们的身影偶尔也会出现,远远望去,那块麦地里还有人在弯着腰拔草,小安小雅远远看到后,心里又多了一种安全感,行走在这山野路上,没有什么能够比看到劳作的村民更令人激动了。突然,仿佛什么地方传来了吆喝声,小安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河沟村一位放牲口的老人正在吆着他的几头牛,缓缓沿着路口走下来了,这是当天河沟村最后一位回家的放牧老人。 小安小雅心中那种说不出的害怕一下子消失了,与老人擦肩而过后,回家的路程一半已经走完了,接下来看到的那些地是王家村人的,看到的劳作的人也是王家村的,这种亲切感比看到外村人要浓烈的多,小安小雅此时的内心,已经云开雾散,正是因为路上能够看到这些人,所以在忙碌的时候父母就很少去接了,天气恶劣时除外。 小安小雅回到王家村时,天气尚早,太阳还没有下山,只是那拉的很长很长的光线不再强烈。村子里的那些树长的似乎更加挺拔了,那浓密的枝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青翠,整个村子处在一片绿色当中,每家屋子上方飘着一缕缕炊烟,晚饭的香味扑鼻而来,时光安静的令人陶醉。 来到家门口,小安一把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喊道:“奶奶,我们回来了。”里边没有人回应,他跑进屋拿起开水壶咕咚咕咚喝起了凉开水,小雅拿起另一个开水壶也喝了起来,一路走回来又渴又饿,喝完凉开水小安就坐在了门槛上休息,小雅则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休息。 王玉竹从大门外面的路上搅完牲口粪回来了,发现大门开了,心想是小安小雅回来了,她把两扇门都打开了,咯吱一响,小安就喊道:“奶奶,你刚才去哪里了?我们回来了。” “我去墙外面搅粪了。”王玉竹边走边说。看着小安和小雅,就问道:“小安小雅,一定饿了吧,我猜你们快回来了,就给你们炒好了凉面,在厨房里案板上放着,你们去端过来吃吧。” 听奶奶一说,小安小雅一个箭步跑进了厨房,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实在太饿了,书包里背的馍馍哪里有饭好吃,没有办法在学校里只能啃干馍馍,有时候虽然很饿不想吃馍馍就只能饿着,所以每次回到家就渴望吃到奶奶或妈妈炒的凉面。王玉竹心疼的看着狼吞虎咽的孙子孙女,就知道背到学校里的馍馍没怎么吃,心里默默叹道:“念书可真苦啊,可是娃娃不念书,又怎么能有出息呢!” 王秋生放牲口回来后,就急匆匆拿着镰刀去割草了,现在他已经背着两捆草从房子后面的路上走下来了,王小安听到爷爷的咳嗽声就跑了出去,看到爷爷走下来了就喊道:“爷爷。” slkslk.com “小安,你们回来了。”王秋生盯着孙子笑着回答。 此刻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不一会儿,地里劳作的王家旺和方秀丽也回来了,王玉竹早已做好了晚饭,王家旺看着空中明亮的那轮圆月刚好照在屋檐下,充满兴致的对家里人说:“看今晚月亮这么亮,我们就在屋檐走廊地上吃晚饭吧,还凉快一点。” “好啊,好啊,我去搬桌子。”王小安激动地喊了起来,跑到屋里把那把小饭桌搬了出来放在屋檐下的走廊上,小雅也跑到院子里抬头盯着月亮在看。 王秋生说:“好啊,走廊上吃饭,比屋里要畅快一些。” 一家人都同意在走廊上吃晚饭,围着小桌子席地而坐,月亮刚好照在屋檐下的走廊上,院子里一大部分被月光照亮了,另一侧还有房屋的影子,房子上面的路口,传来了晚饭后散步的村里的人说话声,夜就这样来了。 “月亮好圆啊,你们快看。”小雅站在院子里喊着。 方秀 丽说:“小雅,你有没有看到月亮里有个人在挑着水担子啊,赶快上来吃饭。” “我不吃,不饿。妈妈你说什么人,月亮里还有人吗?”小雅看着月亮问道。 王家旺解释说:“那里边没有人,你远远看去,月亮里是不是像有个人在弯着腰啊?” “哦,还真的是啊……”小雅自言自语道,看了一会儿月亮才回到饭桌旁,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方秀丽问道:“这么快就吃饱了,是不是又吃了你奶奶给你做的好吃的了?” 王玉竹说:“两人放学回来,一人吃了一碗我给炒的凉面,小雅你再吃一点吧,吃的不是很多,怎么就不吃了?” “吃饱了,奶奶。”小雅回答说。 到了农忙时节,因为地里干活的人回来的晚,所以吃晚饭的时间也就相应的晚了一些,庄稼种的多,为了能够多干点活,就只能起早贪黑了,但这种生活节奏,对村里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每天晚饭后,就到了一家人最放松的时刻了,小安小雅最喜欢听爷爷奶奶讲故事,现在晚饭刚刚吃完,一家人还在走廊里坐着,小安就说道:“爷爷奶奶,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王玉竹叹了口气说:“现在日子好了,以前啊,连煤油灯都舍不得用的,没有特殊的事是不点灯的,吃饭都是瞎摸着吃。我们家一个老人,按辈分我叫她奶奶,一次地里劳动回来,面条煮好后,黑灯瞎火的从浆水缸里舀出来一勺子浆水,就倒到碗里,端到炕上去吃饭,吃到最后剩下一块菜根,怎么嚼都嚼不烂,最后就扔到地上去了。等到早上起来一看,才发现不是菜根,是一个小老鼠,那是淹死在浆水缸里的,刚好舀到碗里去了。” 等她说完,一家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方秀丽这才起身把碗碟端到厨房里去洗了。 院子里月光的位置在不知不觉中移动着,那月光下房屋的阴影也在变化,村子对面树林里布谷鸟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而这声音听起来越发凄惨,有些令人毛骨悚然,村子里总有些很迷信的老人,把这种声音奉为不祥的征兆,但好像每年都有布谷鸟的叫声,也不见得发生过什么不祥的事,在那些迷信之人的眼里,又好像总能把布谷鸟的叫声与最近村里发生的一些事扯上关系。不过,夜里布谷鸟这种急促的叫声,听起来的确有些凄惨。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第二天早上,新的一天又来临了,王家旺天还没亮就起床赶着牲口去耕地了。现在门缝外面已经有了亮光,方秀丽摇了摇小雅说:“小雅,醒醒该起床上学了。”小雅很不情愿的闭着眼睛回答:“还早,我在睡一会儿,你别打搅我。” 小孩子早上特别嗜睡,是不容易叫醒的。上房炕上的小安已经被奶奶叫醒了,穿好衣服下来正准备洗脸,方秀丽又摇了摇小雅说:“小雅,赶紧起床了,你哥哥都在洗脸了,你再不起床要迟到了。”小雅这才猛然起身了,揉揉眼睛开始穿衣服,何况是小孩子早上嗜睡,就连大人早上也不想起床,可是在这样的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在争分夺秒的干活,为了生活不得不早早起床去劳作,只有克服惰性,孩子才能准时去上学,大人才能早点去劳动,何其相似啊。 一切准备好之后,方秀丽就去送孩子上学了,刚刚走出村,小雅就站在路上不动了,接着她蹲下摸着肚子说:“妈妈,我肚子痛。” 方秀丽说:“痛一会儿就不痛了,我背着你走吧。”小雅见妈妈要背自己走,又说:“不行啊,妈妈,肚子痛。”王小安看着妹妹说:“我看你今天又不想去上学,肚子痛是装的吧。”小雅解释说:“我没装,是真的痛。” 方秀丽看出小雅今天是不想去上学,知道她是因为作为哥哥的伴读而提前上学的,也就没有说破女儿的小心思,对她说:“小雅,既然你肚子痛,那你现在回家去休息,回家让你奶奶给你揉揉,才刚出村,你一个人回去不怕吧。” “不怕,妈妈,我不怕,那我回去了。”小雅急忙回答。她怕妈妈反悔,硬要她去学校,就转身快速的回家去了。 方秀丽又对小安说:“小安,你不要担心,今天你妹妹不想去学校就让她回家玩一天,下午放学我或者你爸去河沟村接你,等你和你妹妹两个人的时候就可以一起回家了,路上四面八方都能看到地里干活的人,那样也就不怕了。” 小安嗯了一声,继续朝前方走着,方秀丽跟在小安后面走着,这时候天早已经大亮,路口对面的山头上已经能够看到阳光了。走到沟底那眼山泉处,王小安转身说:“妈妈,你回去吧,我现在不怕了,很快就会到学校的,你看前面路边地里还有人在耕地啦。” 方秀丽回答:“那好小安,你去了好好学习,我在这里看着你了,你不用跑慢点走。” 小安就沿着路口走去了,他心里仿佛渐渐明白,上学的这些日子里,爸爸妈妈走的路比自己还要多,自己去学校每天也就一来一回,而爸爸妈妈早上送下午接则要两个来回,他们还要去地里干活,想到这些,小安心里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暖暖的,又酸酸的,他于是回过头去看,发现妈妈还站在路口看着自己,就朝妈妈喊道:“妈妈,你快回去吧。”他就回过头走了,但隐隐听到妈妈说:“小安去了好好学习,我走了。” 小安再也没有转身,一口气朝着学校走去了,他很想每天呆在家里而不用去学校,家里的感觉和在学校里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可是他也清楚,一个人长大的过程中,是不可能永远待在家里的,就算这样子也是没有出息的。 “出息,什么是出息呢?”他突然开始回味起来出息到底是什么,就这样思考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校门口,看到这个已经熟悉的环境,他就走进去了。 方秀丽沿路返回走了一段路后,就绕道去地里干活了,这劳作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求学之路 第十六章:暑假(一) 平平常常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不知不觉中已经考完了本学期的期末考试,王小安转学到河沟村小学整整一年了,这一年来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在帮着他成长,一个人仿佛只有经历一些事,才能成长,也才能长大。 一年时间里,从王家村到河沟村,再从河沟村到王家村,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几百趟,求学的旅途充满了艰辛,同时也充满着期待,然而这样的旅程,还将要继续下去。 七月十日这天,是公布期末考试成绩的日子,也是通知暑假正式到来的日子,早上十点,河沟村小村的学生们整整齐齐按照往常集合的规定站好了,等待着老师的通知,每个人的内心都无比激动,即将知道自己的成绩,也即将迎来真正的暑假。孩子们对自由的渴望,现在只能把期待放到寒暑假里,而自从踏进校园第一天起,往后的日子他们渐渐明白,小时候的那种自由再也没有了。 吴老师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大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抬头望着老师。吴老师面带微笑很淡定的站在前面,等待片刻后他开口说道:“这次考试整体不错,从全镇各个小学的排名来看,我们学校还是靠前的,大家表现不错,这个暑假可以好好玩了。” 老师说完,大家一阵喧哗,这不正是期待中的美事吗!谁也不希望暑假有作业,可是谁也知道,暑假的作业一定是少不了的,所以又安静了下来。老师拿着一沓纸,对同学们说道:“我看大家都很激动,稍后我给你们发下去,这一沓纸是你们的通家书,上面有各自的成绩,暑假结束开学需要上交,你们要记得保管好,让家长看后写建议并且要签字,一定是要家长签的,你们不能自己瞒着家长代签,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同学们回答。 此时此刻,按照学校的惯例,成绩考得好的同学老师不仅要提出表扬,还要当着全校同学的面颁发奖状,这是一学期以来最为荣耀的时刻,也是一学期以来最为失望的时刻,考试是检验一学期以来每位同学学习情况的唯一标准,而颁发奖状给成绩优异的同学则是一种鼓励,也可以以此激励其他同学好好学习,奋发向上。 吴老师接着说:“先从一年级开始,接下来,我念到哪位同学,哪位同学就上来领取自己的通家书。当然,获奖的同学还有奖状,把奖状也一并领走。”下面站着的同学又一阵嚷嚷,这真是一个令人紧张又激动的时刻。 吴老师拿出第一张纸念道:“孙震峰,语文八十六分,数学九十二分,是一年级本次考试的第一名。” 老师读完,孙震峰就走了上去,从老师手里接过通家书,另外还有一张奖状和一个笔记本,这是第一名的奖品。下面的同学都投来了羡慕的眼光,全都盯着孙震峰看。吴老师看着大家说:“请给孙震峰同学送上最热烈的掌声。”于是大家纷纷鼓掌,孙震峰在一种浓烈的掌声中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接着老师念道:“王小安,语文八十四分,数学九十分,是一年级本次考试的第二名。”热烈的掌声再次响了起来,王小安走了上去,接过老师手里的通家书和奖状,伴随着不间断的掌声走了回来。 掌声停了以后,吴老师语重心长的说:“你们都知道,王家村离我们学校最远,路也是最难走的,这一年来的日子里,王小安同学除了他自己的付出外,还有他父母的一份功劳。你们可能都不知道,在上学的每一天,要么是王小安爸爸,要么是他妈妈,早上送下午接,几乎每一天都是 这样过来的。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不管成绩如何,都要学会做一个感恩的人,首先学会的是要感恩你们的父母。我们除了给王小安一份掌声外,请再一次把掌声送给王小安兄妹的父母。” 就这样再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是如此的真挚,在这一刻,大家仿佛对父母的爱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个别同学脸上那种浮夸的表情一下子没有了,变得深沉了起来。就在这些同学里,还有单亲家庭的孩子,其中马军波母亲几年前因为和家人闹矛盾喝农药去世了,他的心里一阵酸楚,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正因为此,他的性格比别人沉默了很多,总觉得自己和别人在哪里不一样。 就在这时,老师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他接着念道:“马军波,语文八十五分,数学八十二分,是一年级本次考试的第三名。”在大家的掌声中,马军波上台领走了自己的通家书和奖状,老师念到一个,就上去一个同学,获奖的同学领奖和通家书,没有获奖的同学只领取自己的通家书。 当老师读到赵阳文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每个人都知道赵阳文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调皮捣蛋鬼,老师刚读到赵阳文,氛围一下子就被带动了起来,大家立马想到了平日里他那些因为贪玩而被老师惩罚的种种囧事。吴老师说:“大家不要吵了,都静一静。” 他念道:“赵阳文,语文二十五分,数学五十五分。”赵阳文边走边挠头,上去把自己的通家书领了回来,这时候大家又笑了起来,这笑声并不是对赵阳文成绩差而发出的嘲笑,主要是因为赵阳文这自带喜剧的天赋,一般他一出场,总能让大家开心起来,就连吴老师也被大家这笑声带了起来,他也露出了笑容,他接着说:“赵阳文同学的成绩虽然差了点,但是和期中考试的成绩相比是有进步的,有进步就应该有掌声,请大家把掌声送给赵阳文同学。” 热烈的掌声就这样再一次响了起来,通家书和奖状的发放还在继续,一年级同学发放结束后,二年级又开始了,不过人数最多的却是一年级,一年级同学里边还有好几位像王小雅和赵敏文这种没有参加考试的学生,但是通过这次领奖氛围的影响,他们对考试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们的侧重点也开始从玩耍向学习方面过渡了。 成绩已经出来,这也就意味着很多人要离开所在年级,在新学期开始后成为更高一年级的学生,接受新知识的学习,在这一刻,五年级同学也就真正从小学毕业了,即将开启初中的新生活。 在这个毕业季,每一位同学都有了新的感受,也有了新的认识,站在队列里听着老师讲话,离别就在眼前,五年时间听起来很长,可是真正到了毕业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很短很短。并不是每一位同学都只有五年时间,那些留过级的同学就不止五年了。 当所有的通家书发放完毕,老师开始布置暑假作业了,他首先说道:“五年级同学是没有作业的,你们自由了。”话音刚落,院子里就沸腾了,五年级同学发出的是兴奋的呐喊,其他年级则是羡慕的呐喊。老师接着说道:“其他年级的同学,你们也不要羡慕五年级同学,迟早你们也会有这一天的,但是暑假作业肯定是要写的。”大家这才安静了下来,等老师布置完作业,把相关事情叮嘱完之后就解散了,时间还不到中午,一部分同学在院子里互相聊着天,并没有想要立即回去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断断续续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王小雅很高兴,因 为暑假来了不用早起上学,就可以美美的睡懒觉和玩耍了,可是王小安想的要多一些,他想到了大湾村小学时的遭遇,他也想到了当时退学后家里人的焦急,可那时小小年纪的他无能为力;但是这一刻,小安仿佛找到了方向,那就是好好学习,用好的成绩来让家里人抬起头,用好的成绩告诉那个曾经打他骂他虐待他的老师王仁旺,自己和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不缺,这次考试能够获奖,不仅是对自己的一次肯定,也是对关爱自己亲人的一种回报。 是的,没有谁比小安更需要这样一份成绩单和这张学校考试第二名的奖状了,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份成绩单,它更包含了别人无法理解的艰辛与遭遇,有了这份成绩单,就足以证明那所有的遭遇是有价值可言的。 当他兄妹二人回家时,妈妈已经做好了午饭,正好赶上吃饭的时候,方秀丽问道:“怎么才回来啊?是不是在路上又玩耍了?” 王玉竹见状立刻说:“小安小雅,赶快把书包放下上炕吃饭。”小雅说:“我不饿,我先喝点水,我哥哥考试还拿了一张奖状,考了个第二名。” 156n.net “哦,是真的吗?”王秋生激动地问道。听到小雅这句话,一家人既高兴又惊讶,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都把目光转向了兄妹二人。小安从书包里拿出奖状和通家书交到了王家旺手里,王家旺接过边看边念:“语文八十四,数学九十,考的还不错。”他又拿起奖状看了一遍,高兴地指给王秋生说:“爸,你看这是小安的奖状,考了第二名。” 王秋生接过奖状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连连说道:“好,好……,好啊……”老汉内心一定是五味杂陈的,孙子获奖,当属他最高兴了,可是孙子去年的那些遭遇,让他一直觉得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后来小安转学到河沟村,仍然有人持怀疑的态度,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只想等着看笑话,也有个别说风凉话的人,家旺秀丽付出了很多努力,早上送下午接的,当小安坚持顺利读完第一学期后,那些想要看笑话的人才终于放下了这种想法。也许没有人想到,这家人的决心会这么大,小安的这次考试成绩,终于可以让老汉王秋生挺直腰杆了。 “都别愣着了,赶快吃饭,小安小雅你们两个也赶紧上炕吃饭。”见家里人陷入喜悦当中停下了碗筷,王玉竹这才提醒说。接下来,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完了这顿饭,院子里的阳光,仿佛从来没有这样温暖过! 吃完饭的王秋生,又拿起小安的那张奖状,出去站在屋檐下细细看了一番,他一脸的喜气,好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走进来后对家人说:“这奖状得贴起来,不能放着,放着也没人知道呀,贴在墙上的话有人进来一眼就能看到,我看就贴在中堂旁边的空白处吧。”家里人看到他如此高兴,都跟着笑了。 接下来王秋生找来浆糊刷在墙上,把那张奖状贴了上去,然后伸出右手沿着奖状面按了按,进行压实以防脱落,望着奖状自言自语道:“还是贴起来好啊,这屋子一下子都变样了。” 老人的言语神态中,包含了太多的期许,而不仅仅是学习成绩那么简单! 生活有时候苦不堪言,而有时候又会变得妙不可言,当你寻求一种解脱时,往往是接连不断的苦难,而当你习惯了苦难时,那些蕴藏了很久的惊喜就会突然出现。承受了相当分量的苦难,当惊喜出现时 再也不会大惊小怪,这一切就成了理所当然,前提是因为你承受了常人不可承受的苦楚与难言。 求学之路 第十七章:暑假(二) 伴随着暑假的到来,地里的小麦也即将迎来收割时节,最为忙碌的时节就要来了,已经上学的孩子们获得了居家生活的自由,虽然要帮家人干活,但他们仍然显得很激动。 村里和小安一起长大的孩子们,也终于有了长时间聚在一起的机会,小安自从转学后,仿佛就与这些自己的玩伴有了距离,接触也少了,话题也不像以前那么多了,内心有时候会感觉一丝的孤单。现在暑假来了,终于有了在一起玩耍和交流的机会。 暑假来了以后,村里放牲口的队伍里少了一些大人,而相应的多了一些孩子,和地里的劳作相比,放牲口算得上是最轻松的活了,只要看着牲口别去庄稼地里糟蹋庄稼就可以了,剩下的时间都是用来休息的,这也是一种户外的自由。当然了,家里有老人的,放牲口的活一般都是老人的,就像有人开玩笑说的那样,这些老人几乎一年四季都是跟在牲口后面生活的。 刘强的爷爷刘好在他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刘强对自己的爷爷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在爷爷留下的老照片上看到过,知道那个面孔就是自己的爷爷,现在奶奶的身体也不好,爸爸妈妈要去地里干活,所以一到暑假,放牲口的活儿自然就落在了刘强身上,他也没有抱怨,只是心里会很羡慕那些有爷爷的孩子。不过除了刘强要放牲口外,还有村长王远山的儿子王栋梁,王家福的儿子王小顺,这几个孩子是经常要放牲口的,其他孩子则不常是。 这天午饭后,王国梁就来找王小安玩了,他从王家旺家的大门走进去后,站在院子里轻声喊道:“王小安,你在家吗?我们去玩,你去不去?” “去,你先进来屋里等等我。”王小安回答。 方秀丽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王国梁还站在院子里等着,急忙说道:“国梁,快来屋里,不知道小安在干什么,你到屋里来等。” 王国梁这才走进了屋里,发现小安在找什么东西,他朝炕上看了一下,王玉竹在炕上坐着,王秋生斜躺着在午休,好像并没有睡着,就对王玉竹打招呼说:“奶奶。” 王玉竹看着王国梁说:“国梁,快上来炕上坐坐。” “你坐着奶奶,我不上来了。”王国梁回答。 “你奶奶还好吗?我好久没有看到她了?现在的这病啊,真是越来越多了。”王玉竹问道。 “比前几天好多了,今天她还去菜地里走了一圈,拔了两个萝卜回来了。”王国梁说。 王秋生听到他们的谈话,眯着眼瞅了瞅问道:“这是谁家的娃娃呀,怎么不来炕上坐?” 王玉竹说:“这是国梁啊,远山家的老二,和我们家的小安是同一年出生的。你啊,怎么连一个庄的娃娃都不认识了!” “是我啊,爷爷。”王国梁在王玉竹解释完后笑着说。 “是光线挡着我没有看清,除了这两个娃娃,还有他六叔的孙子王建,这三个娃娃都是同一年生的,一个个都长成大小伙子了。”王秋生接着补充说。 这时候王国梁盯着墙上的奖状在看,看了上面的字后惊讶的说:“哇,王小安,你考了个第二名啊!你比我们考的可都要好。” 王秋生这又叮嘱道:“国梁,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很聪明,都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大学,争取以后吃上一碗公家的饭,就不用在我们这种地方受罪了。” 王国梁点了点头,这种话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了,但是关于这样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也着实给了他一些幻想,但那很遥远,就好像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只是听大人们说的多了,就变得不再新奇了。 王小安倒腾了半天不知道在倒腾什么,突然对王国梁说:“好了,我们走吧。” 于是两个人就出门了,从院墙后面那条路走了过去,径直来到了村中最热闹的地方,想着再找几个人一起玩会比较有意思,王立家的儿子王建在自家门口看到后朝他二人喊:“王国梁,王小安,你们两个去哪里?等等我,我也去。”二人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建,兴奋的喊道:“赶紧过来,我们还打算刚要去找你,怕你爸骂没敢去。” 转眼功夫,王建就跑了过来,三个同龄的孩子在午后聚在了一起,思忖着人再多些玩起来更有意思,这队伍还是不够壮大呀。王建提议说:“我们去叫上王小刚和他弟弟王小柱怎么样,他们两个今天也没事干。” “好啊,那我们去叫吧。”二人回答。 王小刚和王小柱是王家财的两个儿子,平日里被他妈刘美兰管得严,很少出去玩耍,家里的牲口一般都是他们的爷爷王壮在放,所以他们兄弟两个很少去放牲口。反而他们的堂哥王小顺,也就是王家福 的儿子,经常在放自己家的牲口,王壮年纪大了,王家福担心牲口多了他看不过来,所以王小顺在家的时候,都是让儿子放自己家的牲口以减轻老人的负担,如果牲口跑了,他也能帮助爷爷多跑跑路,毕竟孩子跑起来比老人家要快得多。 他们三个就朝着王家财家走去了,还没走几步,王国梁就停下脚步轻声说:“等等我们再过去,我看到母老虎了,免得被她骂。” “母老虎在干什么?我们又不去她家,应该不会骂我们吧?”王小安有些不解的问。 王建说:“你不知道,前几天我们摘了她家门口的杏子,看到后一顿臭骂,我们撒腿就跑了,现在被看到估计还要骂我们的,先等她进去我们再过去。” “原来是这样啊。”王小安叹了口气说。 他们口中的母老虎指的是王小刚大妈陈彩芸,去王小刚家必须得从陈彩芸家门口路过,当然绕到另一边也可以到,但是要走更多的路,所以他们等陈彩芸回屋了再过去。陈彩芸家门口长着很多树,有樱桃树,有杏树,还有梨树,每一种水果临近成熟时,他们路过时都会顺手摘来吃,被陈彩芸看到后会大骂一顿,加上陈彩芸为人强势,村里个别人对她是敬而远之,因而村里的这些小孩子称她为‘母老虎’。这母老虎的由来,并不是这些孩子起的,而是村里有些妇女在私下谈话时说的,恰巧被这些孩子给听到了,自此他们习惯用‘母老虎’来形容强势的陈彩芸。 樱桃现在已经没有了,杏子有一些已经变颜色了,但大部分还是绿的,陈彩芸家门口这棵杏树与别处的杏树不同,这棵树结的杏子特别大,所以这些孩子总是会想法设法偷摘来吃,恰似有点虎口夺食的味道,看到陈彩芸后自然是要避开的。 王国梁看了看说:“我们走吧,母老虎刚才好像是在门口搅粪,现在她进去了。” 当三人走到陈彩芸家门口时,她恰好又走了出来,碰了个正着,王国梁三人无法躲开她,只好对陈彩芸问候道:“阿姨。”这是一种大人教导过的礼貌行为,碰到村里的大人该称呼什么就得称呼什么,不能熟视无睹什么也不叫,这是村里的孩子从小就养成的一种习惯。 陈彩芸笑着说:“你们这是去找小刚玩吗?他和弟弟都在家里了。” “是啊阿姨,我们去找他玩。”王国梁回答。 陈彩芸回屋了,王国梁三人就朝着王家财家那边走去了,来到门口他们没有进去而是喊道:“王小柱王小刚,你们在家吗,我们一起去玩,你们两个去不去?” “去,等等我。”里边传来了王小柱的声音。但是,王国梁他们也清楚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刘美兰叮嘱儿子说:“不许去,都给我待在家里做作业,再有几天就要割麦子了,趁现在有时间赶紧写作业,到时候你们两个都要去地里帮忙割麦子。” 刘美兰拦住了大儿子王小刚,可是二儿子王小柱趁她不注意已经跑了出来,对王国梁三人说:“赶紧我们走,不然我妈要追出来了。”四个人沿着门口那条路一溜烟功夫跑远了,就算刘美兰追出来,也已经赶不上了,王小柱比他哥哥王小刚要淘气的多。 四人站在村口那条小河旁的白杨树下,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看着浅浅的河水清澈见底,于是挽起衣袖就玩起了水。没多久,村里的牲口从旁边那条路走过来了,牲口后面跟着放牧的人,先是几位老人走了过去,后面几位小伙子也跟着过来了。王小顺骑着家里的那匹棕色骡子,刘强和王栋梁各自骑着家里的驴,看到河边玩水的比自己小的那四个小子,三人故意拽了拽手里的缰绳,骣骑着牲口神气的走过去了。 玩水的这四个伙伴,羡慕的眼神盯着他们,一下子觉得玩水没什么意思,还是骑骡子好,当然骑驴也是不错的,总之骑在牲口背上的感觉是什么也比不了的,在这个年纪和在这种环境下,他们的选择和追求是相当有限的。他们没有见过大草原浩瀚无垠的模样,但在自己村子的小山坡上仍然能够感受到放牧的乐趣,除了这点乐趣,更多的是一种对生活的认识。 此时,四人已经没有心思再接着玩水了,王小柱提议说:“我们去后山爬杏树吧,还可以摘杏子吃。” 王小安疑惑的问:“那杏子是谁家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放心,后山那些杏树没有人管,是大家的,我早就问过我爷爷了。”王建信心满满的说。 王国梁补充说:“那我们走吧,反正那些树是大家的,我们爬树摘杏子谁也管不着。” 就这样四人从村口的河边转而朝着后山走去了,后山半山腰上长着很多棵杏树,杏子都还是绿的,吃起来又酸又涩又苦,尽管如 此,四人还是打算要品尝一番的,要的就是这个味道和这种感觉。每个人都爬上了一棵杏树,骑在树枝上边乘凉边歇息,王小安突然惊叫:“真死气我了,一只臭虫差点被吃进了嘴里,现在我身上全是臭虫的味道。” 另外三人一阵大笑,王建说:“我这棵树上也有好多臭虫,我已经用树枝打死好几只了。” “你别打,打死了更臭,这些臭虫怎么这么多呀。”王国梁又说。 王小柱忍不住笑着说:“臭虫也来吃杏子了,所以这么多。” 就在这时,王建突然默不作声,急切的用眼神示意王小柱叫他别出声,王小柱不知他什么意思,就喊道:“王建你这样看我干嘛,什么事啊?”他这么一喊,王小安和王国梁也瞅了过来,才发现情况不妙,也赶紧保持了沉默,原来是刘美兰拿着根棍子走过来了。 “一天天的不学好,作业也不写,就知道玩,你给我死下来。”王美兰气急败坏的喊道。这时她已经站在儿子王小柱所在那棵树下面了。王小柱听到是妈妈的声音,低头一看,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根细棍子,生气的看着自己。王小柱随即明白了过来,这又将要遭遇一场毒打,急忙说:“妈,你别打我,你要是打我我就不下来了。” ddxs.com 刘美兰举起棍子劈了过去,王小柱使劲在树上又爬高了一截,只见那树枝来回摇摇晃晃,很有可能断掉,王小柱不顾害怕随着树枝来回摇晃着,就算树枝断掉自己摔下去,他也不想爬下树挨被妈妈一顿打。刘美兰有些担心,她声音缓和的说:“小柱,你不要再往上爬了,危险,赶紧下来。” “妈,我不下来,下来你要打我的。”王小柱回答。 刘美兰接着说:“你快下来,我不打你。” 王小柱说:“我不下来,下来你要打我的。” 刘美兰看着儿子所爬的那摇摇晃晃而又细小的树枝,心里很是担忧,继续说:“小柱,你快下来,只要你下来跟我回家写作业,我不打你。” “你还说不打我,手里都拿着棍子,我不下来。”王小柱回答。 刘美兰看着儿子不下来,又担心他从树上掉下来,就扔掉棍子说:“你下来,我不打你,棍子我已经扔掉了。”王小柱这才从树上爬了下来,很不情愿的和他妈妈回家了。 现在树上只剩下了三人,王小柱一走,他们又觉得爬树一样无趣,可是接下来又去哪里玩呢?玩什么?大家似乎都有点累了,就从树上爬了下来,坐在树下的草地上乘凉。 村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吆喝声,好像是平时常来的那种小商贩的声音,王国梁问道:“你们两个听,这是什么声音?” “头发换针换线,头发换内衣内裤……”一声,两声,这种悠长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了。 “是头发换针换线的人来了吗?”王小安问。 “没错,是他们,你们听这吆喝声越来越清晰了。”王建很肯定的说。三人有些激动地回去了,打算一探究竟,看点新奇的东西。 用头发换针换线的这种人是一种经常步行穿梭在各个村子的小生意人,村里妇女们会把梳头时掉下的头发攒起来,等到这种生意人来了,就把头发拿出来和他们换缝衣针,换内衣内裤,换袜子,换毛线,换被套床单等。这种生意人虽然和呼郎有些类似,但也有区别。 今天来的这些人是一个瘦小老汉和几位年轻人,年轻人挨家挨户去找客户了,这位老汉就把背上的包裹解下,放在村中间的路口,等待着村民们的光顾,他刚一蹲下,周围就被大人小孩围了起来,这老汉短小精悍,非常得村里人信任,主要是因为他为人诚恳,做生意诚信,常年累月的东奔西走,让他谙熟此为人处世之道,所以积攒了头发的妇女,都愿意在老汉这里换东西,那些年轻的生意人,他们的客户远远无法和老汉相比。 老汉打开他的包裹,里边花花绿绿是一些崭新的商品,吸引着村里人观看,这时候拿着头发的妇女们已经开始挑选自己中意的商品了,然后就会拿出自己的头发和老汉讨价还价,老汉接过头发,只用手轻轻一捏,就知道头发的多少,也能知道这些头发能够换多少货物,最后都能够愉悦的成交。 除了拿头发来换货物的妇女外,也会吸引一些刚好在家的男人来观看,最多的还是村里的孩子们,把老汉围了一圈,看着老汉包裹里新奇的货物,也看着老汉的一举一动,更喜欢听老汉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不停地在夸赞每一个人,等到所有的交易完成,人也就散了,天也不早了。 这些玩了整整一下午的孩子们感觉到累了,肚子也饿了,这时才一个个回家了,一天时光过去了。 求学之路 第十八章:暑假(三) 只有在这有些漫长的暑假里,孩子们才能够再一次细细品味自己的村庄,包括那每一棵树的模样,也能够再一次看清楚。村里的绿,吸引着每一个孩子的目光,树是绿的,路边是绿的,远处的山同样是绿的,整个村子就处在这种被绿色所包围的空间里,目光所致,全是绿的,最能给人放松的颜色是绿色,最能治愈人的颜色也是绿色。 温度不是很高,但也不是很低,待在阳光下,会被晒得发疼,待在阴影下,就会感到一丝清凉。如果你穿了裙子,不仅和这个季节搭配,而且你也不会感觉到冷;如果你穿了衬衣,不仅不会显得不合时宜,而且你也不会感觉到热。这里没有令人讨厌的蚊子咬你,叮咬人的蚊虫不多,但是苍蝇是少不了的,它们在哪里都是那么令人讨厌。 几天以后,向阳处的麦子已经熟了,那些早一点的人家已经开始割了,又一年最为忙碌的季节不知不觉来了。 饭后,王家旺一家人商量着割麦子的事,现在孩子大了,家里也不用留人来照看孩子了,仿佛这一切就像刚刚发生不久一样,偶尔会给人一些不适感,也会带给人一些怀念。方秀丽看了看儿子女儿说:“小安大了,你今年要去割麦子,小雅我们把你也带到地里去吧,你就在地里玩耍。” 小安回答:“我早就想去割了。”小雅则辩解道:“不,我也要割。” 方秀丽道:“你俩先别说大话,小雅我们不强求你,你还小,你去地里玩就好了,但是小安你要帮我们割,村里大一点的娃娃暑假一个个都在帮家里干活。地里大太阳晒着可不好受,到时候你们别叫苦,就看能不能坚持的住。” 王小安回答:“你们行,我也肯定行。” 王家旺说:“那就给你们每人带一把镰刀,都先感受一下,多个人多一份力,先开个头体验一下试试。” 王秋生听着儿子儿媳妇的安排没有做声,王玉竹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就轻声说:“小雅还小,我看是不是把她留在家里好些,去地里太晒了。”王小雅一听奶奶这么说就急了,连忙说:“不,奶奶,不晒,我也要去。”方秀丽便说:“你听听,她自己这么想去,就是想把她留在家里也留不下。”如此,王玉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王秋生一如既往负责放牲口,其他人负责割麦子,就这样简单地商议好了。 到了第二天,王秋生赶着牲口去放牧了,其他人则拿着镰刀去割麦子了,小安小雅一路上兴致盎然,觉得割麦子是很好玩的,就和娱乐一样令人向往,还没有体验过劳作的苦,实在不知道劳作的累,因而并没有一点要退缩的意思,只恨这去地里的路太长,不能一下子就能走到。 第一天去割麦子的人往往很淡定,不需要赶时间,主要是先看看麦子熟了没有,长的怎么样,如果这一切都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会真正进入收割时节。所以王家旺一家人动身时太阳已经高挂,途中看到地里其他人家已经割了好些麦子,等走到自家麦地时,露水已经蒸发干了。看着长势旺盛的麦子,王玉竹高兴地叹道:“看来今年的庄稼又是一个好收成。” 麦地边上是一处坡地,长着茂密的蒿草,给人一种无法下刀的阻碍,王家旺率先拿起镰刀在地里割出一小块空地,其他人这才有了落脚之处,方秀丽割了一把麦子打了一个腰放在地上对王家旺说:“把你割的那捆麦子束起来吧。”王家旺就把他刚才割的麦子捆了起来,并且让麦穗朝上立了起来。小安小雅拿起镰刀生疏的开始割了起来,一刀下去只割很少的几根麦子,而且还遗落了一地,他们这才发现割麦子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而是需要一定的技巧。 割麦子前需要打腰,这是第一步,每捆麦子需要捆绑起来,所以打腰也是必须要学的。小安割了一把麦子,看着大人的样子拧了一圈,并没有成功,小雅也一样操作了起来,也没有成功。旁边的王玉竹说:“你们两个别急慢慢割,打腰是有技巧的,刚开始不会没关系,慢慢就会了,你们割的麦子放在我的腰上,或者放在你爸妈的腰上都可以。” “奶奶,你帮我也打个腰吧,我要把我割的单独放在一起,我要看我能割多少捆。”王小安说。 王玉竹就给小安打了个腰递了过去,他认真的割了起来,小雅把自己割的麦子和奶奶割的放一起了,除了哥哥的之外,她离谁近,就放在谁的腰里去了。没过多久,小雅就扔下镰刀去喝水了,喝完水坐在一捆麦子上休息,方秀丽看了看故意问道:“小雅,还没割几下,你怎么就开始休息呢?” “我没有休息,我只是在喝水。”小雅回答说。然后她走过来拿起镰刀又割了起来,王玉竹向小安问道:“小安,你要不要也去喝点水再割?”小安回答:“我不喝,我还不渴。” 王家旺朝身后看了看说:“今年添了两个割手,到底是比往年快了很多,我们已经割了这么多了。小安小雅, 你们别急慢慢割,要是累了就去坐下休息休息。”二人均回答不累,继续跟着大人的节奏割着。又过了一会,到了吃干粮的饭点,一家人面对面各自屁股底下坐着一捆捆绑好的麦子,拿出一块块切好的馍馍吃着,方秀丽从包里拿出一颗洋葱,用镰刀切成两半,剥成好几块递给家人说:“来给你们一人一块,洋葱就着馍馍吃好下咽,我怕小安小雅来地里不吃馍馍,就装了一颗洋葱。” 小雅则边吃边说:“原来馍馍和洋葱一起吃竟然这么香,比我们拿在学校里的好吃多了。” 王玉竹解释说:“和你们拿在学校里的是一样的,现在吃着香是因为饿了,在地里劳动容易饿,这人一旦饿了,吃起来就觉得比平时香。” “奶奶你说的好像也对啊,反正我是饿了。”小雅回答。 小安吃完后站起来伸了伸腰,用右手锤了捶背说:“这割麦子不累,可就是腰疼。”王家旺说:“小安,你坐着在歇会儿,不要急,刚开始干活要慢一点,过几天干顺了习惯了就会好一点的,今天你和小雅割麦子千万不要急,不然明天会全身酸痛很难熬的,这主要因为你们平时没这么劳动过,身体会不适应的。” 小安听爸爸这么说,就继续坐下来休息,此时的太阳比刚来地里时更加强烈了,还好有阵阵凉风不时地吹来,并不是太热,加上每个人都戴着一顶草帽,也就不怕阳光的照射了,这里空气干燥,太阳照在身上会把人晒得发疼,草帽帽檐宽所以很好的保护了脸部与头部,而不至于晒伤。成年人已经习惯了风吹日晒,经年累月的劳作变得皮厚肉粗,并不惧怕阳光的照射,最担心的反而是小安这些第一次下地干活的孩子们,他们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所以父母会教他们如何干农活。但是生在农村,对他们而言,干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娇生惯养不存在,没有哪一个孩子因为自己小而能够逃避过暑假帮家里人干农活的遭遇。 小雅还在拿着一块馍馍吃,一口啃下去馍馍碎屑掉在了地上,王玉竹捡起来放在了自己嘴里,小雅看到后急忙说:“奶奶,那上面有土,你赶紧吐了不要吃。”王玉竹叹了口气回答:“你们没有挨过饿,不知道五谷的重要,我们这层人挨过饿,所以看到你们掉在地上的馍馍碎屑,就觉得可惜,会捡起来吃掉。但凡那些年有现在这样的收成,也不至于那么多人被饿死。” 小雅小安看着奶奶,实在有些不解,小雅说:“奶奶,你们那时候没有吃的挨饿,现在不是好了吗,不缺吃的了,你干嘛还这样?” 王玉竹继续叹道:“吃的掉在地上,这是有罪的,捡起来吃了就没罪了。”小安说:“奶奶,你怎么那么迷信,粮食是我们自己种的,掉在地上还有什么罪呀!” 王玉竹笑了笑说:“你们不懂啊。”她知道现在的这些娃娃,从一生下就不缺吃不缺穿的,怎么知道粮食的珍贵。她们这代人都经历过那段挨饿的艰难日子,所以把食物看得比什么都贵重,体验过挨饿的滋味,所以会很珍惜食物,也会很珍惜当前的日子。因为她们心中仍然有一些担忧,只怕这样的好日子不会长久,担心有一天还会挨饿,因此觉得好日子是有限的。生在偏远的山村,小时候见识过封建社会末期的弊病,却哪里知道现在的社会已不同往日,曾经艰难的日子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看着奶奶,小安小雅心里仿佛懂了一点什么,但是又说不出,这或许就是不同时代的人的心灵碰撞吧!迈向新时代的脚步已经踏出,可是还有一只脚仍然停留在泥沼里,有些难以抉择。 小安突然说:“奶奶,我们学校里还有一些学生,吃不完的馍馍就扔掉了,还有的把馍馍掰成块扔过来扔过去的打着玩。” “你们两个可不许这样糟蹋吃的,知道吗?”王玉竹叮嘱说。 “知道奶奶,我们没有。”小安回答。小雅又说:“我给她们说,把馍馍扔掉有罪,她们还不信。”王玉竹说:“你们不要看样,不要学那些学生就好。” 王玉竹虽然有一点点迷信,但是对孩子爱惜食物的提倡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耳濡目染的熏陶,小安小雅虽然不相信有罪这些说法,但在爱惜食物上则有了自己的标准,一般情况下不再浪费和糟蹋食物。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你可能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但当那些经历者给你讲述了以后,你就会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并且慢慢接受和认同。 雅文吧 休息片刻后,一家人又开始了劳作,这时候的田野不再像往日里那般寂静,而是变得热闹非凡,到处都能看到地里劳作的身影,在人的衬托下,麦田成了大自然创造的一幅巨画,这画面里,包含了所有的希望与热情,尽显人们的勤劳和对生活的无限热爱。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的祖祖辈辈,仿佛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靠着勤劳的双手,使用最原始的劳作方式,用这并不肥沃的土地养活了一代又一代人,延续着子孙后代。但是迄今为止,没 有人想过他们如此生活下去将走往何处,是走出大山寻找外面的世界,还是固守祖地以此为生,这个话题仿佛太过深刻了。 小雅突然扔下了镰刀,用右手握着左手,转身对旁边的王玉竹说:“奶奶,我把手割破了。”她细嫩的小手上已是鲜血直流,王玉竹急忙扔下手里的镰刀一个箭步走到小雅跟前叮嘱道:“小雅,用右手压住伤口,别让血流出来,我这就找块布给你包扎一下。”小雅使劲压着伤口不敢松手,王家旺方秀丽看到后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王家旺走过来看着小雅,方秀丽在地里摘了几片嫩点的马刺草叶子,不顾那刺的锋利放在手里揉搓着,很快就揉烂了叶子,使劲一挤那墨绿的汁液就流了出来,她走到小雅跟前说:“小雅,我给你伤口上滴几滴马刺草的汁,这可以止血,但是会很疼的,你忍着点。”小雅点了点头,方秀丽就在小雅割破手的位置滴了几滴马刺草的汁液,小雅只觉手上一凉,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而来,她疼的眼泪流了出来,这时王玉竹从干粮袋上撕下一小块布走了过来说:“小雅,把右手放开,我给你包一下,这马刺草的汁滴在伤口上很疼,但是可以止血,也有助于伤口的愈合,一会儿就不疼了。” 给小雅把伤口包扎完毕,看着再也没有流血,一家人这才放下了心,每个孩子在学割麦子的时候,或多或少手都被镰刀割破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还别说孩子了,就连大人,干活时也经常割破手。 王玉竹对王小雅说:“小雅,地头那边树下有阴影,你去坐在那捆麦子上休息,现在不要再割了。”方秀丽则说:“妈,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带小雅回去吧,回去后也差不多是时候做饭了,你就给我们提前做好饭,小雅也能在家里休息,这里太热了。”王家旺听后说:“是啊,妈,你带小雅回去吧,马上就中午了。”听二人这么说,王玉竹也觉得说得有理,便说:“那行,我们就先回去了。”她又对小安说:“小安,你要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吧,你也割了一早上了。”小安回答:“奶奶,我不累,先不去了。”王家旺又说:“小安,你和你奶奶一起回去吧,割麦子的日子长着呢,一天两天是割不完的,这往后你还得天天割。”小安说:“我不去。”方秀丽接着说:“不去那就算了,妈,你们回去吧。”随后,王玉竹带着小雅就沿着那条路回家去了。 小安边割边问:“爸,那马刺草为什么能止血?”王家旺回答:“这该怎么说呢,反正我们大人都知道能止血,谁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也是老祖先传下来的东西。”方秀丽听到后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地里干活的人割破了手,地里有马刺草就用毛刺草汁液止血,没有马刺草的时候,就在地上抓一把土堵在伤口上,那血也就止住了,我们种地人没那么多讲究。” 王小安愣住了,妈妈这直接的说法,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如果什么都要问为什么,问个三天三夜怕也是问不完的,于是他继续挥着镰刀割起了麦子。 一阵风在前面吹来,一圈圈麦浪翻滚着,王小安看着这一切,终于明白了语文课上学的那句用比喻造的句:“翻滚着的麦浪,犹如一片金黄色的海洋。”是啊,这一切太神奇了,原来书上的东西并不全是假的。小安站在麦田里,在这样的年纪,看着眼前的麦浪,心中闪过了一幕幕诗意般的画面,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就是生活中真实的诗情画意,而作为生活的主人,我们活着的另一面,就是享受这种平静而美好的诗情画意,没有情怀的生活,那注定是枯燥乏味的,但对很多人而言,并不知道情怀是什么。 小安正在发呆之际,传来了爸爸的声音:“小安,你别看我们农人整天灰头土脸的,这做农民,可是大有学问的,从古至今国家都以农为本,要是没有我们农民,那些不种地的人吃什么,你说是不是。” 听的小安一头雾水,问道:“你说什么爸爸,还有不种地的人?” 王家旺解释说:“是啊,城里人都不种地的。” “那他们吃什么?”小安又问。 “他们吃的都是买的。”王家旺回答。 小安接着说:“那他们可真可怜,连吃的都没有,还要买着吃。”方秀丽听了忍不住笑着说:“小安,人家可不可怜,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可怜的是我们这些人,整天面对着黄土地。你要好好读书,将来也做一个城里人,就不用靠种地生活了。你现在也体验到了,晒着太阳割麦子舒服还是在学校里念书舒服?” “那当然是在学校里念书舒服了。”小安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就对了,人家城里人就像你念书那样生活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而且吃的喝的都是好的。”方秀丽说。 因为认知的有限,小安并不羡慕所谓的城里人,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很有意思,只是有一点儿累。 求学之路 第十九章:暑假(四) 夏日里的大地就像披上了一件五彩斑斓的外套,被装扮成了一幅五颜六色的画面。麦田是金黄色的,胡麻地里是蓝绿相间的,绿色的胡麻开着蓝色的花,这个季节最不缺的就是色彩。 现在,小雅和奶奶已经回到了家门口,她走在前面推开大门后说:“奶奶,还是家里好啊,不热也不冷。” “那当然了,你的手怎么样还疼吗?”王玉竹轻轻说道。 小雅回答:“不疼了。”她接着走进屋里,端起开水壶喝了起来,问道:“奶奶,你喝水吗?这凉开水喝起来真舒服。”王玉竹说:“小雅,我不喝了,我洗个手就给我们做饭,你就在屋里缓着,注意别把左手伤口碰着。” “我知道了,奶奶。”小雅应声回答。喝完水斜躺在沙发上休息,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王玉竹洗完手,就开始和面,心想准备做一顿凉面,这么热的天也适合吃凉面。不一会儿,细长匀称的手擀面条就铺在了案板上,接下来就等着下锅煮了。 这时房子背面上方路上传来了一身咳嗽声,是王秋生放牧回来了,现在他要先赶着牲口去饮水,一大帮牲口跑回来到处乱窜,一不小心就跑到邻居家门口啃人家种的菜去了,王玉竹知道牲口饮水后很快就要跑回来,得需要提前出去堵在路口防止去啃人家的菜,可是她正在做饭手上还沾着面走不开,想着让小雅先出去,于是喊道:“小雅,你爷爷放牲口就要回来了,你赶紧出去在门口堵住,别让咱家的牲口把人家的菜啃了。”屋里的小雅没有任何回应,王玉竹又喊道:“小雅,你在屋里吗?”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她心想:“这孩子可能是睡着了吧。” 王玉竹于是走进屋里,发现小雅果然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走到跟前轻声叫道:“小雅,醒醒,快醒醒。”小雅使劲的睁开了眼睛,见奶奶在喊她,就问:“怎么了奶奶?让我再睡会儿吧。” “你爷爷放牲口回来了,隔壁你叔叔家门口种着菜,你拿根棍子站在路口堵一下,别让咱家的牲口把人家的菜给吃了,刚你爷爷赶着牲口去饮水了,马上要回来了。小雅,赶紧起来出去看一下。”王玉竹解释说。 小雅睡得迷迷糊糊,却被奶奶吵醒了,心中十分不愿意去,但她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眯着眼睛回答:“好,我这就去。”说完,她就边揉眼睛边起来了,顺便靸着鞋从门口拿了一根鞭子出去了,站在邻居家门口,这时才清醒了许多,果然自家的骡子就像疯了一样在最前面跑了过来,看着小雅拿着鞭子站着,失望了回过头走进了牲口圈,见槽里什么草料都没有,又走了出来,在树底下晃悠着,开始啃路边的青草。 小雅本想过去把骡子拴在树上,可是这畜生认人,看到孩子就开始使性子,小雅刚一靠近,它就竖起耳朵把头扭来扭去,小雅不敢靠近只能作罢。这时候家里的几头牛慢悠悠的也走过来了,王秋生就跟在牛的后面走着,小雅说:“爷爷,我本来想把骡子绑在树上的,可是我一靠近,它就把头扭来扭去我不敢过去,你去绑骡子,我来绑牛吧。” 王秋生递过来一把韭菜说:“小雅,你把这把韭菜拿回屋里去,我在坡上摘的野韭菜,牲口我来绑。这骡子你平时接触的少,不要靠近,要是把你踢一下可了不得,那劲儿可大着呢。” 小雅接过爷爷手里的韭菜,用双手捧着拿回屋里去了,她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奶奶已在小火炉里生起了炭火,这是为爷爷喝茶准备的火,她喊道:“奶奶,我来生火,这韭菜给你,是我爷爷摘的。” “好,那你把这火再往大里吹一下,不然该要灭了。”王玉竹说完,就接过小雅手里的韭菜拿到厨房里去了。 小火炉在上房屋檐下地上放着,小雅就站在院子里,抬头刚好和火炉一般高,靠近火炉吹了起来,灰白的炭灰一下子飞了起来,落得小雅满头都是,但她全神贯注的盯着炭火,只顾享受着生火带来的乐趣,别的也就不管不顾了。王秋生这时走了进来,小雅说:“爷爷,洗脸水我奶奶已经倒在 洗脸盆里了,在柱子旁边,你去洗吧,我把火炉端到炕上去,你洗完就进来喝茶。” 王秋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小雅已经端着火炉朝屋里走去了,他放下手里的外套,在屋檐下半蹲着身子洗了洗脸和手,拿起挂在柱子上的一根毛巾擦了擦,看着很干的院子,就顺便把水泼到院子里去了,然后,进屋上炕坐在小火炉旁煮起了茶。小雅又去厨房里端着盘子走了过来,盘子里盛着几块馍馍,放在爷爷面前说:“爷爷,这是给你切的馍馍,你喝茶吃。” 王秋生说:“小雅,你也上来炕上休息一下。”她回答:“我先不上来了,我去看看奶奶做好饭了没有。”说完,她就去厨房里了。喝茶吃馍馍,这是当地人的一种习惯,中午劳动回到家,在吃饭前先煮一罐茶喝了,顺便吃点馍馍,不仅是一种习惯,最主要的是可以缓解疲劳。这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每个地方的人都有一些各自的生活习性,有些比较常见看起来也就普通不过了,有些因为很少见,所以会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突然哐当一声大门开了,王玉竹对旁边的小雅说:“小雅,你听大门开了,你去看一下是不是风吹开了,下去把门关好,别让外面的鸡进来,不然满院子都会是鸡屎。”小雅正要走出来,又是哐当一声,门关上了,她说道:“奶奶,门又关上了,我去看看是谁进来了。”小雅刚走出厨房,就看到邻居高大婶进来了,她手里还端着一个玻璃瓶子,小雅立即礼貌又亲切的叫道:“奶奶你好久都没来我家了,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呀?”这时小雅已经走到院子里高大婶旁边了,热情的让她进屋里去。 高大婶边走边问:“小雅,你奶奶在家吗?” 小雅回答:“她在厨房。” “那我去厨房看看你奶奶。”高大婶直接朝着厨房走去了,一踏进厨房就看到案板上一个大洋瓷盆里的凉面,旁边的王玉竹还在忙着什么,她开玩笑说:“我来吃凉面了。”王玉竹抬头一看,发现是高大婶来了,笑着说:“我这面刚做好,这就给你盛一碗。”说完,她就拿起一个碗准备盛面,却被高大婶拦住了:“我是说笑的,你快把碗放下,我家的饭也做好了。” “你怎么还拿着一个瓶子?”王玉竹问道。 高大婶开门见山的说:“我是来借油的,家里的煤油用完了,到了晚上连个照亮的灯都没有,现在割麦子正忙着,根本没有人去赶集。我那儿子儿媳妇你是知道的,宁可瞎摸着,也不去找人借点油,这个点我刚好有空,就赶紧过来看看你家煤油还剩的多不多,看能不能先给我借一瓶,等忙完这段时间家里买回来了再还你。” “有的,借你一瓶没有问题,我家买了一壶还没有用,那是五斤的一个塑料壶,旧的才快用完了。”王玉竹说完,就从厨房出来,从外面窗台上拿过来一个塑料壶,装着满满的一壶煤油,拧开盖子说道:“她婶,你把你手里瓶子的盖子打开,放低一点我给你倒一瓶。” 高大婶拧开瓶子的盖子,稳稳地将其按住,王玉竹将手里的壶嘴对准瓶嘴,然后把煤油壶底部一抬,一股细细的液体就流进了瓶子,直到装满整个瓶子都没有外露一滴油,高大婶满是感激的说:“这要不是你家有多余的油,去别处还不知道能不能借到,现在好了,晚上有了照明的灯不用在瞎摸了。”王玉竹则说:“我们农村人啊,没有那么多讲究,谁家缺什么还不是经常要互相借的,就这么大点村子,谁家什么情况都是知道的。可这时代真的变了,现在的人和我们过去那时候不一样了。” “那时候因为大家都穷,常常有什么事互相帮忙,就像一家人一样,现在的人把自家和别家分的很清,确实很多东西都变了。”高大婶也叹道,她随即又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强强爸妈割麦子估计快回来了,我先回去了,不然回来看到我不在,翠芳又得骂我。” 王玉竹说:“那行,她婶你先回去,有空了就来我家坐坐。”她又喊了喊小雅说:“小雅,你出来去送送你奶奶。” “不用送了,都是自己人。”高大婶随即说道。可是小雅已经从上房里跑了出来,跟在高大婶后面,送她到大门口才自己又走了进来,惊奇的对王玉竹说:“奶奶,刘强家的我奶奶怎么走路一摇一摇的,我记得以前她身体很好的,她是不是腿疼啊?” 王玉竹说:“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年开始,刘强家的你奶奶经常腰腿疼,主要是心情上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人心情一旦出了问题,身体也就跟着垮了,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你爷爷呢,喝完茶了吗?” “喝完了,在炕上躺着休息了。”小雅回答。但是此刻,她却思考着奶奶刚才的话:“人的心情不好,身体也就跟着垮了,这是为什么呢?”她正在纳闷着,大门又开了,这次是爸妈和哥哥从地里回来了,本来安静的家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大家我一句你一句,有谈论午饭的,有讨论麦子的,好像身体上的疲劳反而是次要的,并没有人说累。 小雅从厨房里出来在脸盆里倒上了温水,王玉竹端着装凉面的大盆进了上房,出来说道:“你们快洗洗进来吃饭,我今天给我们做的是凉面。” aiyueshuxiang.com 上房地上摆放着一张方形桌子,一面靠着沙发,其他三面放着小凳子,一家人刚好可以围着桌子坐下来吃饭,王玉竹盛了一碗说:“小雅,把这碗饭端给你爷爷,让他在炕上吃算了,在哪里吃都是两碗饭,下来挤在一起怪热的。” “炕上没有菜啊,奶奶,还是让我爷爷下来吃吧。”王小安看着桌子上的菜说。 “给你爷爷在这个小碗里夹点菜端过去就好了。”王玉竹解释道。王秋生在炕上说:“不要夹菜了,我吃饭就行了。”他刚说完,小安就把一小碗菜端给了爷爷。王秋生问道:“小安,今天割麦子累不累?” “不累,就是我割的很慢。”小安回答。王秋生又说:“你才开始割,不要着急,慢慢来,我们今年多了一个割手,比往年那也要快得多了,割麦子虽然也在赶时间,可这也是急不过去的。下午我看能不能把牲口吆到麦地旁边放,这样也就能帮着割一点了。” “哇,那这样我们家就有六个人割麦子了。”小雅惊喜的说。 简短的午饭时间,也是一种休息,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响雷,王秋生听后说:“不好,天在打雷,家旺,地里的麦子摞了吗?” “摞了,爸。我们打算不摞,还是我六叔叮嘱我们摞的,他说远处天空有阴云,怕中午回来吃饭时有暴雨,就让我们那边好几家子割麦子的全都摞了。”王家旺边吃边回答。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原来是太阳被云朵遮挡住了,小雅放下饭碗说:“天怎么黑了?”接着又是一声响雷,那声音忽远忽近,看样子,这暴雨得有好几处。小雅激动的跑了出来,站在院子里望着四周的天空,只见东边天空是蔚蓝的,山上太阳还在照着,可是西边的天空就像锅底一样黑,看上去可怕极了,突然就是一阵狂风,把院子外面高高的白杨树吹的东倒西歪来回晃动,小雅赶紧又跑回了屋,惊叫着:“好大的风啊,吓死我了。” “快点刮风吧,把云吹散这雨也就没有了,现在这种时候,麦子刚刚开始割,最怕下暴雨了。”王玉竹轻声叹道。 方秀丽焦急的说:“老天啊,你可千万别下雨,麦子刚刚开始割,你一下雨麦子可就全都倒下了。” 王秋生和王家旺脸上也露出了一种担忧,可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老天的事情说了也没用,只能等等再看情况了。小安可能是累了,安静的吃着饭,没有像小雅那样跑出跑进,他显得很安静,竟有些像成熟稳重的大人。 外面的风一阵比一阵大,雷声却越来越远了,西边的黑云快速的在向远方移动着,不一会儿,院子里太阳出来了,天又转晴了,一滴雨也没有落下来。在这吃午饭的时间内,天气出现了如此剧烈的转变,真可谓是变化莫测呀。简单的午休后,时间到了下午两点,村里人又一如既往地去地里劳动了。 求学之路 第二十章:暑假(五) 这年夏天,骄阳似火,一股燥热炙烤着大地,几乎没有下过雨,这是收割季节里农人们渴盼的事情。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村里那眼山泉的水流越来越小,有些供不应求,以前人们会挑水回家洗衣服,但现在再也不敢用山泉水洗衣服了,只能用那条越来越干枯的小河里的水洗衣物,眼看着牲口饮水都成了问题,却是没有一点儿办法,节约用水成了村里人的共识,如果有人听到谁在用山泉水洗衣服,那么就会立刻引来全村人的谴责,可还是有人偷偷的在家里洗衣服,刘贵的妻子周翠芳洗了几次被人看到后,结果被村里人骂的连门都不敢出了。 水变得越来越珍贵了,山泉旁边近几天以来从早到晚排着长队,家里有小孩的小孩在排队,没有小孩的大人抽空在排队,看着小到不能再小的那股水流,等的人可真是焦急。多少双眼睛盯着水槽中慢慢聚集的水,等到能用舀子舀到的时候,排在第一位的人赶紧拿舀子舀进自己的水桶,舀上来的水伴着泥土很浑浊,但是挑回家经过沉淀后也会再次变得清澈,就是这样的泉水,舀满一桶也要好长的时间。 家里没有小孩的人看到此情此景,只能无奈的将水桶放在山泉旁的地上,然后去地里干活了,想着下午从地里回来再来挑水应该就有水了,可是等他们回来后天都黑了,那泉水旁边还有人在排队。 一天到晚山泉旁边成了最热闹的地方,这是一种罕见的景象,山泉边空地上摆放着的水桶就像卖水桶的商场一样,路面被踩踏的明晃晃的,本来松软的路面现在就像打麦场一样坚硬光滑。 最近这几天,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起床去泉里挑水了,经过一夜的流淌,这个时候可是满满而又清澈的一池子水,白天没有人排队或不想排队的人,都在这个点起床去挑水了,有的人更是一连三四个来回,家里的水缸水桶锅碗瓢盆全都盛满了水,显得有些贪心不足,还有人起的晚了一点,来到泉水边时发现已经没有水了,只能怪自己起得太晚。 中午吃完饭,王立家拿起家里的扁担挑着两个空水桶打算去挑水,吴大凤看到后说:“立家,现在去了估计也没有水,这几天挑水的人从早到晚都在排队。” 百盟书 “妈,我知道,你就别管了,我去看看。”王立家说完,就挑着水桶出门了。当他来到泉水边,果然大桶小桶放着一地,就是没有人在场,他瞥了一眼水槽,也就有几舀子的水量,看来这些排队的人也是刚刚回去吃饭不久。但是他发现,地上这些桶里边有满满的两大桶水放着,竟然没有人挑回家里去,他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嘀咕道:“一村人的泉水,总不能让这几家一天到晚的守着,难道别人就不吃不喝了。” 王立家顿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并不是一个犹豫的人,说干就干,把地上那两桶水倒进了自己的桶里,因为那两个桶很大,所以桶底还剩了一些水,然后就挑着自己家的水桶回家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一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任何人,当然就算有人看到他也不在乎,反正泉水边没有人,可管不了那么多。 不一会儿,当王立家挑着满满两桶水回家时,吴大凤有些诧异的问道:“立家,你这哪来的水,泉水那边没有人排队吗?” 王立家略一思忖,心想:“这种事可不能说实话,自己的父母为人诚恳本分,哪里受得了我这种行为,不能说,坚决不能说。”他想到这里,就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于是不慌不忙的说:“没人,应该都回去吃饭了,水池子里有些水,我刚好舀满了两桶,就挑回来了。” 那两大桶水正是陈彩芸家的,最近她也不让女儿王小婷去地里干活,就专门让她在泉水边排队,所以家里积攒的水是最多的,因为那桶太大,小婷根本挑不动,排队舀满了以后,陈彩芸会抽空去挑回家,或者有时候让丈夫王家福挑回家,刚才因为吃饭没有来得及去挑,就暂时先放在泉水边地上了。等她忙完来到泉水边后,发现桶底只有一点水,心想:“这一定是小婷只顾着玩耍偷懒了,回去了我看怎么收拾她,真是惯坏了,地里我都不让你去,你倒好,就舀了这么点水。” 陈彩芸回家后就对小婷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我让你呆在家里,连两桶水都舀不满,还说舀满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 王小婷被说的有些不知所措,问道:“妈,你这是怎么了?我什么时候撒谎了?” “你还抵赖,我刚去挑水,就只有桶底一点点水,你没撒谎,那水哪儿去了?”陈彩芸质问道。 “我家那两个水桶,我明明都舀满了的,就在旁边地上放着,怎么会没有呢?”王小婷有些不解的反问道。陈彩芸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心想她从来没有撒过谎,这点事情也不至于撒谎,刚才怪自己太冲动了,这其中可能有什么缘由,她于是放缓了语气问道:“那两个水桶,你真的舀满了水吗?” “是的,我舀满了。”王小婷肯定的回答。 陈彩芸于是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水哪里去了,难道,难道是被人倒掉了,不,不会的,现在这么缺水,那一定是被人倒进自己的水桶挑走了。对,没错,一定就是这样,那会是什么人呢,竟然这么缺德。”陈彩芸正在思忖,刘美兰就提着两个水桶进来了,笑着问道:“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两桶水不见了,真是奇怪了。”陈彩芸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刘美兰问道。 “就在刚才我去挑水,结果发现水没了,小婷说她舀满了就在地上放着,可我过去发现就桶底剩下不多的一点水了。”陈彩芸解释说。 “我知道了,那一定是被人倒在自己的桶里挑走了。”刘美兰回答的有些肯定。陈彩芸听了眼前一亮,继续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就是不知道是谁会这么缺德?” “我知道。”刘美兰又肯定的回答。陈彩芸听了有些激动,藏在心里的谜团马上就要解开了,她迫不及待地接着问:“她二妈,你别吞吞吐吐的,你快说呀,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刘美兰不慌不忙的解释说:“就在刚刚不久前我去给猪倒食,看到王立家挑着两个空桶去挑水了,我心想一天排队的人那么多,你现在去哪里有水,又白跑一趟。可是不一会儿,我就远远看到他挑着水回来了,我还纳闷呢,刚才听你一说,那大有可能他是把小雅舀 满的那两桶水直接倒进自己桶里了。可是我们又没有当面看到,也不能确定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他,没错,那一定是他,他家的我六叔和我婶多么好的人,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缺德的儿子,我不能就这么算了。”陈彩芸仿佛给自己找了一个结束话题的借口,又不知她将会做出什么举动。接着才问:“你怎么手里拿着两个空桶?”刘美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姐,我是想让小婷下午去排队的时候,也帮我舀点水,这不我去地里干活了,回来泉那边还是没有水。” 王小婷听到后抢先回答:“二妈,没问题,你就把桶放我家,我下午去的时候提过去就好了,一定帮你舀的满满的。” 陈彩芸这才说:“你听,人家都抢先答应你了,我能有什么意见,再说了你是孩子她二妈,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刘美兰笑着说:“小婷,那就辛苦你了。”王小婷回答:“二妈,不辛苦。”接着刘美兰就回去了,可是陈彩芸关于水的事情越想越气,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时正是午休时刻,没有午睡习惯的人都喜欢在村中那块平地上的树底下乘凉,聚在一起闲谈,聊聊最近村里村外的一些新奇事,或者说说东家的长西家的短,以此来打发时间。 陈彩芸也过来了,可是大家发现今天的她与往日有所不同,不仅话很少,而且还板着脸,目光有些不善,谁也没有说话,树下乘凉的这些人知道又有好戏看了。果不其然,她终于站在路口大声骂道:“是哪个缺德的,把我的水倒走了,你没长手吗,就知道偷人家的水?”她越骂越来劲,恰好王仁旺从她身边走过,这位仁兄有些听不过去,就说道:“为了一点水,也不至于这样子啊。” 谁知,他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只见陈彩芸把脸转向了王仁旺,愤怒的骂道:“你是谁啊,你管我吗,你吃的不多管的还挺多……”王仁旺没有吭声,觉得脸上实在挂不住,就溜回家去了,心想:“我干嘛说她呀,白白找了一顿骂,真晦气。” 站在路口的陈彩芸还在叫骂着,好像村妇除了骂人就没事可做一样,近些年来村里人还算和睦了很多,骂人的也少了,怎么说这也是村里的一大进步,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人像陈彩芸这样无所顾忌的叫骂,全然不顾个人形象,也不管别人是什么感受,只顾着自己骂得痛快骂得过瘾,然而最终骂人的结果,依旧于事无补,只是个人形象会越来越糟。 这骂声很快传到了王六一家人的耳里,吴大凤问道:“立家,你刚挑回来的水哪儿来的,是不是把人家的水倒在咱家的桶里了。”王立家没有说话,吴大凤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王六拿这个儿子也是没办法,王立家做事我行我素惯了,对于自己引来的骂声他充耳不闻,也不生气,他心想:“你骂你的,反正水已经被我挑回来了。要是别人家的水我指定不会这么做的,可是你家的水,谁不知道瓶瓶罐罐都装满了,泉里就那么多水全都装在你家,难道别人就得渴死。” 骂声还回荡在耳边,王六也听不下去了,就对儿子说道:“立家,你以后可不准做这些事了,你把人家的水倒进自己的桶里,你说说,你做的这是什么事吗!”王立家还是一声不吭,王六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徐花花性格倒和丈夫王立家的有些相似,知道丈夫这样做是不对的,但她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责备什么,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 吴大凤听着陈彩芸骂的越来越起劲,实在听不下去了,心想彩芸虽然那张嘴很毒辣,但是并不混,也还算是个明道理的人,就决定上去当面说明一下立家的过错,给她赔个不是。她从家里出来,沿着那条小路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了陈彩芸旁边,诚恳的解释说:“彩芸,快不要生气了,我来向你赔个错,你的那两桶水是被我那混蛋儿子立家倒进自己桶里挑回来了,稍后我回去了就把水挑到你家里去,最近排队守点水真是不容易,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刚才在家里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有些怀疑,问立家水是从哪里来的,他一声不吭,我才知道这事就是他干的。唉,这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陈彩芸停止了骂声,但眼里满是愤怒,吴大凤拉着她的手安慰说:“彩芸,快别生气了,你也知道气大伤身,你这孩子是极明事理的,为了两桶水不值得。”陈彩芸哗的一下子竟然被气哭了,对吴大凤说:“阿姨,你说我这水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他这样做不就是跟我过不去吗,这不是欺负人吗?”吴大凤看着陈彩芸哭了,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继续安慰说:“彩芸,快别哭了,我们也过去在树底下坐着,那里凉一些,你站在太阳底下这么久了,脸上都晒出汗了,可别被晒感冒了。”说完,她就拉着陈彩芸去旁边的树荫下坐下了。 虽然这里乘凉的人有好些,可是一个个就像看热闹似的,再者也是因为陈彩芸的嘴过于毒辣,没有人愿意冒着被骂的风险上前去说些安慰的话,就在刚不久前,王仁旺刚一开口就被骂跑了。 因为水,村里人之间发生的矛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看在眼里,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王立家这货竟然把陈彩芸这个母老虎的水倒在自己桶里去了,真是够大胆的,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胆子,要是换做别人,且不说别的,就陈彩芸这张嘴已经让人敬而远之了,更何况去招惹她。但大家又都觉得王立家做得对,心里暗暗称赞,因为像陈彩芸这样一心想着把水源源不断挑到自己家里的做法,实在有些过分,而且村里像她这样的人有好几位,加上今年如此缺水,要是人人都像她这样,那还叫别人怎么活! 村长王远山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杆子自不必说,最近关于水的问题也早已引起了他的注意,心想应该做个什么措施,既让全村人都能有水吃,也能借此提高一下自己作为村长的威望与声誉。 他听到平日里人们乘凉的地方声音嘈杂,竟然还有人在叫骂什么,站在院子里细细一听,原来是母老虎家的水被人偷了,心想:“你这还有脸叫骂,一天天就想着把水全挑到自己家里才好,这确有些过分了。”王远山虽然近来对关于泉水的事未发表任何看法,也不曾提出任何要求,但他一直密切注视着这方面的事情,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然后站出来调解矛盾。他今天午饭吃的有些晚,刚吃完饭伸手把嘴一抹,就朝着村里最热闹的地方走来了。 来到人群中说道:“今天好多人在这,你们先别走,我去喊一下人,等人到的多了,咱们大伙商量一下关于泉水的问题,我看最近问题比较多,竟然出现了排队抢水的现象。” 大家一听是关于水的问题,顿时来了兴趣,都没有回家,而是等待着看村长有什么高见,更有人暗想道:“这二杆子总算还像个村长的样子了,目前吃水算得上是最大的问题,作为村长是应该站出来提议一下。”王远山沿着村中的路走了一圈,边走边吆喝:“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请各家各户的人都出来聚一下,我们商量关于吃水的问题。”他走了一圈也喊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人群这里,发现来的人相当多,平时开个会都没有人出来,没想到今天都如此积极,可见吃水的问题确实成了问题,王远山也似乎懂了一个道理,暗想:“民生问题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如此看来,以后我还是要实事求是多为村里人考虑,解决根本问题,不能总是学着别人搞形式那一套,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和村里人脱节了,免不了还是要被骂,而且也得不到大家的支持。” 王远山站在大家面前,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都知道,今年夏天以来天气干旱,泉里的水淌的比以往慢了很多,为了水大家都排起了队,甚至还有人为了水而吵架,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大问题。” 王家乐打断了村长的话,笑着问道:“山哥,那你说说,家家户户都在抢水,要是不排队,还有水吃吗?” 王远山答道:“家乐,你说的没错,排队是个好现象,说明咱们村的人都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都是讲理的人,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某一家人总是排队,本来家里的水够一家人用了,还想把更多的水挑回自己家攒着,那么在这样缺水的情况下,势必将造成别人没有水吃的情况,因为几个人的贪婪与自私,难道要把别人渴死不成。据我所知,在这样缺水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在家里用饮用水洗衣服,或者端给牲口饮用。这不是浪费水吗!” 王远山略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大伙都听得很认真,于是他接着说:“大家都自觉一点,家里的水够用了就不要再去挑,那么家里没水的人家去挑水,也就有水了,你们要知道,如果大家都不要去抢水,不要去攒水,咱们村这眼泉水是完全够我们大家用了,等秋后雨季到了,这水自然就会多了,那时候你们想干什么大家自便。可是现在,我们必须要团结,度过这个干旱的季节,这样一来大家再也不用排队,还能踏踏实实在地里干活,早上不用那么早爬起来去抢水,累了一天晚上还能踏踏实实睡个好觉,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远山说的有道理……”几位老人互相嘀咕着。 “村长,理是这个理,大家都知道,可是那些洗衣服的,那些抢着攒水的,怎么才能阻止呢?嘴上说说要是能管用,那么干嘛天天有那么多人守在泉水旁边呢?人家家里抢的水多,偷偷洗衣服别人又看不到,也管不着,你说有什么用呢?”王立家有些质疑的问道。 陈彩芸和周翠芳一听,有些不自在的把头压低了些,她们两个可是用饮用水洗衣服的典型代表。 王远山听王立家这么一说,略微沉默后缓缓说道:“立家,你所说的是问题的关键,要解决这些问题,我想来想去就四个字,哪四个字呢?那就是自觉和监督,每家每户都自觉一点,养成节约用水的习惯,往后杜绝用饮用水洗衣服,不光家里人要监督,邻居也要监督,现在咱村里上学的这些娃娃也都懂事了,更要监督自己的父母和爷爷奶奶,让我们一起度过这个干旱的季节。”说毕,人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王远山定睛一看,鼓掌的竟然全是这些已经上了中小学的男女娃娃们,心想:“上学果然还是有用的,知道鼓掌,知道响应我的提倡。” 可王远山哪里知道,这些娃娃之所以鼓掌,一大部分是因为在学校里形成了鼓掌的习惯,不管是班级会上,还是学校集合会上,老师和校领导一讲话,下面的同学们都会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和表示赞同,刚才他们听到王远山说的头头是道,也不顾是对是错,可行还是不可行,等他说完,就条件反射般的鼓起了掌,这让村长在这些人面前很是有面子,他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王立家又说道:“村长,想必你今天听到骂人的声音了吧,我去挑水,泉旁边地上放着一些水桶,其中两桶装着满满的水,我一看泉里,也就几舀子的水量,没有水那怎么行,看着地上那两桶水我就想,这谁家的桶还在这里放着,没有挑回家那家里一定不缺水,不然也不会放在这里。于是为了家里有水吃,我就把地上那两桶水倒进我家的桶里挑回家了,刚才那叫骂声就是在骂我。村长你说说,我有什么错?” 陈彩芸一听王立家如此说,分明是在挑衅自己,决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正准备接着王立家的话为自己讨个说法,恰好被王六看到了,他抢在前头提高嗓门喊道:“立家,你少说几句不行吗?你不睡你的觉,来这干嘛,你气不死我是不甘心是吗?” 王立家见父亲开口了,惹父亲生气并非他之所愿,就什么也没有再说,保持沉默站着。陈彩芸见王六这么说,再加上吴大凤还站在她跟前,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一场吵闹就这样消失于无形。 王远山也知道,每个人都是有贪心和私心的,抢水成了村里的一大问题,让这位村长很是头疼,他再次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为了不打扰下午大家的劳作,我最后再说一点,为了我们能够顺利度过这个干旱的季节,吃水问题只能我们大家一起努力,节约用水,不抢水,不浪费水,让每家每户都有水吃。我们村子不大,就像一大家子人一样,有了困难,我们要一起解决啊。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大家干活的都去干活吧,我说再多,你们不听也是没用的。” 王远山说完,人群里又是一阵纷纷攘攘的议论声,都在思考着村长的建议,觉得他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人群也渐渐地散了。 这个夏天,极度缺水,但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故,那条细小的山泉养活着村里人,但从未断流过,可谓是生命之泉。排队的人仍然排着队,抢水的人仍然在抢水,这个现象一直持续到秋后雨季的到来,吃水问题才终于得到了解决。然而这年夏天的经历,则成了以后村里人茶余饭后的另一种谈资,那将是一段挥之不去的记忆。 求学之路 第二十一章:暑假(六) 持续了二十多天时间后,村里的麦子终于割完了,漫山遍野又是另一种景象,大片大片的麦地空了出来,为数不多的几块地已经被翻耕了,整齐的麦茬被埋在了土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将慢慢腐烂,作为肥力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可是大多数的麦地仍然露着麦茬,还没有被翻耕过,实在是没有时间翻耕,因为此刻麦子还在地里堆摞着,不把粮食装进家里,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 生活仿佛从来没有不苦的,但只要有一点点的甜,人们就会甘愿付出更多的苦和累,来让生活继续。 fantuantanshu.com 割完了麦子,忙碌还远远没有结束,过程虽然不复杂,可是每一个过程都相当艰辛,这是谁也逃脱不了的。王秋生躺在炕上午休,突然听到屋子后面路上有牲口踏过的声响,这声音不像是邻居家牲口发出的,正暗自纳闷:“这是谁家的牲口呢?怎么从我家房背后走下来了,是不是走错了,哎,管它呢,我先眯一会儿再说吧。”还在厨房收拾碗筷的王玉竹也听到了这个奇怪的声音,产生了同样的疑问。自家周围的一动一静,包括花花草草,都是相当熟悉的,一旦有什么反常,就会立刻知晓出现的异样,这也是因为村里孤僻安静无外物踏入所致,因此让每一个村民养成了这种特殊的身体感应,这自然也算不得什么特异功能。 大人们大都需要午休,可孩子们精力旺盛,会利用这个空当好好的玩耍一番,小安小雅坐在门口的树下,摘了一大把洋槐树的叶子,正各自把弄着玩,竟然也玩的津津有味。听到声响后二人抬头一看,发现是姑姑王家梅和姑父黄胜光牵着两匹骡子来了,黄文斌也在,小安跑过去激动地喊道:“姑姑姑父,是你们来了啊。”小雅也叫着迎了上去,王家梅问道:“小安小雅,这么热的天,你们两个怎么在门口?” “姑姑,我们在这里玩。”小安率先回答,他已经高兴地和好几个月没有见过的表弟黄文斌走到了一起,和村里的伙伴玩的久了感觉怪没意思的,不似上学的时候,渴望和村里的伙伴玩耍苦于没有时间,但在这暑假里天天见面,自然也就有些腻了,此刻看到表弟来了不由得令他激动。小雅拉着姑姑的手,硬拽着让她和姑父赶紧到家里去。 王家梅说:“小雅,我们先把骡子拴在树上,不然跑了怎么办,拴好了我们再进去。”小雅这才明白过来,真是怪自己有些着急,竟然忘了先把骡子拴好,只好先等着姑姑姑父拴好骡子。 骡子拴好以后,黄胜光把套在骡子背上用来固定鞍子的绳索都松了松,接着把搭在鞍子上的几捆绳取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两匹骡子没有任何异常,就说道:“小雅,我们走吧。”每一个庄稼人对待牲口,都特别的上心和仔细,这是因为所有的庄稼,几乎都要靠牲口来完成。 小雅就带着姑姑姑父进屋去了,此刻小安和表弟在门口的树下聊的正起劲,王家梅说:“小安,你们两个也和我们一起去屋里吧。”大人小孩五个人一起,就沿着门口那条小路朝院子里走去了。刚一踏进大门,小安就喊道:“我姑姑姑父来了。” 小安这一喊,王秋生夫妇心里的疑惑解开了,两人同时恍然大悟,王家旺夫妇也从东厢房里迎了出来,家梅便笑着问道:“哥,嫂子,今年的麦子怎么样?”黄胜光也跟着笑着问候了一句。 “好着了。”王家旺笑着回答。一时间几个人站在院子里嘀咕了起来,倒忘了让人家去屋里休息,方秀丽发现了就赶紧笑着说:“赶紧去屋里坐,别站在院子里了。” 大家这才踏着台阶,先后走进了上房,王秋生夫妇正准备下炕,就被家梅拦住了,说道:“爸,妈,你们就在炕上坐着,别下来了。”黄胜光也跟着进来了,问候道:“爸,妈,你们身体还好吗?”王秋生面露喜色回答:“我们好着了,你们两个别站着了,快上来炕上坐。”黄胜光没有上炕,就坐在了椅子上,王家梅脱了鞋上炕坐了。王玉竹接着问道:“胜光,你爸妈身体好吗?”黄胜光回答:“也好着了,就是我爸那腿疼的老毛病经常犯。”王玉竹叹了口气说:“人老了就会经常腰腿疼,没有别的大毛病也就是了,我和你爸这代人啊,要说没有一点儿毛病,那还真找不出来一个。”王玉竹一说,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王家旺倒了两杯开水,端给了妹妹和妹夫,方秀丽则去厨房打算给他们做点吃的,厨房门咯吱一响,家梅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喊道:“嫂子,我们吃了过来的,你去厨房干什么,什么都不要做,我们不饿。”说完,她就下炕去了厨房,把方秀丽拉了出来,说道:“嫂子,我们真的不饿,你就别忙活了。”方秀丽则说“你们走路过来,怎么能不饿呢,家梅,你别拉我了,我做饭很快的。”家梅接着说:“嫂子,我们真的一口也吃不下,就算你做好了饭,我们也不吃,等到晚上你在做晚饭吧,晚饭是要吃的。”方秀丽知道家梅说的是实话,只好作罢。 黄文斌在没上学前,经常来舅舅家,一住下就是好几天,一天到晚 和小安小雅黏在一起玩,所以来到舅舅家一点儿都不怕生,从大门进来就和小安一起蹲在屋檐下玩了起来,屋里都还没进去。王秋生朝着外头喊道:“文斌,你怎么没有进来,在外面干什么呢?”王家梅还在厨房门口和嫂子在一起,听到后就对儿子说:“文斌,你爷爷叫你呢,你怎么还没进去向你爷爷奶奶问个好吗?” 黄文斌这才跑了进去,看着王秋生夫妇喊道:“爷爷奶奶,我在外面玩呢。”王小安也进来了,没一会儿,两个孩子就又出来蹲在屋檐下玩了起来,小雅也凑了过来一起玩。 王家梅进去后,王玉竹就说道:“家梅,这大忙月的,你不在家里忙,还让胜光和你一起过来,这是要惹人骂的,你要顾你自己的家,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了。” 黄胜光听了解释说:“妈,今天过来是我们两个人的意思,我们村那边地势低,麦子比这边熟的早,麦子现在都上场了,我家的打麦场是三户人家共用的,碾场的话一时还轮不到我家,所以我们就先过来帮忙驮麦子,刚好牲口也闲着,我把我弟弟家的骡子借来和我家的骡子都牵了过来,这样快一点。”王秋生对王玉竹说:“你呀,娃娃都过来了,你还要说人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接着问:“胜光,你把牲口绑在哪儿呢?”黄胜光回答:“绑在外面的树上了,那两棵树下有阴影,还挺凉快的。” “不能这么绑着呀,得给倒点草料吃吃才好。”王秋生边思忖边说。王家旺就说:“爸,我去倒,是得给骡子倒点草料吃。”他说完,就出去将家里给牲口吃的草料端了两盆拿出去了,放在两匹骡子跟前的地上,骡子就吃了起来,这草料不比别的普通草料,王家旺端出来的草料是用晒干的麦粒和胡麻油渣混在一起的,牲口吃了特别助力,是青草等物所不能比的。 椅子上坐着的黄胜光忽一抬头,就看到了贴在墙上的奖状,细细一看原来是小安期末考试获得的奖状,他知道小安这孩子遭受过王仁旺的虐待,看到这张奖状后自然感到很欣慰,就情不自禁的说道:“文斌,你进来看看,你可要像小安学习,争取下次考试也能得奖,不能天天想着玩耍。”家梅一听丈夫这么说,才发现了墙上的奖状,她更加高兴,喃喃自语道:“小安能考个好成绩,可算给我爸长脸了,王仁旺你也不会想到吧,你以为把小安逼走就没有学可上了……” 她回过头问方秀丽道:“嫂子,小安在河沟村上学不容易吧,你和我哥是天天早上送下午接,在大湾村都有人议论你们俩,说你们是如何的辛苦,可是为了孩子都是值得和有意义的。小安考了个好成绩,你们俩的辛苦也没有白费,倒是那王仁旺,应该会愧疚吧!” 方秀丽心头一酸,想到了小安曾经的遭遇,但又故作镇定,对家梅说道:“这倒是被逼的没有办法,要是能在大湾村上学,不仅路上有伴,还有你在那边可以照看,可惜小安这孩子没有那个命。回想起来,这都一年已经过去了,再过一两年小安小雅大点,我们就不用天天接送了。”就在这时,王家旺进来了,嘴里夸着两匹骡子是如何的好,引得大家又是一阵讨论。 一声大叫驴悠长的叫声,打破了午后村子的安静,显然又快到下午放牧的时间了,可是它怎么也不会想到,更苦更累的活儿还在等着它,已经到了驮麦子的时节,村里的骡马驴将会无一幸免,只有牛群是比较幸运的,驮东西不用它们,主要是受地域和生活习性影响,在别处也有用牛驮东西的现象,但在王家村方圆却是极少见的。 这时,王壮背着手掀开了王家旺家的大门走了进来,并且咳嗽了一声,边走边说:“听着好热闹啊。”王家旺闻声走了出来,见是王壮老人来了,就亲切的迎进了屋里,王秋生说道:“壮哥,你好久没来了,最近在忙什么呢?”王壮不急不忙习惯性的动了动嘴唇,然后说道:“我就是闲人一个,能忙什么呢,有时候放放牲口,有时候就在村里走来走去打发一下时间。” 村里的老人进来,免不了要客套一下,王家旺刚递了水烟烟斗又在倒水,家梅笑着问候道:“叔,看起来你身体还是那么健朗啊。”王壮笑着说:“家梅这孩子,还是那么会说话,你们是来帮忙驮麦子的吧。” “是的,叔,我们村的麦子已经上场了,凑着有空就过来了。”黄胜光回答说。 “好啊,好啊,你们这娃娃好啊,人活一世不就图这一点吗,家梅,你爸妈是有福的……”王壮抽了一口水烟叹道。他好像是想到了自己的不幸,似乎有些忧伤,又有些若有所思,总而言之,从王秋生一家人这里的对比,他看到了自己的凄凉,故作镇定的掩饰了自己的忧伤,半眯着的双眼,却分明有些湿润,就在这短暂的瞬间,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安静,他接着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家梅,你们村今年的庄稼还好吧?” “好着了,叔,今年的麦子普遍都长的好。”家梅回答。这才打破了屋子里令人动容又不知说什么的短暂的安宁。 王六也走了进来,看着院子里盛开的花赞叹道:“这花儿开的可真好看啊。”王家梅出来说道:“六叔,快进屋里来。”王六抬头看了看家梅说:“家梅,是你回来了,外面树上绑的两匹骡子是你家的吧?”王家梅回答:“是啊,六叔。”王六就朝屋里走去了,嘴里连连叹道:“好骡子啊,一看就是操心喂养过的。”王六走进去一看,王壮也在,就笑着说:“壮哥,好几天不见你了,今天在家旺家可算是见到你了。” “看来串门子我们今天是串到一起了。”王壮开玩笑说,惹得大家一阵笑。接着把手里的水烟斗递给了王六,并且说:“来,他六叔。”王六就接过烟斗抽了起来。一屋子人热热闹闹说着话,谈论最多的还是关于庄稼的事。 王冯志也来了,他刚一踏进大门,就传来了一阵笑声,王玉竹笑着说:“家旺,是不是你志叔进来了,他到哪儿都是笑声先到,也只有他才有这种独特的笑声。”王家旺看了一眼说:“是啊,是他。”然后出来说道:“叔,你过来了,快到屋里来。” 王冯志一进屋,就先哈哈大笑了一场,看了一遍屋里的人,笑着说道:“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壮哥六哥,你们两个死老汉,一前一后走的可是够快的,我撵都撵不上,看着你们都来家旺家了,我想着一定很热闹,就后面也跟着来了。”他这么一说,满屋子的人全都笑了起来,家梅边笑边说:“叔,你还是那么乐观,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笑声,这性格可真好啊。” “他志叔可是我们的开心果啊,农闲的时候放牲口,要是他不在,那注定半天日子过得很慢,他要是在,恨不得两天日子加在一起过。”王六打趣地说道。就又引来了一阵笑声,王家旺倒了杯水端给了王冯志,王冯志接过水说道:“家旺,今年你家麦子可是要最先驮上场了,你这个妹妹好啊,你这个妹夫也好啊,两个人拉了两匹骡子来给你家帮忙,这可真是很难得的。” 王家梅忙说:“叔,我家那边麦子割的早,已经上场了,趁着有空我们就过来帮帮忙。”看着家梅如此解释,几位老人打心里为家梅的睿智而暗自感叹。王家旺一家人没有想到的是,家里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可真够令人喜悦的。在这样的农忙时节,平时很少有人串门的,各自顾着争分夺秒的干活,想必是因为家梅来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所以就进来坐坐。 一会儿以后,几位老人就笑着一起回去了,王秋生一家人商量了一下驮麦子的事情也就出发了,王小安和黄文斌各骑着一匹自家的骡子,前面王家旺和黄胜光牵着,王秋生在后面吆着牛,现在麦子割完了,坡上也宽广了不少,所以他把牛赶在麦地旁的坡上,自己就可以帮着捆绑麦子了。 王小雅见姑姑在家里,自然也不想去骑骡子了,就呆在家里粘着姑姑,晚些时候,王家梅去了刘贵家看了一趟高大婶,和高大婶说了很多话,可是发现她不像以前那么乐观了,动不动泪水就流下来了,也不知她究竟有什么事。可是家梅明白,高大婶家的任何事情,她作为一个外人都无权过问,只好以安慰的话语安慰了高大婶一番,高大婶渐渐又露出了微笑,接着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家梅便离开了。 驮麦子和割麦子相比前者显然是要快得多,王秋生家多了两个骡子,效率一下子提高了很多,黄胜光和王家梅夫妇帮了大约一星期的忙,大多数麦子已经驮回来了,二人就带着儿子,牵着骡子回家去了。 在整个暑假里,几乎每天做的事情都和麦子有关,等所有和麦子有关的事情忙完后,暑假也就剩不多几天了,此时日子已到了农历七月中旬,王小安刚刚玩耍回家,耕地刚回来的王家旺就问道:“小安,马上要开学了,你作业写完了吗?” “我早就写完了。”小安轻快地回答。 “今年暑假你和小雅辛苦了,帮了我们很多,这几天你们就好好休息休息,和你们伙伴玩一玩,马上也要开学了。”王家旺叮嘱道。 是啊,对村里的孩子们而言,暑假的确是辛苦而又忙碌的,这种高强度的劳作既是一种锻炼,同时也是一种考验,虽然很累很辛苦,但是自己参与了整个过程,懂得了粒粒皆辛苦的道理,也懂得了大人们的不容易。可是在王小安心里,最令他高兴的就是自己学会了割麦子,而且一天不落的跟着父母参与了家里麦子收割的整个过程,这是最令他引以为豪的事情。 一个多月时间的暑假并不太长,可是小安突然发现这种待在家里的时光,倒有些比不上在学校里的有趣,只是最怕的就是上学时天天要走路,还有父母放学时接的不太及时自己与妹妹单独走在路上的害怕,他突然想起了学校里的那些同学,想起了学校里他们很多人一起玩的游戏,想起了课堂上吴老师讲课时认真的神情,也想起了他们因为调皮而被吴老师批判时的窘迫,他突然会心一笑,即刻明白了过来,独自嘀咕道:“糟糕,暑假竟然结束了,明天就是报名的日子。” 求学之路 第二十二章:新学期 新学期报名这天到了,王小安和妹妹王小雅早上吃过饭就背着书包去学校了,因为大人还在忙,所以兄妹二人没有让父母送,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路上随处可以看到地里干活的人,这实际上和父母送一样,看到干活的人心里就不再有任何害怕了,当然这种害怕是由于年龄小而造成的。 因为一个多月没有走这条路了,有些路面变得松软,脚踩过去会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给人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小安小雅都记得去年报名时,是爸爸带着他们走的山路,而这次是他们自己走的水路,成长就是在这样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曾经需要大人带领去报名,而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自己去报名了。 从老虎沟这里经过时,小雅惊奇的对小安说:“哥哥你看,这里是爸爸修过的路,还是好的,没有被水冲垮。” “我知道,沟底还有很多路都是爸爸修的,路边这些酸刺的断枝也是爸爸砍掉的,以前就长在路当中。哈哈,今天去学校我可就二年级了。”小安激动地回答。 “你记不记得下大雪那天,爸爸四点就到学校里来接我们了,我们回家时都晚上九点多了,天竟然还是亮的,抬头才发现月亮都出来了。”小雅边走边问。小安回答说:“我肯定记得,那次的雪那么大,从小到大就见过那么一次,忘也忘不了的。” 兄妹二人边走路边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沟底,来到那眼泉水的地方,发现泉水还是原来的样子,但里边多了一层泥沙,然而并不妨碍它的清澈,一股细细的水流强劲有力的淌着,和路边那条小河汇聚到了一起,小安便说:“这眼泉水要是在我们村该多好啊,水清澈,水流也大,要是我们村的泉水也能够淌这么大,肯定就不用排队了。哎,真是可惜啊,这么好的泉水,竟然生在这个地方。” 小雅接过哥哥的话说道:“在这里也挺好的呀,我们念书路上不是就有水喝了吗,还有河沟村那些地里干活的人路过的时候也会喝,而且我觉得呀,这里是在沟底,比我们村低,所以水就流的大。”小安略一思忖回答:“你说的也是呀,这里地势低,水流肯定就大,我们村所处的地方比这要高,水流自然就比不上这里了,还是低一点好呀。” 小安又道:“妹妹,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呢,你问吧。”小雅有些好奇的回答。小安问道:“你说我们这里到处是沟沟壑壑的,大大小小都有水在流淌,水是往低处流的,那么多的水流淌到一起,会到哪里去呢?”小雅不假思索的回答:“大海”小安问:“你怎么知道的?”小雅回答:“我们老师讲过的呀,怎么你忘了?”小安笑了笑道:“我没忘,我是故意问你的,我以为你不知道。” 小雅想了想说:“这里的水,还有别处的水,全部都流到一起,那大海得有多大呀?还有,这大海在哪里呢?我真想去看看。” 小安也一样不知道,当课堂老师讲到大海时,所有孩子们眼睛都亮了,尽情的想象了一番,思绪又回到了课堂,因为那实在太遥远了,干脆也就不去想了,甚至在每一个幼小的心灵里,都同样藏着一个隐隐的疑问,这世上真的有大海吗?听了妹妹的疑问,小安又进行了一番思考,于是说道:“大海很大又很遥远,等我们长大了就可以去看看了。” 接着走了没多久,跨过最后一道河,就到了河沟村,学校也马上就要到了,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一种期待油然而生。道路两旁的白杨树依然高大挺拔,枝叶繁茂,阵阵清风拂过脸颊,那树叶也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仿佛在欢迎阔别了一个多月的学子们再次归来。当小安小雅来到校门口,立刻传来了嘈杂声,校园内外花花绿绿好多人,细细一看多了一些新生,他们腼腆的东张西望,环顾着这个陌生又好奇的环境。 一年级教室里,已经有一半多的学生到了,围在一起谈论着开心事,小安兄妹走了进去,里边的同学应声而转,齐刷刷的说道:“又到了两个。”小安小雅笑了笑就从座位上坐了下来,只见还有几个同学在飞快的写作业,一看就知道是暑假作业没有写完。这时赵阳文跑了进来激动地说:“哇,老师办公室好多家长,今年新生还不少。”惹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于飞说:“按理说我们也二年级了,不应该坐在这个教室里了,怎么你们都还在这里坐着呀。” 大多数同学还沉浸在暑假里,于飞这么一说,他们才发现原来大家在这个教室里已经一起度过了一年,而且一年级生活结束了,但不是全部的人都可以升级到二年级,比如王小雅和赵敏文这种,还需要在一年级继续学习,但他们也将会是一年级的中流砥柱,在新生面前算得上是老人了,另外还有几位期末考试没有及格的,比如赵阳文,按理说也要留级的,但最终结果会是什么样,老师还要咨询家长的意思,看他们是否希望自己的孩子留级,还有待商榷。 于飞一问算是提醒了大家,孙震峰则说:“今天才开始报名,我们坐在这个教室也没有关系,等到真正上课了,就是不去二年级教室也不行了。” “对,没错,今天我们就继续坐在这个教室里吧。”一个声音传到了大家的耳里,这是马军波不急不慢发出的声音。这时候教室里的人也到齐了,但喧闹声渐渐停了下来。经过一年的成长,这些孩子仿佛真的长大了很多,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不舍,有对那些留级同学的不舍,更有对这个熟悉教室的不舍,虽然所有的教室相隔只有几步之遥,但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舍和留恋。大家发了一会儿呆,教室里又开始沸腾了,知道分别在所难免,干脆就在最后的时光里尽情放肆一回。 谁都知道,五年级同学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可谁也不知道,他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有些同学去镇上上了初中,开始接受新的教育;有些同学辍了学,开始帮家里人干活,及早过上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人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该有什么样的选择,在一些时刻,全是不由自己的,当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时,在那一刻你就会明白你是多么的幸运! 那些活生生的例子出现在自己眼中时,一个人清澈的心灵到底会遭到怎样的打击与煎熬,这是无法想象的,可又是无法躲避而要必须面对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有些上了中学的学生回来时,会再次来到学校里,看看往日的校园,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让人仰望又羡慕的光芒,曾经都一样土里土气,竟然会蜕变的如此优雅、大方,甚至更加的好看了。可当临近中午,从校门口那条路上走下来一个耕完地赶着牲口,肩上扛着犁的刚刚毕业的五年级学生时,你心里又将是怎样的翻江倒海! 新的一学期,成了起点,也成了终点,一些事往往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几个大人的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大家立即明白了,是吴老师送几位来的早的家长出去了,新生报名都会有大人陪着,来一起熟悉一下校园环境,感受一下不同的氛围。 吴老师从校门口进来后,就顺便走进了一年级教室,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笑着说:“都到齐了吗?三个教室就属你们这里最吵,你们在谈论什么这么开心?” 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到齐了。”但是,关于老师的第二个问题,他们则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言,因为每个人都清楚,第二个问题也只是老师的随口一问,大家抬头盯着老师,期待 着老师能够说点什么重要的事情。老师略一停顿,好像在想什么事一样,随即说道:“赵阳文,你把大家的通家书收一下,还有王小安孙震峰把大家的暑假作业也收一下,全部收齐了之后帮我拿到办公室。” 老师说完就出去了,教室里又是一阵喧哗,没有做完作业的赶紧借来一本开始抄袭,还有的同学因为通家书上有家长的签名,所以保管的非常仔细,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家长叫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如果两个同学互相吵架,要是知道对方父母的名字,就会很占上风,而且吵架的双方均以叫对方大人的名字为傲,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能够得胜。现在老师让赵阳文收通家书,大家又不得不交给他,可是又有些不放心给他,怕从此泄露了自己家长的名字。 赵阳文早就欢喜的合不拢嘴,见大家有所顾忌,就想出了一个妙招,他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家长的名字被别人看到,我保证不会让别人看一眼的,你们也不用拿出来交给我,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我一个一个过来收,收一张盖住下面一张,把有字的放在下面,反面朝上,这样别人肯定就看不到了。” 大家听了表示同意,赵阳文就拿出自己的通家书把反面朝上,从第一排开始收了起来,他确实按自己说的做着,让大家也放下了心。收到最后一位的时候,是胖子于飞,赵阳文冲他笑了笑说:“拿出来吧,就剩你一个了,对我还不放心!”于飞看了看赵阳文那不怀好意的笑,故作镇定的警告说:“赵阳文我告诉你,不许给别人看,你也不能看。”赵阳文回答:“放心吧,这么多人的我都没看,你的当然也不会看的。” 2kxs.la 于飞这才打开自己书包的夹层,拿出通家书递给了赵阳文,别看他平时笨手笨脚的,从小夹层拿出通家书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他比一些同学还要心细。赵阳文收齐了通家书,就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他坐在靠门的地方,走到自己座位旁过道时停了下来,把最后一份通家书放在了第一张的位置,然后翻转过来,正面就朝上了,教室里的同学还以为他在整理通家书,整理齐了好交给老师。赵阳文清楚地看着于飞的通家书,家长签字处写着:“我是于飞的爸爸,读书不多,也没啥要说的,就是希望老师好好教育孩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作为家长我没有怨言,我知道这都是为了孩子好,祝老师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于三胖。” 赵阳文看完,没有忍住竟然笑出了声,于飞发觉有些不对,就对赵阳文说:“赵阳文,你要是看了,我跟你没完。”赵阳文看了一下于飞说:“我已经看了怎么办。”于飞无可奈何,就赶过来夺赵阳文手里的通家书,赵阳文猴精猴精的,跑过来跑过去的躲闪,于飞身体笨重,却哪里抓得住身手敏捷的赵阳文。赵阳文站在另一端,看着于飞的通家书就念了出来:“我是于飞的爸爸,读书不多,也没啥要说的……”刚要念下一句,于飞就追了过来,赵阳文又跑到了另一侧,教室里已经人声鼎沸,大家笑的人仰马翻,有顿足的,也有捶桌子的。 赵阳文接着念道:“就是,就是……”他被同学们的样子笑的念不出来了,大家一起喊道:“就是什么,你快念啊。” “就是希望老师好好教育孩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作为家长我没有怨言,我知道这都是为了孩子好……”赵阳文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大家听了以后,才发现这写的和自己家长写的差不多,原本也并不好笑,只是因为赵阳文和于飞这对活宝,所以惹得大家笑了起来。赵阳文念完以后,知道于飞爸爸的名字无论如何不应该念出来,自己看到已经有些过分了,但他仍不忘继续逗于飞,就对他说:“于飞,你别打我,你要是打我我就全念出来了。” 于飞回答:“你念出来试试。”赵阳文就假装要念出来,开口念道:“祝老师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于……”他停顿了,于飞更加着急了,赵阳文便说:“我念完了,最后是于飞爸爸的签名,我不认识写的是什么,我要去交给老师了,王小安孙震峰你们作业收好了没有。”说完,赵阳文就走出了教室,怕在教室里于飞又来追赶,所以站在院子里等待王小安和孙震峰。 三人把收齐的通家书和作业交到老师办公室就回来了,赵阳文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刚一进教室于飞就朝他走过来了,赵阳文朝着另一侧躲闪,两个人你来我往,本来不大的教室里被他二人这么一折腾,满是漂浮的灰尘。于飞从黑板前追着赵阳文跑过时,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鼻子恰巧撞在了前排的桌腿上,顿时鼻血就涌了出来,像水柱一般流着,同学们见状立刻安静了下来,吓得赵阳文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事情由他而起,容不得他发呆,立刻跑到于飞面前惊恐的问道:“于飞,你没事吧,这可怎么办?” 于飞捂着鼻子说道:“我没事,你放心,等一下就好了,我经常流鼻血。”这时马军波走上前来说道:“流鼻血时要用水洗一下,这样可以止血,然后拿纸塞一下就好了。赵阳文,我们扶他去河边洗一下吧。”听到马军波如此说,赵阳文顿时有了主意,连忙说:“好。”接着就把于飞扶了起来,赵阳文扶着于飞从教室里走了出去,于飞说道:“我没事,你不要扶我了,你这样我倒走不快。”赵阳文就松开了手,于是三人快步走出校门,往下方河边去了。 教室里仍然处于安静状态,王小安拿出作业本,撕了几张纸急忙赶了出去,孙震峰随后也出去了。二人来到河边时,于飞正在掬起河水洗脸,已经把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洗干净了,但是鼻孔里还有血液渗出,和之前相比缓和了很多,看来用水洗洗确实是有效的。于飞扭头一看说:“你们两个怎么也跑下来了,老师没有发现吧?” “没有,来把纸塞上。”王小安把纸张揉成了鼻孔大小的两个纸卷,递给于飞说道。孙震峰接着说:“你放心吧,今天才是报名,没有那么严,再说我们有理由,老吴也不会说什么的。”孙震峰倒把大家逗笑了,于飞便说:“我们回去吧,免得被老吴发现。” “再等等看,如果回去了鼻血没有止住,还得下来。”马军波一脸严肃的说。其他人一听表示赞同,都在小河边的石块上坐了下来,清澈的河水淙淙流着,河底的小石子清晰可见,河对岸的那座山默不作声的挺立着,五人就这样蹲在河边,倒也轻松自在,身后一棵挺拔的白杨树枝叶茂密挡住了强烈的阳光,五人刚好坐在树荫下,从树的缝隙透过几缕光线照在眼前的水中熠熠发光,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没有人说话,只听见水流的声音,时光变得安静而美好。 赵阳文看着于飞说:“于飞,你感觉怎么样,今天的事是我的不对,我原本只是为了和你闹着玩,没想到……,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于飞若无其事的回答:“不就是流鼻血吗,这算什么事,你别担心,我可没有生气,再说了我有那么小气嘛?” “就是,上学期老师批评的时候,每次都有我们几个,胖子是因为他不小心才摔倒的,他哪有那么小气,他要是因为这事怪你,我们也就不会在一起玩呢。”孙震峰解释道。赵阳文又说:“我是真的被你吓到了,我也流过鼻血,可是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 “是啊,真的太吓人了,我也是第一次见。”王小安补充说。 马军波显得并不奇怪,他说道:“其实流鼻血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和人的身体体质有关,流鼻血的时候及 时止住血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于飞笑着说:“你们听听,还是马军波懂得多,这根本不用怕的,就是把我的膝盖摔疼了。”他说完,卷起裤腿,发现右腿膝盖果然擦破了皮,孙震峰笑道:“我们担心的不是你腿上这点伤,担心的是你流鼻血的事,腿上擦破皮那都是小事,你看看我的腿上。”孙震峰边说边露出了自己腿上的一大块结疤,大家都看了过来,这块结疤的确很大,孙震峰颇为自豪的解释说:“暑假爬树时不小心被树枝划的。” 马军波也露出了自己的一个膝盖,只见一大块淤青,解释说:“前几天不小心骑骡子时摔下来摔的。” “谁还没有点伤疤,看我手上这道痕,今年割麦子时割破的。”王小安伸出手递给大家说道。赵阳文笑道:“你们这有什么好夸的,看看我手上这道疤痕,也是割麦子时割破的。”于是大家哈哈笑了起来,看了看于飞,鼻血没有再流出来,知道已经好了,就起身回教室去了。 五人回到教室,一切都恢复了安静,刚刚发生在于飞身上的那一幕,彻底吓到了教室里的所有人,因而此刻变得非常安静,看到他们回来了,大家心里也都放下了心。吴老师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教室里的情况,发现地上有血迹,便问道:“这地上哪来的血?”前排的同学回答:“是于飞流鼻血了。”吴老师嗯了一声,看了看于飞问道:“于飞,现在怎么样?”于飞回答:“老师,我没事了。” 随后吴老师习惯性的皱了皱鼻子,笑着说道:“你们当中很多同学现在已经二年级了,怎么还坐在这里呢,舍不得是吗?”惹得大家又笑了,都抬起头来看着老师,在一个教室里一起坐了一年,确确实实是有些舍不得的。接着老师问道:“期末考试两科都考六十分及以上的同学举手我看看。”两科都考及格的同学把手举了起来,吴老师看了看说:“举手的同学,都拿上自己的东西去二四年纪教室,你们已经二年级了,不能再坐在这里了。” 同学们在一片惊讶与不舍中就这样拿上自己的东西去了新的教室,教室里此时还有一大半学生,一年级不比别的年级,留级的同学较多,有些是家长要求的,想让孩子多读一年打好学习的基础,有些是考试成绩太差不符合升级要求而被迫留级的。吴老师再次强调说:“今天是报名,等过几天领到新书正式开学了,还有十几个新生也会来的,你们人就变多了,到时候可不能欺负新同学。”大家一下子又兴奋起来了,有新同学来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 赵阳文就这样留在了一年级,因为他两科科目都没有及格,这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更是老师没有想到的,和他玩的好的那几个同学,现在都去了新的教室,一想到这些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乐观,因为他知道不管在一年级还是二年级,他们下课了还可以在一起玩的,这算是他给自己的一丝安慰。当然他的那些玩伴,一样希望赵阳文能够和自己坐在二年级教室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可是这个希望现在已经破灭了。 老师安排好各个年级的同学开始打扫卫生,扫地的在扫地,洒水的在洒水,浇花的在浇花,沉寂了一个多月的校园再次热闹了起来,那种熟悉的声音也回来了,这又将是个新的起点。吴老师把赵阳文叫到了办公室问道:“赵阳文,期末考试你是怎么考的,怎么两科都没有及格?按平时的情况来看,别说考及格了,就是考我们学校一年级的前几名你也是有可能的。”赵阳文低头不语,保持着沉默。吴老师再次问道:“考试的那些题,你不会做的多吗?会的全部做对的话也可以及格了,这次考试的题并没有多难。” 赵阳文这才回答道:“老师,大多数题我都会做。”吴老师一听可就纳闷了,心想你既然会做干嘛还没有及格,于是接着问:“那你当时有什么情况吗?”赵阳文回答:“我考试那天肚子疼,还拉肚子,一直盯着试卷等时间,想赶紧去上厕所,可是时间就是不到,等着等着时间到了,我才发现试卷都没怎么做。”老师一听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接着他拿出两张试卷样本,递给赵阳文说:“这是期末考试的试题,你拿回家在作业本上做一遍,把对应题号的答案写在本子上,试卷上不要乱写,到时候把本子和试卷交给我看。记着,答题的时候你就按考试来做,不要问任何人,也不要找书查找答案,怎么想的就怎么答。” 赵阳文答应了老师,接过试卷就回到了教室,报名事宜已经处理完毕,各个教室也打扫完毕,所有学生集合在院子里,老师公布了一些通知,接着就解散了。按照惯例报名后要放一到两天假,老师需要去镇上领取新教材,这次依然是这样的,这天刚好是周五,周六周日休息,下个星期一早晨八点到校正式开学,校园里很快就变得空无一人,恢复了寂静。 赵阳文把老师给的试卷拿回家后,认认真真按照老师的要求在作业本上做了一遍,他也不知道老师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就没有多想,按照要求完成了。周六晚饭后,吴老师去了一趟赵阳文家,问了问赵阳文父母关于孩子留级还是升级的意见,老师也把自己的看法说了一下,双方最后决定让赵阳文升级读二年级,随后不久吴老师就回去了,赵阳文刚好出去玩耍了,所以他什么也不知道。 两天休息时间结束,星期一终于来了,赵阳文把作业本和试卷交给了老师,老师看了一遍,按他这个水平达到及格那是绰绰有余,还才是赵阳文真实的水平。在二年级教室里,虽然还有四年级同学,可是他们都是高年级的,和二年级同学多多少少有些隔阂,唯一的好处就是学习上凡不懂的问题,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老师。 二年级这些同学,尤其赵阳文经常在一起玩耍的那些男生,一想到以后课堂上再也没有了赵阳文,就觉得是一种遗憾,心里感觉怪怪的,坐在一年级教室里的赵阳文,心里更加的不自然,虽然一年级这里除了新来的同学外还有很多是旧同学,但和他玩的好的全都走了。正在他发呆之时,吴老师走了进来说道:“赵阳文,带上你所有的东西去二年级教室。”赵阳文一听,又是惊喜又是诧异,心想可能是老师让自己做的试卷起作用了,此时的他顾不得多想,就赶紧收拾完东西走了。教室里其他考试不及格的同学同样诧异的看着老师,发出了一阵阵怪异的叹声,吴老师接着解释说:“赵阳文同学平时的成绩都是靠前的,期末考试因为肚子疼没有考好,按照他真实的情况完全符合读二年级。”老师说完,教室里再也没有叹息之声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这些留级的学生家长,并不同意他们的孩子这么快读二年级,想着多读一年一年级打好基础,年纪也尚小,所以老师权衡利弊之下才让他们留级的。 在二年级教室,大家看到赵阳文拿着自己的东西过来了,同样既惊喜又诧异,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赵阳文解释了一番,大家才消除了疑虑。正当教室里一片嚷嚷声,吴老师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老师调整好座位就回办公室了。早自习结束,同学们走出教室看着熟悉的校园,一切仿佛又变得如此崭新,刚刚度过一个漫长的暑假,每个人都需要几天的时间来适应校园生活,尤其新来的同学,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小心翼翼的观望着校园里的每一个人和每一棵花草树木,一个全新的世界正从他们眼前打开。 新学期,新起点,校园里又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求学之路 第二十三章:捉鱼(一) 如今正值秋季,除了早晚微微凉快一点外,中午时分的温度恰似酷夏的热,常常令人发困,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就趴在桌子上进行短暂的休息。四年级男同学在聊天中聊着关于去下沟村捉鱼的话题,自然而然被二年级同学也听到了耳里,对于好动的男生来讲,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兴奋的话题,平常玩的游戏玩腻了,就会想着做点别的什么。 可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事绝不能让老师知道,但是如果要去捉鱼,就必须得去下沟村,只有下沟村的河里有鱼,而且那里的河流比学校旁边的河流大了很多,这算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再加上去下沟村路途遥远,多河道,亦时有毒蛇出现,便更多了几分未知的危险,因此捉鱼这个话题同学们也只是悄悄的谈论,生怕被老师知道了而加以阻拦。 几天后,四年级几位男生果然去捉鱼了,下午上课前他们回来了,把河边找的被人扔掉的玻璃输液瓶洗干净,就把鱼装在玻璃瓶里,当教室里的同学看到瓶子里的小鱼时,都很惊讶,这可真是一件新鲜事,学习的时间久了,毕竟会有些乏味。 二年级这帮小子早就想学四年级同学去捉鱼了,又怕被老师知道,所以只能偷偷的计划着。下课后,他们来到操场边的一棵树下,赵阳文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下沟村捉鱼啊,你们都说要去,到底去不去?”于飞说:“去啊,我肯定去,还有人不去吗?”恰好下沟村的田浩也在,到了二年级之后他和赵阳文这帮同学走的近了很多,平时下课也都是在一起玩,他便说:“你们要是去的话我带路,我知道哪里的鱼儿多,那里水浅比较容易捉,到时候我把我爷爷的拾粪罩拿过来,我们直接捞鱼就可以了,这样比较容易捉住,如果用手捉的话是很难捉住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我也是要去的?”王小安问道。孙震峰接着说:“你们要去,我当然去了。”马军波说道:“你们都要去,那我也去。”赵阳文见状激动的说:“既然大家都去,我看今天天气不错,那我们今天中午放学就走,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没有问题,装鱼的瓶子也不用带了,我们村口有个地方扔着很多瓶子,就在河边不远处,我们到了在那里捡瓶子就可以了,这样我们去的路上也轻松些。”田浩率先说道。孙震峰又说:“要是今天去的话,等回到教室我们不要谈论这个话题,万一被其他人听到告诉老师,那肯定就不让我们去了,等到放学后我们就赶紧走,这样就算老师知道了,可我们已经走了他也没办法。” 马军波略一思忖说道:“既然今天要去,那在放学前我们要吃饱,就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回要走很多路的。”于飞一听补充说:“说的没错,放学前我们就使劲吃馍馍,等放学后吃饱喝足了,我们正好有力气去捉鱼。”王小安听了笑着说:“你个死胖子就知道吃,捉鱼回来吃也行啊。”大家一听都笑了,赵阳文说:“吃还是要吃的,放学前我们就吃饱,最后一节课老师在三五年级教室上课,放学铃声一响我们就走。” “课程表你都看了,真有点服你了,你都算好了是不是?”孙震峰盯着赵阳文问道。赵阳文有些得意的说:“那当然了,不算好还怎么去捉鱼,被老吴知道了我们可就去不了了。”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论时,上课铃声响了,接着就回教室了,赵阳文还不忘叮嘱道:“都别忘了我们刚刚商量过的事情,一放学我们就走。” 接下来的课堂上大家表现的若无其事,但内心的激动洋溢在了脸上,其他人并未察觉,商量好的这几个有时候互相挤眉弄眼互传信号,在他们看来一件特别有意义和有趣味的事情已经酝酿完成。最后一节课老师果然在三五年级教室里上课,并没有来二四年级教室,大家安安静静做着作业,赵阳文等人一口接着一口在吃馍馍,还时不时的拿出开水瓶喝 水,等到吃饱喝足,下课铃声响了。 当其他人伸个懒腰准备回家吃饭时,赵阳文等人已经出了教室,朝着去往下沟村的方向出发了,还有一些不回家的同学,则不慌不忙的掏出馍馍吃了起来。田浩走在最前面带路,大家虽然在走,但已接近了跑的速度,因为每天上学来回走很多路,所以他们年龄虽小可体力很好,只有走在最后面的于飞喊道:“你们能不能走慢点,我都快走不动了,反正时间够用,走那么快干嘛?” 其他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于飞,他已经满头大汗,显得有些吃力,实际上于飞的体力不差,因为身体有些胖因而容易出汗,大家只好等一下于飞,然后一起出发了,脚步也放缓和了一些。赵阳文调侃道:“你个死胖子,谁让你吃那么多好东西。”于飞回答:“你管得着吗,我又没吃你家的?”赵阳文接着说:“等什么时候你去我家了就可以吃我家的了。”于飞回答:“我才不去,没吃你家的你都说我了,要是吃了你家的,还不得让你天天说我,我可不想被你天天说。” 于飞赵阳文两人边走边斗嘴,其他人只顾着发笑,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村庄,道路是一直绕着小河流前进的,时而弯曲时而笔直,时而在河边走,时而需要跨过河流,除了田浩每天要走这条路已经习以为常外,其他人都显得更加好奇,尤其王小安,这是他第一次去下沟村,内心无比激动。 燃文 跨过很多次河流之后,就到了一处挨着山体的道路,这处道路与河流分开而建,路旁边就是那条弯弯曲曲的河流,河流一侧同样是一座陡峭的山峰,路与河流被两座大山夹在中间,路边植被茂密,渐渐有股腥味扑鼻而来,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顿时显得阴森恐怖,走不远处就是一处陡峭的下坡石头路,这道路显然是在石堆里开凿出的,路的边缘就是悬崖,悬崖下方是一条深沟,堆积着无数个方形大石块,河流顺势而下形成了一道道瀑布,溅起的水花打在那些大石块上异常壮观,纷杂的水流声不绝于耳。王小安呆呆看着下方壮观的景色出神,他从学校回家也有一段水路,可何曾有这里的如此气势,不觉看的越发呆了,只听见他缓缓说道:“哇,这些石头好大呀,还有这几个潭,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王小安刚说完,于飞就双手拿起路边一个石块朝着深潭砸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望向石块落水的地方,石块刚好砸在了深潭之中,顿时激起了偌大的水花,那石块沉了底便没有了踪影。孙震峰急忙说道:“于飞,你往里边站,边上太危险了,小心掉下去。”田浩对大家说:“我们大家边上都不要去,往里边站,这样真的危险。”于是,大家从路边退了回来,眼睛仍好奇地盯着下方的沟壑,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不曾想到此处竟会如此壮观,一侧山顶远远望去似乎是一座庙宇,王小安问道:“那上面是一座庙吗,那么高怎么盖上去的?” 田浩回答:“那就是一座庙,我小时候就有的,我还上去过,我们村后面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去的,暑假我放驴的时候,我们上去过好多次。我们走路的这侧半山腰也有庙,而且庙宇有好几处,只是我们这个位置看不到。”大家听的有些出神,一下子来了兴趣,马军波说:“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也上去看看。”田浩回答:“中午放学时间肯定不够的,光上山就得差不多一小时,上去了你就发现没有一点意思。” “没去过才觉得好奇,你去过肯定觉得没意思,我们刚才走过的这段路都觉得很有意思,就是因为我们走的很少,要是走的多了也会觉得没意思的。”赵阳文笑着说。 大家站在路口,不由得停了片刻,多半是被这奇特的景观吸引导致的,此刻于飞仿佛比大家更清醒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急忙说道:“我们是去捉鱼的,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不然耽搁了时间回去要迟到了,迟到了被老吴发现还不知道会怎么惩罚我们。” “胖子说的有道理,我们赶紧走吧。”赵阳文接着说。路口短暂的停留后,大家又出发了,脚下现在是一段下坡路,径直来到沟底与那条河流又相遇了,视野变得开阔了起来,前方不远处长着一些白杨树,远远望去可以看到树下的房屋,王小安因为第一次来,他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便好奇的问道:“前面有树的地方是下沟村吗?”大家一听笑了,于飞问道:“你是第一次来吗?”王小安回答:“对啊,我就是第一次来。”田浩回答:“前面就是我们村,已经到了。” 下沟村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子,坐落于山脚下,处在一片开阔地段,有一条河流从村子旁边不远处缓缓流过,那是一条汇聚了无数条小河流的大河流,而且有一条公路从村子旁边穿插而过,是连接三河镇和石川镇的唯一一条公路,因此下沟村的交通十分便利,这是其他几个村子所不能比的,处在河流三角地带存在着一个隐患,发洪水的时候很有可能被水淹了村子,好在多年来并未发生事故,因此村里也疏于防备。尤其从河沟村顺势而下的那条河流,地段由高到低,下方直直对着下沟村,若是遇到超大洪水,后果不堪设想。 田浩带着大家进了村,在村口每人捡了一个瓶子,并在旁边河水中冲洗干净,都急不可耐的想快些去那条大河流里捉鱼,可是田浩却说:“你们先别急,去我家拿上网罩,这样可以保证每个人都捉到鱼,用手去捉的话有时候很难捉到的,用罩子捞鱼更快。” 捉鱼经验自然是田浩最为丰富,大家都跟着他去了家里,掀开大门,只见院子里有一个驼背的老头在忙着什么,听到开门声转身过来,惊奇的问道:“浩浩,你不是去上学了吗,怎么回来了,是回来吃中午饭的吗,你爸妈今天去地里干活没有回来,中午没有做饭,只能吃点馍馍了。”田浩回答:“爷爷,我不吃了,我是和同学来捉鱼的,回来拿拾粪罩去帮他们捞鱼。” 老人看到来了好些孩子,急忙说道:“浩浩,你快让你的同学进屋喝点水啊,怎么都在院子里站着。”田浩回答:“爷爷,我们赶时间去捉鱼,等一下还要回学校去上课,不去屋里了。”说完,田浩拿上网罩就和大家出来了,其他人听到对话,才知道那个老头是田浩的爷爷,大家兴奋的跟着田浩往河边去了,田浩边走边说:“我们去有支流的地方捉,那里有几处积水,里边有鱼,水流动很慢容易捉住。”村子前方不远处,果然有几条细小的支流,沿着地畔形成了一些小湖泊,湖面漂浮着一些水垢,湖里还长着一些藻类等水草,但这水并不是死的,上游有水流的入口,下游有出口,湖泊里的水处在一种循环当中,没有水草遮盖的地方,能够看到水是很清澈的,细细一看,发现水中有很多鱼儿游来游去,这里果然有鱼,大家四散开来,站在水边不同角落观察着水中的鱼,各自挽起袖子,打算徒手捉鱼,只有田浩拿着网罩显得很淡定。 突然,于飞大叫了起来:“哇,我这边好多鱼,差点就捉住了,没有抓紧被跑掉了,气死我了,你们快过来这边。”孙震峰喊道:“我这里也有很多鱼,来我这边。”这时马军波和王小安二人离得很近,都发现水里有很多鱼,可就是捉不住,王小安于是和马军波商议道:“要不我们把鞋脱了,去水里抓?”马军波回答:“我也想这样,那我们两个试试。”二人便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脱掉鞋子,挽起裤腿打算入水,刚一伸脚就被田浩喝住了,他急忙喊道:“你们两个不要在这边下水,这里边有淤泥很危险的,你们两个要下水去旁边那条支流,那里也有鱼,而且那边水浅没有危险。”马军波和王小安就去了支流,站在河流里弯着腰瞅着水面,做好了随时伸手捉鱼的准备。 求学之路 第二十四章:捉鱼(二) 王小安第一次见到这种鱼儿,自然是惊喜万分,望着游来游去的鱼儿,竟然没有了一点主见,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看着马军波轻轻将手伸入水中,一点点靠近浮在水面上的鱼儿,也学着将手伸入水中,可是他和马军波一样,捉了半天一条鱼也没有捉到,心里未免有些失望,经过亲自动手才发现捉鱼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每次将手轻轻凑到鱼的跟前,双手刚要合拢,那鱼便一跃而逃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赵阳文的声音:“我抓住了,我抓住了。”大家抬头看向赵阳文时,只见他手里正捏着一条小鱼,兴奋又小心翼翼的将鱼放进了玻璃瓶,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于飞问道:“你是怎么抓住的,我好几次摸到了可还是从手指缝中溜了,太难抓了?”赵阳文回答:“我旁边这里有一个浅水区,靠近地畔,它没有地方跑了,游到最边上时我伸手抓了一把淤泥,没想到连鱼也给抓住了,要不是这把淤泥,我肯定也抓不住的。”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呢,原来也是凑了个巧,这不算你的本事,等一下我也抓一条给你们看看。”孙震峰信心满满的说。田浩拿着家里的拾粪罩,这是用树枝枝条编制的一种网罩,网格稠密细小,还有一个长长的手柄,拿在手里捞鱼再也合适不过了,他沿着河边走了过来,对大家说道:“你们别急,抓不住没关系,我用网罩捞,保证你们每人都有几条鱼,也不枉我们今天走了这一遭,多多少少每个人的瓶子里装上几条鱼,我们回去了也有面子,不能让高年级同学笑话我们不如他们。” 于飞大声说道:“没错,我们回去嫉妒死他们,他们上次抓的鱼也就那么几条而已。”王小安则说:“可是人家都是用手抓的,已经很厉害了。”马军波接着说:“不管用什么抓的,抓住就行,反正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抓住的。”田浩在岸边边走边盯着水面,没走几步就猛的一下将网罩伸入了水中,等他抬起来的时候一下子捞到了两条鱼,分给了王小安和马军波一人一条,这时候大家才觉得抓鱼并不难,有了这个罩子比徒手抓可要方便的多了。 田浩熟练的挥动着手里的网罩,几乎没有落空,一入水就有收获,没过多时每个人的瓶子里都有了大小不一的鱼儿,下水的同学洗去脚上的泥坐在石块上晾着,王小安于是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赵阳文接着道:“我也觉得时间很久了,我们准备一下回去吧。”其他人也都同意回去,穿好鞋子拿上瓶子就从河边起身走了,走到下沟村村口时田浩说:“你们在这等一下我,我把网罩拿回家去,很快就回来。”说完他就跑着回家了,其他同学站在路口等田浩,兴奋的看着手中瓶子里的鱼,不一会儿田浩就回来了,他一脸淡定的解释说:“我们可以走慢点不用急,我刚才看了一下家里的钟,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分,还有四十分钟我们不会迟到的。”大家一听便放缓了脚步,一点点朝着去往学校的路出发了。 返回学校的路上,自然少不了各种话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就回到学校了,离上课仅剩几分钟。在他们走进教室那一刻,同学们看着他们手中瓶子里的鱼儿,不觉多了几分羡慕,就连四年级男生也多了几分佩服,其他人这才明白了中午一直不见这几人的缘由,原来他们是到下沟村捉鱼去了。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下午第一节课是书法课,老师一般不会来教室,大家各自写一篇书法,如果当天写的是大楷,那么次日就写小楷,下课后学习委员把大家的书法本子收齐交给老师,老师是要批阅的。 赵阳文等人小心的把装着鱼的瓶子放在课桌下面的地上,才觉得有些饿了,便悄悄从书包里拿出馍馍吃了起来,一整个中午他们不仅滴水未进,还跑了那么多路,这时也该是饿的时候了。 近几日来,同学们之间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 关于去下沟村捉鱼的事,四五年级同学一带头,其他年级的同学也跟着蠢蠢欲动了起来,原本算不上什么要紧事,可是就在刚才吴老师去一年级教室,偶然间听到他们在商量着去捉鱼,等他回到办公室,又听见隔壁二四年级教室同样在讨论捉鱼的事,他仔细一听,原来今天中午二年级同学已经去了,于是心想:“四五年级同学大了,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安全,可是这一二年级的同学还小,甚至都不知道害怕,危险意识也不高,竟然也要去捉鱼,这还了得。如今秋后多雨,又有些潮湿,中午天气热,杂草丛生的路边经常有毒蛇出现,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况且我又听说,下沟村最近来了一些淘沙的人,河边多了很多积水的深坑,与以往大不相同,那深水处据说都有一两米深,这些孩子万一下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当老师的是要负首要责任的,不能再让他们如此无法无天的任性下去,得管一管了。” 吴老师便来到了二四年级教室,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吃馍馍的几个同学赶紧将手里的馍馍放回了书包,嘴里还嚼着一口,看到老师一脸生气的样子,嘴唇一下也不敢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待老师出去后在咀嚼嘴里的食物,可此时的老师似乎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见他脸色一沉问道:“哪些人今天去捉鱼了,都站起来?”捉鱼的同学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偷偷看着老师,并没有站起来。老师见状,继续生气的问道:“我再问一遍,今天都有哪些人去下沟村捉鱼了,站起来?如果不站起来,等我查到了直接把你们家长叫来领回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老师对捉鱼的事会如此生气,而且这次老师的神情与以往不同,这就足以说明他这次并不是开玩笑的,教室里的气氛更紧张了,只见赵阳文抬头看了老师一眼,又随即移开了视线,接着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再去看老师,接着孙震峰王小安等人也都站了起来,吴老师盯着他们看了一会,便生气地说道:“你们几个都站到院子里去,把语文书带上,别想着站在院子里就完事了,新学的课文全篇给我背诵,谁背诵不下来晚上别回家,留在学校里继续背,什么时候背熟了什么时候回家。” 老师说完,他们六人就拿着语文书从教室里出去了,站在院子里认认真真背起了课文,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很认真的在做作业,吴老师又说:“大家都停下,他们几个站出去了,不要以为你们坐着的就都是乖巧听话的,前几天还有去捉鱼的同学,五年级有些人去了,你们四年级也有人去了,这是会传染的吗?今天二年级的去了,是不是以后一年级的也要跟着你们去捉鱼了?”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同学都有些不敢看老师的脸,把头低下了,吴老师依然站在讲台前,但他只是盯着大家,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其他教室出来去上厕所的同学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二年级同学,又跑回教室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人,几乎一半以上的学生都出来了,远远看着赵阳文等人,私底下互相嘀咕着关于罚站同学各种缘由的猜测。不大的校园整日里并无任何新鲜事,若有人被老师罚站或者受到其他的什么惩罚,对同学们而言都算得上一件新鲜事,便可成为新的一种谈资,为平静的校园生活添加些许涟漪,可是当遇到老师特别生气而惩罚某些学生时,观看的同学则会远远的看着,并且保持着一种特有的安静。 老师终于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从赵阳文等人面前走过回到了办公室,看到老师走进了办公室,院子里的同学一下子炸开了锅,故意从赵阳文等人面前走来走去,赵阳文更是嬉皮笑脸的与身旁走过的同学说起了话,只是象征性的把书拿在手里,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同样传进了老师的办公室,所有人都以为站在院子里的同学顶多站一两节课的时间就可以回到教室。 没想到的是此刻老师又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木制戒尺,其他同学散开了,只留下赵阳文等六人的身影站在院子里,看上去很认真的在背诵课文,吴老师站在他们面前说:“站在这里背书很光荣吗,不感到羞耻吗?竟然还在嬉皮笑脸的吵嚷着,有什么话说不完的,现在都二年级了,还以为自己是一年级吗?”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吴老师拿起手里的戒尺生气的说道:“赵阳文,把手伸出来。”只见赵阳文伸出了右手,吴老师接着道:“把右手放下去,把左手伸出来。” 赵阳文只好伸出了左手,随即明白即将挨板子了,只见吴老师拿起戒尺打了起来,打了好几下问道:“现在打了几板子呢?”赵阳文回答:“八板子。” “那好,就再打你两下,刚好十下。”吴老师说完,又打了两板子。打完赵阳文,轮到了站在旁边的孙震峰,每个人打十板子,这次看来谁也逃不掉的。等轮到田浩时,吴老师停下呵斥道:“田浩,你什么时候也和他们五个成一伙了?今天去捉鱼是不是你带的头?刚到二年级你就不听话了,一年级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田浩低头不语,自觉伸出了左手,吴老师更加用力的打了十下,打完后只见田浩用右手搓着左手。老师随即大声说道:“你们六个就好好站在这里背书,长长记性,谁给你们惯的这毛病,中午放学还跑到下沟村去捉鱼了,要是不想好好上学,就把你们家长叫来领回去算了。”老师说完走回了办公室,这时院子里的同学更多了,王小安等人被罚站的原因这下子全校学生都知道了,可是因为老师这次很生气,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只是在低声议论着这件事,当然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再提及有关捉鱼的事,流行在同学们当中关于捉鱼的事情也就偃旗息鼓了。 回到办公室的老师,听着院子里学生们轻声的议论,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从此没有人再去捉鱼,对学生们来说就少了一些危险,这自然是一件有益的事情,不过就是稍微委屈挨了打的六个同学,但如果不这样做,又怎么能够保证其他人不去捉鱼呢!况且山里长大的这些孩子,一个个都相当顽皮,不打几板子不足以震慑其他同学。 第二节课的铃声又响起来了,吴老师出来走进三五年级教室给五年级同学上课去了,他从院子里走过时看都没有看罚站的同学一眼,以此显出自己非常生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第二节课下了,接着第三节课又上了,老师并没有多余的表示,但此时的王小安等人,因为一直站着,感到腰酸腿疼,而且肚子也饿的厉害,均有所后悔知道不该去捉鱼,但说什么都迟了,面对老师的惩罚只能默默接受,毕竟犯错的是自己而不是老师。 顽皮是孩子们的天性,这是我们渴望看到的,但如果有些行为存在危险,自然是需要制止的,哪怕孩子的家长在面前,该有的惩罚也一样会进行。吴老师当然知道,自己一个人管着全校几十个孩子,安全永远是放在首位的,保证每一个孩子在校的绝对安全比学习还要重要。现在是下第三节课后的休息时间,吴老师在办公室略作思索,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了王小安等人面前说道:“你们几个停一下。”六人背诵课文的声音这才停止了,一个个抬起头来看着老师,发现老师脸上恢复了原来的神态,但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生气,不过此时看来暴风雨已过,一切都缓和了很多。 吴老师便说:“你们几个回教室里去吧。”他心里暗想:“看你们这样子也饿了,只要能够长长记性不再去捉鱼远离危险,也就达到我的目的了,只是你们或许不能够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因此就更需要我用这种惩罚的方式来约束你们了。”老师说完,六人相继走回了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赶紧从书包拿出馍馍吃了起来,还不忘低头瞅着瓶子里的鱼儿,这时响起了上课铃声,下午最后一节课开始了。 饭团探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