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牙》 第一节 桃花急援手,薛鹏缓登台 暗暗的黄昏,萋萋的杂草,他一步一跌的在杂草中间穿行。 脚上被蛇咬过的伤口早已肿胀,他感觉从未有过的累赘,拖着自己的脚,好象拖着个磨盘。他的眼睛朦朦胧胧的早已看不清方向,只能隐约看见满天神佛在空中飞舞,带着他踏过一从从杂草,一直走向极乐。 一声尖叫如一道雷光把满天神佛都劈散,他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蒙蒙的看见一张红扑扑的脸,真红啊,红得好象桃花一样。好象很久以前念过一诗“渔舟弄水看山青,两岸桃花夹古津”,他念着,念着,忽然仰天倒了下去。 无边的黑暗,他在无边的梦里挣扎着,嘶吼着,奈何命运如同黑云一样沉沉的压在他身上,透过黑云,他看见了很多看见了的,看不见了的,将要看见的,他战栗着,逃避着,突然掀被坐了起来。 又是一声尖叫,面前又再现了那张红扑扑的脸,好象比上次更红了,正在躲闪着后退,努力不让手中的药碗泼洒出去。 打量四周,老旧的茅屋,破弊的蓑衣,断成两截的药锄,他本是极聪明的人,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面前的女人正努力的镇定下来,一身灰白的土布衣服,脑后一个大髻,相貌平淡无奇,只是红扑扑的脸让人有些心动。 他的脚忽然剧痛起来,让他忍不住大声惨叫,女人慌乱的放下药碗,抄起一旁炉子上烤着的药膏,蹲在地上执起他的脚,轻轻的把药膏敷在上面。 他感觉到一阵清凉从脚上传上来,让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他感激地看着女人的眼,问道:“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躲闪着他的视线:“我,我叫桃花。(..tw好看的小说)” 门外忽然探进来个小脑袋:“桃花姐,前村的冲叔腰又疼了,冲婶叫你过去看一下呢。” “知道了小猴子,我马上过去。” 小脑袋一脸的苦相:“早说了不要再叫我小猴子了,我都12岁了,我长大了,我叫做陈虎。” 桃花笑了笑,站起来摸了摸小猴子的头,转身出去了。 小猴子很不忿的比了比小拳头,回头来看见他,眼珠转了转,凑到床边上来道:“哈,你就是桃花姐前几天救回来的人啊,听说你是一个人从山外面走进来的,好厉害哦。我叫陈虎,你有名字吗?” 他微笑道:“我姓薛,我叫,”他沉吟了一下,“我叫薛鹏”。 小猴子完全没有半点机心,只一会工夫就和薛鹏聊得火热,通过他的介绍,薛鹏了解到这里是陈家村,桃花是他的堂嫂,还有,桃花是个望门寡。 小猴子怕他不懂,忙着解释道:“其实我也不太懂拉,听说望门寡就是没出嫁就死了丈夫的,比如桃花姐,家里早就收了柱子哥的聘金,可是后来柱子哥上山采药给摔死了,桃花姐还是得嫁过来,这就成了望门寡了。” 薛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几天里,薛鹏继续恢复着身体,小猴子每天都要过来看他,并且央求着他讲故事。薛鹏拗不过,只好挑些书上的故事来说。他的记性本来极好,口才也是极好,每次讲到精彩处,不但小猴子会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听,就连桃花也会停下手中的活计,静静地听他说。 当薛鹏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就会经常帮桃花洗药,磨药,晒药,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之间很少说话,有时候桃花会略略地问他为何会一个人来到这山里,他也只是简短的说是避仇。只有当晚上小猴子放牛回来过来听故事时,茅屋里面才显得充满了活力。 山里的生活很是清苦,但是也很平静,每个清晨听着山鸟在林枝间跳叫吵闹,每个夜晚看着清泉潺潺流过石上,薛鹏感觉自己过往的生活好象是一场噩梦。他委婉地向桃花表示自己很喜欢这里的生活,想留在这里,希望桃花能帮他找个去处。 桃花下山了一天,回来告诉他山下村子里的陈氏宗族公学正在请先生,不过听说人家要请有真正才学的。薛鹏傲然道:“我没有才学,谁有才学?”那板着脸的样子让桃花不由开颜一笑。 小猴子过来时,绘声绘色的讲述山下大张旗鼓招先生的盛况,听说这次因为族长的长孙也要入学,所以在四乡八镇到处张榜招贤,而且还请了一位前朝中过举的老先生来专门负责甄选。 薛鹏笑道:“小猴子,你不也是姓陈的吗?你有没有上过这个公学的?” 小猴子的头耷拉下来:“那个公学一般只有长门的人能上,庶门的人很少能进得去的,原来我爹在的时候我也进去上过几天学,后来我爹娘病死以后就再没去过了。” 那一天,薛鹏早早就动身,桃花也小心地给他整理衣服。嗅着桃花头上的香,薛鹏忽然心中一荡,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跑出来一样,但终于又把它压回去了。 陈家村在附近县乡里面也算是有名的了,据说祖上曾出过一个文状元,两个武状元,虽然这几代都没人能够出仕,但是大族的气派却是依然清晰可见。 刚走过村口“古风依旧”的牌坊,就听见村里喧闹声,鞭炮声,男人喝问声,女人笑骂声,老人咳嗽声,幼儿啼哭声,便如一大锅滚水里撒上一大把盐,翻腾不休,渐息渐起。 转过陈氏祠堂,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广场,广场的前方是一个大戏台,上面有几个花花绿绿的人似乎正在唱戏。再走近些看时,原来在戏台的横幅上写着“比文招师”,两边还贴着对联,上联是“得有几分才学,方可敬声先生”,下联接的是“若无半点诚意,岂容误人子弟”。 小猴子一边带着薛鹏慢慢往前挤,一边向他介绍台上的人,中间那个威严的老就是陈家这一代的族长,左边一排的都是族中的长老,右边一排听说都是这次请回来考较先生的博学之士,最靠右的那个闭着眼睛打瞌睡的邋遢老头据说就是前朝的举人。 不时会有人迤俪登台,谁不知道陈家是附近最有势力和最有钱的家族,能在这里教书,说不定将来哪个学生就能做官,自己也就可以跟着飞黄腾达了。他们穿上自以为最得体的衣服,露出自以为最斯文的微笑,摇着自以为最潇洒的折扇,学着戏文里那些小生的八字步,得意而又带着几分矜持的慢慢迈上台去。 但是很快的他们就灰溜溜的下来了,有的几乎连前面几关都没能过掉,偶尔有几个看起来顺眼的过关到了老举人那里,老举人才微微睁开眼来,轻描淡写的问几个问题,然后大喝一声:“去”,那些本来志得意满的才子就象霜打的茄子一样迅速的下台远去了。 渐渐的没什么人敢再上台了,虽然不用交报名费,也没有设置什么门槛,但是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种在众目睽睽下被人羞辱的境遇也不是轻易能够忍受的。很快台上就再不见一个应选了,人群开始骚动,一些人扛起锄头准备下地干活了,更多的人开始起哄起来。 小猴子拉拉薛鹏的手:“薛大哥,你不是也要来应选先生吗?你怕了?” 薛鹏微笑道:“不怕,不过我想要再看看把戏。小猴子,你对我没信心吗?” 小猴子马上笑道:“不会啊,我对薛大哥有信心,你的故事说得可好了,比那些说书先生都说得好。” 旁边有耳尖的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大嚷着说:“这里,这里还有个应选的,大家让一下让他上去。” 于是有一大群好事无聊的人推攘着,簇拥着,把薛鹏推到了台上。看见他的样子,全场爆出一阵哄笑。薛鹏原来穿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后来是桃花从他死鬼丈夫的旧衣服里给他找出几件来穿。可是这些衣服质料差样式土还有几个补丁不说,最大的问题是衣服太小了,薛鹏穿在身上活象个刚包好的粽子。看他的样子,怎么都不象个读书人,比起村子里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也强不了多少。老族长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薛鹏没有笑,他先是在台上站了一会镇定一下,然后回过头了环视全场。在他目光的压制下,笑声渐渐停了,慢慢的全场鸦雀无声了。 第七十二节 生死麒麟庄,哭笑猛洞渡 众人全都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往对面看去,有人见到魏青子被打得凄惨,一时激愤之下,就想要冲出树林去拼命。薛鹏看着庄墙上黑压压的枪口,连忙把他们都叫住了。 又过了一会,从庄里并肩走出一个长衫老和一个黑壮汉子,老看了魏青子二人一眼,似乎冷笑了几下,对那汉子吩咐些什么。汉子也不多话,直接从旁边的庄丁手里接过大刀,干脆利落地把二人的头砍了下来。 薛鹏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撞,冲得太阳**生疼,他看着两个在地上乱滚的人头,似乎依稀看见两人的眉眼还在向自己诉说着悲苦。薛鹏按着自己的太阳**,缓缓坐了下来。 壮汉一手提起一个人头,高高地对着庄外举起来,得意洋洋地向着贼人的同伙示威。庄墙上的庄丁也把枪高高地举起来,一时欢声雷动,如凯旋时吹响的号角。 树林里的人有的悲愤,有的恐惧,有的痛苦,有的茫然,都在看着薛鹏。薛鹏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麒麟庄,带着队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树林。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一贯调皮捣蛋的曹锡也默不作声,也许是气氛太过压抑,陈虎走前几步问薛鹏道:“薛大哥,我们现在去哪?” 薛鹏从牙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来:“去渡口。” 陈虎愣了一下道:“现在去吗?好象大家士气都不高啊,不如回山休息几天再去吧。” 薛鹏回头看了一下行进中的队伍,所有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象都还没从刚才的场景中还过神来。薛鹏叹了口气道:“现在不去,以后就再也去不了了。” 由于一路拖拖沓沓,队伍到达渡口时已经是深夜了。渡口处是一座木桥,可以并排通过两辆大车,在桥的这头设了个哨卡,税警们平时就驻扎在旁边的哨所里。 夜已深,税警大多已经进去哨所休息了,只在哨卡处留了三个看守的人。哨卡处的路杆也已经放了下来,三个税警闲得无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本来蔫蔫的众人看到税警们身上背着的崭新的步枪,眼睛里好象一下子冒出火来,连呼吸声都加重了好多。陈虎问薛鹏道:“薛大哥,这次咱们怎么办?” 薛鹏沉吟道:“这次我们要接受教训,可不要象麒麟庄,”他的呼吸也一下子加重了:“这次要是再失败,我们也不要再练兵了,直接找块好田回去种地好了。” 薛鹏想了好几个方案,可是总是觉得不满意,正在冥思苦想,曹锡忽然指着道:“你们看那边。” 薛鹏抬头一看,只见那三个税警商量了一会,留下一个继续放哨,其他两个也进去睡觉去了。那个留下的端着枪左右转了一下,也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下,开始打起瞌睡来。 薛鹏和陈虎对望一眼,陈虎问道:“你去,还是我去?”薛鹏道:“我去吧,至少我手里还有飞刀。” 薛鹏伏下身子,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个税警摸去。那税警也是安逸惯了,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会来太岁头上动土,头一点一点的硬撑着眼皮,流出的口水把前襟打湿了一大片。 薛鹏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这个税警身上,一下没留神踢动了路上的一块的石头。石头滚动的声音让伏在暗影里的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那个税警却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沉沉地打着瞌睡,还隐约出阵阵的鼾声。[..tw超多好看小说] 薛鹏走到近处,看到税警的枪只是斜斜地靠在身上,便轻轻地动手去取枪。枪刚抽出来一半,那税警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枪托正抓在一个不认识的人手里,瞌睡一下子就被吓醒了,张嘴就要叫。 薛鹏一下子急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这么和身扑了上去,把税警压在身下。税警还要拼命挣扎叫喊,薛鹏已经一手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取出刀来往他脖子上一抹。噗的一声,鲜血飙了出来,那税警的眼珠整个凸了出来,死死地盯了薛鹏一会,歪头死去。 薛鹏的全身都被税警喷出的鲜血淋个正着,他也没有去管,直接朝着黑暗深处一招手,指挥其余的人往哨所摸去。 正在行动着,不说话的曹铁忽然拉了拉薛鹏,薛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远的一排红灯迤俪向这边行来,风中隐约传来阵阵的铃铛声。 大家都是脸色一变,看这情况,来的应该是川湘一带走货的马帮。这些马帮大多是商号里雇佣的亡命之徒,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为东主跑些送货的买卖。这样的马帮,一般在白天行动的都还是正经货物,如果是象这样在深夜里走货的,多半都是运的私红货,也有是拐卖人口的。这些人个个心狠手辣,绝对都是管杀不管埋的角色。 薛鹏的头都大了,这伙马帮来得实在是太巧了,要是早点来,自己可以再蹲一会等他们过去再行动;要是晚点来,自己早就可以远走高飞了。现在无论是惊动了马帮还是惊动了哨所里的税警,带来的这些人就得全军覆没。 当机立断,薛鹏脱下自己的血衣换上死去税警的黑布军装,轻声对着陈虎急道:“我先在这里拖着马帮,你带人进去先把里面解决了。”陈虎用眼睛询问里面的人怎么处理,薛鹏用手在脖子上横着虚划了一下,陈虎心领神会,带人进去了。 薛鹏刚把税警的尸体藏好,身上可疑的地方整理好,那伙马帮已经来到了面前。领头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随着他一声鞭响,全部人马马上立定不动,竟然没有一点杂声。 老头看了看薛鹏,笑道:“这位兄弟倒是眼生得很,崔班长呢?” 薛鹏端起枪,斜着眼看着他道:“崔班长去大丰集找乐子去了,有事吗?” 老头陪着笑道:“哦,这位总爷,我们东家那边最近进了山药材,想着销到湖北去赚点急钱,所以让我们兄弟连着夜赶路。这边百十里河道只有这么一个渡口,能不能请总爷行个方便,升起路杆让我们过去?” 薛鹏努力回想着以前看过的税警的模样,拖着长音道:“放你们过去?也行,等我查过了货,按货交了税款就放你们过去。” 那马帮的人全都脸色一变,老头摸着薛鹏的手递过来个小布包:“总爷是新来的吧,其实我和你们的崔班长是老交情了。。。。。。” 薛鹏一边把握着尺度,一边不耐烦道:“崔班长?我们队长今天下来检查,现在正带着个姐儿在里面乐呢。”薛鹏的话刚说完,从哨所那边平白地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 薛鹏脸上的肌肉连着跳了好几下,回头看这些马帮,全都神色不动,连马都没动一下。薛鹏心中暗惊,这一伙人可不好惹。 薛鹏刚要说话,哨所的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一边穿衣服一边嘟嘟囔囔的,走到近处一看,居然是曹锡。 曹锡还在扣着衣服上的扣子,满脸不高兴地道:“你们在外面闹什么呢?都给你们吵醒了。” 薛鹏怕他乱说话,连忙道:“队长也醒了?那个窑姐怎么样?” 曹锡不假思索地道:“我哥倒是没醒,不过那个姐儿刚才起来净手的时候被鲁四摸了一把,现在正在那不依不饶呢。哎,这个是谁啊?怎么回事?” 老头踏前一步道:“啊,原来是队长的令弟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其实我们只是想要过河,希望这位总爷能行个方便,没想到惊动了里面的兄弟,真是罪过。” 曹锡仰天打了个哈欠:“过河啊?好说,等明天兄弟们都起来清点了货物,交了税款,就放你们过河。” 老头在一旁苦着脸道:“这位小兄弟。”曹锡把脸一板道:“谁是你的兄弟?” 那老头连忙陪着哈哈道:“这位老总,我们这么一大帮人起早贪黑地赶路,都是赚点辛苦钱,而且东家说了,这批货早一点过去,就多一分利,去晚了就得砸在手里了。”他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个小布包,直接塞到曹锡的口袋里,还在上面拍了拍,接着道:“我也知道老总平日里都不容易,这些就是我们一点小小心意,算是请老总喝茶。” 曹锡摸了摸口袋,感受了一下分量,眉花眼笑起来,继续问道:“我哥的那份呢?” 第二节 先生三破题,学生初应卯 薛鹏挺了挺身子,身上的衣服显得更小更滑稽了,可是这次没有一个人笑。(..tw无弹窗广告)薛鹏满意地走向右,轻松地问道:“哪位先出题?” 人群忽然又骚动起来,仿佛感到受到了这个毛头小伙子的戏弄,人们都放肆地起哄、嘲笑、喝倒彩。稍靠后一点的人完全听不到台上的声音,只能看见几位老先生傲慢地提出问题,薛鹏飞快地作答,然后就看见老先生的头上冒出汗来,不时掀起皮袍的袖子来擦汗,而后就是苦思冥想,半天才问出个问题来,而薛鹏依然飞快作答,于是大家就看见有位老先生的脸色憋得越来越红,简直红得让人怀疑下一刻他就要吐血身亡了。 这些老先生都是附近德高望重的人物,许多人家里生了只小猪也要请他们去看看风水道道吉凶的,今天居然集体吃憋,这不由得让很多人惊疑不定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老举人突然咳嗽了一下,一时间满场皆静,那些老先生更是用希冀的眼光看着他,希望他能出题难倒眼前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年轻人,帮他们挽回一点面子。 老举人的眼睛猛地睁开,精光四射,薛鹏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这么干瘦的老头儿也会有这么飙悍的眼神。老举人慢慢站起身来,围着薛鹏慢慢地踱着,就在全部人的眼光都被吸引到他身上时,忽然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呃?一时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薛鹏更是楞在当地不明所以。 老举人于是如释重负地道:“我问完了。”然后慢慢地踱回他的座位,继续闭目打瞌睡去了。 人们愤怒了,这简直是耍人玩嘛,那些前面被刷下去的才子们更是暴跳如雷,抗议,这是明显的作弊,强烈要求重赛。由于群情激愤,前面一排维持秩序的壮汉家丁都快弹压不住了。 族长站了起来,他的身材很矮,可是隐隐的一股气势让他看起来给人以山的威压。全场立即肃静了,静到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偶尔有声婴儿的啼哭,但马上消失不见,估计是被母亲把口堵上了。 族长沉声道:“我知道各位乡亲对这次比试的结果有些不满意”,他瞪了老举人一眼,老举人仰天打了个哈欠,把脸转过那边去了。族长继续说道:“不过这次请先生是我们陈氏一族的大事,为了以示郑重,鄙人还特地准备了三道考题。这位年轻人,你有兴趣试下吗?如果你没胆量试,那之前的结果自然作废。” 薛鹏血往上撞道:“试就试,谁怕谁啊?” 族长示意让管家展开一幅画卷,画上是一群牛儿在嬉戏玩耍。有水牛也有黄牛,有牛犊子也有老牛,有的在吃草,有的在斗角,有的自在地伏,有的欢快地跑,有的叫,有的跳,有的显出半个身子,有的只露出弯弯牛角。一眼看去,怕不有百十来只牛儿,难得的是神态各异,体态各别,竟无一处重笔。 管家高声道:“此画打一成语。” 台下众人有交头接耳的,有啧啧称奇的,竟无一人能答上。 薛鹏略一沉吟道:“不知可是丑态百出?” 管家错愕了一下,转身又拿出一幅画卷,画上是一只极为凶猛的黑狗,眼似铜铃,口如血盆,周身的皮毛黑得象缎子一样,几乎可以映出人的影子,正伏地作态,似要择人而噬。众人虽然离得远,却也仿佛感到它就要扑到自己面前来,有胆小的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管家道:“此画打一字。” 话音刚落,薛鹏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夺过画来,然后转身回到原位,淡笑着看着管家。 台下众人纷纷指责他,老举人却冷笑道:“你们懂得什么,人家早就猜出来了。” 管家手里捧着第三幅画卷,左右为难地看着族长。族长接过画卷道:“恭喜这位,呃,这位先生连过两关。此画无题,还请先生为此画题诗一。” 画卷展开,却是一座古刹,四周依稀点缀着几株梅竹,画的正中是一尊古佛,佛前一盏青灯,一女子正独坐于佛前诵经。整幅画用极淡的水墨勾勒,花草生动,墨香中隐约伴有梅香,女子身材婉约,偏偏面貌模糊不可见,只是神情间淡淡忧伤似要透纸而出。 薛鹏初见画,心里不由一跳,再见到那女子的形容,不觉心里又是一跳,仿佛记忆中有什么东西要被唤醒了一般。 他缓缓的在台上踱着,忽然俄声吟道:“紫金佛象玲珑座,滴水飞檐琉璃灯。暗香浮动疏梅影,浅雪初晴间竹声。落花落落落不尽,流水流流流更生。南柯梦断青云路,琅琊山下问醉翁。” 族长大笑道:“好个落花落落落不尽,流水流流流更生,先生果然高才。” 接下来就有人上来给薛鹏披红挂彩,带他去换衣服。换好一身长衫出来,现整个广场上全部摆上了酒桌,似乎是要给他庆祝。薛鹏本不善酒,也被人强灌了几杯,其他的人更是醉得昏天暗地。席间有人问老举人为何要问出那种问题,老举人醉醺醺地点着指头道:“毋须自取其辱。” 原本的公学只是在祠堂后面的几间小破屋子,但是因为这次是族长的长孙要入读,所以也重新修葺了一下。屋上加了琉璃瓦,窗帘全部更换并且加了流苏,屋内铺上了红绒地毯,桌椅也全部换了新的。 薛鹏很满意现在的待遇,住在瓦房里的感觉就是和茅屋不一样,至少蚊子要少很多,而且看来应该不会漏雨。走在村子里,见到的人都会过来打声招呼:“薛先生好。”他感觉现在的心情好极了,唯一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的就是从桃花家里搬出来的时候,看见桃花的眼圈好象有点红。 公学里的学生大约有三四十个,大的十来岁,小的只有四五岁,程度从刚学认字到能背几唐诗不等。既然他们对薛鹏的态度都极为恭敬,那薛鹏教起他们来自然轻松无比,他也一直在纳闷,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何必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到处招先生呢。 终于教舍全部改修好了,族长家的管家终于也把长孙陈飞送了过来。陈飞看上去大约六七岁,面貌清秀,粉雕玉琢般的一个小孩儿,他的身上挂满了长命锁,幸福结,如意包,吉祥珠之类的东西,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 一看到管家出去,陈飞就飞快地把身上挂着的东西全部取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跳到薛鹏身前道:“你就是薛先生啊,学生这厢有礼了。”薛鹏啼笑皆非。 陈飞继续道:“学生有一事不明,欲向先生请教,不知可否?” 薛鹏暗暗好笑,也拽起文来:“有事请讲当面,何言请教二字。” 陈飞道:“宰予,予,予,予,”他从兜里掏出个小纸条,看了一眼道:“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也,于予与何诛。不知何解,请先生为学生释疑乎。” 薛鹏没好气道:“你平常说话都是这个语气吗?这样说话不累吗?你不能学他们好好说话吗?“ 陈飞惊喜道:“啊?象平常一样说话也可以呀,怎么我们家那些先生都是满口的之啊乎的,弄得我和姐姐头都大了,还是薛先生好呀。” 薛鹏苦笑道:“刚才那段从字面的意思上来说,是宰予在白天睡觉,孔子说他是腐烂的木头没办法雕刻,用垃圾垒的墙没法涂墙皮,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宰予你这小子,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陈飞接着问道:“在白天睡觉就是朽木了吗?我每天都要睡午觉的,还有,我爷爷也要睡午觉的。” 薛鹏答道:“这段话不能这样理解,孔子还有一句话,叫做: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容取人,失之宰予。就是说宰予说话不算话,答应了白天不睡觉勤奋学习却偷偷跑去睡觉了,所以孔子才这么愤怒。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做人一定要诚实,如果不诚实,就是不可雕的朽木了。” 第三节 空谷有佳人,倾国又倾城 “哦,”陈飞点点头,又拿出小纸条来看了一眼:“那先生,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是什么意思?” “有问题是好事,不过现在正在上课呢,不要耽误大家的学习,不如等放学了我们再一起讨论好吗?” 陈飞懂事地点头,回到座位上去了。 好容易等到放学学生们都走光了,陈飞刚准备拿出小纸条来问,就看见门口探进来个小脑袋。薛鹏笑道:“小猴子,进来。”小猴子眼珠转了转,兴冲冲地走到薛鹏面前:“薛大哥,今天可以继续给我讲西游记里的故事了吧?” 陈飞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西游记?那是什么故事啊?” 小猴子的脸仰起老高:“小不点,连孙悟空的故事都不知道。” “谁是小不点,你才是个小猴子。”“小不点”。“小猴子”。两人各不相让。 薛鹏奇道:“小不点,我看你认识的字也很不少,怎么你家里没《西游记》吗?” 陈飞颓然道:“是啊,从小我们的书房里就只有四书五经,幼学琼林等等,姐姐那里还有几本烈女传,二十四孝,看着就烦。爷爷说我们年纪太小,不许我们看乱七八糟的书,把那些书都锁进藏了。听温叔说里面有许多好书,有本叫金瓶梅的好书他最喜欢看了。” 薛鹏忽然想起这些事自己也似曾相识,似乎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他无限同情地摸摸小不点的头,开始给他们讲故事。 时间过得飞快,等到管家来接陈飞时,小不点忽然叫起来:“啊,姐姐给我布置的作业我还没完成呀,惨了,今天回去要被姐姐骂了。” 他恋恋不舍地跟着管家往外走,忽然回身叮嘱道:“薛先生,刚才的故事讲到那里先别讲了,明天我还要继续来听的。” 薛鹏莞尔。 晚上,桃花又送了一床被褥过来,她淡淡地说马上要入冬了,叫薛鹏晚上少出去走动,容易着凉,还有,晚上被子要捂严。收拾到深夜桃花才动身回去,薛鹏静静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条身影在月色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山的那一边。那山,那月,那女人。 天气渐趋凉了,薛鹏第一次现气温也能测出贫富之间的差距,学生中有的穿着精美的皮裘,有的却还穿着打着补丁的小袄。在陈飞的要求下,小猴子终于也被允许进入公学里学习,但是他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去放牛打柴养活自己,实际上也是只有放学后才能来听下故事。 陈飞依然每天带着小纸条来上课,薛鹏现他问的问题越来越刁钻,有些几乎让自己都感觉难以作答了。他有点怀疑原来陈家请先生主要不是为了长孙,而是为了这个写小纸条的人。 他堵着陈飞问道:“小不点,老实说,这个纸条是谁给你的?是不是你爷爷?” 陈飞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呵呵,我姐姐不让我告诉你小纸条是她写的。” “你姐姐?”薛鹏从来没想到过一个女孩会有这么多的问题,“你姐姐多大了?” “她比我大十岁,”陈飞不乐道:“老是欺负我,要我为她做这这那的,要是我比她大十岁的话,我也每天欺负她。” 二八少女,豆蔻年华,薛鹏若有所思。 陈飞拉了拉他的衣角:“先生,你的样子好奇怪,还怪怪地笑,就好象,就好象我姐姐问起你的时候的样子一样。” 薛鹏大感有趣:“你姐姐经常会问起我吗?” “是啊,自从你破了她的谜以后她就经常会问起你的。” “谜?什么谜?” “就是那天爷爷给你看的那几张画啊。我姐姐长得可漂亮了,附近几个乡里很多人向她提亲,丁家湾的求表哥更是每个月都要来跑好几次。姐姐烦了,就画了那几张画给爷爷,说谁能破得了那几张画谁才是她的如意郎君,后来就没人敢来了。那天爷爷说你过关太快了,一急之下他就拿出那几张画来难你,结果又被你给破了,你好厉害哦。” 薛鹏慢慢地回想画上的情景,深山古刹大佛青灯佳人,淡淡的山水,淡淡的墨香,淡淡的风情,他轻轻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定向昭阳院里逢。” 小不点继续道:“其实我姐姐后来又画了好多画,叫我拿给你看。我嫌那些东西太重了,懒得拿。” 一个爆栗敲在头上,薛鹏失声道:“为什么不拿?快去拿来。” 小不点揉着头上的包:“好痛哎,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看呢,那些东西古古怪怪的有什么好看的。”他随即笑道:“你要看我给你拿啊,不过你以后要给我讲更多更好听的故事。” 从那以后,陈飞就经常带些画卷来上学。薛鹏贪婪地看着,感受着画中人的意境,感受着空负才华却生为女儿身的不甘,感受着天下知音难求的怅然,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他讲的故事也渐渐变成了《西厢记》、《牡丹亭》、《石头记》之类,虽然两个小家伙大叫听不懂,但是薛鹏知道小不点每天回家都会把这些故事再说给他姐姐听,所以讲得更卖力了。有时候常常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替换成故事里的主角,然后浮想联翩。 桃花依旧会有时过来帮他整理下屋子,洗下衣服什么的。当薛鹏望着窗外的雁群摇头晃脑地吟哦:“碧云天,黄花地,西风里,北雁南飞”,桃花也会慢慢走到他身后,淡淡道:“你瘦了。” 陈家的老族长也会偶尔过来看下小不点的学习进展,他很惊奇自己的调皮捣蛋的孙子既然会如此的对薛鹏言听计从。他有时会拿起本礼经或中庸来考小不点,小不点都回答地头头是道,族长大为得意之余对薛鹏也大加赞赏,并且夸说自己在省府里有几个知交好友,等小不点学业有成以后就介绍薛鹏过去谋个出身。 薛鹏感到一切都太美满了,如梦一般的不真实,当一个人出街的时候,他常常会遥遥望着族长家里那栋小红楼,不知道在那里面,是不是也有一双眼睛在凝望着他。他常常痴痴地想着,连撞到了人也恍然不觉,幸好村子里面的人大多尊敬他,也只是一笑了之。 这一天他又撞到人,他照例说声:“对不起”,就想要绕过去。 突然后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他一下子扑跌出去,下巴磕到地上把嘴唇咬破了。 第四节 卿悲我心怜,卿怜我心悲 薛鹏大怒,转回身来看,只见一个少年当街而立,旁边两个家丁正在殷勤地给他擦拭鞋子。少年大约十*岁,生得极是俊俏,长身玉立又锦衣华服,完全是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派头。只是薛鹏看他眼中白多过黑,脸上青多过红,按照书上说来是淫邪之相。 少年负手仰面望天,懒洋洋地道:“陈家村的这些泥腿子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看见本少爷在这里也敢撞上来,今天要不帮舅姥爷教训一下,以后他们就要骑到头上来做事了。” 旁边一个家丁连忙道:“少爷说的是,这些贱骨头不打是不记事的,要是在我们丁家湾,腿都要打折他的。不过少爷,舅老爷可能早就在等你了,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薛鹏颤颤地直起身子,血顺着嘴角不停地流下来。他怒问道:“你们为什么随便打人?” 少年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便要转身离去,薛鹏一把揪着住他的衣襟:“你打了人就想这么走了?快向我道歉。” 少年大怒,尚未开口,两个家丁的拳头就已飞到薛鹏的脸上,几下就把薛鹏打飞出去。少年只好退到一边,掏出块手帕,嫌恶地擦着衣服上薛鹏的手印。 两个家丁把薛鹏拖到一旁,一边打一边还不三不四地骂着,围观的人很快地聚了起来,但是他们都躲在后面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来制止。 小猴子放牛刚好路过这里,看见薛鹏被打,急忙冲过来要帮忙。可是他毕竟年纪幼小,身材单薄,很快就被打翻,和薛鹏一样被打得鼻青脸肿。 一个女声响起:“哟,这不是表少爷吗?怎么不进府去,谁惹您生这么大气呢?” “哈哈,是小琴啊。没什么,一个不长眼的挡道,我随便教训了一下,你可别去告诉你家小姐啊。你们两个别打了,差不多教训下就够了,我们可是斯文人,犯不着和泥腿子一般见识。” 薛鹏模模糊糊地张开眼,只见一个穿着水绿湖裙,罩着红布小袄的丫鬟模样的少女正在和少年说话。 少年笑道:“几个月不见,小琴你长得越漂亮了,咦呀呀,这小棉袄上的花是你自己绣的吧,真是好女工,来,让少爷我摸摸看针脚有没乱。” 小琴白了他一眼:“表少爷你庄重点,这里这么多人呢。”随即幽幽道:“表少爷这么久没来,说不定要去看上了哪里的小红啊,小翠啊,哪里还会记得我们这些下人呢。” 少年连忙道:“小琴你可千万不要听别人风言***的,虽然我的人没有来,可是我的心,嘻嘻,却是一直在这里的。你看,我给你专门带的花粉,翠沁的,没错吧。” 小琴娇笑道:“难得你还记得这回事,不过只怕不是给我带的吧,小姐可是最喜欢翠沁了哦。” 少爷干笑道:“哈哈,这个问题嘛,我们可以慢慢研究。。。。。。” 两人越说越近,渐行渐远,终于转过屋角去不见了。薛鹏望着少年远去,偏偏身上无力,急怒攻心,竟昏了过去。 薛鹏醒过来,现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被简单包扎过了,想来应该是小猴子把他送回来的。 他越想越生气,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他张大口喘气,可是肺部隐隐地疼。他起身找到面镜子,只见镜子里面的那张脸无处不青紫肿胀,他猛地把镜子反扣在桌上,找出纸笔,大书“仗势欺人”四个字,数不清写了多少遍,他终于累了,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正睡得昏昏沉沉时忽然被人摇醒,薛鹏正要作,回头看却是陈飞在摇着他的胳臂。原来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薛鹏想伸个懒腰,却现手已经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他转身过来想教训下小不点,却忽然现在小不点身后还站着个女子。 薛鹏的心好象被重锤敲了一下,他能够听见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直响。那女子小小的身材,小小的手,小小的脚,面容看不清楚,只能见哭肿的双眼,如两个鲜透的桃子,正流着泪看着薛鹏。 她每掉下一滴泪水,薛鹏就感觉心里有根弦被拨动一下,痛得无法呼吸。他强自振作地笑道:“别哭了,再哭脸上的妆就要掉了,那就成了大花猫了。” 女子破涕为笑,但是脸上的神情还是悲戚戚的。薛鹏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顺势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她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 小不点马上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边说着:“我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一边从手指缝里往外偷看。 薛鹏轻轻地搂着她,好象在安抚一只容易受惊的小鹿,他轻轻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闭上眼睛怯怯地答道:“我叫陈雅,”忽然睁开眼道:“我的名字除了家里人,别人都不知道。你,”她咬着下嘴唇:“你是第一个。” 薛鹏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地被幸福给填满了,他把陈雅往自己的心口拢过来,想让她听听自己的心跳,可是忽然一下触动了伤口,忍不住痛嘶了一声。 陈雅解开他的前襟,看见他身上的伤口,不由低呼一声,垂泪道:“他竟把你打得这么惨。” 薛鹏还要说话,一旁的小不点已经苦着脸叫了起来:“姐姐,带我是带你来了,人你也见到了,现在赶快回去吧,要是爷爷知道我带你来了这里,非打死我不可。” 两人似乎现在才现到他的存在,陈雅不好意思地从薛鹏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道:“我要回去了。” 薛鹏托起她的脸,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看进眼里,看进脑里,看进心里,看进梦里去,直到看得陈雅霞烧双颊羞不可抑时,他才轻轻地说了声:“恩,你去吧。” 陈雅跟着小不点恋恋不舍地往外走,在门口却又回过身来,指着自己的心口,对薛鹏道:“卿不忘我,我不忘卿。”忽然面色一红,转身去了。 薛鹏感觉到自己好象要飞起来了一样,全身所有的伤口都暖洋洋地又痒又酥,似乎要再大再深再痛一点才能稍稍开解心头之痒。他托腮坐在桌旁,一会皱眉,一会傻笑,连小猴子进来都没看到。 小猴子问道:“薛大哥,刚才桃花姐来过吗?” “没有啊。” “那就奇怪了,刚才看见她眼睛红红地往村外边走出去了,我还以为她来看你的伤了呢。” 薛鹏不自然地道:“可能她进村里来办点别的什么事吧。” 猴子点点头。 后来从陈飞那里了解到那个少年丁汝求是他们家的一个表亲,很得老一辈人宠爱,家里也是一方豪富。丁汝求从小就对陈雅倾慕不已,从十岁起就开始不断上门来提亲,虽然陈雅对他一直都不假颜色,他依然穷追不放。 陈飞几乎每天都会跑到薛鹏面前,先敬他一杯茶,然后装做自言自语道:“今天求表哥又约我姐出去,姐姐没理他。”“今天求表哥又给我姐送花粉了,姐姐没理他。”“今天求表哥又向我姐求亲了,姐姐没理他。”直到薛鹏一肚子的茶水都化成了酸醋,他才笑嘻嘻地跳着逃跑了。 薛鹏几次都要求陈飞再带陈雅来见他,可是小不点总说家里管得很严,没机会跑出来,急得薛鹏几乎要闯进陈府去直接找陈雅了。不过陈雅几次给他**小纸条来叫他安心地等着,他也就只能在快乐和焦急中继续等待了。 丁汝求大约在哪里听说薛鹏破了画谜的事情,每次见到都要找他的麻烦。不过自从上次打人以后,族长已经告诫过丁汝求了,所以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薛鹏一见到他充满怒火和妒忌的眼神,心里就感到特别快慰,好象夏天里喝了一杯清凉的冰水。 但是夏天早已经过去,天气确实是越来越冷了,没多久开始下起雪来,学生们都放假了,陈飞也难得再过来一趟。薛鹏觉得生活开始无聊起来,正好小猴子在雪天没处去放牛和砍柴,干脆就叫他搬来住在一起。只是桃花似乎真的很久没来过了。 一天下午,天空照例飘着雪花,薛鹏和小猴子坐在屋子里无所事事。薛鹏一边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鞭炮声,一边无聊地打着哈欠,他问道:“小猴子,你知道我们屋檐下一共结了多少根冰柱吗?” 小猴子有气无力地道:“一百四十七根。” 薛鹏道:“一百一十根小的,三十七根大的,我数了四十六次。” 小猴子道:“我只数了三次,我不舍得数,要留起来慢慢数。” 第五节 银汉迢迢路,破庙私私语 两人正在百无聊赖时,陈飞跑了进来,一进来就笑着道:“薛先生,今天又该讲什么好听的故事啊?” 薛鹏和小猴子同时白了他一眼:“没故事,天气这么冷,嘴巴都冻僵了,哪还有心情讲故事?” 陈飞道:“没故事啊?我还准备今天如果有个好听的故事,就告诉你个姐姐的消息呢?” 薛鹏马上眉花眼笑道:“正好我想到个有趣的故事,正想说给你们听呢。。。。。。” 小猴子在一边嘀咕道:“偏心,见色忘友。” 薛鹏想了想,讲了个“甘宁百骑劫曹营,张辽威震逍遥津”的故事,二人听得全神贯注,眼睛眨都不眨,故事讲完很久还在慢慢回味。 小猴子如痴如醉道:“如此英雄人物!如此英雄人物!” 小不点也轻声道:“闻张辽大名,江东小儿不敢夜啼。那不是比齐云寨的马胡子还厉害?” 薛鹏奇道:“马胡子?” “是啊,就是后面山里的土匪头子啦。听说他最喜欢吃小孩子,我每次在家里捣蛋的时候,姐姐他们就会说:你再不听话,马胡子就要来把你捉去吃掉了。” “哦,别说那么多了,你刚才说有你姐姐的消息,是什么呢?” “明天就是庙会了,姐姐和姨娘照例是要到村头的观音庵里去烧香的,就是不知道某人敢不敢溜进去跟她见面了,哈哈。” 薛鹏从观音庵的墙上翻下来时被个小石子绊了一下,差点闪了腰,他不由得诅咒一个破庙的墙干嘛修得这么高,一点都不方便才子们做那窃玉偷香的风流勾当。此时天还没亮,尼姑们也刚刚起身做早课,薛鹏听着晨钟鸟鸣,伴着隐隐的梵唱,几不知身在何时何地。 天色渐渐亮了,墙外传来道安声,嬉笑声,吆喝声,争吵声,原来庙会已经准备要开始了。 尼姑们做完了早课,纷纷进去香积厨用了。薛鹏看看四下无人,一溜烟的闪进了观音堂。 没想到这次行动如此顺利,薛鹏几乎要仰天长啸,可是他马上收拾兴奋不已的心情,平复砰砰乱跳的心,迅速地钻到观音像后面。 观音像后面与墙之间刚好有个小缝隙,大约是为了方便打扫卫生吧。薛鹏心道天助我也,就准备耐心地呆在后面等待了。可是这里光线既暗,灰尘也深,还隐隐有股尿骚味,让他很不舒服。 他不经意间摸到了佛像的背部,感觉上面凹凸不平似乎有字。细细摸来,大约是“付少平到此一游”、“陈东某某日与慧幽小师父于此共赴巫山,大畅”、“慧幽小师父呀,你是我生命里的明灯,是我黑夜里的皓月,我的爱呀,我愿和你共同步入这爱的海洋,来吧,再干我一次”,忽然摸到一句话差点没让他叫出声来“民国八年春,石门丁汝求密会释慧幽于此,极欢悦,特作诗以记。贤妹毛儿长又长,亮若晨星照一方,有朝一日兄再来,一直干到大天光。” 薛鹏正在赞叹求大少爷的文彩,且惊且佩。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二夫人,小姐,小少爷,请这边来。”薛鹏大喜,马上眼观鼻,鼻观心,心入定,连个大气也不敢出。 静静的听得外面焚香祷告完毕,众人正四面看壁画,忽然听到陈飞大叫道:“这里不好玩,闷死了,我要去方丈那里喝茶。”旁边一个女声温言道:“小飞乖,我们这就去见见方丈吧,她上次见过你后一直说要给你摸骨看相呢。”陈飞继续叫道:“大家都去吧,留姐姐在这里祈福就好了,她前几天说头痛,要在这里好好静心拜佛,大家都不要来打扰。” 终于大殿里静悄悄地没了声音,忽然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半敛湘裙半掩窗,春风十里到沅江。” 薛鹏应声接道:“翠茵含露人含笑,月影婆娑桂半香。” 陈雅惊喜地叫了声:“薛大哥,”却见薛鹏缓缓笑着走了过来。她忽然转过身去,含羞地**垂下的辫。 薛鹏想要捉住她的手,她却一甩辫,不着痕迹地避开去。她幽幽道:“薛大哥是不是以为雅儿是个随便的女人?” 薛鹏愕然道:“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陈雅道:“雅儿自懂事以来,除了家人从未与别的男人说过话,更别说被人牵手了,可是上次,上次你那样。。。。。。“她羞红了脸,垂下头去,用蚊蚋般的声音道:“要是叫人知道了,雅儿就不想活了。” 薛鹏忙道:“是,是我不好,害雅儿失态了。” 两人对视默默良久,薛鹏才轻轻道:“我从来没有把雅儿当做随便的女人,从你的画,我知道你的心;从我的诗,你也可知我的心。我很感谢上苍,天地间生而既有一个你,生而既有一个我,那你就是天赐与我的珍宝。尘世漫漫,前路茫茫,我只愿能牵着你的手,一起走过那未知的世界,从生到死,从今世到来生。” 陈雅早已是感动得珠泪双垂:“薛大哥,雅儿十一岁母亲病故,十二岁父亲就出走西洋,是爷爷把我和小飞养大。可是爷爷一直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好象认为只要我们衣食无缺,就不用管我们在想些什么了。我常常会坐在窗前,对着天边的云彩想,究竟将来谁能够明白我,谁是我的知己。如果没人能够看懂我的画,或许我将来终将独守一生,青灯古佛,相伴终老。可是,”她偷偷地看了薛鹏一眼,“我终于遇到了你,我知道我终于等到要等的人。薛大哥,雅儿一颗心早已属你,但是雅儿希望你能正式上门提亲,把雅儿娶过门。”她越说声音越小,简直要把头埋到胸口去了。 薛鹏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冲向头顶,他正想说话,忽然门外一个声音厉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却见丫鬟小琴领着丁汝求正站在观音堂门口。丁汝求定定地看着他们,眼里直要喷出火来。 陈雅有些慌张地道:“求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丁汝求的声音愤怒得都颤抖起来:“我怎么在这里?我倒要问问他怎么在这里。雅妹,你明知道我对你痴心一片,为了你茶饭不思,你居然会为了这个贱民这样对我。雅妹,你知道你这样会多么伤我的心。。。。。。” 薛鹏听着听着,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想起这位求大少爷的歪诗,不由得笑了出来。 丁汝求怒视着他,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你这个贱民,居然敢笑我,我。。。。。。” 旁边小琴道:“表少爷你别生气了,这个姓薛的青天白日私入出家人清修场所,还在佛门清净之地调戏良家女子,表少爷你可以秉明老爷,把他打出陈家村的。” 陈雅脸色一变,丁汝求也是面露喜色,正要说话。薛鹏咳嗽了一声,微笑道:“也好,我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族长了,正想向他请教下:亮若晨星照一方,该当何解。” 丁汝求一听此言,就象被人点了**道一样,指着薛鹏“你,你,你”,脸上红了又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忽然顿了下脚,领着小琴离去了。 陈雅莫名其妙地问道:“薛大哥,你刚才说的晨星什么的是什么意思,怎么求表哥好象怕了你似的。” 薛鹏笑道:“嘿嘿,我只不过是要告诉他人生苦短,做为一个男人要勤奋学习,努力向上,要象一颗晨星一样照耀世人,否则观音菩萨也不会保佑他。很显然,他虚心地接受了我的批评,改过自新去了。可见佛法无边,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陈雅皱起了鼻子:“我才不信呢,我这个表哥啊,你要想渡化他,除非你是佛祖转世。” 薛鹏看到她皱起可爱小鼻子的俏皮样子,不由心里一酥,伸出手去想捏捏那鼻子,陈雅红着脸避开了。 薛鹏道:“雅儿,过几天我就去向你爷爷提亲可好?” 陈雅皱眉道:“爷爷多半不会同意的,虽然他一直不怎么管我,可是我知道他一心想要给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以前因为我年龄尚小,所以他就也由得我,不过以后。。。。。。” 薛鹏急道:“那我们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陈雅道:“听说省府那里正在招文书,我想,如果你能求个一官半职,衣锦还乡,爷爷多半就不会反对了。” 薛鹏笑道:“还是我的雅儿想得周到。” 陈雅大嗔道:“谁是你的雅儿?” 薛鹏还要调笑,忽然听见远处陈飞的声音传来:“好闷啊,我要回家了,该走的人都走了吧。” 第六节 别离肝肠断,幻梦曼陀罗 陈雅赶快把薛鹏往外面推:“快走,等会要是姨娘回来看见你就不好说了。(..tw好看的小说)” 薛鹏拉住陈雅的手,轻轻抚摩了一下,感受着那份柔滑细腻,直到陈雅几乎要还羞作恼时,才嘻嘻一笑,转身出去了。 随着进香的人流混出了庵门,薛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抬眼望去,庵前的空地上挤满了人,有卖糖人的,有卖春联的,有摆把式卖艺的,有吊嗓子唱戏的,每个摊前都人头涌涌,而最多人围观的是一个老人用扁担挑着一对箩筐,箩筐里各有一个五、六岁的女童。 老人用拉长的声调唱着:“我的家,在江西,膏粱之地;进有屋,出有田,自给自足。谁知晓,战乱起,兵祸连年;重赋税,多徭役,苦痛难提。我的儿,去当兵,杳无音信;三年后,才知他,战死淮阴。儿媳妇,了疯,前庭跳井;老伴儿,哭瞎眼,后院丧生。无奈何,携三孙,他乡远走;没料想,逢大疫,厄运难逃。我的孙,病死,死不瞑目;尸未冷,葬无地,弃之路旁。小老儿,到今日,生无可恋;可怜我,两孙女,无处容身。求各位,好心人,慈悲为上;给两块,现大洋,买下她们。得了钱,且去买,草席两卷;葬了我,乖孙儿,再葬吾身。从今后,我孙女,再不得见;到府上,为牛马,报答君恩。” 老人唱到后面,声如泣血,一字一泪,两边筐里坐的女童先还彷徨地四处张望,这时也抱着老人的腿大哭起来。 旁观的众人虽然多有落泪的,但却无人上前应声,过了许久,才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搔弄姿地扭了出来:“唉呀呀,好可怜的小妹仔啊,又生得这么水灵,既然没人买,我就把她们带回家好了,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老爷子你就放心吧。” 老人没说话,旁边的人倒叫了起来:“兰姑,人家小女孩已经这么可怜了,你就积点阴德,不要再去祸害人家了。谁不知道,跟着你的女孩到以后比给人卖掉还惨。” 兰姑把腰一叉:“呸呸呸,谁说我就会祸害她了,谁这么糟践老娘啊。好,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今天就只买一个小丫头好了,看你们谁还能买了剩下的那个。阿德,你敢买吗?听说你老婆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哦。阿坤,你买?你家里那四个都快吃不饱饭了吧?阿勤,阿力。。。。。。” 兰姑口沫横飞,被她点到的人都缩头藏颈,默不作声,兰姑得意道:“哈哈,既然没人买,那我就做做好事把那个也买了吧。。。。。。。” 突然一个雄壮的声音响起:“我也买一个。”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卖艺的男子。他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身上肌肉纠结,生得极是威武。 兰姑轻笑一声:“原来是个死跑江湖的要收个跑龙套的,你有那么多钱吗?” 男子也不答话,从兜里掏出个黄布包袱,打开,里面是个红布包袱,再打开,拿出个白布包袱。男子一层层把白布包袱打开,里面散碎着几百枚铜钱,他一个一个小心地数完,连包袱一起捧到老人面前:“老人家,我这半个月都没怎么开张,只有八百七十六个铜钱,你看下够吗?” 老人用颤抖的手接过来,嘴角嗫嚅着说不出话。 兰姑笑道:“哈,没有钱就不要硬撑。。。。。。。”转眼现众人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她,撇撇嘴,丢下一个袁大头,便要来牵女童。 本来两个女童的哭声已经渐渐收住了,此时又大哭起来,姐姐妹妹的叫个不住,拉着手不肯松开。她二人本是双胞胎,心意相同,忽然一起跪倒在地,哭着求告不要将她们分开。兰姑使劲把她们的手断开,然后拖住一个便走,直到他们转去不见,那女童撕心裂肺的哭声好象还在众人耳边折磨着众人的心。再看留下的这个,早已哭得昏了过去,那男子叹了口气,也抱着离开了。于是围观众人渐渐散去,只留下那老人捧着钱立在原地呆。 薛鹏在心里叹了一回,继续往前走,转过几个街口,眼角瞥见一抹极眼熟的白色身影,停下来一看,原来是桃花也来赶场卖药。 桃花今天穿一袭纯白的罗衣,外面罩着件蓝布棉袄,正在抓着一把药往秤盘上加。她微笑着,也不见怎么吆喝,却也客来如潮。虽然已经是隆冬,她的脸上却隐隐地沁出汗珠。她直起身来去抹汗,却忽然现了薛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薛鹏笑了笑,慢步走了过去,问道:“来赶场啊?” 桃花轻声道:“恩。” “药卖得还好吗?” “恩。” “要我帮忙吗?” “恩。” 不管薛鹏问什么,桃花都只是轻恩一声作答。薛鹏苦笑下,只得蹲下身帮桃花拿药,包药。 两人虽然都不做声,但是动作越来越默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小茅屋里互相配合洗药,晒药,磨药的时候。偶尔当薛鹏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桃花的手,桃花也会脸红一下,偷眼瞧瞧薛鹏,却现薛鹏根本毫无所觉,于是脸色马上黯淡下来。 薛鹏在药篓里掏了一阵,忽然掏出一枝花来。 这只花虽然干枯已久,依然可见艳丽色彩,而且枝叶摇动之间隐隐传来一缕幽香,沁人心脾。薛鹏呆呆地看着这花,感受着花朵的色彩变幻流转,似乎整个人沉入到一个无法醒来的梦中。 桃花转头看见他在呆,连忙把他手里的花抢下来。薛鹏醒觉后,有些不快道:“这个是什么花啊?这么宝贵。” 桃花道:“你要小心了,这个花叫做曼陀罗,也有人叫它魔鬼花,它虽然很美丽,但是它的花香有很强烈的麻醉作用,医家多用它作麻醉剂来减轻病人的痛苦。这枝花虽然已经干枯了,可是效用还在,你那样拿着它,很容易被麻倒的。” 薛鹏讪笑道:“这么一朵小花就那么厉害啊!对了,这个花我好象没见到过,你从哪得的?” “刚才我在那边看见个藏人在卖,就买了一枝,以后配药用得上。” “这个花在藏区有?” “是啊,听说在那边这种花都是一片片的开,很漂亮,许多外乡人不懂得它的特性,经常会凑到近前去看,结果一走近就被麻倒,再也出不来,所以这个花又叫魔鬼花。” “啊,这么厉害啊?那我以后见了这个花就要躲远些,别做了个流落异乡的无主孤魂。” 正说间,桃花忽然站起身来:“冲叔,冲婶,你们也来赶场了呀。” “是啊,桃花,真难得看见你下山一趟啊。我一直在说,桃花姑娘,长得这么俊俏,人又这么勤快,要是能嫁给我们家小冲的话,真是我们家的福分啊。” 桃花羞红了脸:“冲叔你又拿我开玩笑了,我没记错的话,小冲今年才刚满十五吧,我可比他大七八岁呢。” “哎呀,岁数大一点有什么关系,没听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八,全家吗。而且你现在已经是我们陈家的媳妇了,”冲婶瞥了薛鹏一眼:“要再嫁也不能嫁给外姓人。难得我和你冲叔都这么看中你,不如两家并作一家亲,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冲婶,你说的什么呀。”桃花也偷偷地看了薛鹏一眼,现薛鹏正失魂落魄地目送着远方陈雅一家的车轿打道回府。桃花的脸霎时苍白了:“我本就是个不祥之人,从来没想过改嫁,以后也不会再嫁给别人,冲婶,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直到族长家的最后一抬轿子消失在远方,薛鹏才仿佛刚回过魂来,问桃花道:“冲叔冲婶呢?” 桃花铁青着脸道:“走了。”便再也不理他了。 薛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下子脸色就变了,女人啊,还真是奇怪。 第七节 捉鬼英雄汉,偷瓜调皮生 第二天一大早,薛鹏就被陈飞摇醒。小不点一脸的不高兴:“薛先生,帮我想个方法去整那些臭尼姑。” 薛鹏也是一脸的不高兴:“你这么早把我叫醒就为了说这个?那些尼姑又没欺负你,你干嘛要去惹他们?“ 小不点的眼睛都红了:“尼姑坏,说我是短命鬼。” 薛鹏连忙问道:“不会吧?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会轻易诅咒人呢,是不是你捣蛋得太厉害了?” “哼,都是那个老方丈啦。她每次见到我就说要给我摸骨看相,这次终于跑不掉了。她看了之后又不说好话,说了一大通乱七八糟的,什么龙断鹰飞,夭折之相,还说我三年之内必有血光之灾,我呸。” 薛鹏微笑道:“哈,这些僧道尼就是靠故作惊人之语来骗钱的了。以前我就经常看到些和尚在路边摆摊看相,说自己是某某山得道高僧,看见一个人就说脸上有晦气,需要捐些香油钱消灾解难。开始还有人信,后来有胆大的跟着他们回转名山,现他们转过山去就脱下袈裟回家陪老婆孩子了,哈哈。” 小猴子也爬了起来,揉着眼睛道:“就是啊,那些和尚道士啊最会骗人的了,我小时候有个和尚还说我和佛有缘,想化我去做徒弟呢,后来被我爹打出门去了。对了,老尼姑说你什么?龙断鹰飞?是什么啊?我也来看看。” 他不理小不点的大声抗议,把小不点的头捧在手里瞧来瞧去,还装模做样地这里捏捏,那里摸摸,然后煞有介事地啧啧有声。薛鹏看得有趣,也伸手在小不点粉嘟嘟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小不点的脸涨得通红,忽然对薛鹏道:“你也别太高兴了,要知道那方丈也给姐姐算了一把哦。” 薛鹏急忙问道:“老尼姑说了些什么?” 小不点把头抬得老高:“我才不告诉你呢,除非,”他指向小猴子:“你帮我教训他。” 小猴子见势不妙刚想逃,就被一把抓住,然后被薛鹏和小不点合力按在床上打了一顿**。 不理犹自摸着**哼哼唧唧的小猴子,薛鹏问道:“快说,老尼姑说你姐什么了?” “她说姐姐眉长嘴淡,丹凤三点头,是红颜薄命之相,而且今年命犯桃花,恐有大难,还说如要脱难,须到庵里带修行一年,不许与男子相见。” 薛鹏听得大怒,他无法想象要是陈雅真的躲起来一年不见他,他的日子该怎么过。他又想到在观音像后面的刻印,要是陈雅跟这些淫尼们一起住上一年。。。。。他都不敢想下去了。 薛鹏长身而起:“小不点,我们一起去想个办法羞辱那些尼姑。” 陈飞兴高采烈地跟着他去了,只留下小猴子仍赖在床上揉着**叫痛。 当天晚上,据说有人在观音庵门口看到两条白影,一高一矮,还出怪叫声,这人马上吓得屁滚尿流跑回家去了。 第二天,这人又麻着胆子到观音庵去看,庵门口被人泼了好大一滩鸡血狗血,而旁边的墙上则被人用黄泥写上一副对联“虚言妄语轻佛祖,问天下贼秃几许?柳眉俏目妙春风,看小尼身段如何?”。(..tw好看的小说) 乡下地方平时很少消遣,观音庵事件就成为这个冬天茶余饭后难得有趣的谈资,这个目击也成为小酒馆里最受欢迎的人。他常常眯着眼睛等别人烫上一小杯谷酒,然后跷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讲起那一夜月黑风高,他如何机警地现那两只鬼正在兴风作怪,又如何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叫一声“阿弥陀佛”,冲上前去与二鬼搏斗,直打得天昏地暗,愁云惨雾,终于将二鬼制服,自己也元气大伤,吐出几十两血,亏伤几十年功力。于是在旁人敬佩不已的眼光中,捉鬼仙人洋洋得意地离去,留下一地的瓜子壳。 但是冬天终于也是要过去的,终于有一天,捉鬼仙人现没人再来请他喝酒,也没人再来听故事,他失落地叹了一口气,也扛起锄头,牵起牛下田春耕去了。 薛鹏这一段时间过得不是很舒坦,随着春天的到来,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萌动,就象有人拿着根羽毛在轻轻搔着他的心一样,痒得难受。他好象突然间现少女们的春装是那么鲜艳夺目,少女们的盈盈笑语好象潺潺的春水,少女们的腰肢好象摇摆的春柳,一幕幕勾动他的心弦,撩动他的情思,他一天天想着陈雅了。 他经常会找点事由去拜会族长,顺便探下族长的口气。可是每次一见到族长那板着的面孔,他满肚子的话就好象在喉咙口被人一棒子敲了回去,再也不敢提了。他每天晚上都打定主意第二天就请辞出去谋个前程,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打个哈欠就又犹豫不决是不是还要缓一缓看看再说。 陈雅还是照常隔一段时间送幅画来给薛鹏看,从画上来看,以往古佛青灯般的内容明显少了许多,反而多了很多桃花流水,莲娃钓叟。薛鹏也常常会在画上题些春梦幽思,彩凤求凰之句,据小不点说陈雅看了之后总会脸红半天。 公学里的学生们也感到薛先生明显没有上一年认真了,有时候读着书眼睛却瞟向窗外那一对鸟儿,有时候批着作文也会突然哼上一句:春花春月愁煞人。学生们刚开始还有些奇怪,后来就慢慢习惯了,有时候趁着薛鹏出神的时候溜出去掐几枝花,逮几只蚂蚱,回来一看,先生还在那里半梦半醒呢。 这天薛鹏照例又在神游太虚的时候,后村的石老爹用绳子串了一串学生找来了,原来他们竟跑去石老爹的田里偷黄瓜吃。石老爹带着一大抱还没大熟的小黄瓜,气得胡子一吹一吹的,指着薛鹏的鼻子骂了十几分钟才消气离去。 薛鹏也气得不轻,恶狠狠地把戒尺亮了出来,学生们害怕起来,全部都往陈飞后面躲。小不点做了个稍安毋躁的手势,笑嘻嘻地走到薛鹏面前。 薛鹏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重振师纲,不管他说什么,先打了再说。陈飞走上前,轻轻对薛鹏道:“昨天丁家湾的姑婆亲自上门给求表哥求亲,爷爷答应了。” 薛鹏大叫声:“什么?” 陈飞指了指后面的同学,薛鹏马上挥手让所有学生提前放学回家,然后拉着小不点问确切情况。 小不点道:“姑婆和爷爷是亲姐弟,听说爷爷小时候都是姑婆带大的,感情可好了。本来姑婆这几年身体不好,都不怎么出来了,可是这次求表哥,也就是他孙子,不知道怎么把她搬出来提亲。爷爷一见到姑婆,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昨天姐姐哭了一晚上。。。。。。” 薛鹏急忙道:“怎么会这样的?不是说雅儿年纪还小,不会迫她吗?” “姐姐上个月刚过完十六岁生日。” 薛鹏脸上阴晴不定,沉思许久对陈飞道:“小不点,你安排下,我想要见你姐一次。” 陈飞苦着脸道:“又来,不会吧,上次你们在一起给表哥和小琴看见了,虽然没告诉爷爷,但是那以后小琴对姐姐看得可紧了。” “小琴不是个丫鬟吗?” “是啊,不过她挺会弄些花花草草的,很招爷爷的疼爱,前年弄了盆珍品茶花给爷爷,爷爷高兴坏了,简直拿她当亲孙女看。前一段她又弄了盆漂亮得很的花儿进府来,估计是要等爷爷大寿送给爷爷的吧。” 薛鹏坚持道:“不行,我必须要见她一面,你要是不帮忙,我就直接进去找她。” 陈飞道:“那我帮你问下姐姐吧,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哦。” 第八节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第二天一大早,薛鹏就拦住陈飞问道:“雅儿说了什么?” “我姐说。。。。。。” “说什么?” “。。。。。。忘了。” “。。。。。。” 薛鹏正要作,陈飞笑道:“哈,骗你的拉,我姐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只在小村口,风雨永相候。就这么几句话,让我背了一百遍,呜呜。” 薛鹏大喜,抱起小不点来狠狠亲了几口,让小不点整整一天都在恨恨地擦着脸蛋上的红印。 好不容易等到夕阳西沉,薛鹏飞快地安排学生们回了家,飞快地往村口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月亮出得特别慢,悠悠地往上爬。薛鹏恨不得一口把月亮吹上中天去,又恨不得把柳枝掰弯下来。他一次次地爬到树上去看,又一次次失望地爬下来。终于在他的心脏就要爆裂之前,看到陈雅姗姗而来。 陈雅今天穿了件淡绿色的绸衣,从领口探出粉红花边,映着洁白的玉颈,仿佛满池荷叶深处绯红霓裳的花苞。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围,象一只小兔子一样,稍听到点动静就躲到旁边的小巷子里面去了。 薛鹏连忙迎上前去,一把把陈雅搂在怀里。陈雅把头伏在薛鹏肩上,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泪水。 薛鹏心中大恸,用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眼泪。陈雅嘤嘤哽咽着道:“薛大哥,爷爷逼我嫁到丁家去。” 薛鹏痛心道:“我知道了,我绝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陈雅梨花带雨般道:“薛大哥,雅儿的心。。。。。。。”一言未毕,又抽泣起来。 薛鹏也是六神无主,抓耳挠腮地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间一个念头自他心里闪过,刚开始觉得实在荒唐,但越想越觉得心痒难熬。 他扳正陈雅的身子,望着她的眼睛道:“雅儿,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要嫁过去,不过可能要你受苦了。” 陈雅欣喜道:“什么办法?” “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财主要嫁女儿,来了三个人提亲。财主问他们都有什么资本可以娶他女儿,第一个人说:我有一栋房子,就在城里最热闹的市集旁,财主很满意地点点头;第二个人说:我有一箱金子,就在家里最深的地窖里,财主也很高兴。” 陈雅止住了眼泪:“那第三个人呢?” “第三个人说:我有一个孩子。。。。。。。财主的鼻子都气歪了,你都有孩子的人还敢来向我女儿提亲。正要打他出去,那人却接着说道:我有一个孩子,就在你女儿的肚子里。” 陈雅笑道:“哈,在他女儿的。。。。。。”忽然满面含羞:“你,你,你。。。。。。” 薛鹏正色道:“雅儿,如今之计,只有生米煮成熟饭,你爷爷才会不逼你嫁到丁家,我们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tw好看的小说)” 陈雅啐他一口,哭道:“就你每天写些那淫词艳调,如今又和我说些这种没正经的,你当我是什么人?” 薛鹏抓住她的手道:“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陈雅的哭声渐渐平止,默然沉思良久,忽然抽手转身离去。 薛鹏正要追上去,陈雅却已经转过巷角去了,空中只留下她的声音:“明晚二更,你来红楼。” 整个夜里,薛鹏都在兴奋不已和焦躁不安中熬过,几乎没能合眼。他的辗转反侧和唉声叹气让小猴子也不得安枕,一大清早就悻悻地出去放牛了。 学生们也惊异地现今天的薛先生变得更加奇怪了,如果说前一段薛鹏的表现象个弱智,那今天就完全是个白痴加癫痫症患。有时候他踱着步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有时候他读着书忽然傻笑起来,不一会衣襟上就沾满了口涎。有几个机灵鬼见机就马上溜走玩去了,慢慢地走的人越来越多,连小不点也叫上一帮人去寻蝉蜕去了。 薛鹏完全没有注意到学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头脑里不时闪过崔莺莺和杜丽娘的形象,自己便如张君瑞或柳梦梅,初入香闺是应该先作揖还是先赋诗一,是应该直接拜倒在石榴裙下还是该潇洒摆个造型等待佳人投怀送抱。他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坐立不宁几近疯狂,终于头痛欲裂,又加整夜未能睡好,倦意袭来,竟沉沉睡去。 “薛先生,薛先生。” 薛鹏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一张少女的脸。他恍惚中把她当做陈雅,一把抓住她的手。 “啊!”少女一声尖叫,把薛鹏的魂都几乎叫飞了,连忙松手。他定睛一看,原来面前站着的竟然是丫鬟小琴。 薛鹏大感尴尬,诺诺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小琴掏出块手帕,厌烦地把手擦了又擦。 好不容易薛鹏才稳定住心神,问道:“小琴找我有事?” 小琴没好气道:“小姐让我来通知你一声,时间从二更改到三更。” 薛鹏问道:“为什么?” 小琴道:“小姐叫你千万不要早过去,今天府里有宴会,早了会被人撞见的。” 薛鹏感激道:“谢谢小琴姐。” 小琴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好自为之。”说完扭头就走。 薛鹏望着小琴衣裙底下凸显出的玲珑腰肢,突然想起一句戏文:若共你家小姐同罗帐,又怎舍得你铺床叠被。想到妙处,不禁失声而笑。 夜幕沉沉而下,最后一个夜猫子也灌满了黄汤回家睡觉了,月亮孤独地挂在空中,几颗寂寥的星无聊地打着哈欠。街面上不见一个人,偶尔会有只猫儿急速蹿过,惊起几声犬吠,但终于消散无声。 薛鹏好不容易等小猴子睡熟了,就着呼噜声悄然而出。他穿了件深蓝色的短装,前瞻后顾,一点点地向族长家移去。 终于,当更鼓声打足三下的时候,薛鹏也到了陈府的后角门外。他伸手轻轻一推,角门戛然而开。 薛鹏大喜,连忙闪身进去,进去是一个花园,花园正中是一方小池塘,旁边假山林立,而那座小红楼正在池塘的对面。 薛鹏慢慢在假山中穿行,感叹着陈家的豪富,幻想着若着他能与陈雅一起生活在其中是何等幸福的事。他暗自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追求享乐了,但是人生苦短,如果能够享乐也不是件坏事,不是吗? 蹑手蹑脚地走到红楼脚下,看见那道延伸向上的楼梯,薛鹏终于松了口气,看来今天运气还不错,没有惊动到人。 他轻轻的步上楼梯,用颤抖着的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门里光线很暗,薛鹏好一会才能稍微看清下房间里的布局。整个房间没有过多装饰,一几一案一瑶琴,正中间的八仙桌上摆着灯台和盆花,再里面的小房间有一张小巧别致的牙床,粉红的帏帐拉开两边。 薛鹏压下纷乱的心跳,悄悄向里屋摸去。忽然,他闻到空气中一种奇怪的气味,似乎是花香,又夹杂着*的体味,他听到里屋传来压抑着的声音,男人快活的喘息和女人痛苦的呻吟,仿佛暗夜里凶兽的低嗥,直要把他的心撕碎。透过帏帐,他看到两条雪白的躯体在床上翻滚纠缠,颠倒来去。 第九节 陈雅柔肠断,桃花春梦惊 火折子点亮的时候,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是谁?” “是谁?” “是谁?” 时间仿佛一瞬间定格了,薛鹏一脸诧异地看着床上,床上陈雅一脸诧异地看着伏在身上的丁汝求:“怎么会是你?” 丁汝求楞了一下,忽然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笑得那么得意,那么张狂,他又开始**下体,那连接他和陈雅的部分黑白交缠,黑,黑得如此刺目;白,白得如此耀眼。 陈雅尖叫一声,把丁汝求从身上推下来,抓起床上的薄被遮住胸口,却遮不住白白的大腿和大腿底下红红的血渍。 薛鹏完全不能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他踉跄着后退,几乎把桌子碰倒。他好不容易扶住桌子,顺手把油灯点亮,灯台边是一大盆鲜艳的花朵,居然是曼陀罗。 陈雅一见到花,嘶声叫了起来:“这花?是花,啊,是小琴,小琴。。。。。。”。她伏在床上,痛哭失声。 丁汝求依然是笑得前仰后合:“哈哈,不错,是小琴听到你们的话,为我布下的这个局。哈哈,表妹,你从小到大都说我俗不可耐,可是今天我终于还是得到了你的身体。姓薛的,表妹早就许配给我了,如今我和表妹已经行过周公之礼了,你还来做什么,莫非要吃我的二啖汤吗?如果表妹不反对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说不定还可以在旁边指点你们一下呢。哈哈哈哈。。。。。。”他直起身来,得意地把自己高高的凸起之处显在薛鹏眼前,那上面犹在不停滴下红的白的秽物,似乎滴在薛鹏的心上。.tw[] 薛鹏撕拉着自己的头,仿佛要把自己的头全部拔下来,把自己从噩梦中拔出来。丁汝求那高高挺立的不文之物,陈雅那隐隐露出的嫣红双点,桌上曼陀罗的奇异花香,薛鹏觉得自己已经疯掉了,他了声喊,就要往外面跑出去。 “薛大哥,”陈雅悲呼一声,赤条条地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薛鹏的衣襟:“薛大哥,你不要离开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要是不要雅儿,雅儿就会死的。” 陈雅的泪水如泉般喷涌而出,不一会就把身下的地板打湿了。 薛鹏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陈雅,他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了,眼中所见只有陈雅一身的素白躯体,和丁汝求高高扬起的一从漆黑,嫉妒和伤心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心。 薛鹏闭上眼,眼泪很快地流了出来,他抓起自己的衣襟,慢慢地、努力地要从陈雅手中扯出来。 陈雅就象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揪住薛鹏的衣襟,她抓得如此的紧,以致手指关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呈现死样的苍白,几缕鲜血从她的手指缝中汩汩而出。 薛鹏面无表情地一颗颗地解开纽扣,面无表情地把整件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雅哭倒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恭喜丁少爷和丁夫人百年好合,在下告辞。.tw[]”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刚下楼梯,忽然听到楼上陈雅惊天动地的一声悲鸣,然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接着就是狂哭狂笑,桌子翻倒声,花盆碎裂声,瑶琴断弦声,伴着丁汝求的声音:“表妹,你不要这样,你不要吓我。。。。。。” 府中的人大多已经惊醒,人声鼎沸,正在往这边赶来。薛鹏最后死死地望了红楼一眼,足狂奔而去。 薛鹏一路昏昏沉沉,跌跌撞撞,不知道路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去。他的心上仿佛有一个伤口,鲜血从那里喷涌而出,一滴一滴,一捧一捧,一汪一汪地洒向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得无法思想,无法呼吸。也许是下意识,也许是曼陀罗的麻醉,他不知不觉之间踏上了往桃花家的那条山路。 薛鹏上到山坡时,天色已经渐亮了,透过枝叶可以看见远处山下的人家正在袅袅升起炊烟。 桃花正在收拾行装,她正在准备上山采药去了。对于药农来说,凌晨是一天中最美妙的时光,不但可以采到许多精华露水,还有很大可能捉住出来采集天地灵气、没来得及逃回家的成年何乌娃娃。 桃花刚看到薛鹏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此时的薛鹏精赤着上身,浑身汗水淋漓,最奇怪的是眼珠竟然是一片通红,好象山上夜里被篝火引来的独狼的眼。 薛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桃花,看得桃花都不好意思起来,她害羞地转过身去,弯下腰继续摆弄她的药篓子。 薛鹏一动不动地看着桃花的背影,看着她因弯下腰而高高翘起的臀部,一瞬间,他感到头晕目眩,陈雅精致的*和丁汝求狰狞的下体不时在他脑中翻来覆去,久被曼陀罗花香侵袭的大脑仿佛完全缺氧了一样。他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猛地扑上前去,在桃花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她摁倒在地上。 薛鹏的手肆意地在桃花身上摸索着,一边游走还一边捏弄着,好象屠夫在感受肉的肥脊。桃花刚开始给搞懵了不知所措,这时候开始激烈地反抗起来,她用尽一切力气要从薛鹏身下爬出来,可是薛鹏如同疯狂了一般,死死地把她压在下面,并且腾出一只手来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桃花吓坏了,她尖叫着抗拒薛鹏的手,拼命揪住衣服的缝口不让薛鹏轻易得逞,并且翻滚着身体企图逃离,双脚也蹬踏着要把薛鹏踢开。 可是今天的薛鹏已经完全着了魔似的,力大无穷,他轻易地摧毁桃花的一切反抗,执着地去解开桃花的衣扣,却现一时之间不能解开,他干脆一把把衣服撕开,直接现出里面的白色束胸。 当最后的束胸布终于被艰难地撕开以后,桃花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她的手脚依然还是无力地踢打着薛鹏,可是薛鹏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桃花胸前两团高耸的白肉所完全吸引。他伸出手去摸了一下,桃花好象被闪电击中一样,全身僵硬起来。 薛鹏定定地看着那两点嫣红,忽然眼中仿佛又出现了陈雅颤颤的*,记忆和现实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中交替出现,他大叫一声,狠狠捶打起自己的头。 桃花也被吓了一跳,她感觉一辈子受到的惊吓也没有今天多。她已经看出来薛鹏已经神智不清了,而且看起来应该是受到了药物的影响。 她正要抽身起来,薛鹏却伏下头来,一口含住了她左边的*。桃花惊叫一声,想要挣扎,却感觉浑身的力气仿佛全部被走了一样,而且被薛鹏含着的部分暖洋洋的甚是舒服,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从胸口一直扩散到全身,让桃花舒服得几乎要呻吟起来。 桃花低下头看,看见薛鹏象个初生的婴儿一样,正使劲地吮吸着。她忽然感觉全身的爱意一瞬间迸出来,多少的春闺寂寞、秋日情思刹那间涌上心头,她松开了犹在推搡着薛鹏的手,反而紧紧地把薛鹏抱在怀里。 她捉着薛鹏的头,慢慢地引导着往上,然后一口吻在薛鹏嘴上。她紧紧地抱住薛鹏,好象怕他就此会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一样,她的舌头与薛鹏的交织在一起,那一时刻,天地间再没有其他的事物,只有她,和她所爱着的人。 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桃花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完全迷失在这深情一吻之中,即使这只是一个梦,她也愿永远陷在这个梦中,再也不愿醒来。 但是梦终究是要破灭的,正当桃花激动得浑身战栗,周身肌肤已经呈现桃色的绯红的时候。一个男人惊怒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奸夫淫妇!” 第十节 家丑意难扬,无端竟沉塘 两人均是一震,回头看时,原来是前村的冲叔。[..tw超多好看小说]冲叔本来就有些果树在这附近,今天一大早过来给果树除虫,听到桃花的呼救声连忙过来看看。 冲叔指着他们两个,简直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桃花也是大羞,赶紧用破碎的衣裳把胸口掩上,正待说话,冲叔已经指着他们大骂了起来。 薛鹏依旧还是昏昏沉沉的,听到有人在骂,竟然从桃花身上翻起来,笔直地朝着冲叔走去。冲叔看到薛鹏赤红的眼,不禁打了个寒噤,那是只有在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恶魔才有的眼睛,在最冷的冬夜里饿了整整三天的孤狼才有的眼睛,冲叔害怕起来,飞快地跑掉了。 薛鹏晃晃悠悠地还要去追,忽然一阵难以抑制的倦意袭来,他仰天而倒。 薛鹏再醒来的时候,现自己又躺在了熟悉的桃花床上,身上依旧穿的是桃花老公的小衣服,桃花依然在小火炉边细心地熬着药。他晃了晃脑袋,这幕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好象就是昨天生的事情一样,难道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以后就可以全部忘记了? 桃花看见薛鹏醒过来,先是羞涩一笑,然后轻轻捧着药碗递到薛鹏嘴吧,温婉娴静得象个侍奉新婚丈夫的小媳妇。薛鹏还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桃花已经是满含羞意地说道:“你今天那样对我。。。。。。我很欢喜。” 薛鹏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梦,什么是真,恍惚中记起似乎有个叫陈雅的女子,但似乎又不存在,似乎曾经对桃花做过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记不起了。 桃花低声道:“我虽然已经嫁过人,可你也知道,我还没过门丈夫就已经死了,所以我现在还是,”她看了薛鹏一眼:“还是个黄花闺女,你不要嫌弃我。其实,我从刚开始见到你,就有点喜欢你了,特别喜欢看你说故事时候的样子。后来别人说你才学好,我也很高兴,可是后来。。。。。。不管怎么说,你今天那样对我,我就已经是你的人了。” 薛鹏完全傻了眼,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花接着道:“不过我现在怎么说也是陈家的媳妇,按族规不能改嫁给外姓人。你要是真想娶我的话,先要在祠堂告祭陈家祖先退聘,然后才能风光地接我过门。” 薛鹏象个傻子一样不住地点头。 桃花说到羞处,忍不住把头靠到薛鹏胸前,多少个日夜里一直朝思暮想着的人就躺在自己身边,而且自己也已经对他表明了心迹,桃花觉得幸福就象这春日里的微风,轻轻吹过来,拂起丝,飘起衣角,带着自己要在房间里翩翩起舞了。 桃花的鬓扫到薛鹏的脸上,让他鼻子痒痒的直想打喷嚏。他似乎也被桃花的情绪所感染,以为自己也被幸福所包围了。他的手环过桃花的身子,把桃花抱在怀里。 正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时候,小猴子匆忙焦急地跑了进来:“薛大哥,桃花姐,你们快跑,他们来捉你们了。” 两人还在莫名其妙,小猴子继续道:“冲叔今天回去说你们两个败坏门风,族长气坏了,派了好多人来捉你们,我是听到风声,走小路过来通知你们的。(..tw)” 两人面面相觑,急忙走出门来看,只见从村口到桃花家的山路上满满的全是人,如同现了食物的蚂蚁群一般,蜿蜒而上,一边还大喊着“不要放他们跑了”。 薛鹏哪见过这般阵仗,腿都吓软了,桃花却非常镇定地扶着他道:“薛,你快跑,要是给他们捉到就不得了了。” “那你呢?” “我没关系,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不会怎么折磨我。但是你不同,你是外姓人,要是捉进祠堂公审就不好了。你快走,我在这里尽量拖住他们一会。” 薛鹏正要走,桃花又一把扯住了他,从怀里掏出把蛇形小匕:“这把刀是我爹留给我的,你把它带上,路上好防身。” 薛鹏感激道:“桃花,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说完,转身拔腿向后山跑去了。 桃花恋恋不舍地看着薛鹏的背影,直到人声临近时才收回目光,她顺手从门外的桃树上摘了朵小花簪在鬓角,微笑着,从容地向人群迎去。 老族长简直快要气疯了,陈家自来以诗礼传家,没料想他最疼爱的孙女居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而且居然还疯掉了。当他一眼看见赤条条站在红楼的阁台上狂歌起舞的陈雅时,他一下子气得血往上撞,几乎双目失明。 族长大致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大雷霆,先将小琴的双腿打断,赶出家门,再将丁汝求和陈雅分别锁起来。他严令不许将此事外传,但是他也知道出了这种事是纸包不住火的,而且那天看到陈雅疯样子的人也不在少数,根本不可能将所有人的口封住。 他越想越深恨薛鹏,没想到请先生竟然请了条狼回来,看起来学识渊博,居然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他在房间里来回转着,手胡乱地挥着,仿佛要把那看不见的薛鹏一把掐死。 正在这时陈冲进来报告在山上的所见,族长一方面怒不可遏,一方面却又快意于终于可以将薛鹏捉住慢慢折磨以解心头之恨。他马上派出了族里所有的壮丁,并且叮嘱管家一见面就把薛鹏的下巴卸掉,免得他胡说八道说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但是管家却居然告诉他薛鹏跑了,只抓到了桃花,而且看起来薛鹏还是在桃花掩护下跑掉的,族长愈加生气了,他就象个十足的疯子一样披散着头,嘴角抽搐着,口里不清不楚地念着什么。 管家等了好一会,才上前问道:“老爷,那个桃花现在抓回来正在外面,该怎么处置?” 族长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射出暴虐的光,从牙齿缝里迸出两个字:“沉塘。” 管家吓了一跳,按照经验,象这种事是够不上沉塘的。俗话说:抓贼拿赃,抓奸拿双,这次的事完全就是陈冲老头的一面之词,又没有捉到薛鹏对质,这样判决只怕难服人心。不过那天晚上管家也到过红楼,也完全明白族长老爷真正是在为什么生气,为了自己的饭碗着想,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抵触老爷。 管家上前一步,问道:“那是定影还是飘花?” 定影和飘花是沉塘的两种传统方式,根据被沉塘的罪行严重程度来确定执行。定影就是在犯人脖子上用绳子栓根大石头,用船载到塘中间再一脚踹下去。这个方法对犯人来说比较人道,痛苦的时间比较短暂,很快就可以一了百了了,最多是留下一串泡泡。 而飘花则是把人装在竹制或是草编的猪笼里面,再把整个笼子放在草席上,顺着水流一直飘到塘中间,再慢慢地沉下去。犯人会亲眼见到水漫过草席,漫过脚踝,漫过腰,漫过头,充分感受到那份死亡来临之前的恐惧,在恐惧中呼救、求饶,直到痛苦地死去。一般说来,这个方法是用来惩罚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陈家上一次执行飘花还是在百多年前处置一对谋杀亲夫的奸夫淫妇,那个男的水性极好,硬是抱着女人,托着笼子在塘里挣扎了三天。那三天里,每次他们凫水到岸边,就会被早已准备好的梭镖扎出几个洞,重新推回到塘中间。那女人据说已经有了身孕,她在塘中苦苦求人放过她的孩子,岸上也有很多人闻之落泪,可是终于,她一点点僵冷了。当女人的身体完全僵硬以后,男人爆出一声惊天的怒吼,他向所有人出最恶毒的诅咒,然后轻轻抚上女人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沉到水下去了。 从那以后,在那个塘周围总是会生一些奇异的事件,越传越神秘,终于让所有人都害怕起来,并且约定不再轻易使用飘花了。 族长也楞了一下,然后用阴冷的声音说道:“飘花。” 管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道:“那小人先去准备了。” 第十一节 才出毒龙潭,又进恶虎口 桃花被安置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虽然桌椅盆床都有可是被限制了自由,她将在这里度过她生命中最后的三天。三天之后,在祠堂公审过后,她就将被穿上华美的新衣,送去飘花,如一朵飘落的桃花。 冲婶正在她身后抹着眼泪数落着冲叔,一件一件地述说着桃花如何为了冲叔的腰痛尽心竭力地为他医治,如何精心照料小冲的弱症,以及平日里如何为全村人免费熬药和治病,却没想到今天却被自己医治过的人所害。冲婶说得声泪俱下,竟与冲叔厮打起来,冲叔又不敢真的还手,只能狼狈地落荒而去。 桃花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她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几株桃花。窗外的桃花正开得灿烂,欢笑着,摇摆着,洒满了春的喜悦,一阵微风吹来,几朵小花俏皮地扶摇直上,似乎把天边的云彩也要染成桃红色了。 桃花忽然问道:“冲婶,你说每朵云彩后面,是不是都有一位仙人?”冲婶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啊?也许吧。”桃花无限神往地说:“薛说过,他一定会回来救我的,我希望,”桃花指着天外那片最大最红的云:“我希望他能象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驾起那样的五色云彩来接我。” 这孩子不会是有病了吧?冲婶狐疑地摸了摸桃花的额头,没有啊,怎么尽说些傻话。冲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桃花,你是不是很害怕?”桃花微笑着转过头:“冲婶,我感觉很幸福。”桃花的笑容是那么恬淡,让她本不美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生动,风儿拂过,每根飘飞的丝似乎都舞动着光华。[..tw超多好看小说] 疯了,都疯了,冲婶恐惧地想着。前天刚疯了一个,这个看来也保不住了,今年这村里不大干净,年头就听说有人撞见鬼,现在更是出了这么多事,看来要回家好好烧几炉高香求菩萨保佑了。 飘花的那天,村里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男人们都怀着极大的热情来参观这百年一遇的盛事。但是妇女们却深深地同情着桃花,更多的连百年前那个怀孕的女人也一起同情着,一路上,不时有女人哭倒在地,也有跪拜在地上对桃花做路祭的。男人们冷眼看着女人的闹剧,嗤笑着女人的幼稚,竭力维护着家族的传统和名声。 族长照例在祠堂前的台上作着讲话,他先痛斥了目前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然后列举了桃花的诸多罪状,讲到痛处竟当场昏倒,不过知情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在为谁而生气。当管家最后上台征求十一位族中长老的意见时,十一只手同时坚定地指向桃花:“执行家法,飘花。” 桃花自始至终都在微笑着,无论是让她认罪,还是让她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磕头认错,她都微笑着一一照做,唯一让人感到诧异的就是桃花会不时抬头看天。看得多了,就有好事的人也跟着一起往天上看,可是天上空荡荡的,一片云彩也没有,只有眩目的阳光在考验着人的眼球,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tw超多好看小说] 终于一切过场都已经走完了,族长毕恭毕敬地在祖宗牌位前最后上了一拄香,回身用充满威严的声音喝道:“开飘。” 命令被迅速地执行着,桃花戴着的凤冠霞帔被打掉,换上一根孝带;桃花穿着的华美新衣被脱掉,换上一身素白麻衣,只有她脚上穿的大红的绣鞋被允许保留,说是能够让她一路走好冥间的路,再也不要回头。 桃花依然微笑着被四个彪形大汉抬起送入竹笼内,微笑着看族里请回来的罗汉围着她跳大神。罗汉用一种苍凉的声调唱着古老的楚歌,大意就是尘归尘,土归土,躯体归于山川,魂魄归于祖先,将逝之魂可以安然离去,无须再在这里恋栈逗留。 在罗汉的锣声中竹笼开始慢慢起行,抬着笼子的大汉随着罗汉的鼓点迈步走着,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据说这种步法就是能够顺利通过奈何桥,不会被噬魂河水所卷去的最正确的步法。 正当人们默不作声地跟着队伍慢慢向前移动时,村口传来阵阵的闷闷的鞭炮声,过一会村尾也响了起来,而且声音还和平常听到的鞭炮声不太一样。忽然有人醒悟过来,这好象是枪声啊。 一时间枪声大作,村里到处传来惨叫声,不一会人们就看到一群土匪模样的人从村里蹿出来,而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薛鹏。 桃花在看到薛鹏的第一眼就笑了,笑得那么灿烂,笑得泪水顺着面颊不断地流下来。 族长在看到薛鹏的第一眼就吐了一口血,一直以来陈家村的防守都极为稳固,附近的土匪和山贼多次打村子的主意都被村丁打退了,今天土匪能够这么轻易就攻进村来,肯定是因为有薛鹏这个熟悉地形的人做的内应。 薛鹏跑近了,看见每个人都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他迟疑着放慢了脚步,等到后面的土匪一起上来才再次加快了脚步。 在枪口的威胁下,人群只能把愤怒的眼光默默地投向这些侵略。薛鹏在人群中穿行着,终于赶到桃花面前,他飞快地把竹笼砍开,把桃花放出来。 桃花在脱困的一瞬间就扑到薛鹏怀里,她甜甜地笑着,可是泪水却在不经意间打湿了薛鹏的衣襟。 薛鹏抱着桃花,可是眼睛却在人群在逡巡,他没有看到陈飞,也没看到陈雅。薛鹏叹了口气,把桃花抱得更紧了。 人群慢慢分开,一个头子模样的土匪慢慢走了进来,他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最大的特点就是一大把络腮胡子几乎占据了半边脸。人群中有人开始抽冷气了:“马胡子!” 马胡子笑嘻嘻地在人群中走着,饶有兴致地看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他实在是太得意了,这个陈家村是方圆百里之内有名的金疙瘩,也是远近有名的刺儿头,从来不会象其他的村庄一样按时交例钱,而且人多墙高,几个山寨一起也未必能攻下。这次军师随便找来个楞小子带路,就这么轻易地攻了进来,想必现在那些小崽子们在村里正抢得高兴,杀得快活吧,马胡子越想越高兴,终于大声笑了出来。 马胡子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个大个子,望上去好象一座山似的,筋肉纠结,毛须张。他紧张地跟着马胡子,全神戒备着人群可能的反抗。 马胡子转头对大个子笑道:“铁牛,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他们几个村来打我们寨子的时候,一个个鼻子都要翻到头顶上去了,现在却一个个怕得好象只鹌鹑一样,哈哈。”铁牛嘿嘿一声,没说话。 马胡子正在手舞足蹈,忽然看见了和薛鹏搂在一起的桃花,他跳过去仔细打量桃花,啧啧不住,忽然对薛鹏说:“这个女人,我要了。” 薛鹏还没反应过来,铁牛已经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腰上,薛鹏象个麻袋一样飞了出去,直飞到几米外才重重跌到地上。 桃花惊叫一声,扑过去护在薛鹏身上,薛鹏也畏缩地躲在桃花身后,手紧紧抓着桃花的手。 铁牛直直地走过去,手里翻出把短刀抵在薛鹏脖子上,低声道:“放手,不然音如同锈刀割骨,咯咯吱吱地让人毛骨悚然。 薛鹏感觉到一圈寒意从喉咙处慢慢升上来,几乎把血液都要冻僵了,他慢慢松开了手。 铁牛一把把桃花提了起来,桃花哭叫撕咬踢打着,可是铁牛好象全无所觉,只当是在搔痒。桃花求助的眼神向薛鹏投过来,可是铁牛一瞪,薛鹏马上就打了个寒噤,把头扭过那边去了。 桃花的脸渐渐失去了光彩,终于不再挣扎。 第十二节 齐云三道关,薛鹏初上山 马胡子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忽然村头传来密集的枪声,土匪们纷纷从村子奔逃出来,象被烧着尾巴的兔子。一个小头目跑过来地对马胡子说:“寨主,不好了,保安团上来了,我们快撤吧。” 马胡子却盯着他手上拿着的大口袋:“兔崽子,抢了些什么好东西?” “哈,兄弟们都了大财了,除了中间那家大宅子人多攻不下,其他的我们都差不多搬完了。寨主,这次完了后可别忘了再带我们几个去逛窑子找姑娘啊。” “嬲你娘,死崽子,就知道占老子的便宜。”马胡子笑骂着,顺手从口袋里面抓了条金链子塞到自己怀里。 又一个小头目凑近了道:“要不要把这些家伙全杀了。”他指着身前那些恨恨看着他们的村民。 马胡子笑着说:“把鸡杀完了,就吃不到鸡蛋了,”他仔细听了听村里传来的枪声道:“保安团快过来了,我们快些撤吧。” “等等。”薛鹏大叫起来,桃花惊喜地抬起头来,眼里重新有神采闪动,铁牛也歪过头,乜斜着眼睛看着薛鹏。 薛鹏四周望着周围那些曾经熟悉的人们的陌生眼神,好象要把他吃了一样,他连忙叫道:“寨主,带我一起上山吧。” 小土匪们都笑起来:“带你上山?你会溜门撬锁吗?你会打家劫舍吗?看你的样子,只怕连只鸡都杀不死吧?。。。。。。” 马胡子倒是没有笑:“我听军师答应过你只要事成就容你上山入伙,寨子里现在正缺个帐房,你要肯干就跟着来吧。” 在回山的路上,众土匪都兴高采烈,互相炫耀着彼此的收获,只有薛鹏灰溜溜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很吃力地跟着队伍的行进,累得气喘吁吁,他经常会抬眼看看前面被横放在马背上的桃花,每次桃花都会回以热烈的眼神来鼓励他,可是他却只是低下头,默默地走着。 越靠近山寨,桃花的脸色就越憔悴几分,当终于看到山寨的大门时,桃花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终于消失不见,她不再望向薛鹏,转而躺在马背上看天。天空是那么的蓝,蓝得象少女时曾经有过的纯真梦幻,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此地多山,最出名的连云十二峰连绵百里,世代匪患不绝。齐云寨就建在中间的第三峰上,这里地形险要,前朝多有土匪盘踞建寨,官兵剿了又建,建了又剿,层层叠叠。马胡子在原来的旧址上加盖了些设施,把这里当作自己的老窝。 寨门两旁是巨大的石墙,从石墙上方隐约可见探出的人头和弓箭的寒光,大门是厚实的柏木,靠绞索和轮轴的转动来开启。大门已有多处破损,许多地方已经油漆脱落,现出里面班驳的木丝,门上大片大片暗红黑色,应该是年代久远的血迹。 守卫的小土匪出如雷般的欢呼声把门打开,队伍鱼贯而入,薛鹏依然走在最后。小土匪们看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都出毫不留情的嘲笑。 进大门后走了半里路,山道渐渐狭窄起来,山壁仿佛突然间互相一见钟情,刚开始只是脉脉含情地对视着,终于羞答答地靠近,最后在离地面大约三四米的地方亲吻在一起,只在身下留出一人多宽的缝隙。(..tw无弹窗广告) 由于头上的空间狭窄,骑马的土匪到这里纷纷下马而过,铁牛把桃花一把横抱起来,牵着马几步跨过去。桃花泪痕已干,软绵绵地任他摆弄。 过了这一线天,山道又豁然开朗,耳中隆隆地可以听到水声。转过一个弯后,前面是一条长长的铁索桥,桥下百米是奔腾的流水,轰鸣而过。桥面很宽,连马匹也可以轻松走过,众土匪都有说有笑地过去了。 薛鹏一直以来都有恐高的毛病,这时已经完全瘫软在了桥边,他看着桥下的汹涌澎湃,几乎将苦水都吐了出来。他感觉天地都在旋转,脚已经软得走不动路,他只得紧紧抓住桥边的铁索,一点一点,慢慢地爬过桥去。 薛鹏到达写着聚义堂的大屋时,土匪们大都回自己的窝去了,门口只站着寥寥几个人。最显眼的是一个极高极瘦的中年人,五官端正,自有一股儒雅风度,只是眼睛极小又常常眯着,从眼睛里面不时射出阴冷的目光。这个人薛鹏早就在山下遇见过了,知道他是寨里的军师赵明高。 铁牛正在和军师说着什么,见薛鹏过来,眼里现出鄙夷的神色,指着他对军师又说了几句。军师哦了一声,眼睛眯得更紧了。 军师对薛鹏道:“你是姓薛吧?这次多亏有你,我们才能绕过陈家的暗哨打进村里去,以后你就在仓库里做个管帐的吧。今天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说完叫过两个小土匪来:“你们带薛兄弟去小房里休息,记得要把他安排好。今天晚上寨主办喜事你们两就不用来了,酒肉会给你们送过去,不过如果晚上要是让我看到有人出来捣乱的话,我就活剥了你们两的皮。”说完还不经意地溜了薛鹏一眼。 给薛鹏安排的小房位于大寨极偏极远的一个小角落里,房屋老旧,灰尘满地,看来是许久没人到过了。等到薛鹏终于能把屋里整理出一小方比较干净的空间,把几片破木块钉成一个看似床的物体,夜幕早已经降临了。站在故物尘堆中。薛鹏一次次地回想桃花为他整理房间,为他清洗衣物的场景,眼泪却早已经洒到了地上。 门外守着的两人先还经常探头进来看看里面,现在也早已经被飞舞的灰尘烦厌透了,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聊着。 “哎,你说,军师从哪找了这么个废物回来,连屋子都不知道清理。” “是啊,听说今天的新夫人原来就是这家伙的女人,寨主抢了他的,他连屁都不敢放个。” “那寨主不是吃了这废物的洗脚水?” “你看那废物象个男人吗?军师看过了,说新夫人还是什么完壁之身,我就是佩服军师,随便扫一扫就知道女人身上有几根毛的。” “嬲,你要是象军师一样每天到后山去看两个时辰,你也就可以随便去扫了。” “哈,我可没有那种耐性,话说回来。这个新夫人一点也不漂亮,怎么寨主会看上她了?” “漂亮有个球用,上次抢回来那个官家小姐不是很漂亮吗?还不是给寨主几天就玩死了,这次这个新夫人奶大**大,身子又壮实,就是军师说的那个什么,宜男之相,配寨主刚刚好。” “那寨主不是马上可以有儿子了?” “这次大喜我们赶不上闹洞房了,只好等下次小寨主满月再去好好喝一顿了,***死废物,自己戴绿帽子,还要害我们两个在这里喝西北风,过两天一定要去找小翠兰好好乐一乐,嘻嘻。” 两人越说越下流,薛鹏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静静地坐在床上,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无尽的夜空。窗外锣鼓喧天,笑闹声不绝于耳,薛鹏仿佛能亲眼看见桃花面色苍白地被人搀出来,强按着头拜堂,挣扎着被拖入洞房,薛鹏的胃在抽搐,手指甲深深扣入掌心里,血慢慢溢了出来。 薛鹏想道:我爱桃花吗?不,我爱的是雅儿,可是雅儿已经不是我的了。桃花对我是不错,可是我一点也不爱她,不,也许还是有一点爱的。不管怎么说,桃花是因为我才被他们抓来的,做为一个男人,我应该义无返顾地救她出虎口。可是门口就守着两个土匪,外面还有更多,我又不会武功。要不去抢只枪来?可是我又不会开枪,而且一只枪能对付几百个土匪吗?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样对我,到底我做错了什么?或许,就象他们说的,我就是个废物,只是个废物,完全的废物。 胡思乱想中,薛鹏倒在他的破床上,沉沉地睡去。 第十三节 本是伤心人,又逢伤心事 天还没亮,薛鹏就被一阵牛角号声唤醒,过了一会,外面奔跑声,叫嚷声,埋怨声纷纷响起,还有人来敲他的破门:“废物,起床出操了。(..tw无弹窗广告)” 土匪也要出操?薛鹏啼笑皆非地跟着出去了。 聚义堂门口黑压压的全部是人,许多人和薛鹏一样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军师站在队伍前面大声道:“大家听着,全部从这里跑到山口,再跑回来吃早饭。” 许多小土匪叫起苦来,有的嬉皮笑脸地说:“军师,昨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点,今天就不用跑了吧,要不明天一起补回来?” 军师还没说话,旁边铁牛已经转了出来,冷冷地眼光一扫,全场噤若寒蝉。 军师接着说道:“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是土匪,土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脚力。官兵注定追土匪,土匪注定被官兵追,官兵追不到土匪最多不见几个奖金,土匪被官兵追到不见的可是自己的脑袋。。。。。。” 军师还在滔滔不绝,铁牛的手已经指向了山口,重重地说了声:“去”。众土匪都玩命地疯跑起来。 铁索桥,一线天,大石门;大石门,一线天,铁索桥。当薛鹏终于活着到达终点时,大小土匪们都已经围坐在一个小窝棚前快活地享用着早饭了。薛鹏从管饭的老头那里领过一碗清得可以当镜子用的稀粥,黑得可以当煤球烧的米团,眼泪几乎忍不住要滴到粥碗里。 忽然土匪们欢呼起来,薛鹏转头就看见马胡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看上去红光满面,精神十足,只是明显地多了两个大黑眼圈。 旁边就有小土匪笑道:“寨主,新夫人够味吧?” “去去去,你懂个什么?” “哈,我怎么不懂,上次那个小姐,才叫了几下就昏过去了,昨天我听得真真的,新夫人可是整整叫了一晚上。”众土匪都**起来。 “去你个死兔崽子。不过嘛,过瘾,真***过瘾,哈哈。”马胡子摸着胡子,大笑起来。 老头递上早准备好的烧鸡,马胡子一把夺过,又大摇大摆地去了。 薛鹏犹在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后脑勺被人猛拍一下:“废物,该去报到了。” 薛鹏跟着小土匪来到个山洞门口,洞外已经排上了长长的人龙,许多土匪在高声骂着:“妈的,管帐的怎么还不来。” 山洞里面一堆堆的全是各种物资,靠洞口堆着些破木废铁,往里走是被服衣装,再往里是粮食和枪支弹药,在最里面明晃晃的全是珠宝和金银器。 小土匪指了指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去吧,你的位置就在那,记得他们交来的东西全部要入帐,领出东西全部要寨主的手令。” 薛鹏适应着洞内的黑暗,慢慢朝桌子走去,他看见桌子后方的洞壁上钉着许多木架子,每个木架子上面都挂着一个小球。 薛鹏又走近了一点,点起了桌上的油灯,他清楚得看到这些木架子分作两排,而架子上挂着的,竟然是一个一个的人头。薛鹏觉得自己的胆都快裂了,了声喊,就要往外面跑。 小土匪一把把薛鹏拖住,把他摁到木架跟前,笑嘻嘻道:“看清楚了,这些都是真正的人头,上面一排都是以前帐目不清楚的管帐,下面一排都是手脚不干净想进来点财的兄弟。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哈哈,不知道你过多久也能成为架子上的一个?” 薛鹏被他强按着朝一个人头亲去,这个人头被风干鞣制以后,只有小皮球大小,但是脸上痛苦嘶吼求饶的神情依然清晰可见。薛鹏的脸被按着越靠越近,几乎就要亲到了人头的嘴唇了。 薛鹏猛地吼了一声,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小土匪的按压。(..tw)他艰难地扶住桌子,蹲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干呕了半天却只呕出些清水。 小土匪还要戏弄他,后面等着的人早不乐意了:“喂喂,快点记帐了,再在这里磨蹭老子一斧头砍死你。” 薛鹏战战兢兢地坐到桌子前,一样一样地清点土匪们交上来的东西,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些人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觉得后脊梁凉飕飕的寒毛直竖。 土匪们交上来的都是从陈家村抢来的东西,其中有许多薛鹏都是非常眼熟,而且在其中他也看见了自己以前买的一些小工艺品,看来他的学堂也一样被光顾过了。 薛鹏仔细地清点着,用正楷一笔笔地记到帐簿上,他看见每个土匪在上交以后都会留恋地再看下那已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脸上露出贪婪与惋惜兼有的神色,如果不是有两个大土匪提着枪在洞口维持秩序,可能他们就会又把这些东西再抢回去吧。 忽然人群中起了混乱,一个少年土匪被守门的揪了出来:“哈,你胆子不小啊,敢在这里偷东西。” 少年土匪大惊失色,脸上的神情象是要哭出来了:“我,我只是拿着看一看。。。。。。”他的手里拿着一支金凤钗。 “哈,只是拿着看一看?我要没捉到你,只怕早就**去了吧?不跟你多话,等寨主来了再说。” 少年土匪坐在地上,张着泪眼四处巡视着旁观的人,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可是四处看去都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偶然见个认识的人也是马上躲到人群后面去了。少年清秀的脸上布满了愁苦和无助。 终于有人叫起来:“寨主来了,快让让。”人群闪处,马胡子带着十几个人走进来,他指着坐在地上的人,一脸的痛心疾:“路武,想不到你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路武跪行了几步,抱着马胡子的腿大哭道:“寨主,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奶奶病得快要死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打的这个主意啊。可怜我奶奶八十多岁,瘫倒在床上没钱医治,我求你放过我这一回啊寨主,我真的只想随便拿个东西换钱买药给奶奶治病啊。” 马胡子搓了搓手,转头对旁边一个土匪道:“路文,这个是你亲弟弟,你自己看着怎么办吧。” 路文长得几乎和路武一模一样,只是年轻的脸上多了几分阴狠。他低头看了看弟弟,眼中似乎有一点温柔,又有一点痛惜,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眼光又恢复了平淡清明。他恭谨地说:“我弟弟违反了寨里的规矩,自然是任由寨主处置。” 马胡子大笑着搂住路文的肩膀道:“好样的,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兵了。” 马胡子对铁牛打了个眼色,铁牛慢慢走到正在呆呆望着路文的路武身后,伸出手掌比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掌砍在路武第一节颈椎和玉枕之间。在场的人都听到喀嚓一下清脆的断裂声,好象粗大的竹子突然被砍断的声音,然后就看见路武的人头骨碌碌地掉了下来,在地上乱滚。 薛鹏看着那个人头瞪着眼睛从他身前滚过,滚了一圈又滚到马胡子脚下,带起一路血浆,薛鹏只感到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脚,完全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马胡子低头看了看仍然须戟张的人头,一只眼睛却不经意间瞟向了身边的路文。路文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下弟弟还在喷血的无头尸身,暗自咬了下牙,跪倒对马胡子道:“多谢寨主栽培。” 很快,尸体被抬了出去,地面也被清理干净,人流也恢复了正常的秩序。马胡子走了,铁牛走了,路文也走了,一切好象都没有生过,只留下薛鹏还在心惊肉跳。 等到一天工作都结束的时候,薛鹏把自己锁在小房里,无数个人头在他眼前走马灯似的转来闪去,他跪倒在床头,呕吐干嚎,可是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再有眼泪了。 月光从窗口探进来,细细地洒在薛鹏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件银色的外衣。薛鹏呆呆地望着月亮,突然间有一种嘶咬狂吼的冲动。自从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以来,他一直都是在疲倦中麻醉着自己,可是今天终于有了一个闲暇的时刻,所有的痛苦就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整个已经碎掉了,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好象破碎的洋镜一样,嵌合在他的五脏六腑,尖利地刺着他,让他痛得无法呼吸。痛到极处,薛鹏把自己的手整个放到嘴里咀嚼着,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可是心底里的疼痛仿佛降低了一点。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了一阵悠扬悦耳的歌声,柔柔细细的好象轻轻拂过柳林的风声,薛鹏努力地听着,可是完全听不清楚歌词,只能听到些恩恩阿阿的部分。曲子很长,轻快活泼得如林中的精灵在枝叶间自在地穿越飞翔。薛鹏被这曲调深深吸引着,感觉心中的躁动慢慢平息下来,手也仿佛没有那么疼了。他爬到窗前朝外看,只能看见月光如水一般,把对山挥洒成一片银白。 歌声突然中断,似乎传来几声惊惧的啊啊哦哦声,然后就听见扑通一声好象大石头投入水中,接下来就是一个老女人的怒骂声,其中颇多方言悝语,大意就是哪个该砍脑壳的又来偷看我女儿洗澡换衣服,要是给老娘知道非要细细把他剁成肉酱。随后薛鹏就看见一个人影如兔子般飞快地从对山的草丛里钻出来,飞快地趟过两山之间的溪流,飞快地跑回寨子里面去了,看那极高极瘦的身影,似乎确凿就是军师赵明高。 第十四节 临难畏如虎,独身山道行 管帐的工作本来是很轻松的,特别是在没有人出山打草把的时候,薛鹏很快就搞明白了这里的规矩就是,仓库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寨主的,所有人抢到东西都要上交给寨主,任何人要领出任何东西都要有寨主的手令。[..tw超多好看小说] 薛鹏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所有的呆帐坏帐全部处理完,还顺便把仓库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下,粮食和枪支弹药等被放到高处不易受潮的地方。腾完地方后,他把自己的桌子搬到洞口附近,在这里刚好可以看不见里面挂着的那么多人头,特别是刚挂上的路武的人头。 守门的两个大土匪冷眼看着薛鹏到处倒腾,他们是只要里面的东西不丢就不会管那么多事的,可是前来领东西的土匪们经常会感到很不习惯,觉得薛鹏挑战了他们的权威,要知道,洞里的格局自从建寨起就从来没有变过,哪里能轮到一个新人随便改来改去呢。 一天黄昏后,薛鹏吃过饭正准备缩回自己的小房去,忽然被三个土匪挡住去路。他认出中间那个一脸横肉的姓霍,平时好打架生事,寨里人背后都叫他祸害。 祸害大声道:“废物,你撞到我了。” 薛鹏抬眼一看,自己离他至少还有一两丈远,分明是无理取闹。薛鹏也没理他,径自要从旁边绕过去。 祸害大骂道:“妈的,撞了老子还想走,今天不跪下来给你爷爷磕三个响头就别想滚回你那狗窝了。”他一把揪住薛鹏的衣领往后一拖,薛鹏身不由己地往后直飞出去,一**坐到地上。 三个土匪大乐,旁边经过的土匪也起哄起来,有人大笑道:“上次听说铁牛哥把这废物当沙包踢,我还不太信,今天看起来,真是个称手的人肉大沙包。” 祸害也大笑道:“是啊,今天我请客,大家都来打沙包练下拳。”他拳下如飞,痛打薛鹏如擂鼓。旁边的人多有过来一起打的,偶尔有一两个出言指责的,被祸害一瞪眼,也吓得不敢出头了。 薛鹏把身子蜷缩起来,护着头,任他们打,他已经麻木了,或许,*上的伤痛反而可以降低心灵上的痛苦吧。他咬着牙默不作声,思绪却已飞到了那个纷乱的夜晚,如果当时能够不放开陈雅的手,现在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不知过了多久,祸害一伙终于打累了,喘着气瞪着薛鹏。薛鹏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下身上的伤口,拍打下身上的灰尘,就要继续往小房里走去。 祸害忽然一脚又把他踢得扑倒在地,叉开腿道:“想回狗窝?来啊,从我跨下钻过去就让你过。” 薛鹏抬起头漠无表情地看他一下,就在土匪们的哄笑声中,一点一点地,从他的裤裆下钻过去。 从这件事以后,薛鹏就成了全寨人的出气包,几乎每个人见他都会嘲笑或殴打他,他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每次挨打的时候都能迅速地护住要害,只是皮肉之苦却是免不了的。马胡子和军师有时候见到会跟着哄笑一下,而铁牛每次见到都是面现鄙夷之色,重重地吐一口唾沫。 不久后的一天,有个守山的小土匪领着小猴子过来了。原来自从桃花和薛鹏出村以后,很多人家都把遭受到的损失怪责到小猴子身上,小猴子饱受人家的白眼,没人再找他放牛,也没人买他的柴,他只好上山来投奔薛鹏。 半个多月不见,小猴子变得面黄肌瘦,沉默寡言,一见薛鹏就扑到怀里大哭。薛鹏赶紧安慰他,可是他却反过来安慰薛鹏,并且告诉薛鹏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从那天以后,陈雅就疯了,族长只好赶快把她嫁到丁家去,可是她嫁过去没多久就疯病大作,跳井自杀了。 小猴子抽泣着掏出一把梳子,一根断掉的琴弦:“这些东西是小不点叫我交给你的,说是他姐姐最后剩下的东西了。” 薛鹏握着这两样东西,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把双手合在脸上,努力地搜寻着陈雅留下的气息,他想要哭出来,可是偏偏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小猴子从此也在小房里安顿下来,薛鹏有时候会带他一起去仓库闲坐,可是从来不让他往里去看见那些人头。好在寨里经常会有些来入伙的新面孔,管饭的老头倒也不在乎加多一份口粮。 寨里的土匪们却现废物身边多了个半大的小孩,于是他们可以欺负的人又多了一个,而且这一个完全不象废物那样一声不吭的死人样,还会激烈地反抗、回骂,欺负起来更加有成就感。小猴子经常会气愤地问薛鹏为什么不站起来还击,薛鹏就给他讲楚霸王乌江自刎,淮阴侯跨下求生的故事。 这天黄昏,薛鹏远远看见祸害一伙拦在路上,就打小猴子躲开了。 祸害叼了根草棍,大模大样地对薛鹏道:“废物,爷爷今天心情好,你乖乖地替老子去山口站岗,老子今天就不打你。” 薛鹏没理他,祸害马上换了一副恶狠狠的嘴脸:“你他妈要是敢不去的话,以后老子看见一次打一次。你身边那个小孩是你弟弟还是你的私生子?信不信老子去把他的头揪下来?” 薛鹏突然想到挂着的那些人头,再想到小猴子的头孤零零地挂在上面的样子,不觉心里一痛,应道:“去哪里?” 祸害大乐道:“很简单的,就是去山口官道上站下岗,看见肥羊就回来报告寨主,只要你守到明天鸡叫就可以回寨子了。”薛鹏答应了。 祸害兴奋地远去,薛鹏远远听到土匪们在议论:“你怎么让他去守今夜,那个活是新人干的吗?” “哈,象这种废物,趁早死了不会浪费寨里的粮食。” 守山口的土匪看见是薛鹏过来,都指指点点的,有一个忍不住还叮嘱薛鹏道:“今天晚上你随便找个地方躲一晚算了,如果躲不过,千万要记得,听到铃铛的声音就扒在地上别抬头,记得啊,千万别抬头。” 这是薛鹏到了寨子以后第一次下山,他一边走一边在打着就此一路溜走的念头,可是想到还在山上的小猴子,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往官道上面走。 山下的官道本是西东来往的客商必经之路,可是世道不靖,土匪蜂起,这条道也慢慢荒废了,长起了一人多高的杂草。 借着慢慢升起的月亮,薛鹏仔细地打量着官道两旁。初夏的风轻轻吹起,吹得草叶东倒西伏如回风舞柳的歌女,而草隙间流过的风声就成了歌女曼妙的吟唱,时而小桥流水,时而塞上秋心,让薛鹏也渐渐宁静下来。 沿着官道缓缓地走,官道两边都是挺拔的群峰,偶然可听见淙淙水流声,山川秀美,林木风流。月光如水银泻地,给大地披上雅白的外衣,几只蝉被这如诗般的月光所感动,快活地欢叫起来,叫声又惊醒了旁边树上的小雀,也不满意地嘟哝起来,伴着草丛中从不间断的蛐蛐声,一起为这美丽的月夜唱颂着。 第十五节 才逢千尸厉,又遇百鬼行 月亮继续往上爬着,似乎在追逐着满天的星群,星星也是调皮,等到月亮靠近了,就眨巴眨巴眼,突然消失了,仿佛在和月亮捉迷藏。月亮生气了,不再去理周围环绕的群星,反而向大山打起了招呼,大山礼貌地回应着,自山间袅袅腾起轻轻的雾蔼,把月光更映得如梦如幻了。 薛鹏注意到在远处好象有个白点,一直在一闪一闪的,而月光仿佛也被这白点所吸引,在那白点附近形成一道明显的光柱。他想到以前听过的山精野鬼的故事,有点害怕起来,随手捡了个小石子丢过去。只听到啾啾的几声,白点突然不见了。 薛鹏连忙要追过去看看,跑了才几步,脚下一歪,几乎跌倒。他低头一看,自己踩到的竟然是一具尸体。尸体的肚腹被他踩出一个大洞,从里面汩汩流出黄黄绿绿的液体,头已经腐烂了半边,那还没烂掉的半边脸张着大口,睁着眼仿佛正怒视着薛鹏。 薛鹏猛地一下往后跳出老远,他本来胆子就不大,而且对与死人有关的任何事物都有天生的恐惧,以前看见别人家灵堂里躺着的盖着寿被,穿着寿衣的尸体都会做恶梦。虽然在满是人头的仓库里呆了这么多天,可是那里毕竟还是人来人往的场所,现在在荒郊野外独自面对一具尸体,他觉得自己的魂都要给吓飞了。 跑到见不着尸体的地方,薛鹏看见自己的脚上沾上了许多那些黄绿色的东西,他厌烦地把脚在杂草丛中擦来擦去,可是那股恶臭的气息一直挥之不去,简直要把他熏得晕倒。 在他刻意搜寻下,又在官道两旁的草丛里现了许多尸体,有的已经只留下一副白骨,有的却还能保持相对完整新鲜,有的被简单掩埋过,有的却完全曝露在外面,很多尸体都有被野兽啃咬过的痕迹。他醒悟到这就是山寨里的人每天出来打草把的杰作,想到每天经自己的手进入仓库的东西可能都是从这些尸体身上剥下来的,薛鹏感觉自己的手上也沾染了烦心的恶臭。 很快薛鹏就感到非常疲倦了,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尸体,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堆积下来,或许在每一具尸骨的身后,都有一家人在苦苦期盼他回去,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寻了个不大不小的石头做枕头,蜷着身子睡下了。 不知道过了过久,薛鹏被一阵冷风吹醒了,感觉四肢百骸无不冰澈骨髓。他伸了个懒腰坐起来,觉得脑袋被硌得生疼,于是反手摸出枕在下面的石头,仔细一看,吓得他魂不附体。 原本垫着的石头不知道怎么竟成了个滚圆的骷髅头,骷髅的眼里闪着磷光,幽幽地仿佛无间地狱的鬼火,骷髅的嘴似乎在一张一合,仿佛在向薛鹏说着什么,薛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骷髅的头顶一直传到他的手臂,再传到他的胸腹间,几乎瞬间将他冻僵了。 薛鹏大惊,连忙把骷髅头远远甩开,只听得砰砰乓乓的声音一直传扬开去,终至于无声。 无声,死一般的沉静,薛鹏现刚才的蝉声、鸟鸣声、蛐蛐声似乎一瞬间全部寂静下来,四外只有呼呼的风声,如游荡荒野的孤魂在痛苦中咆哮,在愤怒中呼啸,一只夜枭冒失地呱了一声,但声音马上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断了脖子。 月亮被云层牢牢地挡住了,只在缝隙间投下清冷的光,映得野草如碎骨般惨白,远处的群山被厚厚的雾气笼罩着,山与树便在这雾气中摇曳扭曲,恍如从洪荒故事中走出的鬼神。 薛鹏紧紧地抱着双臂,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他全身抖得象筛糠一样,牙关间得得得的声音在夜空中远远传出去。仿佛为了回应他,风声也渐渐大了起来,薛鹏分明地在其中听到了无数人在凄厉地嘶吼:“还我命来。”各种各样的惨叫声钻入他的耳朵,噬咬着他的耳膜,似乎有无数的灵魂正在包围着他,要侵占他的身体。 “铛”,一声锣响如黄钟大吕敲破所有的迷幻,恍惚中冤魂们依依不舍地放开手,松开牙,留恋地回望,终于怅然离去了。 已是漆黑的官道上,从远方缓缓移过来一点***,暗黄的灯光把夜晚映得更加阴森了。随着灯笼过来的是一串串的铃铛声,间隔许久才响起一下的锣声,和沉重的重物擂地的声音。 借着灯光,薛鹏看见一个白衣人打着灯笼,摇着铃铛向这边走来,在他身后,隐隐约约的是一长串的白衣人在跟着他。这些白衣人仿佛全身没有关节一样,随着铃铛声以一种极其僵硬地姿势高高跳起,再重重地落向前方,铃铛每摇一轮,他们就跳一步,远远看来象是被无形的线串起的蚂蚱。 薛鹏呆看了一会,猛然想起在陈家村听村民说过的湘西一门古老职业,一下子全身冷汗全冒出来,心好象一下子被提到胸口,简直要马上蹦出来。他连忙伏到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铃铛不紧不慢地响着,砰砰擂地的声音也不紧不慢地响起,薛鹏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跟着这擂地声音的节奏一下一下地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声音越来越近了,一步一转的铃铛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唤起薛鹏血脉内藏着的丝丝冲动,薛鹏感觉自己的手脚似乎已经不受控制,竟要随着那铃铛的声音自己舞动了。 他正在惊疑不定,忽然现身边的空气似乎也诡异地扭曲起来,透过扭曲的空气望去,周围的尸体仿佛也突然有了活力,有一些也开始跟着铃铛的声音弹动起来,甚至有些尸体挣扎着要跳起来。 薛鹏越来越害怕,仿佛就要瘫软了,突然他身下的泥土开始颤动起来,似乎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他吓得连忙用尽全身力量压住。那东西挣扎了半天不得出,竟从土里伸出两只白骨手爪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薛鹏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用了几次力都没能挣脱出来,反而被抓得更紧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拼命一挣,却整个身子向前扑跌出去,撞到一个正在跳着的白衣人身上。 薛鹏感觉自己似乎是撞到了一堵山,浑身疼痛,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只见这个白衣人脸色青白,眼珠凝固,全身只见阴森森的鬼气,不见半分生气。 白衣人被撞得也是摇摇晃晃,一阵风吹过,白衣人脸上贴着的一道黄符竟然随风飘落。铃铛声忽然停了下来,薛鹏感觉到周围的白衣人也都停下来转头看着他,他的心跳几乎也要停止了。他眼睛一花,看见面前的白衣人竟然又长出了一个头,两个头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其中一个头似乎还对他笑了一下,薛鹏终于被吓昏过去。 薛鹏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自己小房的床上,小猴子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薛鹏坐起来,抱着被子哆嗦了半天,才敢下床找了杯水喝。小猴子追问他到底生了什么事,他却总是闭口不说。 从这天以后,薛鹏现寨子里的土匪望向他的眼神都完全变了,充满了惊惧。再也没人敢来欺负他,连祸害见到他也是躲得远远的。薛鹏有时也会问下小猴子,小猴子告诉他自从那晚以后,他每次生气额头上就会出现一条红色的蛇影,土匪们看见就逃之夭夭了。 马胡子他们也许都听说了薛鹏的事,对他开始有些和善起来,只有铁牛依然还是对他嗤之以鼻。 一天下午,管饭的老头子找到了薛鹏,原来近来上山入伙的人越来越多,寨里的粮食有些不够了。 薛鹏和老头子一起向马胡子和军师报告,马胡子先是皱了半天眉头,然后破口大骂寨里都是些光会吃饭不会赚钱的饭桶,现在还要他掏自己的钱去买粮食养这些饭桶。军师只是含笑不语,然后对着马胡子耳语了一阵,马胡子回嗔作喜,马上开出手令让薛鹏去买粮。 薛鹏这次是公派出差,自然与上次不同,不仅可以带着小猴子同行,还在身边跟着两个小土匪。他们的第一站是山下不远处的林村。 林村只是个小村子,大约只有四五十户人家,依山傍水。这个村子的男人大多上山去做了土匪,村里只留下些老人和小孩。老人大多是以前当过土匪的,小孩大多也是将来的土匪,所以村里人对薛鹏他们很是热情,不但有老人默默地递过水碗,还有小孩跟着跑在一边问东问西。 但是由于缺少壮年的男人下地干活,这个村子里的粮食也是仅够糊口,薛鹏就亲眼看见两个白苍苍的老人在村口挖野菜吃,也看见一个才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捧着碗黑糊糊的东西边吃边哭。 果然,村长明确地告诉薛鹏村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卖给他,而且附近几个村庄的情况也都差不多,如果想要采买大量的粮食,就只有去陈家村或是更远一些的大丰集。 没有任何考虑,薛鹏直接选择了大丰集。 第十六节 买粮大丰集 ,劫道虎头山 走了三四十里山路,两个小土匪都怨声载道,小猴子却告诉薛鹏他前几天远远见过桃花一面,只是桃花面色苍白,神思恍惚,没有看见他。(..tw好看的小说)薛鹏于是沉默了一路。 大丰集是方圆五十里最大的一个市集,平日里也是客商云集,到了正式赶集的时候更是人山人海,不要说是省城和京城的商人和货物,据说有时候还能看见西洋鬼子。带路的一个小土匪面有得色地吹嘘着他以前来赶集的时候看见过的一个西洋婆娘,头居然是金色的,不过他马上又沮丧地说近来山外面战火连连,客商都不敢出门,大丰集也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 即便是现今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热闹的大丰集,也要比薛鹏他们一路上经过的所有村庄都繁华许多,刚从连绵不绝的山路走上平地,就看见从矮到高一溜大瓦房,每间瓦房的窗棂上都挑着一杆旗幡,上面写着一个大字,或是“茶”,或是“饭”。 薛鹏他们在一个写着“当”字的瓦房前停了下来,往里张了张,里面有几个人正在争得面红耳赤。一个青白脸色的年轻人叫道:“祝朝奉,你也太黑了,这个如意可是我爹当年花八十两金子买的,你居然才给五块大洋。当年我爹在的时候,我们家可对你不薄,现在我家里破落了,你居然这样对我。” 祝朝奉一张滚圆的胖脸,皮笑肉不笑地道:“朱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朱老爷在的时候确实是经常光顾我们,可当时都是你情我愿地做生意,而且朱老爷从我这里淘回去的好东西可不少。你这个如意不错是个好东西,但是现在到处打仗,饭都吃不饱了,还会有几个人去买这些只能看不能吃的玩意呢?五个大洋已经很不少了。” 朱公子气呼呼地对旁边的中年人说道:“坤叔,你看看这种势利小人,以前到我们家送古玩跑得多勤,点头哈腰地象只狗,现在却换了这样一副嘴脸。。。。。。” 坤叔方面大耳,眼中精光四射,手上满是老茧,看上去是个会家子。 坤叔还没说话,祝朝奉已经生气地叫了起来:“说我是狗?我看你现在才是丧家之犬呢,什么人不好惹,非要去惹贺胡子。听说你到处变卖家产,就是准备请高手来杀贺胡子,那家伙是随便杀得了的吗?两把菜刀就把税警队给抢了,十几条枪就冲到你家里把你爹杀了,现在人家已经是靖*的团长了,是你一个花花公子能够对付的吗?而且听说靖*里面有人说了,谁要是敢帮你后果自负,我肯五个大洋买你的东西已经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了。看在你死鬼老爹的面子上,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再去惹贺胡子了,你惹不起的。” 朱公子愤怒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会要杀了他的。” 看他还要再闹,坤叔连忙他推出去了。 薛鹏他们本来就没带多少钱,只有从仓库里**的一些抢来的赃物,需要在这里变成现钱。一个小土匪熟练地与朝奉讨价还价,薛鹏无聊地在一旁打着哈欠,随意向另一个小土匪打听那个贺胡子的事。 一问才知道,原来那贺胡子倒是土匪里面的名人。贺胡子单名一个龙字,原来在川湘一带跑马帮,后来听说加入了一个叫同盟会的帮派,去了几年回来就拉杆子造反。(..tw好看的小说)开始的时候带了两把菜刀闯进税警队里抢枪,后来拉起一伙杆子来专门抢财主,再后来带着手下人去投军,现在居然当上了湖南靖*的团长。 等薛鹏感叹完,那边的交易也基本已经完成,祝朝奉很显然知道薛鹏这一伙人的来历,也没敢往死里压价,倒是比薛鹏原来估计的多付了几十个大洋。 负责还价的小土匪一副功高盖世的模样,磨着薛鹏要拿出一部分多出来的经费去找些乐子,薛鹏倒也无所谓,只要够钱买粮食就行。约好了相会的地点以后,两个小土匪拿着十个大洋暂别而去。 薛鹏带着小猴子在街上左逛右逛,小猴子对什么都感到好奇,这里问一下,那里摸一下,还央着薛鹏买了两个糖人。薛鹏微笑着看着他跑来跑去,好象又回到了在陈家村的时间,,突然想到陈雅,心里又是一痛。 正恍惚间,小猴子忽然使劲拉薛鹏的手:“薛大哥,快看那。” 薛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旁若无人地在人群中快速走着,虽然人群拥挤,但是所有经过他身边的人好象就被一堵看不见的气墙推开,在他周围形成一块真空地带。看清了那人的脸,薛鹏差点惊叫起来,这个人居然就是老是让他心惊肉跳的铁牛,怪不得这几天在山上没有看见他。 铁牛似乎有什么心事,低着头闷闷地走着,如果有不长眼挡道的就直接撞飞。薛鹏他们远远跟着他,看他往哪里去。 铁牛绕了几圈,终于一头撞进了一座双层的楼房。 这里是整个集市最繁华的地方,楼窗上挑着斗大的一个花字,离老远就闻到浓郁的花香,门口还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四处抛着媚眼,见人就打招呼要往里面拉,可是看见铁牛进去也没管他,简直当他是个透明人一样。 薛鹏和小猴子就没这种好运了,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才从脂粉阵里逃脱出来,还弄了个满脸通红。薛鹏很奇怪铁牛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看他的样子也不象是个寻花问柳的人,或许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吧。 一路慢慢走到集市中心,却现那两个小土匪早已在约定地点等着了,原来是赌瘾作,跑去把钱送光就老实了。 由于采购的量大,要多找几家粮行才能满足需求,等到一切准备妥当,雇定了骡车,已经是太阳落山,雇请的几个骡夫怎么都不肯连夜赶路,于是只有在这里再待一晚。 第二天一早,骡夫们痛快地甩起鞭子,休息了一晚的骡子也撒欢儿的跑,车上的薛鹏他们刚开始还新奇地一路看山间日出,不一会就在崎岖的山路上被颠得七晕八素,吐了又吐,到后面都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车停下来以后,小猴子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他揉了揉眼看了看四周,马上把薛鹏他们推醒:“薛大哥,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我记得来的时候没走过这里啊?” 薛鹏还在迷糊中,一个小土匪已经把刀拔了出来,顶在赶车骡夫的脖子上,厉声问道:“这里是熊老四的地盘,你带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刀才及颈,骡夫已经顺势往前一扑,就到了车下。其余几辆车的骡夫也下了车走到一起,指着他们大笑道:“既然知道熊老四,怎么不知道大丰集在谁的地头上,居然敢到我们虎头山的地盘上找食吃。” 小土匪壮起胆子道:“我们齐云寨和虎头山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熊老四这样算什么意思?” 砰的一声枪响,小土匪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花,倒栽下车。周围哄地一声蹿出来二三百个土匪,团团把几辆骡车围住,领头的一个黑胖子一边擦着短枪,一边不屑道:“我熊老四的名字,也是你这种小喽罗叫得起的。” 走到近前,熊老四四周打量了一下,不满地对骡夫的头子道:“魏大骡子,就这么一点东西?这么几个人?” 那骡夫点头哈腰地说:“熊老大,我昨天确实见到齐云寨的铁牛到了集上,怕他们有大行动,才连夜通知您老人家做好准备,没想到只来了这么几条小鱼。” 熊老大皱眉道:“铁牛?那倒是个麻烦家伙,”他想了一会:“不想了,反正我们山上也缺粮食,这么些粮食就算马胡子进贡给兄弟们的,那我们也就笑纳了,哈哈。听说他们前一段打陈家村刮了不少,我们就是分他们点油水也是应该的。” 旁边一个小头目问道:“老大,这几条小鱼怎么处理?” “还问什么,直接宰了丢到沟里去,以后马胡子那边问起来全都说不知道就完了。“ 与薛鹏同来的另一个小土匪趁人不注意,拔腿就开溜,熊老四直等他跑出了几十米远,才不慌不忙地拿过旁边递上的一枝长枪。扳机扣下,就看到一股血箭从那人胸口标出,应声倒在地上,挣了几挣,眼见是不活的了。 第十七节 夺寨虎头山,筹款陈家村 薛鹏抱着小猴子缩在一起,看着四周围过来,提着刀,露着牙,凶神恶煞般的土匪,又是害怕又是愤怒,想不到受了那么多委屈,经了那么多痛苦,今天还是要死在这里。 突然,围上来的土匪又潮水一般地散下去了,有的还恐惧地大叫起来。熊老四忙赶过来看情况,有土匪指着薛鹏的额头叫道:“灵尸,这是赶尸派的灵尸。” 熊老四马上喝道:“都退后,不许冒犯。”上前向薛鹏做礼道:“刚才不知道这位先生和赶尸派的关系,多有冒犯。不如请先生随我们一起上山,我也好为先生压压惊。” 正说间,有个眼尖的土匪指向后面道:“快看,山上着火了。” 大家急忙都回头看,只见远处一座巍峨的高山,林木青翠,云雾缭绕,好不壮观。只是山顶上隐隐有火苗蹿出,浓烟升腾。 众土匪正在惊疑时,远处又狼狈地跑过来几十号人,有男有女。一个跑得最快的见到熊老四,马上哭倒在地:“老大,我们的山寨被齐云寨的马胡子烧了。” 熊老四大怒道:“怎么可能?” “今天你们刚一下山,马胡子的人就把山寨围住了,兄弟们奋力抵抗,可是山寨里总共就剩下那么点人。。。。。。我们看挡不住了,就保着你的几个夫人从后山逃下来,可是寨里的东西都没了,呜。。。。。。” 熊老四气得七窍生烟:“好你个马胡子,原来跟我玩的是调虎离山。弟兄们,大家跟我一起去把山寨抢回来。” 土匪们群情激昂,高举刀枪就要往回冲。 冲了几步,熊老四冷静下来:“马胡子那家伙虽然是个莽夫,那个赵明高倒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我们这样冲上去必定会遭埋伏。”他急得在原地打转。 有个小头目提醒他道:“老大,既然回不了山,不如去投奔七爷,也可以找七爷借兵来报仇。” 熊老四看着他道:“我记起来了,当初你就是我从老七那要过来的吧。也好,我们就暂时先到老七那里住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找马胡子算这笔帐。” 小头目问道:“那这些粮食怎么办?” “能拿得动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掉,一粒米也不要给马胡子留下。” “老大,这两个人怎么办?杀了吗?” 熊老四脸上阴晴不定,又一个小头目过来道:“老大,跟马胡子结仇,最多换个山头东山再起,跟赶尸派结了仇,云贵川湘可都容不下咱们了,说不定死了以后尸体还要被他们控制呢。” 众土匪齐齐地打了一个寒噤,望向薛鹏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恐惧。 最后这伙土匪只是礼貌地请薛鹏二人下了骡车,然后把所有的粮食全部点燃,迅速远去了。 等到马胡子看见火光过来救时,地上只留下了层层的灰烬。马胡子站在灰烬中间不停地破口大骂,狂叫着要把熊老四挫骨扬灰。 军师默默地走到他身边,等他叫骂够了,才道:“这个熊老四能当机立断,也算是个人物,不过他们虽然烧了我们的粮食,我们却也抢了他们不少女人。” 马胡子马上眉花眼笑起来,搓着手道:“女人,嘿,女人。” 薛鹏和小猴子从火场旁边转出来,一身的黑灰,小猴子怒目瞪着马胡子和军师:“你们为什么故意安排我们去送死?” 军师淡淡道:“哦,你们还没死啊?我赵明高用计,鲜有不死人的。这次安排你们作诱饵把熊老四引出来,让我们山寨能够用最小的代价攻下虎头山,这就是战术。当然你们为山寨所做的牺牲我和寨主都已经知道了,等回山之后会给你们论功行赏的。” 小猴子直鼓鼓地盯着他,好象要把他撕碎吞下去,薛鹏怕他再出言顶撞,连忙拉到一旁去了。 晚上,山寨里面都在欢呼庆祝,薛鹏却和小猴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喝着闷酒。山风吹来,林涛阵阵,薛鹏想到这次一起去买粮的两个小土匪,说起来一起走了这么多路,居然还一直没有问他们的名字。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心甘情愿成为军师的棋子,不知道这阵阵微风是不是他们临行前回家来再看一看,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或许,是自己太多愁善感了吧。 没过几天,军师又把薛鹏找去大堂,原来上次虽然攻下了虎头山,可是东西都给那些人撤退的时候烧掉了,一粒米都没抢到,连买的粮食都给烧光了,现在又要安排人再去买粮。 “不行,”马胡子跳将起来:“上次烧掉的可都是我的钱啊,我坚决不准,不准再拿我的钱出去买粮,让他们自己去挖野菜吃吧。” 军师笑了笑:“寨主,这次买粮,不用动用你一个钱。” “啊?不会吧,难道去集市里面抢?那里可是有官兵的啊。” “呵呵,听说上次寨主去陈家村,并没有很大收获啊。” “是啊,那个死老头子的家丁太多,兄弟们打不进去,保安团又来得快,只抢了些穷鬼,真正的肥羊没宰到几只。”马胡子沉思了一下:“你是想再打陈家村?这次恐怕就没那么好打了吧。” 军师微笑道:“不用打,我有个办法让他们乖乖地把钱送上来。” 在马胡子怀疑的眼光中,军师走到薛鹏跟前:“听说你原来是陈家村的先生,是吧?” “是。” “听说陈家族长有个长孙,很是宝贵,是吧?” “是。” “听说你和这个长孙很熟,他还是你的学生,是吧?” “是。” “那你一定能把他叫出来的了?” 薛鹏这时候才如梦方醒:“军师,那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军师和颜悦色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就只当带他出来玩一下,我们去跟陈家老头要点钱来花。陈家那么有钱,绝对不会不管这个长孙的,到时候我们收了钱,你那边把人送回去,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 薛鹏还没说话,马胡子已经在旁边拍着脑门叫了起来:“妙啊军师,真是好计。这下我就不用掏口袋里的钱,还能好好赚那老头一笔。” 薛鹏仍要张口讲话,军师亲热地搭上了他的肩膀,笑得象只刚见到了小母鸡的老狐狸:“其实我们派人去了解过了,寨主夫人和你只是有救命之恩而已,你和陈家的小姐才是一对儿,我们原来都误会你了。听说陈家反对你们在一起,陈家小姐就跳了井,唉,天妒红颜啊。他们这样对你,你难道不该小小地报复他们一下?何况陈家那么有钱,我们分点钱来用有什么不可以呢?这次只要你能成功办成,回来就升你做管事,以后寨里就再没人敢欺负你了?怎么样?” 薛鹏呆呆地望着军师的脸,好象被施了魔咒一样,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薛鹏就带着小猴子下山了,同行的还有铁牛,据军师说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和铁牛一起赶路是世上最郁闷的事之一,一句话没有不说,还老用冷飕飕的目光直往人脖子后头钻,让薛鹏老觉得脖子冷。 到达陈家村时已经是中午了,按照路上说好的办法,小猴子进去把陈飞叫了出来。 第十八节 世事本无常,平地起风波 小不点一见到薛鹏就哭了出来:“薛先生,我姐姐她。。。。。。” 薛鹏的眼圈也有点红:“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小不点抱着薛鹏无声饮泣了许久,才慢慢收住眼泪道:“听小猴子说你要带我去玩一个好玩的游戏,是吗?” “是,我想带你去和你爷爷捉迷藏。。。。。。” “嘿嘿,是想骗我爷爷的钱花吧?一万大洋,是不是?哈,小猴子都告诉我拉。” 薛鹏尴尬地说不出话,转头看看,铁牛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盯着他的脖子。 小不点一脸的满不在乎:“没关系了,我爷爷有的是钱,他又最疼我,一定没有问题的。而且这几个月我一个人在村里呆着无聊透了,正好想出去玩玩。不过,薛先生,你一定要亲自送我回来啊,”他有点畏缩地看了看铁牛:“我一个人怕。” 小不点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对什么都感到兴趣,看到不知名的花儿会过去端详半天,见到漂亮的鸟儿会在下面欢叫着追跑,一行四人来到军师早就安排好的山洞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薛鹏先进去看了一下,觉得还算干净,就在地上随便铺了些干草,招呼两个小鬼进来,再看铁牛时,已经跑到老远的地方去了。 胡乱吃了些干粮和水,三个人就坐在洞口看夕阳。 今天的夕阳红得分外鲜艳,一点一点地挣动着,似乎要把周围的云彩都染得通红,好象一颗迸散着血迹,顽强而又渐渐无力跳动的心脏。[..tw超多好看小说]薛鹏几乎被这红色耀花了眼,只觉得眼睛生疼得要流下泪来,而两个小鬼却在一旁笑叫着,争论着哪朵云彩最美,哪朵云彩最象孙悟空。 再红的夕阳也是要落山的,夜色很快降临了,几个无聊的星在天外寂寥地眨着眼睛,打着哈欠等着月亮的升起。地上的两个小鬼也在打着哈欠,小不点揉着眼睛问道:“薛先生,还要等多久啊?我想回家睡觉了。” 小猴子也出声道:“是啊,这样好无聊啊,不如薛大哥你讲个故事来听下吧。” “好啊好啊,好久没听过先生讲故事了哦。” 看着小不点那与陈雅酷肖的脸,薛鹏仿佛又看到了那天陈雅指着心口说:“卿不忘我,我不忘卿。”薛鹏心中大恸,鼻子也有点酸酸的。 薛鹏讲了个农夫和蛇的故事,最后补充道:“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对于象毒蛇一样的坏人,就不要有丝毫的同情心,一定要尽全力一直把它打死。” 小不点问道:“毒蛇就一定是坏人吗?好好的为什么要打它呢?” “因为它会咬人啊,我就曾经被毒蛇咬过。” “才不是呢,我听村里的猎人说过了,蛇一般是不咬人的,只有把它逼急了,或它觉得危险了,才会去咬人的。” 小猴子道:“好象是哦,我也听说走道的时候,只要用棍子在草丛里面拨打,蛇听到动静就会跑开,人就不会被咬到了。(..tw)” 小不点笑着说:“是啊,所以我才不怕毒蛇呢,蛇应该怕我才对。” 小猴子突然指着他脚下叫道:“蛇,蛇。” 小不点马上跳起来,又叫又跳的,等到看清脚下只是一小段烂树枝时,小猴子早在旁边笑得打跌了。小不点又羞又恼,扑上去和小猴子扭打起来,小猴子却只是笑着让他欺负,并不与他真的动手。 薛鹏微笑着看着他们胡闹,转过头却看到远处一点小小的篝火在忽明忽暗的闪烁,那是铁牛的所在。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内心是不是也和外表看起来的一样冰冷和残酷,在这片星空下,他是否也有心中牵挂的人。 第二天直到中午,也没见消息传来,小不点有点坐立不安了,老是问薛鹏:“薛先生,我爷爷不会不要我了吧?” 薛鹏笑着说:“不会的,你爷爷简直把你当宝贝一样,怎么会不要你?”虽然这么说,他心里也感到一丝不安,要是陈家族长真的不拿钱出来,那该怎么收拾残局? 小孩子是最没心机的,不一会,小不点就蹦蹦跳跳地和小猴子玩去了。他们时而爬树掏鸟窝,时而伏地逗蚂蚁,洒下一片笑声。 小不点从小父母就不在,爷爷既是老气横秋,姐姐也是孤芳自赏,而且身为长孙,别的小孩也大都不愿或不敢跟他玩,大概自出娘胎以来,数今天玩得最无拘无束最开心了。 薛鹏自始自终微笑着看着他们疯闹,好象很天多来,心情都没有这样悠闲宁静过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头望天上的蓝天白云。云淡风清,几只小鸟在自由地飞,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给林间绿毯织出金色的小碎花。顺着金色花边看过去,铁牛默默地坐在一棵大树底下,闭着眼,好象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铁牛猛地睁开眼,一下站了起来。薛鹏还在诧异,却看见从草丛里钻出个人来,正是那弟弟被砍了头的路文。 路文似乎不经意地瞟了铁牛一眼,回过头来时,眼中若有若无地闪过丝丝火花。他走到薛鹏面前,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掏出烟锅来美美地抽了一口,等到烟圈慢慢飘上半空之后,才轻描淡写地对薛鹏道:“陈家没给钱,军师叫你撕票。” 薛鹏只觉得头皮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颤声道:“撕票?” “是啊,军师叫你手脚麻利点,慢了可能陈家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要撕票?可能是陈家一时之间筹措不出这么多钱,也可能是送错地方走差了,只要小孩还在我们手上,我相信陈家最终一定会一文不少地交钱的,不用杀人啊。” “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军师说,陈家没在时间内把钱交到规定的地点,按照道上的规矩就要撕票,不然以后我们也不用在道上混了。我的事办完了,先回去了。” 路文站起身来,就着鞋底把烟锅里的余灰敲掉,扬长而去。 薛鹏还在使劲地摇着脑袋,两个小孩已经蹦跳着过来了。 小不点开心地问道:“薛先生,刚才那人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我可以回去了?” 薛鹏耷拉着脑袋道:“不是,你爷爷不肯给钱。” 小猴子在一边惊道:“不会吧。” 小不点呆呆地看着薛鹏的脸,忽然扁起嘴哭了起来:“不会的,我爷爷不会我要我的,我要回去找他。” 小不点低着头就跑,却一头撞上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铁牛,他害怕地又退回到薛鹏身边。 铁牛慢慢地朝这边走过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可是薛鹏三人却感到一股寒意迎面袭来,几乎连血液都要冰冻了。林间的鸟儿早已四散飞走,连阳光也仿佛变成了刀锋,割得四周的草木枝叶乱飞。 小猴子强行咬住牙关,大声问道:“刚才那人到底说了什么?” 薛鹏颓然道:“他说陈家不肯给钱,要撕票。” 撕票?两个小孩子都楞了半天才想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陈飞马上大哭起来。 小猴子指着薛鹏道:“你们骗人,说好了只是吓吓他爷爷拿点钱的,怎么又真的变成了绑票了。你们都是坏人,小不点,我们走,不要理他们。” 他牵着小不点就要走,“噌”的一声,铁牛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把短刀,寒光四射。铁牛将自己的手指割了一个小口子,一缕鲜血顺着刀锋直流下来,他用舌尖轻轻在刀锋上面舔着,仿佛在品尝鲜血的滋味,眼睛却在瞟着这边的三个人。 两个小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恶人,腿都吓软了,忙不迭地往薛鹏身后躲。 第十九节 陨命窝囊废,怒闯聚义堂 薛鹏心里面乱糟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从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快跑吧,铁牛不一定能追上的。可是一看见铁牛那寒光四射的刀锋和同样寒光四射的眼睛,薛鹏就觉得浑身所有的勇气都烟消云散了。 薛鹏干声对铁牛道:“铁牛,呃,铁牛大哥,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我相信陈家一定会尽快把钱凑齐送过来的。” 铁牛依然用他锈刀割骨般的声音平静地道:“我不杀,你杀,你不杀,我杀你。” 一股怒火从心中腾起,长这么大薛鹏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相逼过,他很想学古代的侠客一样,冲冠一怒,拔刀而起。可是忽然又想起路武那满地乱滚的头颅,片刻之间,这些想法就象三伏天里的冰雪,瞬间融化。 薛鹏转过身来,木然地看着小不点,小不点也惊恐地看着薛鹏,他只觉得薛鹏的眼睛越来越陌生,吓得大叫起来,转身跑进草丛里去了。 薛鹏正要追,小猴子跑过来一把把他推开,大声对他吼道:“薛大哥,你要做什么?小不点是相信我们才跟我们过来的,他那么信任你,你还要去伤害他?” 薛鹏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你以为我愿意吗?可是如果我不杀他,铁牛也会去杀他,而且我们两个也会没命的。” 小猴子继续吼道:“那我们就跟他拼了,他要杀我们,我们也杀他。” 薛鹏苦笑道:“杀不过的。” 小猴子跳起来道:“杀不过就拼,我一个小孩子都不怕,你还怕什么。”他大叫着向铁牛冲过去,铁牛只是稍稍闪了闪身,手指在他脖颈处一按,小猴子就扑地载倒。 薛鹏惊怒道:“你。。。。。。” 铁牛撇了撇嘴:“昏了,你,去追。” 陈飞在密林里跑了很久,他感觉自己已经跑得很远了,可是一想到薛鹏刚才冷冰冰的目光,和旁边那个冷冰冰的人,他就忍不住又要边哭边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肯要他,他不知道;薛先生为什么要杀他,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要不停地跑,跑得越远越好。 终于,他跑得筋疲力尽,伏到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忽然陈飞感到一片阴影遮到自己身上,他抬起头,看见薛鹏正站在他身前,一脸的悲痛之色,而在薛鹏身后几米的地方,铁牛头也不抬地在擦着他的刀。 陈飞扁了扁嘴,似乎想哭,但终于没有能哭出来,他喘着气问道:“薛先生,你是来杀我的吗?” 薛鹏身子一滞,涩声道:“是的。” 陈飞的眼泪忍不住又刷刷掉下来:“你骗人,你说会送我回去的,你骗我,你不诚实,你是朽木。” 薛鹏仿佛又见到了在学堂里,陈飞摇头晃脑地说:“请先生为学生释疑乎”的情景,他的眼泪终于也流了出来。薛鹏哭着道:“是,我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也,我骗了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陈飞大哭着使劲把他推开:“我不要死,我要回家见我爷爷,先生,我求求你放了我,你要多少钱,我一定会叫爷爷拿给你的。(..tw好看的小说)” 薛鹏的眼泪似开闸的洪水一样流淌出来,许多天以来,他遇到多少事,却始终没有流过眼泪,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会流泪了,可是今天,他却哭得象个泪人儿。 薛鹏抽噎着道:“小不点,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姐姐,我更对不起你,你一定要记清楚我的样子,好好上路。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们,下辈子我会全部都还给你们。” 陈飞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哭着拼命摇头,他粉嫩的脸上满是刮痕,身上也是青紫一片。 薛鹏哭着扶起哭得瘫软的陈飞,哭着从怀里掏出逃跑时桃花交给他的蛇形小匕,哭着将匕刺进陈飞的胸膛。 铁牛一直在旁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看到匕已经全根刺入,方才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小不点的目光慢慢平静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努力呼吸着最后的新鲜空气,忽然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地说道:“薛先生,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了,姐姐在嫁到丁家去以前,曾经醒过一段时间,她对我说,你是个好人,她从来也没有怪过你。。。。。。” 当小猴子终于一路狂奔过来时,只看到小不点渐渐冷却的身体,和抱着他嘶声而哭的薛鹏。 回山的路上,小猴子忽然道:“薛大哥,我不回那个山寨了。” 薛鹏红着眼圈问:“你要去哪?” “我以前听说新化那边有很多武功高手,我要去找他们学武功,”小猴子看着远在前方的铁牛的背影:“我要学了武功回来,亲手杀了他。” 失魂落魄的薛鹏独自回到山寨时,山寨里好象过节一样,每个人都狂欢畅饮,高歌大笑。薛鹏本来只想躲回小房里埋头大哭一场,可是又有些好奇,拉过一个小土匪来问道:“是有什么喜事吗?” “哈,你不知道吗?陈家村那个老头给咱们山寨送了好多钱,十万大洋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啊,这下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什么?”薛鹏大吼的声音似乎将寨门都可以震裂:“什么时候送来的?” “昨天晚上送来的,听说是你绑的那个小孩的赎金吧。早上看见路文出去,是叫你放小孩的吧?哈,真是好买卖啊,下次多绑他几次,我们就不用出去抢劫了。” 后面的话薛鹏完全没听进耳朵里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胸中一团怒火似乎要把自己点燃,他几乎是狂奔着向聚义堂跑去。 聚义堂的大门被薛鹏一脚踢开,里面正在议事的几个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交谈起来。 薛鹏几步冲到路文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提起来:“你为什么要骗我?明明陈家已经交了钱,为什么要骗我撕票?” 薛鹏沉重的鼻息喷在路文脸上,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将他整个烤熟。路文没说话,只是慢慢从薛鹏手里挣脱出来,轻轻地退到马胡子身后。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我叫他这么做的。” 军师从一边转了出来,铁牛跟在后面,一脸嘲弄之色地看着他。 一见到铁牛,薛鹏的声音马上低下八度:“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陷害我?陈家已经给了钱,为什么还要我杀那小孩?那小孩和你有什么仇?” 军师眯起了眼,上下仔细打量着薛鹏,忽然高声道:“你问为什么?那我就来告诉你为什么。先,你当初能带着山寨去打陈家村,焉知道你以后不会反过来带着陈家村来打山寨,今天我就是要你断了这个念头,死心塌地为齐云寨办事;其次,我看过你一段时间了,你把仓库管得不错,是个人才,不过你还不算是寨里真正的兄弟。在我们山寨,只有到外面去杀个人,交了投名状,喝过血酒的,才是真正的兄弟。不过以你的能力,能杀得过谁吗?所以这次我安排你杀个小孩,也算交过投名状了;最后,我们是土匪,土匪是不用和官兵讲信义的,陈家老头以前杀过我们那么多弟兄,这次我们也只能算是小小惩戒,叫他人财两失。” “是啊,”马胡子大笑着从宝座上走下来:“这次什么气都出了,真爽快。你叫薛鹏是吧?做的好,以后你就是外三堂的管事了,哈哈。” 军师也道:“我知道你现在会对我很生气,不过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寨里着想的,而且你现在出去就会被陈家全力追杀,已经无处可去了,所以还是想想以后怎么为山寨好好做事吧。” 薛鹏瞪了军师半天,终于恨恨地去了。 第二十节 陈家起刀兵,军师酿毒计 当天晚上,薛鹏没有出来吃饭,他把自己关在小房里,先是不断地抽打自己的脸,直到两边的脸都高高坟起,然后又把手放到嘴里不断咀嚼着,他咬得那么用力,仿佛当这只手就是杀死小不点的罪魁祸。他深深痛恨着自己的懦弱,也痛恨着那些把人命当作草芥的人,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眼中的神童、才子,可现在他第一次现自己居然是如此的软弱无能。 沉塘,他忽然想起了这样一个字眼,现在的感觉就好象被沉塘了一样,痛苦象冰冷的塘水一样把他重重包围,让他窒息,他在水里大声呼叫,可是所有的声音都被塘水遮盖。透过层层的塘水看天,天空和云彩都是那样扭曲,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扭曲,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就这样带着无边的恐惧在痛苦的窒息中沉下去,沉下去。 不行,不能就这样沉没,陈飞不能这么白死,雅儿不能这么白死,桃花也不能这么白白受苦,所有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丁汝才,马胡子,军师,铁牛,我全部要一个个的杀掉,而且全部都是最悲惨的死法。我要毁掉这一切的一切,如果这是个吃人的世界,那么就让它毁灭吧。 薛鹏抬起头望着月亮,无声地诅咒着,银色的月光映出他红色的眼珠,如传说中午夜中哭泣的人狼。 忽然,后山那边又传来一阵叫骂声,随后又看见军师赵明高象兔子一样从草丛中蹿出来,他的肩膀上居然插着一把小刀,一路洒着血迹踉跄而去。 管饭的老头第一眼看到薛鹏的时候,简直以为是见了鬼,在他的印象里,薛鹏总是一副懦弱怕打的欠揍模样,从来都是鼻青脸肿,要不就是满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可是今天见到的薛鹏居然满面春风,微笑着和见到的每个人都亲热地打着招呼,还煞有介事地和他开玩笑说今天饭里的沙子怎么少了,真不习惯之类,这让老头几乎要相信自己还没有睡醒。 所谓外三堂的管事,名头虽然不小,其实也就是个打杂的,带着手下二十几个小土匪负责打扫清洁,修葺房屋,保养枪支,搬运弹药,给守寨门的土匪送饭,背喝醉了的土匪回窝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本来这些事就够乱的了,那些小土匪还不大瞧得起薛鹏这个废物,对他说的话更是阳奉阴违,要不是怕上面的马胡子,早就群起而攻了。 薛鹏花了半天的时间了解了一下他这个管事都有哪些权力,又花了半天时间想对策,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从现在开始就必须小心翼翼地做好每件事情。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薛鹏借用了孙武治军的手段,把几个不服的土匪被吊到寨门口的旗杆上,另外有几个被直接打断了腿在地上苦嚎。这一下就把这些一直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土匪们给镇住了,就连不归他管的一些来看热闹的土匪也吓了一跳,这还是那个任打不还手的废物吗? 惊讶归惊讶,不过土匪们大多对别人的事情都是漠不关心,所以也没多少人当一回事,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于是该放哨的出去放哨,该买粮的出去买粮,该抢劫的出去抢劫,只是在不经意间忽然现,山寨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脏乱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茅厕明显没有以前那么臭了。 这次的粮是铁牛亲自去买的,据说路上除了料理了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以外,没遇到什么麻烦。在雪白的大米一车车送进仓库以后,管饭的老头连鱼尾纹都笑开了,当天就给全寨人做了顿没加料的纯米饭。 铁牛回来就直接进聚义堂去了,可是同去的小土匪却开始讲述他在路上的见闻,据说陈家老族长在接到撕票的消息后马上就昏倒过去,醒来后又哭晕几次,现在陈家村全部素白带孝,而且听说陈家正在活动省城里的关系准备借兵报仇。小土匪煞有介事地道:“听说省城里面已经派了正规的官兵过来清剿我们了,我看这次我们有难了。” 有土匪笑着道:“你也太胆小了,以前那么多次官兵来打我们,哪一次不是连大石门都进不了,嘿嘿,我的大刀砍官兵最称手了,每次都能砍七八个都不卷刃。” 小土匪不服气地道:“你以为人家是木桩子站在那里让你砍吗?我打听过了,这次带兵的叫做唐生智,曾经在正规的军官学校里学过的,人家还带着大炮来呢。” 军官学校,大炮,土匪们一下子被搞蒙了,看来这次是条大鱼啊,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聚义堂。 堂内,军师正在低着头转着***,眉头紧紧锁着,不时嘀咕着什么,可是当马胡子怀疑的目光望向他时,他却又轻松地笑道:“寨主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这几天寨里的探子简直快跑断了腿,不断地带回陈家村的新消息,而各处关口也重新做了休整,巨石、弓箭和枪弹都已经完全补充,经常变化的口令让每个人都无所适从,紧张的气氛让每个人都知道,要打大仗了。 薛鹏无所谓地看着别人忙来忙去,他所有的手下都派出去帮助搬运弹药,而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按照马胡子的手令放各种物资,有时候他不由会想,就这样死在陈家手上,一了百了吧,可是他却从内心深处惧怕见到陈飞,他自言自语道:“小不点,我一定会亲手把他们全部杀掉,给你报仇的。” 接到军师通知去内堂议事的时候,薛鹏几乎有点不知所措,他不无恶意地想到,不会是准备把他绑起来交给陈家来退兵吧。 内堂是高级头目们商议大事的地方,马胡子就住在后面的小楼里,薛鹏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刚一踏上走廊,就看见桃花正坐在小楼的护窗前。 几个月不见,桃花明显憔悴了很多,两边的脸颊都深陷了下去。她独自坐在窗前,茫然地望着天空,似乎感觉到薛鹏在看她,转头来目光空洞地看了薛鹏一眼,又望向天空去了。薛鹏的心又一次刺痛起来。 内堂里几个大头目都在互相争执着,有的建议紧守寨门,等官兵闹够了自然就会退去;有的主张半路伏击,直接把官兵打散;还有的干脆就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盯着薛鹏,大有弃卒保车之意。 见到薛鹏进来,军师重重地咳了一声,等到大家都不说话的了,方才慢吞吞地道:“刚才说的情况大家都了解了吧,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可以说非常不利,对方有四五百正规军队,还有一大群陈家村的壮丁,据说他们还带了一门火炮,看来不打下我们山寨绝不肯甘休。我看这次要守的话只怕很难守住,大家有些什么好主意吗?” 众土匪都叫道:“军师有什么计策就快说出来吧,我们来这里等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军师你来出主意的,军师你快说吧,总之一切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打。” 马胡子也帮腔道:“军师你别绕***了,快些把你的妙计说出来吧。” 军师低头转了一会,抬起头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道:“为了山寨里的弟兄少些伤亡,也只有使用这一计了。” 他接着道:“据我所知,陈家那老头近来身体极差,时有痛哭昏倒,而他又是此次主事之人,只要他一死,其军必退。所以我准备让薛兄弟去把前次陈家那个小孩的尸体取出来,零碎布于他们进军的路上,我料这老头看到后必定急怒攻心,吐血身亡,等到他们军心涣乱,我们再乘乱而攻,必定大胜。” 薛鹏大惊道:“不行,这可不行。”他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冷酷的人,连一个小孩子未寒的尸骨也不放过。 土匪们都围了过来,有的对他晓以利害,有的对他恶语相向,可是薛鹏只一口咬定不行,实在逼得没办法了就只说已经忘了把小不点葬在哪里。反正他已经认死了一个理,绝对不能让小不点的尸体再受到一点点的亵渎。 见到场面混乱不堪,军师偷偷地向铁牛打了个眼色,铁牛又抽出了他的短刀,慢慢地朝薛鹏走过来。 第二十一节 抱头痛哭泪,天涯沦落人 铁牛抽出短刀的一瞬间,薛鹏就心悸了一下,看着铁牛慢慢地朝他靠近,他仿佛一点一点地浸入了冰雪寒窟,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tw好看的小说)薛鹏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或许下一秒钟他就会投降,带着人去把小不点的尸骨挖出来,然后让自己又一次陷入痛苦和自责的深渊。 “够了,”宝座上的马胡子突然大吼一声。他躲闪着军师望向他的目光:“军师,我觉得这样做不是很合适,我们毕竟是土匪不是盗墓的,杀活人可以,去祸害死人就有点不应该了。” 众土匪面面相觑:“寨主,这种事我们以前可没少干啊,你前两个月还。。。。。。” 马胡子一摆手,破天荒地脸红了一下:“这个,昨天寨里的郎中告诉我我老婆有了,现在我也要做爸爸了,所以想给我没出世的儿子积点阴德。” 众土匪都大笑着恭喜马胡子,薛鹏心里却是又酸又苦,军师也是苦笑了一下道:“既然不用此计,那我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军师又转了几个圈,沉吟着道:“我再有一计,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看着其他人热切的眼光,他缓缓道:“对方的根都在陈家村,即使是官兵,他们的军需也都是存放在陈家村的,所以我们可以尝试用围魏救赵之计,攻打陈家村逼其退兵。不过现在从我们山寨出兵已经不太可能了,所以需要请七山十八寨里其他的头领出兵攻打。但是这个办法有两点难处,一是我们刚刚打过虎头山,其他的山寨未必就肯真心来救我们,二是陈家老头恨我们入骨,只怕未必会回去救老窝,反而会加紧全力攻打山寨,那我们就更加危险了。[..tw超多好看小说]” 众土匪讨论了一会,决定还是采纳这个方法,而谈到具体人选时,没有任何悬念,这个任务就落在了薛鹏身上。一个头目恶狠狠地说,因为薛鹏刚才不肯把陈家小孩的尸体交出来,所以这次要是不能完成任务的话,他就会亲手把薛鹏绑起来交给陈家去处置。 薛鹏几乎是连夜和路文一起出的,因为小不点的关系,他也深恨着路文,一路上几乎没跟他说话。路文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反正他只是出来护送和监视薛鹏的,任务完成与否跟他没多大关系。于是两人就在尴尬的沉默中走走停停。 到了一处山谷间,薛鹏实在憋不住了,问道:“喂,我们该往哪里走?” 路文抬起头看天:“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薛鹏也抬头看了看,不由气结,天上群星闪耀,可是连月亮的影子都没看见,那家伙居然还说月亮好圆。薛鹏气往上撞,又低头直往前走。 路文轻描淡写地说道:“一个人乱生气呢,不过是个疯子,如果气得一头撞到山头上,那就是个傻子了。” 薛鹏转过身来,两眼暴射着寒光:“我乱生气?如果不是你,陈飞怎么会不明不白地死?” 路文哑然失笑道:“怪我?我只是个报信的,听与不听那是你的事。”旋即正色道:“你既然与那小孩有那么好的感情,怎么会亲自下手杀他?可见你也只是猫哭耗子,自己杀的人,却要怪到别人身上,还要装模做样的掉眼泪,假慈悲。” 薛鹏大怒道:“放屁,如果不是铁牛在那里,我怎么会。。。。。。” “哦,原来是怕了铁牛啊,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倒是一个懦夫。” 薛鹏气得太阳**上青筋直跳,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冷笑道:“我是懦夫,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亲眼看着自己的双生弟弟被杀也不敢报仇。” 这回轮到路文大怒:“放你娘的屁,谁说我不敢。。。。。。。”一拳打在薛鹏脸上。 薛鹏也是盛怒之中,沉郁已久的火气都在这一刻爆出来,低着头使劲一撞,正撞在路文胸口上。 路文揪住薛鹏的手,反扭过来,薛鹏感觉手臂都要被他扭断了,把脚往后乱踢。路文躲闪过去,手上一用力,薛鹏整个人都被他拗弯下来,路文再一拖一掀,将薛鹏整个放翻在地,一下扑上去乒乒乓乓地乱打起来。薛鹏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只得护住要害任他打。 正打着,路文忽地大放悲声,呜呜咽咽地嘴里嘟囔个不停。薛鹏先是被吓了一跳,见他哭得痛快,又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也爬起来坐于路旁大哭起来。 两人就在这山间小道上相对而哭,初还只是无语凝噎,后来干脆倒在地上翻来覆去地大声号哭。一个捶胸顿足,一个哭天呛地;一个痛不欲生,一个泪如雨下,以前两人都只是关起门来独自默默地哭,今天却难得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经历的人一起哭,如何收得住眼泪,终于两人先后哭昏过去。 当薛鹏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见路文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对面整理行李了。路文看上去气定神闲,只是一双眼睛依然红肿难消,见到薛鹏醒来,他恶狠狠地道:“回到山寨不准说我哭了,不然就宰了你。” 薛鹏微笑起来,他已经完全不恨路文了,因为他知道路文象自己一样,也只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虫。他的微笑似乎也感染了路文,路文终于绷不住脸,也跟着他微笑起来,由微笑而大笑,由大笑而狂笑,所有的一切,随着这笑声尽在不言中。 当笑声停止以后,路文就向薛鹏介绍此行,在他看来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连云十二峰,有五座是山势峻峭,完全不能住人,其余七座倒盘踞了大大小小十八家山寨,现在虎头山被端掉,还有十七个寨子。这些山寨平时有时联合抢劫,有时互相攻打,相互之间恩怨纠葛极多,要他们一起分赃还可以,要他们来救兵,门都没有。 薛鹏呆了半天,问道:“离这里最近的山寨是哪一个?” “这条路过去三十里左右就是凤凰山的栖梧岭,熊老七的威风寨就在那里,不过我们刚打过他弟弟熊老四,他要是肯出兵帮我们除非是个活菩萨。” 薛鹏惊奇地问答:“怎么他们家里哥哥叫熊老七,弟弟倒叫熊老四,这倒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了。” 路文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希奇的,那次他们两个比枪法,看谁能隔着山涧打到对面山上的树叶。结果十枪里面,哥哥打中七枪,所以叫老七,弟弟打中四枪,所以叫老四,这个不是辈分排行的。” 薛鹏无论如何也不敢去触熊家兄弟的霉头,于是他们就往更远的山中进。 果然不出军师和路文的预料,五天里,两人跑了七八个山寨,可是无一例外地都被拒绝了。有的山寨还只是婉转地表示了拒绝,有的就毫不客气地表示齐云寨自作自受,有个头领还故作惊奇地问:“齐云寨?有这个寨子吗?只怕等我的人跑到那里就给官兵打掉了吧?” 要不是有赶尸派的护身符,只怕他们两个也是下不得山了。 在这几天里,经常会听到各种的消息,例如军师在半路伏兵被官兵杀退了,例如官兵只用了三炮就把大石门轰开了,例如军师用夜袭烧了官兵的大炮和军粮,例如官兵现在采用稳步扎营,层层推进的方法一点点往上攻,几乎所有人的看法都是一样,这次齐云寨一定会被攻下来的。 路文终于泄气了,向薛鹏建议说不如不回山寨了,等山寨完了后随便再投个寨子继续做土匪好了。薛鹏当然对齐云寨也没有任何好感,可是他又放不下还在山上的桃花,决定还是回山看看再说,不行的话就带着桃花一起跑掉。路文本来是吵着要和他分道扬镳了,可是薛鹏一句话就把他又拉了回来。薛鹏说的是:“你愿意你弟弟的人头被官兵拿着当球踢吗?” 。。。。。。 路文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感觉自己被薛鹏利用了,但他本就是个心志坚定之人,不一会神色就恢复如常了。 回山的路可就不象来时那么好走了,他们需要时时避开官兵和陈家壮丁的游哨,在这方面路文极有经验,基本上都能远远绕开,而且还能巧妙地把两人所有的痕迹都掩饰好。薛鹏佩服极了,一路上都在边问边学,路文也不藏私,基本上只要他问到就都告诉他。 第二十二节 力擒成铁侠,初遇唐生明 越靠近山寨,就越能看到战争的痕迹,一具具龇牙咧嘴的尸体,一滩滩鲜红刺眼的血迹,一处处浓重呛鼻的硝烟,无不在告诉他们:小心,快到战场了。 路文在那边的尸体堆里翻来翻去好久,回来对薛鹏道:“前面打得很厉害,我们现在先不要上去,等晚上再上去吧。” 薛鹏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路文道:“一路上来,只能看见寨里兄弟的尸体,而看不到官兵的,这说明官兵打得很从容,还有时间收拾战场,埋葬尸体。而过了这道山梁,你看,就这儿,一下子就出现了很多官兵的尸体,而且两边的尸体都杂乱在一起,看来是军师在这里安排了一次埋伏把官兵打乱了。再过去,看这里,又全部是寨里兄弟的尸体了,而且零零散散一直到那边去了,应该是官兵稳住了阵脚,又把军师给打退了。” 薛鹏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只见遍地都是零碎的尸体,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仔细一点看,里面很多面孔都是以前在山寨打过他的人,现在都表情狰狞地躺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只想找个地方大吐一阵。 忽然路文把他使劲一拽,飞也似地跑到路边的树林里。薛鹏正要问,路文一把把他按在地上,紧紧地捂住他的嘴巴。 这时路上又走来两个人,一个穿着灰土布的军装,正是一个兵,他的手里拽着一个少年。少年满脸的不高兴,身子乱扭着,想要挣脱跑开,可是兵只牢牢的抓着他。 走到这处树林旁,兵似乎也感觉累了,停下来喘着气休息。少年挣了几挣跑不动,生气地道:“成铁侠,你放开手,我的衣服要被你扯烂了。” 兵笑道:“我要是放开手,你就要跑到前面去了,你哥哥叫我看紧你,要是给你跑去前面了我不就要挨骂了。” 少年怒道:“你就知道听我哥哥的话,一个马屁虫。” 兵道:“当兵的服从长官命令是天职,而且你说要看打仗,这里不就是战场嘛?你看这满地的死尸。” “死尸我看得多了,省城的司门口和识字岭每个月都有砍头的,我见多了,我要看真正的战场,子弹乱飞,刺刀见红。”少年越说越兴奋,口沫横飞。 “明少,子弹可是不长眼的,很多人都是被流弹打死的。” “胆小鬼,早知道就不叫你过来了,还不如叫彭得华过来有趣多了。我还准备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叫哥哥升你做排长呢,哼。” “明少,这可不是胆小的原因。。。。。。” 两人还在争执,路文向薛鹏打了个手势,偷偷地向二人摸过去。 薛鹏跟着路文后面蹑手蹑脚地接近,却不小心踢到一具尸体把自己吓了一跳。那个兵听到动静急忙跳将起来,却被路文一把扑翻,他连忙一滚滚出路文的攻击范围,起身来与路文厮打。 薛鹏对上了那个少年,少年看来只有十六七岁,却甚是精悍。薛鹏张开双臂,如大鸟一般向少年拢去,少年却当面一拳,正打在薛鹏鼻子上,把薛鹏打得眼泪鼻涕直流。少年随即全身和上,对着薛鹏拳打脚踢,嘴里还兴奋地叫喊着。薛鹏抵敌不过,只得护住要害任他打。 少年正打得高兴,忽然背后伸出只手把他提了起来,原来是路文已经把那边的兵打倒捆住过来帮忙了。(..tw) 两个俘虏被并到了一起,兵恨恨地看着路文:“背后偷袭,不是好汉。” 路文早就掏出了他的烟袋,一边吧嗒着嘴一边笑道:“就是正面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要是我今天带着枪。。。。。。” “你要是带着枪我早就一刀把你给砍了,还用跟你废话。” 兵愤怒地不想理他,薛鹏冷不丁问道:“军衔?“ 兵条件反射般应道:“湖南陆军讲武堂第一期学兵成铁侠。。。。。。。” 少年大笑道:“笨蛋,人家唬你呢。” 薛鹏转过来问他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傲然道:“我叫唐生明,我哥哥就是唐生智,你们识相点赶快把我放了,不然我哥哥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唐生智,这不是这次攻打山寨的官兵头头吗?薛鹏和路文对望一眼,互相看见对方眼中的喜色。 两人细细地讨论了一下,决定把唐生明带回山去交给军师安排。他们把成铁侠放了,要他转告唐生智停止攻山,不然他弟弟就不保了。 一路上,唐生明总是不老实地呼救挣扎,路文几乎想把他敲晕背着走,薛鹏却给他讲起了山里的故事。唐生明先是不肯听,但毕竟少年心性,薛鹏又专挑些精灵古怪的故事讲,不一会唐生明就安静下来,安心听他的故事。 薛鹏看着他专心听的样子,百感交集,忍不住叹道:“我有一个小兄弟,也很喜欢象你这样听故事,他叫做陈虎,现在到新化去了。” 唐生明毫不示弱地道:“我有一个大兄弟,也很喜欢象你这样说故事,他叫做*,现在到安源去了。” 薛鹏他们是趁着夜色摸回到山上的,看到他们带回的俘虏,军师简直是喜出望外。他连忙命令好好招待这个少年,然后兴冲冲地回去找马胡子商议去了。 唐生明初次来到土匪窝里,居然没有一点害怕,反而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还不断地问各种问题。路文被他问得有点烦了,就扯着薛鹏出房去了,留下两个小土匪在那照顾他。 看着天上闪闪的群星,路文又掏出他的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闷了一会忽然对薛鹏道:“你说军师会怎么处置这个小孩?” 薛鹏甩甩头道:“肯定会拿他逼山下的官兵退兵。” “然后呢?” 薛鹏想了一下,忽然颤抖了起来:“你是说,撕票?” 路文没有再说话,就那么吧嗒着烟袋,扬长而去了。 薛鹏呆呆地看着天空,亮亮的群星也在一眨一眨地看着他,闪得他的眼睛又痛又痒,不知道雅儿和小不点是不是也化作天上的星星,在天空中默默地看着他。薛鹏掩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慢慢流出来。 第二天一早,军师就安排了一个小头目下山送信,那个小头目抱着军师的腿足足哭了半个时辰,哀求军师看在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千万不要等他在下面的时候就撕票。 军师哭笑不得,只有保证再保证,最后怒道:“是不是要我给你写封保证书?”。 这个小头目哭着下山去了,与他交好的土匪都自地站成一排远送他,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味。 军师给薛鹏安排的任务依然是好好陪着唐生明,唐生明就拉着薛鹏在寨子里跑来跑去,问东问西。 薛鹏问道:“你怎么一点都闲不下来的?” 唐生明就嘿嘿笑着道:“当然了,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土匪窝里呢,当然要研究下这里的地形地势了。哥哥说,明年我也要进讲武堂去读书了,以后我也要独自带兵打仗的,多研究些地形才能打胜仗。“ 他兴奋地拖着薛鹏爬上一个小坡:“你看,你们山寨做为防守的据点来说地形还是不错的,前面三道关口易守难攻,可是你们就没有想过,别人进不来,你们也一样出不去。要是这次不是陈家那个老鬼心急,听我的话,直接把你们山口封住,不让你们的人进去,等你们里面没粮了,自己就会乖乖出来投降的。” 他正说得口沫横飞,忽然戛然而止,手笔直地指向后面。 薛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前山和后山之间的山涧处,竟有一个白衣的少女正在悠闲地洗着衣服,一边洗还一边轻松地哼着小调,虽然离得甚远,只能听见些恩恩啊啊的声音,却也如天籁一样吸引着两个年轻人。 薛鹏很快就从歌声中清醒过来,转过头看看唐生明,早已如痴如醉,眼光不能稍离一分。直到少女洗完衣服,曼妙的身影消失在后山的山林中,他还一直在探索少女偶然行走间露出的白色衣角。 薛鹏轻咳一声,唐生明才恍然如从梦中清醒。 第二十三节 惊艳方一瞥,绕山十里香 看着薛鹏的眼睛,唐生明没来由地脸红了一下:“刚才那是什么曲子啊?挺好听的。” 薛鹏还是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唐生明实在不好意思了,大叫:“好了,我投降,不过刚才那个姐姐是谁家的啊?真的好漂亮哦。” 薛鹏答不出来,他也没想到过在这乌七八糟的土匪窝里还会有这么看上去纯洁无暇的姑娘,他实在也是非常好奇。一路上问了几个土匪,都是避而不答,薛鹏灵机一动,带着唐生明去问那个管饭的老头 老头捋着小胡子道:“啊,你们问后山的小丫头啊?那就说来话长了,呵呵。”他斜起眼睛看着二人,好象在等待着什么。 薛鹏懵懵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一边的唐生明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枝钢笔:“大爷,这次上山比较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是美国带过来的钢笔,挺好写的,您试试。” 老头把钢笔拿到手里看了又看,道:“也好,我最近正好比较闲,可以用这个来写写字,你这个小孩不错,懂事得很。” 薛鹏在一边鼻子都快气歪了,上山这么久就没看见这老头写过字,认不认得字都还不知道。不过他们一个愿拿,一个愿给,薛鹏也不好说什么。 老头道:“以前这里不止叫做齐云寨的,还叫做牡丹香,以前这里的寨主也不是马胡子,而是个叫做白牡丹的女人。嘿嘿,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女人啊,我们这些老头子当年可都被他迷死了,没想到后来,呜呜呜。。。。。。”老头竟然独自哭了起来。 二人等了一会,薛鹏先不耐烦了,催着他往下说。 老头接着道:“白牡丹什么都好,对人又好,功夫也好,还耍得一手好飞刀,就是眼光太高了,我们这帮兄弟他一个也看不上。后来眼看快到四十岁,不知道怎么看上了捉上山的一个小白脸,恨不得把心掏给他,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谁知道那家伙是个白眼狼,看见白牡丹年纪大了,不好看了,就骗了她的钱下山跑掉了,唉。可怜白牡丹抱着女儿连续哭了几天,眼睛都快哭瞎了。” 唐生明听得入神,问道:“后来呢?” “后来白牡丹心灰意懒,把寨里的事随便交给个人就独自住到后山去了,再后来我们一班老兄弟死的死,散的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寨子里就是马胡子管事了。” 唐生明连忙问道:“那个女孩呢?” “你说的应该是白牡丹的女儿吧,她叫白赛赛,小时候我们都抱过她,真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小时候生过次大病,后来就成了个哑巴。” “哑巴?” “是啊,不过我劝你们两个年轻人不要去打她的主意哦,全寨子都知道,这个女孩是军师的心上人。” 唐生明转头对薛鹏道:“军师是哪个?” “就是早上和你说话那个高瘦子。” “啊?那个家伙啊,那么老了怎么还打小姑娘的主意。” 老头嘿嘿笑着道:“哈哈,当年军师追她娘没追到,现在改打女儿的主意,也是人之常情啊。” 唐生明仍在愤愤不平,薛鹏见天色也不早了,就拉着他离开。 薛鹏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老头,你会写字吗?” 老头吹胡子瞪眼地道:“小子小看我,以前我可是寨里面的秀才,连白牡丹成亲时候的喜字都是我写的。。。。。。” 去送信的小头目终于回来了,官兵终于退下去了,军师也终于和对方谈妥了条件了,唐生明倒不肯回去了。他总是跑到那个山坡上往后山看,可是再没看到过那抹白色的身影,薛鹏看着他踮脚翘的样子,象一只被提着脖颈的鸭,薛鹏实在有点想笑。 薛鹏道:“喂,军师和你哥哥谈过了,明天就送你下山了。” 唐生明恨恨地道:“不要提那个老头子,那么大年纪了,还想吃天鹅肉,呸。” 薛鹏慢慢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迎着习习的山风道:“这就是权势,他有权,就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他可以想要谁就要谁,想杀谁就杀谁,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唐生明缓缓转过头来,眼光迷离地道:“权势?” 这一夜月色很美,薛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找出小猴子转交给他的,陈雅留下来的梳子和琴弦,翻来覆去地看。月光如水般洒在梳子上,原本毫无异处的牛角梳便如涂上厚厚一层釉彩一样,焕着圣洁的光辉。薛鹏流着泪亲吻着梳子,细细品尝着梳子上似有似无的一丝香,回味着当时将陈雅搂在怀里的感觉。 薛鹏将梳子和琴弦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深深埋在小房后的大树下。他长久地跪在这小冢前,任泪水将地面打成一片泥浆。当他站起身来时,脸上却满是淡淡的笑容,带着泪水的笑容,似乎埋葬的不仅仅是梳子和琴弦,还有他曾经有过的回忆,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柔情。 第二天,军师点名要薛鹏一起下山送唐生明。一路下山来,唐生明都没给军师一点好脸色,反而对薛鹏是有说有笑的。 大石门是早就被大炮轰开了的,只留下两旁的石壁,石壁上也是坑坑洼洼,随处可见弹片留下的痕迹。 唐生智早就领着十几个军人在大石门附近等候,那个成铁侠也在其中。成铁侠一眼就认出了薛鹏,对他怒目而视,薛鹏也只有报以苦笑。 军师带着唐生明过去交涉,薛鹏等人只好在后面等候,只能远远看见军师与唐生智交谈甚欢,时有说笑。对方都是职业军人,全都站得笔直,一动也不动,而土匪们素来散漫惯了,稍等了一会就不耐烦起来,或坐或躺,有说有笑。薛鹏也无聊地随便拨弄着地上的小草,心里面茫茫然不知道想些什么。 忽然,从一旁的树林里彪出一队人来,一边冲一边大叫着:“姓薛的,还我家少主人的命来。”哄的一声,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喊杀声,从山脚下的方向更是黑压压冲出来几百号人,高喊着:“杀人偿命,不要放走了薛鹏。” 军师大惊,便要去掏枪,唐生智一伸手就把他的枪缴下来。军师变色道:“唐团长,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唐生智面不改色:“赵兄,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次我是在省城被小人所害,才会被派到这里来。虽然如此,我总也要向上面有个交代。据我所知,这次的事情都是那个姓薛的背信弃义,得了钱还杀人,与陈家结的死仇。”旁边的唐生明急要说话,被他哥哥示意阻止了。唐生智接着道:“所以我和陈家的族长商量过了,你们把姓薛的交给陈家,我们就马上退兵,这样两全其美,不是很好吗?” 军师勃然作色道:“唐团长,薛鹏现在已经是我们寨里的兄弟,我们寨里一直是义气为先。。。。。。” 第二十四节 追杀诛心客,巧遇赶尸人 军师的话还没说完,唐生智已经笑眯眯地道:“本人非常清楚贵山寨一直重情守义,但是所谓成大事不拘小义,舍此一人而化干戈为玉帛,也是一桩美事。这几天我弟弟在山上也很受赵兄照顾,我看不如我私人再奉送赵兄十枝汉阳造以表感谢,如何?” 军师怒睁的双目马上眯了起来:“十枝汉阳造?” “呵呵,是啊,还是崭新的,刚从军需处调出来的。” “但是这样我没办法向兄弟们交代。。。。。。” “赵兄,我本是佛家子弟,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想妄开杀戒。不如这样,贵我两军都不插手此事,就让陈家自己去捉那姓薛的,逃得掉,那就放他一条生路,逃不掉,只能怪他阳寿已尽,你看如何?” 军师略一思考,大声对身后道:“薛鹏,陈家的人都是来捉你的,你快跑吧,跑回山寨就安全了,快跑,其他的人都不准轻举妄动,,。” 土匪们本来都已取出枪来,听到这话又嘻嘻哈哈地把枪收回去了,薛鹏本来还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忽地了声喊,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薛鹏没敢回头看,听声音他知道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他几乎没时间去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是记起这一段时间自己好象都在不停地逃跑。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军师一直以来的跑步训练,薛鹏居然在这崎岖的山道上也能跑得飞快,可是身后追着的陈家人都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比他这个二撇子更要跑得快多了,距离被很快地拉近了。(..tw好看的小说) 跑过一线天,已经可以听见轰隆的水声了,只要跑过前面的铁索桥,就算是跑回了山寨,按照军师的说法就是安全了。薛鹏用尽力气冲刺着转过弯去,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陈家的老族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在铁索桥的口子上,几个月不见,族长明显老了很多,腰弯背驼,手脚佝偻,满头的黑全部变成了银丝,可以想见这段时间他所经历的煎熬。 族长看见薛鹏,激动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他用力举起拐杖,指着薛鹏道:“薛鹏句话没说完,族长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薛鹏手足无措地道:“族长,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一听到这话,族长咳得更厉害了,骂道:“狗,你就是一只狗,我真是瞎了眼,居然让你进了我们村子里。。。。。。”族长喘息了一下,继续骂道:“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还敢说你是冤枉的,可怜我的孙儿,他口口声声地叫你先生,你怎么下得去手?”老族长捶着胸口痛哭起来。 薛鹏又羞又急,眼看着后面的追兵已经近了,急道:“老族长,这个事情我以后会慢慢给您解释,现在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放我过去?” 族长还没说话,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已经冷笑了出来:“狗贼,还想要来骗人吗?今天这里就是你的死地。”说完,他取出身边的弓箭,一箭就向薛鹏射来。 也许是在山上被打得次数太多了,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那人刚一拿出弓箭,薛鹏已经下意识地往后便闪。箭虽然躲过了,可是他忘了这里还是在山道上面,一下子没站稳脚,竟往山崖下面栽了下去。 伴随着长长的一声惨叫,追上来的众人就看见薛鹏一头从斜坡上滚了下去,偶尔抓着个树枝灌木什么的,但是最多也只能迟滞一下他的下落速度,终于,他滚过了最后一段断崖,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良久,人们才听到扑通一下很响的水声。 族长默然地立在原地,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岁,他扬了扬手,指挥着所有的陈家人都退下山去了。 薛鹏在翻出断崖时双手到处乱抓,居然给他揪住了一把垂下来的藤蔓,他象一只蛾蛹一样挂在藤蔓上,绝望地看着藤蔓根部的泥土不断地松脱,然后整条藤蔓从山崖跌落下来。 薛鹏在半空中翻滚了一下,重重的掉进下面的山涧中,呛了几口水以后,他终于能浮到水面上,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水流很急,薛鹏几次想要游到岸边去都没成功,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努力,只是紧紧护住自己的要害,任湍急的水流带着自己载浮载沉。 在一个水势稍缓的滩头薛鹏终于上了岸,他先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势,全身青紫,衣服破烂不堪,不过令他放心的是好象没有什么大伤。害怕陈家的人继续追过来,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一路的茫然,薛鹏不知道去哪里才好,他也不敢回山,怕陈家还有人守在路上,他只能沿着小道孤独地随便走着。 天色渐暗的时候,薛鹏走到一座小庙旁边,他蹒跚地迈进庙里。庙里的神龛早已破败,一个泥菩萨无聊地坐在神案上等待着那遥遥无期的香火。神案前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正在整理着铺盖,看来是准备要在这庙里过夜的了。 薛鹏靠着庙门坐了下来,对那男人道:“老兄,我也是过路的,在这里坐一夜你没意见吧?”那人回过头来对着薛鹏一笑,薛鹏顿时肝胆俱裂,往后便倒。 那人慢慢走过来,踢踢薛鹏的脚尖道:“喂,别装昏了,”看看薛鹏没反应,接着道:“想不到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胆小。” 薛鹏坐起来指着他道:“你究竟是人是鬼?”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薛鹏清楚地记得这张脸,这个微笑,在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蹦跳着的白衣人,飘落的黄符,白衣人长出的第二个头,脸上带着的微笑,对,就是这个脸,这个微笑。 那人继续笑着道:“我当然是人,你见过太阳没下山的时候鬼就出来的吗?自我介绍,我是赶尸派的钟云其” 赶尸派?薛鹏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 钟云其看了看薛鹏的脸色,干脆直接坐到了薛鹏的身边:“有人说我们赶尸派都是半人半鬼,有人说我们身上永远都带着尸体的臭味,你说是不是?” 薛鹏脸都青了,尴尬地笑了笑,却偷偷地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钟云其饶有兴致地看着薛鹏:“别人怕我还情有可原,你可是我们赶尸派的人,再要怕我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胡说,我怎么会是你赶尸派的人?” “嘿嘿,准确来说,你确实不是赶尸派的人,却是赶尸派的尸。” 薛鹏当时就给吓软了,强笑着道:“乱讲,我明明还是个活人,怎么就成了尸了?” 钟云其正色道:“那天你撞下灵符,按派中的规矩是要取你性命的,可是师父看了你说你与我派有缘,不但没有为难你,还把神蛇体赠给了你。” “神蛇?” “就是我派的护派灵蛇,被它选中的人将得到我派的终生护佑,如果神蛇体被人所害,我派将竭全派之力追杀凶手。不过相应的,神蛇体死后必须将尸体交给派中长老,长老会用秘药将尸体炼成灵尸,不朽不灭,永立于祭台上领受弟子的叩拜。” 薛鹏一想到自己死后尸体还要被人折磨,还要象个妖怪一样永远站在那个什么祭台之上,顿时不寒而栗,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要当什么神蛇体。。。。。。。” 钟云其面色不善道:“怎么,你还嫌弃我们?告诉你,要不是神蛇护身,只怕你早死过几次了。” 薛鹏无语,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活着已经是不知所谓了,还那么执念着死去以后的事情做什么,想到这里,也就心下释然了。 忽然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对了,那天看见的那些白衣人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节 云其话赶尸,薛鹏谈圣物 钟云其面色古怪地看着他:“说起来这些都是我派的不传之秘,不过反正你也不是外人,就跟你说了吧。[..tw超多好看小说]”他忽然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派都是最古老的门派了,开派祖师就是魔神蚩尤的大祭祀阿笥先师。当年蚩尤在中原大败于轩辕黄帝,被杀得尸横遍野,蚩尤看了血泪双流,央求阿笥先师把死去将士的尸体运回苗疆。阿笥先师登台作法七日,天降大雾,众勇士的尸体跟着阿笥先师的铃铛自己走回了苗疆,可是阿笥先师也法力耗尽,把咒语传给徒弟以后就去世了。再后来就有了赶尸派,可以说我派是江湖中唯一能够完全自食其力的门派,不需要去打家劫舍,也不需要靠香火施舍。不过我们赶尸也有我们的规矩,一般说来有三不接:第一,非枉死之人不接,顺死的人灵魂安位,诸神庇佑,我们赶不动;第二,肢体不全不接,即使是被砍了头的,只要把头缝起来我们就能赶,但是少了一个小指头我们就赶不动了;第三,见冰雪不接,相传赶尸的咒语都是火神祝融所授,他最恨的就是冰和雪,所以我们的咒语见雪就不灵了。” 钟云其滔滔不绝,薛鹏却目瞪口呆,忽然问道:“那天的白衣人怎么会有两个头,其中一个是你吗?还是你们作的法术?” 钟云其脸上一红道:“当年阿笥先师传下来的咒语都是古苗语的,一直以来是传苗不传汉,可是后来多次对苗民的大清洗,懂得古苗语的人都差不多死光了,剩下的不是躲到深山老林再不出来,就是被迫和汉民杂住,慢慢地也就忘了古苗语了。(..tw好看的小说)赶尸派为了能活下去,只能招收汉民入派,到现在派里已经没有几个苗人了,而且全都不会说古苗语。我师父虽然学了不少咒语,可是音全都不对,我也没见他赶过哪具尸体。幸好我师父另有高招,每次出去做事的时候就要我们师兄弟秘密跟着,然后叫我们每人把自己捆在一具尸体后面,带着尸体一起跳,远远看起来和祖师们的赶尸也差不多。本来这里的人只要一听到我师父的铃铛,早就吓得远远跑开或伏着连头也不敢抬,所以一直也没被人现,谁知道那天你竟会一头撞上来,哈哈。” 薛鹏不解道:“不对啊,那天我亲眼看见很多尸体都被赶了起来,有一个还抓住了我的手。” 钟云其目不转睛地盯着薛鹏的脸,简直让他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长出了花来。过了好一会,钟云其才道:“是啊,你说的我们当时也看到了,说句老实话我们当时自己都被吓到了,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带着尸体跳,从来没见过尸体自己动的。师父说一定是当地有些什么我们门派祖师留下的法宝,能够和咒语互相感应起作用。后来又看见了你,师父就说你与我派有缘,硬是送了个神蛇体给你,我们很多师兄弟还不愿意呢。”薛鹏还没来得及说话,钟云其又接着道:“那趟回去以后,师父就马上叫我们一起来这里找法宝,我们一班师兄弟找了几个月都没能找到什么,后来他们都回去了,只留下我这个倒霉鬼还被师父命令在这里继续找。”薛鹏刚要说话,又被他打断道:“唉,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到我温暖的小窝,唉,我的香喷喷的被窝,唉,我的毛茸茸的枕头。。。。。。。” “够了,”薛鹏实在忍无可忍:“我听说赶尸人都是冷冰冰的不和人说话,怎么碰到你倒象个女人一样唠叨个不停的。” “嘿嘿,你哪里会知道呢,我们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专门是给别人看的,为的是保持门派的神秘感。其实我们整天都面对着那些冷冰冰的尸体,有时候还要连续好多天这样抱着尸体。”他比画了个姿势,薛鹏一联想到那个情景,就皱着眉头撇着嘴又往那边坐过去了些。钟云其倒不以为意,继续道:“所以我们只要有机会,都会不停地说话,起码还能知道自己是个活人。你现在已经是我们自己人,哦不,自己尸,所以我看见你就会特别投缘,而且越来越亲切,要知道我师父他们都离开好久了,我每天都只能随便在外面找具尸体来聊聊。现在你来了,我不和你多说说话,那还找鬼去说啊?” 薛鹏哑口无言,对自己半人半尸,非人非尸的待遇羞愤不已,猛然看见钟云其又要开口说话,连忙夺口而出:“你要找的那个法宝是个什么样子的?要不要我帮你找?” 钟云其登时面现尴尬之色:“这个,那个,我也不知道。” 薛鹏失声道:“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样子你还在这里找,我看你就是在这里找一辈子也找不出什么结果的。” 钟云其挠着头道:“没办法啊,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了,师父这次能不能保住掌门之位就全靠这个了。而且师父说了,这个法宝非同小可,出现之处必大有异常之象。对了,那天你也在那里的,你有没有现过什么特别的或不寻常的东西?” 对着钟云其热切的眼神,薛鹏也不由得苦思起来:“没有啊,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有你们最特别了,”忽然薛鹏霍然而起:“我想起来了。” 钟云其惊喜道:“你想起来了?想起什么来了?” 薛鹏回忆道:“我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月色很美,还有小鸟和知了在叫。”钟云其不耐烦地道:“说重点,说重点。”薛鹏接着道:“可是忽然来了一道白光,白光过了以后,什么叫声都没了,然后一切都变得怪怪的。” “白光?什么样的白光?” “说错了,应该是远远的一个小白点,好象会闪闪光一样,奇怪的是从月亮上始终投下一道光柱在照着它,好象在给他照明一样。” 钟云其听得双目放光,连声道:“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我就丢了个石头打了它一下,后来它就不见了,后来我就睡着了,后来你们就来了。” 钟云其的鼻子都快给气歪了:“这可是我派的法宝圣物,你居然敢丢石头去打它,要是给我师父知道了,非把你剥了皮不可。” 薛鹏强自硬声道:“那东西又没写名字,谁知道是不是你派里的,而且你说是你们的圣物,那到底是什么圣物?” 这回轮到钟云其抱头苦想了,过了一会,他站起来神情刚毅地道:“我曾被评为本派云字辈弟子中最勤奋好学和最博学多才的人,所有本派留下来的密本残卷我都下工夫研究过,根据我多年的研究所得以及我的经验判断,你说的那个东西,我断定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薛鹏不屑道:“就这样也叫博学多才?” “废话,你就这样说一个白点,神仙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过只要我亲眼看见那个东西,我就肯定能知道那是什么。”说到这里,钟云其兴奋地道:“快走吧,我们一起去找那个东西。” “一起?我可不去,我从上午被人追杀,一路逃到这里,还没吃过东西。。。。。。。” “没关系,我包袱里有干粮,你可以边走边吃。” “。。。。。。。。” 这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薛鹏二人很容易地就着月色找到了那条官道,官道上依然是杳无人迹,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在等待着他们到来。 见到尸体,钟云其就好象见到了亲人一样,他不时地挑剔着:“这个人死得太难看了,连头都去了半边,脑浆都流出来了。”又或是惊喜地大叫:“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浑圆的头盖骨哎,这个人真是长得奇怪,脑袋能长得这么圆,象个球一样。”忽然回头道:“喂,你怎么吐了,这么胆小可不行,要多训练下胆量啊,这里有个还没完全腐烂的,给你抱抱练练胆吧。。。。。。。怎么吐得更厉害了,简直是浪费我的干粮。” 薛鹏好不容易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腿肚子不再抖,他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惊扰了某位沉睡的仁兄。 月亮高高地挂在头上,几片小云彩坚强地抵抗着夜风,但终于被吹散开去。钟云其的耐心也象这云彩一样慢慢地被吹散,他不停地问薛鹏:“该出来了吧?该出来了吧?”薛鹏被他磨了几次后,也不耐烦地道:“我哪知道啊,那天我就这么一丢。。。。。。” 他随手摸出个小石头往远处一丢,忽然好象石头砸中了什么,一阵啾啾声响起,然后两人就看见一个白点迅速地逃跑了。 第二十六节 二人为寻宝,单尸求护妻 两人对望一眼,同声道:“快追。” 薛鹏也不管脚下高低,跟着钟云其拼命追着白点,白点跑得不快,一边跑还一边啾啾地叫着,跑了大约一里多路,忽然不见了。 两人大是惊奇,莫非这白点是神仙?抬头看看天上,只见一个玉盆般的月亮,周围连个黑点都没有,不象是飞天了。 不是飞天,难道是遁地了?两人仔细地在周围寻找,终于在附近的山壁上现了一个洞口。 这个洞大约有半人来高,洞口处藤蔓纠结,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两人弓起身子往里面进,越往里面越是低矮,到最后几乎都是要匍匐前行了。 渐渐地,地道内已经漆黑不见五指,而且地势越来越低,薛鹏感觉这条路好象要一直通到地府去了。行了几百米,空间开阔起来,从前方隐隐现出淡淡的青白色的光,走到近前一看,在土壁上竟嵌着一个鹅蛋大小的珠子,正散着朦胧的磷光,把周围丈许的区域都映成一片妖异的青绿。 薛鹏看那珠子绿得有趣,便凑近去要看个仔细,忽然被钟云其一扯:“别过去。” 回头一看,钟云其的脸整个都是绿的:“这个东西叫做碧磷珠,有毒的,前面可能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你要小心了。”看他说得郑重其事,薛鹏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再往里走,转过一个弯,薛鹏差点惊呼出来。 眼前是一个宽敞的山洞,山洞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尸体,说是尸体,其实也就是些穿着衣服的骨架,而在这些骨架中间,竟赫然立着一个人,他一动不动,双手深深**面前一具骨架的胸膛。[..tw超多好看小说]薛鹏再仔细看看,原来立着的那个人也只是一具尸体,他全身没有半分腐烂的痕迹,反而双目圆睁,仿佛要择人而噬,薛鹏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钟云其一见到这具尸体,就好象被雷击到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薛鹏看到他一动不动如那个尸体一样,也害怕起来,跑过去推了推他:“喂,你没事吧?” 钟云其象是一下子清醒过来,一下跪到那具站立着的尸体面前:“赶尸派黄幕十七劫云字辈弟子钟云其拜见风寒师祖。” 薛鹏吓了一跳:“这个人是你师祖,认错了吧?” 钟云其认真地点头:“不会错的,我在祭台见过风寒师祖的画像,就是这个样子。相传风寒师祖是本派第一天才,二十五岁就已经练到灵体合一的境界,只是后来听说爱上了个苗女,和派中长老闹翻了,从此就离派不知所踪。“ 薛鹏奇道:“苗女,是不是在那里的?”他指了指那边的一堆尸骨,其中很多身上套着苗家服装,其中有些娇小的骨架上还戴着明晃晃的银器,在这昏暗的山洞里显得特别耀眼。 钟云其走过去,在那些尸骨里随便扒拉了一下道:“也许吧,苗家的少女特别喜欢戴银器。。。。。。。” 忽然山洞里传来一阵吱吱的声音,好象有人用刀刃用力刮擦光滑的石台,两人回头来看,只见站立着的风寒的尸体竟然把头转向他们这个方向来,双手也慢慢从面前的骨架身上往回收。 薛鹏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刚才说的灵体合一,是什么意思?” 钟云其也全身抖起来:“我,我也不知道。” 薛鹏眼看着风寒的手就快要全部拔出来了,大声叫道:“快,快用你的符把它定住啊。” 一句话提醒了钟云其,他马上抽出一张黄符,迅速地贴到风寒额头上,然后大声念了一通咒语,总算看见风寒没有再动作了。 薛鹏长舒一口气道:“还好,看来你这个风寒祖师不怎么欢迎我们两个。” 钟云其却皱起了眉头:“看来风寒师祖必定还有后事未了,灵魂不能安位。”忽然看见风寒面前的骨架:“我知道了,这个是个盗墓人,我们进来的那条地道就是他挖的,不过他进来以后大概妄动了什么东西犯了风寒师祖的忌,被师祖出手杀死了。” 薛鹏想了想道:“那大概刚才你也动了什么东西招了他的忌吧,”他好奇地往那堆尸骨走去,一边说道:“你注意着点,我也去看看到底什么招惹他了。” 薛鹏东瞧瞧,西看看,现身着汉人衣服的尸骨都是散落得到处都是,而苗人模样的尸骨却围成一个大圈,圈的正中是一具身着蓝彩百缎裙的女子尸骨,这女子身上密密麻麻地戴满了银器。 薛鹏注意到在这女子身前滚落着一个银牌,在这暗淡的山洞里也显得甚是光亮,他轻轻地捡起这个银牌,借着光线读着上面的字:“连理并蒂,比翼齐飞,生生世世,形影相随。风寒字。” 正读着,忽然听到钟云其一声惊呼,薛鹏听见耳后一阵风声直扑而来。他挨打的经验已经是丰富无比了,迅速地往旁边一闪,就见风寒从他身边急擦而过,又掉转头向他扑来。 看到风寒死气沉沉的脸,薛鹏胆子都快给吓破了,他大叫一声,撒腿就跑,风寒就在后面跳啊跳的穷追不舍,一人一尸就在这山洞里绕着洞壁追逃起来。 薛鹏跑了几圈以后,累得气喘吁吁,却看见钟云其还站在那里呆,好象在看他的好戏,不由气结,灵机一动,把手上那个银牌对钟云其抛过去:“接着。” 钟云其还在苦苦思索自己的符怎么会失效,看见个亮闪闪的东西迎面而来,下意识地一把接住。忽然感觉气氛不对,转头一看,却见风寒已经恶狠狠地向自己扑了过来。钟云其怪叫了一声,也足狂奔起来。 薛鹏这个时候却镇定下来,气定神闲地开始欣赏钟云其的跑姿,直到钟云其大声叫救命的时候才笑着道:“笨蛋,你把那个银牌还给他就好了嘛。” 钟云其连忙把银牌对风寒丢过去,银牌在地上哐啷啷地滚着,风寒也停了下来看着那个银牌,一时间好象又被定住了一样。 薛鹏警惕地看着风寒,正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却现风寒又开始有活动的迹象了,他大声叫道:“你快想办法啊,他又要动了。” 钟云其一直在附近搜索着,终于给他找到一个小洞口:“来,快到这里来。” 薛鹏跟着他钻进这个只有半人高的小洞:“这样行吗?他要是追过来我们就死定了。” “没关系,尸体不会弯腰,他过不来的。” “糟糕,他追过来了,你快往里面挤挤,别让他抓到我了。” 薛鹏拼命把钟云其往里面挤,手上却摸到土壁上的一处突起,轻轻按下,里面一层的壁板忽然向上升起,一道轻柔的白光从那边透过来。 二人手忙脚乱地从洞门钻出来,顿时目瞪口呆。 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山谷,顶上是高高的隙缝,隐隐间透下一片曦光。山谷里面空荡荡地只有一个高大的牌坊和牌坊后面的一座宫殿一般的坟冢。 钟云其跳到牌坊下面看了半天道:“这几个是什么字啊?弯来弯去的象是小蛇一样?喂,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薛鹏苦笑道:“这是小篆,这几个字是:松柏仙府。” “你那脸色那么难看做什么?这个是你家祖坟?” “这边山下有个陈家村你知道吗?” “知道啊。” “我在陈家的祠堂里看到过同样的这种小篆的牌匾,上面写的字是:松柏古风。” 第二十七节 恨积阴阳断,情深生死约 钟云其的口张得老大:“啊,那又说明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陈家这一枝的先祖陈松,陈柏兄弟两的坟。不过,奇怪。。。。。。”他小声地嘟囔起来。 钟云其完全没在意:“管他是谁家的祖坟呢,我们又不是盗墓的,不过看他家的坟墓这么大,应该里面有不少财宝吧。啊,不对,刚才那个白点呢?是不是跑到这里面去了?” 二人这才想起来,刚才风寒那个山洞里好象是没有看见白点。 钟云其围着墓门转了几圈,叫道:“这里有个石碑,过来看看写了什么。” 薛鹏走过去一看,碑文又是小篆的,他仔细地看起来,钟云其在一边不满道:“喂,那上面写些什么,你也说出来让我知道下嘛。” 薛鹏用手指着碑文道:“这上面说:陈松和陈柏本是孪生兄弟,都是山川灵秀之所钟,陈松是哥哥,后来得了武状元;陈柏是弟弟,后来考了文状元,长沙王还招他做了女婿。后来这位郡主红杏出墙,还把陈柏给害死了。当时陈松正在剿灭苗疆叛乱,就回师带兵包围了长沙王府,把那个郡主抓出来沉了塘。”他的手指逐行往下点着:“后来陈松因为这件事被人告谋反,被处死。陈松的儿子陈铮后来也考了个武状元,就给他父叔做了这个坟墓。” 钟云其听得入神,问道:“没了?” “没了。” 钟云其转到石碑后面,叫道:“你来看,这里也有怪字。” 薛鹏跟过去一看,道:“这些是陈铮写来夸耀自己的,说他自幼丧父,家道中落,幸亏自己心志坚定,习文练武,终于能考上武状元。后来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很得朝廷信任,立了战功以后就求朝廷赦免了他爹的罪,然后开始修这个墓。修墓的时候他顺便就把附近的苗疆全部清洗了一遍,攻破七十三个苗寨,村落无数,斩十万。最后终于捉到苗民的头领,这上面是这样说的:苗女善媚,使渺其目;其夫善咒,乃断其舌,后来就把捉到的苗民连同修建墓**的工人一起处死在前面的陪葬墓里。咦,最下面这些字是后来随便用小刀刻的,你看看,歪歪扭扭的。” 钟其文也凑了过去:“真的,这些字我也能看懂哦,这个好象是陈铮后来自己加上去的,说他后来几次兵败被朝廷责罚,政敌陷害,族里也不能相容,心灰意懒之下归隐到这墓**中,这里还有词:玲珑座,东风弱,江南烟雨塞北波;千骑过,楼兰破,剑问天下错非错,笑承美人唾。南柯霍,青云堕,四面楚歌战宛洛;江湖迫,莲花落,今日方知我是我,转眼桃花漠。” 薛鹏听着听着,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猛然想起来,急道:“这上面说他归隐到这墓**中?那这里一定会有个可以进出的通道。” 两人连忙在附近仔细寻找,终于在墓门的外墙上找到一个小机关。这是一个五瓣梅花的形状,五个花瓣分别是黑、红、金、黄、绿的颜色,而在旁边的小槽里也放着同样颜色的五个小珠子,大小刚好与花瓣上的小孔洞对应。 钟云其笑道:“哈,这个连小孩子都会弄。”他顺手把这些小珠按颜色放到相应的花瓣中,,赶紧拉着薛鹏跑到石碑底下蹲着,一边还道:“快躲好,一会机关开动就会天崩地裂,山摇地动的。” 两人屏住呼吸等了好几分钟,四周静悄悄地什么都没有,薛鹏疑惑地站起身来:“这就是你说的天崩地裂,山摇地动?” 钟云其再等了一会,方才讪讪地站起来:“你厉害,你来弄。” 薛鹏思索了一会:“这个不是按照颜色来对应的话,那么应该是按照五行来对了,黑色水,红色火,金色金,黄色土,绿色木。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 他刚一摆好,墓门就现出一处空洞,薛鹏笑着对钟云其道:“真是简单啊,连小孩子都会弄。”钟云其一脸不自在地跟着薛鹏进了门洞。 一进墓门,两人几乎被耀花了眼,只见到处都是金的银的乱闪,遍地都是玉的翠的直晃,钟云其吐了吐舌头对薛鹏道:“两个状元,充其量加个郡马,能有这么富贵?” 薛鹏道:“这些应该就是陈铮从苗疆抢来的东西吧。”他顺手从地上捡了一个金盆子,上面精细地雕刻着日月山川,人怪牛狗,旁边还有一行行他看不懂的文字。 薛鹏还在外面研究,钟云其已经探头探脑往里面走了,他一边走一边道:“这里面太暗了,还好我随身带了蜡烛。对了,”他问薛鹏道:“你知道哪边是东南吗?” 薛鹏摆摆手表示不知道,钟云其又自言自语道:“还好我随身也带了罗盘,我再教你一招,我听人说,去盗墓的话,要在墓室的东南角点上一根蜡烛,如果蜡烛没事就没事,如果蜡烛熄灭的话,就要赶快跑出去。” 薛鹏也探头往里面望了望:“这里面一丝风都没有,蜡烛怎么可能熄灭?你杞人忧天吧?” 钟云其点亮了蜡烛,两人借着蜡烛的亮光一点一点往里走,薛鹏看到两边分别有一处墓道,隐约可见一边墓道堆积的刀枪铠甲和另一边陈列的字画书籍。 薛鹏还在左顾右盼,钟云其使劲地推他道:“你看,那是什么?” 薛鹏往前看看,前面朦胧中竟有光线投来,借着光线的指引两人慢慢走进一间大墓室,里面没有棺椁,只见一个大石台子,在台子上竟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这是一个老人的尸体,面貌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而在他旁边整齐地排列着八枚珠子,这些珠子正向外散着圆润净洁的光线。而在土台下面,沿着八枚珠子的方向有八具动物的骨架,薛鹏认得出来的就有虎和熊,其余的都是奇形怪状不知道是什么。这些骨架被摆放成匍匐跪拜在石台前的模样,从身下各有一道粗粗的血痕直通向石台底下。 钟云其刚找到地方放好了蜡烛,也仔细地过来研究这个石台。忽然他变色道:“这个是干戚阵啊。” 薛鹏不解道:“什么是干戚阵?” “当年蚩尤被黄帝五马分尸,蚩尤部将刑天也被砍了头,后来传说苗家抢到刑天没头的尸体,摆干戚阵复活了他。刑天于是执干戚而舞,再次与黄帝交战。这个阵我是从派里的一个残卷上看见的,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摆这个阵的。” “这个大概就是陈铮吧,他也想要复活的吗?” 钟云其抓了抓头:“不对啊,如果是干戚阵的话,他准备去哪里收集生魂?还有他怎么去收集呢?” 薛鹏还没说话,忽然一阵怪风吹来,蜡烛熄灭了。 两人大惊,连忙回头看去,借着珠子的淡淡光线看见风寒正站在墓室入口处,直勾勾地盯住里面。 两人刚摆好逃命的架势,却现风寒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却径直往石台跳去。他看见了陈铮的尸体,登时两个碧绿的眼睛变成一片通红,他跳到石台边,双手用力地向陈铮的胸膛插去。 只听一阵的啾啾声,一个白点从陈铮身后的石壁中蹿出来,浑身皮毛胜雪,似狐非狐,似猴非猴,还出莹白的毫光。它跳到风寒的脸上,使劲撕咬着风寒,还用尾巴抽打风寒的眼睛,不让风寒去伤害陈铮。 风寒完全不顾白点的撕咬,却小心地护住眼睛,他几次去抓这白点,但是白点行动如风,每次都堪堪避过。几次纠缠以后,风寒直接伸手插向陈铮,白点大急,吱吱啾啾了几声,竟然跳到风寒手上。风寒马上紧紧抓住白点,一把将它撕为两段。 白点哀鸣了一声,口鼻溢血,最后望向陈铮一眼,垂死去。从它身体的断处猛地弹出颗小珠子,在地上跳了几跳,落在血泊之中不动了。 钟云其惊呼一声:“摄魂珠!”便要上去抢。 风寒怒吼一声,向着两人一阵双手乱挥,薛鹏看见风寒大张的口中舌头竟然是齐根而断的,不由心中一动,连忙拉着钟云其往后退去。 风寒见他们不上前来,也不去管他们,一头扑到陈铮身上,对他撕咬啃啮,不时出怪叫声。随着他一口一口地咬下撕开,陈铮的皮肉被丢得到处都是,而每被丢开一块,石台下的八颗珠子的光线就更暗淡一分。终于,有颗珠子爆裂开来,洒下漫天血污,接着剩下的七颗也渐次爆裂,墓室里沉入一片漆黑。 薛鹏还在抖着,钟云其已经擦亮了火石,风寒已经不见了,地上一片血肉狼籍,陈铮最后的残体也被拆得七零破碎丢得到处都是。 钟云其摸索着找到蜡烛点亮,再摸索着在地上找出摄魂珠,使劲把表面的血污擦干净,慎重地收进怀里,转回头,却现风寒又站在了身后。 风寒手中捧着一具尸骨,蓝彩百缎裙柔柔地拖在地上,风寒轻轻地跳进墓室里,几袖把石台上面的污渍拂拭干净,然后轻轻地把尸骨横放在石台上,轻柔地仿佛怕吵醒了沉睡着的人。 风寒低头仔细地看着石台上的尸骨,忽然嗬嗬叫了几声,眼中淌下鲜红的泪滴。他跳上石台,与这尸骨并头躺在一起,再也不动了。 薛鹏与钟云其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在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十六个字:连理并蒂,比翼齐飞,生生世世,形影不离。 第二十八节 小生得情蛊,少女救薛鹏 忽然间,墓室里响起阵阵的嗡嗡声,如同悠远绵长的苗歌,然后两人就看见风寒的身体居然在慢慢地分解,成千上万的小虫子从他身上飞起来,围着两具尸骨绕着圈,然后迅速地向外飞去了。.tw[] 风寒的身体随着小虫的飞去而不断消融着,终于白骨呈现,只留下两只碧绿的眼珠。在所有的小虫子都飞走以后,眼珠也开始慢慢飞了起来,居然是两只碧绿色的大甲虫,青翠欲滴,煞是可爱。 钟云其飞快地掏出两个瓶子,飞快地把里面的小药丸倒掉,飞快地把两个甲虫收到瓶子里去。 薛鹏疑惑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这个虫子是什么东西?” 钟云其兴奋地道:“这个叫做情蛊,是苗家七大蛊之一,据说早就失传了,没想到居然给我遇上了。” “这个有什么用的?” “我刚抓到的是两个母虫,母虫天生能够吸引公虫,所以多情的苗家少女会给自己种下母虫,然后偷偷地给自己的心上人种上公虫,这样无论多么冷傲的郎君也会拜倒在百褶裙下,百炼钢化做绕指柔。” “哦。” “书上说还有一个用法,就是把母虫磨成粉给未破身的女孩吃,平时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如果有男子与她交媾,愤怒的公虫就会瞬间感应到,不管多远也会飞过来吸取二人的精血,今天吸一点,明天吸一点,直到把两个人都吸**干。.tw[]古代苗民就是用这个来保证圣女的纯洁,传说中有许多倾心爱慕的圣女和心上人最后都被吸成了人干的。” 钟云其大方地分给薛鹏一个瓶子,薛鹏正要推辞,钟云其道:“给你你就拿着吧,这个还好有两只,可以每人一个,那个摄魂珠我可就不分给你了哦。” “那个有什么用的?” 钟云其支吾起来:“这个嘛,这个是我派的秘密。。。。。。”薛鹏知趣地不再追问。 两人看着石台上的两具尸骨,不由感叹一回,把陈铮和那白点的尸体也收拾一下埋了,又感叹一回。 钟云其得了摄魂珠,满心欢喜地要原路退出,薛鹏却在白点飞出的方向上又找到一个通道,便拉着钟云其要继续往里走。 通道里面黑漆漆的,钟云其只好把摄魂珠拿出来照明,一边苦笑道:“拿摄魂珠当火把用,我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tw无弹窗广告)” 这条路先是水平,而后一直盘旋向上,如绕树而生的苦藤。薛鹏二人开始还小心地东张西望,后来就闷着头只管沿着路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远远地看见了前方有光线投来,两人顿时精神一振,快步出了洞口。 出口处却是一处坡台,坡台大约一丈见方,背后是刀削般的崖壁,沿着崖壁可见满天星斗之光,前面却是一道断崖,崖下二三米是淙淙地流水。 钟云其四处找了一下,见没有出路,暗自咒骂了一声,就要沿原路出去,回头看薛鹏却呆呆地望着前面。 钟云其推了他一下:“这里没路了,我们往回走吧。” 薛鹏却指着前方道:“你看那里。” 钟云其仔细看了看,只看见一堆房屋和几点***,正要说话,又听薛鹏道:“那里就是齐云寨。” 钟云其还没说话,薛鹏又道:“看来这里就是齐云寨的后山了,既然这样,我就不陪你下山了,直接就从这山涧里游回去好了。” 钟云其暗骂一声:“没义气。”又听到薛鹏道:“不过这里有点高,你那有绳子没,可不可以麻烦你用绳子把我吊下去?” 钟云其怪笑一声:“不用那么麻烦了。”忽然一脚踢在薛鹏**上,薛鹏登时如腾云驾雾般直飞而起,一头栽到水里。 薛鹏猝不及防下喝了好几口水,等他好不容易浮到水面上,却见钟云其拊掌大笑道:“以后我再来找你。”一溜烟地就没影了。 薛鹏大怒,想要游回去找他算帐,却被湍急的水流裹着冲了下去。 水流一路高歌急进,轻蔑地冲过浅滩,灵巧地绕过大石,终于在一处深潭缓了下来。 薛鹏头上脚下地翻了好几个跟头,狼狈地钻出水面,正要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忽然听见一阵悠扬的歌声。 薛鹏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潭边施施然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女,一边哼着歌一边洗着她的长,她是那么专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薛鹏的存在。 薛鹏不敢惊动她,轻手轻脚地游过去,躲在一大蓬草丛后面仔细地看着这个少女。 天上的月儿静静地映在水面上,在圈圈的涟漪中轻轻地漾着,少女的脸也倒映在水中,仿佛比月儿更美,比月儿更白,月亮终于害羞了,匆匆躲进云彩里去了。 少女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歌声随着微风在夜空中飘来荡去,让许多傲岸的大树都折弯了腰肢。少女有时会定定地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出声声长叹;有时会抓起梢在水中划出一道道水痕,迸出阵阵笑声。 薛鹏屏声静气,连大气也不敢出,忽然潭底一道暗流卷过,阵阵冰寒自脚底直袭上来,他的腿一下子抽筋了。 薛鹏大惊,连忙使劲往上划,可是双腿又痛又僵不能力,他急得用手在水面乱打,可是无济于事,整个人象石头一样慢慢往下沉。 慌乱中,他的手忽然摸到一根树枝,薛鹏连忙一把揪住,想要借着树枝浮起来,可是他的双腿痛得完全不能用力,挣扎了几下,只能挂在树枝上听天由命。 恍惚间,薛鹏感觉到树枝在慢慢地上升,他连忙紧紧地双手握住树枝,拼命地把头探出水面。 岸上,那少女正紧紧地攥住树枝的那头,使劲地将树枝往上提,她的脸因用力憋得通红,可是树枝上升的速度却渐渐慢了起来,终于一动不动了。薛鹏看见树枝又有要沉下去的势头,连忙叫道:“别往上提,往岸上拖着走。” 少女低着头不敢看他,却改变了使力的方向,将树枝慢慢往岸上拖,终于把薛鹏拖到了岸边。 第二十九节 薛鹏歪吟诗,牡丹软语求 薛鹏狼狈地爬到岸边的泥地上,用手使劲地捶打着双腿,让腿上的气血重新活起来。少女见到他已经安全了,便想要转身离去,薛鹏出声叫道:“哎。。。。。。” 少女定下了脚步,却不肯转过头来,薛鹏正在想着要找个什么方法来搭讪,忽然听到远远的一个声音传来:“赛赛,又有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吗?” 薛鹏第一个反应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越急脚越不听使唤,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少女的模样比他还着急,先是准备把他扶到隐蔽的地方,可是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只得找些树枝树叶把他先胡乱地盖了起来,然后竟然一下坐在这些枝叶前面遮挡住他。 刚把一切弄好,薛鹏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从林子后面转出来个老女人,满头白,拄着根老长的拐杖,走起路来气喘连连。 老人走到少女面前,慈祥地问道:“赛赛,刚才我听见这边有些声音,是又有人来烦你吗?” 赛赛急急地摆着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又指了指旁边的寒潭,正在这时,一条游鱼猛地从潭里蹿出,姿态优美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重重地跌到水中去了,把月亮击成处处的碎片。 老人释然地笑道:“今天晚上刚赏了那姓赵的一飞刀,他应该又要回去养伤,会要消停几天的。不过女儿啊,有时候你也不要心肠太好了,见了那些坏男人就使劲打他,要不就摇响我给你的铃铛,不管多远我都会听到的。” 从背后薛鹏看不到赛赛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双肩好象在颤动,双手又在急速地挥着,伴着不时的啊啊声。 薛鹏正在研究她的这些动作是何含义,一阵淡淡的幽香忽然扑鼻而来,这不是树木枝叶的清香,也不是寒潭流泉的水香,而是淡雅如兰的处子之香。 老人依然在不停地唠叨着,赛赛只是静静地点着头听着,有时也会咭地一笑,如同暗夜里突然绽放的礼花。薛鹏完全没去注意老人在说什么,他贪婪地,偷偷地嗅着那股久违了的幽香,正如那天他贪婪地嗅着陈雅的香。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无趣地道:“每次跟你说你都不愿意听,等以后吃了亏,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先回去了,风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赛赛很认真地点头,目送着老人消失在林子那边,连忙转身把枝叶搬开,露出薛鹏的脸来。 薛鹏正在如痴如醉地闻香,一下子被抓了个正着,尴尬得无地自容,赛赛的脸也红了个通透。她指了指薛鹏的腿,做了个询问的表情。 薛鹏尝试着站起来,可是他的腿抽筋以后没能好好活动一下,刚才又一动不敢动地压了许久,刚站到一半就痛呼一声重新倒下,差点又掉到潭里去。薛鹏感觉腿上仿佛有千只蚂蚁在血管里钻来钻去,啮咬着他的身体,他痛得颤抖起来,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 赛赛见到他痛苦的样子,脸上露出不忍的神情,手上几次欲抬又止,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指点在薛鹏左腿膝盖下一分处。薛鹏的左腿猛的一弹,感觉腿上麻痒难止,却是没那么痛了。 赛赛骈指如兰,在薛鹏腿上点敲按锤,薛鹏觉得一股暖流从腿上直升上来,让他懒洋洋的很是受用。(..tw无弹窗广告)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腿上的疼痛,直直地看着赛赛,这是他第一次仔细地看着她。 赛赛的肌肤极为白皙,在月光下似乎要隐隐地透出光华,她的眉毛很淡,淡得有如聚峰远黛,她的鼻梁很挺,挺得有如滴雪飞崖,她的眼睛黑得那么深邃,嘴唇红得那么鲜艳,薛鹏看着看着,忽然从口里溜出两句诗来:“冷月寒潭影,玉壶冰露香。” 赛赛一楞,好象在思索着他在说什么,然后薛鹏就看见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过了一会居然连脖子都红了,好象夏日傍晚漫天的绯红云霞似的。 她先还镇定心神继续给薛鹏按着脚,但是她的呼吸明显地加快起来,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不自然,终于她停下了手,示意薛鹏起来走走。 薛鹏有点失望地爬起身来,试试走了几步,又尝试跳了几下,果然腿脚不再酸疼了,他殷勤地向赛赛道谢,赛赛却象只受惊了的小鹿一样,一下往后跳出老远,然后快步跑向树林,倏尔不见了。 薛鹏怅然地望向她消失的方向,呆立了许久,终于怏怏地离开了。 薛鹏刚刚渡过那条隔在前山和后山之间的小溪,就感觉一个硬物顶在自己的后背上,一个低沉的声音阴恻恻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薛鹏心头一紧,他已听出这个声音正是刚才那个老女人的,那个声音接着道:“马胡子早就下过严令,不许任何无关人等踏过这条小溪,你不知道么?” 薛鹏不敢回头,解释道:“我没有踏过这条小溪,我是从那边的峰崖上掉下来的。” “胡说八道,那边的山峰陡峭难行,我年轻的时候都攀不上去,你怎么会从那边掉下来,除非你是飞上去的。” 薛鹏还要继续分辨,老人却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我不管你编出什么样的理由来,总之你今天看见了我女儿,就要把眼睛挖出来。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帮你挖?” 薛鹏大惊,急步就要开溜,忽然脖领一紧,原来是衣领被拐杖的弯柄勾住了,他连忙挣脱出来,刚准备迈步,脚下又被一拐杖扫倒,变成了个滚地葫芦。 老人用杖柄勾住薛鹏的衣服,竟然将他横着提了起来,薛鹏又惊又怒,骂道:“白牡丹,你。。。。。。。” 白牡丹眉毛一震,一把把薛鹏提到身前,正正反反抽了他十几个耳光,喝道:“我白牡丹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得的?”月光下,她的白在风中飞舞,佝偻的身躯竟一下子挺拔起来,瘦弱的老人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威武的将军。 薛鹏被打得脸肿得老高,大怒道:“你杀了我好了,士可杀不可辱。” 白牡丹嗤笑道:“你这样一个废物,也配自称士。” 薛鹏极力挣扎,可是越挣扎被勾得越紧,终于泄气道:“算了,我打不过你,你要挖我的眼睛就来挖吧。” 白牡丹想了一会道:“挖你的眼睛么,本来看你鬼鬼祟祟的,我确实有这种想法来着。不过看你能把我女儿哄得那么开心,就把你的眼睛暂时寄存在你那,但是今后如果给我现你对赛赛有不轨之心,我不但要挖你的眼睛,还会取你的性命。” 薛鹏连连摆手表示不会,白牡丹却叹了一口气道:“赛赛这孩子是个苦命,生来就不能说话,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只能在土匪群中长大。当我看见她小小年纪就和那些土匪们厮混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所以我就带着她搬到后山来住。可是我忘了她也是需要朋友的,我不许她跟着土匪学坏的同时也让她一天天地变得更加孤独,每天只能和山里的小动物一起玩耍。再长大一点,那个赵明高又老来纠缠她,让她现在一见到陌生人就躲了起来。这样的情况,我不知道将来我要是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刚才你们在一起。” 薛鹏连忙道:“刚才我可没有丝毫不敬之意。” 白牡丹面冷如霜道:“你若有半分歹意,我岂能容你活到现在。”她接着道:“刚才我一直在树上看着你们,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看见赛赛这么轻松,这么开心。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她的朋友,多来看看她,多和她说说话,让她快乐起来。这个就算是我做为一个母亲的请求吧,你能答应吗?” 薛鹏几乎要马上答应,但是脑海里忽然现出军师那阴沉的脸,答道:“不行,我不能答应,我不敢答应。” 白牡丹的身形好象刹那间萎缩了下去,她缓缓转过身去,头上的白在风中胡乱地飘飞,她的腰弯得更低了,好象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白牡丹一边拄着拐杖往回走,一边喃喃道:“是的,你们都不敢答应,你们都怕他,现在这里已经是他的天下了,我这样的老婆子已经过时了。。。。。。” 薛鹏目送着白牡丹消失在山林那边,几次想要叫住她,却终于忍住了没开口,闷闷地径自回自己的小房去了。 第三十节 欲酿果子酒,先得百花蜜 寨里的土匪看见薛鹏的时候都使劲地晃脑袋,那些见到过薛鹏被陈家追杀的土匪更是几乎把眼睛给揉烂了。军师仔细地询问薛鹏逃生的经历,薛鹏却总是含糊其词,军师因为有愧在心也没有多问,反而温言安慰他,并且给了他一个可以随意出入寨门的口令。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薛鹏过得非常的平淡无奇,每天只把他所负责的事情安排好就坐在仓库里呆。自从回山以后,路文就显得跟他生疏了很多,即使见到也仅仅是点头为礼便擦身而过。 桃花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虽然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可已经在小丫鬟的陪伴下在寨里四处走动了。薛鹏几次迎面遇上对她作礼,她却茫然地让眼光飘过去,飘过去,似乎面前只是一块无足轻重的石头。 马胡子整天喜笑颜开的,即便有人跟他开些不雅不敬的玩笑他也总是笑嘻嘻地听着,有人说他现在好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看不到以前吹胡子瞪眼的凶恶模样了。他严令下山打草把的土匪们只许劫财,不许伤人性命,有时候他亲自带队,见到被抢得分文不留的异乡客,还会大方地送给他们一点回家的盘缠。 陈家村在祭祖的时候生了件怪事,就在族长必恭必敬上香祷告的时候,最上面一排的牌位忽然平空倒了下来打得粉碎,众皆哗然。陈家族长在回家以后就大病一场,然后就举家搬到省城里去了,陈家的族人也走的走,散的散,再也不复旧日景象。.tw[] 当紧张和忙碌沉淀下来以后,孤独和痛苦又开始萦绕着薛鹏,他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在暗夜里独自一人呆呆地坐在窗边看月亮,青山何年初见月,山月何年初照人。 一天上午,薛鹏正在检查打扫的日常工作,有个小土匪跑了过来:“报告薛管事,仓库里面的桔子烂得臭了。” 薛鹏赶忙来到仓库,原来是去年抢一伙行脚商人的十几筐山桔,因为又酸又苦没人吃,只好丢在仓库最里面。后来也一直没人去管过它,堆得久了,到天气一热就出浓烈的酸酸的酒臭味,而且流出来的汁水把旁边几堆物事也沾染了。 在仓库外面早已围了很多捂住鼻子的土匪,许多人都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薛鹏,看他怎么收拾这个局面。薛鹏眼尖,一眼看见管饭的老头也在那里摇头晃脑道:“这个东西要是真的酿成了酒,那倒还真是不错,现在全都浪费了,可惜,可惜。” 薛鹏问道:“这种桔子真能酿酒吗?” 老头捋着胡子道:“当然,在山里原本就有通灵性的猴子,专门采摘野果子酿酒,酿成的果子酒据说连神仙闻了都会动凡心。我年轻的时候还曾经听人说有武功高手专门去偷这些果子酒来喝,有的人喝了便能醉个三四天醒不过来,那味道,啧啧啧。”老头吧嗒着嘴,仿佛自己也在品尝着果子酒。 薛鹏也意动道:“那你知道怎么酿这个果子酒吗?” “这个嘛,嘿嘿,哈哈,呵呵,嘻嘻。。。。。。我不知道。” 薛鹏还要再问,马胡子派人把他找去了。 马胡子劈头盖脑地把薛鹏骂了一顿,虽然那些桔子他也不吃,可是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放在那里变烂却是他不能忍受的。他坚持地认为一切浪费都是可耻的,更何况现在浪费的是他的私人财物,他执拗地把薛鹏看成了一个败家子,想到这里,他骂得更凶了。 薛鹏默不作声地承受着马胡子的骂声,忽然道:“或许那些桔子可以用来酿酒。” 马胡子一下没回过神来:“酿酒?” “是的,可以酿成果子酒。” 军师从一边转了出来,眯着眼睛问道:“果子酒我确实是听说过,不过,你会酿酒吗?” 薛鹏咬牙道:“会。” 军师和马胡子商量了一会,决定让薛鹏将功补过,让他在一个月之内用这些桔子酿出果子酒来。 薛鹏闷闷不乐地回到仓库,把一班看热闹的土匪全部赶开,坐在桌前托腮冥想起来。 薛鹏把以前所看过的书全部回忆了一遍,可是依然只有只鳞半爪的记忆,到最后他不得不死马当活马医,走一步看一步了。 薛鹏先找管饭老头要了一口特大号的锅和灶台,然后叫上手下的小土匪把那些烂掉了的桔子全部堆到锅里,添了柴火使劲煮着。 等到里面的桔子全部被煮烂以后,薛鹏又把火全部熄掉,盖上盖闷了三天,再架上笼屉又蒸了一天。等他鼓捣完了,上面的桔子已经全部变成了糊糊状的东西,下面蒸出的汁水散的气味更加酸臭难闻,中人欲呕。 薛鹏哭丧着脸看着他的杰作,旁边的小土匪见势不妙,一个个都找个由头开溜了。薛鹏正在想着该如何收拾残局,管饭的老头又来了。 老头一进灶间就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道:“天啊,这是什么怪味道?这也叫做酿酒吗?就是山里的瘴气也没这个厉害。” 薛鹏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老头围着灶台转了又转:“完了,这个锅算是给你毁掉了,可怜可怜,看来这个灶以后都不好再做饭了,这个味道没个几年是消不掉的。” 薛鹏看了看他,还是没吱声。老头实在憋不住了,掏出个纸卷来:“有人托我给你送这个东西,我算是送到你手上了,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无关了。”老头把纸卷硬塞到薛鹏手里,飞也似地逃掉了。 薛鹏怔怔地展开纸卷,上面只有两句话:欲酿果子酒,先取百花蜜,旁边还落款着一个字:赛。 薛鹏腾地一下跳了起来,飞快地找到管饭老头:“老头,不,大叔,厄不,老爷爷,是谁让你给我这个的?是不是白赛赛?” 老头抬头望天,故作深沉,过了好一会才满怀悲愤地道:“唉,看来明天又是一个晴天。” 薛鹏一肚子气不敢作,连忙赔笑道:“是啊,是啊,您老人家真是目光如炬,通晓阴阳,有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国之志,表里玄机,吞食天地。。。。。。。。” “够了够了,”老头连忙讨饶:“不错,这个条子确实是赛赛给你的。她还怕你一时想不开,自己寻了短见,我就说你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脸皮出奇的厚,要是会自杀才会见了鬼了。可是她偏偏不信,还催我把这个交给你。” 薛鹏等了一会道:“那她有没有提到哪里去找这个什么百花蜜?” “没有,她没说,”薛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老头接着道:“不过她给了我一大罐花蜜。” 老头找出来一个小罐子,在薛鹏面前晃了晃:“这个都是赛赛平时与后山的猴子们玩耍,小猴子们采来送给她的,里面估计没有一百种花蜜也有九十多种。唉,可怜我老人家小时候还抱过她的,居然一滴都没有留给我。” 薛鹏毕恭毕敬地听老头抒完情感,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罐子。 回到灶台前,薛鹏忍受着那股酸臭之气,拧着鼻子,皱着眉头,将整罐花蜜全部倒进锅里。 等了一会,没反应,再等一会,还是没反应。 薛鹏一下子呆了,是不是因为这花蜜没有到一百种,起不到应有的效力。 他恨恨地拿着大勺在锅里面搅动着,随着他不断地搅动,花蜜渐渐融入到了汁水之中,而原本黄汤一般的汁水竟然渐渐清澈起来,而且渐渐地散出同时混着花香、果香、酒香的奇异香味。 第三十一节 有意拦祸害,无心成佳酿 薛鹏大喜,正要起上一勺来尝试下,忽然门口有个声音叫道:“嬲,好香啊,居然还真让你个废物酿出酒来了,正好老子来先尝尝味道。(..tw)” 薛鹏回头一看,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祸害,听说他这一段时间出山办事去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他找到这里来了。 祸害贪婪地闻着空气中的酒香味,啧啧地吧嗒着嘴,好象连口水都要滴出来了。他连看都没看薛鹏一眼,直接向着大锅走去。 薛鹏连忙挡在祸害面前:“不行,这个果子酒还没酿成,就算酿成了也是要寨主先尝,怎么也轮不到你。” 祸害一巴掌把薛鹏打出老远:“死开吧废物,这个山寨里老子想要吃的东西还从来没吃不到过。再说我这次为寨主出生入死,寨主也不会跟我计较这个的。” 薛鹏再要扑上去,又被祸害一脚踢开。祸害大笑着拿起勺子,舀起满满一勺果子酒就往口中送去。 “呸呸呸,”祸害大口把酒吐了出来:“这什么难喝的东西?又酸又涩又辣又苦。”他迅速地跑到门口一阵阵地干呕,几乎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薛鹏奇怪地道:“难喝?不会吧?这么香的酒。“他也舀了一小勺试了试,果然如祸害所说的一样,他也赶快吐了出来。 祸害好不容易站直了腰,恶狠狠地掐住薛鹏的脖子道:“死废物,居然敢弄出这种东西来害你霍大爷,看我这次不好好教训你。” 薛鹏挣扎了半天也挣脱不开,只好圆睁双目怒视着祸害。祸害被他看得有点不太自在,狞笑着道:“几个月不见,看来你的胆量见长了,这次不好好收拾你一顿,以后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这时门口轻飘飘地传来一个声音:“哦,马王爷有几只眼啊?我还真的不知道呢。” 祸害转头一看,原来是路文站在门口。他深知路文是马胡子的亲信,是千万招惹不得的,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向薛管事请教一下神话传说的故事,嘿嘿,路大哥千万不要误会。” “误会?不是吧,我刚才远远听见有人说这个山寨里他想要吃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吃不到过,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恩恩恩,确实是路大哥你听错了,我是。。。。。。。厄,我这次出去带回了些好东西,是专门送来给薛管事尝尝的。”祸害从衣兜里掏出一盒东西,直递到薛鹏的鼻子跟前。 薛鹏看了看,里面是黑黑的一层膏状物,还有淡淡的辛辣气味。祸害谄媚道:“这个可是我花了不少本钱从滇缅那边带过来的黑土,薛管事要是喜欢的话尽管拿去。” “住口,”路文大喝一声:“寨主早下令不许抽鸦片,你居然还敢从外面带鸦片回来,看来你的胆子真是不小啊。” 薛鹏一听到鸦片两个字,浑身就是一抖,连忙摆手去挡祸害的盒子,正好祸害转头在跟路文解释,薛鹏用的力气又大了一点,就见那个盒子被薛鹏一挡,竟然脱手而出,直掉进了那口大锅里。 祸害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脚底抹油溜了,留下薛鹏和路文面面相觑。 薛鹏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路文面无表情道:“寨主叫我过来看看你的进展,你的酒酿得怎么样了?” 薛鹏尴尬道:“弄是弄出来了,就是没有酒味,倒象一锅野菜汤,你看。。。。。。。啊?怎么会这样的?” 薛鹏猛然看到,那个盒子进了锅以后,本来平静的锅里好象煮开的水一样使劲的冒着泡泡,然后从锅里袅袅腾起一层雾霭,雾霭到处,原本弥漫满屋的花香、果香、酒香全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种淡淡的辛辣气味。 薛鹏这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他还想好了借口拿这香味糊弄马胡子,说酒已经基本酿出来,只要在地上埋上几十年就会变成可口的醇酒。现在连香味都没有了,这让他如何交代? 路文淡淡道:“我先走了,寨主等着你的美酒早日酿出来,你可别忘了。”说完立即转身离去,只留下薛鹏呆立原地。 薛鹏看着锅里原本的清澈又变成了浅黄色的浑浊,真是欲哭无泪。他强打精神走到灶台边,再试探着舀上一勺来尝味道。 厄?刚一接触,薛鹏就感觉舌尖一麻,随后一股**的感觉顺着舌尖入喉,到了喉咙的深处又化作一道火线一直沿着喉咙直烫到胃里,然后从五脏六腑之间腾起万千条暖洋洋的熔流,迅速地流到他的各处神经末梢。薛鹏舒服得一下一下地打着寒噤,仿佛打摆子一样。 好不容易全身不再酥软,薛鹏心中狂喜。他虽然很少喝酒,但是这个味道恐怕就连瞎子尝了都会开眼,傻子喝了都会开窍,毫无疑问是一等一的美酒。 当薛鹏捧着一罐酿制出的美酒来到马胡子面前时,连旁边静静站着的路文也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马胡子随意地倒出一小杯来,不屑地瞧了瞧颜色,鄙夷地闻了闻味道,顺手递过路文让他先尝尝味道。 路文是见识过祸害当时那副痛苦模样的,苦着脸接过来,皱着眉头小抿了一口。刚一入口,就见他皱起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脸上的每一根汗毛似乎都在闪闪亮,眼睛闭了又开,开了又闭,接着双腿竟不自禁地痉挛起来,猛地打了个冷战,方才全身放松下来。 马胡子瞪着眼看着路文,忍不住劈手夺过杯子,将剩下的一小口酒全部倒入自己口中。只见他如瞬间被石化了一般,就这么保持着举杯仰天入喉的姿势木立着,喉咙里出咯咯咯的声音,仿佛夏夜荷叶上腆腹高歌的蛤蟆。 整件事就出现了这么戏剧性的一个结果,马胡子心花怒放地极力夸赞着这果子酒的醇香,当得知十几筐桔子只酿出这么两小罐美酒时,立刻拍板决定再去弄几百筐桔子来给薛鹏酿酒。 吓了一跳的薛鹏连忙摆手说酿酒所必需的一种特别香料这次都已经用完了,要等到下次成熟还需要三年之久。马胡子只好大为惋惜,他一边小心地把这一罐美酒安置妥当,一边安排路文跟着薛鹏去把另外一罐也取回来。 一进薛鹏的小房,路文一下跳过去攥住薛鹏的脖子:“那么一大锅酒水才装这么两小罐,骗谁呢?快快交代,有没有偷藏私货,有没有我的份?” 薛鹏笑着把他推开道:“哈哈,当然给你留了,不过为什么自从上次回山以后你就不怎么理我了?” “笨蛋,这山上到处都是他们的耳目,你想随便丢掉性命吗?不想的话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对了,听说你有天晚上去后山了?” “啊?”薛鹏张口结舌:“你怎么会知道的?” “后山那里是个是非之地,每天晚上都有不少人偷偷躲着看军师的笑话,有人瞧见你有什么希奇的?那个白牡丹有没有找你说过话?叫你经常去陪她女儿玩,陪她女儿说话?” “。。。。。。。你怎么又知道了?” “嘿嘿,这个山寨里差不多年纪的人她都找过,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答应她,曾经有几个不信邪敢过后山的后生都已经被军师给玩死了,我不希望你会成为下一个。” 路文走后,薛鹏找出那个装百花蜜的罐子,细细地闻着罐内残留的香气,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二节 薛鹏戏佳人,牡丹收徒弟 初秋的夜晚,月光如水一般轻轻泻落在冈上,静谧的山林此起彼伏地唱起亘古不变的赞美诗,向着月亮倾吐幽密绵长的情思。白衣的少女独自一人赤着脚踩在那片洁白如玉的沙滩上,用树枝在沙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冷月寒潭影,玉壶冰露香”。 她不厌其烦地写着,直到整片小沙滩上都留下了她的字迹,在写到沙滩的尽头时,她忽然停住了手中的树枝,吃惊地看着眼前地上出现的鞋子,顺着鞋子往上看,看到了薛鹏那尴尬微笑的脸。 赛赛啊的一声惊叫,丢下树枝扭头就跑,跑了几步又羞红着脸转回来,低着头用赤脚把地面上的字一个个地擦掉,这一片小沙滩很快就又再变成平滑如镜。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低头忸怩地弄着衣角。 薛鹏的视线看过她的鬓,看过她的衣襟,最后看到了她露在裙外的一小截赤脚。她的脚背莹白如雪,脚趾滚圆如珠,便好似造化所钟的神秀。赛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露在裙外的小脚簌地躲入裙底去了,而脸色似乎也更加红了。 薛鹏本来是偷偷过来亲自向赛赛道谢的,这时仿佛有一股热血直冲向头顶,几乎要从鼻腔中间喷涌而出了。他急忙收回视线,捡起刚刚被赛赛丢掉的那截树枝,也在沙滩上大力地书写起来:“也着风雨也着妆,秋色撩人春梦酣。百尺坚冰翠芍药,千丈飞崖粉牡丹。冷月寒潭渡清影,玉壶冰露抱温香。琼台若使婵娥照,天涯何处不仙乡。” 赛赛的头早已偷偷抬了起来,诧异地看他在做什么,薛鹏写一句,她就默念一句,念到后面,居然双颊如火云,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她偷偷的拿眼瞟向薛鹏,眼中所含的情意几乎连月亮都要妒火中烧。 薛鹏本来是凭着一下子的冲动平白地写了一歪诗,这时山风一吹又清醒了过来,他一看自己写下的东西,脑袋嗡的一声似乎被棒子敲到了,头皮一阵阵的麻。 赛赛投向他后背炽热的目光几乎已经实质化了,他背上的皮肤如有感应般地抽搐起来。薛鹏全身的冷汗都快下来了,他脑海里不停旋转着军师那阴骛的目光,他不住地问自己:我这是干什么?疯了吗?要是被军师知道了怎么得了?想要被军师玩死吗? 赛赛见薛鹏久久呆立转不过身来,忍不住啊了一声。谁知道她的声音方才出口,薛鹏就象被猎人追逐地兔子一样一溜烟地跑掉了,那势头,就连真正的兔子应该也要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薛鹏在跑过小溪的时候似乎听见耳边有人轻哼了一声,他也不敢稍作停留,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小房,把被子狠狠地盖在了头上。 赛赛失望地看着薛鹏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听不见风声,才重新把目光投回到沙滩上留下的字迹上。 她恩恩啊啊地念着,脸上洋溢着欣喜和羞怯的神光,她小心翼翼地捉起树枝,用树枝在薛鹏留下的每个字上虚划着,却又生怕一不小心把字迹给划花了。她临摹了一遍又一遍,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抬起头望向天上的月亮,眼中满含泪水。 第二天,山寨里出了件奇事,归隐多年的前任寨主白牡丹居然找到马胡子要收个徒弟传授她的飞刀绝技。马胡子高兴极了,他一直幻想着能够从白牡丹那里学到一招半式的。可是白牡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马胡子不死心,又叫出十几条壮男给白牡丹挑选,他们或亮膀子露出健壮的肌肉,或上蹿下跳地打起了猴拳,连军师听到消息后都屁颠屁颠地赶来报名,还甩掉长衫舞了一套螳螂拳,可是白牡丹连正眼都没看他们一下,就这么目无旁视地一路走了过去。 在寨里转了一大圈以后白牡丹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人,所有的人的鼻子都差点被气歪了,白牡丹声称的那个最适合学她飞刀的居然是那个废物薛鹏。所有人都感觉受了捉弄,全都嗤之以鼻地离开了,而军师的神色愈加不善了。 面对着别人艳羡的眼光,薛鹏却叫苦不迭,他当然知道白牡丹为什么会选中自己,也同时知道从今以后恐怕自己就要被军师另眼相看了。 由于老是疑神疑鬼地心不在焉,薛鹏的飞刀学习进展得极为缓慢,白牡丹对此很不满意,常常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蠢材,薛鹏也老是耷拉着头不说话,只有当白赛赛过来送饭的时候才会偶尔抬起头来。 赛赛却完全不在乎薛鹏能不能学会飞刀,对她来说,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薛鹏被骂得垂头丧气的时候,偷偷地塞给薛鹏一个野果子,然后跳到一边看着薛鹏投来的感激目光和母亲露出来的打又不是骂又不是的无奈神色。 赛赛现薛鹏很喜欢看她的赤脚,所以经常会爬到旁边的树干上坐下来,让裙裾沿着枝条轻轻垂下,让两只小脚在半空中摆来摆去。薛鹏更加不能专心了。 白牡丹对薛鹏很不满意,经常会骂他是天造地设的一个大蠢材,连简简单单的起手式都要学半个月,要不是赛赛在旁边,早就几个老大的耳刮子抽过来了。薛鹏也是委屈得很,从小到大他就对这些好勇斗狠的事完全没有兴趣,小时候家里也有请过武师来教他武艺,可他总是几天时候就叫苦怕累不学了,这次捏着鼻子,扭着性子毕恭毕敬来学飞刀,还被人骂个狗血淋头,实在是想不通。 当北风悄悄吹起的时候,山林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装,赛赛也不再赤着脚了,却换了一双红缎面的黑耳布鞋,还在鞋耳两边各挂了个小小的红绒球。 天气渐凉,薛鹏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仓库里清点过冬的物质和放棉衣秋裤,到后山来的时间自然就少了很多,气得白牡丹每次见到他就不停地数落,说他花了这么多时间居然还没有一次真正地射出飞刀过。 薛鹏委屈地道:“这能怪我吗,每次你都是只教我怎么拿刀,从来没教过我怎么刀,这几个月来,什么顺刀式,反刀式,侧刀式,半刀式,藏刀式,我通通试过了,可以说连刀把都攥烂了,可是没有你的指示,我怎么敢随便就把刀飞出去。” 白牡丹冷笑道:“这么说还是我耽误了你了,飞刀飞刀,别看它能飞,实际上还是刀,而且比普通的刀更加难以控制。你要是连刀把都抓不住,那你的飞刀唯一的用途就是自己割自己的喉咙。” 她取过一把飞刀:“你看,飞刀一般是柳叶状的,刀把较长方便操控,刀背很厚,刀刃很薄,沿着刀脊两边各开一道血槽,既可大量放血,又可调节飞刀的平衡,我这几个月给你拿的就是这种刀。” 她从革囊里掏出几柄各不相同的飞刀:“但是在江湖上,由于个人的手法不同,喜好不同,甚至眼力不同,就出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飞刀。看这把,刀刃成锯齿状,需要用巧劲把伤口割开,而且割开的伤口皮开肉绽难以愈合;这把全身无锋,纯粹是以速度和力量来伤害敌人,一般一出手就是要击中对方的要害或象眼睛这样的弱点之处;这把。。。。。。” 介绍完飞刀之后,白牡丹又掏出了零零散散一大把东西:“除了飞刀以外,江湖上还有很多其他的暗器,比如这个象铜钱一样的,叫做金钱镖;这个象箭头一样的叫做甩手箭;这个象石头一样的叫做飞蝗石;这个叫如意珠,有毒的这个叫霹雳弹,会爆的。。。。。。” 薛鹏找出一个难看的铁片道:“这个是什么?” “厄,这个是那年我杀了一个东洋的倭人得来的,好象叫什么手里剑吧。” 薛鹏还在好奇地摆弄着这一地的零碎,白牡丹接着道:“瓦罐难免井前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我们玩飞刀的,总是要担心被别人的飞刀或什么暗器所害,所以除了要练刀,更要练接刀。前面几个月我教你的都是熟悉刀性和掌握接刀的手法,本来是想直到等你完全掌握了刀性以后再教你如何刀,但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哪一年能真正学会,算了,我先随便教你一点东西,至于你能了解多少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她指着不远处一棵大树道:“来,试试用你手中的飞刀去射那棵树。” 第三十三节 飞刀无寸进,求药救桃花 薛鹏小心地提着刀把,正儿八经地使劲瞄了瞄那棵树,沉声静气,大喝一声:“中”,飞刀如流星一般飙沓而出。 在离那棵树旁边很远的地方有一窝松鼠正在收拾着过冬的粮食,白牡丹的声音惊动了他们。松鼠妈妈对着松鼠爸爸道:“他爸,那个女人又在丢飞刀了。” 松鼠爸爸朝下面看了一眼:“没事,他们是要射前面那棵树呢,我们还离得老远。。。。。。” 话音未落,一把明晃晃的飞刀恍如划破虚空而来,噔地一声把松鼠爸爸直挺挺地钉在树干上。松鼠爸爸望着小松鼠们害怕奔逃的背影,流着悔恨的泪水说道:“我真傻,真的。。。。。。” 薛鹏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猎物,他自己也想不通明明自己是瞄着那棵大树去的,怎么一出手就会偏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去了呢。 他不好意思地回头看看白牡丹,白牡丹也在瞪着他:“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呢,怎么教都教不会,跟你说过多少次顺刀式出刀,刀尖要顶在中指第一和第二指节中间,拇指要用力按住刀脊。居然还有人说你聪明,背了那么多次的口诀,一出刀就全忘了,你看你刀脊一旦压不紧,刀一出手就偏了。。。。。。。” 薛鹏低着头听着白牡丹的训斥,突然眼角的余光瞟到一双红缎黑耳的布鞋,上面还挂着几个小小的红绒球。 赛赛刚把饭篮放下,就看见树干上仍在垂死挣扎的松鼠。她急忙跑过去把刀拔出,把松鼠解下来。赛赛恶狠狠地看着她母亲,白牡丹连忙示意是薛鹏丢的刀,她才恨恨作罢。 赛赛看着奄奄一息的松鼠,眼泪都快掉了出来。她在附近找了几株几近枯黄的小草,放到口中细细地嚼烂,再找出个小瓶子倒出点药粉一起糊在松鼠的伤口上,用手帕小心地包扎起来。 薛鹏呆呆地看着她的这些动作,感觉到心中有一根叫做温情的琴弦被慢慢地拨动了,他不由得想起当他被蛇咬伤的时候,桃花也曾经这样细心地照料过他,他不禁有些想着桃花了。 薛鹏回到寨里时,看见山寨里乱成一团,每个人都跑来跑去地忙个不可开交。薛鹏拦住一个土匪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官兵又来打我们了?” “哪里啊,是寨主夫人要生了。” 薛鹏这才想起,离上次看见大着肚子的桃花也已经有几个月了,算算时间确实也是应该要生了。 “那你们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做什么?” “郎中说寨主夫人要难产,我们都在给他急着给她准备药品呢。” 薛鹏一听也急了起来:“怎么会难产的?需要什么药品?” “有一些药都已经找到了,现在还要桂枝、茯苓、牡丹、桃仁、芍药。。。。。。。。。” 薛鹏象疯了一样冲回到仓库里,努力地在各种箱笼之中寻找这些药品。可是他很快又失望地现,这里早就已经给别的土匪翻过几次了,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拼命思索着在什么地方还可能会有这些东西。忽然他灵机一动,这些药材看来都是些花啊树的,赛赛那里既然会有那么多花蜜,那么象这些花枝应该也都还会有些留存吧。(..tw) 虽然已是夜幕低垂,薛鹏却又一次赶往了后山。 赛赛依然坐在潭边,一边轻轻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曲调,一边轻轻抚摩着闭着眼躺在她腿上的松鼠,一时间,薛鹏几乎都要嫉妒那只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的松鼠了。 赛赛看见薛鹏,满眼都是惊喜和期盼的眼光。薛鹏连忙把情况对她说了,赛赛自然是满口答应,不过她也记不起自己是否还存有这些东西,比画着手势让薛鹏跟着她回去取药。 薛鹏还是第一次来到赛赛的闺房,只见到处都是淡蓝色和粉红色,所有的什物都是小小巧巧安安静静的,就象赛赛一样。 赛赛看见薛鹏在留意她房间内的装饰,登时羞红了脸。 薛鹏老老实实地等赛赛找完了药,才煞有介事地对她说道:“你这个屋子什么都好,就是一样不好。” 赛赛露出疑惑的神色,薛鹏快步走到门口,才转过头来笑道:“这个屋子里面镜子实在太多了,可见屋子的主人是个喜欢自我陶醉的小姑娘。”说完,趁着赛赛拿起长竿要打他之前,飞快地逃掉了。 薛鹏赶到内堂门口时,这里已经堆满了人,个个都提着颈子往里面探望。 薛鹏使劲往里面挤,前面却纹丝不动,有的还回过头来骂道:“挤个卵啊,信不信老子一坨子敲死你。” 正在纠缠着,堂里传来不迭的呼叫声:“药找到没有了?快些啊,人都已经昏迷了。” 薛鹏连忙大叫道:“有,我这里有药。” 众人连忙纷纷让开,薛鹏迅速地把药递给了丫鬟,丫鬟欢天喜地地进去了,众人只得又在外面等待着。 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大多数人都散开回去了,只留下薛鹏等几个人伏在门前的石阶上呼呼大睡。 当启明星刚刚在天边露出它的笑脸,一声婴儿的啼哭惊醒了所有人,每个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薛鹏却显得更紧张了。 丫鬟从堂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来,笑道:“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大家都欢呼起来,薛鹏却焦急地问道:“夫人还好吧?” 丫鬟诧异地看他一眼:“当然好了,不过流了很多血,大夫让她睡着了。” 哦,谢天谢地,薛鹏的心这才放回到肚子里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马胡子都兴奋地抱着他儿子在寨里面四处夸耀,那得意的劲头好象中了状元一样。薛鹏本来也很高兴地在一边围着看,突然看见襁褓中那*壮的、和马胡子极为相似的脸,忽然心情阴郁起来。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薛鹏好象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是蔫的,气得白牡丹总是破口大骂。薛鹏的飞刀技术也是毫无进展,十米不中,五米不中,近到三米居然还丢不中,连他自己也感觉脸上无光,白牡丹更是几乎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一天下午,薛鹏照例对着三米外的靶子练着刀,照例一次都射不中,他越丢越心烦,几乎要把刀全部折断,摔到地上,再踩上几只脚。 他回头看看赛赛,赛赛正抱着松鼠,笑嘻嘻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出丑。薛鹏脸红过耳,转而注意到那只松鼠居然现在已经毛光皮亮,好象连伤口也看不出来。薛鹏不由得暗自赞叹赛赛的医技高明,一边想着,一边顺手就甩出一刀。 忽然赛赛啊的一声,惊喜地指向靶子,薛鹏和白牡丹也精神一振跟着去看,原来这次飞刀居然正中靶心。 赛赛在一边欢笑拍手,薛鹏却有点昏头转向,难道真的是铁杵给磨成针了,他试着按当时的手感又了几刀,还是一样偏到姥姥家里去了。 白牡丹的声音又在一旁传来:“心要静,手要紧,脚要稳,眼要平。” 薛鹏连忙屏心静气,按照口诀努力地调整着心态,又了几十刀,还是没中。他丧气地想,刚才多半是瞎猫逮了个死耗子吧。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赌气地胡乱又了几刀。 拍手之声不绝传来,薛鹏定睛一看,原来这次的几把刀全部都射到了靶心上,和原来靶上的那把刀如花团锦簇般并排插在靶心的红点处,煞是好看。 白牡丹咦的一声,走到靶子旁边仔细地研究起来,如果一次中还可以说是凑巧,一下子射中这么多把刀就不是运气所能解释的了。她想了一会,对薛鹏道:“你好好想想,你刚才是怎么刀的?” 薛鹏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道:“我也没做什么啊,就那么随手一丢就甩出去了。” 第三十四节 马胡子下山,李家洞用膳 白牡丹道:“也许就是这个随手一丢吧,当你把注意力都放到飞刀上面时,反而由于紧张动作变形,当你完全没去注意这个事情时,却可能下意识间做出标准的出刀动作从而命中靶心。”她沉吟了一下道:“这个事情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我也不敢说是不是这样,不过你以后可以这样多尝试一下。” 白牡丹说完就离去了,留下犹自若有所思的薛鹏和在一旁欢笑着的赛赛。 马胡子有了儿子以后,好象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抱着儿子合不拢嘴,寨里的大小事务全部都交给军师去管了。为了给儿子起个好名字,他到处问人,几乎到了废寝忘食、执礼必恭的地步。军师说孩子在凌晨出生,不如就叫马曙,薛鹏却嗤之以鼻说这个音极似西洋人爱吃的一种食物,最后干脆定名叫马曙冬。 定名的时候自然全寨大宴了一次,满月的时候又再来了一次,马胡子既然难得的这么大方一次,全寨的土匪们自然是敞开了地吃喝,每个人都吃得油光满面,恨不得马胡子再一连生他十七八个来请客。 等到吃饱喝足以后,马胡子想起句古话来:富贵不还乡,有如衣锦夜行。他于是念叨着要带是老婆孩子回乡去拜下祖坟了。 寨主要回老家,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不说一路上风餐露宿地需要有人打点,就是万一遇到官兵给捉了去也是件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而且这一路上道路不靖,要是碰到什么山贼土匪之类的也没处喊冤去,所以必须要带些护卫回去。但是这护卫又不能带得太多,带多了就等于告诉官兵我马胡子下山逛街来了,马胡子想了半天,决定让军师来挑选下山的人员。 军师很快就把人选定了下来,铁牛是一定要带的,带上他就等于多带了一把铁锁;薛鹏也是一定要带的,军师对他每天泡在后山已经很恼火了,正好趁着机会调出去;其余象路文、祸害等等,一起给马胡子带了十几个人回去。 一行人扮作这一带经常会见到的行脚马帮,不急不缓地赶路。铁牛既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薛鹏自然是远远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了,在别人没有留言的情况下偷偷打量桃花的背影。 桃花明显地胖了很多,抱着小孩走得有点喘,可当马胡子要接过来帮她抱抱时,她却经常不肯。透过满头的珠翠看过去,桃花的鬓间依稀有了丝丝白。 一路上偶有几个不长眼的蟊贼,都被铁牛随手打了,所以行来倒也无风无险,大家的心情轻松得好象出来郊游一样。 虽已是入冬时分,却还没有开始下雪,只是北风愈刮得凛冽了。北风如同调皮的小姑娘,娇笑着抚摩着人们的脸,钻进人们的衣领,呼唤着人们和他一起玩耍。 树木感受着北风的热情,纷纷急不可耐地褪去华美的外衣,欲与北风来一场倾城之恋,北风却笑嘻嘻地躲开树枝的环绕,轻快地跳到远方嘘笑着树木的轻佻。树木被戏弄了个够,只好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地暗自垂泪。只有那老成持重的老松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边叹息,一边无奈地摇头,摇下满地的松针。 北风和树木嬉戏够了,一扭身飞下了山冈,把山谷间的水田从睡梦中摇醒。水田被秋收的人们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能有一个沉沉的梦乡,却又被北风吵得不可开交,愤怒地向北风表示着它的抗议。北风却柔柔地拂着田里星星点点的稻草茬子,就着平滑如镜地水面端详着自己,忽然生起气来,把水面吹起层层涟漪。 一只麻雀在田间快活地跳动,寻找着可能遗留下来的谷粒,北风见到了,急忙冲过去拉住它的翅膀,扬起它的羽毛,把它的眼睛吹得无法挣开。麻雀恨恨地叽叽喳喳着,终于失去了耐心,转身向尤在飘着袅袅炊烟的农舍飞去了。 山间的农舍都是低矮的泥砖房,房顶上胡乱地盖着些稻草,屋前凌乱地晒着些辣椒。日子虽然清苦,屋里的人们却总是脸上带着微笑,女人们在堂屋和厨房里忙碌着,男人搬把木椅坐到晒谷场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抽着水烟,笑眯眯地看着小孩子在路上田间打来弄去,忽然看见马胡子一行人,急匆匆地把孩子都叫进了屋,把大门紧紧锁住,然后从门缝后面惊恐地看着他们。 马胡子倒还很和善,见到落单的小孩子就过去抓把糖给他,那小孩子也是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就大哭起来:“妈妈,快来救我,马胡子要来吃我了。”然后就坐在地上蹬着脚嚎啕起来。 马胡子大为尴尬,悻悻地收回手,捧着手里的糖果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路文过去打了个圆场:“这一带的山民对寨主可能都有些误会,不如我们先赶路,等出了山就没人认识寨主了。” 经过这事以后,马胡子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众人也都和他保持着距离,生怕他一怒会殃及池鱼,但是马胡子竟然一直都沉默了。 连日的山路,众人对山景提不起了兴趣,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大家都是精神一振,路文道:“寨主,这边的路我还没来过。。。。。。。”马胡子挥挥手道:“不用你介绍了,这条路我以前进山的时候都走过,这个镇子叫做李家洞,那边去就是个县城,叫做什么来着。”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薛鹏忍不住提醒道:“古丈”。 “对对对,就是古丈,这个名字真拗口,比我们的县名可差远了,哈哈。”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着镇里走,刚走到镇门口就被拿着梭镖的壮丁给拦住了:“干什么的?刚才就看你们嘀嘀咕咕的,不象好人。” 路文满脸陪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是过路的行脚商,路过贵宝地,特来补充点干粮清水的。” “看你的样子倒是象个商人,那边那个大胡子,哪里象个商人,活象个刚从山上下来的土匪。” 马胡子眼睛一翻,正要火,却被薛鹏按住了。 路文谄笑道:“大哥真会说笑,哪有土匪下山还带着女人孩子的,”他一指桃花:“我们真的只是过路的商人,还请大哥行个方便吧,你看孩子都哭成啥样了。” 壮丁把梭镖收了起来,众人进了镇好远,还听见那个壮丁在自言自语:“土匪下山是不带女人孩子的,不过我也没听说过走远路的行脚商还带着女人孩子的啊。” 众人来到镇中,买干粮的去买干粮,备水的备水,余下的人找了个小饭馆进去歇息去了。 饭馆里面很是冷清,只有懒洋洋的两个伙计和同样懒洋洋的一群苍蝇,看见有人进门,伙计和苍蝇都热情地迎了上来:“客人好哈,请里面坐哈,要吃点什么哈?” “先沏一壶好茶,再来几个拿手的小菜,对了,有什么柴鱼猪脚之类奶的菜多上几个,少放点辣椒。快点,我们还要赶路呢。” 伙计点头哈腰地写着单,忽然从外边传来一阵叫骂声:“张大治,你个猪头瘟生,不得好死啊你,我要告诉你爷爷和叔叔去。。。。。。” 伴随着骂声,从外面跑进个半大小子来,一边跑还一边回骂:“杂种标,有本事你去告啊,看我爷爷理不理你。”跑进门时还嘀咕着道:“不就拿他个鼻烟壶吗,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他顺手把鼻烟壶丢给一个伙计:“王富,去当铺你叔那问问这个值多少钱,告诉他这个可是金镶玉的,给少了我可不答应。” 那伙计连忙向他使着眼色:“张少爷,现在我没空啊,要招呼客人呢。” “客人?”张大治往店里看了看,低声对王富道:“什么成色?有料没料?” 王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过路的驮子,几个大箱包,不过看起来有几个硬手,不好下手。” “你那还有料吗?要不要我回去拿点?” “料够了,等会加到菜里,够他们每人睡几天的。” 虽然把声音压得极低,可是马胡子一群人中多有练过武的,就连薛鹏练过一阵飞刀后耳力都是大长,所以这两人的谈话一句不漏地入了耳朵。铁牛眼中精光一现,就要作。 第三十五节 李家洞失枪,桃源村夺路 路文连忙拦住铁牛,对他使了个眼色,笑道:“唉呀,刚才忘了曲老爹他们还在寨外面等着我们呢,我们却都在这里贪吃,要是给他知道还不骂死我们,还是赶快出去和他们会合吧。(..tw无弹窗广告)” 马胡子还在惊奇,薛鹏已经应道:“是啊,他们去买东西的应该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不要偷懒了。”一边拉起还坐着的人就往外面走。 王富大喝一声:“你们不能走。” 众人都狠狠地盯着他,铁牛和马胡子眼里更是凶光四射。王富的腿都吓软了:“刚才已经吩咐后面大师父在准备酒菜哈,你们要是走了,这些菜怎么算哈?” 路文嘻嘻一笑:“这个嘛容易,”他顺手掏出一个大洋:“这个应该够你的几个菜钱了,伙计,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照顾你的生意了,哈哈。” 王富哭丧着脸看着他们离去,那个半大小子张大治却一直远远地跟着他们,也不说话也不闹,一直跟到镇口。 半路上会合了去买东西的人,为免节外生枝,众人也不多做休息,迅速往镇外走。 刚走到梭镖壮丁那里,壮丁显然对他们印象深刻,刚准备跟他们打声招呼,就听见张文治大叫道:“抓住那些人,他们都是偷东西的贼。” 大家全部都愣住了,连其他几个街口也有壮丁望了过来,张文治这时已经跑了过来,大叫道:“就是他们,我亲眼看见他们在王家饭馆偷了东西。” 壮丁笑了起来,别人不知道王家饭馆,他还有不知道的,出了名的黑店,不管本地还是外地的都坑,只是因为背后的势力大,又还没闹出人命,所以镇里也不去多管他们。(..tw无弹窗广告)这样的店子,他不去坑人别人都要烧高香了,还能有人在那里偷东西? 张文治见他分明是不信,眼珠转了转,看见最后一个土匪背着的担子,忽然从腰间掏出把柴刀向扁担的绑绳上砍去。刀起绳断,从扁担前面的箱子里掉出一地的大洋,从后面的草把中散出几把乌黑亮的长枪。 没有人会想到生这种事,所有人都一时间不知所措。 张文治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把从地上抽起把长枪,飞快地向镇子里跑去,一下就没了影子, 壮丁也反应了过来,一边快速挥动着手里的梭镖,一边大声喊着人。铁牛的手迅速地摆了一下,那壮丁的头就立即与身子分了家,喷出一腔黑血。 马胡子气急败坏地叫人赶快收拾东西,还准备安排人进村去抓张文治。路文扯住他道:“寨主,不行了,镇里的保安团马上要来了,我们要赶快走,那杆枪下次再来算帐吧。” 马胡子看了看从镇子里不断涌出的人流,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咬了咬牙道:“撤。” 众人迅速地撤走了,等保安团赶到镇门口时,只能看见满地白花花的大洋。 出了这件事,古丈县城是走不得了,一行人只好取道酉水。 一路上,马胡子面沉似水,被人在眼皮底下把枪抢了,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薛鹏也很伤心,他早已经知道这十枝汉阳造等于是拿他的命换来的,现在无缘无故就不见了十分之一。他频频回望着,口中轻轻念道:“古丈,李家洞,张文治。” 接下来的路程大家更是小心谨慎,幸好一路无事到了酉水。有一些土匪还从来没下过山,这时见到真正的大河,都兴奋不已,马胡子问了问桃花的意见,决定改走水路。 坐在雇来的木船上,众土匪都高声怪叫,过往的船家无不侧目以对。但这股兴奋劲并没持续多久,很快他们就只顾趴在船帮上拼命的呕吐了,几乎连隔年的黄胆水都吐了出来,惹得远处的渔娘大笑不止。 马胡子和桃花坐在船舱里轻轻逗着婴儿,薛鹏看了一会,觉得胸口堵堵的有些不舒服,找了个原由出舱来坐在船头,静静地看两岸的景色。 两岸的树木大都落叶已尽,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颓然地立着,对着河水顾影自怜。河水载不动这许多愁绪,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许多,缓缓细细地流着,现出一块块的河滩。 水面上的风,如有实质一般,吹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而来往河面的老渔翁却浑然不觉。他奋力地荡着桨,快活地唱着歌,待到喝完一杯老酒,便大敞开胸膛,倒提着渔网站到船。他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定,专心地看着水面,忽然身一扭,手一挥,渔网便如孔雀开屏一样翻洒而出,用力拉上来时,网里或多或少的总有银鳞闪烁。 出了河口,船就进了沅江,这里才是真正的大江,船只穿梭如织,江鸥翩飞如锦。众人在沅陵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继续出。 越往东走,人烟越是稠密,此时赵恒惕治湘多年,虽无大用,却也不如前几年战事频繁。湖南本是鱼米之乡,只要稍作调息,便已到处可见兴盛之象。 一路无话,到了桃源众人离舟上岸,又赶了半日路程,方才到达马胡子的老家。 马胡子少年时好勇斗狠,因失手打死了人流浪在外头,村里人大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谁知今天居然又回到村里,还带着一个大胖儿子,乡人们无不啧啧称奇。 马胡子先是到父母坟上哭了一回。然后把占住他家老屋的几口人全部赶走,开始筹划起做道场和祭拜祖先的事情。 随行的土匪都被派出去采买物品以及请和尚道士,给薛鹏安排的工作就是分装纸钱和抄写纸钱的封套。 这是个极为无聊的工作,抄了几天,薛鹏实在厌烦透了,便出门来到屋后的小山坡上。 这里已经是洞庭湖的边缘地区,河汊交错,与平时看到的山区景象完全不一样。站在小山之上,便似能极目云天,立于林树之间,便欲要直抒胸臆。 薛鹏正看正叹时,忽然看见远处隐隐可见一群黑点,再近一点,看见了是一队骑兵,正催马往这边赶来,只是水道纵横挡住了路,耽误了不少工夫。 薛鹏连滚带爬地跑下山,屋里,马胡子正和五六个土匪在商量着什么,见他进来,都投来诧异的眼神。 薛鹏喘着气道:“寨主,不好了,有骑兵往这边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铁牛迅速地顺着坡跑上去看了一下,又迅速地跑下来,对着马胡子点了下头。 大家刚刚跑到村口,骑兵已经奔近了,马胡子连忙安排人埋伏了起来。一阵排枪响过,骑兵顿时倒了四五个人。 骑兵队长非常郁闷,今天本来接到个破落户的告,说是村子里回来了个以前的杀人潜逃,还带了大量的银钱。他一听心就动了,生怕给警备队知道了消息,随便带了几十个人就过来抓人抢钱了。 又一阵枪响,骑兵又栽倒几人,骑兵队长一看形式不妙,连忙拉回马头,带人撤退出去了。 土匪们欢呼雷动,纷纷跑出来牵马捡枪,见到还在地上挣命的骑兵就再补上一刀。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听见马蹄声响,却是骑兵去而复返了。 这时土匪几乎全部从埋伏的地点跑了出来,在平地上没有掩护,如何能挡得住来去如风的骑兵。有的还放了一枪,有的还没来得及举起枪来,就被一马刀把手都砍断了。 铁牛见势不妙,一拳把迎面一匹马的的颈骨打断,然后也不管其他人,带着马胡子就往斜刺里杀出重围去了。 薛鹏跑回村子里时,正好看见桃花抱着孩子躲在一堵矮墙后面瑟瑟抖,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也一步跑过去,拖起桃花就跑。 才跑了几步,骑兵队就已经解决完顽抗的土匪,催动坐骑来追赶他们了。 薛鹏知道两条腿是绝对跑不过四条腿的,猛然一把把背着的包袱解下来,向着后面一丢,顿时漫天满地都是银光闪闪的大洋。 第三十六节 夹墙藏身人,瞒天过海计 乘着骑兵们纷纷抢拾的当儿,薛鹏拉着桃花跑出了骑兵的视线。.tw[] 可是能跑到哪儿去呢?跑出村子,肯定成了骑兵的猎物;留在村子里吧,迟早也会被骑兵找出来的,一时间,薛鹏急得满头大汗。 忽然,他看见前面一座土房门口有个老太婆在向他招手,他连忙跑过去,老太婆也没多话,直接把墙上的一个暗门拉开,把他们两塞进夹层里去。 夹墙里面很窄,两人对面而立,几乎连对方呼出的热气都能清楚地感应到,幸好在墙的上方开了一排透气孔,阳光从气孔里斜斜地射了进来,让气氛不至于那么尴尬。 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身体,外面已经传来了怒骂声:“你们这群没出息的饭桶,这么一点小钱就抢成那个样子,以后不要说是我许克祥带的兵。” “营长,可是兄弟们真的很久没领过军饷了。。。。。。。” “。。。。。。这个去找何旅长,自从他去了醴陵财,留下我们一班兄弟白白地在这里喝西北风。” “营长,我看这群人又有枪,又有钱,不是山上下来的土匪就是洞庭湖里的排头,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一定不能给警备队的人抢了我们的生意。” “当然,他娘的,”薛鹏隔着墙几乎都能看见许克祥脸上的狰狞之色;“杀了我这么多弟兄,我非把他们零刀碎剐了不可。” 接着就听见到处的吆喝声,砸门声,搜寻声,村人的阻拦声,讨饶声,痛哭声,慢慢地当兵的就找到这间屋子来了。 老太婆刚刚支应了几句,几个兵就不耐烦地四处翻了起来,一下子院子里鸡飞狗跳,有个兵似乎是踩到鸡屎滑了一交,惹起一片哄笑。 薛鹏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什么动静,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婴儿已经被从睡梦中吵醒,正睁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呢。 他看了一会,似乎觉得很无趣,便要大声啼哭。薛鹏手快,急忙将个大拇指塞到他的口中,他含住这个指头,就专心致志地吮吸起来。 吸了一会,小婴儿现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能从口中这个不明物体里吸取到一滴乳汁,他一下子愤怒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吐出薛鹏的手指,就要出最响亮的啼哭。 就在他张口的一刹那,一个鼓胀的、真正的*塞进了他的嘴里,他先品尝了一下,正是他所熟悉的味道。于是小婴儿闭上眼,舒服地开始起自己的进食大业,不一会就沉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薛鹏睁着眼看着桃花滚圆白皙的*,朦胧的记忆里他似乎也曾经象这个小婴儿一样,品尝过这个*的味道。他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那个*,手也慢慢地伸了出去。 桃花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一张脸忽然变得通红,又忽然间变成惨白,她小心翼翼地提防着薛鹏,就象防着一匹恶狼。 终于,外面的人声渐渐少了,等到老太婆过来把暗门打开时,桃花才一下子放松下来,筋疲力尽地坐在草堆上喘气。 薛鹏试图想摆脱这尴尬的气氛,殷勤地向老太婆道谢。 老太婆只是淡淡地道:“马家前几代都是本分的庄稼人,没想到到了这一代居然出了这么个化生子。虽然那个烂脑壳的早就该死了,这个细伢子才是遭孽,我也不能眼看着马家就这么绝后了。你们快走吧,那些骑马的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你们走了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这个村子了。” 薛鹏千恩万谢,便要去拉桃花的手要离开,桃花却把手一甩,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这么往外走去。 走到村口,这里已经被简单地清理过,地上只留下几具呲牙咧嘴的土匪尸体。桃花看见了熟识的面孔,止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薛鹏却仔细地查找他们的随身物品,终于颓然地现所有的值钱东西都已经被官兵搜走了。 两人沿着河岸提心吊胆地走着,生怕从什么地方会跑出一队官兵来捉住他们,为了不引人注意,桃花始终将食指曲起来放进儿子的口中,看着他想哭却又哭不出的焦急模样,桃花的眼中也总是泫然欲泣。 幸好才走了不久,就遇见了出去采买东西的土匪,他们都是听到动静匆匆往回赶的,路上也有遇见了马队见机躲开的,还听见马队在说回去调兵过来继续清剿。 路文沉着脸向薛鹏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再仔细询问了几个方向回来的土匪,决定大伙先走东南方向脱离险境再说。一行如惊弓之鸟纷纷起行,桃花也没来得及休息,抱着儿子继续赶路。小家伙刚刚解除了口中的束缚,现在正哭声嘹亮,响彻四野呢。 哭声没把狼招来,却把祸害给招来了,众人看见他的样子,想笑却又不敢笑。原来他直接敲开了附近的一所古寺,用绳子把里面十几个和尚象串蚂蚱一样串着带了回来。 现在这些和尚怎么处理倒成了个麻烦事,要是直接杀了的话不免败露痕迹,放回去的话也难保他们去告密。 薛鹏想了想,对路文道:“反正我们也是要出洞庭湖的,不如就把他们全部沉到湖里,谁都找不到。” 一干和尚听了都瘫软成一团,有的大哭求饶,有的跌坐不语,还有个老和尚垂目而坐,口中喃喃地念诵:南无阿弥陀佛。 拖着和尚走了几百米,土匪们都累得不行,纷纷扬声道还是砍掉算了,这样带着走太累赘了。薛鹏道:“杀人会沾上血腥气,几天都洗不掉,就不劳各位兄弟动手了,就让我一个人来解决吧。” 在和尚的阿弥陀佛声中,薛鹏看见前面的人都走远了,掏出小匕来,一个一个地把和尚的绳子全部割断了。 他大方地挥着手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杀你们,你们快跑吧。” 众和尚都喜出望外,千恩万谢着去了,老和尚还塞给薛鹏一个玉佛吊坠,说是能驱邪避凶。 等到和尚都跑到没影了,路文带着人从山包后面转了出来,祸害笨笨地问道:“我们不是要走东南吗?干嘛又说要往北出洞庭的?” 路文注视了他很久,忽然叹了口气道:“以你的智力,就是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反正你跟着走就对了。” 一路上,看见许多马队匆匆往北赶,薛鹏他们都是找个林子躲过了事。刚开始薛鹏和路文都自以为得计,到了后面,马队越来越多,就连警备队和保安团也看见了不少,简直就是黑压压的的兵潮。众人面面相觑,都是面如土色。 一路彷徨地到了一座小村庄,桃花忽然再也不肯往前行了,她说如果没有马胡子的消息,就再也不走了,就算是个死,也要和她男人死在一块。 坐在小村的茶馆里,看着村口不绝地兵队马队,众人都埋头喝茶不语。刚刚回复了一下紧张的心神,却看见有两个骑马的军官往村子里望了望,直接奔茶馆来了。 军官把马拴好,随便找了处位子要茶喝。稍微润了润口以后,其中一个问道:“仲甫兄,这次这么急的命令调我们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另一个看了看旁边的人,压低声音道:“听说昨天在德山边上打死了几个土匪,那些土匪用的,居然是崭新的汉阳造。” “什么?军需处前几个月不是刚调查说失窃了一批汉阳枪吗?难道就是这批?” “还不知道,不过这次赵主席很重视,听说昨天还逃走了一些土匪,赵主席命令叶师长、唐师长和何旅长一起调集部队,连同地方守备队一起,要把这伙土匪一网打尽,好追查出那批枪的下落。” 第三十七节 亡命狂奔处,泄愤杀人时 “娘的,这批枪我要了好多次,一根毛也没漏到给我,居然倒给土匪用了。” “算了,上面的人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还是赶快按照命令带着部队赶到牛鼻滩集合吧。” 两人不再说话,大口喝茶准备上路,左顾右盼间,一个军官注意到了里面坐着的薛鹏一些人,有男有女,还有几个一看就满脸横肉不似善类,他的眼光狐疑地落到了这些人的随行物品上。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盯着桌上放着的长条布包,这个分明就是长枪的模样。他大喝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桌上那是什么东西?” 路文在他注意自己的时候已经把心提了起来,到他望向桌上的长枪时就知道今天的事已经不能善了了,索性先下手为强。他向其他人打了个眼色,一起向着军官扑来。 这两个军官也非庸手,便起身与土匪厮打,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一个军官顺势要掏腰里的短枪,却被祸害一拳打翻在地,再一扳扭断了脖子。 另一个军官见不是头,见个机会便飞快地跑出茶馆外去解开马的缰绳,众人都赶之不及,薛鹏一急,接连了几次飞刀都未射中。眼看那军官就要翻身上马,路文大怒道:“笨蛋,你射不到人不会先射马啊?”薛鹏一下子脑子里混乱起来,回头答应时,飞刀已经脱手而出。 于是众人就瞠目结舌地看见飞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和角度,从军官的左颈射入,右颈穿出。军官如一口麻袋一样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眼见是不活的了。 在场的每个土匪都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咽了口唾沫,连路文都用讶异的眼神望向了薛鹏。(..tw无弹窗广告) 就在土匪们都一愣神的工夫,茶馆里的伙计和茶客仿佛都回过神来,一边大叫着:“杀人了,杀人了。”一边象一群受了惊的小母鸡一样四散奔逃出去,有的还跑向了村口要去向来往的官兵报告。 路文几乎片刻间就做出了决断:“我和夫人骑上马先走,你们把追兵引开,逃脱以后到桃江县会合。”说完,他背上两只长枪,把桃花扶上马,带着她催马直往村后头奔去。 薛鹏看到,桃花几乎是完全不会骑马,可是她咬着牙听从路文的指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死死的攥住缰绳,脸色苍白地跟着路文去了。 薛鹏还在看着,祸害猛地一下拍在他后脑勺上:“别看了,废物,他们跑了,我们也赶紧跑吧。” 薛鹏回头一看,从村口如潮水一样闯进了无数的官兵,如狼虎一样叫喊着向他们赶来。 土匪们连桌上的东西都没收,撒腿就往村外跑,各跑各的方向,薛鹏到处看了一眼,现祸害跑得最快,便跟着他的方向跑了下去。 祸害跑着跑着,就跑上了旁边的小山,薛鹏也跟着跑了上去。回头看看后面叫嚷着的官兵,祸害哈哈一笑:“在山路上想跑赢你家大爷,嘿嘿,等下辈子吧。” 官兵跑了一段,见追不上,开始放起枪来,可是隔得距离远了,只闻枪声,不见枪弹。 再跑了一会,连官兵的人影都见不着了,两人还是不放心,又跑上了旁边的大山。 这座大山巍峨峻峭,山上青翠连绵,云雾缭绕,可能是很久没有人走了,山道艰涩难行,很多地方已经长满了灌木荆棘,若不是两人在湘西山路上是走惯了的,还真走不过去。(..tw) 在暗不见天的密林里穿梭了很久,后面已经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薛鹏几次想停下来休息,可是看见祸害仍在闷着头往前走,他也不敢独自逗留,只好继续跟着走。 穿出了林子,前面出现了一处山崖,在山崖边上往下看,辽辽田岭,浩浩江河尽收眼底,让人一下子心情开阔,全身放松起来。 祸害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喘着气道:“真没想到啊,我这么跑都没能把你这个废物甩掉,看来你现在真的是练过几下了。” 薛鹏已经是喘得话都说不出来,瘫软在地上如张嘴的死鱼,连眼白都几乎翻了出来,等到他喘息将定,祸害已经是可以四处观察周边的地形了。 祸害转了一圈回来,无聊地看着崖下的景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薛鹏道:“对了,那天你放了那些和尚后,我看到有个老和尚给了你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他一说薛鹏也想起来了,这几天光顾着逃命,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东西。薛鹏刚从怀里把那个玉佛吊坠掏出来,就被祸害一把给抢了过去。 祸害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不屑道:“我还当是什么宝贝东西,也就是一块破石头嘛,就这个东西,在大丰集上一块大洋买五个,可笑那个老和尚还把它当作买命钱。” 正说着,一阵强风吹开了头顶的云彩,一束阳光从云层后面悄悄地投下来,正射到玉佛上。几乎是在一瞬间,从玉佛身上散出一股柔和的光芒,把两人全笼罩在了一片光幕之中。 光幕之中,薛鹏就看见祸害的面色大变,眼珠转了转,就准备把玉佛塞到自己兜里去。薛鹏叫道:“祸害,那个玉佛是我的,还给我。” 祸害瞥了他一眼:“什么是你的?那个老和尚是我抓来的,要不是我赶时间没去把他们搜身,你连见都见不到这个宝贝。再说象这种宝贝你拿着也是给别人抢去了,放在我这里才真正的安全。” 薛鹏也不多和他理论,只是大声道:“那个玉佛是我的,你快还给我。” 祸害气起来,一拳打在薛鹏脸上:“嬲你娘,跟你好好说还不行了,告诉你,这东西既然到了我的手里,它就姓了霍了,再在这里罗咤,我就几拳揍死你。” 薛鹏半天没作声,祸害却得意洋洋地把玉佛拿在手里把玩着,在阳光下,薛鹏看见佛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好象在给自己鼓励。 薛鹏一下子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使劲一冲,把祸害撞倒在地,伸手要去抢玉佛。 祸害大怒,挥起拳头就往薛鹏身上打去,几拳就把薛鹏打翻在地,薛鹏从地上爬起来,要去捉着祸害的脚把他掀翻,却被祸害一脚踢了出去。 薛鹏急了,伸手便去取飞刀,祸害连忙冲上前去,一脚把刀踢开,再一脚踩在薛鹏胸口。 祸害狞笑着道:“废物,胆子不小啊,敢和你霍大爷玩刀子了,让爷爷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玩刀子。”他掏出自己的佩刀,伏下身来在薛鹏脸上轻轻地刮着。 薛鹏吓坏了,尽力挣扎,可被祸害踩得死死的动不了,不知怎么地竟想起了赛赛,学着赛赛的手法一指点向祸害的环跳**。祸害小腿一麻,松开了薛鹏,薛鹏猛地一挺,逼得祸害腾腾地倒退了几步,薛鹏再就势双腿一蹬,把祸害踢得往后飞去,连刀都在空中脱手飞出。 祸害被薛鹏这一蹬踢得退了好远,忽然脚下一空,原来已经退到了山崖之外,祸害收势不住,就往崖下跌去。他也算是了得,连忙双手急伸,手指**崖边的地里,才暂时止住了跌势。 薛鹏赶过来时,祸害已经是面色惨白,大叫道:“废物,不,薛兄弟,快些拉我上去。” 薛鹏也不说话,低头看着祸害的手指,原来在祸害的食指之上还缠着那玉佛的吊绳。祸害连忙松开食指让薛鹏把玉佛抽出来,强笑道:“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不会连这点玩笑都开不了吧,我真不是想要你的。我的手快没力了,薛兄弟,快拉我上去吧。。。。。。” 声音戛然而止,祸害突然看清楚了薛鹏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满布着的是仇恨之火,嗜血之光,就象狼锁定了猎物,蛇亮出了毒牙。 薛鹏满脸都是戏弄之色,又抽出了一把飞刀,对着祸害的手指狠狠的切了下去。 祸害大声惨叫起来,他忽然手上用力,身子往上一挺,便伸出手去要抓薛鹏。 薛鹏早就防到了他这一着,不慌不忙地往旁边一让,祸害的力道用尽,整个人如巨石一般沉甸甸地往山崖下面坠去。整个山崖上只留下了他声嘶力竭的声音:“姓薛的,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薛鹏趴在崖边静静地看着祸害直坠下去,跌到粉身碎骨,方才默默地站起身来,嘴角依稀带着冷酷的笑意。 第三十八节 桃江遇故人,初识熊亨瀚 薛鹏在山里躲了几天,好在虽然是冬天,湖南的山里还是有不少果子可以充饥,他还意外地找到了几株野生的猕猴桃和板栗,山泉也是遍地都是,所以倒是不愁吃喝。 过了几天,薛鹏认为风头应该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开始下山寻找路文他们。 薛鹏茫然地在路上走着,几天的奔波躲藏,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头胡子也是乱蓬蓬地,路人见到他无不侧目。不过这几年直奉大战,从中原多有逃兵灾过来的人,所以这副装扮虽然特立独行,倒也不会引起别人太多的怀疑。 一路上虽然也有官兵盘查,不过薛鹏身子既是瘦弱,谈吐也还文雅,全然没有半分匪气,竟然畅通无阻地到达桃江。 他也不敢就这么进去县城,就这么在官道上转来转去,思考着怎么去寻找路文和桃花他们。正低头苦思着,忽然有人一把抱住他道:“可捉到你了。” 薛鹏大惊,急忙大力挣扎,可是旁边又加进了几只手把他抓得更紧,薛鹏急忙回头看去,却看见一个兵在后面紧紧抱着他,却是久已未见的唐生明。 唐生明穿上了军装,显得更加的英挺,他大笑着放开薛鹏道:“你好大的胆子,现在到处都在找你们,你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官道上面晃。” 薛鹏看见旁边尚有人在,连忙示意叫他噤声,唐生明却满不在乎地道:“别怕,这几个都是我在讲武堂里的学长,也是我哥哥将来的部下,自己人,绝对可以放心的。” 他挨个给薛鹏介绍着:“这个是成铁侠,上次你已经见过了,这个叫黄公略,这个叫彭得华,哦,现在改了名字了,应该叫彭德怀。(..tw)” 薛鹏又是高兴,又是不解道:“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们。” 唐生明抢先答道:“什么这么巧啊?我们是按照熊先生的安排来这里等你的。” “等我?你们知道我要来?” “是啊,你们寨主前一段突围的时候受了伤,刚好被附近的农会救了,熊先生吩咐了要好生相待。前几天你们有位姓路的兄弟来了,就是捉过成铁侠的那个,”他用手一指成铁侠,成铁侠臊得面色紫胀,说不出话来,旁边几个兵也哄笑起来。唐生明继续道:“他说你们约定在桃江会合,所以熊先生安排我们天天来这边等着呢。” 薛鹏略有些不安道:“这几天我们还有其他被打散的兄弟过来吗?” 一边的彭德怀开口了:“没有,你是第一个。” 薛鹏放下了一半的心,又装模作样道:“来桃江的路不止一条吧,可能他们走别的路过去了也未可知。” 黄公略笑嘻嘻地道:“放心,从鼎城来桃江就这么两条大路,还有别人去那条路等了,”他看看天色:“现在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从那边果然过来了几个后生。黄公略笑着引他们过来分别介绍说高个的那个叫李灿,另外两个是附近的进步学生,一个叫腾代远,另一个更加年轻的叫粟志裕。 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就谈开了,众人带着薛鹏来到农会就告辞了。(..tw) 路文听到消息,马上跑了出来,但是一看见薛鹏,立刻又换上了一副冷漠的神情。他冷淡地问了问薛鹏逃脱的经过,薛鹏也不慌不忙地讲了一段在路上想好的故事,路文想了一会,阴沉着脸道:“看来那些人都是凶多吉少了,你还是先进去看看寨主吧。” 农会所在地是一处大屋,重门叠户的,到处可见拿着梭镖和大刀的农会会员,穿过弄堂的时候,薛鹏看见一对年轻男女在笨手笨脚地侍弄着一口大锅。男人长相斯文,着装华丽,可是无论遇到谁都是点头哈腰的,望谁都是一脸讨好的神色,女人容颜娇好,可是脸上黑灰处处,大颗大颗的泪珠纷纷掉进锅里。 薛鹏看见那个男人懦弱的样子,心中不由就是一动,好象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他追前几步问路文道:“那边那个男人是谁?” “哦,那个就是这家大屋的少主人,不过这大屋现在已经被农会征用了,听说过一段还要分他们家的田地。” 说着说着走进了一间堂屋,薛鹏看见马胡子端坐在八仙椅上,敞着胸膛正在让桃花给他肩膀换药。看见薛鹏进来,马胡子很是高兴,不住口地询问他一路上的情况,听到祸害被官兵乱刀砍死的消息,马胡子一拍椅背就想站起来,却被桃花的药棉触到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的。 马胡子正嗟叹间,铁牛带着一个人进来了:“寨主,熊先生来了。” 进来的这个人三十岁左右,身形颀长,气度儒雅,一进来就笑道:“马寨主,骥才又来拜访了,”看了一下道:“看来寨主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真是可喜可贺。” 路文知机地带着薛鹏下去换衣休息,刚出偏门,就听见马胡子道:“这几天我考虑过了,还是先生的建议好,这次回去我就带着全寨的弟兄加入农会。。。。。。。” 薛鹏拉住路文问道:“要加入农会?” “是啊,这一段很多农会的人来找过寨主,说我们都是农民武装,应该听从农会的管理。寨主刚开始很不高兴,可是后来别人带他去参观了一下农会的活动,他回来就说农会的人比我们更象土匪,抢了人家的田地和财物,还要给人戴高帽子游街。我们抢钱杀人都还有些心虚怕报复,怕天谴;农会抢钱杀人就可以给别人安上各种罪名,动很多人上台来哭诉打骂,最后顺理成章地就把人杀了,把钱抢了,而且还有官兵在背后支持。寨主说农会抢一次,比我们抢一年的都多,而且人家还不敢反抗,所以不如干脆加入农会一起干。” 等薛鹏把全身狠狠刷了几遍,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感觉良好地出来时,那位熊先生仍在与马胡子谈笑风生。马胡子立刻给薛鹏介绍说这位熊亨瀚先生乃是三湘名士,唐生明他们就是熊先生安排去接薛鹏的。 熊亨瀚见到薛鹏文质彬彬的样子,大有好感,随口问了几句,薛鹏也是对答如流,马胡子见熊先生高兴,就让薛鹏坐在一旁陪着。 聊了一会,熊亨瀚说道:“现在赵恒惕平了蔡钜猷,湖南境内已经没有大的战事,他既已把目光放在你们身上,你们带着女人小孩的,还是在这里多藏一些日子,等事态慢慢平息再回去也不迟。” 薛鹏忽然问道:“我们这次来拢共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他赵恒惕是湖南省主席,干吗盯着我们几个人不放。” 熊亨瀚叹道:“因为他前一段正好丢了一大批汉阳造,而你们手上拿的刚好也是汉阳造,所以他怀疑你们和他的失枪有关,一定要追查到底。” 马胡子道:“***,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军营里面偷枪啊,这不知道是哪些王八蛋做了这没本钱的买卖栽到我们身上了。” 熊亨瀚啼笑皆非道:“不瞒寨主说,这些枪其实是我们的同志搞出来的。” 马胡子一时不好说什么,薛鹏却露出释然的神色,既然这位熊先生能安排得了唐生明,肯定和唐生智有着不错的交情,弄点枪出来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熊亨瀚接着道:“其实我本是中国国民党湖南省部的执行委员,这次湖南的农会运动就是我们国民党和*一起推动开展的。在广东,在孙先生领导下,我们的同志们正在积极组建部队,可是部队的枪太少了,我们就只有通过各种途径去给他们搞枪。” 马胡子眉飞色舞道:“拉部队打天下么?这个我有兴趣。” 熊亨瀚呵呵笑道:“其实我们只是要打倒地方割据的各路军阀,建立起真正新制度的中华民国,我们的口号是:民族,民权,民生。。。。。。。” 熊亨瀚越说越精神,薛鹏却听得昏昏欲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马胡子被他一传染,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第三十九节 天下皆同理,得势便欺人 等到马胡子伤愈以后,就经常兴致勃勃地去参加农会的活动,农会的会员们也惊喜地现这个新会员抄家真不是一般的专业,往往能现地主老财家里深藏着的财物,用马胡子的话说就是:“我一闻就知道哪里有金银珠宝。(..tw)” 农会里本来就非常缺乏这样的专业人才,而且又是熊先生介绍来的,所以上上下下都对马胡子非常尊重,连农会主席都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薛鹏很不喜欢和农会的人呆在一起,他现农会的人不是一身土气就是一身匪气,很多人都是奔着分田地来的,分完田地就默默地回家侍弄土地去了,再也没来参加过农会的活动。薛鹏尤其不喜欢那个农会主席,每天就是拉着别人喝酒,喝完酒就夸夸其谈,说他们已经在广东安排下了几百万军队,很快整个中国就都是他们的了。他醉醺醺地拉着马胡子手道:“几百万啊兄弟,就光站在那里都有这么多,”他拿手比画了一下,觉得不够,又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划了一个大大的***道:“不用打,光吓就能把人吓死了。到时候孙先生坐了龙廷,我们可都是开国的功臣啊,都要封个将军的。” 马胡子也笑得合不拢嘴,将军啊,做土匪就是吃碗年轻饭,平日里不知生死不说,老了以后还总是要担惊受怕。自从桑植的贺胡子从了军以后,听说现在已经做到了师长,进进出出的别人都要称一声贺将军,这对土匪们的吸引力比什么财宝都大,大多数人都给自己定下了一条路,匪而优则仕。 薛鹏开始还耐着性子听了几次,现那个农会主席每天也就是翻来覆去地讲这些东西,然后就极力地动员马胡子入党,他经常道:“人生嘛,不过就是图个升官财睡女人,只要你入了*,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薛鹏听得气闷,每次农会主席再来的时候,都是随便找个理由躲了出去。 外面正下着雪,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薛鹏渐渐地与这家的少主人吴觐光熟络起来。两人的年纪相仿,又都是读过一些书的,所以也还谈得来。 吴觐光总是会夸耀他们吴家过去多么的风光,可是很快就会低下头来,吴家的祖产到他这一代已经败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些田地。可是这田地很快就被农会瓜分了干净,就连这祖屋也被农会占用了,家仆纷纷走散,只留下他们夫妻二人在为农会的领导们做饭。 吴觐光每次说到这里,满脸都是落寞萧索之色:“可怜我吴某自幼读书,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与强人相抗。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说到这里,身边的美丽女人总是会面带戚容地把手放到他肩上为他开解,吴觐光只能轻轻的拍着女人的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薛鹏静静地看着,心里面总是好象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让他很不舒服,而农会会员每天对吴觐光的大声呼喝和调笑,吴觐光永远的忍气吞声,更是让他眼中似有火喷出,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 他开始不愿意呆在大屋里了,每天总是找个由头,很早就跑出去,到晚上才回来,马胡子正在忙着写入党申请书,也不来管他。(..tw无弹窗广告) 桃江的雪就象初恋一样,当你刚刚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就忽然消失了,雪融了还没几天,和煦的春风就吹进了四里八乡,老人们还在说着今年天时不正,桃花就已经悄悄开放了。 薛鹏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盛开的桃花,但是这满村满乡的桃花还是把他深深震撼了,映山万点绯红,夹岸十里桃花,他很想做几诗赞美一下眼前的美景,却忽然现,他已经不会做诗了。薛鹏站在桃树下,呼吸着飘洒如烟的芬芳,触摸着缤纷如雨的落红,曾经文思如涌的头脑里竟然空空如也,他抱着桃树伤心地哭了起来。 对失枪的调查已经进入了一个大泥潭,所有的线索都被高级军官悄悄地掐掉,所以官兵的搜查也渐渐松懈了。唐生明有时也会从省城过来找薛鹏玩,当薛鹏问他对于农会的看法时,他总是天真烂漫地回答:“好不好我自己是不知道了,不过我哥哥说好,熊先生说好,毛大哥也说好,那我看这个应该是好的吧。” 清明很快到了,马胡子又提出来要回老家祭祖。不过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内部同志,农会很快就帮他打通了关节,做好了掩护,所以这次完全是风平浪静得如同春游一般。 在这中间有个小插曲,马胡子带着桃花到上次提供避难的老太婆家里登门道谢,结果却被老太婆打了出来。铁牛当场就要砸门,却被同去的农会会员死死地拉住了,说这老太婆家里以前是排教的排头,惹不得。 如果忽略这个小事件,总的说来这次马胡子还是非常满意,很有状元得中,衣锦还乡的感觉。这边的农会主席也是*员,两个党内同志相见恨晚,连着大醉几场,在附近地主的酒桌上将革命进行到了底。 薛鹏跟着志得意满的马胡子再回到桃江,却看见大屋前挤满了人,一向威风凛凛的农会主席竟然跪在屋前的空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薛鹏很快就把情况问了个清楚,原来前几天清明节烧包的时候,农会主席喝多了酒,竟然把吴觐光的堂客叫到房里强暴了。那女人当晚就上了吊,吴觐光象疯了一样到处告状,可是官府对农会的事总是避恐不及,他就只有把熊先生请出来主持公道了。 熊亨瀚到场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农会主席拖出去砍头,可是旁边的农会还有一班杂汉纷纷起哄道农会主席平日里为农会尽心尽力,劳苦功高,就是偶尔犯点小错也只要小小惩戒下就行了。还有深通政务的党棍冷言冷语道农会主席是*的人,就是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国民党来管,而且这种事最多也就是党内处分或留党查看一下就可以收场了。 熊亨瀚正气得浑身抖,忽然有人叫道*的官也来了,大家纷纷让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有认得的人便说出这个就是*的妇女部长向警予。 向警予刚从上海开完会回来,本来是到这附近来动工作的,从乡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连忙赶过来看看,她也没想到熊亨瀚也在这里。 熊亨瀚见到向警予,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向警予却大方地朝他打着招呼:“熊先生,几年不见了,还好吧?” 熊亨瀚几乎是咬着牙道:“死不了,还能见到豆腐娘子。” 向警予的脸色也变了:“熊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不过难得见到有人将军夫人不做却要嫁个做豆腐的。。。。。。。” 向警予脸上青了又白:“熊先生,这次我是过来帮你一起处理这件事情的,你又何必给我脸色看。“ “哼,以前我代周司令上你家提亲的时候,哪一天你不给我脸色看,如果不是你,周司令怎么会死在廖湘芸手里。” 两人还在争吵,围观的众人已经不耐烦地哄闹起来,两人于是暂且休兵,共同来处理这件案子。 但是很快地两人的观点又产生了分歧,熊亨瀚主张杀一儆百,向警予却坚持要把事情调查清楚再做定论,而且她也举出了几例其他地方的地主家眷色诱农会干部以求逃避农民运动的事实。 别人都在看着两人的争论,薛鹏却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场中的吴觐光,他的脸忽喜忽忧地转变了无数次,终于平静无波,他一直都是狠狠地瞪着跪着的农会主席,却忽然把仇恨的目光转向了尤在争辩的熊亨瀚和向警予,那一刻,薛鹏看到,他的眼神凶恶如狼。 吴觐光忽然出一声长嚎,如孤狼,如夜枭,他坐在地上号啕痛哭,哭声凄惨,观多有落泪的。哭声止住以后,吴觐光静静地站了起来,静静地拨开人群,静静地走了出去,很快就踪影不见了。 农会主席被撤职以后,依然还在农会里做了个小角色。熊亨瀚正要安排人四处寻找吴觐光,忽然从南边传来了一个消息:孙先生去世了。 第四十节 神腿杜心武,无恨白牡丹 一时间,农会里面全都乱糟糟的,不管国民党还是*都是哭丧着脸,熊亨瀚几乎是马上就要求马胡子迅速赶回山寨,并再三强调一定要配合国民政府的军队的行动。 在薛鹏忙着收拾东西的时候,唐生明闻讯赶了过来,他扯着薛鹏不知所谓地说了一大通话,最后终于红着脸询问白赛赛的情况。 薛鹏笑着告诉了他,最后问道:“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唐生明呆立了半晌,颓然低头道:“我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我哥哥早就已经给我定了亲了。不过,”他忽然抬起头来:“我一想到那么好的姑娘可能要落到你们那个叫做军师的老头手里,就感觉好象百爪挠心,非常的不舒服。” 想了一会,唐生明忽然对薛鹏道:“薛大哥,其实我早就觉得你的见识谈吐都是不凡,在我认识的人中间只有毛大哥能比得上,我哥哥后来得知你逃过了陈家的追杀以后也是说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如你就去把白姑娘娶了吧,至少要比那个老军师强得多了。” 见薛鹏不说话,唐生明急了:“你是不是怕他的权势?现在我那几个学长都已经下去部队做了连排长了,还有我哥哥现在也做到了师长,随便就可以带上千把人去把你们山寨打掉,那时候直接把他捉起来杀掉就是了。” 薛鹏摸了摸下巴,还是不说话。正好路文过来找薛鹏,谈话就这么不了了之,唐生明只能怅然地离去了。 来的时候十几个人前呼后拥,回去的时候却只有四个人和一个婴儿,就连马胡子也是有些伤感起来。好在一路上的农会声气互通,官府那边也是做过打点了,既然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风险,马胡子就决定走陆路回家。 路上虽然也有些小蟊贼土匪,可是马胡子手里既有两杆长枪,还有铁牛这等的煞星,自然是很轻松地就料理了。铁牛自出道以来,从来只有他追着人砍,从来没有象那天那样被追杀得四散奔逃,连马胡子都着了伤,心里憋的气久了,下手自然也狠辣了许多,一路上的贼人几乎都是被血洗了一遍。 这一天走到牯牛岭,山上又冲下几十个山贼,连“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号子还没讲完,铁牛已经象见到血的苍蝇一样冲了上去,被切了喉咙的还算幸运的,更多的人断手折脚在地上挣命。 忽然听到旁边有人高宣佛号:“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贼人也是生活所迫,施主又何必如此心狠手辣呢。” 薛鹏他们转头一望,说话的是个白须白眉的老和尚,旁边还立着三四个年轻些的和尚和一个五十开外的老。 铁牛连头都没抬,继续在一地哀号中穿行,不时补上一刀。 “当”的一声,铁牛的短刀被一根长杖隔开,火星四迸。一个中年胖大和尚怒目圆睁道:“这位施主,我家师叔在和你说话呢。” 铁牛顺势一刀就挥了过去,那和尚不慌不忙地举杖封挡,招式精妙,气态沉稳,颇见名家风范。 铁牛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忽然把短刀对地上一丢,那和尚一惊,不知是什么路数,竟愣了一下神。铁牛趁机合身扑了上去,欺进他的近门,使出重手法一掌劈断了和尚的臂骨。 那几个人本来还在旁边轻松地指指点点,这下子事出突然,来不及出手救助,而薛鹏他们已经是掏出长枪来指住了他们。 薛鹏刚把长枪对准了几个和尚,还没拨开枪栓,就感觉手上一轻,对方那个不起眼的老纵跃如飞,兔起鹘落地几下就把他们的长枪和短刀全部收到了手上。薛鹏等人马上就不敢妄动了。 再看铁牛那边,老和尚一出手,铁牛的每一拳都打在了空处,突然老和尚一手捉着铁牛的后颈,把铁牛倒提了起来。铁牛全身**,竟动弹不得,只在那里乱骂,老和尚见他骂得恶毒,将他头朝下往地上顿了几下,方才松手放开他。 那老走上前来,面沉似水地道:“你是万寿山还是沈寿海的徒弟?我是慈利杜心武。” 众人的头都是嗡的一下,在湘西这块走动的人,可能不知道民国总统,可能不知道湖南主席,但基本上没人不知道杜心武的。杜心武少年时师从徐矮子,后来又跟大刀王五学过一段武艺,学成后先在湘西试拳。那时候湘西这边的绿林朋友可是吃了苦头了,杜心武几乎打遍了大大小小所有的山寨,而且由于徐矮子的关系,他在武林中的辈分极高,各处的武术世家也是纷纷带话到山上警告不要轻举妄动。打呢打不过,用黑招吧那些武术世家可都不是好惹的,所以那一段的湘西土匪日子过得还不如一只狗,多有要从善为民的。 幸好杜心武武艺大成后就离开了湘西,听说后来还去了倭国打东洋人,道上的朋友无不喜极而泣,几乎就要给他送块“恩同再造”的匾。虽然有十几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但是积威犹在,就连薛鹏都在山寨里听到过许多当年的故事,因此心里都是惴惴不安。铁牛更是只叫了一声“师叔祖”,就跪伏在了地上。 杜心武自从宋教仁被刺后就淡出了政坛,这次是特地赶回国参加孙中山的葬礼,在广州看见了一大批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丑事,很是心烦意乱。在广州遇到少林寺的海明大师,海明大师也是来参加黄飞鸿的葬礼的,接着还要去湘西,杜心武反正闲来无事,也就跟着一起来了,没想到正碰到薛鹏一伙人。 铁牛今天的行为至少也是嗜血滥杀,不敬同道,算起来也可以是废掉武功,逐出门墙的了。杜心武看看跪在地上的铁牛,不由就是一阵心烦,他这样的老江湖自然可以看出铁牛貌似恭谨,其实眼中一抹凶厉之色却是隐约可见。这样的神色这几年他见得多了,日本的武林当年就已经被霍元甲打怕了的,等到杜心武去了日本,更是挨着个把他们的道场全部扫了一遍。小日本每次被打完都是伏地磕头如同小绵羊一样,可是眼中总有凶厉之色一闪而过,后来杜心武就总被些忍武士伏击偷袭,有几次还受了不小的伤,所以慢慢地他也下手狠辣起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小日本的眼里看到这种神色是一点也不希奇,现在居然在一个武林小辈眼中也看到了,这不由不让杜心武心生警惕,再看看那边的几个人,一身的匪气,看来都不是良善之辈。 杜心武自己当然也不是善男信女,他看了看后面的少林僧,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能不惊动这些口称慈悲的和尚,偷偷把对面那些人全部料理了。 路文也是成了精的人了,一看杜心武的表情就知道要糟糕,连忙踏前几步道:“杜大师,我们都是丰安县齐云寨的人,我们老寨主和你老当年交情不浅,在山寨的时候常听老寨主提起过你。” 丰安县?齐云寨?杜心武想了一下,没听过。 路文不慌不忙地接着道:“咳咳,我们齐云寨以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牡丹香,我们的老寨主江湖上的人都叫做白牡丹。” 杜心武一听到白牡丹的名字,一张脸突然胀得通红,本来渊停岳峙的身形竟然不住摇晃起来。 薛鹏看到杜心武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面不由得恶毒地想:难道这家伙是师父的老相好? 本来在一边垂目而观的老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故人之属,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白施主了,她的无恨十三刀倒也称得上是武林一绝。” 路文马上把薛鹏拉了过来道:“原来几位都是老寨主的旧识,说来也巧,我们这位兄弟就是老寨主唯一的弟子。” 杜心武上上下下地看了薛鹏好几遍,直看得薛鹏心里毛,不知他要怎么对付自己,心里面却把路文痛骂了好多次。 杜心武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了,原来她还是喜欢小白脸。“ 第四十一节 闹市孤女泪,破庙故人心 既然有交情,路文自然就顺杆爬了上去,不住地奉承杜心武,哄得他也挺高兴,可杜心武却认定了铁牛有亏武德,一定要把他带回师门好好教训一顿。(..tw无弹窗广告) 路文陪着笑道:“杜大师,你是铁牛哥的长辈,本来我们也不能说什么,不过我们这次回去山高水远,都要靠铁牛哥一路上的保护,你看是不是等我们回去了山寨以后,再让铁牛哥。。。。。。。“ 杜心武固执地摇着头,旁边的老和尚却走了上来:“老衲倒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不如就让老衲的一个徒弟护送各位施主回山可好?” 马胡子和路文合计了一下,只好接受这个办法,杜心武也没太在意这个,反而对着薛鹏道:“你是白牡丹的徒弟?你的飞刀呢?” 薛鹏小心地递上一把飞刀,杜心武把飞刀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口中喃喃道:“无恨十三刀,刀刀无恨。无恨,无恨,不知她现在是否依然无恨?”忽然一甩手,飞刀直射入山壁中,只在外面微微地露出一点刀柄。 和他们一起的是个叫静风的和尚,看起来非常年轻。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有些拘束,但是路文既有心结纳,静风也是难得脱开师父管束,所以很快就聊得火热。 路文经常会给静风讲些湘西的趣事,静风也很得意地说些在少林练武的情形,说到高兴处,就连薛鹏也会竖起耳朵听。.tw[]有一次路文叹息说做了和尚就娶不得老婆,就算练得武功再高终究不能传递香火,静风却反驳道只要武功练成了就可以从木人巷打出去还俗讨老婆,前几年就有个静夕师兄就打了出去,现在还了俗名许世友,正在军队里混得风生水起。 路上不免是风餐露宿,大人们还没有什么,桃花怀里的孩子却忽然起烧来,桃花调了几副药也没有效果,看着一点点大的婴儿胀得通红的脸浑身颤抖,桃花的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马胡子也是心中焦急,众人于是离开山道,转而去最近的市镇寻找名医。 一路问到朗树镇,镇里的刘名医见到只是几个衣着普通的外地人,脸上就现出不豫之色,几乎就要立刻赶人。马胡子一怒之下直接掏出刀子把他的眉毛胡子全部剃光,又在桌上叮叮当当地倒出几十个大洋,刘名医马上颠颠地去给孩子把脉了。 马胡子把薛鹏和路文统统赶了出来,说他欠孩子的太多了,现在应该要陪在孩子身边照顾他,补偿他,所以不需要别人来帮忙。 他既然这样说,薛鹏两个自然落得轻松,拉着静风就去镇上逛街去了。 走了一圈下来,薛鹏现这个镇子还很是热闹,各种摊贩应有尽有,静风也一直说这个小地方居然能比得上中原的大集了。走过一条街来,薛鹏已经是买了三四串姜糖,静风先推辞不要,薛鹏硬塞给他一颗以后他居然食髓知味地把那几串全部消灭了,还意犹未尽地看着薛鹏,几乎就要再找薛鹏化几串来吃了。.tw[] 薛鹏也吓了一跳,不是都说北方人怕辣吗?怎么这家伙吃起姜糖来象吃饭一样?他转了转眼珠,带着路文和静风来到烤肉摊前,心想这下你个出家人总不好意思跟我们抢了吧。 那汉子用铁叉串上肥美的鲜肉,一边在铁架上翻动一边往上洒着各种作料。肉香过处,薛鹏和路文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静风也是双掌合什道:“罪过罪过”,眼睛却眨都不眨的盯着烤肉。那汉子越得意,铁叉翻处更是肉香四溢。 旁边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叔叔,我可以在你的铁架上烤一烤我的饼吗?”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正捧着一个乌黑的面饼,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烤肉的铁架。原来汉子在烤肉的时候,肉汁不断地滴在了铁架上,如果把面饼放在上面烤一烤,也能沾上许多肉汁味道。 汉子厌烦地一摆手:“滚滚滚,哪里来的叫花子,别挡住我做生意。” 那女孩难过地把面饼收到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那些烤肉,泪水和口水不停地滴到地面上,不一会就把地面打湿了。 薛鹏大怒,立刻掏钱买了十几串烤肉,直接送到小女孩面前:“快吃吧,这些都给你吃。” 那女孩的喉咙动了几下,可以看得出她在拼命吞咽口水,可是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小心地问道:“我可以把这些带给我哥哥吃吗?” 得到薛鹏肯定的答复,小女孩方才千恩万谢的去了,看着小女孩小心翼翼走路的样子,薛鹏脸上浮出了微笑。 烤肉的汉子却不屑地道:“一个小叫花子,你给她那么多好吃的,看着吧,不一会就得给人抢了去。” 这下连路文和静风也愤怒起来,三人连忙顺着小女孩离去的方向追去,刚转过了几个弯,果然看见有三四个泼皮正在追打小女孩,女孩一边求饶一边躲闪着,可是依然小心地捧着烤肉不让它落地。 小女孩的身形极是轻盈,辗转腾挪之间颇有章法,可是毕竟年纪幼小,双手也被束缚住施展不开,渐渐地就被泼皮们逼往死角。小女孩一边纵跃着,一边流着眼泪哭求:“求求你们让我过去吧,我哥哥就要病死了,我要带着这些东西去给他吃最后一口呀。” 泼皮们用了许久时间也没捉到人,也是心中烦闷,路人也多有哄笑的,泼皮们骂骂咧咧地大嚷大叫,直叫着要扒了她的皮。 终于,小女孩一个分神,被泼皮一把擒住。烤肉被泼皮一把打翻,还在上面狠狠踩了几脚,女孩完全没有挣扎,只是望着地上的烤肉,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嘴里还轻轻叫着:“哥哥,哥哥。。。。。。”泼皮一个耳光下去,女孩的脸就红肿了起来。 薛鹏几人都已是怒火中烧,泼皮还要再打第二个耳光,手刚举起来,路文和静风已经冲了出去,静风接住他的手随便一绕,就听见喀嚓一声响,那家伙的手臂就断了。 几乎就在一呼吸之间,几个泼皮全被打倒在地,而且全都是断手折脚的,围观的人开始还目瞪口呆,这时候已经轰然叫起好了。 薛鹏走到小女孩面前,女孩完全没有察觉,正跪在地上努力地要收拢那些烂肉,可是总也不成功,终于大哭起来。 薛鹏带着小女孩再去买肉去了,路文和静风留在那里收拾残局。路文悄悄地问静风道:“你刚才出手怎么也这么狠辣?不怕你师父说你有亏武德吗?“ 静风宣了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也有狮子吼之怒,遇到恶人就只有比他更恶,不然不知道会祸害多少良善之人,今天要是他们遇上的是我静夕师兄,只怕一个都逃不了性命。”但他马上又朝路文眨眨眼睛:“不过今天这件事可不要让我师父知道了。” 薛鹏三人带着许多烤肉跟着小女孩回去,小女孩自然是高高兴兴的,似乎脸上的掌印也不疼了。 带着他们来到一个破败的土地庙门口,小女孩先一步跑了进去,口里还兴奋地大叫着:“哥哥哥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薛鹏一走进庙门,就象被雷击中了一样,楞在那里动都不动,眼泪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虽然庙里的光线暗淡,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躺在神龛前面,瘦得皮包骨头般的那个少年正是一两年不见的小猴子陈虎。 第四十二节 佛前慈悲心,也作狮子吼 旁边的静风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去推薛鹏。(..tw)薛鹏就象从条上面蹦了起来,几步就冲到陈虎面前。只见陈虎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浑身多处已经糜烂,散出阵阵臭气。 薛鹏一下子又气又急,几乎昏了过去,路文已经把小女孩拖到一边询问是怎么回事。小女孩凭直觉认为这几个人不是坏人,就流着泪诉说着他们两人的经历,虽然她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可薛鹏也大致了解了基本的情况。 当年陈虎下山以后,就去新化去找师父学武功。可是他既没钱又没熟人,哪有武馆会收他,只好流落在外。这女孩的义父本来是附近跑江湖卖艺的,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他,有空也教他点功夫,虽然江湖漂泊,日子却也过得开心。谁知前一段川军入湘以后到处抓民夫,她义父被抓了以后想逃出来,却死于乱枪之下。 无计可施的陈虎只好带着小女孩到处卖艺为生,本来还可以维持生计,谁知在这个镇上却被恶霸勒索。陈虎本受不得欺压,上前与那人争执,那人竟是一身的好武功,把陈虎狠狠打了一顿。陈虎竟不求饶,只不住口地叫骂,那人恼火起来,把陈虎打成一堆烂泥,如今却在这里挣命。 当把陈虎送到刘名医的医馆时,马胡子满脸的不高兴,似乎认为会耽误了他儿子的治疗。可是他刚刚被桃花痛骂了一顿说只管自己抖面子不管儿子的死活,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走这么远的路,现在又看见桃花看见陈虎伤心欲绝的样子,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怏怏地走了出来。 他问了问薛鹏,薛鹏只是略略告诉他陈虎应该可以算是他的小舅子,马胡子就一下跳了起来。马胡子从小就是横行乡里,后来上了山以后更是凶名远播,可以说只有他欺负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 可是这次下山,事事都不如意,先是被个小子抢了枪,接着就被官兵长途追杀,然后铁牛也被带走了,刚才又被老婆狠狠骂了一顿,马胡子自出世以来就没挨过这种憋,几乎气得七窍生烟。不过他对桃花本就有一些负疚感,最近一段现自己也越来越离不开桃花了,再加上桃花给他生了个儿子,所以现在马胡子几乎要到了畏妻如虎的地步。这次人家欺负到他小舅子头上,他自然就是想要去找回这个场子来,既可以出一下多天来的恶气,还可以讨好老婆,何乐而不为。 马胡子叫上路文,带上小女孩黄金翠就准备去找那家伙的晦气,为了怕静风来捣乱,安排反正帮不上忙的薛鹏带着静风又去买姜糖去了。 静风大为高兴,连着跑了十几个摊子,口里塞得满满的,怀里还抱上一大捆,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刚转过街角,就看见医馆门口围上了一大群人,薛鹏挤进去一看,马胡子和路文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旁边还有几个大汉在高声叫道:“这几个外乡人不知好歹,敢得罪我们霸爷,听说他们的同伙就在这家医馆里面,无关人等快些离开,要是等会打伤了可没处说去。” 薛鹏挤到两人身边,仔细地查看他们的伤势。两人都已经是鼻青脸肿,人事不知,看来多半还着了些内伤。正看着,薛鹏听见后面风声大起,正要偏头闪过,就听到后面一声大响。 薛鹏回头看时,静风已经和那几个大汉打成了一处,他舍不得丢掉手里的姜糖,只用双腿来还击。只见他腿出如风,不一会就把人全部踢倒了,对方见势不妙,撂下几句狠话就灰溜溜地跑了。 薛鹏正要去扶马胡子进馆,却见马胡子突然眯开了一只眼,过了一会两只眼都张开了,旁边的路文也爬了起来。薛鹏啼笑皆非道:“原来你们刚才都是在装昏?” 路文道:“当然了,那个邵霸天的拳脚那么厉害,如果不是装昏,我们可能就回不来了,哎哟,轻点,疼。” 马胡子满眼都是凶光,他想要说些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 刘名医吓得不行,不停地道:“你们不要连累我。”薛鹏亮了亮手里的刀,他就马上不说话了。 桃花听说小女孩被坏人抓去就急了,连声地埋怨马胡子,马胡子的脸色由红而紫,由紫而胀,也不等刘名医上完药,就直接去到里屋闷着去了。 晚上因为担心对方会来袭击,所以没受伤的薛鹏和静风两人只好轮流守夜。到了下半夜,静风把薛鹏叫醒就心安理得地进屋睡觉去了,薛鹏独自坐在屋顶上,夜风吹面,不免又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来。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薛鹏霍然而立:“是谁?” 文赶紧让他冷静下来,薛鹏看见马胡子也跟在后面,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只是脸上贴着的膏药在黑夜里看起来有点白得好笑。 薛鹏愣了一下:“这么晚了你们穿成这样要做什么?” 马胡子冷冷地道:“杀人。” 薛鹏吓了一跳,还要问,路文却指了指下面静风的房间,并且示意他轻声跟上。 春夜的长街,连更夫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劲风带着厚重的寒意荡涤着尘埃。薛鹏胆战心惊地跟着前面两人,那蹑手蹑脚的样子让马胡子不由得腾然火起,他一把把薛鹏拉到身前道:“你的兄弟给人打得象死狗一样躺在医馆里面,他的妹妹给人抓了去,说不定明天就会给卖到窑子里。你要不是个男人就回去找个鸡窝钻了,没人说你。” 薛鹏的眼睛马上红了起来,他立刻就象一个真正的士兵一样挺得笔直:“寨主,说吧,怎么干。” 马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个家伙武功很高,铁牛不在的话我们都打不过,不过我们这里可是有两枝长枪。一会路文先进到他家里,找到那女孩的位置**来,再制造些混乱,我们两每人带枝枪伏在隐蔽的地方,他们出来一个就干一个,看是他的功夫厉害还是我的子弹厉害。对了,你枪法怎么样?。。。。。。。那算了,你那枝枪给路文,你先进去救小孩,然后把他们引出来,要记住我们两个隐蔽的地方,出来以后就往我们这里跑。” 邵霸天的家是一个大宅子,一门两进,靠墙边一排大瓦房。薛鹏翻过墙以后,到处张望了一下,不知从何处下手。忽然从前面传来了人声,他立刻躲到暗处,大气也不敢出。 沿着墙边走过来两个巡夜的家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着刺骨的寒气,跺了一阵脚后,其中一个冷不丁说道:“瞿老幺干的这事真不怎么的,那么又瘦又小的妹子他也下得去手。”另一个道:“听说今天他哥哥因为这个妹子被人打断了腿,可能他也是拿着出气吧。”“妈的,我刚才去柴房看了那妹子,出了好多血,看来活不了几天了,这家伙真***不是人。”“算了,我们吃这碗饭的,本来就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别去管人家的事了,快些巡完了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等他们走远,薛鹏惊疑不定地闪了出来,大致辨认了下柴房的位置,急忙跑过去。 推开门,借着昏暗的月光,薛鹏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小金翠,她的下身*,两腿之间一大片血渍,她的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月亮,眼泪从眼眶里不断地流了出来。 看见了薛鹏,小金翠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薛大哥”,眼泪又喷涌而出,薛鹏拼命忍住泪,脱下外衣把她紧紧地包住,抱着她急急地往外面跑去。 来到约定的地方,薛鹏了几次暗号也没见回应,他着急地四处寻找,却找到了木立在原地的马胡子两人。 这两人呆呆地立着,好象僵尸一样动也不动,薛鹏怎么推也不能让他们移动分毫。薛鹏还要使劲,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你别白费力气了,他们已经被点了**道。” 薛鹏急忙转头望去,却见静风从旁边的树上一跃而下,冷冰冰地道:“知道贫僧在这里,还敢出来做这等杀人放火之事,你们心中还有没有佛祖?哼,真是贼心不死。” 薛鹏分辨道:“这些都是坏人。。。。。。。” “他们是坏人,你们就是好人吗?佛说:众生平等,众心皆善。。。。。。。” 薛鹏勃然大怒:“是,他们皆善,那你来看看这些善人都做了些什么。”他一把把手中抱着的外衣抛了过去。 静风打开外衣只看了一眼就马上掩面不敢再看,他颤抖着声音道:“这些。。。。。。。是他们做的?” 薛鹏吼道:“废话,难道是我做的。” 静风一下子平静下来,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今天就做一回伏魔的金刚。”他含着泪向着西方磕头道:“佛祖金座,弟子今日不得不要开杀戒,,纵有千重的孽障,弟子一力承担,与他人无涉。” 第四十三节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把小金翠暂时安顿了一下,解开那两人的**道,约定好薛鹏和静风一起进那院中放火,把这些恶人从屋里引出来以后再一枪枪解决。 薛鹏到了墙边,正要翻墙,静风从后一提,他就象腾云驾雾一样过了墙。薛鹏刚好不容易点燃了一间房,静风纵跃如飞地已经把剩下的十几间房全部点着了。 整个邵府的人全部都给惊动了,薛鹏见不是头,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先又翻墙出去了,只留下静风依然在里面大呼小叫。 等到薛鹏气喘吁吁跑到地点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个摆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势,马胡子爬到树上动也不动,而路文却在树下布置了三个略具形状的掩体,随时准备从一处换到另一处。 薛鹏正在奇怪,静风已经引着几十个人过来了,他边跑边回头望,见到追兵有空档就回身杀一阵,一路留下几具被重手法击毙的尸体。 那些人平素都是横行惯了的,这时更被激起了凶性,嗷嗷叫着往前冲,其中一个脸上带着一撮黑毛的大汉狂妄地叫着:“大家不用怕这个野和尚,我们人多,就是压也把他压死了。” 一撮毛的话音还没落,“砰”的一声,他的额头忽然迸出一串血花,红的白的浆液如火山喷一样从额前的大洞中溅射出来,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众恶徒都吓了一跳,这么清脆的枪声肯定不是平常的猎枪或鸟铳打出来的,有见识的人辨认出这是军队的制式步枪的声音,难道事情败露,军队来清剿了?正惊疑间,枪声不断,又倒下了三四个人,剩下的人赶快都找地方躲藏起来。 可是枪弹的轨迹非常刁钻,几乎是完全不存在射击死角,薛鹏就看见路文跑来跑去选择适当的火力点,手一抬,对面就倒下一个人,而马胡子则在树上敲得对方不敢露头,只能在原地等着路文的收割。 这时邵府内火势熊熊不灭,透过火光可以看见有许多人在奔走救火,但是火势太大实在控制不住,再过了一会,从府里又跑出来了很多人。 见到人多了起来,先前躲着的人胆气又壮了起来,便有不怕死的大叫道:“他们最多只有几杆枪,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一起冲过去。”马胡子略微瞄了一下,一枪又把他给敲倒了。 人的勇气真是一个怪东西,有时候可以面不改色勇不可挡地欺负一个小女孩,有时候却在死亡的面前胆战心惊抱头鼠窜。虽然人人都知道这边火力不强,但是谁也不愿意冲上前来做第一个送死的靶子。又敲掉几个人后,对方集体了一声喊,四散奔逃开来。 马胡子和路文跳出来追打了几枪,却一条鱼也没捞着,急得马胡子连连跺脚,恨不得追上去把他们全部千刀万剐。路文连忙把他拦住,静风也淡淡地道:“今天已经杀了太多人了,施主还是就此收手吧,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薛鹏傻傻地躲着看了半天的戏,这时候也走了出来,和路文一起翻看着地上的尸体。马胡子在旁边不住声地道:“快找找有没有邵霸天和瞿老幺。”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不用找了,瞿老幺已经死了,邵霸天还在这里。” 从树后面慢慢走出来一个精壮的男人,衣衫不整,满面乌黑,头也被燎去了半边,可是神情依然冷酷如鹰,眼神依然锐利如鹰,手作鹰爪正搭在小金翠的喉咙上,冷冷地看着这边的四个大人。 马胡子一脚把薛鹏踢了一个跟头:“嬲你娘,老子在前面打生打死,你却连个人都看不住,真他娘的废物。” 薛鹏被踢得灰头土脸地却不敢做声,只能恨恨地看着邵霸天。 邵霸天打量了马胡子几下,问道:“你们是贺龙的人?”不待回答,又转向了静风:“大力鹰爪门不记得与少林寺有过什么过节,为什么今天毁我门户,断我根基?”问到后面,他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可见愤怒已极。 静风还没说话,马胡子已经把枪举了起来,邵霸天立刻把小金翠往身前一挡。小金翠裹着的外衣掉了下来,现出她*的双腿和血污的下身。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软绵绵地任凭邵霸天摆弄。 静风把马胡子的枪压下,厉声对邵霸天道:“看到没,这个小女孩就这样被你们这群恶贼毁了一生。。。。。。。” 邵霸天冷笑了一下:“妈的原来是为了这个小丫头,这样的货色老子没玩过一百也有八十了,看不出你一个出家人原来也好这一口,早知道就让瞿老幺留着给你来开苞了。” 静风气得暴跳如雷,身上的僧袍如风中柳林般不断地舞动,几乎要按不住马胡子的枪。薛鹏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他定定地看着邵霸天的嘴,完全听不到所有的声音,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向头顶,冲得自己头晕目眩。 邵霸天还在继续冷笑:“当今之世,强为王,只要我有权有钱有势,想玩哪个女人就玩哪个,想欺负谁就欺负谁,要你个小和尚多管闲事?有本事就把枪放下,看你霸爷怎么收拾你们几个。我数三声,要是你们还不丢下枪,我就杀了这个小丫头。” 一字出口,邵霸天把全身几个要害都闪到小金翠后面,冷冷地看着拿着枪的两个人。 二字出口,邵霸天的手上加了三分力气,小金翠的喉咙被越捏越紧,她艰难地呼吸着,面上已经现出青紫之色,眼睛中也是白多黑少。可是她一直除了不停流泪,没有出半点声音,也没有半分挣扎。路文叹了口气,把枪丢在地上,马胡子也垂下了枪口,犹豫着是不是要丢枪。邵霸天狞笑起来,手上略松了松,让小金翠大口地喘着气。 三字正要出口,一把飞刀如闪电般划破虚空而来,正钉在邵霸天的咽喉。邵霸天自始至终没有拿正眼瞧上薛鹏一下,仿佛完全当他不存在一样,没想到居然一出手就是绝杀。 邵霸天似乎想动下手指,可是他用尽所有残余的力气也没能把捏在小金翠喉咙上的手指收紧,他定定地看着薛鹏,忽然两眼一翻,倒地死去了。 马胡子、路文和静风也都定定地看着薛鹏,良久才听到静风喃喃道:“无恨十三刀,刀刀无恨。。。。。。。” 小金翠伏在地上喘息了很久,忽然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前走去,她顺手在地上捡起一柄尖刀,一具一具地仔细地翻寻着尸体。 终于她找到了那具脸上带着一撮毛的尸体,她跪在旁边,一刀一刀,流着泪慢慢地戳着,直到把那丑陋的尸体戳成一堆不成形状的烂肉,方才转过刀口朝自己的喉咙抹去。 路文和静风一直在注意着她,她刚要举刀自尽,静风就一步跨过去夺下了她手中的刀,顺势一掌拍在她脑后,小金翠翻了翻眼,昏了过去。 刘名医的医馆热闹了许多,光马胡子一行就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四五个,这些人有病有伤,有大有小,有的只是皮肉之痛,有的却已经奄奄一息,气得刘名医就要骂娘。桃花马上从包袱里掏出一大把现大洋呈过去,刘名医马上回嗔作喜了。等到他听说邵霸天一伙几乎被烧尽杀绝时,更是尽心尽力地医治,一心只想把这些煞星快些送走。 接下来的几天不断地有鹰爪门的人来医馆寻事,都被静风挡了出去,到后面陆续有几个高手过来,静风几乎也要抵挡不住。伤势痊愈的路文搬了把椅子,抱着枪坐到门口,见到貌似武林中人过来就举枪瞄准,渐渐地就没人再敢上门了。 薛鹏这几天都没有出门,一直坐在院子里回想那一刀,想着想着头脑就乱了,再也找不到那一刻出刀的感觉。马胡子也问过薛鹏几次,还叫薛鹏在院子里练刀给他看,可是薛鹏每次都偏之甚远,气得马胡子大骂薛鹏那天是瞎猫撞了个死耗子。 刘名医虽然贪财,可是医术倒真是不错,小婴儿的病情很快就好了起来,喜得桃花几乎要给他磕头。陈虎在昏迷了几天以后也醒了过来,当第一眼见到薛鹏的时候他高兴得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薛鹏却黯然地按住他,跟他说了黄金翠的事。陈虎当时就红了眼,马上要下床杀人,薛鹏连忙告诉他已经把邵霸天和瞿老幺都宰了,他才哭着要去见黄金翠。 第四十四节 金翠返离魂,薛鹏初谈兵 许久不见,陈虎已经长成了个小伙子,身材高了,嘴边也隐约可见些绒毛。(..tw好看的小说) 陈虎在薛鹏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黄金翠的床边坐下,他轻轻抚摩着小金翠的脸,止不住泪水又迅速地流了下来。 陈虎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着薛鹏说起了小金翠的故事,她从小父母双亡,大荒之年爷爷带着出来逃荒,路上哥哥又病死了,爷爷只好把她和她孪生姐姐一起卖掉。本指望姐妹两能卖到一处,将来也还有个照应,可是陈虎的师父囊中羞涩,只能买下她一个,她的姐姐据说是被卖到窑子里去了。她那时候年纪还小,只能记得自己姓金,师父就收了她义女,随了师父姓黄,取名就叫黄金翠。 小金翠自从被救回来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刘名医认为她的伤其实并不重,可是却是最难治好的。他说小金翠全身都是浓浓的死气,可能是中了邪,也可能是自己一心求死,可以说大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了。 自从儿子的病情好转后,桃花每天都会过来用艾叶给小金翠洗身子,她经常会把这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摩她的头,哭着道:“那些畜生,怎么下得去手哦。”奇怪的是,每次马胡子听到她的哭骂,都会表情不自然地找个借口逃掉。 陈虎还在努力地试图叫醒小金翠,桃花已经拎着水桶进来了,她看见了陈虎,惊喜地道:“小猴子,你醒了?伤势好点了吗?” 陈虎看了看桃花,嘴角**了几下,低下头道:“桃花姐。” 桃花眼中欣喜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她也低下头道:“你们出去吧,我要帮她洗身子了。” 薛鹏扶着陈虎出了门,忽然问道:“你怎么那么冷淡对她,你昏迷的时候她来看过你好多次,你应该知道她很关心你的。” 陈虎冷冷道:“那又怎么样,她已经不是我的嫂子了,而是,马胡子的女人。”过了一会,陈虎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薛大哥,为什么不是你娶了桃花姐呢?” 薛鹏无言以对,只能呆呆地看着陈虎,忽然感觉到小猴子似乎真的是长大了很多。陈虎毫不示弱地回看着薛鹏,薛鹏终于垂下目光,也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等你再长大点就知道了。” 刘名医开方,桃花备药,陈虎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康复了,刘名医对桃花赞不绝口,似乎有意要收桃花做个徒弟,但是一看马胡子的脸色,马上便打住了。又过了几天,刘名医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催着叫他们赶快离开。 陈虎怒道:“什么名医?还没治好就要赶病人离开。” 刘名医悠悠地道:“你们几个的伤病不是早就好了吗?至于那个小丫头,她得的是离魂症,非药石所能及也。再说你们的诊金也差不多了。” 薛鹏翻遍了全身,找出两个大洋来,硬塞到刘名医手上:“大夫,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小孩子一般见识,还请大夫指点一条明路,要怎么才能将那个什么离魂症医好。” 刘名医迅速地把钱收到怀里,脸上略现了一点笑容,他继续悠悠地道:“人有三魂七魄,所谓离魂症就是魂不附体,魄不入舍,这可能是她自己的魂魄不愿意回来,也可能是她的魂魄被人捉走不放回来,这一带山上的苗家就有多种这样摄魂夺舍的法术。(..tw)” 陈虎口里喃喃地念着什么,薛鹏追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让魂魄重新附体入舍呢?” 刘名医翻了翻眼睛道:“我只是个医生,这些巫蛊之术我怎么会知道。” 旁边的路文接道:“我倒是知道一些,我们山下的人家,要是小孩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大病小灾的,他娘就会拿上小孩的贴身衣物,从半山里一直捶打下来,一边捶打一边叫:我的儿啊,你快回家来吧。这样一直到家门口,再一把火把衣物烧掉,听说小孩子的魂就会自己回家了,也有这样就把病治好的。” 刘名医鄙夷道:“愚民之见。”转身进屋去了。 路文道:“不管是不是愚民之见,寨主说明天我们就要上路了,今天一定要这样试一下。” 在路文的指导下,薛鹏负责唤魂,陈虎负责捶打衣服,静风负责诵经祛邪,桃花负责照料小金翠,一伙人忙里忙外地累了半天,小金翠却没有一点要醒转的迹象。 陈虎伏在小金翠床前哭道:“妹妹,你快回来啊,哥哥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找你姐姐的,你快醒过来啊。” 薛鹏一下拦住了他:“哎,你刚才说带她去找姐姐的时候,我好象看见她的身子动了一下。”路文和桃花也连着说好象看见是动了一下。 陈虎马上再叫了几声,可是这次再也没有动静了,薛鹏道:“看这样子可能要找到她姐姐才能叫醒她了,对了,她有没说过她姐姐是被谁买走的?” “有的,她记得很清楚,是一个叫做兰姑的女人。” 兰姑?路文和薛鹏的脸上同时露出古怪的神色。薛鹏忽然想起曾经在陈家村集市上面看到过的景象,他本是记忆力超强,那幅画面又曾给过他深深的触动,他一边慢慢回想着,一边拖长声音模仿起那个节奏:“我的家,在江西,膏粱之地;进有屋,出有田,自给自足。谁知晓,战乱起,兵祸连年;重赋税,多徭役,苦痛难提。我的儿,去当兵,杳无音信;三年后,才知他,战死淮阴。儿媳妇,了疯,前庭跳井;老伴儿,哭瞎眼,后院丧生。无奈何,携三孙,他乡远走;没料想,逢大疫,厄运难逃。我的孙,病死,死不瞑目;尸未冷,葬无地,弃之路旁。。。。。。” 还没哼完,小金翠已经是哭将起来:“爷爷,不要把我和姐姐卖掉,我以后都会听话的,我不敢再胡闹了啊爷爷。” 虽然出乎意料地唤醒了小金翠,可是众人都没有欢喜的神情,每个人都还沉浸在那个悲惨的故事里,桃花望向小金翠的眼神更加充满了疼爱。唉,多灾多难的小女孩。 小金翠一头扑到陈虎怀里:“哥哥,我被坏人欺负了,我不想活了。” 陈虎只好轻声安慰她:“没关系的好妹妹,坏人都已经死了,你就当是被小虫子咬了一下。好好休息,等你有精神了哥哥带你去找你姐姐。” 小金翠毕竟年纪幼小,对于贞洁的概念还不是很强烈,被陈虎轻轻的拍着,似乎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哭了一会又睡过去了。 整个晚上,大家都睡得不安宁,耳边似乎仍在绕着那凄凉的歌声。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就出了医馆,陈虎本来是极不情愿再上那座山,可是薛鹏和桃花都不允许他再次独自在外面闯荡了,这次逃得性命,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没办法,陈虎只好背着小金翠跟着他们回山。 看到陈虎脸上不停淌下的汗珠,小金翠扭动着身子要从他背上下来,可是陈虎却把她反搂得更紧,还不让薛鹏他们接手。 小金翠小心地帮陈虎擦去汗水,将双手在陈虎头上搭起个凉篷,帮他遮挡其实并不猛烈的阳光。上山的时候,她会扯过路边斜伸出的林花,最后为陈虎编织出一顶花冠,帮他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然后嘻嘻地笑。 自从那晚大开杀戒以后,静风越来越沉默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诵经。看到小金翠孩子气的动作,他也会偶尔会心地微笑一下,然后神情继续落寞下去。 在休息的时候,陈虎经常会去向静风请教些拳脚,静风也是尽心传授,还教了小金翠一套小巧腾挪的步法。 而马胡子则会把路文和薛鹏叫去分析这次下山为什么会弄得如此灰头土脸,路文是拿定主意打死不开口的,薛鹏被逼得实在没法,脱口而出道:“不如专门建立一支亲卫队,这样以后下山至少可以多一个逃命的机会。” 马胡子大感兴趣道:“继续往下说。” 薛鹏边想边说:“这个队伍的所有人都要上马能骑,入水能游,遇敌能战,见阵能守。人不在多,百十个人就足够了,但是一定要绝对的服从,绝对的勇敢。”薛鹏越说越激动,没注意到路文正以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薛鹏接着道:“高顺七百陷阵营,每所攻击,无不破;陈庆之以七千之众,纵横宛洛之间,前后作战四十七次,攻城三十二座,皆克。若能练出如此强兵,别说下山了,天下更有何处去不得?” 第四十五节 才回齐云寨,又遇钟云其 马胡子听得热血沸腾,击节叫好,马上问道:“这样的部队我早就想要了,可是谁来练呢?” 薛鹏马上软了下来,转眼看看路文,路文已经拿眼瞟向对面树上的小鸟了,似乎在计算着是清蒸还是红烧比较好吃。 马胡子问了几声,似乎要火了,薛鹏的心里忽然一动,仿佛有个什么念头正在慢慢地浮上来,初时感觉好象有点不切实际,但是越想越心痒难熬。他忽然开口道:“我来练。” 马胡子大喜,连忙和薛鹏敲定,叮嘱他一回山就要开始练兵,而路文却在一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路无话,当马胡子终于站在大石门脚下,他大笑了三声,又大哭三声,大吼道:“我马胡子又回来了。” 在大石门门口,静风向大家辞行,虽然薛鹏极力邀请他到山上去做客,他却咬定了要早点去接受师父的责罚,黯然地离去了。 看到只有这么几个人回来,军师很是惊愕,再看到薛鹏居然也活着跟回来了,军师的脸就拉得更长了。 薛鹏躲在小房里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大觉,起床后就立刻去找陈虎。因为桃花的关系,寨里给陈虎安排了一间很大的房间,薛鹏去的时候,小金翠正和陈虎打闹着布置房间呢。 薛鹏把陈虎找了出来,跟他说了练兵的事,陈虎想了一阵道:“这是个好事,不过一定要把队伍拿在自己手里,不然要是练出兵来却给马胡子和军师抢了去就太亏了。” 薛鹏道:“这些我也想过了,寨里的人我看都是不能用的,要到外面去招些人来,年纪小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一定要家世清楚没有拖累的,最好都是些孤儿。.tw[]” 陈虎道:“这山下几个村子我最熟了,不如过几天我下山去找些小时候的朋友,只要我们手里有了枪,就不用再听他们摆布了。”他平静地对薛鹏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把桃花姐抢回来。” 薛鹏苦笑了下,叮嘱陈虎道:“一定要小心,不能露一点风声。” 陈虎本来已经起身要走了,听到这话又原地站住。他没有转身,只是沉声道:“放心,我向小不点过誓,我一定会给他报仇的。” 当天晚上,薛鹏又来到了后山,许久不见,赛赛出落得越美丽了,一双眼睛就象会说话一样,眨也不眨地看着薛鹏。 薛鹏被看得老不自在,连忙问道:“师父在吗?” “我在这里,”白牡丹从树后转了出来:“你不是从来不叫我师父的吗?怎么出了一次山就转了口了,是不是在外面被欺负了。” 薛鹏尴尬地讪笑了几下,忽然道:“师父,我在外面见到了你的熟人呢。” 白牡丹漫不经心地道:“哦,是什么人啊?” “他说叫杜心武。” “什么?”白牡丹几乎连手中的拐杖都掉在地上:“他回来了?他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只说无恨十三刀,刀刀无恨。师父,什么叫无恨十三刀?” 白牡丹心不在焉地道:“这是我们无恨门的绝技,讲求出手无恨,出刀无恨。” “那师父什么时候可以教我这个绝技的?” “你?”白牡丹抬眼看了薛鹏一眼:“你还是先把基本功再练扎实一点吧,不要好高骛远。”说完,白牡丹摇着头,进屋去了。 看到薛鹏沮丧的样子,赛赛连忙做着手势,笑嘻嘻地表示会帮薛鹏把刀谱偷出来。 刚刚把陈虎和小金翠送下山去招兵,军师就派人来找薛鹏。内堂里,军师正在和一个人说着话,听到薛鹏的声音,那人立刻站起身来笑道:“哈,你这家伙,让我一顿好找。” 薛鹏一看,原来是赶尸派的钟云其,军师见薛鹏进来,好象蒙赦一样,告了声罪就离开了,钟云其也大大咧咧地不去管他。 钟云其一脸笑嘻嘻的,薛鹏也笑着捶了他一拳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钟云其笑道:“我都在这附近守了个把月了,看着你回来的,估摸着你把事情处理完了才上来找你。” 薛鹏的脸色凝重起来:“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了,我这次是专程来带你回派里参加选掌门的。” 回赶尸派?薛鹏不由得想起那尸山肉海的场面,虽然自从他出了古墓以后就不再惧怕死尸,可是苍蝇多了也恶心人不是?他摇摇头道:“我不去。” “嘿嘿,不去可不行,这次师父能不能保住掌门之位,就要看你的了。” “上次得了那个摄魂珠,你不是说就能帮上你师父吗?” “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吧。”钟云其不由分说地拉着薛鹏就走,路上也有些小土匪探头探脑地打量钟云其,被钟云其的眼光一扫,立刻就象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跑得没影了。 钟云其一边走一边向薛鹏解释,原来上任掌门还没有指定继承人就离奇去世了,按照惯例由他的大弟子也就是钟云其的师父青松子暂时代理了三年掌门之位。现在三年期满,各家弟子一直垂涎于这个位置,这次都是使尽解数来争抢。有的拉拢本门前辈,有的结交外派高手,青松子只能凭着摄魂珠暂时压住阵脚。但是掌门正式即位是要邀请武林同道来观礼的,随着来观礼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人对青松子给薛鹏的这个神蛇体提出了质疑,认为这是典型的滥用掌门之权,还有人怀疑薛鹏就是青松子的私生子,青松子百口莫辩,只好让钟云其来请薛鹏回山。 薛鹏刚刚才从外边回来,实在是不愿意再出远门,可是拗不过钟云其软语相求,钟云其还使劲吹嘘赶尸派宝地山川秀美,林壑丰饶,比连云峰这破地方可美多了。反正不管薛鹏怎么说,钟云其是打定了主意怎么都要拉着薛鹏一起走了。 出了齐云寨后,钟云其就带着薛鹏专门走人迹罕至的小道,薛鹏纳闷地道:“不是说赶尸派在湘西这里没人敢惹吗?怎么看你好象做贼一样?” 钟云其道:“谁说我们没人敢惹,只不过因为我们一直与世无争,所以各家各派也都不愿意来招惹我们,而一般的民众听见我们的铃铛早就躲得远远的,正好让我们保持着神秘。不过就是因为太神秘了,所以有人认为我们是歪门邪道,经常会有人来袭击我们,还说是为民除害。不过,这次我倒不是怕那些无聊的人,而是防备我的那些同门。” 薛鹏点点头,没有说话。 越往西走,道路越是艰险,有时是百丈悬崖之上,凿出仅能容脚的小径,扶着山壁缓缓而过;有时是跨江一条粗索,象猴子一样倒挂在索上,手脚交替着攀过江去。幸好一路上林树春花,漫山红遍,又有钟云其在耳边不停的絮叨,倒也是不怕寂寞。 幽暗的林道边,经常会出现一间阴森的小店,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却在店外挂着两个素白的大灯笼,灯笼上还用朱砂写上大红的“奠”字。 钟云其看见薛鹏好奇的样子,忍不住得意地解释这些小店就是专门为赶尸人所准备的。赶尸人通常都是夜晚赶路,白天休息,通常是太阳一冒头就会住到这样的小店里,赶尸人睡外间,尸体都立在店后的大厅里,到晚上才摇着铃铛重新上路,店钱就直接留在桌上,除了店主也没人敢来拿。 渐渐地路上看见的汉人越来越少,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苗人越来越多,他们不象汉人那样见到钟云其就跑开,反而还会大方地向他们两人打着招呼:“奇花,妮呀祖。” 第四十六节 上山终遇虎,树下聚群狼 赶尸派的宝地玉屏峰,远看就象一方巨大的屏风一样,高高挺拔在群峰之间。山脚下,许多背刀挎剑的武林人士正在往山上走,有四个赶尸派的弟子正在殷勤地招待着。 薛鹏和钟云其躲在一旁的树林里,偷偷扒着枝叶往外看,薛鹏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 钟云其傲然道:“我们赶尸派或不是最强最有名的门派,但绝对是历史最悠久的门派,从有中华历史记载开始就有了我们的门派,所以我们派里有大事,同道们都还是或多或少地给些面子的。”他接着挠了挠头道:“不过这来的人也确实太多了,而且很多都带着兵器,好象不是什么善茬。七师叔那四个弟子和他们有说有笑的,说不定这些人都是七师叔请来助拳的吧?” 薛鹏仔细看了一下那些武林人物,全都是凶神恶煞,膀大腰粗的,他越看越觉得自己这躺可能前景不妙,正要打退堂鼓,钟云其已经拉起他的手道:“这边给七师叔的人拦住了,可能上不去,我们还是走小路吧。.tw[]” 默默地跟在钟云其后面,薛鹏忽然问道:“难道你师父就没有几个来助拳的朋友吗?” 钟云其愣了一下,苦笑道:“派里面三师叔是苗裔,和附近这一块的几个土司关系极好;四师叔负责新入门弟子的指导,在派里人缘口碑都是不错;七师叔是负责在外面接趟子的,白道黑道都吃得很开;而我师父和二师叔几个平日里只是负责赶趟子,生人都难见到几个,而且我师父也不喜欢和人交际,到现在为止只有几个酒友、棋友,看来也是帮不上多大忙的。” 薛鹏很想说一句,既然这样,那你师父还是不要做掌门好了,看了看钟云其的背影,实在难以开口,只好连忙赶上。 这条小路看来平时很少人走,满布着荆棘灌木,坎坷难行,两人直到傍晚时分,才爬到半山腰上,钟云其指着一个黑黝黝的山洞道:“从这里穿过去,就可以到兵主旗,苗王庙,九黎堂,不过洞中禁制机关很多,还是我先过去禀告了师父,撤了机关,再来带你过去吧。”薛鹏同意了。 钟云其走后,薛鹏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山上的风愈来愈大,吹得树木东倒西歪的。薛鹏放眼望去,千枝万叶此起彼伏,好象都在向他致敬,他的心中略有所动,放声长啸起来。 他的啸声方才出口,山林间竟有多处啸声回应,薛鹏也是在山里住过很久了,一下就听出那些乃是狼啸,他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迅速地爬到旁边的树上去了。 他刚刚把身子藏进一丛树叶里,从周围就转出来了十几头野狼,领头的一只个头很大,碧绿的眼珠好象带着地狱的幽光,让人望而胆寒。 这些狼一路走一路嗅,到了薛鹏坐处,低头嗅了很久,直接奔着薛鹏藏身的树来了。狼群在树下转了很久,有的盯住树上的薛鹏,有焦躁地就直接人立起来抓下几块树皮,还有的吭哧吭哧地开始咬树干,可是这棵树实在太粗,咬了一会也就停止了。 头狼突然抬头望向空中的圆月,长声尖啸起来,树下的十几只狼也跟着伸直了脖颈,出各式各样的啸声,声音拉得很长,到最后听起来几乎就象断肠人的哭声。 薛鹏被震得头晕目眩的,总算明白了鬼哭狼嚎是什么含义,他只有紧紧地捂住耳朵,任这声浪带着他飘来荡去。 幸好狼群只嚎了一次就停止了,头狼悻悻地看了看薛鹏,带着狼群在树下伏着,看来是要一直守住薛鹏了。 薛鹏与狼群对峙了半天,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便也抱着树干打起盹来,不过他睡得极为惊醒,不时张开惺忪的眼睛四周开一下,生怕睡得太熟了掉下树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鹏似乎连手都酸麻得痛的时候,山中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这阵风与平常的山风又大为不同,直吹得飞沙走石,风中还隐隐带着一丝腥气。薛鹏正惊疑间,从山冈上缓缓走上来一只吊睛白额猛虎。 第四十七节 群狼斗恶虎,山魈战灵蛇 这只虎漫不经心地四周看了看,径直朝着这棵树而来。头狼早就带着狼群跑开了,可是却只跑到不远的地方蹲坐着,有个别饿极的狼还凶恶地向虎龇着牙。 老虎完全没把这些挑衅当作一回事,它也看见了树上的薛鹏,低吼一声,震得枝叶纷纷飘落,而狼群跑得更远了。 薛鹏的耳朵给震得嗡嗡作响,眼前仿佛也出现了不少金色的小星星,可是他只管使劲抱住树干,一点也不敢放松。 老虎等了一会,看见这只猴子居然没有被震下树了,大为生气,绕着树转了几圈,似乎想找地方爬上树来,可是试了几次也没有成功,在树下焦躁地来回走动。 头狼见到虎霸占住了自己的夜宵,急得向虎狂嗥不止,旁边的狼也嚎叫助威。老虎只是扫了它们一眼,就对它们不理不睬了,干脆伏在树下闭目养神。 狼群在树下泡了半夜,此时也是饿得紧了,头狼一声令下,十几只狼就把虎团团围了起来。老虎睁开眼看了他们一下,立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金毛根根竖立起来,当真是威风凛凛。 从薛鹏的角度看来,狼群在头狼的指挥下采用了很聪明的进攻路线,几只大狼在前面吸引着老虎的注意力,几只小巧的狼则绕到后面准备进攻老虎的后部,就象它们对付野猪常用的办法一样。 可是老虎毕竟不是野猪,一只狼刚瞅个空子扑上去要掏老虎的**,虎尾已经剪了过来,一下就把这只狼甩出老远,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还一瘸一拐的。.tw[] 见到这条路不通,头狼一声号令,所有的狼都扑上去对老虎胡乱撕咬,趁着老虎一时忙得乱转,头狼一下跳到老虎背上,四只爪子深深扎入老虎的毛皮里,一口就咬下老虎的一大团皮肉。 老虎出震天的吼声,狂奔乱跳,横冲直撞,把周围的狼群撞得七荤八素。头狼终于抓不住虎背,头昏昏地被甩了下来,老虎扑上去,一口就把头狼的喉咙咬断,狼头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狼群本来还是气势汹汹的,龇牙露齿,连尾巴都扬起老高,一见头狼被咬死,立刻远远地跑开,尾巴也都垂下夹起。 老虎也不去追赶狼群,只顾着咬吃地上的狼尸,狼血瞬间喷了一地。狼群在远处纷纷出呜咽的哀鸣。 薛鹏从头到尾看完了这惊心动魄的搏斗,此时已是半点睡意全无,脑中仍在回想刚才的战斗场面,他把虎的威势,狼的凶狠和协作,以及最后头狼被咬死后狼群的迅速崩溃,都一一与兵法相对,让他好象明白了什么。 忽然,他现远处的狼群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而树下的猛虎也停止了进食,抬起头来四处观望着。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分子,似乎连风都静止不动了,一种诡异的气息在静悄悄地传播着,薛鹏感觉到一阵寒意顺着双腿一直袭上身来,沁入骨髓,钻入心底,他不得不刻意地变换了几次姿势,来让自己的身体保持一点热力。 震动,震动,地面在震动,树枝在震动,薛鹏的心也在震动。狼群几乎是一转眼间就跑到了更远的高坡上,远远地看着这边,老虎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威风,想逃却又不敢逃,象只小猫一样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震动越来越剧烈,薛鹏可以看见远处的树木一重重地被拨开又还原,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当最后一重树木被拨开以后,从黑暗之中慢慢走出来一只硕大无朋的山魈。 薛鹏在陈家村的时候,也有猎人抓到过山魈,那些山魈虽然只有二三尺高,却都已是凶猛无比,经常会咬断铁链,连最勇敢的猎狗也只敢离得老远乱吠,最后只有开枪击毙。面前的这只山魈人立而起足有七八尺高,鼻子红如朱砂,两颊白如粉,从血盆大口中弯出两根长长的獠牙,配着颌下长长飘动的白须,直如地狱中走出的恶鬼一般。 山魈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老虎一直都在紧张地看着它。山魈似乎是走得累了,停下来歇了歇,向着老虎招了招手,好象在叫它过去。老虎就象被施了法术一样,万分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走到山魈跟前,虎眼里淌出两颗豆大的泪珠。远处的狼群也骚动了一下,跑得更远了。 山魈仔细打量了一下老虎,仿佛在估量肥脊。终于它满意地伸出手,用长长的指甲在虎头上一划,老虎的头盖骨就被划出了一个大洞,山魈坐在虎尸旁,用指甲挑起老虎的脑浆,细细地品尝着。 薛鹏目瞪口呆地看着兽中之王连一点反抗都没有的就成为了山魈的食物,好象感觉在做梦一样,或说今天晚上所看见的一切都好象在做梦一样。 但是梦仍未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空气中的腥味浓重了很多,狼群一直逡巡在远处,可能准备等山魈走后过来分食虎尸,突然嗷嗷叫着逃散开来,刹那间就跑得没影了。 山魈本来还在慢条斯理地享受它的美食,这时候也已经抬起头来,全身根根毛就象钢针一样立起来,让它的身体好象一下子就胀大了一倍。它把双手捏成拳头,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对着暗林深处不断出示威的怒吼。 虽然说薛鹏自己认为今天晚上已经看见了太多离奇的事,就算再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会再吃惊了,可是这次出来的家伙还是让他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伴随着中人欲呕的腥风,顺着山魈的来路缓缓游过来一条巨蛇,这条蛇的身体足有半间房子粗细,两只眼睛就如两个大水缸,红信吐出有丈许来长,口中点点地滴下浓稠的涎液。 巨蛇的蛇信几乎已经舔到了山魈的脸,身子却还在十数丈以外游动,带得附近的树丛剧烈摇晃。山魈完全没有了刚才懒洋洋的神情,趁着巨蛇的身子还没完全过来,一下子跳到半空,双拳用力地敲在蛇头上。 “咚”的一声巨响,蛇头几乎被这一下敲到地里去,巨蛇吃痛之下,将蛇身猛地拉了过来,撞飞了不少大树,在林中形成了好大一块空地。 巨蛇把身子盘了起来,蛇头昂起老高,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山魈。山魈站在巨蛇身前就好象西瓜旁边的一颗小葡萄,可是它却夷然不惧,拍打着胸膛向巨蛇不停地尖声嚎叫。 巨蛇一低头,如闪电般张口就向山魈咬过来,山魈早有防备,几步跳开巨蛇的攻击范围,抡起拳头狠狠地敲着巨蛇的鳞片。巨蛇一击不中,蛇牙重重地磕在地上,地上顿时出现了两道深沟。 巨蛇全身的鳞片都有磨盘大小,在月光下映出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山魈的拳头用力敲上去,出金铁交击般的声音,在静夜里远远地传开。这只山魈几乎已经年老成精,很快就现蛇腹部的鳞片较小,而且比起背上的鳞片也要大为柔软,于是它有意识地专门袭击蛇腹,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又在蛇头回袭之前迅速跳回原处。 巨蛇吃痛不过,将身子盘得更紧了,蛇头死死地盯住山魈,蛇信伸缩处,出很大的咝咝声,如风穿过山洞的声音。山魈也不着急进攻,只是站在原地用力的拍打胸膛,等待着巨蛇的下一次出击。 如是来往了几次,巨蛇连山魈的毛都没碰到一根,反而被山魈捶了好多下,巨蛇凶性大,两只眼睛如铜鼓般高高突出,闪着碧幽幽的磷光。终于,巨蛇抓住了山魈的一次疏忽,把山魈团团地缠了起来。 第四十八节 探奇摩云洞,认尸道藏府 山魈本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紧张,甚至还有些带着戏弄巨蛇的意味,可是一个不留神,就被巨蛇抓住机会层层包裹起来。它只有全身筋肉绷紧来抵抗蛇身的绞力,并且手脚并用要从包围中挣脱出来。 巨蛇好不容易捉到山魈,岂能这么容易就让它跑了,把身子一圈圈地缠得更紧,缠得山魈的鼻子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而且蛇头已经掉转过来,对着山魈便咬。 山魈连忙松开挣扎着往上攀爬的双手,死死地抵住蛇头不让它咬下来,可是巨蛇的力量实在太大了,眼看着蛇头越压越低了。 山魈大吼了一声,用出全身力气将蛇头往上推,身子也是一胀一缩,借着这个机会就想要逃脱出去。 正在这时,蛇头忽地喷出一团绿雾,紧接着从蛇牙处不停地滴下涎液。山魈被绿雾一喷,被涎液一泡,立刻全身的动作就缓慢下来,再过一会,山魈的身体全部瘫软了下来,巨蛇再使劲一绞,顿时响起了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微风吹过,那团绿雾随风飘来荡去,竟慢慢地飘向薛鹏藏身的大树。薛鹏虽然拼命地忍出呼吸,蒙住口鼻,但是终于还是吸入了一点,头晕脑胀之下一头栽下树来。 摔得浑身疼痛的薛鹏迷迷糊糊中看见巨蛇把山魈一口吞了下去,又把虎尸狼尸通通吞食了,最后游到薛鹏面前来。巨蛇刚刚把蛇信舔到薛鹏的脸上来,薛鹏就昏迷了过去, 薛鹏悠悠醒转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先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好象没什么地方受伤,方才放心地四处观望。 他惊奇地现,在他昏睡地点的四周地面上,布着由一条涎液围成的绿线,而在绿线的范围外,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野兽的白骨,有狼有狐,甚至还有几只小鸟。 薛鹏直到太阳把涎液全部晒干,方才胆战心惊地跳过那条绿线,他到处找了下,没有看到钟云其,便来到昨天钟云其指的那个山洞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望。 这个山洞又宽又深,洞口上方是一块青铜的牌子,上面用金文镌着“摩云洞”。薛鹏只见到里面黑漆漆的,进去不知道有多少里路,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在洞外等着钟云其回来。 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也没见到钟云其的踪影,薛鹏有点急了,他可不愿再过一个那样的惊魂之夜。他开始麻着胆子向洞里进。 进洞以后才现,洞里并不象外面看起来那么黑,不但洞壁上到处闪着磷光,而且每隔一段距离就点着一盏油灯,薛鹏好奇地研究了半天,断定这个应该是黑鳞鲛人油膏制成的长生灯。他不无恶意地想道:看来赶尸派真是太富有了,这么多长生灯,要是拿出去卖得值多少钱啊。 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了分岔路口,薛鹏看了看路口上的牌子,左边写着舍身,右边写着求道。他当然不会选择舍身,毫不迟疑地拐向了右边,一边走还一边想,难道赶尸派的人个个都这么博学,连这么生僻的金文都能全部看懂,他可没想过这里根本就没人认识这些字了,只是靠着口诀才能在这洞里不至于迷路。 一路走下去,又遇到了不少岔道,薛鹏都是看了牌子以后,根据感觉选择方向,不知不觉之间就走入了山洞的最深处。 这里的两个门上,分别写着“道藏”和“居省”。薛鹏琢磨了一下,猜不透是什么含义,凭着感觉选择了道藏。 进去以后是长长的一条甬道,穿过甬道,里面是一处极大的山洞,里面影影绰绰地立了几百人。 薛鹏先是吓了一跳,以为是专门为他而设的埋伏,定下心来再看,这些人影都只是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仔细看去额头上面都横贴着一张黄符,泥丸宫上还贴着一道红符,看来都是赶尸派存留的尸体。 经过陈家古墓一行以后,薛鹏现在怕什么也不怕死尸,他好奇的走了进去,开始观察这些尸体。 这些尸体脚下都点着长生灯,还在灯旁立了个青铜的牌子,上面隐约有字,看来就是这尸体的介绍了。薛鹏大感有趣,便从左一路看了下来。 第一处是一个身披蓑衣的男子,状极安详,身边还立着两名女子。男子身前的石台上刻了一些符号,薛鹏可是一个都看不懂,幸好在石台上方还有个铜牌,薛鹏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帝舜,收于苍梧。娥皇,女英,收于云梦泽。” 薛鹏心里大是好笑,帝舜本为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当真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人呢,赶尸派随便弄了具尸体在这里就自标自榜,幸好是自己看见了,要是给孔孟之徒看见,还不得一把火把这个洞烧了? 薛鹏摇着头走到下一处尸体前,这个是个峨冠的老,满脸悲愤之色,薛鹏读那牌子:“楚,三闾大夫,屈原,收于汨罗江。” 薛鹏又是大摇其头,自来书上记载屈大夫投江之后就被封神,至今湖南还有划龙舟捞尸体的习俗,要是尸体在这里,那我们几千年的龙舟不是白划了。 第三处尸体是一员武将,怒目圆睁,须戟张,脖项处一道剑痕,牌子上写着:“西楚霸王,项羽,收于谷城。” 薛鹏对赶尸派的胡搞已经有点厌烦了,便要转身离去,转身前不免多看了这武将一眼,感觉好象与常人有异,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走了几步,薛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额头上的汗登时就冒了出来。他回头又仔细地观察那武将,不信,擦了擦眼睛再看,果然还是一目双瞳。 薛鹏象疯了一样跑回到第一处尸体那里,满怀恐惧地看着那男子的眼睛,居然也是一目双瞳。 薛鹏浑身的冷汗象冒浆一样喷涌出来,他喃喃地道:“史记,项羽本记:舜目盖重瞳子,又闻项羽亦重瞳子。”他简直是被吓坏了,难道这些立在他面前的,真的就是真实的帝舜和霸王项羽吗?如果不是,哪有那么多重瞳的人? 他坐在地上慢慢想了一会,赶尸派既然能从轩辕黄帝之时流传至今,必定有些非常的能力,即使把这些尸体偷偷取出收藏至今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毕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一些。 既然这两处大有可能为实,那屈原的尸体看来也多半不会假,薛鹏不知是梦是幻,干脆每一处都磕了一个响头,往下一处走去。 这是一名年老的武将,面上似有病容,牌上写着:“汉,伏波将军,马援,收于武陵。” 薛鹏对马援也不是很熟,只依稀记得他是西凉锦马超的祖先,所以也没有多作停留,磕头之后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一处尸体薛鹏简直太熟悉了,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谁,只不过不敢相信而已。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美髯垂胸,威风凛凛,只是头颈间隐约可见缝合的痕迹。 果然,牌子上写着:“汉,寿亭侯,关羽,收于临沮。” 接下来薛鹏见牌就读,见尸就拜,几乎把头都磕痛了,他越看越是心惊,在这个山洞里,究竟埋藏了多少历史的真相,赶尸派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如果这个山洞里的尸体出现到外界人间,究竟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么可怕的影响。 薛鹏在洞里磕头磕得昏天暗地,终于转到右尽头。 明,建文帝,朱允炆,收于十万大山,算了,这个懒得拜了。 明,大顺王,李自成,收于九宫山,这个也懒得拜了。 再一抬头,终于现旁边居然再没有尸体了,薛鹏总算松了口气。他回看了一下山洞里密密麻麻的尸体,感觉自己好象沿着中华历史的长河细细地游了一遍,所得非浅。 第四十九节 化龙终泡影,腾蛇耀金风 叹着气走出这个山洞,薛鹏又对旁边的山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tw好看的小说)道藏是藏尸体的地方,那么居省又是做什么的呢? 薛鹏又好奇地走了进去,刚走到洞口,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好象是煤油,又好象是臭鸡蛋,薛鹏皱着眉头,捂着鼻子继续往里走。 走完了长长的甬道,里面又是一个大大的山洞,薛鹏往里一看,立刻连脚都迈不动了。只见里面满地都是黄的黑的如泥浆一般的黏液,而昨天晚上看见的那条巨蛇,正欢快地在里面打着滚。一天没见,巨蛇好象又长大了许多,浑身的鳞片通红亮,好象是在火上烧过一样。薛鹏注意到巨蛇原本光秃秃的头顶上竟然长出了两只小角,这下可把他吓得不轻,难道这条巨蛇即将要化龙?想起以前听到过的故事,薛鹏连忙回头就走,可是转身太急又慌不择路,竟一头撞在洞壁上。 巨蛇本来正在高兴,随便出去找点吃的,居然吃到了一只通了灵的山魈,看来这次只要能好好消化,说不定就能成功化龙。本来吃了虎狼之后还有点饿,准备把树上掉下的那个人也一起吃掉的,谁知在他身上居然现了那个小家伙的气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巨蛇不但没吃他,反而还为他设了一个保护圈。 刚才薛鹏一撞到洞上它就认出来了,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要是被那小家伙知道了,这次又是白忙了,巨蛇大急,连忙追了上去。(..tw) 薛鹏见巨蛇追来,跑得更快了,可是巨蛇一收一纵就是几丈远,薛鹏哪里跑得过,不一会就被巨蛇追上了。 薛鹏看着面前盘起身子的巨蛇,上次是趴在树上看,所以还没有感觉很恐怖,现在站在地面之上,感觉巨蛇就象是一座大山一样挡在面前,几乎都快把洞顶给撑爆了。 巨蛇也在看着薛鹏,还有点拿不定主意,这个人可能跟那个小家伙有点关系,要是伤了性命可能会有些麻烦,可是就这么放他走的话,要是给那小家伙知道自己道行又有大进,更是不堪其扰。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先把这个人吃掉,只要那小家伙这几天不过来,自己就可以蜕皮化龙,到时候也就再也不用怕了。 巨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向薛鹏咬了下来,薛鹏似乎是已经惊得呆了,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眼看巨蛇的尖牙就要咬到薛鹏了,从斜刺里忽然掠过一道金光,正打在巨蛇的头上。 薛鹏在失神中醒过来,看见一道金光在巨蛇身上到处游走,巨蛇似是对这金光畏惧已极,浑身的鳞片紧紧缩起,躲闪了半天,最后终于把头乖乖地搁到了地上,而金光也停留在了它的头上。 巨蛇的头放在地上足有房子高,在它的头上竟然还盘着一条小蛇,小蛇通体金黄,双眼碧绿亮,看上去玲珑剔透好不可爱。这可爱的小金蛇附在巨蛇的两眼之间,就好象参天古树上攀着的一根小藤,可是巨蛇却仿佛对这小金蛇畏惧到了极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金蛇用尾巴在巨蛇头上用力抽打着,按说对于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这样的抽打应该就象是挠痒痒一样,可是每抽一下,巨蛇的蛇头就好象被开山重斧劈了一下,连地面都生轻微的颤动,抽了几十下,巨蛇的头几乎有一小半都被劈进地底去了。 巨蛇吃痛不过,绿幽幽的眼睛里满是哀求之色,小金蛇咝咝唿唿地和它交流了半天,一口咬在巨蛇双眼之间的突起上。 巨蛇忽然剧烈地扭动起来,身子翻滚撞击,把洞壁都撞裂了几次,碎石纷纷滚落下来。薛鹏早就跑得远远的,惊魂未定之余看着小金蛇好象被磁铁吸住一样咬着就是不放。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巨蛇终于慢慢安静下来,薛鹏惊奇地现巨蛇好象又变小了,而且头上长出的小角也已经不见了,完全又回到了昨晚初见时的那个样子。 那条小金蛇现在也已经松了口,盘在巨蛇头上昂吐信,身上的金光更加耀眼了。薛鹏的眼睛被那金光刺得生疼,本来想合上眼不去看它,却现自己的眼睛居然不听自己的意愿一直盯着它看,而自己的双脚也不受自己控制,慢慢地向着小金蛇走去。 走到近处,小金蛇如闪电一般直冲下来,在薛鹏身上绕了一圈,最后盘在他的手腕上。薛鹏的身体瞬间就又恢复了知觉,他感觉到小金蛇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也就仔细地观察起这小东西了。 这条小金蛇只有尺许长短,筷子粗细,浑身鳞片金黄,应该是光秃秃的头顶上却长着很多肉瘤,看上去非常难看。薛鹏注意到在小金蛇的身体的侧面居然长着四处奇怪的突起,象是育未完全的爪子,这让他更加奇怪了。 他在观察小金蛇,小金蛇也在观察着他,不知道什么原因,薛鹏有一种很想要与小金蛇好好亲近的感觉,仿佛是见到了久别不见的亲人一样。小金蛇观察了他一会,也是摇头摆尾地好象很高兴的样子,忽然一下腾空飞起,一口咬在薛鹏额头正中。 薛鹏完全没有防备,开始还吓了一跳,过了一会现被咬的地方不但不疼,还又麻又痒的有点舒服,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被咬的地方慢慢流了过来。再过了一会,被咬的地方开始慢慢的热起来,渐渐地越来越烫,让他终于呻吟起来,他似乎看见从自己的额头腾升起一条一模一样的金蛇,和那条小金蛇融合在了一起。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薛鹏现自己坐在了巨蛇的背上,而小金蛇依然盘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巨蛇把背上的鳞片旋起来做了个凹处,让薛鹏能舒舒服服地坐在里面,虽然是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驰,却没有一点颠簸的感觉。 薛鹏本来只是茫然坐在巨蛇背上,听天由命地任凭它带着自己去随便什么地方,待听见砰的一声清醒过来时,前面已经可以看见洞口的微光,而巨蛇也已经不知去向。 薛鹏慢慢地顺着洞口的亮光走出来,洞口处是一块巨大的石碑,绕过石碑,就看见了一个热闹的广场。 广场的正前方,赫然立着一根高高的旗杆,杆子上光秃秃的并不见旗帜。围着杆子是一个高高的台子,台子上或坐或立着几十个人,看上去正在争吵着什么。台子下黑压压地围着几百人,有叫好的,有起哄的,有沉默的,有怒吼的,好象个大菜市场一样。 薛鹏走进人群里时,所有的人都在望着台子上的表演,也没人来管他。由于离得太远,加上人声嘈杂,他也不知道台子上面在吵些什么,拍拍前面那人的肩头问道:“老兄,那上面在吵什么的?” 那人回头一看,薛鹏破衣烂衫的好象个乞丐一样,还一身的怪味道,连忙捏着鼻子躲开了。薛鹏正感没趣,旁边有人道:“上面是赶尸派在争掌门呢,闹得不可开交。” 薛鹏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彪悍的青年,他看来也是在下面闷得久了,一边说一边火道:“大老远地把人请到这里来,却只是看他们闹架,真憋气。” 薛鹏感觉到他的口音很熟悉,细想想好象小金翠有几个词的音和他很相似,试探地问道:“朋友是从江西来的吧?” 薛鹏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那人几乎一下就变了脸色,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沉声问道:“你见过我?” 薛鹏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听你的口音和我一个朋友有点象,她也是江西的,所以我随便问问。” 那人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自言自语了一会,忽然开颜笑道:“呵呵,是我过分紧张了,这位朋友莫怪。我是宁冈袁文才。” 第五十节 初识袁文才,再遇摄魂珠 薛鹏想了想道:“我叫薛鹏,现在在齐云寨落草。” 袁文才笑得更欢了:“哈哈,那我们是同行哦,我也是做道上买卖的,不过我只抢奸商恶霸贪官,从来不抢好人。” 薛鹏奇道:“你在江西那边混路子的,怎么跑到湘西来了?想来这边开盘子吗?” 袁文才道:“不是,我前一段打下来个县城,把官兵惹火了,几路大军来围剿我,刚好赶尸派请我来参加掌门的观礼,我就把兄弟们分散开,自己来这边先避避风头。” 薛鹏咋舌道:“打下个县城?你好大的气魄啊。” 袁文才笑道:“呵呵,现在人家可是悬赏一万大洋要我的脑袋呢,想不想这笔财呢?” 薛鹏装模作样地想了下道:“不想了,你有刀,我打不过你。” 两人正在这里谈笑甚欢,却没想前面台上似乎决定出了什么事,忽然安静下来,台下的人群也立刻安静下来等着台上的说话。一时间,全场只有薛鹏和袁文才的说笑声,显得煞是突兀。 台上一个苗人装束的大汉似乎刚才吃了点亏,本来就很不高兴,现在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对象,大声叫道:“是什么人在那里喧哗,拿过来。” 两人旁边的人群连忙纷纷散开,生怕被殃及池鱼,现出里面的薛鹏和袁文才来。 别人还没怎么样,台上的钟云其已经是大叫起来:“师父,就是他,那个人就是你给了神蛇体的人,他叫薛鹏。” 薛鹏几乎是立刻就被人群推到了台上,他站到钟云其身边,恨恨地道:“你这家伙把我一个人丢在山上,我差点就被虎狼给吃了。.tw[]” 钟云其苦笑道:“没办法啊,我一上山就被三师叔的人给软禁起来了,直到昨天晚上才放出来。我后来下去找你又不见你,还以为你呆不住,已经下山去了呢。” 薛鹏还要再说,一个锦衣华服的老已经用讥笑的口吻道:“大师兄,这个人就是你选的灵尸?看上去怎么象是丐帮弟子啊?是武功盖世呢还是游戏风尘呢?哈哈。”旁边的人也哄笑起来。 钟云其的师父青松子是个很不起眼的老道,看来刚才也是吃了些亏,现在正蔫不拉几地抚弄他的拂尘呢。他也抬头看了薛鹏一眼:“他么。。。。。。”忽然,他的眼睛几乎都直了,指着薛鹏的手腕道:“你,你,那,那是什么?” 众人都惊奇地看过来,薛鹏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原来小金蛇自从盘上薛鹏的手腕后就一直没有动静,别人看了也只以为是薛鹏戴着的饰物,谁知道这时候它忽然动了起来,还昂起头咝咝作态。 几个老头都围了过来,低声讨论道:“这个难道就是神蛇?” “不知道,我没见过,你见过吗?” “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听师父师祖他们说起过,好象神蛇就是这个样子。” 商量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终于有个年纪最小的道:“把摄魂珠拿来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几个人恍然大悟,连忙去安排。钟云其凑到薛鹏耳朵边问道:“这条小蛇你从哪里弄来的?” “就在摩云洞里看见的,它一定要跟着我,我就带它来了。” 钟云其又苦笑了一下:“你不会这么走运吧,神蛇可是有好多年没人见到了,难道就给你碰到了?对了,那个摩云洞到处是机关,岔道又多,你是怎么过来的?“ 薛鹏刚想说我是骑着蛇过来的,那边人已经安排妥当,青松子煞有介事地打开用锦缎包住的摄魂珠,恭敬地放到香案之上,然后示意要薛鹏把小金蛇也放到香案之上。 小金蛇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珠,看了一会,现从珠中映出自己的影子,它愤怒了,用口使劲去咬珠中的自己,却理所当然地怎么也咬不着。 几个老头看到全无异状,都明显地松了口气,那个苗人还得意地道:“我就说吗,这个怎么会是神蛇呢。” 话音未落,小金蛇尾巴一摆,把摄魂珠一下扫到地上,立刻摔成了碎片。 第五十一节 薛鹏施巧计,金蛇化应龙 这一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了,赶尸派的人都哄围了上来,气势汹汹地要把这条闯祸的伪神蛇碎尸万段。(..tw)青松子却疑惑地看着地上的摄魂珠碎片,惊叫道:“不对,这个珠是假的。” 众人大哗,有些见道的纷纷过来查看,这个珠外面看起来几乎和真的一模一样,可是里面茬口很新,有些地方还露出青白的瓷纹,断然不象是多年的古物。 几个老头商量了一下,钟云其当时带回来的珠他们都试验过,应该是真实无误的,而且前几天还一起用来摆过法阵。现在居然成了个西贝货,那就只能是这一段时间忙于选掌门,被人狸猫换太子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这几天里接触过摄魂珠的十二名弟子全都被叫了过来一个个盘问,可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头绪,每个人都不承认。 台下的人已经骚动起来,本来每个人都是来参加新掌门的观礼的,谁知道却看着一群人吵来吵去,现在又无端弄出个偷盗事件,大家都开始起哄起来。台上的青松子他们也很尴尬,这件事本来可以私下内部解决的,现在却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来,如果查不出来的话,对赶尸派的声望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正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薛鹏忽然开口道:“不如让我来试一试好吗?” 众人都以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薛鹏笑了笑道:“其实小金蛇可以分辨出那个偷珠的小偷。”看着大家更加怀疑的目光,薛鹏接着道:“把小金蛇放进一个木盒里,让这十二个人都伸手进去摸摸它的头,如果是那个偷东西的人的话,小金蛇就有所感应,会咬那个人的手指的。” 众人将信将疑,还是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有人飞快地拿来一个木盒子,在壁上挖出一个大洞,薛鹏小心地把小金蛇放了进去,然后把盒字盖好,对那十二个人道:“你们轮流进去摸下小金蛇的头吧,不用怕,如果不是小偷,它是不会咬你的。” 这些人虽然是心惊胆战的,可是还有那么多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呢,只好依次排着队听天由命地把手伸进去,可是所有人都试过了之后,也没有现有谁被蛇咬的迹象。 锦衣老刚要开口讥笑薛鹏,薛鹏却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挨着个闻了闻那些人的手,忽然抓住一个人道:“就是他,就是他偷了摄魂珠。” 那人看上去也是一个苗人,正满脸惊怒地道:“你胡说,血口喷人,那蛇又没咬我。” 薛鹏笑着道:“其实我刚说小金蛇会咬小偷,这个是骗人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小金蛇有没有这个本事。(..tw)”他轻松地打开盒子,小金蛇一下子又盘到他的手上。薛鹏接着道:“不过我知道小金蛇头上的小疙瘩会出一种淡淡的香气,只要去摸它的头,就一定会沾上这种香味的。刚才那么多人里面,其他人的手上都有这种香气,只有你的手上没有,这说明你做贼心虚,不敢伸手去摸蛇头,如果你不是小偷,你为什么会心虚呢?” 那人目瞪口呆了一会,还要狡辩,青松子已经一掌拍在桌上:“嘎云蚩,把摄魂珠交出来。” 薛鹏饶有兴趣地看着别人忙来忙去,钟云其凑到他耳边问道:“这一招你从哪学来的?还挺有效啊。” 薛鹏也悄悄告诉他:“我从书上看来的。” 这时那个苗人已经被带了下去,摄魂珠已经被找了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案上,众人的目光又开始投向了小金蛇。刚才那个假珠没试出来,这个真珠能有什么效果吗? 薛鹏又把小金蛇放了出来,小金蛇在香案上游游走走,终于慢慢靠近了摄魂珠,它绕着珠转了一圈,又是一口咬在了珠上。 轰的一声,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从摄魂珠内猛然喷出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急速地在香案上方旋转着,越来越浓,最终形成一个龙形的暗影。暗影逐渐地实质化,终于可以完全看清是一条巨大的黑龙,驼头、鹿角、牛耳、龟眼、虾须、马鬣、蛇身、鱼鳞、蜃腹、鹰爪,最奇异的是,在黑龙的双肋还长着一双巨大的翅膀,与平时雕塑图画上所见的龙形不尽相同。 小金蛇昂咝咝吐信,天上的黑龙也仰天长啸,赶尸派的人全部伏倒在地,连台下的看客也多有对天磕头的。整个高台之上只有薛鹏一人还在站立着,他麻着胆子与黑龙对视,令他吃惊的是,这只黑龙竟然只有一只眼,而且眼中还带着泪痕。 黑龙并没有停留很久就烟消云散了,人们还是在地上多伏了一会才立起身来。赶尸派的人已经完全确定了小金蛇就是祖师口中的神蛇,对薛鹏的态度也异常恭敬起来。 本来一干师兄弟们攻击青松子的理由就是把神蛇体随便给了不相干的人,现在连神蛇自己都承认了薛鹏的身份,旁人自然更加不敢有什么话说。几乎还没等薛鹏帮腔,众人就纷纷推举起青松子接任掌门。 薛鹏看到青松子正满面欢喜地接受其他人的祝贺,便慢慢地走下了高台。刚一下来,迎面就被人打了一拳:“哈,看不出原来你这么厉害,连龙都能召出来。”定眼一看,正是刚才的袁文才。 薛鹏淡淡地笑了一下道:“这个可不是我的本事,”他回头指着还在香案上接受众人跪拜的小金蛇:“都是它弄出来的,不过我隐约猜到一点原委了。” 袁文才还要细问,钟云其也赶了过来:“薛鹏,我师父请你过去呢,这次真多亏你帮忙了,师父说要好好谢谢你。” 薛鹏看见青松子在台上忙得不亦乐乎,笑道:“这个不急,等你师父忙完了这会再说吧。对了,我有个事情问你,你们这个神蛇体是怎么回事?是怎么样给的?” 钟云其脸色一变,拉着薛鹏走到一边没人的地方,袁文才也好奇地跟了过来,钟云其想了想,没有把他赶开。 钟云其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鹏呆呆地看了天空一会,忽然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必是与女魃有些关系。” 钟云其脸色大变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现出的那条黑龙,身具龙形而肋生双翼,自古以来的记载,只有一条龙是这个形状的,那就是应龙。” 袁文才不解地问道:“你们说的什么女魃啊,应龙什么的,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呢?” 钟云其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只是从派里的古书残卷中间看到过一些这样的故事,没想到你居然也知道,还是你来说吧,不全的我再补上。” 薛鹏思索了一会,缓缓道出一个凄美的故事。 第五十二节 历火百炼钢,绕指千层柔 应龙本为天上的神龙,曾犯天条被锁,却遇上了女魃。应龙与女魃,一个神性为水,一个神性为火。原本就拥有相斥相刻,无法相互靠近的命运,怎奈命运的捉弄,火之女魃却爱上了水之应龙,在无法面对面互相见面的情况下,女魃只能每日来到囚锁应龙的那克树下,以天界最美的歌声,来抚慰被锁在云端上的应龙。 应龙逐渐爱上了拥有美丽歌喉的女子,但是,却始终无法见到女子的面容。在一次的圣战中,应龙被黄帝自云端释放出来。黄帝与蚩尤大战涿鹿。当时,蚩尤得风伯雨师、魍魉魑魅、山精鬼怪之助;黄帝则有风后力牧、应龙女魃、天女之辅等众神的帮助。使得最后让黄帝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在圣战胜利打败蚩尤的同时,众神等莫不举声欢呼。然而,在消灭蚩尤势力的同时,黄帝也失去了忠臣风后,与其至爱凤曦。而大将应龙与义女女魃,却也因感染了人间的污秽浊气,无法再回到天界…… 好不容易有此机会能够见上应龙一面的女魃,在战后,曾经躲至一旁,在远处偷偷的看望,才知,原来她偷偷爱慕的人,竟生得如此俊逸,但眉宇间却带著一股化不开的忧郁,愁的让她心疼,对应龙的爱慕更因此加深。 但在得知应龙也和自己一样因染了人间浊气而无法回到天界时,便暗自设法将应龙身上的浊气全数转移至自己身上。为此,女魃却也付出了代价。自己因为神气尽失,而受到邪气的支配而祸乱人间,春夏秋冬、四季失调,人间所到之处尽皆大旱,人民因此苦不堪言。 回到天界,对女魃的心意与牺牲毫不知情的应龙,还以为是众神大获特赦,他才能再度返回天界;也以为自己所深爱的那名女子,是在圣战时,那名不断协助他的那个纸女仙,因而将爱意转至那名女仙身上,对她疼爱有加。(..tw无弹窗广告)之后,因为人民的怨怪、指责与诸神相继劝柬,不得已,黄帝只好下旨,要应龙前往讨伐女魃,因只有应龙之水才能收伏女魃之火。 两人相战于黄泉冥海之上。战到最后,女魃恢复了神智,抬眼一见,站在眼前与她对战的人,竟是她日思夜念、最最深爱的男子-应龙。想起自己因为邪气与为了吸收应龙身上浊气的关系,必须不断的接近应龙,而导致自己的面目丑恶,女魃低下头,不愿应龙见到自己这副丑陋的模样。看到脚下那片荒凉的大地,这时女魃才知为何应龙会站在这里。也明白自己丧失理智后所做出的,竟是一件这么不可原谅的过错。女魃笑了笑,面对眼前的他,她已无心再恋战,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张开双臂,等待应龙给予她最后致命的一击。 不明女魃为何有如此转变的应龙,为了完成众神所托付给他的任务,高高举起手中的刀,笔直的朝女魃的胸口射去……“来吧!能死在你的手中,对我来说,也算是幸福的……”女魃坦然的一笑。温柔的眼神和柔美的嗓音让应龙赫然悟醒,原来,面目丑恶的女魃竟然是他一直在找寻、一直深深爱着的那名女子,那美丽歌声的主人…… 只可惜,为时已晚,大刀直直的**女魃的胸口,朵朵的血花自女魃的身躯流出。中刀的女魃,已无力气再继续飞在天上,身体直直的朝着黄泉海沉落。望着悲伤悔恨不已的应龙,临死的女魃,希望能化解应龙心中的悲伤与自责,再度唱起了当初他俩相遇的那歌…… 薛鹏讲到这里,看着眼前已听得呆住了的两人,笑道:“我的这个故事是在一个歌那里听来的,她当时边说边唱,自然比我现在要说得好。我所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钟云其,接下来你来说说吧。(..tw)” 钟云其道:“我知道的就没有你那么多了,而且也没有你那么会说故事,不过从书上看来,应龙后来疯狂寻找让女魃复活的法子,先后三次找到我们赶尸派。本来我们是世仇,当时的祖师没有理他,后来应龙答应成为我们守山的灵兽,祖师爷才答应用干戚阵试试看。不过运转干戚阵需要有亡的尸体,而女魃的尸体已经沉入黄泉冥海,应龙当时只有一些女魃激战时流出的血液,所以还需要重塑灵体。后来为求后羿的金丹塑女魃的身体,应龙答应后羿与冰夷一战,却败在冰夷手里,被挖去一只眼睛,重伤垂死,金丹也被嫦娥偷了上天去了。应龙回来后,将自己的魂魄收在摄魂珠里,而身躯则化成了我们的护派神蛇,他留言道,只要摄魂珠内收集到足够的生魂,他就可以重现原身,再次去寻找复活女魃的方法。而他对赶尸派的承诺是,如果是赶尸派选定的人,只要把女魃的血液涂一点在额头上,就可以得到他的转生体神蛇的终生护佑。不过后来摄魂珠被人抢去之后,神蛇也慢慢地失去意识,到后来基本上就连见都见不到了。” 袁文才听了半天,这时候忽然插进去问道:“现在摄魂珠已经找回来了,那应龙大概还要多久才能重现原身呢?” 钟云其道:“我想总还要几万年吧。”二人无语。 正在嗟叹时,青松子派人来请薛鹏上去,袁文才找了个借口退开了。 见面自然是一通感谢之词,当青松子询问薛鹏想要些什么时,薛鹏指着小金蛇道:“我可以把它带下山去吗?” 赶尸派的众人顿时张口结舌,马上就有人厉声反对道:“不行,神蛇可是我们派中的守山灵物,不可能让它跟你走的。” 薛鹏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青松子就让他选择另外的谢礼。赶尸派的人拿出了三样东西给薛鹏选,第一件是一把匕,据说上山能分木,下海能分水;第二件是一个肉块,据说能附到人身上随心而长,对于治疗藓疥疮疤之类的顽症立竿见应;第三件是一块人皮,据说戴在脸上再配以一点化装之术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 薛鹏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兴趣,那些人皮人肉什么的更是想起来就恶心,见他推辞不受,青松子只好给了他一个承诺,就是赶尸派今后将全力帮助薛鹏做一件事,只要那件事没有伤天害理。 看到青松子又开始忙得不可开交,薛鹏知趣地要告辞下山。在离开前,薛鹏又去香案前看了一下小金蛇,自从应龙的虚影现出以后,小金蛇就显得没精打采的,见到薛鹏过来,只略微张了张眼,抬了抬头,便又软趴下来。钟云其告诉薛鹏,按照古书记载,小金蛇应该是又要开始一次蜕皮了。薛鹏暗暗叹气,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回复真身。 下台的时候,薛鹏偷偷地问钟云其关于摩云洞的事情,钟云其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道:“摩云洞最开始是魔神蚩尤开矿掘金所得,应龙以神力将其挖深挖阔,四通八达,并且在里面布下了干戚阵的阵眼,只等女魃的真身重塑就可以动。后来应龙就在洞里殒身,残余的神力还都留在这山洞里,所以自古以来附近山上很多灵禽异兽,而且听说洞里还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物事。不过我们所知道的都是直接上山的一条捷径,其余的地方不让我们去,我们也不敢去。” 薛鹏又问道:“那个什么干戚阵,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象是可以复活亡的,不过一定是要有摄魂珠才能动。” 薛鹏想到在洞里密密麻麻排着的几百具尸体,要是赶尸派把他们一个个的复活?薛鹏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他开始感觉到这个赶尸派也不是那么简单,至少曾经有某一些人可能包藏着极大的野心。 钟云其还有事要忙,把薛鹏送下台就回去帮他师父应酬去了,薛鹏还在到处找袁文才,忽然一个声音传来:“阿弥陀佛,施主一向可好。” 薛鹏回头一看,原来就是前一段路上见过的少林海明大师,他上次说要来湘西办事,原来也是要来参加赶尸派的掌门观礼。薛鹏向海明行礼以后,好奇地问道:“怎么不见静风小师父,他没上山来吗?” 那几个少林和尚都是脸色一变,上次被铁牛打断手臂的中年和尚已经叫了起来:“静风师弟不是送你们一伙土匪回山去了吗?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来找我们?是不是你们把他给害了?” 海明沉着脸道:“静午,不得无礼。”又向薛鹏合十道:“小徒静风自当日牯牛岭一别后,再无音信,老衲也甚为挂念,还请施主明告他的去向。” 薛鹏也很是吃惊,静风把他们送回齐云寨以后就已经辞别去找他师父了,按说薛鹏出来比他晚,路上也不见得走得很快,没理由会自己到了静风还没到的。 袁文才也凑了过来,听了薛鹏的讲述后,他分析道:“可能是迷路了吧,湘西这地方穷山恶水的,如果不熟路的话很容易就走丢了,说不定你们下山以后一路过去就会见到他了。” 下了山以后,既然是顺路回家,薛鹏就自告奋勇地和少林僧同行寻找静风的下落,而袁文才反正也要等到风声过了才能回去江西,自然也不慌不忙地搭伴同行。 在路上,薛鹏想起回去以后还要练兵,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着手,不停地长吁短叹。袁文才问了原因后,呵呵笑道:“练兵还不容易?现在拉杆子,随便到田里拉个人,杆枪,也就可以出去打仗了。” 薛鹏怒道:“我要练的是那种以一当百的强军,不是随便抓来的壮丁。” 第五十三节 袁文才论兵,马戏团救僧 袁文才想了一想,笑嘻嘻地道:“这世上哪有以一当百的强军,一个武林高手打一百个人或还打得过,一百个武林高手去打一万个人,不一会就给打成稀巴烂了。” 看到薛鹏一下子沮丧下来,袁文才劝解他道:“不过我刚才说的是正面开打的情况,真正打仗的话,战场瞬息万变,无论放火,下毒,偷袭,劫营,杀将,夺旗,内应,反间,都可能达到一百破一万,甚至有可能一百破十万的效果。” 薛鹏兴奋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的马刀队只有几百人,就打下了十万人口,几千官兵的县城,还不都是靠内应接应,然后设计擒杀了几个军官,再打剩下的溃兵就势如破竹了。” 薛鹏听得如痴如醉,袁文才却接着道:“不过我的队伍还是战斗力比较差,真正碰到大队官兵来围剿,刚一接触就被打退了,现在也都是在井冈山上四处打游击呢。” 沉默了一下,袁文才又道:“要练成你所说的那种强兵也不是没有办法。” 薛鹏大喜地继续追问,袁文才边想边说道:“我个人意见是,这样的精兵,第一要胆子大,不但要敢上战场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还要能执行各种危险的任务面不改色;第二要具备一定的战斗技能,枪法是一定要准的,而且最好什么枪都会用,其他的骑马弓箭什么的最好都会一点;第三是要有很好的身体,至少要可以一夜奔袭五十里吧,就是连续作战也不会轻易被拖垮。。。。。。” 薛鹏还在心驰神往,前面的少林和尚们已经不耐烦地催他们加快脚步了,静午大声道:“你们两个还不快些赶路的话,要是到黄昏还赶不到前面的镇子,今天晚上就只能露宿荒野了。”两人连忙跟上队伍。 太阳落山之前,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镇子里。这是一个偏僻的小镇,今天晚上却是特别的热闹,原来有一个远道来的马戏团正好来镇子里演出,镇上的居民都纷纷呼儿带女相约着去看夜场演出。 找到客店以后,大家却现连店里的老板和伙计也都跑去看马戏团了,众人没法子,只好也一起去广场看演出,等到散场以后再来投店。 这个马戏团其实也只是一个小的马戏团,表演的节目也并不精彩,大多数时间就是几只猴子几只狗在那翻滚攀爬,偶尔也会带只狗熊出来满场跑一跑博些小孩子的笑声,渐渐地大人们感觉无聊了,开始有人大声吼道:“我们不要看狗熊,我们要看人彘。”慢慢的吼的人越来越多,汇聚成一个声音的洪流:“我们不要看狗熊,我们要看人彘。” 马戏团的班主正在营帐里点钱点得手软,这几天的收入情况真是不错,自从有了这个人彘的噱头以后,在周围村镇演出都大受欢迎,赚钱赚得盘满钵满。班主得意地想:“过几天该把团带到大城市去了,老是在这穷乡僻壤的也捞不到什么大钱。。。。。。”正在胡思乱想,外面传来的喧闹声惊醒了他的美梦。班主一把掀起帐帘道:“外面在做什么,怎么吵得那么厉害。” 旁边就有小丑马上应道:“班主,外面的人闹着要看人彘。” “那还等什么,快点把人彘拉出去啊。” “可是你不是说要等压轴的时候再。。。。。。” 班主抬起腿来就是一脚:“笨蛋,你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再不拉出去难道要等他们冲进来吗?” 人彘终于被拉了出来,大人小孩都满意地嬉笑着,指点着,嘲笑着。 人彘被放置在一个锦缎铺成的木台上,他的双目已剜,只留下两个深深的黑洞,他的舌头已断,满嘴不见一颗牙齿,张开的大口只能象野兽一样出低沉的嘶吼,他的手脚都以怪异的角度向外弯曲着,脸上身上都遍布各种各样的伤痕,他就象一只巨大的肉虫一样在锦缎上面蠕动,随着鞭子的抽打翻来滚去。 围观人群的热情到达了高峰,每当鞭子在人彘身上抽出一道鞭痕,不管是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都会爆出震天般的叫好声。 少林的和尚们不忍再看,都转过头去闭目诵佛,薛鹏刚想收回目光,却一下子注意到了人彘光头上明显的戒疤。再看了一会,薛鹏忽然失声道:“那个不是静风吗?” 人们依然在哄笑着,小丑仿佛受到激励一样,鞭子下得更狠了。忽然,他的鞭梢被一个人抓在手里,他也没回头,骂骂咧咧地就一脚反踢出去。 砰的一声,小丑的**上挨了重重的一脚,整个人就象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直接把周围的护栏给撞断了。小丑大怒,一手摸着头,一手摸着**,回头来找人算帐,却看见一个黑铁塔般的胖大和尚正在对他怒目而视,他一缩头,抱着**跑掉了。 海明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人彘头上的戒疤,忽然掉下泪来道:“是静风。” 几个少林和尚都跑上去急声呼唤静风,静风本来只是习惯性的随着鞭子抽打蠕动,这时候却激烈地扭动起来,口中出剧烈的呼呼喘息声,从两个深洞也似的眼眶里竟汩汩淌出晶莹的水滴。 人群忽然分散开来,马戏团的班主带着一大伙人高举棍棒冲了进来,大声叫道:“谁敢来砸我的场子?”那个小丑也畏畏缩缩地跟在最后面,看样子早就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班主本来是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一看见几个和尚先就愣了一下。久跑江湖应该都知道,江湖上有三种人是不能随便惹的,分别是女人、残疾人和出家人,这三种人如果在江湖上行走,要么就是自己有奇能异术,要么就是背后有庞大的势力,一般的平头百姓是招惹不起的。 班主还在犹豫不诀,静午已经看见了来的这群人,他大吼一声,一头就冲了过来。马戏团的人举起棍棒打在他身上,静午不闪不避,只一运气,棍棒纷纷断折开来。 围观的人们也有不知就里的,以为是马戏团安排的节目,还在拼命地叫好,静午却顺势冲到近旁,一把将班主擒住,挥拳便要开打。 班主也是一时俊杰,当即跪倒在地告饶道:“好汉饶命,大师饶命。” 静午大声喝道:“快说,是不是你把我师弟害成这个样子?” 班主连忙磕头道:“不敢啊不敢啊,我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胆量,而且我这个人一直本分老实,从来没做过坑人的事情啊。” 旁边的人群都是一阵嘘声,连有些马戏团的人也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静午把醋钵大的拳头在班主眼前晃了晃,恶狠狠地道:“看见这个拳头了吗?” 班主吞了下唾沫,连声道:“看见了看见了,大师的拳头真是人间的神物,造化的奇工,啧啧啧,看这个头,只怕要说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也会有人相信的。” 静午得意地道:“打死牛算什么,我们山门前那块大石头我也是一拳就打碎了。” 班主连连惊叹,用手把那拳头擦了又擦,静午愈加得意洋洋,用力挥舞着拳头,似要击退面前那并不存在的敌人。 忽然,一把小刀放在了班主的脖子上,袁文才轻轻地道:“你不要跟我们玩花样,快点说,是不是你把他伤成这样的?” 班主的脸都吓白了:“英,英雄饶命,我只是路过荒野的时候以外现了人。。。。。。你们的朋友,那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要不是我把他捡回来,说不定他现在早就死了。” 这时候海明大师也已经检查完静风的伤势,摇摇头道:“手筋脚筋全部断了,是正宗的大力鹰爪功。” 薛鹏惊呼一声:“原来是他们!” 看到和尚们诧异的眼光,薛鹏吞吞吐吐地把他们回山路上和邵霸天的交锋说了一遍,海明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道:“久闻大力鹰爪门乾坤双雄威震江南,你们杀掉的应该是邵乾,他弟弟邵坤据说功力更高,只是后来为了报恩去给人家做了保镖,已经许久没在江湖上露面了。” 第五十四节 玉佛赠静风,班主调薛鹏 静午松开了班主,恨声道:“大力鹰爪门敢欺到我们少林寺头上,真是不知死活,师叔,我们这就去找那个邵坤算帐去。[..tw超多好看小说]” 海明瞪着眼睛看着静午,直看得他低下头去,海明才道:“静午,出山门前你师父交代了你什么,你又答应了我什么?”静午诺诺地不敢开腔。 海明想了想道:“少林寺有几百年没有参与到江湖仇杀之中,兹事体大,贫僧不能擅自做主,还需要回山去请各堂座共同商议定夺。” 薛鹏很想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住了,低头去看静风。静风这时候已经不再扭动了,只是泪水还是从眼眶中间不断地涌出来。那一刻,薛鹏感觉到自己的心很静,很凉。 第二天一早,少林和尚们就告辞回寺了,薛鹏看着被绑在静午身上的静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到静午越走越远,他想起了什么,大声地叫住了静午。 静午回头奇怪地看着他,静风也似乎听出了什么,虚弱的脸容似乎也焕了一些光彩。薛鹏缓缓地从脖子上解下那个玉佛吊坠,缓缓地系到静风身上。 海明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忽然面色大变。他小心地掂起吊坠看了半天,摇头叹道:“如果老衲没有看错的话,这个玉佛应该是峨眉金光上人亲自开光的十七件宝器中的一件,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得见。不知薛施主从何处得到的?” 薛鹏解释了一遍,海明也只是半信半疑,他重新把玉佛挂到静风身上道:“相传这个玉佛能怡心静性,对佛家修行大有好处。静风今后你也不能再习练武功了,不如就潜心钻研佛学,我想,有这个玉佛相助,说不定将来还能修成正果呢。” 薛鹏再一次目送着静风一行人远去,袁文才刚刚吃完早餐出来,正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看见薛鹏象个忘夫石一样立在那里,笑嘻嘻地跑过去拍他的肩膀道:“怎么还在这里看呢,我看你可不象是个娘娘腔的人嘛。” 薛鹏火道:“笨蛋,我这可不是黯然离别,只不过是物伤其类而已。” 袁文才直楞楞地看着薛鹏道:“不懂。” 薛鹏一时气结,想了一下又解释道:“那次杀邵霸天,静风只不过是帮手一下,真正打主力的还是我们寨里的两杆长枪,而且最后邵霸天还是我杀的。现在静风出了事,我想我们也都会很危险的。” 袁文才呵呵笑道:“这怕什么,只要你跟我回去井冈山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奈何不了你。” 薛鹏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把他们丢下,而且,”他看了袁文才一眼道:“我还要在齐云寨练我的兵。” 袁文才凑到薛鹏脸前道:“既然你不肯跟我回山,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薛鹏连忙问道:“什么方法?” “去把那个什么邵坤找出来杀掉,免得老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他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给你一爪。” 薛鹏道:“这样行吗?那家伙武功那么高,而且又不知道躲在哪里,就我们两个,不是去送死吗?” “笨蛋,又没叫你去和他拼命,我们只要找到他在哪,再回去通知你们寨主派人来围杀他不就行了吗?” 薛鹏还在犹豫着,袁文才却不知道从哪找了根小草叼在嘴上:“算了,反正跟我没关系,过几天我就要回江西了,管你这边生也好,死也好,我都当看不见了。” 薛鹏被他一说,心里登时没了主意,又想了好久,方才咬着牙道:“好,我们去找那家伙。” 马戏团的班主正在骂骂咧咧地收拾行装准备离开这个镇子,昨天晚上的事情让他很是窝火,不但没赚到钱,反而把自己的摇钱树都给搞丢了,他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掀开帘子就想叫小丑进来给自己踹几脚出出气。 帘子刚一掀开,就看见昨天的那一群人中的两个正在外面指指点点的问着,看样子正是要找自己。班主心中大急,连忙从窗子翻了出来,就要跳墙逃走。 薛鹏眼尖,一眼看见班主正在翻墙,连忙几步赶过去拽住班主的腿。班主本来就甚为肥胖,翻到一半已经是气喘吁吁,这下更是无力反抗,一下就被薛鹏扯了下来。 袁文才不怀好意地走过来,脸上满是促狭的笑容,当胸就给了班主一拳道:“为什么要跑?” 班主心道:要不是怕你们两个瘟神,鬼才会跑呢。却拼命堆砌着最真诚的笑脸道:“我不是跑,我是急着上茅厕,翻墙过去比较近。” 袁文才悠悠道:“那你不是看到我们才跑的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如果知道是两位英雄光临,我一定早就倒屣相迎,只是我今天这肚子。。。。。。哎哟,昨天晚上吃坏了东西,现在怎么都忍不住了。两位英雄快快放手,不然拉到裤子上臭到两位就不好了。” 袁文才直接把刀子抽出来,沿着班主的脸颊推了几下,就看见毛纷飞,班主的脸都吓白了,两人闻到一股臭气从班主的裤裆里传出来,不由得都皱着眉头捂住鼻子。 班主连连摆手道:“两位英雄饶命啊,你们那个和尚朋友当真不是我打伤的。。。。。。” 袁文才不耐烦地道:“没问你这个,看你这个熊样,有那心也没那胆的。我问你,你是在哪里捡到他的?我要确切地点。” 班主的眼睛转了转道:“我从西面的。。。。。。” 一声惨叫,薛鹏一脚踢在班主的迎面骨上,痛得他跳起老高。薛鹏摆弄着脸道:“我不喜欢听人说谎话,拜托你下次说谎的时候眼睛不要转来转去的。” 班主立刻站得笔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道:“我是从这里南方百里左右的高唐岭下看见英雄的朋友的,此话句句是实,绝无虚假。” 等到薛鹏两个走得看不见人影以后,小丑才捏着鼻子站到班主身边问道:“老板,我们明明是在东边捡到那个人彘的,为什么要叫他们往南边走?那个高唐岭不是姚大榜的地盘吗?” 班主咬牙切齿地道:“妈的,这些人害我丢尽了脸面,我就是要把他们送到姚大榜的窝里,让他们也尝尝三刀六洞的滋味。”正骂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回房换裤子去了。 薛鹏和袁文才认清了方向,一路向南走了下来。路上袁文才不断地对湘西的景色大加赞赏,薛鹏笑眯眯地道:“既然这么喜欢这里,不如就留在这边吧。” 袁文才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湘西确实不错,我们井冈山的景色却也不比这里差,比较起来,我还是更爱我的家乡,哈哈。” 第五十五节 滴水涌泉报,伏地断魂刀 傍晚的时候,两人没赶上宿头,只得随便在山间搭伙露宿,薛鹏正在到处找柴火,忽然听到袁文才的呼叫声,连忙跑过去。 袁文才指着面前的一口浅水井道:“这口井有古怪,明明里面一滴水也没有,可是井台边的青苔长得这么好,根本就不象一口废井,真是奇怪。” 薛鹏绕着井台转了一圈,这口井的样子颇有古风,边缘的地方被磨得溜光锃亮,台壁上还刻着四个小字“滴水之恩”。两人研究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正要离开去找别的水源,薛鹏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水囊来往井里面滴下一滴水。 袁文才看见薛鹏小心翼翼的样子,正要上前取笑他,忽然井里哗朗一声大响,一股洪流从井里直喷出来。薛鹏早已是跳开老远,袁文才却不及防备,给淋成个落汤鸡。 薛鹏指着袁文才狼狈的样子笑了个前仰后合,袁文才怒道:“知道有机关也不提醒我。” 薛鹏笑道:“我也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口怪井,受人滴水之恩,便以涌泉相报,哪里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了。不过刚才你要是不走上来,也不会被水浇到了。” 吃过晚饭,袁文才光着上身坐在篝火边,薛鹏现在他的腹部有一处很明显的伤口,这分明是一处刀伤,伤口处的肉都翻卷了上来,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红红的血脉。 薛鹏道:“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名医,医术很好,就是死要钱。要不要找他帮你看看这个伤口,保证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袁文才低头仔细地看着自己的伤口,过了很久才开口道:“不用了,我不想把这个伤口弄掉。“ 薛鹏知趣地没再开口,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 袁文才丢了根枯枝进火里,慢慢地道:“这些天你看我话也多,笑也多,一定以为我是个很快活的人吧。” 薛鹏不知如何接话,只得继续沉默。 袁文才接着道:“其实三四年前,我也和你一样,不太爱说话。那时候我刚刚成亲,因为上过几年中学,所以附近乡邻有些什么事情都愿意来问我。那一年,乡绅谢冠南强行霸占王寡妇的良田,被我叫起乡人把他狠打了一顿,他就告到官府说我纠集团匪,扰乱地方,于是我就被官府通缉了。” 袁文才的眼角跳了几跳,太阳**上有几条青筋高高爆起,整个人都沉入了回忆之中。喝了一大口涌泉水后,他继续道:“那天我还在作田,我娘急急地跑来找我,说县里的侦缉队守在家里捉我,我老婆还在跟他们周旋,尽量地拖住他们。我娘正准备塞给我几个鸡蛋让我逃进山的时候,侦缉队就出现了,原来他们一直跟在我娘的身后。”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那时候没刀没枪,只有拿起锄头和他们拼命,他们有两个人,却不急着杀死我,只一刀一刀地砍我,拿我取乐。”袁文才深吸了一口气,将整个脸都埋在了手掌心里:“我娘护着我,也被他们砍了好多刀,我抡起锄头砸翻了一个人,而另一个人的刀子也从我这里扎进去,几乎把我的肚子都捅穿了。我娘死命抱着那个人的腿叫我快逃,我只好顺着小路跑进了山里。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见我娘的头被他们割了下来。。。。。。”袁文才的声音开始呜咽起来,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在山上养了几天伤,下山以后别人告诉我我老婆也给他们祸害了,还给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为了报仇,我进了胡亚春的马刀队,一年后就自己出来拉杆子。后来我打进宁冈县城,把谢冠南一家杀个干干净净,可是。。。。。。我再也没找到我老婆,也没能找到侦缉队的那两个人。每次我去到我娘的坟前,我都没脸去见她,我,我个伤口我会一直留着,每看见一次我都会要提醒自己,只有抓住杀我娘的那两个人,把他带到我娘坟前,千刀万剐,我才敢堂堂正正地跪在我娘坟前叫一声:娘啊,儿子给你报仇了。” 晚风习习吹来,吹得篝火噼里啪啦地响,四面的林声阵阵却分外显得静谧,薛鹏的心也静得仿佛能听见天外来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袁文才,只能看见这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痛哭失声,幸好袁文才只哭了一会就止住了,他抬起头来道:“很久没这么哭过了,真痛快,现在,你也讲下你的故事吧。” 刚开始的时候,薛鹏还说得结结巴巴,这些事情除了陈虎和路文这两个知情合,他还从来没对外人讲过。但是很快他就讲的流利起来了,而且还加入了很多细节的描述,讲到愤恨处,他几乎把附近的杂草都拔光了。 袁文才静静地听他讲着他的愤怒,他的仇恨,直到薛鹏告一段落,他才分析道:“说句不客气的话,我认为你现在的处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自己造成的,如果你能够大方一点,勇敢一点,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看到薛鹏不高兴的样子,袁文才只是笑了笑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爱陈雅吗?你爱桃花吗?你爱赛赛吗?” 这个问题问得太突兀了,虽然类似的问题薛鹏也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可是被别人这么逼问还是头一遭,他好象被揭了逆鳞的龙,一下子恼羞成怒起来。 薛鹏反问道:“那你爱你老婆吗?” 袁文才毫不犹豫地回答:“爱,当然爱,我和她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到洞房的时候才见的第一面,可是她就象井冈山上的树一样,虽然沉默却贤惠孝顺,虽不漂亮却朴实无华。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不懂珍惜,认为自己是读过几年书的,娶了她这么个大字不识的农村丫头真是不值,所以不怎么和她说话,有时候还冲她脾气,动手打她。可是她却一直默默地忍受着,照顾我,照顾我娘,从来没有过怨言。后来我每次想到我娘,都是揪心般的疼,每次想到我老婆,心里却都是深深的愧疚。我没有给过我老婆一天好日子,最后还因为我的缘故让她被*害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唉,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直到现在才现原来我真还是爱着她的,有时候想到她的时候,我的心就象有个锥子在使劲地刺,让我痛得只想拼命地逃。于是我就只有不停的笑,不停地说话,让自己多想些别的事情,心里才不会那么痛。” 薛鹏傻傻地道:“那你后来没去找过你老婆吗?” “人海茫茫,谈何容易,而且我又是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唉,只好等有机会再去慢慢找了。对了,别老是转移话题,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我不知道。” 袁文才睁圆了眼睛,正要说话,从密林之中倏忽钻出一个人来,直接奔到他们的火堆前,捡起火旁还没冷透的半边野鸡就啃,拿起他们的水囊就灌,好象是刚从饿牢里面放出来的一样。 袁文才不悦道:“朋友,你吃我们的东西,连声招呼也不打,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那人眼中凶光一现,就要作,忽然停下来仔细听着什么动静。 借着火光,薛鹏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样子。他的样子非常奇怪,光着头,两只眼睛暴突出眼眶,下巴向前伸出就象个铲子一样,最奇怪的是他的两只耳朵,又长又大不说,还直楞楞地向上竖起,好象还迎风转动了几下。这个人长相凶恶,满身血污,绝不是个良善之辈。 那人呆呆地听了一会,忽然一下跳起来,用脚把篝火全部踢开踩灭,然后跑过来要把薛鹏二人按倒在地。 袁文才早有准备,见他过来,一刀就刺了过去,那人大怒,也拔刀还击,两刀正要相交,那人的刀却缩了回去,原来他是怕撞击的声音被什么人听见了。那人连连摆手,脸上现出讨饶的神色。 袁文才看见他服软了,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便也没有继续为难他,反而也按照他的要求和薛鹏一起伏在草地上。 他们的所在是一处高坡,这也是薛鹏选的地方,说是在高坡上可以一边看风景一边吃晚饭。三个人刚刚趴好,就听见坡下传来人声,接着就看见十几个火把乱晃,有人大叫道:“在这里了,这家伙往山下跑了。”于是火把们纷纷往山下追去,只有两个火把还在犹豫着,一个道:“姚大榜这家伙狡猾得很,会不会只是布下下山的痕迹,反而往山上跑了?”另外一个说道:“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这次行动都是那个什么朱公子负责,就是出了什么问题也跟我们两无关。再说这次我们本来就不是来抓姚大榜的,只要能杀了贺胡子,回去老大自然要重赏。”这两个火把也都向山下走去,远远地还听见他们的讨论声:“你说那个朱公子怎么那么恨贺胡子呢?”“听说是贺胡子杀了他老爹吧。。。。。。” 等到火把终于全都不见了,姚大榜一刀就划向薛鹏的脖颈,薛鹏是早就在防备他了,连忙一翻身躲开,袁文才还没来得及起身,和他刀来刀往起来。两人就这么躺在地上耍起了刀,刀刀尽是凶险,一不留神就是一道刀伤。 姚大榜看来是平时练过地趟刀的,很快就把袁文才的刀逼开,正要直取空门,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飞刀迎面而来,正插在他的耳朵旁边。 第五十六节 逃命谁第一,新晃姚大榜 姚大榜大惊,回头一看,薛鹏手里乱七八糟地捏了十几把飞刀,正作势要全部甩过来,姚大榜连忙大叫:“别打了,我投降。” 袁文才一下子扑到他身上,用力把他的手臂拗到身后。姚大榜苦笑道:“兄弟,不用这么用力吧,我手好疼啊。” 袁文才恶狠狠地道:“我们刚才救了你,你居然还敢暗算我们,象你这种恩将仇报的狗东西,难道还要我把你奉若上宾吗?” 姚大榜大叫道:“误会误会,我以为你们也是要来对付我的,所以先下手为强。看你们的样子也是在道上混的,应该可以理解吧。” 袁文才阴着声音道:“我可以理解你,但是却不能谅解你。”手上用力,就要把他的手臂掰断。 薛鹏阻止他道:“算了,不用跟他那么计较了,我来问他几句话吧。” 薛鹏定了定神,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个高唐岭吗?” 姚大榜的脸色变得非常的古怪:“知道。” “高唐岭上是不是有一伙土匪?” “。。。。。。是的。” 薛鹏和袁文才对视了一眼:“这山上的土匪你熟不熟?” 姚大榜的脸色更加古怪了,可是他依然还是被袁文才紧紧擒住,不敢有一丝反抗,他刚刚开始想打些小算盘,薛鹏却厉声喝道:“快点说,别耍花样。” 感觉到袁文才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姚大榜不敢停顿,连忙叫道:“我说,山上每个人我都很熟,你要找谁?我帮你去叫他。” 薛鹏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接着问道:“那山上有没有一个叫邵坤的人?” 姚大榜忽然张大了嘴,以一种完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薛鹏:“你要找邵坤?你找他做什么?” “那个不关你的事,你快说他现在在不在山上?” 姚大榜察言观色,觉得薛鹏不太可能是来找邵坤交朋友的,试探地问道:“你们,你们是来找邵坤算帐的?” 薛鹏没有说话,姚大榜却好象判断出了什么。大声道:“嬲,谁告诉你邵坤是在高唐岭上的?我就是高唐岭的老大,高唐岭就是我的地盘。” 薛鹏和袁文才都是一愣,姚大榜却趁此机会脱出了袁文才的掌握。他没有再试着攻击二人,却站在原地叫道:“不过你们来这里找邵坤却是找对了,山下那些追我的人里面,有一个就是邵坤。” 还没等到二人追问,姚大榜就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原来前几天,一个叫朱公子的人来到这一带,说是陈渠珍的部下,在这里要做一笔大买卖,还找他一起合作。陈渠珍在清廷的时候就是驻守西藏的管带,后来兵败逃回湘西,拉起了一伙大杆子,自称湘西王,这一带的绿林同道大都服从他的号令。 姚大榜接到消息后,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带了些人下山来商议合伙做买卖的事情,谁知一说才知道,原来朱公子是准备伏击袭杀新到麻阳的贺龙。.tw[]姚大榜一直盘踞在晃县,自然知道贺龙是个极不好惹的主,就有些不情愿的样子。这时对方就变了脸,出来个叫邵坤的要把他们留住。姚大榜本来就是个火爆铁猴子,吃不得亏的角色,当时就带着手下几十个人冲了出来。可是对方人多,邵坤的功夫又极是了得,很快就把他的人全部放倒了,只有姚大榜凭着身体灵活,腿脚便利跑了出来,还被一路追杀到这里。 薛鹏和袁文才听得了呆,还没想好到底该不该相信这家伙的话,下面的山路上又开始有火把晃动了,还有人大叫道:“下面没有,一定还是躲在山上了,快上去仔细找找。” 姚大榜跳起身来,几下把地上篝火的痕迹随便清理了一下,叫声:“快跟我来。”便一头跑进林子里去。薛鹏二人对视一眼,也连忙跟着跑了下去。 姚大榜跑得极快,薛鹏两个只能远远地跟着他的影子,正在薛鹏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准备借机会甩掉自己的时候,姚大榜却找到了一处山凹,停下来对他们道:“这里地方不错,我们可以在这里避避。” 袁文才喘着气道:“你干嘛不就这么跑掉?反正我们也追不上你。” 姚大榜嘿嘿一笑道:“你们要去找邵坤算帐,我也要去找那个什么朱公子,大家目标一样,所以至少暂时我们还是合作的伙伴呢。”他左右看了一下道:“这里还算安全,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如果有危险我会叫你们的。” 薛鹏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和衣躺下,正要入睡,看见姚大榜掏出根又细又长的条香,用火折子点燃后,把一端夹在自己的脚趾中。薛鹏奇道:“你这是做什么?”袁文才本来都要睡着了,这时也努力睁开眼睛看着。 姚大榜笑了笑道:“这个可是我保命的本事。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薛鹏赶了一天的路,很快就昏昏睡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听见姚大榜一声低呼,薛鹏和袁文才立刻惊醒来看,却原来是姚大榜的香烧到头,把他的脚趾给烧黑了。 香弄灭以后,林间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姚大榜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亮,停了一会,他开口道:“这里不安全了,我们换个地方睡觉。” 薛鹏没有现有任何的异常,满腹狐疑地跟在姚大榜后面,终于忍不住道:“你可是现了什么动静吗?” “没有,不过根据我的经验,等香烧完就一定要换地方睡觉,不然很可能就被人摸掉了。” “那你这样完全是杯弓蛇影嘛,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姚大榜转过身来,眼睛亮得象头上不停闪耀的群星,他问道:“你是想要睡觉呢,还是想要安息呢?” 袁文才也开口了:“别牢骚了,午夜逃亡本来就要揪起一百二十个心来,我觉得老姚这一招还是挺管用的,至少还可以安安心心得睡上一小会,不象以前整夜都得提心吊胆的,我又学了一招了。” 这两个都是老山贼了,既然都这么说,那薛鹏自然不能有什么意见,只是他怎么也不能习惯以这样的方式睡觉。往往是香点起来后,他总是在想马上香就要灭了,很快就要被叫醒了,想来想去的睡不着。想着想着刚刚迷糊过去,却立刻又被叫醒转移了。整个晚上薛鹏被折腾得没睡好一个觉,到了早上眼圈黑得几乎能滴下墨汁来。 姚大榜找袁文才商量了一会,决定还是先回高唐岭召集起人马,再来对付朱公子和邵坤一伙人。薛鹏打着哈欠道:“既然他们开始对付你了,多半也就会去把你的山寨也端了,说不定现在你的寨子已经姓朱了呢。” 姚大榜笑道:“不可能,那个寨子可是花了我好多年的心血,虽然不能说是铁打铜铸的,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打下来的,除非他们有大炮。。。。。。” 刚说到一个炮字,就听见远处如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响,几乎连山都震了几震,接着就是短暂的安静,然后枪声炮声大作,声音震耳欲聋,而且四面回声阵阵,完全不知道自何地何方。 第五十七节 断树救龙霖,飞刀成新恨 炮声刚响起的时候,姚大榜脸上就变了颜色:“嬲,他们还真的带了炮来了。.tw[]”袁文才也用心听了一会,对他道:“放心好了,这个只是自制的山炮,光响没炸的,拿来开山炸鱼什么的还行,打仗就只能拿来吓唬人了。” 忽然,两个人同时脸色一变,袁文才道:“那边的枪声好密啊,绝对是军队来了。”姚文榜也道:“难道他们正在袭击贺龙?我得要去看看,你们去不去?” 袁文才没有异议,薛鹏也想去看看这个传闻中的贺胡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于是三人一起顺着枪声的方向摸了过去。 战斗是在一处山谷里打响的,从薛鹏现在所处的高坡看来,应该是这枝军队在通过山谷的时候被埋伏在两边峰顶的土匪突击了。由于土匪占据了地形优势,所以官兵的队形很快就被打散的,现在正三五成群的寻找掩护物盲目地对山上还击。土匪们们虽然大多使用的是土枪土炮,杀伤力不强,但胜在地势险要,枪法又准,只一会工夫官兵就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剩下的一百多人看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官兵见势不妙,又重新聚到一起,借着一处凹向山腹的岩壁负隅抵抗。这时候峰顶上的土匪全部现出身来,密密麻麻的怕有几千人,呼啸着向官兵的阵地跑去。 这时从官兵的阵地里突然冲出一匹快马来,骑打马如飞,赶在土匪围拢之前冲出了包围圈。土匪里面也有十几个骑马的,马上离群而出,追着这匹快马一直向薛鹏他们藏身的地方奔驰而来。 薛鹏还在看着,姚大榜使劲一推他,叫声:一路顺着坡跑了下来。(..tw)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然从坡顶上看见好象是没有多远,可是等到他们下到山道上面来时,连马蹄的声音还都听不见。袁文才扫了一扫路面,看见路边老大一棵歪脖子槐树,拔刀便砍树干,姚大榜看了一会,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也抽出刀来一起砍树。 两人手上不停,嘴里也不闲着,这个道:“我这个可是宝刀啊,上次打县城的时候才抢过来的,还没用过几次呢。”那个说:“我这把刀可跟了我十几年了,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没想到今天居然用来砍树。”忽然看见了薛鹏:“喂,你也别傻站着啊,一起来砍吧。”薛鹏用飞刀刚刚砍了两下,他们俩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算了算了,就你那小不点的刀,砍到明年也砍不进去一分,你还是站到上面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 终于,当马蹄声隔山传来的时候,树干也砍得差不多了,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由薛鹏埋伏在路边,姚大榜和袁文才负责在坡上接应。 渐渐地,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薛鹏已经可以看见来满是汗水的脸了,薛鹏咬着牙,沉住气,等到前面穿着军装的骑兵过去,薛鹏用力一推摇摇欲坠的树干,轰地一声,老槐树横倒在了路面上。 后面的追骑猝不及防之下收马不住,接二连三的撞在了树干上,有好几个还被马压住一时动弹不得。那个骑兵见有异状,在马上回头来看了薛鹏一眼,便又立刻扬鞭而去,气得坡上的袁文才大骂救了个白眼狼。 薛鹏在树倒下的时候稍微呆了一下,马上就回过神来,拔腿就往坡上跑。那些追兵们在把受伤的人扶起来后,眼看着骑兵越跑越远已经追不到了,骂骂咧咧地就向薛鹏追过来。 薛鹏正在没命地跑,猛然听见袁文才大叫一声:“快卧倒。”薛鹏也没有多想,迅速地往地上一趴,砰地一声,一颗子弹擦过他的头皮打在地上。 薛鹏大惊之下,也不回头,甩手就是一柄飞刀出,听到后面一声惨叫后立刻爬起来就继续往坡上跑。接着又是几颗子弹飞过,但都相差甚远,薛鹏也没去管它,反而跑得更快了。 快跑到坡顶的时候,袁文才和姚大榜连忙出来接应他,姚大榜兴奋地道:“哇,你这一手实在太厉害了,看都不看就能插中那家伙的喉咙,什么时候有空也教教我吧?”薛鹏心说我这招时灵时不灵呢,却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 袁文才忽然道:“不对,太安静了。”三人这才现,一直响彻山谷的枪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了,再往坡这边看去,原来残余的那些官兵终于全部被消灭了,黑压压的一大群土匪正往这边赶来呢。 三人对望一眼,同时沿着坡背面跑了下去。 过了很久,土匪的大队人马才来到树干倾倒的所在,为的是个青白脸色的年轻人,他得知没有追到那个骑兵以后,气得大骂那些追兵都是饭桶。正骂着,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来到他面前:“朱公子,不关他们的事,不要骂了,对方有个高手在,他们全都不是他的对手。”一边说一边递上一把飞刀:“你看,这是插在边老方喉咙上的刀。” 朱公子吃惊道:“坤叔,这个刀我看起来很眼熟,是不是乾叔。。。。。。” 中年人邵坤眼中露出几分悲痛之色:“是的,和插在我哥哥喉咙上的是同一把刀,我绝对不会搞错的。” 朱公子沉默了一会道:“那你的仇人和我的仇人现在都成了一道了,我看这次可以一并解决。” 邵坤决然道:“朱公子放心,邵某绝不因私废公,上次那个少林小和尚我也是顺路遇上就顺手废了他,这次也一定会以公子的大业为重,不会节外生枝。” 朱公子感叹道:“坤叔,这些年来我忍气吞声,受人白眼,好象一只丧家之犬一样,要不是你和勋甫一直支持着我,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这次勋甫给我出了这么好一个主意,我却没能抓住,难道真是贺龙那狗贼命不该绝吗?” 邵坤道:“公子不必灰心,一次不成功我们就再多几次。晏勋甫神机妙算,又和公子是多年的好友,只要他再继续给公子多出几个妙计,迟早会让那贺龙死无葬身之地的。” 朱公子道:“现在也只好这样了,我们先回去等勋甫的消息吧。” 再说薛鹏几人逃了一段,感觉好象没有人追来,也就停下来休息了。姚大榜叫道:“我嬲他的娘,老子辛辛苦苦砍了半天树救了他,他不但没有说一声谢谢,连马都没停一下就跑掉了,真***不是东西。” 薛鹏道:“现在先不要说这些了,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又忙了一个上午,现在我又累又困,不如找个村子好好休息下。” 姚大榜道:“这附近的村子大多都已经被山上的土匪占据成了根据地了,而这些土匪这次大多都已经在刚才那一大群里面了,所以你如果要送死就尽管一个人去,我是没兴趣陪你的了。” 姚大榜带着二人直往高唐岭而去,因为一路上尽量避开大路和有人烟的地方,所以绕来绕去的速度非常慢。又在山上睡了一晚以后,姚大榜终于告诉困得不行的薛鹏,他的老窝就快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就要到家了,姚大榜显得非常高兴,似乎连警觉性都降低了很多,直到被从林子里冲出来的兵团团围住才察觉过来。他大声地骂着自己,自觉地把手高高举在头上,并示意叫薛鹏二人都照着做不要反抗。 那些兵都穿着黄布的衣服,枪都上着明晃晃的刺刀,其中一个一枪托砸在姚大榜身上:“快说,你们是不是前面山上的土匪,姚大榜现在在不在山上?” 姚大榜现在脸上的神情真可以说是精彩已极,吃惊、愤恨、焦虑等等表情走马灯一样迅速变换着,他随即换了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道:“各位军爷,我们只是附近的农民。。。。。” 又是一枪托砸了过来:“操,看看你这副模样,哪一点象个农民,再说农民都是带柴刀,哪里有带砍刀的,而且这一带都是姚大榜的老窝,就算真的是农民,也多半都是姚大榜的眼线。” 姚大榜差点被噎得背过气去,这时候有个兵叫起来:“不用问了,直接叫龙班长来认人,要真的是伏击他的那些人就一枪毙了了事。”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兵过来了,对着姚大榜仔细地看了一会,摇摇头道:“不行,我认不出来。”忽然转身看见了薛鹏,大吃一惊道:“这个,这个人。。。。。。”众兵连忙把薛鹏给围得严严实实,刺刀都纷纷对准了薛鹏,薛鹏的脸一下子白了。 那个龙班长接着道:“这个人就是昨天在路上救了我的。” 第五十八节 薛鹏进顺旺,文才品擂茶 薛鹏好象一下子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全身放松下来,旁边的兵抱怨道:“龙霖你能不能一下把话说完,刚才我们差点就把他捅了。” 龙霖看起来非常的年轻,他不好意思地对薛鹏笑道:“对不起了,昨天我急着赶去送信,也没来得及向你道谢,你们一定骂我不讲道义了吧?” 薛鹏看了袁文才和姚大榜一眼,应道:“没有,我绝对没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找姚大榜的麻烦呢?” 龙霖气愤道:“你昨天应该也看到了,我们在那山谷里被土匪伏击,一个连的弟兄只跑出来了我一个。平时我们和土匪都是相安无事,但是他们现在居然敢跑出来袭击我们正规军,不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弟兄。”说到后来,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薛鹏呆了一下,低声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是姚大榜袭击的你们?” “我们在天柱那边驻扎了几年了,这附近一带只有姚大榜的势力最大,不是他那还会是谁?” 姚大榜早就听得心头火起了,这时候猛然作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就是姚大榜,我可没有去伏击你。” 龙霖和旁边的兵都吃了一惊,过了一会有个军官模样的人道:“你就是姚大榜?” 姚大榜把头抬得老高,斜着眼睛道:“怎么?老子不象吗?” 那个军官想了一下道:“如果你真的是姚大榜,那我们原来的估计就有误了,还是要赶快报告师长才行。” 在山脚下的一个营帐里,薛鹏见到了贺龙。贺龙身材不高,但是非常壮实,嘴角边两撇胡子横飞着向两边翘起,长得很有特点。听了姚大榜的叙述之后,皱着眉头使劲地盯着地图。过了一会,自言自语道:“陈渠珍这时候想要对付我,为什么?” 他身边一个参谋模样的人上前一步道:“师座,一山不容二虎,陈渠珍怕是盯着澧州镇守使的位置吧。” 贺龙还是皱着眉头:“这个方面我也想到了,不过在我印象里陈渠珍是个既无胆又无谋的乡下土财主,这次怎么出手这么狠?而且时机也选得这么好?” 那个参谋欲言又止,拿眼角示意贺龙这里还有外人在。贺龙不悦道:“我贺云卿一生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话不可以当着人说的,而且这几位这次帮了我们的大忙,应该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你有话就说,不敢说就不要说了。” 参谋定了定心道:“师座,如今孙先生已不在,广东局势一片混乱,熊镜公这时候要弃川奔粤,必是要去争权。现在湘西一带全都看着我们师的动向,师长既要和王天培的独立师合军,那么既不能让熊镜公知道,也要瞒住赵恒惕。”顿了一顿,参谋继续道:“这次王师长派来联络的连队被土匪袭击,如果不是龙霖班长拼死逃了出来,那王师长给师座的密信必会落到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师长请看,”他指住地图:“只要叶开鑫和陈渠珍往南一靠,唐生智从衡阳西来,何键的骑兵旅再这么插过来,熊镜公再把入川的路一封,我们师只有坐以待毙。” 参谋接着道:“这次土匪能够这么准确地掌握到联络队的行军时机和路线,”他压低了声音道:“我猜想广州国民政府里面必定有人想要施借刀杀人之计谋害师座。” 贺龙盯住地图,粗大浓密的眉毛几乎凝结到了一起,忽然笑道:“哈哈,不去想那些了,我贺龙从来就不怕那些阴谋诡计,要来就让他来吧。陈渠珍,哼哼,当年张云龙都被我打败了,现在他更加奈何不了我了?” 他转身对龙霖道:“龙班长,还要麻烦你星夜赶回天柱告诉王师长,最迟今年*月间我就把队伍拉过去,还要请他到时候来湘黔边境上接应。不过为了保密,我就不写信了,你一路需要小心。” 龙霖答应一声,上马去了。 贺龙又对薛鹏三人道:“这次多亏三位出手救了龙班长,不知道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表示感谢呢?” 姚大榜苦着脸道:“能不能麻烦贺师长先把围住我寨子的兵给撤了,我怕万一生什么误会就不妙了。” 贺龙笑道:“呵呵,早就撤掉了。” 姚大榜看了看贺龙道:“既然贺师长这么够朋友,我也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前几天那个朱公子是在东边的顺旺场接待的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次的窝点应该也离那边不远。” 贺龙微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这就出去顺旺场?” “等等”,出声的是袁文才:“这样大军过去,很容易打草惊蛇,而且他们一伙到底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也很难说,要是一击不中给他们逃散了,以后就很难一网打尽了。” 贺龙笑了一下,回头看看身后站着的参谋,参谋问道:“那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袁文才道:“我看可以先安排几个得力的人进顺旺场去摸清楚情况,现什么蛛丝马迹或确定了他们的所在就立即把消息传递出来,这样就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了。” 参谋对贺龙点了点头,贺龙站起身来道:“我的部下都是多年受训的军人,行动间总会带有些军旅风气,一进去可能就会给人觉了,不如就请三位。。。。。。”他还没说完,姚大榜大叫道:“我更惨,他们很多人认识我,我还没有走近就给人打死了,我也去不了。” 袁文才只好应道:“还是我们两人去吧,不过你们可要在外面做好接应,不然我们两个在里面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的。” 贺龙笑道:“放心吧,尖刀连会在场外接应你们,而我的大部队就在附近集合,如果你出信号,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攻进去。” 薛鹏站在顺旺场的寨门外面,感觉自己真象个傻子一样,这几天来,记忆中好象自己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而且压根就连可以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别人说的内容,在薛鹏看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对于行军和作战,他几乎就是个白痴,这让他觉得既丧气又暗自警惕。 袁文才笑道:“别站在这里呆了,快进去吧。” 薛鹏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道:“那些事明明也不难,你们一说我也都能理解,可是你们不说我怎么就是想不到呢?” 袁文才捶了他一下道:“别瞎想了,有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多经历几次生死才能够知道的,你才上过几次战场啊?等以后慢慢自己也就都会了。” 顺旺场在附近几十里也是比较大的集市了,薛鹏一进来就现了这里的一个特色,在这里开店的清一色都是汉人,而沿街摆摊的大多是苗人和土家人,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言大声夸耀着自己的货品,路过的人即使听不懂,看到他脸上洋溢的自信微笑,听到他的卖力的吆喝也都会过来看一看他的货。 薛鹏一眼看去,只看见满街的人头,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问袁文才道:“我们从哪里着手?” 袁文才从两边各种新奇有趣的小玩意中收回目光,答道:“去茶馆吧,那里人多嘴杂,容易得到些特别的消息。” 离得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小旗挑起斗大的“茶”字,走进这间不起眼的小店,却看见里面挨挨擦擦地坐了几十号人。有的大谈起生意经,有的聊起今年的天时,还有的在聊前几天姚大榜在这里吃憋的那场战斗。 二人刚找到地方坐下,伙计就端来两大碗浓茶。伙计把茶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有些茶还泼了出来,伙计也没管,就招呼下一个客人去了。 袁文才几乎被茶泼到,有些生气地对薛鹏道:“这伙计真够奇怪的,我还没说要喝什么茶呢,他就给我随便上了一碗。” 薛鹏笑道:“你来湘西这地方上茶馆,除了擂茶,你还想喝什么茶?” 第五十九节 薛鹏笑论茶,尖刀轻屠匪 袁文才道:“哦,我听过这个,在我们江西的南边也有擂茶,不过我还没有喝过。(..tw)” 他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忽然一口喷了出来,大叫道:“这个是茶?怎么全是一股药味?太难喝了。” 薛鹏一直眯着眼睛在看他的反应,见状笑道:“你以前没有喝过擂茶,居然敢一下喝这么一大口,也算是厉害了。” 袁文才徉作火道:“原来你是故意看我的笑话的,看我这回饶不饶你。”便作势起身要抓薛鹏。薛鹏连忙告饶,袁文才道:“你把这擂茶的蹊跷原原本本给我说个清楚,我才考虑放不放过你。” 薛鹏笑了一会,也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缓缓道:“这个擂茶是用上好的茶叶,按一定的比例加入大米、豆、花生、芝麻、甘草、菊花、艾叶等中草药,放入陶钵里面,用茶枝做成的圆头木棒,加少许水后细细地研碎,磨成泥状后就可以用来泡茶了。这个茶喝上一口就可以神清气爽,健胃舒脾,从口里到肚子里都留下一股消散不去的香气。然后再细品慢咽,就可以感觉到辣辣的,咸咸的,涩涩的,筋骨舒适,口齿噙香啊。” 袁文才几乎连口水都流了出来,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皱着眉头道:“你是不是蒙我呢,我怎么就没觉得这个有那么好呢。” 薛鹏微笑着接道:“这个茶的由来有好几种说法,一般流传说三国时猛张飞取武陵时,军中瘟疫大行,附近一位老中医感于张飞对老百姓秋毫无犯,献上擂茶的祖传秘方并治好了军中的瘟疫。张飞感激万分,称喝到擂茶实在是三生有幸,从那以后,擂茶也被叫做三生茶。还有其他几个版本的故事都和这个差不多,不过主角是由张飞换成了马援,以我来看,马援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些。。。。。。” 薛鹏还在滔滔不绝,忽然听到有人鼓掌道:“说得好,我喝了这么多年的擂茶,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些介绍传说,先生果然好才学。” 薛鹏回头一看,原来是坐在旁边的一桌客人在叫好,领头的是个青白脸色的年轻人,旁边坐着的中年汉子方面大耳,眼中精光四射,手上满是老茧,看上去是个会家子。不知道为什么,薛鹏总是觉得他们有些眼熟。 薛鹏客气地对那桌笑笑,回头来搜肠刮肚地回想着,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么两人呢。袁文才却是在全神贯注地对付那碗擂茶,也许是喝出了味道,他很快就喝完了,又叫了一碗开始慢慢品味起来。 袁文才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门外人流穿梭,忍不住道:“这个地方还真是热闹,没想到湘西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这么大的集市。” 薛鹏撇嘴一笑,心想这算什么大的,要是到我们那里的大丰集你就知道热闹了。忽然,他神情一顿,浑身冷汗直冒,瞬间就把衣服打湿了。他一下子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两人了,大丰集,既然想起来,他几乎已经能猜出这两人是谁了。 袁文才看见薛鹏额头直冒汗,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薛鹏马上顺杆爬上来:“是啊,昨天吃坏了东西,现在肚子疼了。” 袁文才道:“不会吧,昨天我不是和你吃的一样吗?” 薛鹏的汗顺着脸颊直流下来,连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我想要找个医生看看,肚子好痛。” 袁文才没法,只得匆匆结了茶钱,扶着薛鹏赶紧出了门。那桌的年轻人看见了,还同情地向薛鹏问好,薛鹏一边回头一边夺门而出,差点被从门口进来的人撞了一个跟头。 一上大街上,本来被袁文才扶着的薛鹏立刻拉着袁文才就跑,一点也没有刚才病怏怏的样子,袁文才很是纳闷,问道:“怎么了?你的肚子不疼了吗?干嘛跑这么快?”薛鹏把他的耳朵拧到自己嘴边上道:“里面那两个人,就是朱公子和邵坤。” 朱公子正在悠悠地品茶,从门外来的人已经走到他面前道:“朱公子,外面我已经打探过了,贺龙的军队都去了高唐岭,附近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 朱公子笑了笑,招手叫他坐下。这人一边端起面前的茶碗就喝,一边从兜里掏出个革囊在空中甩着。 邵坤喝道:“鲍初更,你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又是偷的哪个的?现在我们有大事要做,不要节外生枝。” 鲍初更笑嘻嘻地道:“就是刚才出门那只肥羊的,做我们这行有个说法,叫做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既然他那么毫无防备,我要不顺手牵他一下,怎么对得起我们的空空儿大祖师?” 朱公子生气道:“就是刚才那位先生的吗?那可是个真正的饱学之士,你可不要得罪了人家,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鲍初更看见他真的火了,陪着笑道:“呵呵,我也不过是跟他玩玩而已的,等会就还给他好了,不过我先要看看这里面都有多少水。” 他伸手进去摸了一下,先摸出几个大洋来,撇了撇嘴道:“穷鬼。”又探手到革囊的夹层里摸了摸,忽然脸色一变道:“坤爷,你看看这是什么?”邵坤往他手上看去,只见鲍初更一手满握的都是飞刀。 邵坤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对外面叫道:“截住刚才那两个人,关寨门,不要让他们跑了。” 袁文才在听到薛鹏的解释后就陡然加快了脚步,这时候听到后面一片大乱,连忙拖着薛鹏就往寨门处跑。 打翻了几个拦路的人后,袁文才急急地对薛鹏道:“快用你的飞刀开路啊,我的刀留在外面没带进来。” 薛鹏一脸惨然道:“我,我的飞刀给人偷了。。。。。。” “那你快信号弹啊!” “信号弹也给偷了。。。。。。” 袁文才气得差点摔了一跤,只得用一双拳头蛮冲开路,薛鹏跟在后面不时也帮个黑虎掏心,猴子偷桃什么的,虽然速度很慢,却也艰难地在前进着。 集市上的摊贩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麻利地把家伙都收起来,立在一边看热闹,而从两旁的房屋和商店之中不断冲出人来挡在他们前面,后面邵坤的呼喝声也越来越近了,一时间情况危急万分。 这时候从寨门的方向传来了急速的枪声,远远看见是一群黄布衣服的兵正在往里面冲,冲在最前面的赫然竟是姚大榜。只见他一手拿一只短枪,左右开弓如入无人之境,薛鹏忽然有了一个错觉,如果他手上不是拿的两把短枪而是两柄板斧的话,那就成了劫法场的李逵了。 那些兵冲了一段,立刻分出人来上了两边的屋顶,尖刀连的连长也调整了一下队形,第一队长枪全部换上了刺刀在前面开路,身后一小队短枪负责清除所有手中持有武器或从两边冲出来的土匪,而最后一排长枪的枪口则对准了屋顶和楼上的窗口,有任何人探头都是马上一排子弹过去了。 等到屋顶上的土匪一个一个被解决,终于尖刀连掌握了所有的制高点。虽然从两边的店铺里还在不断地有人冲出来,可是很快就被子弹放倒或被刺刀戳翻。远处的邵坤见到势头不对,连忙护着朱公子从另一边逃掉了。 薛鹏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一个个在顷刻间就被清理干净,心里不由得感叹,怎么土匪和正规军的战斗力就差了那么多呢。他可不知道这个尖刀连的主力都是一直跟着贺龙的班底,大多数人都是原来的土匪出身,对土匪的战斗方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过了一会,街上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土匪,客商们也早就逃到店铺里把门紧紧关住。尖刀连的队伍一直搜索着过来,遇到有还没有断气的土匪就给上一刺刀。地上的伤中不时传出各种声音“军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三娃子,我是你二表叔啊,快来救救我”,“小明,我是你姐夫啊,放过我吧。”可是回答他们的全部都是冰冷的刺刀,看着士兵们面无表情地执行着格杀勿论的命令,薛鹏忽然想起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一句话:军队,如果完全开动起来,就是屠杀的利器。 第六十节 追兵藏龙洞,战舞马克沁 贺龙的马队踏进顺旺场的时候,街上已经满是鲜血的泥浆,即使还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是只能躲在暗里瑟瑟抖。.tw[]尖刀连长迎向马前道:“报告师长,此次战斗共毙敌三百五十一人,另有数目不详的余匪往山后逃窜,职下已安排侦察排跟踪追击。” 贺龙点了点头,展开地图看了看,布置命令让后续部队顺着侦察排留下的标记继续进,另外留下一个营守住顺旺场,扼守住土匪向这边突围的道路。 袁文才和姚大榜看着一个个军容整齐、荷枪实弹的方阵从自己身前开拔而过,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姚大榜道:“看来做官兵还是有前途的,我以后也得去弄这样一些好东西给兄弟们装备上。” 袁文才跟着道:“我以前只知道抢贪官,抢地主,抢来些金银财宝既累赘又不好脱手,看来以后还是得去抢一抢官兵,这样抢一次受用多少年啊。” 姚大榜不屑道:“抢官兵?就这贺龙的部队你抢得动吗?” “抢不动,不过天下的官兵这么多,你见过几支这么强的军队,反正我看我们江西的官兵就肉得很。” 姚大榜还要再说,忽然现贺龙就站在自己身后,连忙收住了口,袁文才也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贺龙笑眯眯地道:“两位既然对贺龙的部队如此抬爱,何不就带着手下弟兄一起来我军中,以后无论装备、军饷,一律等同待遇,就是原来犯下些什么事,我也负责帮你们抹平了,怎么样?” 姚大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三年山大王,天高皇帝远,神仙来了也不换,我不愿意去你的手下听你命令。(..tw好看的小说)再说军队里的规矩很多,我可受不惯,到时候莫名其妙被你以整肃军纪的由头杀了才冤呢。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以后我在这一块混不下去了,还要指望贺师长能够收留我和我的一班兄弟。” 袁文才也摇头道:“我的队伍都在江西,那是更加不可能带过来的了,路上就得被何键吃个干干净净。” 贺龙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强求了,不过我答应你们,以后你们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尽管来湘西投奔我贺龙。” 姚大榜大喜答应了,袁文才却傲气道:“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一天,贺师长,我袁文才也答应你,如果将来你要是遇到什么不顺的事,也大可以来井冈山投奔我袁文才。” 贺龙大笑道:“哈哈,有趣,那我也先谢了。对了,怎么没看见你们另外一位弟兄。” 袁文才四处瞄了一眼,现薛鹏正蹲在一堆尸体处在翻找着什么。袁文才大声问道:“薛鹏,你在那找什么?” 薛鹏站起身来,哭丧着脸道:“我在找我丢的东西,飞刀还是小事,那个革囊可是我师父亲手做的,要是弄丢了,回去我可就要挨骂了。” 贺龙大致问了一下情况,对薛鹏道:“这些尸体等会我们的人会来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如果现了你丢的东西一定会找回给你。不过我想如果这里没有的话,一定就在土匪的大本营那里,不如我们先过去看看战况吧。” 按照先头部队的情报,朱公子一伙土匪被堵在十里以外的一个大山洞里面。根据侦察排抓回的舌头交代,这个山洞叫做藏龙洞,据说以前里面住过一条恶龙的。至于有没有当真住过龙当然无人知晓,不过里面除了朱公子从陈渠珍那里带来的人以外,还乱哄哄地驻扎了纠集起来的附近十几个山寨的土匪足有好几千人,可见山洞里面的地方还是很大的。 贺龙来到现场的时候,参谋已经分出两个营守住另外两个小的洞口,而正面的大洞口则是两个团构筑的正面防线,还留下一个独立团作为预备队。 贺龙对参谋的安排非常满意,带着一伙人上到附近的高地考察地形去了。袁文才拍拍姚大榜的肩膀道:“这次你可是因祸得福了,这附近的绿林都在这里被一网打尽,你以后在这一带可是惟我独尊了,而且又和贺龙拉上了交情,以后就是把陈渠珍搞掉,自己做湘西王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姚大榜面露喜色,却没有说话。 薛鹏一直在观察着军队的布阵安排,忽然指着下面道:“那个是什么?” 姚大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望去,只见大约有一个班的士兵费力地抬着一个大铁疙瘩往山坡上来。那个铁疙瘩象枪又不象枪,前面倒是有个枪口,不过后面是黑糊糊的一大坨,完全不象普通的长枪细长匀称的样子,而且从身上还拖出一条长长的带子由两名士兵小心地托着走。 姚大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认不出来,袁文才呆呆地看了许久,却忽然惊呼一声:“马克沁,这个一定是马克沁。” 薛鹏连忙追问,袁文才好象失魂落魄一般道:“我也没见过这个,只是听我一个朋友说起过形状,他说在孙传芳的部队里就见过这个东西,杀人如割草一样,军队里的人都叫他勾魂索、阎王贴。” 薛鹏和姚大榜好奇地看着这个大铁疙瘩,怎么也想象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袁文才继续道:“这些土匪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就这么样让官兵堵到了洞里,现在官兵的阵地已经准备好了,连马克沁都已经安上了。要是我的话,在顺旺场觉得形势不对,回洞来就会直接把队伍化整为零打散出去,这样至少保证能跑掉一大部分,不至于象现在这样被人瓮中捉鳖。” 姚大榜看了看山洞里面,摇头道:“他们不是不懂这些,而且领太多了,互相指挥不动对方的队伍,指挥上面出现了混乱。你看,现在他们大概已经准备好了,看样子是要开始往外面冲了。” 袁文才道:“太晚了。。。。。。”话音未落,山洞中传出一阵号角声,接着从洞里呼呼拉拉冲出一大群人来,狂叫着向着官兵冲来。 这群人全部都光着膀子,却拿油彩在面上画出许多恶鬼的形状,头上顶着五彩斑斓的羽毛,嘴里喊着号子,嗬嗬作声。几个穿着各式花布衣服的男人在阵后不停地敲着鼓点,这群人就踩着鼓点,不断弯折着身体,和着口中的号子声如歌如舞一般向这边冲了过来。 姚大榜突然变色道:“这是土家的撒叶儿嗬,没想到他们收了这么多比兹卡。”薛鹏也道:“武王伐纣,巴师锐勇,歌舞以凌,殷人倒戈。难道这就是巴人的战舞?” 袁文才左右看了看他们,奇怪地道:“不知道你们说些什么,象这样光着膀子冲过来,一枪不就干掉了吗?有什么好害怕的?” 姚大榜耐心地向他解释道:“这个战歌战舞能够大幅提升士气,而且踏着鼓点的战士不避刀枪,不知疼痛,悍不畏死,很不好对付。以往我遇到这种阵仗,都是派人摸到他们后面,把敲鼓的那几个干掉,不过现在他们靠着山洞,不太好下手。。。。。。”忽然,姚大榜的话音止住了,他的眼睛几乎要凸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下面的战场。 在阵地后的士兵完全没有被眼前的景象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冲过来的土匪,在土匪没有靠近之前没有人慌张,也没有人出一枪。 等到土匪进入了射程,士兵们还是没有开枪,甚至还有人把扣住扳机的手指给松开了。站在马克辛旁边托着带子的士兵轻松地把前面枪口上罩着的盖子揭开,马克沁终于开火了。 第六十一节 马克沁立威,姚大榜论战 薛鹏不是没有看见过杀人,确切说来,他自己手上也有好几条人命了,可是当他看见马克沁威的那一刻,他还是一下子懵了。马克沁的声音就象低沉的爆竹声连续地炸响,马克沁的枪口就象真正的巨龙一样喷吐着火舌,那一瞬间给人的震撼感确实是无与伦比的。 到目前为止,薛鹏所知道的枪都是单的,就是说每次子弹出镗以后都要再拉枪拴才能再次射,还要经常换子弹,即使是崭新的汉阳造,一分钟最多也只能射五左右。而这个马克沁,自从开火以来,薛鹏就没看见他停过。。。。。。 薛鹏往对面看去,只见在马克沁的火舌之下,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乱飞,惨叫声此起彼伏,马克沁如果稍微转动一下角度,可以看见喷出的子弹象蝗虫一样把扇面区域的每一寸空间都占据得严严实实,即使是苍蝇只怕也不能活着飞过;马克沁如果对准一个方向喷射,子弹就象钢铁的利刃扫过一样把这个方向上的所有人从腰部打断成两截,只留下依然立在原地的下半身和在地上疯狂号哭的上半身。 这次冲出来的土匪足足有七八百人,却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全部变成了满身弹孔的烂肉,除了贺龙的部下以外,所有人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了下来。 姚大榜抖了好一阵才问道:“你,你说这个,这个东西叫什么?” 袁文才的声音也在抖:“马,马克沁。” 姚文榜大力地吞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翻动了几下道:“你确定这个是人世间的东西?不是妖魔做出来的?” 袁文才没有再说话,和薛鹏一样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消化着刚才看见的景象。眼前尸横遍野的战场实在是太具有视觉冲击力了,薛鹏仿佛看见无数条冤魂厉鬼在战场上空盘桓尖叫,留恋地看着自己曾经的身体,最后终于不舍地离去。 鼓声终于停止了,那几个敲鼓的男人惶惶然退入洞里去了,过了一会,就听见里面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然后看见几十个土匪小心翼翼地推着两门小炮来到洞门口的空地上,对着这边胡乱地放起炮来。 洞外的士兵们看见对方有炮也有些吃惊,不等开炮就全部把头伏下,身体全部藏在掩体里面,可是过了一会,只听见炮声,却没看见什么动静,又纷纷抬起头来看。原来这个炮炮的时候硝烟弥漫,声音震耳欲聋,相当有气势,可是射程很短,炮弹往往只射到战场过半就失力坠了下来,只能拿来吓唬人而已。 士兵们都笑起来,薛鹏三人也都暗暗好笑,这时从高地上传来了命令:“把克虏伯运上来。” 随着命令不断传下去,从预备队里也咯咯支支地推上来一门炮。在平地上固定好后,一个兵忙着目测炮距,然后退到炮的侧后方,大声地汇报着什么,另外两个兵根据他的报数把炮口摇高。炮声响过,炮弹在离洞口十多步的的地方开了花。 土匪看到官兵的炮也打空了,都在那里拍手嘲笑,炮兵们却不慌不忙地把炮口又摇高了几分,开炮门,退弹壳,上炮弹,封炮门,再次一炮轰出。这次的炮弹落点极佳,正好落在对面两门小炮的正中间,打翻了附近的两个人。 土匪们了声喊,全部没命般地跑进洞里,炮兵好整以暇地连十几炮,把那两门小炮全部炸上了天,直到再也没有人敢踏出洞口一步才停下来。 贺龙一群人现在也已从高地上走下来,面上都是一脸的轻松。一个军官叫道:“师长,下命令进攻吧,我们营愿意作先锋冲进去。” 贺龙笑着批准了,那个营长兴奋地回去安排了,留下一大群露出不甘神情的军官。 薛鹏推推袁文才道,轻声问道:“你说这个营能打下来吗?” 袁文才还没回答,姚大榜已经开口道:“那还用说吗,肯定打不下来。” 军官们纷纷喝骂,就连贺龙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了一想,忽然脸色大变,连忙派传令兵去追那个营长。 传令兵还未出,下面阵地上的军号已经吹响了,士兵们已经呐喊着向山洞起了冲锋。 那个营长也不是个莽撞角色,大概是考虑到在洞里会难以平面展开,一个营被他分成了四个攻击梯次。第一批敢死队头绑红巾,手持大刀跑得飞快,已经进入了洞口。 忽然,从两侧洞壁上打下一阵排枪,间中夹着些弩箭,把敢死队一下子就打倒了几十人, 这些枪都是土枪猎枪之类,威力并不很大,中了枪的人也有咬着牙继续往里冲的,而中了弩箭的人却都是在走了几步以后就浑身抽搐地倒地而死了。 这时候第二队也已经到了,都举起长枪朝两边的洞壁上射击,却收效甚微。原来在洞壁的上方有许多石钟乳滴成的岩石,虽然子弹打得石钟乳碎片飞溅,却奈何不了躲在这些石头后面的土匪。 趁着两边的土匪暂时被压制,第三和第四队依次撞进洞去,由于被拐角挡住,远远的众人只能听到洞里枪声连绵不断,惨叫声此起彼伏,忽然戛然而止,好象被剪刀剪断了一样。 第二队的人正在惊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从洞里冲出来一大群手持长矛大刀的土匪,哇呀呀乱叫着一下子就冲到了眼前。士兵们有的枪口还指着上面,有的还在手忙脚乱地换刺刀,几乎没听见几声枪响就被全部砍翻在地。 贺龙眼看着那些土匪在砍地上的伤员,眉头深锁,手指甲几乎全部深扣入掌心里。旁边的军官也全部咬牙切齿,有人忍不住道:“师长,让我去把楚营长救回来吧。”参谋喝道:“不行,刚才是我们太轻敌了,现在敌人的火力网我们还不清楚,不能再上前去送死了。” 贺龙眼中满是血丝,指着对面道:“命令,特务连调神枪手制压两边的土匪,一定要叫他们探不出头来,炮兵把炮口再调高,打到洞里去,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出来,罗团长你派两个连上去救人。” 命令被很好地执行了,一个营四五百人,最后活着回来的不到三十人,还是人人带伤。那个楚营长抱着大刀躺在担架上,看着贺龙,光流泪却说不出话。贺龙也黯然落泪,挥手让抬着他下去医治了。 薛鹏拊在姚大榜耳边悄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打不下来?刚开始不是打得很好吗?” 姚大榜也悄悄对他道:“刚开始只不过是凭着枪好炮远占的一些优势,这些官兵就昏了头了,居然连情况都不摸清楚就随便就去进攻山洞。这里面的绿林人物,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是附近的生苗,惯能守山守洞的,刚才看的只是洞口的情况,里面只怕还更是机关重重,进去多少死多少。一直以来听人说贺龙的部队勇猛有余,谋略不足,看来是真的。” 姚大榜说得性起,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浑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军官们对他怒目而视。贺龙脸色变了几次,忽然站起身来,向着姚大榜敬了个礼道:“贺某这几年一直在四川,对湘西的情况都有些不很了解了。姚兄弟足智多谋,不知道可有什么好的方法克敌制胜?” 姚大榜也回了个礼,大大咧咧地道:“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以往我打苗人的时候,碰到这种情况,都是把洞里人的父母兄弟子女找出来,就在洞口一个个的砍头。苗人脾气爆,血性足,只要看到自己的亲人被杀,一定会冲出洞来拼命。我们可以等把冲出来的苗人杀光以后,再让这些苗人的父母亲族在前面趟路把机关全部破掉,大军再跟着冲进去,一鼓可定。” 众军官都怫然变色,一个大个子高声叫道:“我们是国民革命军,不是残暴的旧军阀,这样滥杀无辜的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做。” 姚大榜耸耸肩膀:“那没别的办法了,要么就围住几个洞口,等里面人粮食吃尽了,自然就会乖乖出来的。不过这样时间就会花得比较长了。” 贺龙看了看参谋,参谋摇头道:“不行,我们这次出来,防地只留下了一个加强营,需要速战速决,要是给叶开鑫知道消息,抄了我们的后路,我们就进退不得了。”过了一会,他又补充道:“而且我们带的粮食弹药也是耗不起的。” 贺龙和部下们讨论了多种方案,可是要么是打不下来,要么就是打下来却是损失大到难以承受的地步,毕竟里面也还有好几千土匪呢。 场面一下子冷下来,每个人都忧心忡忡的,偶然有个人一拍大腿兴奋地站起来,自己寻思一下又颓然地坐下去了。 忽然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我有个方法,不知道行不行。” 第六十二节 薛鹏献芸香,贺龙扫残匪 仿佛是刷的一声,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出声音的这个不明物体。(..tw)这个物体好象被众目睽睽的威压挤得慢慢地塌陷下去,越来越小,终于砰的一下爆炸开来,现出里面畏缩着的薛鹏来。 贺龙鼓励他道:“这位,厄,这位薛兄弟,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先说出来给大家参考下。” 薛鹏看了看袁文才,袁文才也用赞许的眼光鼓励着他,薛鹏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贺师长请看我手里拿的这个。” 大家一起低头看去,只见薛鹏手里拈着一棵刚刚采下来的小草。这棵小草叶子又细又长,好象韭菜一样,还在叶子两边生着半透明的白点,一朵弱弱的小黄花在风中颤颤抖。薛鹏一草在手,众人只感觉鼻翼处一阵清香飘来,恬静清幽,有飘然出尘之感。 有个军官道:“这个不是七里香吗?我们家乡用它来赶蚊子的,你拿这个做什么?” 薛鹏应道:“这个叫做韭叶芸香草,也有叫七里香的,我刚才看见那边山坡上有很多,这里也有不少。” 那个军官不耐道:“这个我们家门口更多,你这时候说这个做什么,不是要拿这个香把里面的人熏死吧。” 薛鹏这时候似乎已经豁出去了,反而淡定了心神,微笑道:“这个草清香扑鼻,确实不能把里面的人熏死,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草还有另外一个功能。” 薛鹏笑着掏出块烂布,把两个鼻孔塞得死死的,然后取出火折子把芸香草点燃。芸香草愤怒地与火苗作着不屈的斗争,却终于被烤得焦黄干硬,芸香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干脆一把团团地抱住火焰,任火焰把自己燃成灰烬,却从燃烧的灵魂中释放出一股浓烈的烟。 除了薛鹏以外,没有人会想到这么一棵不起眼的小草燃烧时会放出那么一大蓬烟,每个人都在猝不及防下狠狠地吸进了几大口烟,顿时被呛得头昏眼花,眼泪鼻涕直流。 众人飞快地跑出浓烟笼罩的范围,有几个还趴在草地上面干呕起来,有人大骂道:“妈的,这是什么草啊,这么臭的烟,要把人臭死啊。” 薛鹏也早已从浓烟里跑出来,鼻子里依旧塞着那块烂布,看上去象头穿了鼻环的老牛。他瓮声瓮气地道:“贺师长,用这个东西可以把他们熏出来吗?” 贺龙还没开口,有个军官已经大声叫起来:“能,一定能,这个臭味只怕连苍蝇都能熏死,别说是人了。” 一群人又围在一起商量怎么使用这个芸香草了,袁文才吐得昏天暗地,爬到薛鹏身边问道:“这个东西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我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草烧起来会有这么难文的味道。” 薛鹏笑嘻嘻地道:“我以前看别人点这个治疗鼻塞,当时没留神吸入一大口,足足吐了一整天。”说完,薛鹏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想起了桃花来。 袁文才继续问道:“那这个草也有些什么来历没有?” 薛鹏正在伤神呢,随便应道:“三国演义第八十九回上面写着呢,你去看看就知道了。.tw[]” 等到下面部队把附近的芸香草全部采完,那一块的浓烟还没完全消散。贺龙还怕不够,问过薛鹏后又嘱咐下面的小兵把艾草,香蒲草都割了一些混在中间,然后把这堆青草平均分做两块,分别交给把守小洞口的两个营。 这两个营的官兵全都按照命令找来布条塞在鼻孔里,将青草堆积在入洞丈许的地方。洞深处的土匪好奇地看着官兵忙来忙去,反正只要不攻进去,他们也不会冒着吃枪子的危险出来阻止。 士兵们把草堆得高高的,再在上面泼上些白酒,撒上许多火药,再放上许多枯枝和干柴。然后退出洞口,将洞口用军用布帐蒙住,只留一个小口,丢了个手榴弹进去,然后迅速地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布帐盖严实。 看到两边洞口差不多同时封完,大家才真正舒了一口气,再过了一会,就看见从山壁上的许多小孔隙都在向外冒着烟气,那个大的洞口更是浓烟滚滚如着火的山林,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人的大声咳嗽和咒骂声。 薛鹏有点担心地问道:“他们会不会从那两个小洞口冲出来。”姚大榜看了他一眼道:“不可能没,不说那边现在烧得正旺吧,就是那里那么浓的烟也不会有土匪往那边跑,而且看现在的情况里面的人应该都被烟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路了,只能跟着别人往烟少的地方跑。”薛鹏又道:“那他们怎么还不出来?”正说着,袁文才兴奋道:“来了,来了。” 薛鹏运足目力往对面看去,只见浓烟之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无数黑影。这些人象被火烧了**一样慌不择路地从洞中跑出来,有的捏着鼻子,有的捂住脸庞,各式各样的都有,就是没有几个正经拿住枪的,最搞笑的还是中间夹着几个*着的男女,白花花的身子在人群中分外显得抢眼。 士兵们可都没有笑,刚才那个营的几乎全军覆没让他们全部心里都憋着一把火,几乎在军官下令开火的一瞬间,各种武器都已经撒开欢地喷泻着火力,而马克沁更是象躲在暗夜里的死神一样兴奋地收割着祭品,就连完全看不清浓烟里面状况的炮兵,也铆足了劲把克虏伯的炮管开得象铁匠铺里风箱的推杆活塞一样。 对面的人群仿佛已被浓烟熏得了疯,不顾生死地继续往这边冲过来,炮兵很快就停下了工作,阵地上的士兵也一群一群地停止了射击,一个兵撇着嘴对旁边的人道:“就好象杀鸡一样,真没意思。”终于,在连马克沁也枪管红不得不停下来时,视线所及之处已经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了。 浓烟的深处传来了嘶哑的声音:“不要开枪了,我们投降。”随着声音,从烟尘里面又散散落落走出来许多人,这些人在头上都团团地缠着破布,有的还直接塞住鼻孔,可是依然一个个眼睛红肿,涕泪交流。 或许是看到官兵们没有再开枪,走出来大叫投降的人越来越多,还有的人直接举着白布摇晃着就出来了。一个军官大声指挥着这些人把武器全部丢掉,高举双手走过来,然后安排士兵团团围住。 这些人做了俘虏,反而好象还是逃出生天了一样,一个老土匪声泪俱下地控诉了他所遭遇的非人虐待,其他的人也都随声附和。大家出来混,本来就是干的刀口下的买卖,被枪打死,被刀砍死也就认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就又是一条好汉,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被臭死的,熏死的,打仗没听说过有这么打的,太欺负人了! 在场的士兵对这些人都是嗤之以鼻,不过也有不小心闻到那个气味的士兵视线就下意识地往上瞟去。臭气攻势的始作俑薛鹏这时正焦急地等待着洞里的浓烟快些散尽,对他来说还有两件事是必须要做的,一是要找到邵坤的尸体,二是要找回白牡丹给的革囊。 朝下面望了一会,薛鹏感觉到有人靠近,转头一看,原来是贺龙正站在自己身后吧嗒吧嗒地抽烟斗呢。 贺龙大大夸赞了薛鹏一番,表示如果不是薛鹏的这个计策,只怕自己的部队即使能攻下这个山洞,也要多死很多人,还对薛鹏微有招揽之意。 薛鹏看着下面遍地的死尸,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贺龙的邀请,转而问道:“贺师长准备怎么处理下面这些俘虏?全部杀掉吗?” 贺龙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我贺龙既不是白起,也不是项羽,杀降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不过这么多土匪怎么安置也是件麻烦事,如果留在这一带继续和我作对,我也会很头疼,如果要全部关起来,我可没那么多粮食养这么多人,哈。” 第六十三节 大榜收俘虏,邵坤刺贺龙 “不如全部交给我吧。”一个声音从旁边插过来,原来是久未出声的姚大榜。姚大榜满眼放光地道:“贺师长可以把这些俘虏全部都交给我,一来免得你为难,二来我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扩充下实力,以后就再也不用听陈渠珍那个老乌龟的话了。贺师长请放心,这些人到了我手上一定会乖乖地听话,以后在湘西这条道上不会给你找一点麻烦。” 贺龙问道:“这些人可是分属于很多家势力的,你不怕惹祸上身?还有你能保证他们就一定会听你的?” 姚大榜狞笑道:“这伙人要是到了我的手里,就由不得他们不听话了,我自然有办法教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于说那些旁的势力,反正出了这件事后他们也是容我不下的,不过如果我多了这一两千人,在芷江这一块我还用怕谁?” 贺龙正要答应,参谋小跑着过来了,一边跑一边叫着:“师座,那边来信了。” 贺龙大喜,连忙接过信来看,看完之后又兴奋又担忧地道:“周先生说过很快会来和我一聚,你说周先生好相处吗?我们可都是军营大老粗,外面人都管我们这些人叫丘八的,而且出身也不是很好,你说周先生会怎么看我们?” 参谋笑道:“师座放心,周逸群和我是多年的好友加同学,我最了解他的性格,用古人的话讲是任侠尚义,豪杰之士,特别好结交象师长这样的朋友。师座不是一直想对*多做了解吗?这次正好可以好好地问问他,将来到了王天培那里也不至于茫然无知。” 贺龙又和参谋小声交谈了几句,忽然下面有个士兵指着对面叫道:“看,烟散了。” 大家齐齐地往对面看去,由于其他两个小洞蒙着的布帐撤掉,所以洞里的穿堂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可以明显看到烟气从洞里喷涌出来,渐渐的越来越稀薄,慢慢地变成某些忠厚老实的商人所卖的纯牛奶一样淡淡的清白色,几乎就要看不见了。 再等了很久,有两个连的士兵终于试探着攻进洞去,过了一会就报告说洞里满是被熏死的尸体,已经没有看见活人了。 贺龙带着人率先走下去了,薛鹏拉了拉姚大榜的衣服,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把那些俘虏交给你?” 旁边的袁文才接道:“肯定会,如果不想把这些人全部杀掉的话。” 薛鹏又问道:“那怎么能让这些人乖乖听话呢?” 姚大榜伸出血红的舌头来舔掉了鼻尖上的汗,说不出的狰狞妖异,他缓缓道:“人嘛,都是贱骨头,不听话的就打,再不行就杀,就不信制服不了他们。”看了一下薛鹏脸上不信的神色,他接着道:“其实这个是笨办法,呵呵。我还有几个很灵的招数,对于实在不听话的角色,就直接关起来饿他几天,等饿得他受不了乖乖求饶的时候,就可以任我捏扁搓圆。另外一个很好的办法,就是逼着他去杀人断他的后路,例如说他原来是哪个山寨的,就逼着他去杀原来山寨的人,这个叫做投名状。。。。。。” 姚大榜正说得性起,忽然现薛鹏的脸色非常古怪,他停下来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薛鹏被投名状勾起了记忆,心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浑身都在颤抖,勉强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一点老毛病。” 袁文才是听薛鹏讲过以前的事的,缓缓地走到薛鹏身旁,轻轻地搂了下他的肩膀。薛鹏身上是不抖了,姚大榜倒起抖来,这两个家伙自认识以来就表现得非常亲密,莫非有龙阳之兴?姚大榜暗自警惕起来。 等到士兵全部侦察完,薛鹏也跟着到了洞里去看看。洞里横七竖八地满是尸体,而且全都是满面黑污,口鼻处厚厚的尘垢。看到薛鹏在洞里忙着翻动尸体寻找着东西,贺龙关心地走向薛鹏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东西?不如我们大家都来帮着找吧。” 薛鹏正要说话,忽然间,异变陡生。 贺龙身边的一大堆尸体如爆炸般四散弹开,从尸体堆中猛地钻出一个人来,一下子腾空而起,如鹰隼一般向贺龙扑去。 这个人正是隐伏已久的邵坤,浓烟突起时,邵坤就已经现不对,及时用袖子遮住了口鼻,而后又仗着内功深厚,鼻息悠长硬是在滚滚浓烟中保住了性命。当亲眼看到朱公子被浓烟活活闷死,邵坤怒火中烧,一心想着怎么样杀掉贺龙来为他报仇。他也真是了得,居然就这样伏在尸堆里一动不动,直到听见贺龙的声音才暴起突袭。 这一下事出突然,贺龙旁边的警卫员都是措手不及,眼看着邵坤就要扑到贺龙身前,从斜刺里闪出个人把贺龙一下撞开,邵坤的鹰爪变招不及,正抓在那人的咽喉。 邵坤一击不中,眼看着贺龙已经撞入人群中,又腾空而起,忽然看见了人群之中的薛鹏。邵坤一下子眼睛都红了,竟不再去管贺龙,一招鹰翔九转直向薛鹏直扑而来。 薛鹏下意识地就去摸飞刀,一手却摸了个空,大惊之下慌忙后退,眼看着邵坤越来越近,爪风似乎就要抓到自己身上了。 一阵枪声响过,原来是有些士兵终于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向着邵坤开枪,邵坤的身子仿佛被许多铁锤打中,一下子坠在地上。 越来越多的士兵赶了过来,越来越多的枪弹打在邵坤身上,把他打得象个漏了底的筛子一样。邵坤的眼睛已经没有半分生气,可是还一直死死的盯着薛鹏,好象随时都要从地上跳起来抓薛鹏一下,薛鹏不由得又退了两步。 慌乱过后,人们才注意到刚才给贺龙挡那一下杀招的人正是那个平时看起来文弱的参谋。他的咽喉处已经被抓得稀烂,红的黑的东西从几个破洞里不停地涌出来,他的喉咙一动一动地,似乎要向贺龙说着什么,却始终不出一个音。贺龙沉痛地握着他的手,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参谋两眼间忽然涣出神采,惊喜地、欣然地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突如其来的悲剧为这次战斗谱写了一个并不协调的变奏曲,从任何人脸上都看不出胜利之后的喜悦。所以当薛鹏终于在朱公子的尸体上找到了自己的革囊的时候,都不敢表露出一点高兴的样子。 薛鹏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革囊,现除了里面的飞刀全部被倒掉了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大的损伤,而且看来朱公子也很喜欢这个革囊,薛鹏在里面找到了许多信件文书,还有一朵大大的珠花。 “咦,”珠花刚一拿出来就被姚大榜抢了去,做了多年的土匪,他当然知道这么大的一颗珍珠价值不菲。姚大榜嬉皮笑脸地道:“薛鹏啊,反正你现在又没有女人,这个珠花你也用不着,不如把这个让给我吧,我可是有好几个相好的呢。以后我再给你找更好的。” 袁文才劈手又把珠花给夺了过来:“别抢他的东西,他可是有好几个意中人的,人家比你风流多了。” 薛鹏没管姚大榜脸上露出的完全不信任的表情,把革囊里的信件文书全部交给了贺龙。贺龙随便翻了一下,从中间找出一封信署名为晏勋甫的信来仔细地看,一边看一边冷汗直流,忍不住连声叹道:“这个人好毒的计,如果真的中了他的计策,我贺龙只怕死无葬身之地。”转头又问道:“齐参谋,我记得这个晏勋甫好象原来是鄂军一师的一个团长,是不是?” 半天没有人答应,贺龙这才想起原来齐参谋已经牺牲了,顿时黯然。 薛鹏见贺龙好象满腹的心事,自己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和袁文才一起向贺龙辞行。贺龙也没有强留他,只是继续说着今后如有不得意可来相投之类的话。 薛鹏辞行的时候,姚大榜在一边抓耳挠腮地坐立不安,贺龙看出了他的心思,特地安排了一个营帮他押解俘虏回去他的高唐岭,还把洞中缴获的粮食辎重分了一小半给他,把姚大榜喜得差点没跪下来给他磕头。 在离别的时候,薛鹏意外地遇到了那个打先锋的楚营长,这时的他全身都缠满了纱布,还拄着双拐。他指挥着旁边的士兵把他的部下全部抬在一起,吩咐人把死的脸擦干净,断手断脚的也尽量找到原来的肢体。等所有人都找齐了,他艰难地弯下腰,一个一个去看他们貌似熟睡的脸庞,眼泪就象断线的珠子一样洒洒零零地落下来。 第六十四节 薛鹏返连云,路文谈兰姑 薛鹏默默地走过,有士兵给楚营长介绍说就是这个人献计拿下的山洞,楚营长就要给薛鹏磕头,薛鹏连忙把他拦住,向着死去的士兵们郑重其事地行了祭拜大礼。 薛鹏二人与姚大榜分手以后,沿着大路往回赶,由于这一带的土匪几乎都在与贺龙一战中被消灭了,所以一路倒也平静。在路上,袁文才又几次劝说薛鹏跟着他回江西,薛鹏却执意不肯,直说着一定要回去做完他应该做的事。 这时已近仲夏,太阳向着大地宣泄着它*裸的爱,一条条小溪被烤得焦干,一处处稻谷被晒得蔫黄,大地蒸腾着看不见的热线。每到一处,都看见乡间父老们忧心忡忡地讨论着今年天时不正,可能会要颗粒无收,而农会的活动愈加频繁了,乡里坊间到处流传着一个声音:要变天了。 不一日,到了连云峰的范围,袁文才便要薛鹏赶快回山去。薛鹏道:“这连云峰里土匪很多,你一个人非常危险,还是我送你过去吧。”袁文才笑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哪里还要你来送,再说来的时候我也没看见什么土匪。” 薛鹏道:“来的时候是有赶尸派的人接你的,他们看见赶尸人自然不敢出来。现在嘛,你知道连云峰底下有多少有家不能回的冤魂吗?” 袁文才还是不愿意,薛鹏只得道:“其实我要送你也只是顺路了,你也知道这次我的飞刀全都搞丢了,我要去山那边的大丰集找铁匠再打一些才好回山向师父交差。” 看着袁文才狐疑的眼睛,薛鹏笑着拖起他道:“快走吧,再不走天色一黑,就不知道会出来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袁文才是听薛鹏讲过在这边官道上百鬼夜行的故事的,虽然只是半信半疑,却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过山的时候,确实也有许多土匪躲在林后叶间偷偷地窥伺他们,但不知道是因为看见他们两个没有什么油水,还是因为认出了薛鹏就是上次来过山寨的赶尸派的灵尸,竟没有一伙出来挡道的。 远远路过齐云寨的大石门的时候,薛鹏指着云雾缭绕的山峰道:“我,我就住在那上面。” 袁文才看了看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去做你的事,如果出了事,我带人帮你报仇。” 薛鹏忽然唾道:“呸呸呸,咒人也没有这么当面咒的,你很希望我出事是不是?”趁着袁文才忙着躲闪他的拳头,薛鹏转头偷偷地擦掉积在眼中就要溢出的泪水。 到达大丰集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薛鹏二人沿着街道到处寻觅客店。一路望去,到处黑灯瞎火的,只有远远的一家楼房依然***通明,还不时传来笙乐和欢笑声,二人顺着空气中淡淡传过来的肉香味就飘了过去。 一看到楼窗前斗大的一个花字,薛鹏啊了一声就要往回走,袁文才拉住他道:“怎么不进去?” 被楼下探出的大红灯笼一照,薛鹏的脸似乎也变得通红,他凑到袁文才耳边说了一句话。 袁文才愣了一下,嘿嘿笑道:“不就是个窑子吗?有什么好怕的?我说,你这小子不会是个。。。。。。哈哈,笑死我了。” 薛鹏又羞又恼,硬项道:“谁说我是。。。。。。?我早就。。。。。。” 袁文才笑得更响了,引得楼前的大汉往这边瞟了好几眼,但是一看见他们两人一身不起眼的装束,就又回过头去了。 袁文才使劲拉着薛鹏要往那边过去,薛鹏却总是扭着身子不肯往那边走,正笑闹间,从花楼里走出来一个人,薛鹏马上把身子一缩,一下跳到旁边的小巷里去了。 袁文才追过去,问道:“你搞什么?进去玩玩又不会掉块肉,不用象兔子一样躲起来吧。” 薛鹏连忙示意要他噤声,袁文才往外面看了看,只见刚刚出来的那个人筋肉虬结,须戟张,望去就好象一座山一样,只是左袖空空荡荡的,竟是个独臂人。 这个人似乎是满怀心事,随便朝左右看了看,往另一条路上去了。 直到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薛鹏才轻轻对袁文才道:“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就是铁牛。” 袁文才倒吸一口冷气道:“怪不得那么威武,我可打不过他。”想了一想又对薛鹏道:“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以后你可要当心点。” 看见了铁牛之后,袁文才也不敢再提去逛花楼的事情,乖乖地找个小客店休息了。 半夜里,薛鹏被老鼠打架的声音闹醒,翻来覆去地开始睡不着了。他干脆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圆月。 袁文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薛鹏,嘟哝道:“这个时候还不睡觉,又准备干什么呢?” 薛鹏想了想,找了个借口道:“天太热,起来透下气,你先睡吧。”袁文才抓了抓肩膀,翻过身去继续睡了。 薛鹏走到窗口,看着远远的仍在喧闹欢腾的花楼,心里不由得疑云大起,这已经是第二次在大丰集看见铁牛了,他来这里做什么?他去花楼做什么?他的手臂怎么断了一只?薛鹏越想越想不通,想着想着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袁文才就起身告辞了,他急着要回去召集自己的队伍了。薛鹏把他送到集外,直到看到他消失在山的那边,方才回集上找铁匠打飞刀去了。 铁匠看了薛鹏的比划,从里屋找出一把飞刀来,交给薛鹏道:“你看看,这把行不行?行的话我就照这个打了。” 薛鹏拿过来掂了半天道:“样子倒是差不多,就是太重了,能再轻些吗?” 铁匠想了一会道:“可以,不过价钱就要贵好多了。” 薛鹏欣喜道:“没关系,钱我有,照这个样子打一百把。。。。。。” 忽然一个人从后面一把紧紧地抱住他,怪叫道:“有钱就全部交出来,别让大爷动粗。” 薛鹏吃惊地回头看去,原来是路文在捏着嗓子说怪话。路文大笑着送开他道:“到了这里还不赶快回山,又准备做些什么坏事呢?” 薛鹏也笑道:“别乱说话,我过来办点事的。” 薛鹏和铁匠约好下午过来取货,和路文一起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薛鹏问路文道:“怎么今天有空来这里?山上没事吗?” 路文道:“今年大旱,军师估计再过一段肯定会闹粮荒,所以让我们先来囤积些粮食,免得到时候饿肚子。我这已经是第三趟来买粮了,跑完这趟,估计也就差不多够了。” 薛鹏随便问道:“哦,那铁牛也是和你们一道来买粮的吧?怪不得你不怕有人抢粮呢?” 路文惊讶道:“你看见铁牛了?他没和我们一起下山啊。哦,我知道了。” 薛鹏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我怎么看见铁牛断了一只手?谁干的?” 路文道:“听说是他师父当着杜心武的面亲自砍下来的,不过杜心武反而觉得太过分了,还教了他一套单手拳法。”路文顿了顿道:“他练功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了,很明显,他的武功又大进了。” 两个人都暂时沉默起来,薛鹏想起来了什么,问道:“你刚才说知道铁牛来大丰集做什么?” 路文道:“他是来见他的继母的。” 薛鹏更加惊奇了:“继母?” “是啊,听说铁牛自幼丧母,后来他父亲就又讨了一个堂客,谁知不久他父亲又病死了,他继母就独力把他拉扯大,后来还攒钱给他去学武。铁牛从小无父无母,老是受人欺负,所以养成了这副孤僻的性格。只是对这个继母言听计从。” “那他怎么不把他继母接到山上去?” “他继母当时一个年轻女人带了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家里又穷,所以就出来做了些见不得人的生意。这个事山上人多有知道的,所以他不敢带他继母上去,怕人说闲话。“ 薛鹏继续追问道:“做的什么生意呢?” “这个大丰集上的那个花楼,就是他继母开的,他继母叫做兰姑。” 第六十五节 花楼脂粉境,扬州瘦马行 “兰姑?”薛鹏大叫起来:“小金翠的姐姐不就是卖给了兰姑吗?”顿了一会,他继续道:“不管怎么样,今天我也要去把她赎出来,不管花多少钱。” 路文摇头道:“没用的,我早就问过兰姑了,她开始说那么多小女孩记不清楚,后来告诉我已经把陈家村买来的那个小女孩卖到一个官宦人家做丫环去了。” 薛鹏没有再说,只是一头往花楼那边冲去,路文怕他闯祸,也紧紧地跟在后面。 天色虽然已经大亮,花楼却还没有开门,只在楼前的空地里堆积着如山的瓜皮纸屑,残烛红纸。几只肥大的老鼠在脂粉香气中踽踽而行,享受着自由民主的新风气,不远处蹲着一只瘦骨嶙峋的花猫,看着老鼠直咽口水,可是比较了一下自己和老鼠的体型,硬是不敢扑上去。 薛鹏把花楼的门敲得山响,不一会就出来个彪形大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骂骂咧咧地道:“是哪个精虫上脑了,这么早来吵爷睡觉,不知道现在姑娘们都还在休息吗?看我捉到了慢慢剁你。“一眼看见比自己矮了一头的薛鹏,胸膛一挺,脸上横肉一沉,就要一拳打来。 忽然他看见了站在薛鹏后面的路文,满脸的怒色马上变成了笑容,伸出去的拳头一下收不住,顺着势就帮薛鹏拍着身上的灰。大汉谄笑道:“原来是路爷和路爷的朋友啊,我就说这敲门声震天动地,不同凡响,而且绕梁三日,回味无穷,一听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上门。我还抢着来开门,果然就看见了路爷。不过楼上七姑娘那里这时候还有客人,路爷要不要我去把那客人赶起来?还是试下我们楼里新来的两个小倌?” 这大汉还在那里卖力地介绍,路文已经老脸微红地道:“我今天来是另外有事的,你去把兰姑叫出来。” 大汉惊奇道:“我们老板出门去进货了,路爷不知道吗?” 薛鹏问道:“进货?进什么货?”路文捻了他一下,薛鹏马上心领神会,红着脸不再问了。不过昨天晚上才看见铁牛出去,今天就说兰姑已经出远门了,薛鹏还是有些不信。 想了想,薛鹏摸出一个大洋在大汉面前晃着,道:“麻烦小哥去叫下你们老板,这点钱就算请小哥喝茶了。” 那大汉的眼睛随着大洋的晃动而东来西往,嘴里尤自道:“我们老板正在熟睡,现在我可不敢去叫她,她要是起气来可了不得,还是请客官晚一点再来吧。” 这次贺龙剿匪,着实得了不少金银,他也大方地分给了薛鹏许多。薛鹏又摸出一张金叶子在大汉眼前晃来晃去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兰姑谈点生意的,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她的气消那么一点?” 大汉的眼睛都快被金子晃花了,看了看薛鹏破旧的衣服,他马上知道了眼前这个是个喜欢特别调调的大财主。他点头哈腰地笑道:“原来大爷是来谈生意的啊,怎么不早说?我们老板最喜欢和人谈生意了,我这就去叫他。”一转身之间,薛鹏手里的那个大洋就已经奇迹般地不见了。 薛鹏只在大厅了站了一会,一阵刻意的笑声就从楼上传下来:“我说今天怎么窗外的喜鹊闹得这么欢呢,原来是有贵客上门来了。富贵儿,还不快去沏壶好茶,要楼上隔箱里存着的雨前茶。”随着笑声,从楼梯处颠着脚步地摆出来一个女人。 也许是因为来不及搽粉的原因,兰姑显得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宛如田中刚犁过的深沟。因为宿醉后的头痛,她在两边太阳**上各贴了一张小小的膏药,看上去就象一个对穿的枪眼一样。她的脸上浮着浓烈的笑容,酒窝里甚至能淹死一只苍蝇。 她一看到薛鹏就笑得更开心了,扬着手里的丝巾道:“哟,这位大爷倒是眼生呢,平常很少来我们花楼吧。不知道大爷是要谈什么生意呢?是看上楼子里的哪位姑娘要帮她赎身?还是要买几个清倌人回去好好服侍大爷?”还没等薛鹏开口,兰姑又苦着脸道:“大爷啊,现在生意可不好做呢,这些姑娘个顶个娇贵得很,吃得要精,穿得要好,点心要九如的,就连胭脂水粉也都要荣宝的,每年在她们我花钱就象泼水一样。而且我这个人最重感情,每个姑娘我都当作女儿一样的心疼,无论哪个要走我都是舍不得啊。”她忽然脸色一变道:“不管怎么说,价钱是没得商量的。” 薛鹏看着她的脸色一变再变,心下叹为观止,道:“兰姑,其实我只是来向你打听一个人。。。。。。” 兰姑脸上还残留的笑容立刻无影无踪:“问人?我这里不是相铺也不是打卦摊,恕不远送了。富贵儿,不用取茶了,帮我把门后的笤帚拿过来,扫扫晦气。” 路文推了薛鹏一下,薛鹏马上明白过来,又摸出那张金叶子放到兰姑手里,嘴里连声道:“当然不会叫兰姑白白的帮忙了,这点东西就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兰姑笑纳。” 兰姑的脸上一下子象开了花,眼睛都快被挤没了,她扬着声对着楼上大喊道:“富贵儿,快把我箱子里红绸的那个小包打开,那里面是真正的龙井明前,再去后院把坛子里存的去年的雪水取出来,用上次龙员外带来的紫砂壶好好沏壶茶端上来,真正的贵客上门了,楼上楼下的姑娘们,出来给大爷接风啊。” 在薛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哄然出来一大群莺莺燕燕,有的轻绡曼舞,有的还袒胸露背,把薛鹏团团围在中间。 薛鹏的脸都白了,使劲拿眼睛向路文求救,路文哈哈一笑,转过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一个穿得很少的少女身上随便扫射着,看得那少女都有些脸红了。 薛鹏看见兰姑转身要走,连忙叫住她道:“兰姑,我真的有急事要问你,你别跑了。” 兰姑笑着道:“我知道,不就是上次路爷问过的那个姓金的小丫头吗?我都和路爷说过几次了,真的是给一个姓顾的官家人买去做丫环了。” 薛鹏追问道:“那个姓顾的在哪里做官?是哪里人?” 兰姑为难道:“到我们这里来,有钱就是大爷,谁敢去问姓名来历啊,就说姓顾吧,也是他自己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只不过看那气派倒真是个做官的。” 薛鹏想了想,又问道:“那他有什么别的特征没有?” 那个被路文看得有些着恼的少女抢着道:“我知道,那个老头一口奇怪的口音,矮矮胖胖的,耳朵旁边还有一颗大痣。” 薛鹏问道:“奇怪的口音?什么地方的?“ 那少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别的客人说是江浙那地方的话。” 薛鹏想了一下,给了少女一个大洋作为感谢。 这下就象捅了马蜂窝一样,其他的姑娘们也都嘻嘻哈哈、争先恐后地嚷开了:“他的肚子好大。” “他的右手上戴了一颗好大的绿宝石戒指。” 最后有个姑娘笑道:“他好快。” 全场好象静止了一下,轰的一下全部人都哄笑起来,倒把薛鹏弄了个面红耳赤。 兰姑还在翻来覆去地看那个金叶子呢,见状给薛鹏解围道:“姑娘们站松一些,给大爷留点空当。那个客人的口音我听着象是扬州那边的,后来听人说他是准备把小丫头买回去训练成扬州瘦马吧。不过他可很久没来了。” “扬州瘦马?”薛鹏一下就急了:“那可不行,我得去找他去。” 路文连忙把他拦住:“别再跑了,快些回山去吧,军师到处找你呢。” “找我?找我做什么?” “前几天赶尸派那边给你送来个铁牌,说是感谢你的,军师暂时保管着,准备你一回去就给你呢。” 一听到赶尸派三个字,所有的莺莺燕燕顷刻间就跑得没了影了,兰姑也强笑着道:“原来大爷是赶尸派的朋友,这个金叶子我可不敢要,大爷还是快些拿回去吧。” 薛鹏吃惊道:“这个真的是我的一番感谢的意思,兰姑为什么不要?” 兰姑没好气地道:“沾上赶尸派的东西我可都不敢要,谁知道是哪个死人用过的,以后也请大爷不要再来我们花楼了,我们地方小,招待不起大神。”说完,她把金叶子丢下,扭着**径自上楼去了。 第六十六节 薛鹏转糖稀,曹银做花篮 薛鹏还要叫住兰姑,刚才的那个少女和开门的彪形大汉也都忙不迭地跑下来把那个大洋还给他,看他们皱着眉头的表情,好象钱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尸臭,连他们的手指也要被沾染了。[..tw超多好看小说]薛鹏直到被大汉礼貌而又强硬地请出了大门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再要找上去,大门已经砰的一声关得严实,再也不肯开了。 看着薛鹏脸上愤怒的表情,路文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湘西这一块视赶尸如鬼神一样,别说他们了,就是我遇上了,也是要敬而远之的。” 还没等薛鹏做声,路文又道:“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我要去看看那些小崽子们把粮食买好装好没有,你先在集上逛着吧,等会到山脚下那家当铺门口等我就好了。” 路文去后,薛鹏估摸着铁匠那边还没能把飞刀打出来,就随便地在集市上溜达。 这时正是中午时分,太阳格外显得热情,毫不吝啬地把它的光和热喷泻在地上,树荫下的狗一动不动地趴伏着,舌头吐出老长。今年年景不好,街上的人也明显的少了,大多数的店主都是呆滞地坐在柜台后无聊地打着苍蝇。薛鹏漫无目的地到处走着,只想快点把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走过几家空荡荡的店铺,薛鹏看到在一个路口的树下有一个糖稀摊子。这种糖稀摊子薛鹏见过很多,都是把红薯糖在锅里熬成糖浆,然后老板用勺子舀满糖浆,偏转勺子从勺子边缘洒下连绵不断的细丝糖稀,在大理石的台子上浇成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龙凤马牛之类。(..tw好看的小说)糖稀遇风即干,再用小木棍在锅里沾上点糖浆,把小木棍穿到画好的图案上去,就成了一个又好看又好吃的糖稀架子。 摊子的货担上,挂着很多已经做好的糖稀架子,澄黄绛红,透明亮,很是好看。薛鹏被挂着的一个花篮吸引住了,直接向着摊子走过去。 摊子的老板是个独腿的年轻人,看见薛鹏过来,拄着拐杖就要站起来,一边笑着道:“客人来看看吧,我这里的糖稀好吃得很呢。” 薛鹏指着那个花篮道:“我就要这个了,这个多少钱。” 那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客人,这些都是我用来招徕生意用的,如果客人要的话还是要转盘子的,一个铜板一次。” 薛鹏释然,其实这也是糖稀摊子惯用的方法了。那些糖稀架子有的简单,有的复杂,有的用糖浆极多,有的却只寥寥数下,如果都卖一样的价钱老板肯定要亏本。所以一般的摊子上都有一个转盘,客人交了钱以后就转动转盘上的木条,根据木条的指向空格来确定所要浇出的糖稀架子。当然,一般转盘上都是简单的图案占大多数,但是也会有数目不等的花巧图形,如果运气好转到花鸟虫鱼自然大欢喜,要是运气不好就只能吃空门糖稀了。 薛鹏看了一下转盘,果然在转盘上有好多类似于麻将牌中八筒的图案,俗语叫做八坨的,而在中间夹着些小鸟、鲤鱼之类,四个角上分别是龙凤麒麟和花篮,画面很漂亮可是空格很窄,看来很不好转到。.tw[] 薛鹏笑着给了老板一个铜板,用手掂了掂木条的分量,随便把木条拨了一下,木条慢慢悠悠的转了几圈,指向了一个八坨。 老板笑了笑道:“客人手气不太好,只得了个八坨。”一边说着,一边调了糖浆,在石台上依次排出八个糖坨坨来,用木棍穿了要递给薛鹏。 薛鹏看着那团黄澄澄还冒着热气的东西,实在没什么胃口,也没伸手去接,又给了老板一个铜板要再转一次,结果又是个八坨。 薛鹏生起气来,连着转了七八次,毫无例外的全部都是八坨。 摊子旁边早就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小孩子,见到薛鹏的窘状,纷纷哄笑起来,有的叫道:“他这个摊子里面只有八坨出,是专门骗人的。” 薛鹏大怒,仔细观察这个转盘,看看到底有什么蹊跷。过了一会,他现这个转盘整个有一个不很明显的倾斜,而倾斜的角度正偏向那个倒霉的八坨。 这时候围着的小孩子都已经唱起歌来:“曹银奸,曹银坏,做了土匪变拐拐,糖稀个个是八坨,兄弟人人是废柴,”那独腿老板举起拐杖要打,那些小孩子都笑着跑开了。 薛鹏大致判断出了转盘的重心所在,又交出了一个铜板。他收拾起开始时玩笑的心情,开始把飞刀的心法运用到控制手中的木条上来,他的手指轻微地颤动,带着木条也轻微地颤动起来。薛鹏叫了一声转,木条开始疯狂地转起来,终于,就象薛鹏计算过的一样,精确地指向了花篮所在的空格。 远处一直在看着这边的小孩子们大声欢叫起来:“哈,花蓝,花篮。”欢呼声是如此之大,连一直昏昏欲睡着的许多店家都探头探脑来看生了什么事。声音又吸引来许多看热闹的小孩,聚在一起有节奏地大声叫道:“花篮,花篮,花篮。” 老板的脸上早已没有了颜色,颤抖着手似乎还想把木条拨回到八坨上来,可是看着薛鹏不善的目光却又不敢动作。他试探着问道:“客人,要不然我把钱全部退给你。。。。。。” 薛鹏道:“我不要钱,我只要你给我做个花篮。” 旁边的孩子们都一起喊着:“花篮,花篮,花篮。”有个小男孩大声叫了起来:“曹银,你不会是不会做花篮吧,骗了我这么多八坨,退钱。”孩子们又一起叫起来:“退钱,退钱,退钱。” 薛鹏若无其事地道:“看见没,今天你要么做个花篮出来,要么就把以前骗这些小孩的钱全部退了,不然我就砸了你的糖稀摊子。” 老板连忙道:“别,别,我这就做,这就做。” 老板调好糖浆,酝酿了半天方才开始动手浇糖稀。可是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不是散了瓤就是倒了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憋了一身的汗,终于做出来一个四不象的东西,既不象个篮子,里面也没有一样看起来可以称作花的物体。 小孩子们都起哄起来,有人叫道:“曹拐子,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会做啊,骗了我们这么久,真不是个好东西。”有的小孩就捡起地上的石块和土坷拉丢来,那独腿年轻人拄着拐杖左躲右闪,很是狼狈。 薛鹏寒着脸道:“你既然都不会做,为什么要出来摆摊骗人?” 老板服软道:“客人,我一个残废人,不能下地,不能做活,家里还有几口人要供养,都指望着这个赚点钱,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啊。” 薛鹏想了想,他至少还是要凭自己的双手挣口饭吃,不偷不抢的,比自己当土匪强多了。脸色就缓和下来,又问道:“你担子上这些糖稀架子为什么不卖?” 老板苦着脸道:“那些都是那浆糊粘好摆出来当幌子的,要不然这么热的天,一会就化了。所以不敢卖给客人吃。” 薛鹏还要再说,忽然远处一个声音高叫道:“哥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随着声音,从远处跑过来两个半大小子,一边跑一边把看热闹的小孩统统赶开。这两个小子都是十多岁年纪,一个大点的全身黝黑,两只眼睛闪闪亮,那个小点的看去很是瘦弱,但是全身透出一副机灵劲,看上去非常可爱。 两个小子跑到近前,用极度不友好的眼神瞪了薛鹏一眼,方才对那老板道:“哥哥,怎么了,是这家伙欺负你吗?我们从那边就听到了。” 老板摇头道:“不是,是这位客人转出来了花篮,我做不出来。” 两人啊了一声,都有些不太相信,看了看转盘里的木条还指着花篮,也就不得不信了。 第六十七节 薛鹏收曹锡,路文论军师 那个小点的嚷道:“不就是花篮做不出来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指着旁边的孩子群道:“用得着找这么多人来逼我哥哥吗?” 薛鹏还没开口,那个小点的小子已经气呼呼地站到摊子前,熟练地调着糖浆,然后用勺子小心地在石台上浇画。他先画出来个篮底,再用极细的糖丝画出很多小花粘在上面,配上篮沿,提环,一个惟妙惟肖的花篮就很快诞生了。 围观的小孩子们看到这个花篮都喜欢得不得了,连声叫道:“曹锡,再来一个,曹锡,再来一个。” 曹锡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再来一个?等你们转到了再说吧。”然后没好气地把花篮往薛鹏面前一提:“客人,这个是你要的花篮,快些拿去。” 薛鹏看着曹锡的机灵劲,非常喜欢,好象看到了几年前的陈虎一样。他没有伸手去接那个花篮,反而和那个独腿的老板攀谈起来,小孩子们见没热闹看,也就纷纷散去。 那小兄弟两人开始对薛鹏颇有敌意,倒是他们的哥哥似乎心怀愧疚,对薛鹏是有问必答。薛鹏先聊了一下这一带的风土人物,渐渐地扯到他们兄弟几人身上。他的神情既不惹人讨厌,言语间也颇为有礼,所以很快连那两个小的也对薛鹏活络了起来。 曹家兄弟共有五人,起名分别是金银铜铁锡,祖上本是附近的本分农家,家里原来还有几亩薄田,足可维持温饱。不料想父亲突染恶疾,为了治病把所有田产全部卖光还欠了一身的债,结果还是没能留住性命。父亲病故后,母亲忧劳成疾也卧床不起,原来还算过得去的一个家登时就成了个悲惨世界,不但要照顾老的小的,还经常会有债主上门催债。为了还债,也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老大曹金去投了军,老二曹银上山做了土匪,留下的三兄弟在家照顾老娘。 薛鹏知道眼前的独腿老板就是上山当过土匪的曹银后,更加惊奇了,曹银却红着脸说自己原来只是跟着熊老四在虎头山上打混,连只鸡也不敢杀,被土匪们当作废物欺负了好几年。前次马胡子攻打虎头山的时候摔断了腿,却保住了性命。 曹银叹了口气道:“现在大哥一去杳无音信,这两个小的还在店里学徒,家里老母只有老三一个人在照顾。我一个残疾,手不能举,肩不能挑,只能靠着这个摊子赚点钱贴补一下家里。唉,就算在转盘上做一点手脚,也是不得已的事啊。过几天又有几笔贵利要到期,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办好。” 老五曹锡不服道:“二哥,我早就说了你这样做迟早会要露马脚的,还不如早听我的,由我来守这个糖稀摊子,不管什么样的架子我都能做得好好的。” 曹银火道:“跟你说了你现在是要好好学徒,将来能做到掌柜就能帮得上家里了,你却只知道玩,连个糖稀架子都这么上心。这个摊子是给我这样的废物用的,你手脚完好,不想着将来出人头地,难道还想一辈子守着这个糖稀摊子吗?” 曹锡委屈得泪水只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为什么,薛鹏越看他越投缘,心里忽然浮出一个想法,便对曹银道:“我看你这两个弟弟都不是平凡人物,做学徒做掌柜都是埋没了,而且也没有多少出息。不如让他们两个跟着我去闯闯天下怎么样?” 曹银盯着他道:“跟着你去做什么?去做土匪?不行。(..tw)”他一早已经看出薛鹏身上的匪气,不过一来他自己也做过土匪,二来湘西这地方几乎人人家里都出过土匪,所以也不是很在意,但是现在薛鹏要带他亲弟弟去做土匪,他就极力反对了。 薛鹏也不为意,笑了笑道:“既然曹二哥不肯,那就算了,不过我是真的是喜欢这两个小家伙,不想看他们两个就这么耽误了。这样吧,我刚好做了笔买卖赚了点钱,就留给曹二哥,是还家里的债还是留着给他们两个起家做点小生意,听凭曹二哥安排。”他把那张金叶子掏出来,连同几十个大洋一起放到摊子上。 曹银看了看这些金的银的,张了张嘴想要推辞,却终于没能说出来,两个小子却都眼睛一亮。薛鹏用眼角瞥到两个小子投来的感激的目光,道了声告辞,却在临走前轻轻地道:“刚才那些小孩唱的什么,兄弟个个是废柴完,也不管三人同时剧变的脸色,摇摇头走了。 来到铁匠铺,铁匠满头大汗地把打好的飞刀递了上来,薛鹏试了下,皱着眉头道:“不行,还是太重了。” 铁匠不可置信地道:“不会吧,这是用的最好的材料了,方圆几百里你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铁料了,而且我还退了好几遍火。除非。。。。。。” 薛鹏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是使用的西洋来的特殊材料,叫做什么合金钢的。不过我只听过,可没见过那个东西。” 西洋,薛鹏不由得头疼起来。想了半天,决定就这么算了,大不了回山以后挨白牡丹一顿骂吧,反正她知道门路,还能够再搞到相同的飞刀。 赶到当铺门口时,路文已经等了他好一会了,见他过来,连忙叫上骡车准备起行。薛鹏笑着叫他再等一会,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两个人影从集里追了出来,正是曹铁和曹锡。 曹家二小跑到近前,看见薛鹏就高兴地道:“客人,带我们去吧,我们把行李都带来了。” 薛鹏笑道:“你们这样跑过来,哥哥那里同意了吗?” 曹锡不以为然道:“没事,我们跟店里人都说过了,如果哥哥问起就说我们出去闯世界去了。我们两个在这里呆得没劲透了,就算学徒出来也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当上什么掌柜,而且客人这次帮了我们家里大忙,就是要我们把命卖给你也是情愿的。”曹铁不善说话,只咬着牙说了一句:“我们不是废柴”,一双眼睛闪闪亮。 薛鹏笑着让他们坐上了骡车,路文在一旁悄悄问薛鹏:“你从哪里骗了两个小孩子过来,看样子倒是挺机灵的,只是年纪太小,别害了人家哦。”薛鹏撇了撇嘴,没理他。 两个小子很快就和薛鹏路文他们混熟了,曹锡嘴巴甜,薛大哥路大哥地叫得非常起劲,而且总能想些怪点子,做出些滑稽表情。而曹铁则总是默不作声,偶尔嘻嘻一笑,却又马上把嘴抿得紧紧的。或许是因为跟铁牛有一个名字相同,薛鹏对曹铁总是印象不佳,却总是喜欢去逗曹锡。而路文则总是想方设法地惹曹铁笑。 半路休息的时候,路文把薛鹏拉到一边道:“告诉你个事,这次回去军师可能会要为难你了。” 薛鹏惊道:“什么事?” 路文一边抽着水烟一边道:“前一段军师看见白赛赛已经差不多长大**了,就过后山去提亲,被白牡丹打了出来,一晚上头都白了好多根。” 薛鹏想着军师当时的狼狈样子,不免有些好笑。路文却道:“别笑,现在山上谁都知道白赛赛的心上人是哪个,你想军师会不会放过你?” 薛鹏呆了一会,忙向路文讨问办法,路文长长的吐了一口烟道:“我看你现在也知道开始招兵买马了,不过我也知道军师绝对不会让你坐大的。送你五个字:先下手为强。” 接下来的路程就在曹锡的嘻嘻哈哈和薛鹏的胡思乱想中走完了,一见到齐云寨的大石门,路文的脸就开始绷了起来,他也没和薛鹏打声招呼,就这么赶着骡车直接上去了。 上山的路上,曹锡一路不停地东张西望,问左问右,薛鹏微笑着一一回答了,曹铁忽然指着上面道:“那,那是什么?” 薛鹏抬头一看,只见远远的一个粉红的人影一直跑下来,看去便如一只飘舞的精灵。她忽而在山道上迅捷地飞奔,忽而在树梢间灵巧地纵跃。人还没到,她银铃般的声音就已经传来过来:“薛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呀,哥哥就在上面等你呢。” 直到小金翠在薛鹏面前站定,薛鹏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一个多月不见,小金翠好象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再也不是那脏兮兮的样子,反而一身粉红色的衣裙,配上精巧的头饰,流苏的花边,灵动的眼神,调皮的表情,望去就象一个真正的小公主一样。 第六十八节 尴尬曹锡礼,无奈画虎兵 小金翠看见薛鹏吃惊的样子,很是得意,轻盈地转了个圈,裙裾上的流苏飘洒开来如盛开的花蕾。.tw[]她俏皮地偏着头问道:“这是桃花姐给我做的衣服,漂亮吗?” 薛鹏还没开口,两个小子已经忙不迭地点头答道:“漂亮,真漂亮。” 小金翠这时才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存在,仔细看了一下,笑道:“薛大哥又从哪里找了这两个小鬼回来了?” 曹锡不服道:“说我们是小鬼,我看你比我们还小几岁呢。”说完还做了个鬼脸。曹铁只是笑着不说话,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金翠。 小金翠皱了下鼻子道:“先不和你们争了,”转向薛鹏道:“薛大哥,下山去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 礼物?薛鹏一下楞住了,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事呢。看着小金翠平伸出来的如葱般白净的手掌,他尴尬得不得了,在身上胡乱地掏着。 曹锡忽然开口道:“薛大哥,给小妹妹带的礼物你不是放在我这里了吗?你忘了吧。”说着,他象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掏出几个用草叶编的蝈蝈、小马,放到小金翠的掌心。小金翠高兴地把玩着这些小玩意,竟没去追究曹锡对她小妹妹的称谓。 薛鹏对曹锡又是感激,又是欣赏,又怕小金翠继续弄出些别的古灵精怪的事来,连忙问道:“你哥在哪呢?” 小金翠啊了一声道:“忘了,哥哥说在飞流下那里等你,让你看看他练的兵呢。” 薛鹏的心一下就热了起来,自己的兵,这个念头哪怕只是一闪而过也会让他热血沸腾。他急匆匆地道:“小金翠,你先带他们两个去吃了晚饭,给他们找个空屋子住下,我先去找你哥去了。”说完,也不顾小金翠大声的反对,直接冲上山去了。 飞流下是一处高岩飞瀑,平日里就颇有声势,到了山泉喷涌的时候更是有如千军万马一样,不知哪朝的闲人取“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句,在旁边刻了个石碑名为“飞流下”。 还没走到,就已经听到远远传来的轰隆水声,薛鹏到了石碑边上,四处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心下正在疑惑,从水流底下钻出个人头来,高兴地叫道:“薛大哥。” 薛鹏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原来是陈虎。薛鹏没好气的笑道:“看你也都快十七岁的人了,还要躲在水里捉迷藏玩,真是长不大。” 陈虎笑道:“我这可不是玩啊,我是在练兵呢。” 他打了一声呼哨,从水里,瀑布里,岸边的草丛里一下子蹿出来三十多个精光溜溜的小伙子,都是十来二十岁的年纪,嘻嘻笑着看着薛鹏。 陈虎也赤条条地从水里跳出来,大声道:“跟着我叫,薛大哥。” 小伙子们都笑叫道:“薛大哥。”声音洪亮地交杂在一起,几乎要把瀑布的声音都盖住了。 不等薛鹏回答,陈虎又叫道:“好了,大家站好,给薛大哥看看我们练兵的效果。”于是一群光**嘻嘻哈哈地推搡着站成了一排,等待着薛鹏的检阅。 薛鹏看着眼前交头接耳、嬉皮笑脸的一群人,鼻子差点给气歪了,沉着脸问陈虎道:“这个就是你练出来的兵?” 陈虎看到薛鹏脸色不善,连忙道:“现在就这么站着看不出来,等会活动开你就知道厉害了。”他点着名叫道:“王小三,出来给薛大哥看看你的功夫。” 一个小伙子应声而出,先摆了个架势,然后就在草地上耍了一套猴拳。薛鹏这一段也见了不少高手了,在他看来,这个王小三的猴倒是学得挺象,只是拳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出拳无力,踢腿无声,只怕连只真正的猴子也打不过。 陈虎看到薛鹏的脸越来越黑,又叫道:“魏青子,出来。” 一个莽牛般的愣头青排众而出,先对着薛鹏嘿嘿笑了几下,就在地上找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狠狠地往自己头上一砸,石头轰然碎成了两半。魏青子晕晕地把头甩了两下,感觉到头上有滑腻腻的东西流下来,一抹却摸了一手的血,当时大哭起来。 陈虎见势不妙,连忙道了声:“解散,大家先回去吃晚饭。”趁着混乱就想逃走,薛鹏走上去一把纠住他的脖子,把他叉了回来。 薛鹏直到所有的人都跑得没影了,方才对陈虎怒道:“小猴子,你搞了些什么?这也叫做兵?全部都是打把势卖艺的那一套。” 陈虎委屈地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你那天走得那么快,也没跟我说要怎么来练。这些人都是附近的庄稼把式,我也是说上山以后有饱饭吃才把他们骗上来的。我又不懂怎么练,只好用师父教我的那套方法来教他们。”他又高兴道:“其实他们学得挺快,那个刘小根的胸口碎大石还是很象的。” 薛鹏只觉得太阳**上青筋直跳,眼前一阵阵的黑,他忍着气咬着牙道:“枪呢?他们的枪法怎么样?” 陈虎道:“没,寨里枪和子弹都这么缺,怎么会给我们来练枪法?” 薛鹏记起贺龙的尖刀连,再和自己的这三十几人比一下,估计人家一个人就可以把自己这边全部消灭了。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明天我亲自来练好了。” 陈虎还要说话,忽然远处一个粉红的人影飞奔过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哥哥,薛大哥,回去吃饭了。” 陈虎吓得赤条条地一下又跳回到水里,连连对薛鹏摆手道:“别告诉她我在这里。” 薛鹏笑着对赶来的小金翠道:“金翠,你哥哥早上去了,你没看见吗?” 小金翠冲他吐了下舌头:“别骗人了,我都没见他上去,而且,”她指着石头后面露出来的一堆衣服:“这个不就是哥哥的衣服吗?当我还是小孩子啊。” 薛鹏哈哈大笑,陈虎尴尬地从水里探出头来,小金翠拍着手笑道:“哈,又给我抓到了吧,还不快上来穿衣服。” 陈虎把身子紧紧地藏在水草后面,红着脸对小金翠道:“金翠,你先把脸转过去,我好上来穿衣服。” 小金翠不解地道:“怕什么呀,以前我们不是还一起洗澡来着吗?” 薛鹏剧烈地咳嗽起来,陈虎臊得满脸通红,连忙道:“以前是还小不懂事,现在我们都已经长大了,要注意避嫌了。” 小金翠嘟着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没看过,不理你们了,我去找桃花姐玩去。”说完,她一纵身跳上旁边的大树,直接踩着树梢就往山上跑去了。 直到小金翠的人影再也看不见了,陈虎才偷偷摸摸地跳出来,飞快地把衣服穿好。看到薛鹏依然在旁边笑得打跌,陈虎胀红着脸道:“不许再笑了,再笑我就和你拼命。” 吃过晚饭,薛鹏让陈虎和小金翠带着曹家二小四处走动下,曹铁的年纪比陈虎略小些,曹锡则更要小上几岁,几个同龄人在一起相处得非常融洽。薛鹏看着他们嬉笑打闹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想:难道自己真的已经老了? 刚踏上通往后山的路,薛鹏就感觉到身后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他心里先是有些忐忑,转念又想,好不容易回次山,去见自己的师父也是天经地义的,哪管别人会怎么看呢。 虽然已经是入夜时分,但是太阳仍然顽强地挂在山边不肯掉下去,而月亮早早地就已经跑出来露一小脸,这样天空中就出现了日月遥遥相对的奇景。随着星星不断地闪现,山冈上的风逐渐大了起来,吹得薛鹏的衣袂猎猎作响。踩着落日的最后一缕余辉,薛鹏走进了白牡丹的茅屋。 在茅屋中找了一圈,没见到人,薛鹏想了想,跑到赛赛常去的寒潭边,还是不见人,到处又找了一遍,依然是人影全无。 第六十九节 冷月寒潭影,玉壶冰露香 薛鹏正在着急,忽然听到远远地传来赛赛的歌声,咿咿扬扬的煞是好听。薛鹏连忙顺着歌声追过去,在一个小树林里,看见了晃着腿坐在树干上的赛赛。 赛赛正一边低着头逗弄着怀里的小松鼠,一边快乐地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曲调,偶尔也唱出依依啊啊的声音。在她的身旁,围坐着很多山猴,都在静静地听着她的歌声,一只老猴走来走去地仿佛在维持秩序,见到有不专心听的,马上就是一拳敲下树去,那被打的猴往往抬头望望,就自顾猴模猴样地爬上树去,找个空地方继续听起来。 薛鹏刚一走近,老猴就现了薛鹏,对他使劲地吱吱叫着挥舞拳头,仿佛要把这入侵赶开。赛赛也立刻注意到了薛鹏的存在,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轻轻地拍拍小松鼠,让它跳到树上,自己也跟着飞下树来。 看着赛赛的眼睛,薛鹏有点心慌起来,开始躲闪着赛赛的视线,他慌乱地问道:“师父呢?怎么不见了?” 赛赛比划着说白牡丹下山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薛鹏一下子就宽心起来,笑着道:“这些猴子都是你的朋友吗?” 赛赛也笑着点头,招呼那些猴子过来,那些猴子却只呆在树上吱吱地对着薛鹏示威。过了一会,老猴跳下树,对着薛鹏张开了手掌,薛鹏也伸出手去要和它握手,老猴却使劲挠了薛鹏一下,随即四脚并用地跳着跑上树去了,一树的猴子都在喳喳的笑。 薛鹏恨得牙痒痒的,可是碍着赛赛在旁边,只好用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他忽然心生一计道:“赛赛,我这次下山给你带了个礼物。” 赛赛啊了一声,满眼都是惊喜的光芒,薛鹏接着道:“这里光线太暗了不好看,我们出去看看合不合适。” 赛赛使劲地点着头,跟着薛鹏出了小树林,身后的猴子群看见赛赛这么轻易地就上了那个大坏蛋的当,急得不住的叫,那个老猴还准备下树追过来,但终于还是不敢。 慢慢地走着,风儿似乎也轻柔了起来,一只只的萤火虫在草叶间迎风起舞,与天上不停眨着眼的星星相映成趣。当赛赛走过时,萤火虫似乎被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所吸引,团团地围着她上下分飞,把赛赛身上映得纤毫毕见。 幽香,是的,从薛鹏见到赛赛的第一天起,薛鹏就一直被这股幽香所吸引,这种香气不是花木之香,也不是书墨之香,更不是花楼上女人那些腻人的脂粉之香,而是一种淡淡的,幽幽的,似梦似真,如画如幻,淡淡的,淡淡的,淡淡生烟。 一路走到薛鹏初见赛赛的寒潭边,赛赛转回身期盼地看着薛鹏,等待着,等待着,直到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已经知道薛鹏是在敷衍她,她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着转,仿佛在下一秒钟就要眼泪涟涟了。 赛赛的悲容一现,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萤火虫也飞得慢了,水流也变得缓了,风儿似乎都带起了呜咽之声。薛鹏仿佛感觉到四周的花草树木都在埋怨自己,连潭里的小鱼也对着自己鄙夷的吐了个泡泡,扭着尾巴轻蔑地游走了。薛鹏简直有点无地自容,急得在全身乱抓,忽然摸到个东西,不由喜上心来。 他从革囊里取出那个珠花,小心地握在掌心里,把手掌小心地举到赛赛面前道:“猜猜看,这是什么?” 赛赛带着希冀地看着薛鹏握着的拳头,等待着薛鹏揭开谜底,即使里面只是一朵野花,一根野草,也是薛鹏送给她的第一件东西,她也会高兴地接受。 薛鹏摊开手掌,里面是这样一朵漂亮的珠花,珍珠又大又圆,如同天上的圆月一样散着莹白的光辉,旁边用金丝细线琢成双凤展翅的形状,正好把珍珠托住。 赛赛定定地看着珠花,啊了半天也还合不拢嘴,在眼眶里盘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了下来。她轻轻地伸手接过珠花,爱不释手地抚摩着,整个脸上都是喜悦的神采,忽然看见薛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连忙害羞地转过头去。 在薛鹏的怂恿下,赛赛试戴起了珠花,她小心地把珠花上的金丝一一整理好,小心地把珠花插在鬓间,小心地对着潭中的倒影抚弄着如云秀。珠花漾着水光熠熠生辉,赛赛的容光却比珠光更加璀璨皎洁,映得水中的月儿也自惭形秽,拉了片云儿把脸面遮掩起来。 薛鹏由衷地称赞道:“真美啊。” 赛赛红着脸看着他,眼中尽是迷醉的神情。看到赛赛的这副表情,薛鹏没来由的心里一痛,曾几何时,在观音庵里的陈雅脸上,他也看见过这副表情。 赛赛看到薛鹏的脸色陡然一黯,没来由的心里也是一痛,自从见到薛鹏以后,她就时时被薛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忧郁的诗人气质所吸引,这是她之前在齐云寨里任何人身上都没有看见过的。她能够感觉到在薛鹏的内心深处,掩埋着不为人知的伤楚和痛苦,她常常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弥补好薛鹏心上的那个伤口,让他写出更多更好更快乐的诗来,想到那诗,赛赛的脸更红了。 水声淙淙,如熟练的钢琴师奏响天籁般的音符。赛赛把脚上的绣鞋除下,赤着双足在草地上跳起舞来,她忽而摇摆婆娑,如风中柳条一般舒展着她柔柔的腰肢;忽而莲足骤点,用小碎步在草地上踩出轻盈的鼓点;她一举头,粉颈拉起一条洁白的弧线,如高傲的天鹅在怜影顾盼;她一扬足,*踢出一片飘洒的裙影,如绚丽的孔雀盛开迷幻的彩屏。一瞬间,薛鹏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几乎忘了身处何时何世。 但这一瞬间很快就过了,薛鹏如同擦亮了最后一根火柴的小女孩,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的无奈。翻阅自己的心情,薛鹏惊愕地现自己心里有一道防线似乎即将要全面溃堤。他呆呆地看着赛赛的脸,眼前仿佛出现了陈雅那红肿着双眼的脸,两张美丽的脸迷迷糊糊中似乎重叠到了一起,再一起幻成小不点那青白没有血色的脸。薛鹏大叫一声,抱着头迅速地跑掉了。 赛赛望着薛鹏绝尘而去的背影,几乎又要掉下泪来。 第二天一大早,军师就把薛鹏叫进了聚义堂。才个把月没见,军师的前额覆上了几缕白,身子也显得有些佝偻了。军师眯着眼睛看了薛鹏足足有十分钟,才扔出一个铁牌来,摆摆手让薛鹏出去了。 薛鹏站在堂前,听任山风把背后的冷汗慢慢地吹干,才又进内堂去见过马胡子。马胡子正在逗儿子说话,对薛鹏完全的爱理不理,只是薛鹏提到需要些枪来给新人训练枪法时,马胡子才不耐烦地道:“现在没枪,有枪也没子弹,等以后再说吧。” 薛鹏告辞出门的时候,迎面正遇上桃花,看见他,桃花明显地错愕了一下,随即头也不抬地直接进屋去了。 薛鹏整个早上都在不停地吃憋,不由得心头火起,急急去找陈虎去了。 陈虎带着他招来的三十多人正在山头的空地上扎马呢,小金翠则在旁边的大树上飞来飞去的练轻功。曹家兄弟坐在树下,笑嘻嘻地看着热闹,不知道为什么,一贯不怎么开口的曹铁也变得活泼起来,不时与头上的小金翠言笑晏晏。 薛鹏看到这一群人在撅着**站桩打拳就更生气了,他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笨疙瘩。薛鹏走到场中间大声说道:“集合,集合,都跟我去训练去。” 他一叫,这伙人全部跌坐在地上,七嘴八舌地道:“哎呀,站这个可累死我了。”“还要训练?我可连早饭还没吃呢。”“我昨天晚上给蚊子咬得睡不着,到现在还没醒瞌睡呢。”“就是啊,不知道从哪回来这么个家伙,随便就叫老子做这做那,他以为他是老几啊?” 薛鹏气得头都有点昏了,直接走到那个自称老子的人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那人刚要挣扎,一把小刀已经把他的脖子划出一道白痕。 薛鹏对陈虎道:“这里你看着下,一个都不许他们散了,我去去就来。”说完,拖着那人的耳朵就往仓库里去了。 那人起初还有些硬气,如果不是薛鹏的飞刀架在脖子上,说不定还会反抗和薛鹏对打。但是等到薛鹏带着他参观完仓库里的人头以后,这人的腿都给吓软了。 第七十节 齐云寨前骨,春闺梦里人 薛鹏把手里的软脚虾提到众人面前,大声道:“以后如果再有人不听我的话,就会和他一样。” 这些人基本都是些庄稼人,哪里见过多少世面?这时见到那个倒霉蛋全身瘫软的样子,心里早就慌起来,再闻到他裤裆里隐隐传出的阵阵臭气,实在想不出薛鹏对他做了什么能把一个大小伙子吓成这样,望向薛鹏的眼神里也就充满了敬畏。 薛鹏看着下面齐刷刷害怕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心里就象三伏天喝了杯冰水一样痛快。这个只是他临时起意想到的办法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让他马上又动起了另外一个念头。 薛鹏让陈虎把所有人编成三队跟着自己下山,曹家兄弟也分别被塞到一个队里,那个尿湿了裤子的倒霉蛋则被要求在回去换完衣服后,由小金翠押着带下山来。 走过大石门时,守门的土匪看见这支垂头丧气的队伍,都大声嘲笑起来。队伍的士气更低了,如果不是薛鹏和陈虎在后面弹压着,薛鹏怀疑他们马上就会毫不犹豫地四散逃开,逃得连人影都不见。 等到小金翠带着那个倒霉蛋赶上来时,队伍还在用可以和蜗牛赛跑的速度慢吞吞地走着,看到小金翠带过来的馒头,每个人脸上才带上了几分血色,速度也加快了些。 陈虎凑到薛鹏耳边,一边费力地吞咽着馒头一边问道:“薛大哥,我们这是去哪啊?” 薛鹏淡淡地道:“去练胆量。” 陈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就不再问了。 薛鹏把人全部带到官道上,宣布可以休息了。(..tw无弹窗广告)众人终于缓了一口气,看着这青天白云绿草,心情一下子又开朗起来。曹锡和曹铁坐到一起给小金翠讲故事,其他人则跑开来去摘花弄草寻开心,薛鹏冷冷地看着他们笑闹成一团,就象道旁的石头一样一言不。 一个家伙正在追赶着蝴蝶,忽然脚下一歪,一头跌了出去。他骂骂咧咧地起身看看是什么把自己绊了一跤,猛地一下眼睛直,全身象筛糠一样抖了起来,再过了一会,他歇斯底里地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旁边的人很快就围过来,看清楚了那个物事后,所有人都软倒在地上,只见在草从深处,一个还没完全腐烂干净的骷髅头正睁大着眼眶空洞地看着这些人,从眼窝里仍然还在蜿蜒流出惨绿色的水痕。 瘫软了一会以后,有稍微胆子大点的开始飞奔逃走。陈虎见状要追上去,却被薛鹏按住了。 果然,才过了几秒钟,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了更为惨厉的尖叫,不管从哪个方向走,都是大量的尸体堆积,而且越靠外面越多,几乎连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这些庄稼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软着腿爬回到薛鹏身旁,苦苦央求薛鹏顺着原路把他们**去。 薛鹏轻描淡写地道:“回山的路就在那个方向,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在训练没有完毕之前,谁要是敢往那边走,”他一字一顿地道:“我,就,杀,了,他。” 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薛鹏接着道:“其实今天的训练非常简单,就是把这官道上所有的尸体全部收起来烧掉。” 他刚说完,就有一个高大的汉子叫道:“疯了,你一定是疯了,我不和疯子在一起,我不当土匪了,我要回家去。”说完,他拔腿就往来路上跑。 飕的一声,一柄飞刀从他头上划过,不但把那一道头全部削光,还把他的头皮都擦掉一块,现出条条血丝。薛鹏阴森森地道:“这次只是个警告,再跑一步,我就先断你双手双脚,再把你埋在土里面,让山蚂蝗把你整个吸**干。” 薛鹏嘴里说着,心里却在大骂,这个偏重的飞刀就是不好掌握,本来自己只想擦着他的头削过去,给他点警告就算了,没想到连头皮都削掉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薛鹏,只有陈虎马上对薛鹏的安排心领神会,催着小金翠去把那人头上的伤简单包扎了一下。 薛鹏慢悠悠地走进青草深处,不一会一手提了具尸体走了出来,他把这两具严重腐烂的尸体往官道的空地上一掼,从尸体上哗哗拉拉地掉出许多烂肉。呕吐之声大起,许多人不但把刚才吃的馒头吐了出来,几乎连胆汁都吐了个干净。 陈虎脸色苍白,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吐出来,他看到薛鹏期许的眼神,心一横,大吼了一声冲向草丛,也拖出一具还算完好的尸体来,与刚才两具堆在一起。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也没有一点动静。再过了一会,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曹铁站了起来,冷着脸走进草丛,扛了一具尸体出来。他面无表情地把尸体重重地往地上一摔,仿佛意犹未尽的样子,又跑去扛了两具尸体出来。 曹锡苦着脸走了出来,走到草丛边上左望右望,忽然跳了进去,拖着一具干干净净的骷髅架子走了出来,示威般地看着小金翠。 小金翠好象就要哭出来了,嘟噜着嘴对薛鹏道:“薛大哥,我怕。” 薛鹏笑着对小金翠耳语了几句,小金翠满天的云彩都转了晴,笑着往来路跑得没影了。 也许是有人带了头,过了一会,又有几个人麻着胆子过去拖了几具尸体出来。其中一个人矮力小,拖到一半手一松,尸体重重地摔到地上,居然摔出一地明晃晃的大洋来。 薛鹏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就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哪个商人把大洋藏在贴身的衣物里,土匪杀了他以后没有仔细搜身就走了。现在尸体腐烂了以后衣物也跟着破烂,一搬动就把里面的东西洒了出来。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看薛鹏怎么处置这笔意外之财,薛鹏笑了笑道:“这些都是没主的银钱,谁得的就归谁。”那个幸运的家伙欢呼一声,把那些大洋全部塞到自己的衣袋里,沉甸甸地坠下一大坨。 这下那些剩下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互相对望一眼,几乎同时就全部跑进草丛里面,一具一具地往外扛着尸体,不时从草丛里面传出来欢喜的叫声,有的现几颗珍珠,有的现一整吊的铜板,更有个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金佛,开心得笑个不停。 有了金钱做动力,每个人都迸出如火一般的热情,搬运尸体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很快就堆成一个高高的尸堆。等到这一片的尸体都找完了,大家又自地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更多的尸体。 太阳渐渐升起,又渐渐落下,几乎每个人都有着不少的收获,每个人都在脸上堆满了喜色。当小金翠摇摇晃晃地挑着两个大缸走过来时,这条官道上所有的尸体都已经被搜出来堆积在一起,连地皮都几乎全被翻过一遍。 小金翠挑着一根长长的扁担,两头各有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大水缸,里面都是半缸红红的水。小金翠的脸上和身上也都有这样红红的印痕,望去好象胭脂点成的布娃娃一样。 薛鹏见天色不早,就让陈虎召集大家回来,站到一起时才看出来,有的人脸上满是欣喜之色,有的却还是一脸的不甘心,似乎还要再去多搜几具尸体才能补上自己和别人的差距。薛鹏仔细地看着这些人的眼睛,从每个人的眼睛里可以看见对于银钱的狂热,对于别人的嫉妒,惟独看不见对于眼前堆积如山各式各样尸体的恐惧。 薛鹏用火折子把眼前的尸山点燃,这些尸体早都烂得透了,见风即燃,瞬间就燃成了一个大火山。薛鹏看着这些尸体纷纷被火烤成千奇百怪的样子,然后迅速的变焦,变灰,心里不由得闪过一句话:可怜齐云寨前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众人对着火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薛鹏忽然转过身来道:“好了,刚才得的东西,全部交出来。” 第七十一节 糯米清尸毒,麒麟庄谋枪 大家全都惊得呆了,曹铁和曹锡脸上都露出鄙夷的神色,陈虎也是一脸的尴尬,想要提醒薛鹏刚才说过的话。还没走近,就听见薛鹏接着道:“这些死人的东西都是有毒的,大家都要丢到这些缸里用水洗一洗,还有,大家的手和身子也要用这些水抹一遍,这样回去以后才不会生病。”说完,薛鹏先带头把自己的手和身上沾到尸体的地方全部抹了一遍。 众人这才释然,曹锡先笑嘻嘻地跑出来,把兜里的东西全部丢到缸里,再脱下衣服浸了水把上身抹了一遍,想了想,又开始脱裤子。小金翠啐了一声,红着脸连忙转身跑得远远的。 曹锡收拾完后,仔细地把缸里的东西全部捞出来装回到兜里,下一个人连忙见机跑过来接着洗,呼啦一声大家全部站在一起排起了队。 薛鹏走到小金翠身旁,笑着道:“金翠,你怎么弄得一身红彤彤的?”小金翠撅着嘴道:“都是你要我去找的那种花,那个花叶又大,汁又多,一不小心就搞成这样了。”薛鹏笑了一会问道:“你从哪找的糯米?”“嘿嘿,就是做饭的老大爷给我的,我把糯米和花瓣搅到一起,费了好多工夫呢。” 这时候陈虎也已经洗完了,走过来坐到薛鹏身边道:“薛大哥,这个法子灵不灵的?”薛鹏笑道:“当然灵了,这些都是赶尸派的人教我的,他们每次赶完尸以后就是用这种方法来防止尸气上身。” 陈虎盯着薛鹏看了好久,小金翠也学着他的样子对着薛鹏左看右看的,好象薛鹏脸上长出了花一样。薛鹏好奇道:“你看什么?没见过?” 陈虎摇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上山我总感觉你变了好多,以前的薛大哥从来没这么爱笑的。(..tw)” 薛鹏哑然失笑,正想说什么,那边的人已经全部清洗干净,都慢慢地聚了过来。薛鹏看看尸体也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便吩咐所有的人一起把周围的草场清理干净,不让火势蔓延开来,直到最后一丝火苗也完全熄灭,方才带着人回山了。 守卫大石门的土匪正拉长着颈子等着换班呢,看见早上出去那一队闲人又溜达回来了,还想再次取笑,忽然被走在前面的一个大汉一瞥,那眼神冷冷地好象在看着尸体一样。这些土匪就觉得一股凉风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连心头都冷透了,竟没有一个人能够出半点声音。 半夜里,薛鹏偷偷的爬起来,摸到这些人的屋门口去听声。几乎每个房间里都传出来噩梦中的呓语和尖叫喘息,只有曹家兄弟的呼吸声平稳如常,不时还有几声欢笑。薛鹏点点头,看来这两兄弟真是可造之材。 接下来的几天里,薛鹏没有再折腾这些人,反而安排他们学认字。陈虎惊奇地问道:“我们就算是要练强兵,那也不用学认字吧?只要会打仗就可以了。” 薛鹏回想起贺龙的部队,摇摇头道:“不行,如果不认字,一辈子只能是做土匪的命。要想成为强兵,除了能跑会跳,还要会用枪,会用炮,还要会看地图,打埋伏,要学的东西可多呢。” 说起认字,陈虎也都哭丧着脸,因为连他也没上过几天学,认不了几个字。[..tw超多好看小说]好在薛鹏要求也不太高,只要求学会一些普通的字,看懂一些简单的命令,。一段时间下来,又是曹家兄弟学得最快。 薛鹏几乎每天都要去马胡子那里问问枪的事情,马胡子却总是不松口,到后来被薛鹏弄烦了,干脆让路文拦住薛鹏不让他进去。薛鹏终于知道在马胡子这里是没可能搞得到枪了,于是又想起袁文才说过的办法抢枪。 一个夏日的夜里,薛鹏又把他的队伍拉出了齐云寨。 这次下山,薛鹏是茫无目的的,只是因为在山上憋得久了需要下来活动下。在林村休息的时候,薛鹏问陈虎道:“你知道附近哪里可以搞得到枪吗?” 陈虎也是茫然地摇着头,曹锡忽然冒出来一句:“我知道。” 几人都惊奇地看着他,曹锡眨着眼道:“这连云峰上那么多寨子,哪一家都有枪,象我二哥原来跟过的熊老四,手上就有七八条枪呢。” 薛鹏想了一下道:“不行,土匪太扎手,而且我们也就这么几个人,实在不可能打得下哪个寨子,混也混不进去。” 小金翠笑着打了曹锡一下:“这个没用,再想别的。” 曹锡眼珠转了一下道:“我在大丰集的时候,就听说北边的猛洞河渡口那里驻了一队税警,好象人人都有枪,还有几个经常来我们集上找花楼里的姑娘,看那样子,和我们集上的土匪也没啥区别。从渡口往东有个麒麟庄,庄里有一队保安团,听说枪也不少,土匪都没有敢往那靠的。” 他一说到保安团,队伍中就有人道:“原来这里附近的陈家村也有队保安团,不过后来陈家败落后就解散了,枪也不知到哪去了。” 听见陈家村的名字,薛鹏和陈虎的脸色都有些不自在。陈虎问薛鹏道:“薛大哥,这两个地方到底去哪个比较好?” 薛鹏道:“税警也算是正规军队,没事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吧,我们去麒麟庄。” 一群人都在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到薛鹏的安排,大家都显得很高兴。那个曾经表演过铁头碎石的魏青子显得更加兴奋,大声道:“好啊,我老舅就在那个庄上,这次正好顺路进去看看他。” 薛鹏抓住他的话头道:“你有亲戚在那里?那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保安团厉害吗?” 魏青子傻愣愣地道:“是啊,我老娘舅就在那里做裁缝,他做的衣服可好了,什么时候也叫他给你们都做一套。里面的保安团嘛,也就一二十人,我看也没什么厉害的。” 薛鹏高兴地盘算起来,旁边就有多嘴的问魏青子:“你舅是裁缝?他会做什么衣服的?什么时候给我们做啊?” 魏青子得意地道:“我舅做寿衣那是出了名的好,等有空让他给你们一人做一套。。。。。。。”话还没说完,就得到大家一顿合力的痛打。 麒麟庄前临通衢,背靠大山,左江右河,路人往来如过江之鲫。薛鹏躲在庄前几里外的小树林里,看着黑洞洞的庄门,原来打好的主意全都用不上了,把魏青子叫来骂了一顿:“你怎么没告诉我这里两边都是江河?这要是打起来,跑都跑不掉。”魏青子委屈地道:“你也没问过我啊。” 薛鹏瞪着眼看着他,魏青子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薛鹏。薛鹏拿他没法,只好让他带一个人先进庄去打探情况,如果方便的话,就偷几枝枪出来开溜。 这时天已近午,大家赶了一夜的路,都找地方开始休息起来,有几个一躺下就出了阵阵的鼾声。其他人摸着空扁扁的肚子,远远望着魏青子二人大模大样地走进炊烟袅袅的麒麟庄,都是羡慕得不得了。 等了许久,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有不良的人怀疑这两个家伙是不是在里面大吃大喝,把外面的人都给忘了,还有人起哄说不如一起撞进庄里去,直接吃了喝了抢了跑了算了。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如鸭子开会一般,麒麟庄里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锣声,接着响起了阵阵枪声。薛鹏还在惊疑不定,庄门已经轰然一声关上,庄墙上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一个个人头,一枝枝枪管也架起在了墙垛处。 顷刻间,四周如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人流穿梭的大道上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那些忙忙碌碌的行人仿佛一起钻入了地缝里。一只野狗在荒野里狂吠了几声,忽然声音从中而断,好象被人用剪刀一下剪断了一样,那情景说不出的诡异。 静止了一段时间以后,庄门又再次打开,从庄子里面五花大绑地推出两个人来。 薛鹏自从练了飞刀以后,目力也是大有长进,一眼就看出被绑着的正是自己派进庄去的魏青子二人。只见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眼角处鲜血直流,几个大汉还在肆意地对他们打骂。 第七十三节 血色投名状,火影毒蛇牙 他一问出口,不但老头神情不自然起来,薛鹏也想要给他一下。演得差不多就可以了,再来真就要露馅了。 老头想了一下,继续陪着笑道:“看我这记性,连队长的那份也给忘了。”又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个更大的包,塞到曹锡另外一个口袋里。 曹锡满意地对薛鹏道:“好了,我已经查验过了,这些都是普通药材,税款就不用收了,快些让他们过去。” 薛鹏连忙把手里的布包也揣到兜里,跑过去颠颠地把路杆升起来。随着老头一声鞭响,马队跟着头马的铃铛声络绎而动,有几辆大车上的赶车人经过的时候还用阴冷的眼神很看了薛鹏二人几眼。 等到马帮过得没了影,薛鹏和曹锡忙着把路杆又给降下来,互相对望了一眼,一下子都虚脱般地坐到了路上。 薛鹏问曹锡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套腔调?还真象那么回事。” 曹锡嘻嘻笑道:“这些税警经常到我们集上去祸害的,这些说词我早都听惯了。” 马帮走出十几里地的时候,一个赶车的大汉不解地问老头道:“龙头,刚才那两个小子那么多破绽,明显就不是正货,你怎么还送钱给他们?” 老头道:“我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假的了,不过他们两个一身的血腥气,后面的房子里血腥味道更加浓得呛人,一看就不是好路数。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是这批货是堂主点过名的,非同小可,我们只管尽快送到就好了,不用多生枝节耽误了行程。再说,那点小钱和这批货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马队里就有人笑起来:“龙头这么多心思,怪不得江湖上都叫你玲珑猴子呢。[..tw超多好看小说]不过要是依我说啊,我们这些人手,就是把他们全部宰了也花不了多少工夫。” 老头一个劲地摇着头道:“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众人笑了一阵,也就不提了。 薛鹏踏进哨所的时候,几乎被浓烈的血腥气把鼻子给冲了。借着窗子上透过的月光,薛鹏见到满地都是无头的尸,一地的头颅乱滚,而陈虎正带着那些人还猫在窗户下面往外看呢,个个都是一身血污。 薛鹏先没有说话,直接把前后几进的屋子全部转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方才指着一个女人的尸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虎道:“这个女人大概是哪个税警的老婆,本来没想杀她的,可是她看到外面来人就想叫,金翠把她捅死的。” “哦,”薛鹏接着问道:“小金翠呢?” 顺着陈虎指的方向,薛鹏终于看到了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不停流泪颤抖的小金翠,和在她旁边也在不停流泪颤抖的另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大约六七岁年纪,周身被绑得严严实实,口中也被塞上了布条,却用一双充满恐惧和仇恨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薛鹏。 不等薛鹏问,陈虎先出声道:“这个就是那个女人带着的小孩,年纪太小兄弟们都不愿意动手,等着给你来落呢。” 薛鹏看着那小女孩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有一种害怕的感觉,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表情,自己对着镜子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实在是太熟悉了。估计杀祸害的时候,自己也是有着相同的眼神,相同的表情。 薛鹏问道:“刚才大家都动手杀人了吗?有没有手上没沾到血腥的?” 人丛中就有人出声了:“我们都杀过了,就王小三这个废物不敢动刀子。” 一阵推搡中,王小三跌撞了出来,他用畏缩的眼神不安地看着薛鹏,不知道薛鹏会怎么处置他。 薛鹏没有责怪他,反而在他手里塞了把刀子:“去,把那小女孩杀了。” 王小三没有动,却只是企求地看着薛鹏,一直在流泪的小金翠也说话了:“薛大哥,今天已经杀了太多人了,放过这个小妹妹吧。” 薛鹏环视了一下众人,忽然高声道:“现在我们不是在林村,也不是在大丰集,我们回去路还长着呢。现在还是在晚上,等到早上别人现了这些尸体,我们就危险了。”他抚摩着小金翠的头道:“小金翠,要是我们不杀了这个小孩,等她到外面去报了信,就可能引来一大群官兵来围剿我们。到时候我们,连你哥哥都跑不出去一个个都被砍头,你愿意这样吗?”看到小金翠坚定地摇着头,薛鹏继续道:“就算这次运气好逃了回去,可是这个小孩认识我们,以后更加后患无穷。。。。。。” 薛鹏还没说完,陈虎已经走到小金翠面前道:“妹妹,别说了,我们出去。”小金翠没有再出声,只是在出门的时候用泪眼深深看了小女孩几眼。 屋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出去了,薛鹏不敢看小女孩那混杂着仇恨和绝望的眼神,拍了拍王小三的肩膀道:“动作麻利点,我们都在外面等你。”说完也转身出去了。 一群人在屋外心情复杂地等了好一会,忽然听见屋里撕心裂肺的大哭,再过了一会,就看见王小三满身是血地哭着跑了出来,一头撞到黑暗里去了。 薛鹏感觉心里很不舒服,看着王小三的背影,就好象看见当年的自己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命令众人把屋里清点干净,然后一把火烧掉。 走了老远,还能看见大火燃起的光影,薛鹏一边走一边点数。这次下山虽然生了很多不顺心的事,也损失了人手,不过总的来说收获还很不错,一共得了长枪四十一枝,短枪八枝,子弹几箱,居然还找到了半箱手榴弹。开始的时候每个人脸上还紧绷绷的,可是走着走着,看着手里这么多枪弹,每个人又都开始露出了笑容。 看到薛鹏他们回来,整个齐云寨都沸腾了,几乎没有哪个人一次见到过这么多枪,都欢天喜地地凑过来抚摸,称赞,羡慕。这一队人一下子就成了山寨里的英雄,几个女土匪也使劲地对着其中的几个帅小伙抛着媚眼。这下每个人都把胸膛挺得高高的,连一直萎靡着的王小三也重新焕出了神光。 马胡子听到消息,连忙披衣出来,看着那许多枪啧啧称奇,好象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高兴地看着眼前这些挺胸昂头,眼里露出狠厉神色的年轻人,越看越是喜欢,笑着问薛鹏道:“这些就是你练出来的兵吗?真不错,有什么名堂没有?” 薛鹏还没说话,陈虎已经抢着开口了:“我早就想好了,就叫老虎部队好了。” 薛鹏瞪了他一眼道:“这只队伍,我想起名叫灵蛇队。” 马胡子愣了一下,点头道:“毒蛇队,恩,这次你们的行动还真象毒蛇一样,好的,以后你们就叫做毒蛇部队吧。” 薛鹏气结,刚想反驳说是灵蛇不是毒蛇,马胡子又继续道:“队伍叫做毒蛇队,那你也应该有个响亮点的名字,我看,就叫做蛇牙吧。” 还没等薛鹏说话,周围的土匪们已经起哄起来:“蛇牙,蛇牙,蛇牙。”连队里的年轻人都欢呼起来,薛鹏想了一想,也就没再反对。 这时候军师也已经赶过来了,他冷冷地看着眼前欢庆一般的场面,眼睛眯得更紧了。看到薛鹏在周围土匪们的赞誉声中似乎有些忘乎所以,军师一句话就让薛鹏瞬间从天堂跌落到地狱里:“留两只枪给你们训练,其余的全部交出来。” 陈虎一听到这话眼睛就红了,要不是曹家兄弟使劲拦着,就要冲上来与军师理论。薛鹏的眼睛一下子也眯了起来,与军师的眼神在空中隐隐交锋着,围观的众人仿佛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在空气中传播,许多人都不由得打起了寒噤。 马胡子看了看军师,又看了看薛鹏,而且陈虎还算是他小舅子,也还要给几分面子的,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就留三只枪吧,其余的都放到仓库里去。”陈虎还要再说,薛鹏冷着脸阻止了他。 第七十四节 石击水中影,三人成我师 虽然马胡子专门让管饭的老头给毒蛇队加了菜,可是队里所有人仍然是闷闷不乐的,吃过了饭,薛鹏让陈虎通知他们都去飞流下集合。(..tw无弹窗广告) 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枪被人抱走,每个人心里都是百爪挠心,说不出的难受。看到人还没有到齐,薛鹏也懒得说话,斜靠在树干上,呆呆地看着几个无聊的人在比赛打水漂。 打水漂是这一带的穷人们最喜爱的运动了,这个运动既不需要什么器材,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规则,只是用小石块平着向水面横甩出去,看石块在水面跳跃的次数来判定胜负。一般说来使用的石块越薄越尖,出手的力度越大,石块的跳跃次数越多,也就越容易成为赢家。 薛鹏看了一会,现有一个叫杜谷的小伙子总是获胜,而且每次都甩出十几二十多跳,把别人远远地抛在后面。渐渐的多有人被游戏吸引来向杜谷挑战,可是他们最多能甩出十跳左右,杜谷随随便便地捡一块石头就把他们全部击败了。 薛鹏看得有趣,问杜谷道:“你这手还真厉害,专门练过吗?” 杜谷回道:“以前家里穷,没肉吃,看到天上的飞鸟就流口水,后来试着用石头去打鸟,久了以后就慢慢熟了,再后来打水漂就没人是我对手了。” 薛鹏笑道:“那你现在能用石头打到鸟吗?” 杜谷也笑道:“我每天都能有鸟肉吃。”大家都哄笑起来,纷纷表示不信。 正在这时,小金翠从山道上匆匆地跑下来,经过草丛时,惊起来老大一只鹧鸪。鹧鸪懵了头,直接向着薛鹏头上飞了过来。(..tw好看的小说) 薛鹏大叫一声:“着”,飞刀出手,齐整整地切掉鹧鸪一根尾羽。在众人的大声叫好中,羽毛飘飘洒洒地在空中随风而舞,而鹧鸪受了惊吓,飞得更高了。 薛鹏羞得面红耳赤,正想再一刀,就听见“咕”的一声,鹧鸪被一块飞石打得羽散毛飞,挣扎着再拍了两下翅膀,直挺挺地坠落下来。杜谷快步走上前去,取出小刀熟练地把鹧鸪开膛破肚,内脏掏出来丢在一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内脏打碎了就要快些丢掉,放久了肉就不好吃了。” 看到曹锡想笑又不敢笑的眼神,薛鹏自我解嘲道:“这把飞刀太重了,不趁手,不趁手。”连忙转个话题道:“小金翠,这么急跑过来有什么事吗?” 小金翠笑嘻嘻地道:“哥哥在上面见到三个人,说是要来投奔你的,他让我先来跟你说一声呢。” 薛鹏很是惊奇,投奔?怎么现在也有人投奔我了?回头一看,一大群人正围着杜谷七嘴八舌的要跟他学丢石头呢。薛鹏忽然心中一动,大声道:“杜谷这个飞石的绝技还真够绝的,大家自己说说看,谁还有些什么别的特殊的本事没有?” 少年心性都是不肯服人的,不一会就有人大叫起来:“我会射箭”,“我会爬树”,“我会下陷阱捉狐狸兔子”。。。。。。一个家伙看见别人都出了风头,忍不住也开口叫道:“我会作田。”众人尽皆大笑起来。 笑声中,陈虎也带着人到了,在他身后是三个一脸恭顺的土匪。.tw[]领头的一个薛鹏认得叫做许瘸子,是寨里一个资格很老的土匪了,听说以前极为悍勇,用句土话说那是一把傲腿。可是后来腿瘸了以后就没了血性,整天只在寨里饮酒买醉,混吃等死,也是个被寨里人经常看不起的人。跟着他的那两个人满身的补丁,一脸的晦气,看来也都是所谓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神仙见了打三拐的角色。 陈虎一见薛鹏就道:“薛大哥,这三人刚才来找我,说是要来投奔大哥,投奔毒蛇队。”薛鹏哦了一声,还没开口,许瘸子已经踏前一步大表对薛鹏这次行动的赞赏之情,并且愿意为了毒蛇队今后的展略尽绵薄之力。 薛鹏沉吟了一下道:“寨主知道了吗?” 许瘸子再走上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寨主自从有了个儿子以后,整个人好象都变了,每天只顾着逗他的儿子,全没有原来刚起家时候的那股雄心,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心急得不得了。其实,”他用只能让薛鹏听到的声音道:“我们一班老兄弟都希望由蛇牙你来带领我们山寨重新振作起来。” 薛鹏表情古怪地深深看了许瘸子一眼道:“你们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没有?” 许瘸子嘿嘿笑道:“今天我看见你的部下拿枪的样子,就和拿锄头没什么区别,看来没一个人学过怎么开枪吧?我以前可是个神枪手哦,不说能教到他们百步穿杨吧,至少也能让他们指哪打哪。” 他又拉过后面的人来:“左边这个是快刀十郎,一手快刀舞起来水泼不进,右边这个叫刘风,追踪和反追踪是他的拿手好戏,怎么样?我们兄弟三个你还满意吗?” 薛鹏大笑道:“满意满意,你们正是我急需要的人才,不过,”他犹豫了一下道:“现在没有得到寨主同意,我的毒蛇队还不能随便从寨里调人,因此只能请三位做我们队里的教习,等以后我们再立些功,就可以禀明寨主把你们调过来了。” 许瘸子点头道:“这个当然,不过为了能够取得更好的训练效果,我们希望蛇牙你能要求他们全部绝对地服从我们的口令。任何人,”他指了指陈虎:“包括陈小哥,都要根据我们的要求进行训练。” 薛鹏笑着答应了,还要求三人尽量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 在把三人向大家介绍完以后,薛鹏也在旁边观看了一下他们的训练。应该说这三人真还是有些本事的,不一会就把这群猴小子操练得服服帖帖,而且动作也都规范了许多。 薛鹏想了想,把曹铁叫了出来,贴着耳朵吩咐了些事,曹铁似乎有些诧异地看了薛鹏一眼,也没说话,直接转身去了。 吃过晚饭,薛鹏让陈虎带着大家再去练会枪,自己却又绕到了后山。 虽然已经是仲夏,寒潭却依然一如既往地散着清冽的凉气,薛鹏静静地站在潭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是很凉,很凉。听见背后的声音,薛鹏头也不回地道:“赛赛,你知道吗?这次下山我杀了好多人,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他哽咽起来,把头整个地滑到双掌之间。 忽然,薛鹏感觉到一阵清凉从头上直灌下来,抬眼一看,赛赛正调皮地用树枝沾起潭水撒向他头上。见到薛鹏抬头,赛赛指了指天,指了指地,然后双手在胸前划了个大圈,舀起一捧潭水再洒落到潭里,最后双手并握,用两个大拇指指着自己的心。 薛鹏懵然不知赛赛这些动作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非常好看,他看着赛赛的姿容,听着赛赛的歌声,竟然迷迷糊糊地沉入到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鹏猛地一下惊醒过来,却看见赛赛还在潭边独自唱歌,连姿势都似乎未曾改变过。薛鹏看看月色,连忙道:“赛赛,谢谢你,现在我的心情好多了。不过我还有事,要先告辞了。” 赛赛没有阻拦他,却微笑着取出个小布包递给他。薛鹏狐疑地打开布包,里面竟是一本快要黄的线装书,封面上赫然写着《无恨十三刀谱》。 薛鹏大喜,连声向赛赛道谢,赛赛看见薛鹏的喜状,也是说不出的欣喜,笑容也更加温柔了。薛鹏一下子被那笑容深深地吸入进去,那一刻薛鹏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被一柄大锤敲得砰砰作响的声音,薛鹏暗自警惕起来,忙不迭的落荒逃走了。 走出老远,薛鹏回头看看,却见赛赛依然白衣胜雪地独自坐在寒潭边,身形说不出的落寞孤独。薛鹏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象被磁铁吸住一样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大惊之下,连忙在心里默念着:陈雅,陈雅,我爱的是雅儿,终于费尽千钧之力把头转了过来。 一走进自己的小房,薛鹏就感觉气氛很不对头,再一看陈虎、小金翠和曹家兄弟都坐在黑暗里等着他,神色凝重。 薛鹏笑道:“哈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在这里玩过家家啊?” 陈虎沉声道:“薛大哥,你猜的没错,那三个人从我们这里离开,果然去了军师屋里。” 第七十五节 才做虎徒弟,又遇熊先生 薛鹏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恩,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小金翠奇怪地问道:“薛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军师的人?还让曹铁去盯着?” 薛鹏道:“我们这次只不过凑巧弄了些枪,整个过程没有好好的策划,行动起来也是漏洞百出,而且还折了人手,怎么可能给这些老土匪看得起眼?居然还说要投奔我们?”薛鹏唾了一口道:“投奔?我呸,要是马胡子听到了,我就是个死。” 薛鹏接着道:“而且这三个人来得太巧了,刚好在我们最需要这方面人手的时候就送上门来了。凡事反常必有妖,我当时就怀疑他们是有人派来的。马胡子没什么心机,如果要对付我肯定早就写在脸上了,寨里真正恨死了我又能指挥得动这几个老土匪的,我想就只有军师了。不过还真的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啊,嘿嘿。” 曹锡在一边嘟着嘴道:“你要派任务也不要派我哥啊,知道我哥老实就欺负他,你看他笨笨的在军师屋外呆了一整晚,身上给蚊子咬了这么多包也不知道躲一下。” 薛鹏看了看曹铁,果然看见他一身都是重重叠叠的大包,满头的包看去好象释迦牟尼一般。薛鹏又是好笑又是歉意地道:“这个任务嘛,确实只有曹铁才能完成啊。” 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薛鹏进一步解释道:“你们也都知道那三个人中间有个是关于追踪和反追踪的,如果不是曹铁这么沉稳的人,我哪里敢派去一伏就是这一晚的,如果被现,暴露了我们的意图不说,还有可能被灭口。曹锡,如果派你去的话,可能过不了一会就会呆不住了吧?” 曹锡想了想,摸着头讪笑着不说话了。(..tw好看的小说)曹铁只顾着抓痒,也没有说话。 陈虎眼里闪着凶光道:“薛大哥,不如明天把这三个家伙抓起来全部杀掉。” 薛鹏摇摇头道:“小猴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老虎拜猫为师学功夫的事吗?” 陈虎听到薛鹏又叫自己小猴子,不由得脸上一红,偷眼看看小金翠。小金翠却拍着手道:“我没听过,我没听过,薛大哥给我们讲讲吧,我哥说你讲故事最好听了。” 薛鹏道:“从前老虎除了力气大点,什么本事都没有,很被别人看不起。他看到小猫的功夫很好,就去拜小猫为师学本事。小猫很爽快地把本领都教给了他,老虎觉得自己已经学到小猫的的全部本领,就想把小猫吃掉。谁知道小猫还保留着一个压箱底的功夫没教给他,见到老虎来,一跳就上了树。老虎恰恰是还没学到这一手,所以只能在树下看着小猫跑走了。” 小金翠拍着手道:“薛大哥故事讲得真好,不过这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曹锡奚落道:“真笨,薛大哥的意思就是我们就是那只老虎,去跟小猫学他的本事,可是一定要等到学到他所有的本领以后才能对付他,不然等他跳上树我们就吃不掉他了。薛大哥,是不是?” 薛鹏笑着摸着他的头道:“恩,就是这样,你们一定不要露出半点怀疑的模样,而且最好也不要让其他的人知道,以免露了马脚。” 几人告辞出去了,薛鹏对着窗外的圆月了一阵呆,打开赛赛给的布包,开始看起刀谱来。 翻开封面,第一页就是一张简图,只见无数把刀影幻成绚烂的十三把飞刀,左右碰撞,前后相击,望去好象孔雀开屏时灿烂的尾翎一般,旁边还有八个小字,无恨无恨,乾坤杀阵。 第二页是一段文字,简单说明了无恨十三刀原本是从箭法里转化而来,讲究刀无常势,出手必杀,还有一段练气刀的口诀。薛鹏看得如痴如醉,试着照口诀运了一下气,果然感觉到神清气爽。 薛鹏又取出一柄飞刀,按着口诀的方法在手里摆弄了一下,似乎指节轮转之间更加便利了,出刀也更快了,而且以前一直都有的一种艰涩的感觉也都消失了。 薛鹏再翻过一页去,一下子连眼睛都瞪圆了,这一页竟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 薛鹏大急,一直往后翻去,却张张都是白纸,翻到最后一页,却看见在白纸上赫然写着“兔崽子,让赛赛偷老娘的刀谱,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薛鹏摇头苦笑,自己这个师父啊,还真是。。。。。。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毒蛇队在许瘸子三人的指导下进境都是突飞猛进,而且由于枪少人多的关系,他们都分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射击机会,所以每个人的枪法都是长得最快的,象曹锡那个小机灵鬼很快就能百百中了。其他的人有精于刀法的,有专门学习追踪法的,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 薛鹏刚开始的时候看他们打枪有趣,也过去按照许瘸子的指点练了几次射击。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射出去的子弹就是打不到自己的靶上,总是偏之甚远,有一次还把旁边的靶子打得粉碎,气得一旁的曹锡直向他挥舞拳头。如是几次之后,大家都郑重其事地请薛鹏不要再来浪费本来就难得的子弹了,以后上阵拼命别人来就好了,蛇牙是只需要坐在后面运筹帷幄就可以了。 薛鹏一下子无聊起来,每天这里逛逛,那里晃晃,偶尔也去赛赛那里泡泡,简直成了个闲人。这一段上山入伙的土匪又多了很多,听说今年湘西大旱,二十几个县都是颗粒无收,而齐云寨打着上山就能吃饱饭的旗号大量招人,很快势力就膨胀了起来。 一天,薛鹏打着饱嗝在管饭的老头那里聊天,说来也怪,这老头每次看到薛鹏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言语间多次暗示要薛鹏快点把赛赛娶回家,几乎恨不得要把薛鹏绑住跟赛赛去拜了天地。薛鹏只有仰天打个哈哈,找个由头敷衍过去。 老头正在向薛鹏抱怨近来上山的人太多了,自己忙得昏天暗地也做不完这么多人的饭,马胡子派人来找薛鹏了。薛鹏不明所以,迟疑着踏进了聚义堂。 一进大门,就看见里面人头涌动,薛鹏心里大为惊奇,自从马胡子生了儿子以后,聚义堂已经很久没这样热闹了,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只有军师一个人坐在上面安排寨中事务。今天居然所有的大头目,小头目都到齐了,而且还多出很多不认识的面孔,全都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薛鹏恶毒地想,不会是马胡子再接再厉,桃花又怀上了一个吧?不过前几天看见桃花的样子,好象并没有大着肚子哦。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马胡子大笑着出现在门口,薛鹏看见紧跟在他身后的人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人居然就是上次下山在桃江见过的熊先生。 薛鹏一见到熊亨瀚,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马胡子把他介绍给众人后就激动地道:“熊先生这次来我们寨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说,广州的国民政府现在励精图治,整兵秣马,大义灭亲,吊民伐罪,功高盖世,罄竹难书。。。。。。。” 看到下面的众人都有些骚动起来,熊亨瀚微笑着拍了拍语无伦次的马胡子,代替他向土匪们解释目前的形势。现在第二次直奉大战刚结束不久,吴佩孚重新掌权,与孙传芳一起向广州动攻势,张作霖也在后面遥相呼应,似乎已经有了协议要将国民政府扼杀在摇篮之中。而广州方面虽然成立了黄埔军校,可是经历了陈炯明之乱后,实力有所削弱,再加上西方列强明里暗里的经济封锁,现在已经到了非常困难的境地。 说到西方列强,熊亨瀚忽然声色俱厉起来,说起了五卅惨案,沙基惨案,外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肆无忌惮地屠杀中国人,在一些地方的租界里公然张贴出来“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公告。而在北方,军阀混战,民生凋敝,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许多进步人士和爱国学生惨遭军阀杀害,熊亨瀚面带戚容道:“他们的生活是一片黑暗,他们的眼前是一片迷茫,他们在等待着我们伸出援手,去带给他们新的生活。” 熊亨瀚几乎说得声泪俱下,可是下面的土匪头目却都在大大地打着哈欠,西方列强,北方军阀,广州国民政府,什么东西?没听过。至于说到什么地方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那不是淹死就是烤死了,还要人去救干吗?再说别的地方的人关我个鸟事啊,这个惨案,那个惨案的,我们自己也没少干过,要说屠杀,我们土匪干得也不比别人差。 闹哄哄的人群中,薛鹏排众而出问道:“熊先生说了那么多,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熊亨瀚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北方道:“北伐。” 第七十六节 东西黄埔将,南北虎狼兵 听到北伐两个字,马胡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大声对着下面道:“弟兄们,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也可以跟着国民大军当兵吃粮,到时候抢钱抢粮抢女人。(..tw好看的小说)。。。。。。”他及时收嘴,尴尬地看了一下熊亨瀚,看到熊亨瀚没有异常的神色,方才继续道:“到时候立了战功,我们也一样可以做大官,而且还是开国的功臣,光宗耀祖。。。。。。。”说到做官,马胡子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场下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了,许多有些见地的小头目都纷纷提出自己的疑问,熊亨瀚皆微笑着一一解答。 军师坐在一边眯着眼看着场中的混乱,一直以来,凡有大事马胡子都会先来找他商量,可是这次居然没有通知自己就直接召集大家商议这么大的事情,这让他对马胡子颇有微词,进而对这个熊亨瀚更加不满了。 军师突然开口问道:“熊先生既然说到北伐,那先生认为北伐成败如何?” 熊亨瀚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微笑道:“以有道伐无道,解万民于倒悬,岂有败理?” 军师缓缓摇头道:“不然,华夏之地,自古以来皆是由北统南,有秦以来,无论魏晋南北朝,还是南北两宋,都是如此。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只有明洪武挥南兵北上得了天下,其余的人,哪怕是诸葛孔明之能,六出岐山,九伐中原,也不过是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南人孱弱,北人悍勇,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关中尽虎狼暴虐之师,此事路人皆知,那么,请问熊先生,如何还能大言此战必胜呢?” 熊亨瀚不假思索地道:“北人悍勇是不错,不过现在的战争可不是光靠着匹夫之勇就能赢下来的,刀枪再厉害也抵不过一颗子弹,所以比勇气更重要的是对战机的把握,和民心的向背。北方局势自倒袁后就一直糜烂,各大军阀征战不休,中间又牵扯西方各国的利益,内耗颇重,战斗力已经很弱了。而我们的国民政府集两广纠纠之兵,合天下济济之材,又有南洋的财力鼎助,苏联的军事支持,更有鲜明的政治主张,兵不出则已,一出必雄动天下,莫与争锋。” 南洋,苏联,这些词明显已经超出了军师的知识范围,他想了想又道:“集两广纠纠之兵,呵呵,两广的兵果然厉害,我记得几十年前也是有两广的兵从我们湘境经过要去北伐的,可是到底还是给我们湘军打败了。” 土匪们都笑了起来,他们的祖辈亲族多有在曾国藩的部队里当过兵的,说起这段历史来个个都骄傲得几乎把鼻子仰上天了。可不是,太平军雄霸天下,连洋人都打败了,还不是栽在我们湘军手里。 熊亨瀚微微笑道:“如今的国民政府和太平天国可是大不一样,别的不说,就说起黄埔军校来。。。。。。。” 有个大头目不耐烦地道:“今天从你上山开始,已经听你说了好多次黄埔军校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就不信了,一群读书的娃娃兵还能比我们这些整天刀枪见血,砍头如切菜的人更强。(..tw无弹窗广告)” 熊亨瀚顿了一下道:“其实我这次出来联络湘鄂黔的有识之士,只是偶然路过贵山寨,不过这次国民政府派来一起考察战局的同志中,倒有不少是黄埔的在校生和毕业生,这次和我一起来到贵寨的就有三个,大家可以自己看一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娃娃兵。” 在熊亨瀚示意下,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年轻人依次出来作起了自我介绍。 “黄埔一期,关麟征。” “黄埔一期,杜聿明。” “黄埔四期,张宗灵。” “敬礼。” 这三个人本来就看见土匪们闹哄哄无组织无纪律的心烦,心想这熊先生也真是,这样的队伍也要拉拢做什么,打仗的时候一个冲锋就全部消灭了。 现在得到熊先生可,也都是少年心性作怪,出来亮了一个相,憋足了劲要让这些土匪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职业军人。 下面的人都被震住了,这三个年轻人虽然身着便装,脸上也看不出久经沙场的嗜血,可是响亮的口令,整齐划一的动作,标准的军姿,却让这些从匪多年的老江湖们有点胆战心惊了。 土匪和官兵打了成百上千年的仗了,虽然官兵在装备和补给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但是土匪凭借灵活的战术和对地形的熟悉却也不落下风,可以说土匪不怕官兵有枪有炮,就怕官兵军容整齐,纪律严明,如果再要不怕死,那土匪们闻着风儿就逃了,哪里还敢反抗。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也没有看见过哪家军队真能做到以上几点。 湖南的土匪,被打得最狠的一次就是南宋岳飞的那次清剿,要不是金兀术进兵,当时湖湘左近的土匪几乎就被杀断了根,直到现在绿林里还在心有余悸。这时候看到这三人的军姿,许多人不免想起了不动如山的岳家军,看来这支军队和平时经常见到的湘黔一带的官兵还是大不一样。 军师看到土匪们都开始默不做声了,心里暗叹了一下,站起来大声道:“大家都先出去吧,我和寨主和熊先生再商量点事情。” 土匪们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出去了,薛鹏自然也跟了出来。一出门口,就看见路文蹲在路旁吧嗒吧嗒地抽着说烟,薛鹏凑过去道:“刚才在里面怎么没看见你?” 路文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薛鹏早已经习惯了他忽冷忽热的样子,继续道:“你没进去不知道,那个在桃江见过的熊亨瀚不知怎么来了我们山上,还一个劲地鼓动说什么北伐。” 路文吐出一口烟圈道:“我怎么不知道?还是我把他们带上山来的。” 薛鹏的嘴张得老大道:“你带上山来的?你在哪里看见他的?” “前一段寨主叫我去永顺办点事,路上就遇到他们一群人,那熊先生听说我们山寨就在附近,就让我带着回山来见寨主了。” 薛鹏还要再问,路文忽然敲了敲烟锅,站起身来问道:“你们出来了?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薛鹏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三个黄埔生也从堂里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议论:“灵甫,你说刚才那老头说关中尽虎狼暴虐之师是什么意思?我们三个可全都是关中的。”“哦,他是说当年暴秦。。。。。。”声音忽然被路文打断,关麟征和张宗灵都有些气愤地看着他,杜聿明连忙打圆场道:“里面正在讨论下一步的计划,熊先生怕我们听得气闷,就让我们随便在寨里转转参观一下。” 张宗灵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这么个小山寨,有什么好参观的,我一个连就可以拿下来了。” 关麟征道:“灵甫不要太轻敌,这里虽然防御工事简陋了点,人员军事素质差了点,不过前面那三处险要倒真的是易守难攻,我看需要一个营左右才能攻下来。” 看到薛鹏和路文气得浑身抖,杜聿明连忙道:“你们两又忘了校长的训诫了,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来就是因为你们俩个的大臭嘴才被罚的,还不收敛着点管住你们的舌头。真的要是被罚满一年不能回校的话,不但今年的东征赶不上,明年的北伐也都赶不上了,到时候看着他们都成了团长,营长,自己还是个小兵,脸上有光么?” 两人立刻住口不说了,薛鹏实在懒得和他们计较,摇摇头,直接走开了。 薛鹏一路想着三人刚才敬礼时的英姿,不由得心痒难捱,赶到飞流下去看自己的队伍。 多日不见,毒蛇队在三个老土匪的训练下已经略见成效,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看不出一点庄稼汉的土气,只能看到一脸的彪悍之气。看到薛鹏过来,这些人训练得愈加卖力,刀舞得更快,枪打得也更加准了。 第七十七节 布兵军令状,设计连环杀 平日里薛鹏看到他们训练得如此带劲总是会兴奋半天,今天却总是懒洋洋地提不起劲,过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叫出一个小子过来:“哎,你敬个礼给我看看?” 那人呆了半天,敬礼?没人教过啊。薛鹏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为什么自己练的兵和人家差别就那么大呢? 薛鹏学着黄埔三人的样子给他示范了一次敬礼,可是连自己都感到笨拙不堪,那小子模仿出来就更加不知所谓了。薛鹏正在恼火,听见山坡上有人笑道:“看那家伙,在学我们敬礼呢。” 薛鹏抬眼一看,却是路文领着那三人过来飞流下看瀑布了,正好看见薛鹏的丑态。薛鹏羞得面红耳赤,却不敢做声,张宗灵却还不依不饶地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带的兵差了,就是敬一千个礼也没有用的。” 薛鹏还没说话,一旁的杜瘸子大怒道:“谁说我的兵差了?” 张宗灵四面看了一看,扳着指头道:“器械不利,以卒予敌,此差一也;束伍不严,错乱行立,此差二也。。。。。。”他还没说完,关麟征和杜聿明一起上来捂住他的嘴道:“怕了你这张嘴了,要是你早来一年,黄埔三杰里面贺衷寒的嘴就要让给你了。” 杜瘸子抡起棍子就要打人,旁边的人连忙把他拦住了。正在混乱之时,马胡子又派人来把薛鹏叫上去了。 薛鹏走进聚义堂时,只看见军师在原地不断地转着***走来走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马胡子和熊先生都已不在堂里了。 薛鹏探头探脑地就往内堂里瞧,军师转过身来刚好看见了他,薛鹏尴尬地道:“寨主找我。(..tw无弹窗广告)。。。。。”军师截住他的话道:“是我要找你商量点事,”军师沉吟了一会问道:“你觉得那个什么北伐究竟如何?我们山寨应不应该参加?” 薛鹏吓了一跳,虽然军师自从把许瘸子几人派过来以后就再没有什么动作,但是薛鹏是从来都深知军师的阴毒手段的,所以一直都是小心提防。现在军师贸然地这么一问,薛鹏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薛鹏想了一会,试探着答道:“参加有参加的好处,不参加有不参加的好处,其实就看寨主和军师怎么决定了,底下的兄弟们一定会支持的。” 军师眯起了眼睛看了他好一会,缓缓道:“这个山寨里,现在只有你还算是个聪明人了,外面不管哪个打哪个,以齐云寨现在的实力,怎么样都只有做炮灰的命。所以,不论寨主怎么决定,我们的要任务都是要尽快地扩充实力,争取在这场战争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薛鹏哑口无言,他还从来没想得这么深,这么远,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军师接着道:“据那个熊先生说,还有大半年广东的军队就要开始北伐了,那时候希望齐云寨能够配合出兵。不过我们山寨目前的形势非常微妙,由于上次灭了虎头山,周围的山寨对我们都是颇有敌意。如果我们的兵都派出去了,那么寨里很可能就会被别的山寨偷袭,如果留下一大部分人守寨子,那么这么点人能起个什么作用?”军师暗骂了一声:“不知道寨主怎么被鬼迷了心窍,非要去弄个官来当,就这样做土匪有什么不好?” 沉默了一会,军师盯着薛鹏的眼睛道:“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统一连云峰所有的山寨,这样既解决了我们的后顾之忧,又能够吞并回来一大群上阵就能打仗的兵源。” 薛鹏吃惊地看着军师,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华丛生,看起来已经老态龙钟的军师会有如此的魄力。连云十二峰,自古以来就是土匪盘踞的所在,可是从来没有哪个山寨能够一家独大,统一所有的寨子,就是当年的白牡丹也只是声势浩大,偶尔联合几个山寨一起行动,也多有其他山寨不服她的。而今军师却突然提出这样的想法,真是谈何容易。 军师看着薛鹏满脸不信的表情,把眼睛眯得更紧了,继续说道:“其实我前几个月通过收购囤积附近集市上的余粮,已经做了一部分准备工作了。现在外面山寨大多缺粮,有几个寨子已经没有隔夜的粮食了。我们只要能让他们知道,投入齐云寨就能吃饱饭,相信会有许多寨子自动加入我们,等整合了那些寨子的兵力以后,其他的山寨估计实力以后自然望风来降,即使有几个顽抗的也能很快拿下。” 薛鹏问道:“那军师你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军师压低了声音道:“其实现在我已经和几个寨子都联系过了,他们都表示出了这方面的意图,只是需要进一步的深谈。所以我希望你能过去先和他们谈谈条件,最好能一次就把他们的山寨直接接收了,不行就直接打下来也可以。” 薛鹏心里一动,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未尝不想趁着这个机会掌握一定的兵权,提升在寨中的地位,可是想到军师的一贯作风,迟迟疑疑地不敢答应,军师苦口婆心地劝了一会,忽然焦躁起来,说现在寨里正值多事之秋,寨主也不怎么管事,象薛鹏这样的干将如果不站出来多为寨里做点事情,寨里兄弟会多么的寒心。说到后面,军师声色俱厉,大有斩薛鹏以谢国人之意,薛鹏一看话风不对,只得赶紧答应下来。 一见薛鹏答应了,军师立刻高兴起来,趁着薛鹏还在被绕得迷迷糊糊地时候,抓住薛鹏的话头和他定下了军令状,要求薛鹏这次下山至少要能收服一个山寨,如果办不到的话,回山来还要家法处置。 看到白纸黑字的契约,薛鹏一下子象被冰水从头浇到了脚,隐隐感到又上了军师的当。薛鹏仔细想了一下道:“不知道这次给我多少人去完成这个任务?” 军师瞥了他一眼,象换了一张脸一样,慢条斯理地道:“现在山寨里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人手一时调配不开,所以能够给你的只有你的本部毒蛇队。我看他们训练了这么久,正好可以带上战场看看平日训练的效果。” 薛鹏大惊道:“我的毒蛇队现在总共只有三枝枪,子弹也没有多少,而且全部加起来才三十几个人,怎么可能打下别人的山寨?” 军师咧开嘴笑了一下道:“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次我们主要是去同人家谈判的,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那三枝枪也要留在寨里才不会引人误会。” 薛鹏顿时手足冰凉,还要再说,军师却扬着那纸军令状道:“我困了,你先回去准备吧,我等着你的捷报。”薛鹏刚要冲上前去把那张纸抢回来,忽然一种冰冷的感觉直沁入骨髓,让他几乎一下子被冻僵了。这种感觉薛鹏太熟悉了,他下意识地往堂上的帷幕望去,虽然帷幕低垂看不到什么异常,可是薛鹏完全能够想象出帷幕后面铁牛那张狰狞的脸,和手中闪着寒光的短刀。 薛鹏失魂落魄一般走出聚义堂,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现在也杀过不少的人,胆量也确实是大了很多,可是只要一想到铁牛,他就会忍不住要恐惧得颤抖。 陈虎见到脸色苍白的薛鹏时吓了一跳,正要上前询问,薛鹏已经有气无力地道:“别问了,集合人手,准备出。”陈虎忍不住道:“刚才来了几个人拿着寨主的手令,把我们的枪全部收掉了,还有,许瘸子几个人刚才借口肚子疼,都全部跑掉了。” 薛鹏呻吟了一声,按住两个太阳**道:“我知道了,快去集合队伍,对了,路文呢?”“刚才你被叫上去不久,路文也被叫去送熊先生几个下山去了。” 陈虎到处去叫人的时候,薛鹏抱着头开始整理纷乱的思绪,他感觉现在脑子里真是乱透了,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小金翠蹦蹦跳跳地第一个赶过来,撅着嘴道:“薛大哥,你不知道,今天你被叫上去的时候,那三个家伙把我们好一阵奚落呢。” 随后跟着的曹锡也道:“是啊,我们几乎被他们说得一钱不值的,有好几个兄弟都差点跟他们翻脸动手呢。” 薛鹏心中一动,似乎想起来什么,可是又找不到突破的那一点。这时候陈虎也基本上把人都找齐了,大声对薛鹏道:“薛大哥,兄弟们都说,现在下山真是太好了,趁着那几个家伙还没走远,还可以追上去揍他们一顿呢。” 薛鹏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想到了,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借刀杀人之计,没想到这还是个连环计。” 第七十八节 图穷暗匕现,势困巧计生 一路上,陈虎不停地询问什么叫做连环计,薛鹏一边急行一边耐心地向他解释道:“今天生了很多事情,刚开始是马胡子找来熊先生谈北伐的事,然后是军师找我谈出兵的事,说了一大通废话,绕得我晕头转向的,没时间停下来好好想想。[..tw超多好看小说]刚才我把几件事情并在一起考虑,得出这样一个想法,第一,军师是不同意搞什么北伐的,可是又不想为此顶撞马胡子,那么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就是干掉熊先生一伙人;第二,军师也想干掉我,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谁都能欺负的废物了,他也不能随便置我于死,那么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就是让我自投死路,或激怒马胡子让他一怒之下把我杀了。” 陈虎摸着脑袋道:“好复杂,想不通。” 曹锡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这时候接口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军师先让我们和那些人起了冲突,然后再让我们和那些人同时下山,如果见面打起来,不管是哪一方被另一方干掉,军师都只会拍手称快。” 小金翠问道:“那要是我们两方面没有遇到,或遇到了没有打起来怎么办?” 曹锡抓了抓脑袋道:“这个我还没想到。”倒是一直沉默的曹铁说话了:“这个也容易,我们如果没有打下来哪个山寨,回来也一样是死,至于那边嘛,我们不去杀,难道军师不会派另一队人吗?只要最终是把他们一网打尽,罪名还是可以栽到我们身上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互相催促着加快了脚步,路上正好遇到回山的路文。薛鹏见到他,第一句就问道:“那个熊先生是今天上山的吗?” 路文莫名其妙地回答道:“不是,昨天我就带他上山了,怎么了?” 薛鹏继续问道:“那军师昨天就知道这回事了?是不是?” 路文道:“应该是吧,有什么问题吗?” 薛鹏脸色阴晴不定道:“现在没空,我回来再和你解释,熊先生他们往哪边走了?” 顺着路文指出的方向急追了几十里,陈虎先停下来道:“薛大哥,我们是不是追错方向了?按道理说在这山路上他们应该走不过我们才对啊”。 薛鹏示意让队伍停下来休息,也是满腹的狐疑,难道路文也在和军师合起来骗自己?他缓缓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 薛鹏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问陈虎道:“这几次我上山下山,虽然感觉到军师对我有点敌意,可是好象也没有把我很放在眼里。虽然派了许瘸子几个人过来监视我们,但是也说明了他只是想看着我们而已,并不想要立刻对付我。那么,为什么他这次费尽心机的要置我于死地呢?” 陈虎摇着头表示不知道,小金翠却吞吞吐吐地开口了:“我想,我想,应该是那天军师看见你和后山的白姑娘在一起了吧。” 薛鹏和陈虎同时失色问道:“什么时候?” 小金翠看到薛鹏脸色凶狠,更加慌张了,继续道:“前天晚上我和桃花姐在高岭上赏月,刚好看到你和那个白姑娘在后山的水潭边有说有笑的。桃花姐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连月亮都没好好看就下来了。下来的时候,刚才看见军师好象在找你,桃花姐就恨恨地说了一句你和白姑娘正在后山逍遥呢。当时我看见军师的脸就黑了,气冲冲地往后山去了。再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薛鹏怒道:“那你那时候怎么不说?” 小金翠扁着嘴,好象要哭了出来一样:“是桃花姐不让我说的。。。。。。” 薛鹏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心下又好生不忍,正想劝慰一下她,忽然,远远地传来了急促的枪声。 陈虎一下跳了起来,仔细清点了一下人数,对薛鹏道:“不是我们的人。” 薛鹏点了点头:“枪声是在我们来的方向,看来我们是追过头了。” 顺着山路往回赶,终于在一个小山包处看见了被重重围住的熊亨瀚四人,围住他们的足有好几百人,而且服色口音驳杂,看来还都不是一个山寨的。四人被围在一个方圆不到一丈的山尖尖上面,正依靠着有利的地形和精良的火器抵挡着山下土匪的进攻。 薛鹏他们赶到山下时,土匪们也把他们当成了同道,完全没去在意。薛鹏看了一会,那边四个人倒有三杆长枪,而且枪法极准,一开火土匪这边必有一人栽倒。而这边的土匪统共只有几杆火铳,而且明显分属不同的指挥,都不愿意冒死进攻让别的山寨得了便宜,所以进攻也不猛烈,只是调动人手把对方死死围在山上。此时天色已暗,看来双方面都在等着夜色降临,不是山上的人趁着夜色突围出去,就是山下的人借着黑暗偷袭得手。 薛鹏拍拍前面踮着脚往山上看的土匪:“哎,老兄,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道:“你们是哪个山寨的?怎么才过来?” 薛鹏陪笑道:“我们寨子离得远,来得也慢了,不过这次怎么会有这么多山寨过来呢?” 那人一拍大腿道:“是啊,我们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看来齐云寨是把每个山寨都通知到了,那个赵明高真是越老越奸了。不过这次那四个人头每个一百担大米,没拿到人头在旁协助的寨子也有每家十担,象我们这样人少枪少的寨子,就在后面摇旗呐喊一下,等着分那十担大米好了。” 薛鹏笑道:“是极是极。”就坐在一旁思考该怎么打破僵局了。 谁知被问的那人竟是个人来熟,见薛鹏不说话了,反而找起薛鹏聊了起来:“你说山上这几个人怎么好象子弹打不完一样?他们的袋袋里能装多少子弹?” 薛鹏是见过贺龙的部队的,随口答道:“这些官兵的身上都背着子弹带的,里面可以装好几排甚至好几十排的子弹呢,现在才打了多少啊?还早着呢。” 那人吓了一跳道:“你说上面那些是官兵?” 薛鹏反倒惊奇起来:“怎么你们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听听这枪声就知道了,除了官兵,你还知道哪家是用这种枪的吗? 那人应道:“我知道,齐云寨也有几杆这种枪。”忽然脸色大变,骂道:“妈的,又给赵明高这老小子骗了,得要赶快回去告诉我们家大王去。” 那人才去了一会,土匪们的进攻就明显地减弱了下来,所有人骂骂咧咧地撤了下来,只在外围远远的布着散兵线盯住山头上的人。 日头慢慢地落下山去,夜色似勘不破的迷梦一样把连绵起伏的山峰整个笼罩起来。就在一堆堆的篝火开始渐次熄灭的时候,四条黑影离开了山顶的狭小空间,开始沿着篝火之间的空隙慢慢向山下摸去。 忽然间,山头山谷山坡山脊之间火把大现,照得四周围纤毫毕见,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声笑道:“哈哈,在我牛大王的眼皮底下玩暗度陈仓的把戏,太嫩了吧。” 众土匪一起大笑,笑声响彻山谷,但是很快他们就再笑不出来了,只见在火把照耀下的这四条人影居然是手脚捆绑在一起的四个土匪。 当即有个土匪头子冲上去把他们嘴里的布条扯开,询问之下才知道,天刚刚黑下来,他们就被混在土匪丛中的一群人制服了带到山头上,战战兢兢地等到深夜里,就被他们押着赶下山来了。 土匪头子张口呆了半天,忽然问道:“那山上的人呢?” 一个倒霉鬼哭丧着脸道:“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跑掉了。” 土匪们好象被激怒的狼崽子一样嗷嗷地叫着,一窝蜂地顺着那个方向直追了过去,却没人再来理这几个还被绑着的倒霉鬼了。 等到土匪们都跑得没了影,黑暗中忽然有个声音笑道:“蛇牙果然好计策,我熊亨瀚这回服了。” 第七十九节 用计当用心,劫营当劫胆 借着还没熄灭的火光,薛鹏微笑着走了出来:“其实如果不是熊先生你们不惯走山间夜路,跑不了多远就会被他们追上,我也不愿行这条险计。如果他们刚才有人想到上山顶去查看一下,那我们也就无所遁形了。” 薛鹏还在感叹,那边曹锡已经叫了起来:“喂,薛大哥,快点把我们身上的绳子解开了,我的手都快麻了。” 薛鹏笑着赶快安排人松绑,曹锡揉着酸麻的手腕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塞那么臭的布条到我口里,还不肯给我松绑,看来以后这种事我可不能再抢着做了。”众人都大笑起来。 薛鹏确实是天刚刚黑的时候就摸到了山顶上,土匪们都只顾忙着守住下山的路,根本没去提防还有人会往山上走。轮值守卫的张宗灵正要开枪,却借着朦胧的夜色看清了不住摆手示意的薛鹏,总算没有把薛鹏当作来夜袭的土匪给毙了。 看到所有的土匪都呼拉拉地被调开,本来对薛鹏的计策还心存疑虑的黄埔三人都开始有些服气了,张宗灵更是对机灵的曹锡青眼有加,连连夸赞不止。 趁着土匪都被引走的机会,薛鹏带着熊亨瀚四人赶紧向着反方向进。可是这几个人走起山路来就象是水鸭子走旱路,一摇一晃的总是找不好下脚的地方,有好几次都差点把脚给崴了,怎么都快不起来。刚才薛鹏他们就是因为没想到他们会走得这么慢,所以才会一直追过了头。 经验丰富的土匪们没过多久就现他们上了当,指挥人马又卷杀过来,很快就把这伙人又堵在了一个山洞里。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土匪们也不急着进攻,就在洞外随处休整,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黄埔三人都站在洞口处观察着外面的情形,看到外面的土匪东倒西歪,混乱不堪,三人的眼中都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神光在闪动。 在刚才简短的谈话中,薛鹏大方地交出了毒蛇队的指挥权,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他们敬礼的那一刻起,薛鹏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三个人很会打仗,而自己手底下现在虽然有几十个人,可真正能上得了战场的却一个都没有,所以薛鹏一门心思地想要把他们挖到自己手下来。即使不能罗致到,至少也要从他们身上学到些打仗的本事。 三人很快就分派好任务,各自带着人出去了,山洞里只留下薛鹏和熊亨瀚,还有年纪尚小的小金翠。小金翠先是托着腮呆呆地看了一会外面黑漆漆的夜色,转过了来问薛鹏道:“薛大哥,我哥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薛鹏心里也有相同的疑问,在他而言,这个毒蛇队可是他心血之所在,无论折损了哪一个都会让他心痛不已。可是现在的形势他也已经看得很清楚了,现在一来是土匪们东奔西跑了许久需要恢复元气,二来是黑夜里洞里光线太暗,土匪们怕有埋伏,所以不敢攻过来,要是等到天明,估计自己就要成为瓮中之鳖了。 看到薛鹏没有说话,熊亨瀚先笑了起来:“小姑娘,不用担心,外面那些土匪都只是些乌合之众。有这三个黄埔生带队,还是夜袭,你的哥哥绝不会有事的。” 小金翠皱了皱鼻子道:“黄埔生?那么厉害吗?还是我哥哥最有本事了。” 熊亨瀚和薛鹏对视了一眼,都呵呵笑了起来。[..tw超多好看小说]薛鹏还是有点担心,问道:“熊先生,他们真的没有问题吗?我看这外面足有好几百人,他们就三十多人出去,不是会寡不敌众吗?会不会有伤亡?” 熊亨瀚很有把握地道:“外面的土匪都是乌合之众,他们又是乘夜偷袭,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况且,为了理想而牺牲不也是很高尚的吗?” 薛鹏语塞,暗骂道,妈的那是你的理想,又不是我的,干嘛叫我的兄弟为了你的理想去牺牲。想了一会,又问道:“那个什么黄埔军校,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熊亨瀚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道:“其实我也没有去过那边,不过我听很多同志说过,在军校的大门口,贴着一副对联: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升官财请走别路。” 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升官财请走别路,薛鹏默默地念了数声,正在心有所思,外面异变陡起。 先是从土匪营地的边缘起了一点**动,然后从正中间猛地一下如雷般的震动,接着就是连声的大叫:“快跑啊,官兵杀过来了”。许多土匪都是睡梦正酣的时候,一醒觉就现到处是尖利的叫声,到处是乱跑的人流,顿时自己也慌张起来,加入了狂奔乱叫的人群,场面就愈加混乱起来,带过兵的人都知道,这是炸营了。 自古以来,炸营一直都是兵家讳莫如深的话题。无论是畏战、思乡、噩梦,只要是在深夜连绵如森的军营里响起一声或尖叫或哭泣的怪声,本来就紧张过度的军士们可能就会神经质地抓起兵器砍向黑暗中靠近自己的任何人,无论那是自己的上级,还是自己的同袍战友,直到火光大亮才会停止下来,而这时可能早已经损失惨重了。 一般正规的军队,在夜间也会安排相当的力量把守营盘,不但有大量的宪兵,还有值夜官,值星官专门负责在第一时间内清除作乱,争取把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可是现在洞外的土匪分别来自十几个山寨,彼此之间互不统属,而且追溯起来恩怨纠葛极多,根本不可能专门找些人出来值夜。而且这些土匪也是对洞里的人极为轻视,根本没想到他们居然凭着这么一点人就敢逆袭,所以才造成了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营地上每一次亮起火光,就会有人恶狠狠地打灭掉,昏暗的月色下只见几小队臂缠白布的人在营地里乱蹿乱叫。似乎是感觉到目前还不够混乱,这几队人不约而同地大叫起来:“糟了,寨主被官兵杀死了。” 这样的叫声一出,混乱的人更加混乱了,连原来只是观望的人也开始慌乱起来。似乎是为了印证谣言的虚妄,在几个方向都传来了声音:“是哪个兔崽子在胡说,老子明明就站在这里。”军心稍定了没多一会,从那个方向又传来了哭喊声:“完了,寨主真的被人杀死了。”许多人听出这真的是那些头目亲信的叫声,顿时场面一下就不可控制了起来,许多人抡起刀枪歇斯底里地砍向旁边的任何人,直到自己也被人砍死。有些不明就里的人还准备点亮手中的火把,可是火光刚现,无数把刀枪就往他身上张罗下来,到后来谁也不愿意成为所有人的靶子,都只管在黑暗中拼命地砍人,或被砍。 黄埔三人这时候却带着队伍悄悄地折回到了山洞里,薛鹏有些不敢相信地迎了上去道:“这样,这样就结束了。”三人都是嘻嘻地笑,过了一会关麟怔才道:“比想象中还要容易,这些人根本没有多少防备。”杜聿明也道:“看他们这样子,还会要混乱很久,现在先让他们去自相残杀,等会我们再出去冲杀一把,估计到天亮的时候余匪也就自然散了。” 薛鹏高兴地清点自己的手下,却现除了两个带着轻伤,其余的人都是完好无损,这让他更是喜出望外了。陈虎也兴奋地道:“薛大哥,今天我可算知道为什么甘宁百骑能劫曹营了,真的就象砍瓜切菜一样,连个象样的反抗都没有。” 杜聿明道:“这位兄弟不要这样想,这次是因为这些土匪没有起码的军事常识,所以我们才能侥幸得手。其实正规作战,象夜袭劫营这样的事不是万不得已是不要去做的,只要对方稍有准备,我们今天就会全军覆没。而且今天这群土匪番号太杂,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也没有纪律约束,所以才会乱得不可收拾。”杜聿明望向关麟征,关麟征会意地接道:“如果是一支良好军纪的部队,这样的夜袭无异于送死。比如说我们黄埔一期教导团,谁能偷袭得了?内有蒋先云,外有陈赓,徐象谦老成持重,周士第勇不可当,宋希濂知机灵动,黄维执令甚严。。。。。。” 杜聿明撇了撇嘴道:“执令甚严?你怎么不干脆说他是个书呆子?” 张宗灵在一旁笑着道:“怎么不说胡宗南?听说他是校长最得意的门生哦。” 二人同时不屑道:“那个废物,不说也罢。” 薛鹏正听得津津有味,曹锡凑到他旁边道:“薛大哥,你看我得了个什么?” 第八十节 破军修罗场,故游陈家村 薛鹏往他手上一看,曹锡手中竟然握住一把小手枪,纯白玉的枪柄,看去煞是可爱。(..tw好看的小说)薛鹏脸色大变,还没说话,张宗灵已经开口道:“这是勃朗宁比利时m1911型,看来还是特制品,是有钱人家玩的东西。” 熊亨瀚也看了一下道:“我记得当年辰沅道张学济好象有这么一把枪,我在周司令麾下见到他时,他也曾经拿出来看过。当时他最得意的有两件事,一个是手上这把枪,一个是手下一个姓薛的帐房,听说聪明无比,曾于乾城斗诗十日,无人能对。” 曹锡正在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中的枪,忽然看见薛鹏有点摇摇欲坠的样子,问道:“薛大哥,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有点累了?这把枪我能留下自己用吗?” 薛鹏脸色苍白地强笑道:“呵呵,你缴获的东西,自然归你用。” 曹锡欢叫了一声,得意洋洋地去找小金翠炫耀了。张宗灵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声道:“薛蛇牙的这个兄弟真是机灵过人,很象我的一个同学。” 杜聿明问道:“是唐生明吗?” “不是,我说的是*,那也是个机灵鬼,没人猜得到他的想法的。” 薛鹏回过神来道:“唐生明?你们说的是哪个唐生明?” “就是唐生智的弟弟,蛇牙你也认识他吗?” 薛鹏高兴起来,正要问,陈虎忽然指着下面道:“你们看,下面好象安静了许多。” 大家连忙一起凑到洞口往外看,只见外面混杀了这么久,终于喊杀声渐渐平息了下来,也渐渐开始有人战战兢兢地点起了火把,看到的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tw好看的小说) 关麟征拊掌笑道:“外面的菜凉了,我们去给他们加点料。”众人经过刚才的一阵大杀,也都胆气大壮,跟着他又往外面冲杀出去。 外面的土匪忙乱了这许久,都是疲累欲死了,怎当得了这些在山洞里面休息了半天的生力军,许多人看到他们的大刀砍来,居然连避都不避,就那么坐在地上,睁着眼被一个个砍死。还有力气的也都不敢稍作反抗,了声喊,四处逃窜去了。 等到连陈虎都累得坐在地上说不出话的时候,天色已经麻麻亮了,薛鹏扶着熊先生从山洞里走出来一看,四周已经看不到一个活着的土匪,残肢断臂丢得满地都是,望去就象九幽深处的修罗场一样。 为了防备土匪的大反扑,一行人不敢再作停留,直接找了条最近的路往山下赶去。走了一会,有人认出这里离陈家村已经不远,于是大家把身上的血腥都清洗干净,一路往陈家村而去。 进到村里,所有人都直奔客店,不一会就东倒西歪地纷纷睡去。 薛鹏躺了一会就睡不着了,似乎有许多事让他不能深睡,脑海里总是有些混乱的思绪纷至沓来,搅得他不得安宁。看着旁边睡得死死的陈虎,薛鹏叹了一口气,起身往街上走去。 薛鹏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四周熟悉或不熟悉的屋舍,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感觉自己好象仍在梦中一样。几年不见,陈家村已经破落了很多,并且由于陈家已经全部搬走,村里显得空荡荡的,此刻街上都见不到几个行人。 几年的时光,薛鹏也不再是那个文质彬彬的薛先生了,现在的他满脸的胡须,一身的匪气,没有人敢与他对视,就是街边叫卖的小贩见到他以后,声音都马上低了八度。 薛鹏好象梦游一样,先转到了陈家的祠堂,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间破旧不堪的大屋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那依稀露出的金碧雕梁似乎还在诉说着往日的浮华。祠堂前的高台上布满了尘土,薛鹏一步步走上去,每一步都深深印下斧凿般的足迹。薛鹏站在空旷的台上举目四望,耳边仿佛又响起来当时的震天锣鼓和喧嚣人声。 转过祠堂,薛鹏走到旧日的公学里。不出所料,这里比起祠堂来更要破旧得多了,许多屋梁都已腐烂,现出里面的细细木丝。几只大老鼠蹲在缺了腿的木桌上,用好奇的眼睛使劲打量薛鹏。 走进原来自己的住屋,薛鹏惊奇地现这里面的布置居然还没有大的改动,矮几上的茶座依然老实地呆在它的老位置上,只是茶壶茶盏多已消失不见,几个幸存也是伤痕累累,裂缝重重。书桌、藤椅、木床也都各安其位,只是都断腿折腰,早就不堪其用。薛鹏惊奇地现在铺上散落着的棉絮布面,居然还是自己当年用过的那一床,依稀还能看出桃花为他缝补时所留下的针脚。薛鹏仔细抚摸着已不再光滑的被面,不觉有些呆了。 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薛鹏转到了陈家族长的老屋前。这里早已经成了别家的府第,门可罗雀,连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仿佛也显得没精打采的。 薛鹏远远的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红楼,心里一片空白,在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陈雅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在他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陈雅那绝望的哭声:“你要是不要雅儿,雅儿就会死的。”薛鹏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不断地从掌缝间涌出来。 泪眼朦胧中,薛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村头的观音庵。几年不见,这里也物是人非,原本的矮墙已经全部被掀倒,现出里面孤单单的佛堂,整个庵里见不到一个尼姑,只有几个髫龄稚童在残垣断壁间嬉戏玩耍。 转过弯去,薛鹏轻易地认出了桃花卖药的所在,小金翠的爷爷唱歌的所在,这里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人头攒动,往来穿梭,只零星地布着几家百无聊赖的小摊。 薛鹏的目光忽然被一家小花店所吸引,这家花店布置得非常雅致,从檐边斜伸出几枝待放的花枝,好象是迎客童子热情的手臂。门前几节台阶,每一阶上都左右摆上了几盆怒放的鲜花,薛鹏虽然不认得,却也能感受到这几盆花的颜色搭配得恰倒好处,或红或紫,或金或碧,处处显出店主的匠心独运。 店里干干净净地一尘不染,许多盛开的、含苞的鲜花纷纷散出浓郁的、淡雅的香气,引得蜜蜂飞进飞出忙个不停。薛鹏注意到有许多不应该在这个季节开放的鲜花也都露出了笑脸,暗暗惊奇之余也对店主佩服有加。 店主是一个青衣的妇人,见到薛鹏在花丛间频频点头,连忙笑着出来搭讪。薛鹏本来以为这妇人只是在蹲着侍弄花草,等她从花间转出来后,却现她居然是个残疾。妇人的双腿已经齐根断掉,只在身体下面绑着块木板,通过两根布条绑在肩膀上,就这样双手一撑一撑的前后左右移动。 薛鹏看这妇人似乎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想了想也就释然,陈家村那么多人,自己打过招呼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多了去了。他本就对陈家村有着深深的歉意,现在又看到这妇人的惨状,大起同情之心,颇有意多帮衬她一点生意。 店主虽然残疾,可是脸上却满是笑容,似乎一点也没有把断腿的事放在心上。最近店里一直生意清淡,现在好不容易来了薛鹏这么个客人,而且看来还有意要多买几枝花,店主也是满心欢喜的要做成这笔生意。她略带几分得意地向薛鹏介绍起她的花朵,看那神情,仿佛她就是那挥洒如意的画师,每一片花瓣,每一分绿叶都是她的杰作。 薛鹏在她的带领下在花的海洋里徜徉,这些日子以来的奔波劳累,心力交瘁似乎都随着阵阵花香飘散到无影无踪。在店主的介绍下,薛鹏知道了丽春花又叫虞美人,知道了兰如君子,知道了要时常唱歌让花儿保持心情愉快,知道了何时施肥、何时浇水、何时除虫。薛鹏感觉到这个店主对花简直是无事不知,而且说起花儿的时候脸上漾起的那份神采连薛鹏都会有些感动。不过薛鹏虽然感动,却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学到象她那样,自古以来只有对牛弹琴,要是自己也来个对花唱歌,那陈虎他们还不笑掉大牙? 薛鹏一边仔细聆听着,一边频频点头,忽然,他的眼光在店子最里面的角落处凝住了。店主奇怪地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在角落靠墙的地方种着一盆花,花成五彩之色,叶作互生之形,既华贵又素雅,如梦如幻。 店主笑着道:“这盆花叫曼陀罗。。。。。。” 薛鹏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字一顿地道:“你,是,小,琴?” 第八十一节 去来伤心处,花草又何辜 店主呆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我原来的名字?你捏得我好痛,快些放开。” 薛鹏的脸好象一下子寒霜急冻,残留的一点微笑马上换成了若隐若现的狰狞,花店里仿佛顷刻间从盛夏进入了严冬,许多花儿都敏感地收起了自己的花瓣,连蜜蜂也纷纷急飞出去,再也不敢进来了。 薛鹏看着小琴慌张不知所措的脸,忽然有一种快意瞬间袭上心头,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凑到小琴耳边道:“几年以前,我是陈家的先生,我叫做薛鹏。” 看着小琴脸上堆积起的表情由茫然到不敢置信,由恐惧到悔恨不已,薛鹏的心中忽然涌出一阵狂喜。在无数个深夜里,薛鹏都是咬牙切齿地念着小琴的名字,翻来覆去的夜不能眠,如今,这个曾经害得他那么凄惨的女人就这样无依无助地蹲坐在他面前,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小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在陈雅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一眼薛鹏,和丁汝求谈到薛鹏的时候,也总是以轻蔑的口气仿佛在讨论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一样。可是当那晚出事以后,丁汝求并没有象当初答应的那样保护她,给她名分,反而是她被陈家打断了双腿,象块破麻袋一样被扔出了家门。 由于家里贫困,也由于村里的人对她的鄙视唾弃,小琴的腿伤恶化到无法医治的地步,不得不全部锯掉。经历了九死一生以后,小琴终于没有等到那多情的丁公子来接他,却整日遭到村里人的白眼,无奈之下,她把全部的心神投入到她爱好的养花弄草之中,渐渐地花草被侍弄得越来越好,也有些人会看得眼热跑来专门向她买花。这样,在陈家人全部搬走以后,小琴就自己开了一家花店。 薛鹏也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记忆中的小琴是个娇俏可人的小丫鬟,虽然望向薛鹏的时候总象看着一只想吃天鹅的癞蛤蟆一样,但是在丁汝求面前她一直是巧笑嫣然,宜嗔宜喜的。她应该最多不过二十来岁,却如蓬草,颜色枯黄,脸上一道一道尽是如刀刻一般的皱纹,一双手布满了被花刺花叶割出的口子,好象皲裂脱落的老树皮,两条腿齐根而断,只留下两个垫在木板上的大布包。现在的小琴完全看不出半点青春气息,倒更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女人。 小琴趴伏在地上,不住地给薛鹏磕头求饶。薛鹏在噩梦与痛苦中挣扎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地幻想有朝一日见到小琴,必将她千刀万剐,可现在看见趴在地上叩头如捣蒜的小琴,他居然不知道如何处理,如果小琴是个健康正常的人,薛鹏可能早就一巴掌抽了过去,可偏偏她又断了腿,薛鹏难道真的要去殴打一个残疾的女人吗? 也许是看到薛鹏迟迟没有动作,小琴满脸泪水地抬起头来,充满希冀地看着薛鹏。薛鹏的头嗡地一下几乎炸开,眼前那张泪水涟涟的脸变幻成陈雅伤心欲绝的脸,记忆中陈雅赤着身子死命抓住自己衣襟的场面一环一环地在眼前放大,简直要充斥自己的全部视野,薛鹏呻吟着开始撕扯自己的头。 忽然,薛鹏抬眼看见了那盆曼陀罗,曼陀罗绽开了美丽的笑脸,而这笑脸在薛鹏眼里却变成了*裸的嘲笑和挑衅,他一下暴怒起来,高高地举起那盆曼陀罗,用力的摔在地上。 小琴一下子吓得呆了,紧紧地抓住薛鹏的衣角,大声哭着说:“薛公子,求求你饶了花儿吧,它们都是无辜的,要打要杀都对我来吧,是我害了你和雅儿小姐啊。” 薛鹏听到她说出雅儿的名字,心下更怒,而这怒意之中又隐隐夹杂着报复的快意,薛鹏慢慢的、努力的从小琴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角,又随手拿起旁边的一盆鲜花,重重地摔在地上,花瓣和泥土散落满地。 小琴尖叫一声,双手使劲一撑地,扑上来死死抓住薛鹏的衣襟。薛鹏面无表情地一颗颗的解开纽扣,面无表情地把整件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琴哭倒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抓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噼噼啪啪地在店里乱砸起来。一时间,花店里秋红共春花一地,落叶与孤枝齐飞。 混乱的场面吸引了一大堆旁观的人,这中间也有许多人看见薛鹏飞横跋扈地欺负一个残疾的弱女子,路见不平就准备拔刀相助。可是这些人刚要起步,喉咙上面就被顶上了一口散着寒气的刀子,原来是陈虎睡醒之后找不到薛鹏,一路寻了过来。 陈虎虽然不知道薛鹏为什么会如此大雷霆,可是他却盲目地相信着薛鹏,在他心里,只要是薛大哥决定要做的事,总不会有错的。看见有人要见义勇为挺身而出,马上安排手下的人上去逼住了。 薛鹏恨恨地把店里的花盆全部砸了个稀烂,还不解气,一眼又看见柜台后面的一排泥土中种着几枝花苗,有的还在抽枝,有的却已经在酝酿着美丽的小花苞了。 看见薛鹏的眼光扫向那些花苗,小琴尖叫一声赶过去,用身体挡住薛鹏的视线,一边大声叫道:“不行,我不准你动这些花苗,它们都是我的心血。”也许是感觉到语气太重,小琴低声求诉道:“薛公子,我求求你,放花儿一条生路,放我一条活路吧,小琴以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薛鹏忽然狂笑起来:“哈哈,活路,当年你陷害我和雅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给我们一条活路?”狞笑声中,薛鹏单手提起小琴的衣领,就象提起一只空空的篮子,顺手丢到一边,然后操起木棍狠狠地向花苗砸去。 他每砸一下,小琴的脸上都象被皮鞭抽了一下,痛苦得痉挛,她一声声地叫着这些花草的名字:“十三太保,梦里水乡,前程似锦,花好月圆。。。。。。。”随着一株株花苗被打得枝散叶碎,小琴终于完全地绝望了,她出一声完全不似人间的凄厉惨叫,披头散地狂笑起来:“哈哈,这几年我一直都在内疚,现在看来,拆散你和小姐,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事,象你这样心胸狭窄,阴狠毒辣的人,只会害了小姐一生。还是求表少爷风流倜傥,气度不凡。。。。。。” 薛鹏听到她称赞丁汝求,更是气得眼冒金星,木棍挥舞得更加用力了。小琴继续狂笑着道:“哈哈,我本来还准备告诉你个天大的秘密,现在么,哈哈。。。。。。”薛鹏把所有花苗全部清理完后,看到小琴还在狂笑不止,忍不住红着眼睛向她走去。 陈虎看见薛鹏近似疯狂的样子,连忙冲进店来夺过薛鹏手中的棍子,把薛鹏拖出店去,只留下身后一大群指指点点、敢怒不敢言的闲人。 走出老远,还能听见小琴交替着的撕肝裂肺的狂笑和彻骨寒心的恸哭,旁边的人看见薛鹏的脸板得死死的,也都不敢随便说话。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间花店,听不到小琴的声音,薛鹏忽然全身无力地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双手捂住脸,浑身抖个不停。 过了很久,正在陈虎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时候,薛鹏霍地一下站了起来道:“走,我们回去。” 客店里,小金翠和曹家兄弟正在急得团团转,要不是陈虎出去时已经给店家打好了招呼,只怕他们也要一路寻出去了。看见薛鹏衣衫散乱,满身泥土的样子,他们都吓了一跳,跟着进来的陈虎使劲向他们打着眼色,生怕他们问些不知趣的问题。 熊亨瀚几人也早就起来了,见到薛鹏回来,说起从陈家村出去一路人烟稠密,再转水路回省城也只要几天工夫,便要向薛鹏辞行。薛鹏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如何肯轻易放他们离开,找了几个借口留住他们暂且喝一会茶。 薛鹏先是随便问了问唐生明的近况,又问了问国民政府和黄埔军校的事,忽然压低声音问道:“薛某僻处湘西一隅,信息不通,耳目不灵,方今天下大势如何,望先生有以教我。”那架势,好象三顾茅庐的刘玄德。 熊亨瀚怫然变色道:“天下大势,怕轮不到薛鹏你来问吧?”怒冲冲地站起身来,忽然又道:“当前形势我已经和你们寨主说得很清楚了,蛇牙你大可以回去询问,熊某平生最恨背主之人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薛鹏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几乎要当场作,回头看见黄埔三人还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喝茶,没好气的问道:“他走了,你们还不出去?” 第八十二节 此生可追忆,当时已惘然 杜聿明淡淡地道:“他走得慢,我们等会追出去也来得及。” 薛鹏一下子冷静下来,试探着问道:“你们有事跟我说?” 杜聿明笑了起来:“熊先生在党内是有名的左派亲共分子,你们的寨主马胡子是个g产党员,他当然不想你有什么不利的举动。而我们嘛,嘿嘿,连云峰地理位置这么好,我们可不希望它落到g产党手里。” 薛鹏眯起眼睛道:“我听说国共两党可是合作关系。” 关麟征一直在默默地品着茶,忽然唾了一口道:“g产党?切。” 张宗灵也道:“现在g产党只不过是我们射鸟的飞弓,追兔的走狗,等到革命成功以后,嘿嘿,校长已早有定计。” 薛鹏想了一会,问道:“刚才你说连云峰地理位置好?有什么好的?” 杜聿明还没说话,张宗灵已经抢着道:“连云峰地方虽然不大,可是卡住湘鄂黔的咽喉之处,只要把守住了,湘东之军不能西望一眼,湘西之军也不得东进一步,而且水路便利,出山之后就是酉水、沅江,顺水几日就可以赶到洞庭湖,完全可以做为一支出其不意的机动力量。” 薛鹏道:“连云峰总共就这么大,这么些人,哪里能挡得住正规军队。” 关麟征摇着头道:“大军打不过,难道粮草辎重也烧不掉吗?” 杜聿明笑着打断了关麟征的奚落道:“我看蛇牙你这样练兵,将来必非久居人下之辈,我们是绝对支持你来掌管整个连云峰的,至少也不能留给g产党的人。我是一介武夫,天下大势是不懂的,不过我敢保证,不出十年,天下尽在我国民党囊中。(..tw)” 看到薛鹏脸上露出的明显不相信的脸色,杜聿明继续道:“这次我们被土匪包围,多亏蛇牙援手相救,我是真心想给蛇牙你指一条明路。如果蛇牙愿意加入我们国民党的话,我米脂杜光亭愿意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加上我一个,户县关雨东。” “还有我,西安张灵甫。” 薛鹏想了想,忽然道:“你们还不追出去,熊先生怕是走得远了吧。” 三人均气结,纷纷告辞离去,走到门口,张宗灵又转头道:“你现在对我们还不了解,所以不愿入党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很欣赏你。”过了一会又道:“现在北伐正在准备中,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开始了,你们齐云寨人少势孤,只能跟着别人混些战功,我建议你关注三个人,唐生智、张辉瓒和王天培。”说完,径自去了。 陈虎走进来时,薛鹏还在自斟自饮地喝着闷茶,陈虎一把拉起薛鹏道:“薛大哥,快走,有麻烦来了。” 薛鹏一下跳了起来:“什么麻烦?” 陈虎也不说话,只是拖着他往外走,刚出到店外,就见远处黑压压的过来了一群人,手里还拿着锄头、扁担之类的家伙,一边走一边叫嚷着,看样子很是群情激愤。而毒蛇队的人都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去,见到薛鹏出来,一下子好象松了口气一样。 人群走近以后,薛鹏看清了原来这些都是原来陈家村的杂姓村民,其中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走在前面的正是后村的石老爹,当年薛鹏的学生可没少到他地里偷瓜摘菜什么的,他也只是痛骂一顿就算了,不会真正计较。可今天他却倒提着一杆长长的粪勺,脸上的怒色几乎连瞎子都能看出来,还不住口地叫道:“那个混蛋薛鹏在哪里。” 薛鹏吓了一跳,连忙望向陈虎,陈虎却一早已经跳得远远的,叫道:“薛大哥,我可没办法,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那些队员们也都跟着陈虎躲得远远的,现在叫他们杀些土匪或许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叫他们对这些父老乡亲恶颜相向却是怎么都不肯的。 薛鹏还没反应过来,肩头上已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勺里残留的粪汁飞溅开来,有几滴还溅入到了薛鹏的口里。 石老爹好象挥舞着开山巨斧一样,一边死力敲着,一边骂道:“狗贼,我们陈家村哪点慢待了你,你要这样对我们?说,你为什么要引土匪来我们村里?为什么要杀陈飞?” 薛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阵悲意从心底里直涌上来,瞬间到达四肢百骸,让薛鹏几乎就要战栗不稳。薛鹏拼命忍住鼻尖泛起的酸酸的感觉,对着石老爹跪了下去,任凭粪勺在自己身上头上使劲地敲着。 后面跟着的人也都拿着家伙围了上来,一时间扁担、锄头、擀面杖、痒痒挠等十八般兵器轮流地打在薛鹏身上。淳朴的庄稼人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薛鹏的痛恨,对陈飞的哀思。 薛鹏开始还是跪着,很快被一扁担打趴在地上,他在山寨里被打得惯了,也不还手,只是缩成一团护住自己的要害。不一会,他的全身都青紫肿胀起来,头也被打破了,头上流下的鲜血和口中吐出的鲜血混在一起,瞬间就把地面染得通红。 “够了”,陈虎忽然象只疯虎一样冲了上来,用身子护住薛鹏,努力要将旁边的人推开,他大声吼道:“你们真要打死他吗?” 毒蛇队的人也全部冲了上来,把村民们小心地一一拉开,村民们打了这许久,手也累了,心也疲了,都站在旁边指住薛鹏使劲喘着气。 薛鹏已经被打得象个大号的肉包子一样,伏在地上喘息了很久,才慢慢舒展开肢体,再次跪在村民们面前,一下一下地磕着头,只不说话。 乡下人的心思总是简单的,看见薛鹏鼻青脸肿、血流满面的样子,又看看周围一群已经红了眼睛的大汉,村民们忽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石老爹指着还在磕头不止的薛鹏道:“滚,滚,再也不要来我们陈家村了。” 薛鹏又磕了一阵头,慢慢地立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村外走去。走不了几步,身子一晃就要栽倒,旁边一个人抢了过来,稳稳地把他扶住了,薛鹏擦了擦遮住眼睛的血污看去,居然是平素都不怎么说话的曹铁。 曹铁稳稳的扶着薛鹏,稳稳的、慢慢的一步一步向村外走去,在他们身后,是陈虎、曹锡、小金翠和毒蛇队的所有人,他们步伐缓慢而坚定。陈家村的村民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好象监斩的刀斧手。 走出村头的牌坊,薛鹏挣开曹锡的扶持,转回身看着牌坊上“古风依旧”的字迹,忽然又跪倒在地,用虚弱的语气道:“我誓,终我一生,不再踏进陈家村一步。” 在村民们复杂的眼神中,薛鹏一伙终于走得没了影,石老爹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几十岁,收回粪勺,头也不回地进村去了,村民们也就都跟着散了。 薛鹏被曹锡扶着,好象茫无目的地走着,他头上的破洞犹在不停地淌出血来,让他过一会就要去擦一下眼睛。早就哭红了眼的小金翠用手帕要去堵住那个洞,可是血还是汩汩而出,急得小金翠大哭起来。 薛鹏有气无力地道:“别哭,我给你变个戏法。”说完,他顺手从路边的草丛里拨出几片草叶,放进口里嚼碎了敷在头上,血立时就停住了。看到小金翠目瞪口呆的样子,薛鹏吃力地笑了一下道:“这戏法是你桃花姐教我的。” 虽然薛鹏只是凭借下意识的感觉在走着,可是跟在后面的陈虎很快就认出了这是通到桃花旧居的路。他想了一下,叫过两个手下来耳语了一阵,那二人立刻离去了。 等到薛鹏终于费力的翻上那座山坡时,先头来的二人已经把桃花留下的破旧茅屋重新整理了一通,还找出来几张尚算完好的桌椅让薛鹏休息,干粮和清水也都准备停当了。 薛鹏接过水壶来,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模样,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有如鬼哭狼嚎。笑声中,眼泪一滴一滴地坠下来,滴入手中的水壶里。 陈虎打了个眼色,毒蛇队全部都聚集过来,集体对着薛鹏跪倒在地,连小金翠也一起跪在了里面。 第八十三节 薛鹏终服众,曹锡起拈阄 薛鹏茫然看着他们,不知道这是卖什么关子,陈虎开口道:“薛大哥,你今天忍辱负重,我们都很佩服你。(..tw)” 薛鹏还是摸不清头脑,一个平时不起眼的队员开声道:“今天打薛大哥的那些人中就有我的亲娘舅,薛大哥要是对他动上一根指头,我就会要退出毒蛇队。可是你被那么多人打都不还手,我石头不会说话,今后就把命交给你了。”其他的人也都出声附和。 薛鹏愣了一下,接着就是大喜。这支毒蛇队除了曹家兄弟外,全部都是陈虎招收的,平日里对薛鹏也只是客气的恭敬,更多的时候是要看陈虎的眼色行事的,似乎并不把薛鹏也看作毒蛇队的一员。 今天薛鹏在陈家村的忍气吞声一下子就收服了他们的心,要知道这些人要么是陈虎原来的玩伴或朋友,其余的也都是互相介绍来吃闲饭的,大多数人都和陈家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今天看到薛鹏被那样痛打,早就已经把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生怕薛鹏一怒之下又下个屠村的命令。可是薛鹏一来是对陈家村深有愧疚,二来也是挨打挨习惯了,就这么硬生生地受了下来。这些人还以为薛鹏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才硬受了这一顿打,感激涕零之余终于承认了薛鹏的领地位。 薛鹏既想通了这一关节,心里自然极是高兴,正要再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头上的伤口却不合时宜地剧痛起来。 看到薛鹏痛得脸色苍白,陈虎关切地问道:“薛大哥,你痛得这么厉害,是不是骨头断了?” 薛鹏苦着脸道:“还好,骨头倒是没断,不过可能积了淤血。(..tw)” 这时候一个队员站了出来道:“薛大哥受了伤,先到我家去休息一下吧,我家里就在这里附近。“ 他这话一出,刚才还有些凝重的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许多家离得不远的人都叫着要薛鹏到自己家里去,就是本来无家可归的几个孤儿也都帮着自己的好友说话。他们本来就是山里的庄稼人,因为实在过不下去才跟着陈虎上山做土匪的,上次烧尸体的时候都摸了些钱,现在都盼着回家看看父母亲人呢。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在一旁使劲转着眼珠的曹锡说话了:“都不要争了,这样容易伤了和气,我看不如拈阄决定吧。” 众人都表示赞同,结果数了一下,要求回家的竟有十七人之多,加上曹锡一共就写了十八个纸阄,其中只有一个阄上写了个去字,其余十七个都是空白。 曹锡笑嘻嘻地找来个破陶罐,把纸阄全部放在了里面,让众人排队上去拈。为了表示公允,曹锡主动提出自己排到最后一个,还大方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回家,只不过看大家争得太凶了,出来调解下气氛。” 刚开始上去拈的人还很沉着,即使没拈到也只是一时失望,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拈到空白阄,人们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每个打开纸阄的人都是一脸期盼之色,可迅速地又转成满脸的苦相,就连薛鹏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连身上的伤好象也没那么疼了。(..tw好看的小说) 曹锡还是笑嘻嘻的,不慌不忙的和他哥哥说着话,曹铁则连看都不去看那陶罐一眼,只是一双眼睛隐隐的蕴着笑意。 终于,前面拈完了十六个阄,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空白,只留下了曹锡和那叫石头的小伙子。曹锡催促着石头快些上前,石头转了转眼珠道:“你别唬我了,我知道,罐子里面全部都是空白的,等我也拈了个空白的,你就不用看最后一个,也能宣布是你得胜了,我才不上这个当呢,要拈你先去拈。” 曹锡笑得象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一样:“你真的不去拈?要知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哦,先去拈的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拈到去哦,等我拈到了你可别后悔?” 石头咬着牙道:“我不悔,你去拈吧。” 曹锡来到陶罐前,装模作样地东抓一把,西捞一下,那样子着实让人好笑。石头的脸憋得通红,几乎就忍不住要抢过去把他挤开,可是又怕上了曹锡的当,只好暗自在心里祈祷曹锡也拈不出那个去字。 曹锡忙乎了半天,终于伸手进那陶罐里,轻轻地拈了一个纸阄出来。他小心地打开那个纸阄,瞬间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石头满怀希望地看着曹锡,心想,要是他没能拈到,那剩下来的肯定就是我的了。他刚转了转念头,就看见曹锡把那纸条对自己递了过来:“这上面有个字我不认得,你帮我看下怎么念。” 石头接过来看了一下,笑道:“哈,连这个字都不认得,这个念去。。。。。。”忽然,他的话声止住,象只张嘴的蛤蟆一样呆在了那里。 曹锡拍手笑道:“哈,谁叫你不抢着去,现在这个去字是我的了。” 见他果然拈到了去字,大家也只有愿赌服输,当即决定一起往曹家出。小金翠问道:“曹锡,你家离这里有多远啊?要是远的话我可不去了。” 曹锡的努了努下巴道:“不远,翻过前面几座山头就到了。” 翻过了几个山头,薛鹏喘着气问道:“曹锡,你家到底还有多远啊,我真的走不动了。”曹锡笑着道:“薛大哥你坚持下,再有几个山头就到了,到了我家请你喝芝麻豆子滚擂茶,我娘做得可香了。” 陈虎看见薛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担心地问道:“薛大哥,你的身体要不要紧,要不我做副担架让他们抬着你走。” 薛鹏摸了摸头上的伤口,血倒是不流了,不过头上和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疼,正想答应,曹锡又抢着道:“已经没有多远了,要是有做担架的工夫说不定早就已经走到了。再说山道这么陡,要是一个不稳摔下去了怎么得了?”薛鹏想了想,只好咬牙坚持。 过了几个山头,又过了几个山头,再过了几个山头,还过了几个山头,陈虎火了,揪住曹锡道:“你家到底在哪的,干嘛把我们骗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曹锡眨了眨眼睛:“真的,不骗你,翻过这几个山头就真的到了,再说现在已经走了这么远,天色又已经晚了,我们总不能再走回去吧。” 陈虎气得说不出话来,曹锡又道:“你看看,薛大哥走了这一歇,气色好得多了。”陈虎回头一看,薛鹏一路走来,倒出了几身汗,脸上也红光满面,已经不是刚才那副蔫蔫的样子了,陈虎只好悻悻地放开曹锡。 不过曹锡这次总算说了实话,就在众人精疲力竭地翻过他口中的最后一个山头时,曹锡忽然激动地对着对面的山崖大声叫道:“三哥,三嫂,我们回家了。” 众人都来了精神,往对面看去,只见在对面山崖脚下一大片稻田里直起了两个人影,也正向这边挥手示意。 曹家老三曹铜看上去五大三粗,正是个标准的庄稼汉,他妻子也是个普通的农妇,不过看他们这片田长势很好,一点也不象遭了天灾的样子。曹家兄弟三人抱在一起高兴了好久,才带着这一大群人回了家。 还没进门,曹家瞎了眼的老娘就已经听到了声响,倚在门框上翘而望。曹锡象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叫了声娘就扑到母亲怀里哭着,曹铁平时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居然也和曹锡一样抱着母亲哭了起来。 见到这个场面,除了曹铜夫妻在一旁搓手以外,其他的人都被引了一些心底里的触动,那些刚才没拈到阄的人更是不停的长吁短叹,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母子重逢的场面。 薛鹏叹了口气道:“好了,你们想回家的都回家去看看吧,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再走,等中秋节过完以后再回到这里来集合。” 一时间欢声雷动,众人都对薛鹏感激不已,更表示自己不怕天黑,即刻就要往家里赶,简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去,许多没家的人也笑说要和好友一起回家去,到时候再一起过来。 第八十四节 曹银传凶信,金翠识假尸 呼啦啦一下,场中只留下了薛鹏、陈虎和几个不愿离去的人。[..tw超多好看小说]曹家兄弟热情地招待了他们,瞎眼老娘也握着薛鹏的手说了好一阵感谢,看来兄弟俩带回来的钱已经充分地给这个家庭注入了新的活力。 临睡觉前,薛鹏把曹锡叫进了自己的房间,似笑非笑地问道:“今天你那拈阄是怎么捣的鬼?” 曹锡嘻嘻一笑,顺手掏出两个泥弹子,用右手摆弄了一会,两个弹子忽然奇迹般的不见了。他把手掌翻来覆去地摊给薛鹏看,薛鹏怎么都看不出他把弹子藏到哪里去了,最后还是曹锡笑着又把弹子变到手掌心里来了。 薛鹏笑道:“你手上有这样的工夫,那以后谁还敢和你玩抓阄啊。还有,你让我带着伤走这么远,又是什么用意?” 曹锡正色道:“我以前听集上的医生说过,一个人有淤伤的话,千万不能就这么躺下,那样淤血会损伤经脉,一定要多走多活动,才能把淤血化散开。你看,现在你不是好多了吗?哈哈。” 薛鹏笑骂了他几句,就打他去休息了。 在曹家的几天里,薛鹏感觉自己的身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每天看着青山绿树,晨花暮鸟,仿佛又回到了初到桃花家里的时节。 闲暇的时候,薛鹏就会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商量那个军令状的事。陈虎经过上次夜袭之后,胆气大壮,拍着胸脯说干脆摸上哪个小点的山寨,直接打下来好了,曹锡则提议道还是按照军师的方法先去谈判,不行的话也好里应外合把寨门打开放其他人进去。 正当几个人议论纷纷,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老二曹银居然回家来了。原来中秋将近,曹银收了摊子回家来和母亲兄弟团圆了,看着他的断腿,薛鹏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他和小琴倒是不错的一对。 曹银看见弟弟也回了家自然高兴不已,可他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据他原来的土匪朋友讲,那天晚上的事情大多数山寨都已经知道是薛鹏搞的鬼,现在都在安排人上天入地的追杀薛鹏呢。 薛鹏刚听到这个消息就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不敢相信地道:“那天晚上那么黑,怎么可能知道是我做的?” 他和陈虎对望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地道:“是军师告密的。” 陈虎愤怒地抽出刀子,似乎要砍杀面前空气中并不存在的军师,薛鹏则一下又跌落回椅子里面,连声说着:“好险,好险,要是我们自己找上山去谈判,那就真的自投罗网了。” 曹锡皱眉道:“军师这一招真狠,把我们最后的退路也给断掉了,就是要逼得我们不能回山,最后给外面的土匪给杀掉。” 薛鹏抱住脑袋想了一会,问曹银道:“曹二哥,你知道有哪个山寨那天没有出兵,和我们还没有过节的吗?” 曹银也很想了一会,摇摇头道:“我看是没有了,听我那个朋友说,这次是山山白服,寨寨挽歌,有许多山寨连寨主都给你们一锅端了呢。” 薛鹏正在沮丧,曹银拍了下手掌道:“我想起来了,据说连云峰的最后一座叫做马蹄峰,峰上有家木犁寨,我想他们应该是没有被你们杀过的。“ 薛鹏感兴趣道:“你怎么能肯定他们就没有呢?” 曹银道:“我听说那是家苗寨,是当年苗人为了躲避官府徭役赋税才躲上山去开的寨子,他们自己种地,自己纺棉,几乎不与外面接触。说是土匪,其实也是当年官府给他们安下的罪名,从来就没听过他们下山抢过什么,这样的寨子,怎么会为了一些大米来杀人呢?” 过完中秋,队员们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从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出残留着的欢乐。可是还没等这欢乐从小溪汇聚成大河,薛鹏就已经宣布开拔往木犁寨而去。 由于现在连云峰一带的土匪都在寻找薛鹏,薛鹏不得不带着大伙绕一个大圈,等走到马蹄峰附近的时候秋色已经很浓了,一路上彤叶织织,银霜田田,倒也不显无聊,多数人都是兴高采烈好象秋游一样。 可是等一踏进马蹄峰的范围,满目的秋意几乎是瞬间就转化成了寒冬。虽然一样是红枫满山,绿稻遍地,可无论是道路正中醒目的木牌上的“擅入死”,还是路旁一长排木竿上钉着的血淋淋的尸体,都可以让一个心脏不是太好的人马上停止呼吸。 可这一伙人没一个是善类,手上最少的也有三五条人命了,就连小金翠也可以笑嘻嘻地把死人当玩具玩了。看见这些龇牙咧嘴、歪瓜裂枣的尸体,小金翠兴冲冲的和几个年轻人跑上去点评哪个死相最难看,过了一会灰溜溜的回来了:“薛大哥,这些尸体都是假的。” 假的?薛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尸体也会有假的吗?他凑到跟前去仔细查看,果然看见这些尸体和平时看见的不太一样,虽然也是表情狰狞,可是看那血迹都是后来抹上去的,皮肉收缩的程度不一,有的地方已经完全皱起来了,有的地方还是光滑如镜,最离谱的是到近处还能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熟牛肉的味道。 曹锡撕下一块肉来尝了尝,吧嗒着嘴唇道:“味道还不错,要是放点盐就更好了。”又递了一块要给小金翠,她笑着跑开了。 薛鹏忧心忡忡地道:“居然还能把牛肉挂在外面装死尸,说明他们山上一点也不缺粮食,我们那个大米外交的策略肯定就不能成功了。”陈虎满不在乎地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是要上去看看的,再说他们既然摆这么多假尸体在这里吓唬人,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他们也没多少实力,就算不成,也会客客气气地送我们下山的。“ 薛鹏想想也对,就带着大家继续前行了,走过几片稻田和菜地,众人都指点着说这畦地的菜青翠喜人,那块地的稻重穗扬风,不一会有人居然在田间现了有刚刚才施过肥的迹象,这下大家更加活跃了,急匆匆地往前赶,希望能遇上那个来施肥的人。 路的尽头是一间小木屋,从外面看已经是很破旧了,怎么也想不通居然还能有人住在里面。薛鹏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等了老久也没人来应门。陈虎不耐烦了,一推门就直接冲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看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迎面而来,陈虎吓了一跳,连忙一下蹦到了门外。再探头往屋里看时,却见一条白影挂在屋梁上正不停的来回晃动,看模样象是一个年轻女子悬梁自尽。 众人都学得乖了,跑了过去一看,又是假的,都纷纷哄笑起陈虎来。陈虎涨红了脸,直接一把把那假女人扯了下来,顺手甩到一边去了。 大家在屋里找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现,却现了许多装神弄鬼的东西。陈虎着狠把那些东西通通砸掉了,薛鹏劝着他说:“别砸了,人家做这些东西也挺不容易的。”陈虎却执拗地道:“这些骗人的东西,留来做什么。” 正在混乱间,,有人报告说在后面现了一道小门,门后面有一个奇怪的拉环,旁边还有一个奇怪的牌子。 薛鹏来到近前一看,这个牌子是一叠用小绳悬挂在门上的硬纸牌,最上面一张写着“别拉我”。 薛鹏翻过一张,下面一张写着“不要拉我,我怕疼”;再翻一张,纸牌上写着“一拉此环,必定天崩地裂,血流成河,勿谓言之不预也”;又翻一张,上面写着:“天拉环,犹可恕;人拉环,不可活。”语言诙谐,字迹各别,倒是深为有趣。 薛鹏翻到最后一张去,上面写着“拉拉拉拉拉拉拉。”陈虎早就不耐烦了,直接上前去拉那环,一下居然没拉动。他憋足力气再使劲一拉,轰的一下,异变陡生。 第八十五节 百计终无用,绝处又逢生 陈虎一力,那个拉环竟被整个拉了出来,然后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整个木屋的地板全都塌陷下去,所有人都掉了下去。(..tw无弹窗广告) 幸好这个陷阱并不很深,众人都没有受伤,只是都跌得七荤八素的。正要爬出来,从地洞的边缘腾起一丛丛的白烟,瞬间就把众人包围在中间。薛鹏猝不及防下连着吸入了几口,还没来得及提醒大家,就一头栽倒在地。 等薛鹏悠悠醒转的时候,现自己被绑在大堂前的一根大柱子上面,再看看旁边的柱子,自己的同伴全部都给绑在了上面,一个个都好象是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薛鹏还看到有几个的嘴里都已经被塞上了布条,看来是刚才破口大骂时被封了口。 看到薛鹏醒过来,旁边守着的苗人连忙进去报告,不一会从大堂里走出来一群苗族打扮的人。为的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大姑娘,身后跟着几个彪形大汉,都是怒形于色。 那个年轻人还没开口,旁边的一个络腮胡子已经怒吼起来:“你们是哪里来的杆子,敢来我们这里撒野?”他的口音很怪,就象是大着舌头说话一样。 薛鹏想了想道:“我们是路过的。。。。。。” 那络腮胡子打断道:“放屁,路过的看到我们的牌子就会绕路走,怎么还会一直跑到里面来?这里的路又不止一条。” 薛鹏叫屈道:“大王,我们真的是行脚的马帮。我们本来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前不久都还在作田的,只是今年年景不好,收成差,迫于生计我们不得不另外找路子养活家里。几天前有几个生意人找到我们,说是让我们运一批货到芷江去,虽然价钱给得还不错但是时间限得很紧。我们几个一合计,反正坐在家里也只是等死,干脆就接了这桩差事。路过贵山的时候,我们想着人家货要得急,要是绕道的话不免误了限期,所以就盘算着穿山而过,不想惊扰了各位好汉,还望各位宽宏大量,念我们无知,开恩放我们下山去。” 络腮胡子追问道:“你们是马帮?你们的货呢?” 薛鹏苦着一张脸道:“大王,我们是第一次走货,哪里有钱来买马?我们这一批是先头探路的,如果没有什么动静就通知后面的人顺着道走货。现在这么久没见我们的消息,估计他们都已经改道了吧。” 络腮胡子还没说话,那个年轻人忽然笑了,而且越笑越开心,开始时还只是微露笑容,到后面笑声几乎把房梁上的瓦片都要震下几块来,最后他抱着肚子,不停的用手抹去眼中笑出的泪水。 薛鹏正在惊愕,年轻人的脸色猛地一变,残存的笑容仿佛一瞬间就雪融冰消了,换上的是一副平静而略带几分冷酷的表情。他冷笑着道:“蛇牙薛果然好口才,今天要不是我在,我这伙兄弟多半就被你骗过去了。” 薛鹏一下子嘴张得老大:“你认识我?” 年轻人露齿一笑道:“从前在玉屏峰上,有幸见过一面,不过是你在台上,我在台下而已。” 玉屏峰?那不是赶尸派的地盘吗?看来这个年轻人也是被赶尸派邀请上山的人,不过他认得薛鹏,薛鹏可不认得他。.tw[]薛鹏转念又想,自己被人叫做蛇牙也不过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而这个年轻人不但记得自己,还知道了自己的外号叫做蛇牙,可见一直都是在调查着自己。 薛鹏一边飞速地转动着念头,一边笑着道:“原来是熟人,这下真是巧了。” 年轻人继续冷笑道:“当然巧,如果不是你,嘎云蚩早就把真的摄魂珠交到我手上了。” 薛鹏的嘴再次张得老大,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冤家路乍,在这里遇到了摄魂珠事件的主谋。 薛鹏转了转眼珠道:“其实我们都是赶尸派的朋友,有什么误会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解决,何必弄得这么不愉快呢?我看不如把我解开,我们好好沟通一下吧” 年轻人笑着道:“是啊是啊,我们是需要好好沟通。来人啊,把他给我宰了。” 薛鹏大惊道:“不是说要沟通吗?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 年轻人道:“嘿嘿,我说的沟通就是让你和我的大刀好好的沟通沟通,哼,毁了我云炎的好事,还想活得安稳吗?” 薛鹏解释道:“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你策划的行动。。。。。。” 云炎人已经转过了身去,懒得搭理他了。 薛鹏叫道:“你也知道我和赶尸派的关系不同寻常,要是杀了我,不怕赶尸派来寻仇吗?” 云炎本来已经举步要走,听到这话又回头朝他一笑道:“我要是怕赶尸派的话,会去偷他的宝贝吗?”他本来人就生得清秀,这一笑更是显得妩媚,几乎要让人怀疑他是女扮男装,还是个一等一的大美女。 可是这笑容在薛鹏眼里,不见半分可爱,却只感到周身凉飕飕的味道。他终于绝望了,转念又想起在《水浒》中看见过的几番场景,仰天长叹一声道:“不想我薛鹏今日死在这里。” 云炎讥诮地笑道:“这时候还要弄这些玄虚,当真还要等人来救你么?”一板脸对那个络腮胡子道:“还不动手?跟他磨蹭什么?”说完,,头也不回地举步往堂里走去,似乎不愿意看到血溅满地的样子。 络腮胡子狞笑着一把拉开薛鹏的胸襟,举刀就要往心口里捅去。忽然,他好象瞬间被石化了一般,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薛鹏的胸前。 后面被他挡住视线的人看见他的怪样子,纷纷怪笑道:“老六,你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小子胸前多了两团肉出来了?”络腮胡子喉咙里面咯咯咯地作响,可就是说不出话来,那些人都心生讶异,跑过来看看究竟。 在络腮胡子癫的时候,薛鹏也好奇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胸前除了挂着赶尸派给的那块铁牌以外,也没看见多了点什么东西出来,这家伙干嘛这么奇怪地看着自己的胸?别把我当女人了吧? 那个铁牌薛鹏拿到以后也曾经仔细研究过,按照他的理解,赶尸派不太可能给他个没用的东西。可是这个铁牌通体黝黑,除了面上有个恶鬼的浮雕以外也再无特别之处。 这个鬼长得甚是狞恶,头生三角,下有五足,面上疙疙瘩瘩的长满了肉瘤,身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鳞片,左手为蛇,右手为蚕,身上还爬满了蜘蛛蛤蟆蜈蚣守宫之类,实在让人难起亲近之意。 薛鹏翻来覆去地把玩了好多天,依然是毫无结果,又舍不得丢掉,只好把这鸡肋一般的东西用丝线穿住挂在胸前,这个鬼如此丑恶,说不定也可以用来辟辟邪呢。 看到这个铁牌,那几个走过来的苗人全部都呆若木鸡,好象被点了**一样。云炎本来已经快走到大堂的门口,看见这情景又不得不重新走了回来。他全神贯注地小心戒备着,生怕薛鹏在暗中捣什么鬼。 走到近处,他先拍了拍络腮胡子的肩膀:“老六,搞什么鬼?呆了?” 络腮胡子扁了扁嘴,好象要哭了出来一样:“格尤,你看看他身上的牌子,是不是格姜云老?” “什么?”云炎叫了出来,连忙走到薛鹏身边仔细地去看那牌子。他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一会,眼里慢慢地泛起了泪花,叫道:“根支耶老劳,格穆耶老,笃纳伊莫。” 他身边的苗人也全部跟着他大呼起来:“根支耶老劳,格穆耶老,笃纳伊莫。” 如是叫了几声以后,云炎一把抓起薛鹏的衣襟道:“说,这个牌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也许是被他眼中几乎可以喷射而出的火焰所震撼,薛鹏不假思索地答道:“是赶尸派的人给我的。” “不可能,”云炎激动地叫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赶尸派有这个,要是真的有,几百年前就给我家请回来了。” 薛鹏试探着问道:“现在好象是你在请教我事情吧?你不觉得我这样被绑着回答问题很累吗?你不知道请教人是要有诚意的吗?” 第八十六节 姜云成蛊神,云难救郡主 云炎恶狠狠地瞪着他,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把他放下来。” 薛鹏揉着有些酸麻的手腕,正在左顾右盼的时候,云炎又追问道:“快说,这个牌子从哪里得来的?” 薛鹏晃了晃脑袋道:“我没有骗你,这个真的是赶尸派给我的,说是酬谢我的礼物。” 云炎愤然道:“不可能,我们家盯了赶尸派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牌子在那里。除非。。。。。。除非他们是最近才得到这个的。” 薛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个不会是钟云其顺手从那个古墓里**来的吧?看来那墓里的宝贝还真不少,以后有机会还要再进去找找。 薛鹏还在胡思乱想,那边有个苗人扯了扯云炎的衣袖,云炎满心不情愿地带领着几个苗人大汉向着薛鹏跪了下来,口里面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这时候从大堂里,从寨墙上,从四面八方一下子围过来黑压压的一群苗人,都面朝着薛鹏跪了下来,一时间全场除了绑着的和跪着的,就只有薛鹏一个人依旧还在站着。 过了一会,有一个白苍苍的老人在几个苗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薛鹏面前,目不转睛地看这那个牌子,眼泪开始不停地淌下来。他抓着薛鹏的手不住说道:“哇茨凹,哇茨凹恩淘。” 刚才的困局就这么一下子被解开了,陈虎和其他人很快就被老人吩咐着从柱子上解下来,云炎也被老人痛骂了一顿,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当薛鹏被老人带进客间的时候,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云炎很快就恢复了状态,和薛鹏有说有笑的,仿佛刚才冷着脸叫杀薛鹏的是另一个人,薛鹏也算是叹为观止了。老人亲热地拉着薛鹏不停地用苗语说来说去,把薛鹏弄得头大不已,云炎笑着接过了话头,代老人向薛鹏介绍这一切的来龙去脉。[..tw超多好看小说] 这个木犁寨的人是白苗的一个分支,大多数都是云姓,这个老人就是上一任的头人,也是云炎的爷爷。自从三年前老人因为身体原因退下来以后,就让云炎开始掌管木犁寨的一切事务。云炎自得地说,以前爷爷管事的时候经常会有些官府、强盗以及无聊的人上山来打扰他们的平静生活,可自从自己想出了这个鬼农场的主意以后,基本上就没人敢再往里面闯了。 云家和赶尸派是几千年的交情了,到今天赶尸派的人还是不事稼穑,除了通过赶尸赚些路费,其余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由云家提供,所以云炎安排人去偷摄魂珠的时候,一点也不怕赶尸派会借题报复。不过,云炎表情怪异地看着薛鹏道:“那个什么破珠子对我一点用都没有,我要去偷摄魂珠,完全是想逼赶尸派帮我把格老牌找出来,因为当年这个牌就是在他们手里弄丢的。不过,他们这次倒是挺狡猾的,居然把牌子给了你,这样他们既能随时找你要回牌子,又可以面不改色地跟我说,牌子不在他们手里。真是恩必阿布。” 老人的身子太差,流了一阵眼泪以后就喘气咳嗽不止,云炎连忙把他送进后堂去休息了。由于薛鹏没有趁机在他爷爷面前告状,云炎对薛鹏也是大为改观,继续对薛鹏介绍这个牌子的由来。 听了第一句薛鹏就差点跳了起来,牌子上的这个恶鬼居然是云家的祖先。薛鹏狐疑地看了看眼前俊美得可以让许多女孩儿羞红了脸的云炎,再看看牌子上那个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物体,几乎想要伸手去揭开云炎身上的画皮,看看底下是不是藏着一个鬼物。 也许是看到薛鹏不相信,云炎叹着气说出一个凄婉的故事。当年炎黄帝互相攻战,炎帝神农氏兵败后直接逃到南方,部将蚩尤心中不服,率九黎部众,领铜头铁臂八十一兄弟再次起兵与黄帝征战。可是黄帝诡计多端,历经阪泉、冀州、涿鹿三战,九黎族大败,蚩尤被车裂,残部被赶向南方。可是轩辕部族一直对九黎残部追杀不止,云家的祖先姜云本来也是蚩尤的亲兄弟,看见亲族被敌人残杀,悲怒之下向天神求祷,天神让他把自己和蛇、金蚕、蜘蛛、蛤蟆、蜈蚣等等毒物关在一起,任毒物啮咬他的身子,最后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姜云变得不**形的同时也拥有了驱使毒物的能力,他就靠着这个能力带着部族渡过黄河、渡过长江,在大江南岸寻找能够安居乐业的净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姜云又率领着部族和猛兽与当地的土人展开生死搏斗,最终历尽苦难的三苗一族终于在湘黔边的山区里定居下来,开始繁衍生息。姜云把自己从天神那里学到的本事教给大众以后就不知所踪了,从此苗家人就有了用蛊的能力,而姜云则被人称作蛊神。 蛊神?薛鹏狐疑地想道,以前常听人说打草鬼,据说就是某人中了蛊以后,其家人请来高人把他身体里的蛊驱出来,不然就会癫狂而死。而且每听人说到蛊就神神秘秘,提心吊胆的,看来这个蛊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蛊神可见也不是多么光荣的事。 薛鹏问道:“那这个牌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云炎解释道:“我们苗家人认为祖先的灵魂分为三处,一处在死去的身体里,一处在水井上,还有一处就在祖先经常使用的物品里。这个格老牌是蛊神先祖使用过的,还叫人把他变身后的样子刻在了上面,蛊神先祖的灵魂也就附在了上面。”薛鹏吓了一跳,感觉贴着牌子处的皮肤火辣辣的疼起来,连忙悄悄地把牌子翻了个边。云炎继续说道:“而且族里还一直传说着,使用格老牌修炼蛊术常常可以事半功倍,还可以领略许多新的蛊术。自从这牌子遗落以后,苗家的蛊师地位就大不如前,而且功法越来越下成,到后来只能凭着骗人害人来维持生计了。” 薛鹏先是被绑了许久,又老老实实地听了这半天故事,虽然云炎讲的故事也还有趣,不过薛鹏已经坐不住了,开始不住东张西望起来,肚子也咕咕的响了几下。薛鹏脸上一红,找个话头问道:“那这个牌子又是怎么流落出去的呢?” 云炎本来已经准备要人去安排饭菜了,听到薛鹏的问题马上两眼放光,一下子就又被提起了兴趣。这个故事他听了许多年,研究了许多年,也憋了许多年,难得薛鹏问,就忘乎所以,又开始讲起故事来。 云家保存着这个蛊神牌好多年,族里出了很多出名的英雄和蛊师。几百年前有个叫云难的后生,凭借勇敢机智争得了总头人的位置。在他之前,苗家对汉人一直都是抱有深深的敌意和戒心。云难却鼓励大家学习汉人的文化,他自己也一改从前苗人名前姓后的习惯,把云姓提到了前面。由于吸收了很多汉人的工艺和技术,那段时间苗家的日子过得红火得很,也经常引起官府的眼红,不时派官兵前来骚扰,幸好都被云难打败了。 云难在一次下山学习的时候无意间救了一个美丽的少女,两人互生情愫,几乎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后来云难才知道少女居然是长沙王的郡主,而且已经被皇帝亲口许配给当科的文状元了。看到郡主无助的眼神,云难为了整个苗家的安危终于没有把她带走,在郡主出嫁的那个早上,云难一个人躲在高高的山冈上,望着下面的送亲队伍潸然泪下。 云炎说到这一段的时候声音也哽咽起来,和薛鹏刚看见他时的冷酷样子相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薛鹏肚子里空空如也,如坐针毡般不停地扭着**,云炎却好象一点也没有察觉,自顾着继续讲了下去。 云难失意地回苗山以后也成了亲,还生了一双儿女,可是对情人的思念如针扎一样时刻刺痛着他的心。后来有一天,他又下了山,寻找到已为人妻的郡主,郡主憔悴的模样让他悔恨欲死。正在他们互相倾诉的时候郡主的丈夫,那个状元回来了,见到此场景火冒三丈,抽出剑来要砍杀二人。云难开始并没有反抗,直到剑砍到郡主身上时才忍不住出手用蛊术杀了那个状元。 长沙王虽然大雷霆,可是为了保住亲生女儿的命,他把郡主和云难都藏了起来。那个文状元有个哥哥,也是个武状元,当时正在苗疆一带带兵骚扰,听到消息后就回师找长沙王要人,后来还包围了整个长沙城,扬言要血洗长沙。云难和郡主为了全城的百姓,自己从藏身的地点走了出来,就被那个残忍的武状元沉了塘,不过那个武状元因为包围郡城,有谋反之意,也被皇帝下令处死了。 薛鹏开始有点听得入神了,这个版本好象和自己在陈家古墓里看到的不太一样,可又说不出有哪不一样,他忘记了自己的肚子,开始用心地听云炎继续往下讲着。 第八十七节 风云生死意,平地起惊雷 云难的女儿云娜长大以后出落得美丽非凡,成为了苗家的圣女,她矢志继承她父亲的遗愿,要振兴苗家。由于与当时的头人存在一些矛盾,也由于她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云娜开始寻找一些帮助。不久以后,她见到了号称赶尸派千年一出的天才:风寒。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云娜居然深深地爱上了风寒,而当时的风寒耽于练功,根本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云娜就象很多其他热情率真的苗家女子一样,偷偷给风寒下了情蛊,终于让风寒也死心塌地地爱上了她。两人坠入了爱河,云娜也慢慢收起了自己的一点野心,专心地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却没想到大祸已经快要降临了。 说到这里,云炎的声音仿佛都变了:“那个武状元的儿子也长大了,而且比他老子更有本事,居然也中了个武状元。这个人,哦,不,他不是个人,是个恶魔,是个叫做陈铮的恶魔。”一时间,他的声音仿佛都颤抖起来。 吞了一口唾沫,云炎继续道:“陈铮先是为朝廷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大功,得到皇帝的肯后就带兵来攻打苗山,要为他老子报仇。苗家人虽然有蛊术,有地利,可是当不得陈铮如神鬼一般的骁勇。说起来,苗家人是最佩服勇敢善战的好汉的,苗家几千年都没出过这样的猛将。后来族人们有一歌是这样说陈铮的:一声吼喝破了心惊胆战,一匹马冲破了天罗地网,一个人战退了雄兵百万,一杆枪杀遍了四面八方。虽然他是我苗家的大仇人,可是我依然不得不佩服他是个英雄。” 薛鹏想了想在古墓里看见过的陈铮,也就是个干瘪老头,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云炎说的简直可以和赵子龙有的一比,也许是他山里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吧。.tw[] 云炎好象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间,丝毫没有看见薛鹏脸上表情的变化:“云难在的时候,苗人加起来足有七八百万,云娜的时代就更多了。可是被陈铮一顿乱杀,原来的苗家分成了十一支星散逃离,逃出去的也只不过才有几十万,其余的都被陈铮杀害了。”说到这里,云炎咬牙切齿的显得分外狰狞:“听老辈人说,那时苗岭上重重叠叠的都是尸体,苗岭下奔腾流淌的都是血河,连天都给映红了。云娜为了救自己的兄弟和家人,自愿留下来吸引陈铮的注意,却和风寒一起从此音信皆无。正是因为云娜的舍身掩护,我们云家才能够留存一脉,可是祖先留下来的许多宝贝都没能带得出来,例如这个格老牌。” 云炎自幼就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在中间又加入了自己的许多想象和愤怒,自以为讲得声情并茂,娓娓动人,谁知薛鹏只是打了个哈欠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云炎大怒,怒气冲冲地瞪着薛鹏,薛鹏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急中生智道:“这个什么牌子是你们祖先留下来的东西,不如就还给你们好了。” 云炎一脸的怒气顿时化为乌有,又是兴奋又是戒备地看着薛鹏道:“你有什么企图?” 薛鹏也有点不高兴了:“我有什么企图?我能有什么企图?反正我又不会蛊术,这个东西留在我那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还给你也做个顺水人情。” 薛鹏把牌子摘下来,就这么顺手就放到云炎的掌心里,云炎一下子傻掉了,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格老牌,忽然一下跳起来,一路说着叽里咕噜的苗语就冲出去了。 薛鹏还在愣,云炎又一阵风一样跑了进来,急匆匆地拖着他往外走。走到堂外一看,原来天色早已经黑了,陈虎他们一伙正坐在火堆前和许多苗民一边唱歌,一边烤肉喝酒,一个个都笑逐言开。 薛鹏一看见烤肉,眼睛都直了,也没空去责怪陈虎他们不和自己有难同当,直接跑过去撕了一大块塞到自己嘴里。 正在大口咀嚼着,陈虎表情怪异地指了指他的身后。薛鹏转身一看,大堂前的谷场上黑压压地跪满了人,比刚才那次看来要多得多,其中还包括了不少女人和小孩。 云炎的爷爷也佝偻着身子跪伏在人群中,一边流泪一边说着什么。云炎大声地道:“我爷爷说了,这次感谢蛇牙你能如此慷慨,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文家人赴汤蹈火也会为你去做。” 薛鹏心里一动,问道:“那如果我叫你们加入齐云寨,你们愿意吗?” 云炎愤然立起道:“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叫我们加入齐云寨?就凭马胡子那个粗鄙之徒,和赵明高那个奸诈小人,难道也配我云炎投奔吗?” 云炎的爷爷一直在旁边听着别人的翻译,看见云炎的样子,抽出拐杖来便打云炎,口里还不停地骂着什么。云炎左闪右避着,虽然不敢还手,却始终硬气着不肯答应薛鹏的要求。 薛鹏想了一会,无论是偷摄魂珠还是设鬼农场都说明这个云炎很有头脑,而且他一直关注着山外的动态,看来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说不定还在打算着成为云难第二呢。 薛鹏走上前去,低声对云炎说了些什么,云炎回过头来以极为诧异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也低声和薛鹏争辩起来。过了好一会,云炎终于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同意了薛鹏的提议。 接下来的一切都简单了,毒蛇队被苗家兄弟当作亲人一样的招待,每家每户都拿出来最好的米酒和最香的油茶。而薛鹏则完全被苗家看作了大恩人,别人喝一碗油茶,他却要连喝三碗,一碗油茶,一碗苦茶,一碗甜茶,而且几乎每个人都上来敬茶,薛鹏不喝又不行,一晚上喝下来,薛鹏的肚子足足大了一圈,苦着脸看着陈虎不说话。 就这么几天下来,薛鹏简直闻到油茶的味儿就想吐了,而且苗家的菜肴以酸为主,各种酸汤鸡、酸汤鱼吃得他胃酸都要泛出来了,开始深切想念着齐云寨里的粗茶淡饭。 薛鹏去找陈虎他们商量时还怕他们舍不得这么快走,却现他们个个面色青白,吐得昏天暗地。原来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吃一道叫做山泥鳅的菜,过了几天才知道,原来这道菜就是把山里抓来的蜥蜴处理后加上少量米粉腌入坛子里,到做菜时才取出来翻炒。今天苗家小孩正在捉蜥蜴的时候被小金翠和曹锡看到,一问之下两个人全都吐了,回来告诉大家,全都吐得不行,见到薛鹏过来连忙叫着救命,都说要是再在苗寨呆下去就性命难保了。 薛鹏赶紧去向云炎辞行,云炎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派了两三个大汉一路随行,既有保护之意,也是代表自己去向齐云寨表示臣服。至于云炎自己么,用他的话说:要我去对马胡子这样的人低三下四,不如杀了我好了。 根据云炎的情报,一路上的山寨都还在派人寻找薛鹏的下落,为了保证一路的安全,云炎把薛鹏一伙人都打扮成了苗家人的模样。看着薛鹏笨拙地穿起苗家的花衫,戴起苗家的青帕,云炎笑着道:“恩,这样就差不多了,记得一路上不要说话,所有盘问都由他们几个去应对。如果不出声的话,估计没人能认出你们不是苗家人,也就没人拦着你们了。要知道,我们木犁寨虽然不下山去生事,可是也从来没人敢惹我们木犁寨的人。” 果然,按着云炎教的方法,薛鹏一路上无惊无险地回到了齐云寨,当看见大石门时,大家都欢呼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在外面的生死搏杀以后,薛鹏他们对齐云寨的大石门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看了它,就好象看见了家一样。 守门的土匪看见一队苗人走近,马上全神戒备,如临大敌。但是在看到薛鹏以后又全部大笑起来,薛鹏这妆实在化得难看,云炎似乎是有心报复一样,特意在他脸上加了重彩浓丹,走了一天,脸上的那些浓妆都随汗化开来,弄得薛鹏成了个花脸。陈虎他们存心要看薛鹏的笑话,一路也不点明,却让他在土匪面前出了个大丑。 薛鹏还在山涧边洗着脸,早有土匪把苗寨来投的好消息报告了上去,这可是齐云寨破天荒的大事,就连已经不怎么管事的马胡子也巴巴地站到寨门前等着迎接薛鹏。 薛鹏刚一看到站在马胡子身边的军师,心里就是一阵恶寒。虽然军师也是就着马胡子的口风夸奖着薛鹏,可是薛鹏自己也知道,这次自己只是命大没有被军师算计死,下次可不一定就有这种运气了,薛鹏开始盘算怎么样先下手为强了。 可是军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薛鹏一下子如堕九幽冰窟:“蛇牙这次出生入死立了大功,我看还是多在寨里多休养一段吧,毒蛇队今后就交给我来带了。” 第八十八节 钟情母与女,谁言错与对 薛鹏这一下如遭晴天霹雳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马胡子大笑着同意了军师的意见,却一点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tw[]到他终于回过神来时,那两人已是领着木犁寨的苗人进聚义堂去了。 面对旁边土匪投过来的幸灾乐祸的目光,陈虎和毒蛇队的人都是怒形于色,全都期盼地看着薛鹏。薛鹏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还是曹锡机灵地替薛鹏解了围:“大家走了一天的路,都累了,还是都先回去休息吧。” 军师这会正在得意非凡,上次设计薛鹏的时候他就认为薛鹏已经死定了,当听到各家山寨都被击溃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但他马上调整策略,把薛鹏的消息通报给各家寨主,并且暗中许下了极高的价格来取薛鹏的人头。军师本以为这样即使杀不了薛鹏,至少也能让他完不成任务不敢再回山,要知道那军令状还一直在军师手里攥着呢。 今天听到小土匪的报告以后军师再次大吃一惊,他在齐云寨这么多年,木犁苗寨的实力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天生悍勇,地势险要,再加上周边苗人一呼百应,估计连云峰所有其他山寨合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由于苗寨从来不轻易下山,所以慢慢的也就不被人放在心上了。 但是这几年间,军师敏锐地觉察到苗寨的动向已经越来越可疑了,至少派下山的探子比以前多了几十倍不止,看来是准备有大动作了。谁知道却忽然有人告诉他苗寨要投奔齐云寨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梦还没醒,这样的事太匪夷所思了,就好象中华大国哭着喊着要投降倭寇一样。直到亲眼看见那几个苗人,他才真的放下心来,却对薛鹏更加忌惮了。[..tw超多好看小说] 军师很早就上了齐云寨,少年时为白牡丹的风姿所倾倒,几乎着魔。可是白牡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却从山外捉了个小白脸回来,还生了个女儿。军师看准机会偷偷地把那小白脸放跑了,然后趁着白牡丹伤心难过的时候又去大献殷勤,结果被白牡丹狠狠羞辱了一顿,提着脖子丢了出来,在山寨里引为笑谈。 军师大愤,看见白牡丹从那以后每天以泪洗面,不理寨中之事,便鼓动马胡子暗中夺了权。再过几年又见白牡丹的女儿生得冰雪可爱,十足的一个美人胚子,不免就把一点心思全部转移到白赛赛身上,一心要把赛赛培养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妻子。他经常地请来一些人教赛赛知书答理,女红针织。虽然赛赛是个哑巴,可是军师常会自我安慰的想,世间每多长舌妇,娶个哑巴不是更加有利于家庭和睦么。 白牡丹开始还没有察觉,到后来寨里面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人都在看她和赛赛的笑话,有时候赛赛也会伏到她怀里哭个不停。白牡丹大怒,带着赛赛住到了后山,并且划定界限不允许男子随便踏进后山,否则可能便有飞刀穿喉之祸。 那一段军师急得抓耳挠腮,每天都坐立不安地挂念着自己未来的媳妇,生怕她不在自己的引导下学到了什么坏脾气怪习惯。终于有天军师麻着胆子跑过后山去头看赛赛,却现赛赛除了学会和动物们沟通以外,好象也没怎么变坏,反而还更加娴静幽雅,美丽动人了,而白牡丹在现军师以后也没下杀手,只是随便地在他身上钉了两刀。 从那以后军师就翘期盼着赛赛早一天长大,虽然每次去偷看她都会挨上几刀,可是,怎么说呢,痛并快乐着嘛,飞刀也没什么可怕的,等刀伤好了继续去好了。这样齐云寨就经常出现了军师身上插着飞刀,满地流血却满面笑容的奇景,年年如此,十数年不变。有些去过军师屋子的头目都说在军师屋里有个大房间,里面堆满了血迹未干的飞刀,还都分别标明了日期,据说是军师要留在新婚之夜带着新娘子一起观看的。 可是随着赛赛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更加美丽,开始象磁石一样吸引着寨里的少年土匪们奋不顾身地往上撞。白牡丹也是觉得女儿太孤独了,而且实在也不愿意看到军师那张老脸总围着赛赛转,开始鼓励女儿多和年轻人沟通,除了军师以外也从来不对其他过界的人加以惩戒。军师开始急了,他可不能看着自己护了这么久的食落到别人碗里去,先是暗示,然后恐吓,到后面定点清除了几个不怕死的家伙以后,世界终于又清净了下来。 本来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展中,军师的算盘打得很好,只要没有别的人敢来提亲,白牡丹迟早得把女儿嫁给自己,实在不行就等白牡丹老死以后再把赛赛抢过来,反正这么多年都等了,再多等几年也无所谓。可是当薛鹏做了白牡丹的徒弟以后他就感到了危机,仔细想想,这个废物有什么好的,胆小如鼠,猥琐如猪,既无权又无势,论智计百出更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真是不知道白牡丹看上了他哪一点。 军师紧张了许久,偷偷地过去看过好多次,但是看到薛鹏对赛赛一直都是恭敬的疏远,心里的石头才稍稍放了下来,看来这个家伙还是知道分寸,不枉了他废物的名号。但是不管怎么样,就这么放个年轻男人在自己未来老婆的身边还是非常不妥的,所以军师想方设法地让薛鹏下山,一来是希望他和赛赛少一点接触,二来也是希望薛鹏就此自然死亡,不要再给自己制造麻烦。 可是薛鹏就象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样,虽然经历了些风险,可每次都能活蹦乱跳地再出现在军师眼前。看到薛鹏练出来的毒蛇队以后军师的心动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样一支能够漠视生死的队伍对齐云寨是多么有用,他开始尝试弥补和薛鹏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派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去帮忙训练毒蛇队,当然,这一切都是有一个前提,就是薛鹏不要去触及自己心中的那一片禁区。 那天在听到桃花的话以后军师眼前就是一黑,似乎连天都要塌下来了一样,悄悄地摸到后山以后,看见薛鹏居然放肆地和赛赛言笑晏晏,赛赛脸上漾起的神采和爱慕之情就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而薛鹏居然也坦然承受了,还伸出手去帮赛赛拂去间不慎沾上的草叶。 军师那一下气贯顶门,一下站立不稳从树上摔了下来。他的心在滴血,满脑子都是同一句话:薛鹏,我要杀了你,用你的鲜血为你对赛赛的亵渎赎罪吧。 那几天军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怎么算计薛鹏,连头都又白了一层,在知道路文带了熊先生上山以后,他几乎立刻就想出了那个连环计。 谁知道这个薛鹏真象是有神佛保佑一样,居然这样都没能害死他,反而还给他收服了一个苗寨,军师几乎要骂娘了,难道他和老天爷有一腿?在看到薛鹏的第一眼军师就想出了个釜底抽薪之计,你薛鹏运气再好,先把你的手下都撇开,再让你下山去做任务,一次弄不死你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老天爷对你再好总有打盹的时候,只要你有一次躲不过,就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军师正在想入非非,马胡子忽然转头问他道:“军师,你觉得他们的提议怎么样?”军师仿佛一下子被人把魂魄抓回到了躯壳里,尴尬道:“很好,我看,应该,可能,可以。”马胡子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明天再论吧,你们今天赶了一天的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就安排苗人下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出了一点纷乱,按照惯例,象这种寨与寨之间的使节来往,寨里的头面人物是一定要做陪的。在齐云寨象这类事情一直都是由军师出面的,马胡子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进内堂逗儿子去了,而军师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径自回去想办法算计薛鹏,旁边的几个从人见寨主和军师都走了,也轰地一下全都散了,留下几个苗人站在原地左顾右盼,想要找薛鹏吧,薛鹏正在自己的小房里急得团团转呢,顾不着接待这几个苗人了。 苗人性子本是梗直,等了许久以后,都焦躁起来,齐云寨竟然敢如此慢待自己,这口气如何吃得下去,齐齐了一声喊,一路冲下山,连夜赶回苗寨去了。 薛鹏象只没头的苍蝇一样转了好久,就连陈虎来叫他吃晚饭也被粗暴地赶了出去,他现自己在军师面前就象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每次死里逃生以后,军师只要再随便想个主意,自己就不得不再次面对九死一生的局面。而且现在自己的兵权已经被收掉了,就好象一个美女被剥光了衣服走在色狼群中,不止是军师,就连平时看不惯自己、眼红自己的土匪都会开始对自己下手了,薛鹏几乎已经能闻到他们嘴里的臭气。 第八十九节 子系中山狼,毒计最断肠 薛鹏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亮,在他心里,一直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念头,他不敢去想,只是把这个念头深深埋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好象重门深锁住的一个魔鬼一样。可是,今天,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几乎要从心中脱体而出,在薛鹏眼前飞舞来去。在他的脑中,仿佛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争吵,一个在使劲把他往回拉着说:“打消这个念头吧,要是这么做,你还算是个人吗?”另一个则拼命把他往外面推着道:“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现在你马上就要成为人家案板上的肉了,还考虑那么多虚仁假义做什么?” 薛鹏看着月亮喃喃道:“无毒不丈夫,是你逼我这么做的。”一行眼泪滑落下来,瞬间就把地面打湿了。 第二天一大早,薛鹏就去找军师。 这还是薛鹏第一次来到军师的住处,屋子从外面看毫不起眼,只是显得大些、旧些,可是里面却处处透着怪异。屋里左黑右白,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好象混沌初开时光明与黑暗的分界一般。带路的小厮好心的叮嘱薛鹏:“每一步都要踩在黑色的这半边,要是不小心过了白色的那边,军师就要脾气了,我之前的几个人都是这样被军师劈掉的。” 薛鹏仔细地打量着屋里的情况,这半边好象墨染一般的漆黑,地上坑坑洼洼,既有绊绳,也有陷阱,靠墙一排是各种兵器,还有两支短枪,而房顶的各处角落里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角弓、窝弓、金线弓、木桦弓,而且都已经开满弦,黑黝黝的箭头映着冷厉的寒光。 而那半边则是雪一样的洁白,白得简直要晃花薛鹏的眼,地上平平整整,按照顺序分别放置着奶瓶、婴儿服、木马、花布小裙,一直到簪、绣花鞋、木梳,白衣长裙,在拉起的绳子上还晒着几抹束胸。 薛鹏一看见那件白衣长裙就知道是赛赛的,没想到这老小子还有这般癖好,不过看他把赛赛从小到大用过的物品都这么小心保存完好,可知赛赛在他心头有多么重要,他对赛赛用情越深,自己这条毒计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薛鹏还在东张西望,一个微怒的声音传来:“你看了这么久,看够了吗?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薛鹏抬头一看,只见军师正坐在阶上的长条椅上,满面不悦地看着自己。这把椅子也被漆成了黑白两色,军师只坐在黑色的那一边上,连手都没往白色的半边伸一下。 军师眯起眼睛看着薛鹏,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来找自己,难道是他狗急跳墙要来刺杀自己?这样倒也好了,自己昨天想了一晚也没能想出必杀薛鹏之计,即使能够得手,也总有蛛丝马迹,害怕寨里人说自己残杀功臣。刚才一听说薛鹏来找自己军师就派人去把铁牛叫过来藏在阴暗处,只要薛鹏稍有异状就立即出手格杀,这样自己就是正当防卫了,即使是毒蛇队的人也无话可说。想到这里,军师忍不住微笑起来。 薛鹏也仔细地看着军师,从自己上山的第一天起,面前的这个男人就一直是自己心底里的一个毒瘤,他和铁牛一文一武成了横在自己头顶上方的两根囚室天窗的栏杆,要想从这囚室冲出去,先就要毁了这两根杠杆。而现在,自己马上就要执行准备已久的方案,军师的命可以说已经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想到这里,薛鹏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一阵冰凉的寒意穿透了薛鹏的身体,他看也不看就知道铁牛正藏在这屋子的哪个角落里,用他那只有在最深的噩梦才会出现的恶毒眼神研究着薛鹏的骨骼构造,琢磨着怎么能完美地一刀把薛鹏支解破碎,然后快意地舔着刀上残留的血肉。 想一想,铁牛的功力真的又高了不少,以前虽然也能给薛鹏强烈的震撼,可是那感觉仿佛是面对情的公牛一样,只是被他的野蛮和暴力所吓到,而且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他刀锋上散出的血腥味。而现在铁牛已经不常出现在薛鹏面前,但是又总是在薛鹏兴高采烈的时候放出自己的杀气,一下子让薛鹏瞬间石化,汗出如浆,然后在看到薛鹏出丑以后就又收回那冰冷的气息,仿佛只是要告诉薛鹏:齐云寨还有我铁牛在,你个废物不要太放肆了 为了怕引起误会,薛鹏直接对军师道:“开门见山,你把毒蛇队还给我,我让赛赛嫁给你,怎么样?” 虽然只过了几秒钟,可是军师的头脑里好象翻江倒海一样乱成了一团麻,就连对面的薛鹏都能听到军师砰砰的心跳声,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好象都要凝固了。 军师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薛鹏的这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范围,他不知道薛鹏的用意何在,可是薛鹏的话却又重重地拨动了他的心弦,仿佛一个饥饿已久的人突然看见别人拿着烧鸡在向他招手。军师所有的计算机器都在不断地开动条,计算着薛鹏可能布下的陷阱,隐藏的手段。 但是很快军师就现自己已经完全看不透薛鹏了,那个曾经被他**于股掌之中,只靠着超好的运气苟延残喘的废物,他的下一步棋是什么,他是真的向自己服输还是另有诡计,军师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 不过这样的诱惑对军师来说实在太大了,就象在岸上扑腾着尾巴的鱼儿渴望着水一样,军师生命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赛赛,即使是有什么陷阱,他也必须吞下这个诱饵。他转念又想,或许这个废物真的是要向自己投降,而且即使他要弄什么手脚,自己也随时能将兵权再夺回来。哼哼,就让他再高兴一段吧。 带着一点兴奋,一点怀疑,还有一点期待,军师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薛鹏没有多做停留,径自离去了,连声敷衍的告辞也没有说,只在临走前若有意若无意地往铁牛藏身的地点瞥了一眼。 军师当然也不会起来送他,只是继续坐在那里掰着手指,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薛鹏的背影远去。 铁牛走到他身边,用怪异的声音问道:“你相信他会做到吗?” 军师微笑起来:“我相信,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会有办法做到的。” 薛鹏踏进后山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满地洒着金钱,山鸟在林间欢快地嬉戏吵闹互诉情曲,几只秋蝉躲在未知的角落里声嘶力竭地吟唱着对生的留恋之歌,一片微黄的树叶飘摇着飞转直下,正落在薛鹏身前。 薛鹏走在熟悉的山路上,脚下却非常沉重,好象难以迈步一样,和煦的微风吹到身上,让他不自觉的就浑身抖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是老样子笑眯眯地挂在头顶上,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么阴冷灰暗呢。 走到小树林外面,薛鹏还没打定主意要不要现在进去呢,一个浆果从林子里面砸了出来,打得他满脸开花。薛鹏抹开脸上的汁水,只见从树叶里面探出个猴头,正在龇牙咧嘴地向他示威呢。 薛鹏正在纳闷,从枝叶间又钻出十几个猴头,一个老猴叽叽喳喳地叫了一阵后,几十个浆果如炮弹般对着薛鹏就飞了过来。薛鹏左躲右闪地忙个不停,可是身上还是中了许多,弄得污浊不堪。 薛鹏大怒,正准备冲上前去,却见老猴一声呼哨,噌噌噌地现出来一大群猴子,每只都是满把的浆果,恶狠狠地盯住了薛鹏。薛鹏吓了一跳,连忙全神戒备,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伙猴群,居然每次都要针对自己让自己难堪。 这时赛赛也拨花绕树从林子深处转了出来,看见薛鹏的窘样,不免噗嗤一笑。笑容象花儿一样绽放开来,简直连绚烂的阳光都要黯然失色,薛鹏几乎都要看呆了。 老猴见到赛赛出来,连忙一下挡在赛赛前面,好象要遮挡住赛赛的视线,不让她看见薛鹏一样。可是赛赛却已经自顾走过来薛鹏面前,薛鹏做了个手势,赛赛就跟着薛鹏撒腿跑出了林子,一路跑,一路撒下银铃般的笑声,气得老猴直挥拳头。 薛鹏带着赛赛跑回到木屋里,想起那只老猴的表情动作,心下也不免好笑。回头一看,赛赛正张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自己。 薛鹏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道:“这是我这次下山带的珍珠粉,听说吃了可以让皮肤更嫩更滑,你来试试看吧。” 第九十节 花容痴情女,铁心负义郎 赛赛又是害羞,又是欣喜,刚要伸手去拿小瓷瓶,小松鼠从她怀里探了个头出来,忽然一下冲出来把小瓷瓶撞倒在地上。 两人都是大惊,薛鹏连脸色都有些变了,所幸那个瓷瓶看来质地甚是坚硬,居然没有摔破。赛赛连忙把它捡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直到确定瓶子上一点裂缝也没有,方才再次露出了笑容。 看到小松鼠还在旁边咻咻着跃跃欲试,薛鹏表情不自然道:“你干脆现在就把这珍珠粉都吃掉吧,不然等会都给这小畜生糟蹋了。” 赛赛想了想,果真倒了些水,就这么一口把瓶子里的粉末全部吃掉了。小松鼠再要扑上来,可是被薛鹏挡在了外面,急得在旁边团团乱转。 看到赛赛仰头服下粉末时,脖颈处现出的洁白、优美的曲线,如传说中天鹅般高贵,薛鹏的心忽然狂悖地剧痛起来。他几次想要出言叫住赛赛,可是张了几次口,却终于没有能出声音来,如离岸将死的鱼。 赛赛擦了擦嘴边残留的粉末,不好意思地看看了薛鹏,却现薛鹏鼓着眼睛看着自己,大羞之下,转过身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薛鹏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充斥满耳的只有一句话:她终于吃下了,她终于吃下了。薛鹏心中仿佛有一条韧带正在越拉越长,越拉越长,终于嘣的一声,断掉了,薛鹏完全能听见自己的心痛苦哭泣的声音。 看见薛鹏脸色苍白、浑身抖的样子,赛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薛鹏连忙掩饰道:“没什么,哦,对了,师父回来没有。” 赛赛没说话,只是笑着指了指他身后,薛鹏转身一看,只见白牡丹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tw[]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白牡丹,薛鹏忐忑不安的心又开始镇定下来。他先说了几个下山以后的趣事,现白牡丹一点笑容也没有。薛鹏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心神,问道:“其实今天来,主要是有要紧的事情跟师父你商量下。” 白牡丹还是没说话,赛赛听到他说重要的事情,便想要先回避,却听见薛鹏继续说道:“赛赛现在年纪也是不小了,不知道师父对赛赛的终身大事是怎么考虑的?” 赛赛的脚步马上停住了,竖着耳朵听着薛鹏的下文,可是薛鹏却停了下来,急得赛赛几乎想伸出手去从薛鹏的喉咙里把接下来的话给掏出来。她焦急地等待着,感觉一秒钟就象有一年那么长。 过了几十年,薛鹏才慢慢开口道:“师父,今天我过来,就是为了赛赛这门亲事的。” 赛赛啊的一声,撒腿就往屋外跑,可忍不住又想听听母亲是怎么回答的,就这么倚在门框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连耳根都红透了。 白牡丹也是心中欣喜,自从赛赛逐渐长大以来,她就对军师的骚扰不胜其烦。一直以来,她都很清楚地了解军师对自己的野心,和被自己拒绝以后转向赛赛的那种病态的偏执。在白牡丹的心底里,是很不愿意看到军师的那张老脸的,可是自己终归一天天的老去,赛赛实在太纯洁了,自己不得不帮她寻找一个可以托付的、能够保护她一生一世的男人。 自从赛赛接触薛鹏以后,瞎子都能看得出她对薛鹏用情之深,白牡丹虽然对薛鹏也不甚满意,可是这个人总算长得不是很讨厌,还能写几句歪诗逗赛赛开心,如果他能真心对赛赛好的话,也算是勉强能够将就吧。 可是这个家伙,一直以来不知道是真呆呢还是装傻,从来不会正面提起这类的问题。有时自己躲在旁边都能感到赛赛的无限深情,可这家伙总是能够王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他对赛赛究竟是怎么一种感情。可是要白牡丹先开口提起这事,那也是万万不能。 今天薛鹏终于开了口,这让白牡丹终于把心放了下来,她正准备端起些架子,薛鹏又道:“我们寨里的军师赵明高智谋深远,仪质风流,与赛赛正好是天生一对,今天我就是来为军师提亲的。” 仿佛是极地的寒风吹进了木屋,白牡丹和赛赛的血液都被冻僵了。白牡丹先是愣,然后好象有一团火焰从头烧到脚,让她愤怒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白牡丹担心地回头看了看赛赛,赛赛全身无力地靠在门上,脸上已经是眼泪鼻涕一大把,正呆呆的看着薛鹏。现母亲在看她,赛赛痛哭失声,飞快地跑向屋外去了。 薛鹏低着头,表情说不出的恭顺,他实在不敢再做任何一点出格的事情来激起白牡丹的怒气,谁知道白牡丹会不会顺手把他宰了。他开始有点后悔起来,如果当时把白牡丹考虑进去,让她去杀了军师,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出这条下策了?可是他马上又把这个因素给否定了,不说白牡丹肯不肯听自己的话去杀人,就算真的出手并且成功了,山寨里人人都会知道是自己的背后主使,即使能够逃得过铁牛的追杀,也从此不可能再得到马胡子的信任,不能再实现下一步的计划了。 薛鹏转念又想,自己是个大男人,做事不能婆婆妈妈的,既然已经决定了这么做,就要一直走到底,哪怕是千夫所指,万世骂名。 白牡丹盯着薛鹏看了好一会,好象要从薛鹏脸上看出一点违心或被强迫的迹象。可是薛鹏只是毕恭毕敬地等待着白牡丹的回答,好象与他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一样。白牡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女儿,为什么你和你妈一样,总要遇上些负心的男人。 白牡丹含怒问道:“你说你是来替赵明高提亲的?” 薛鹏神情自若道:“是的,我们军师对赛赛一往情深,一直希望能够与赛赛结成秦晋之好,而且军师为人成熟稳重,位高权重,一定会对赛赛非常好的。” 白牡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得有如即将爆前的火山,连山下湖泊里的湖水都不见一点涟漪:“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薛鹏目不斜视,如背书一样道:“我们寨里的兄弟对军师都是极为敬重,都希望军师能够找到一门好亲事,完了他老人家多年的心愿。” 白牡丹追问道:“别管其他人,我是问你的想法,”她的声音略低了几分:“你,你对赛赛是什么想法?你喜欢赛赛么?” 薛鹏吓了一跳,连忙道:“我一直都是把赛赛当作妹妹一样看待,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 白牡丹气得连脸色都青了:“当作妹妹是吗?那是我一直瞎了眼,还是我女儿一直都被鬼打了心?你回去告诉赵明高那个老鬼,叫他一辈子都不用打赛赛的主意了,只要我活着一天,赛赛就绝不可能跟他,就算我不在了,我也会先找个好人家把赛赛嫁了。还有你,以后再也不是我的徒弟了,更加不要来后山,再来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白牡丹正骂得口沫横飞,忽然看见赛赛又折了回来,顿时许多还没出口的话语又吞回到肚子里,只以深深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 赛赛刚才跑到寒潭边,对着水中的倒影哀声哭泣,她无法想象薛鹏竟对自己如此的无情。可是想想这一年多来,薛鹏除了写过一情诗以外,再也没有对自己有所表示过,每次自己隐隐的暗示,他也只是避而不谈,有时候还直接被自己吓跑了,难道自己真的就那么让他看不上眼? 赛赛想到伤心处,放声哭泣,泪水如珠串一般坠落到潭水里。她本来就是秉绝代的姿容,承稀世的秀美,这一哭真如梨花带雨,海棠凝露,风不吹,云不动,水不流,花不开,就连太阳也不忍再看,急急地找了块厚重的云挡住自己的视线。 潭水几乎已经凝止不动,许多鱼儿都被这悲伤的气息感染,自觉地聚集到潭边,仿佛想要安慰赛赛,可是却只空自吐着泡泡不出半点声音。山里的小猴小兔小鹿小鸟纷纷围拢在赛赛身旁,陪着她一起伤心,小松鼠更是直接跳上赛赛的肩头,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擦去赛赛不停淌下的泪水。 赛赛哭得昏昏沉沉的,忽然想起母亲和薛鹏还留在那间木屋里没有出来,她担心母亲会为难薛鹏,艰难的迈着脚步往回走。 第九十一节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她本来一直在屋外不愿意进去,听到薛鹏的话更是肝肠寸断,到后来见到母亲好象是真的火了,她哭着跑进屋去,对母亲做了几个手势。 白牡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你说你愿意嫁给那个老家伙?” 赛赛哭着看了薛鹏一眼,薛鹏的神色愈加恭敬了,略弯着腰平静地等待着赛赛的回答。赛赛的心都要碎了,既然你全不以我为意,要让我去嫁给那个糟老头子,那我就如你的愿,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赛赛抹了抹已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可是马上又再次模糊起来,她执拗地点着头,表示自己答应薛鹏的提亲,愿意嫁给军师。 白牡丹又悲又怒,万万没想到女儿为了这个负心的男人甘愿破罐子破摔,她上前搂住赛赛的肩,略带哽咽地道:“傻女儿,你何必这个样子呢?天下男人多的是,他薛鹏不是个好东西,齐云寨也没一个好东西,妈妈过几天带你下山,你看上哪个妈妈就帮你抢哪个回来,要是不从的话妈妈就打断他的腿。” 薛鹏大急,自己好不容易布下的这个绝杀之局,赛赛就是那唯一的香饵,要是给她走掉了,更到哪里去再找一个合适的人?而且现在这个局已经动,大家都深陷其中,赛赛也已经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 薛鹏叫道:“师父。”白牡丹怒道:“不要再叫我师父。”薛鹏愣了愣,接着道:“我们军师对赛赛情深似海,而且十数年如一日坚贞不渝,这样的郎君真是天下少有。而且我们一干兄弟对军师的才干智谋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都希望军师能够娶到赛赛为妻,了却他一桩心事,也玉成齐云寨一段佳话。” 白牡丹当了那么多年的土匪头子,本就脾气暴躁,现在听到薛鹏的话更是气得差点晕过去。她刚要去抽飞刀,赛赛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缓慢但是坚定地做了个手势。这个手势是如此的清楚明白,连薛鹏都已经看懂了其中的含义:我愿意。 白牡丹百般劝说,赛赛却只是哭着摇头,维持着那个手势不变,白牡丹终于暴怒起来:“好,女大不由娘,既然你也执意要嫁给那个老头,那我也不管你了,我从今以后也没有你这个女儿,再也不管你了。”说完,她愤怒地摔门而去。 赛赛痛哭着追到门边,却只来得及看见母亲远去的背影,她感觉自己的天空好象都已经塌了下来。薛鹏不要我了,妈妈也不要我了,以后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一直平静快乐的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这只是一场恶梦,那就让它快些醒来吧。 薛鹏看着赛赛哭坐在门边,那嘤嘤的哭泣声好象魔音一样穿透他的耳朵,穿透他的脑子,让他很不舒服。他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虽然连他自己也知道这笑容会有多假。等了好一会,赛赛的哭声依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薛鹏摇了摇头,轻声道了声告辞,就这么径自走了,也不管赛赛的哭声越来越凄惨,越来越嘶哑。 走了老远,赛赛的哭声似乎还远远地在他脑海里萦绕,薛鹏好象已经魂飞魄散了一般,在山道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转过山角,薛鹏看见路旁孤零零地开着一朵小白花,他呆呆的看了很久,用飞刀割开自己的手指,看着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小花上,一滴一滴地把白色的花瓣染得血红。薛鹏忽然不可遏止的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笑得用双手使劲地捂住自己的脸,鲜红的水滴透过指缝洒落到草地上。 薛鹏回到自己的小房时,已是夜深人静了,他没有点灯,象个盲人一样摸索着找出纸笔,颤抖着写下字句: 我看到,你的泪,滴进我的心,可是,我的心,如烙红的铁,蒸了你的泪滴; 我看到,你的梦,被无情敲醒,可是,你的情,如飘飞的蝶,依然萦绕在我身边。 前世千年的思念方才换来今生的一次回眸, 那么,今生的我,负你的心,欠你的情,犯下的罪孽,又需要用多少年去赎清。 我是一个魔鬼,是一条毒蛇,你不应该爱上我, 你是一个仙女,是一掬清泉,我不应该伤害你。 今生今世,我已不敢再祈求你的谅解,只希望你能微笑着在花国中找到你的那抹清香, 来生来世,三生三世,十生十世,我将伏在你的脚下,用我所有的卑微来求得你的宽恕。。。。。。 接下来几天,齐云寨里怪事不断,不说薛鹏奇迹般的恢复了对毒蛇队的指挥权,引得不少虎视眈眈的人扼腕长叹,也不说军师一下子老树逢春,满面喜色的见人就请柬,连头也显得没那么白了,光只后山猴群每日每夜凄厉的啼哭,就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上了年纪的人开始讲述一个传说,相传当年杀神陈铮死去的时候,天上星降如雨,附近百里所有山上的猴群在一只白猴子的带领下,也是这样啼哭终日。 军师把他所有能调动的人全部调动起来,四处请柬,连外乡外寨全都到了,所有人都可以看出军师是多么的开心,整天笑逐言开。薛鹏安排毒蛇队不动声色地把这些异动的人都记下了,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愿意呆在明处听任军师暗中布置了,等时机成熟,就要把军师所有的势力连根拔起。 当军师请来的喜婆开始为赛赛梳妆打扮时,赛赛脸上已经没有了戚容,她面无表情地由人摆布着,没有丝毫的反抗。在她的心里,始终还留着一个希望,就是这一切都是薛鹏开的一个玩笑,到时候盖头揭开,看见的一定是薛鹏的脸。 桃花也跟在喜娘的身后,偷偷地打量着赛赛。自从那天见到薛鹏和赛赛在一起后,她就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好象一个被别人抢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不管承不承认,在她心里早就存下了对薛鹏略加报复的念头,所以才会有恶作剧一样向军师告密的事。 但当桃花看见军师激变的脸色后就马上知道要糟了,自己好象在无意中做了一件蠢事,正在她暗自懊悔的时候,而后生的一系列事情更是让她猜不透看不明想不通。想不通的事可以不去想,可是今天带着喜娘来给赛赛上妆的时候,她却被深深震撼了。 从前看见赛赛,都是远远的一瞥而过,现在桃花终于可以仔细地端详赛赛的脸。那是怎样宜嗔宜喜的一张脸啊,眉是远山半点黛,唇似朝霞一抹红,齿如含贝,面若银盆,杏眼琼鼻,秀雪肤,真是我见尤怜,何况老奴。而这样的一张脸上,偏偏还分明着那样淡淡的哀愁,深深的痛苦,让桃花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陪着她一起哭泣。 桃花开始痛恨起来,既恨自己一时口快惹了这场是非,也恨军师痴心妄想要霸占这么好的女子,更恨薛鹏无情无义。桃花想了个方法把喜娘支开,低声对赛赛道:“你是不是不想嫁给军师?我帮你把人引开,你逃下山去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赛赛本来是低垂眼帘默默地听任喜娘摆布,诧异地抬头看了桃花一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赛赛坚定地摇着头,还在期盼着最后一定是薛鹏来掀起她的红盖头。桃花叹这气,流着泪无言地离去了。 在临时布置起的大厅里,军师披红挂彩,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他今天已经精心地装扮过,看起来年轻了很多,连皱纹都不是那么明显了。军师摆出自认为最潇洒的笑容,如穿花蝴蝶一样游走在众人之间,薛鹏跟在他后面,就象半个主人一样,笑嘻嘻地帮他招呼着客人。 由于齐云寨的实力今非夕比,所以附近山寨多有人来,就连苗寨的云炎,因为要实现对薛鹏的承诺,也亲自赶来了。这些人大多是目不识丁之辈,喝了几杯酒以后就开始闹着要赶快拜堂好看看新娘子。 军师也早就想看看新娘子了,在他心里也有一个疑虑,要是薛鹏来个偷梁换柱,骗自己和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拜堂怎么办。在喜娘把颤颤巍巍的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牵出来时,军师经不住别人的怂恿,伸手便去掀开了盖头。 盖头掀开,赛赛先看到的终究还是军师那张老脸,她所有的梦幻都如一个硕大的肥皂泡,砰的一声全部破灭了,嘈杂的人声中,赛赛分明听见了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 盖头掀开,人群先是静止了一下,然后传出一大片惊艳的声音,大家都对军师的桃花运艳羡不已。云炎先是不经意地看了赛赛一眼,忽然一下眼珠突出,呼吸屏止,浑身冷汗狂涌,指着赛赛说不出话来。 第九十二节 薛鹏怒出拳,云炎悄炼蛊 来贺喜的土匪们看见云炎这个样子,都是心生鄙夷,这个家伙长得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有蛋子还是没蛋子,居然看见美女会变成这个样子,象这样的女人,老子玩过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才不会象这个青头小子这样失礼呢。(..tw好看的小说) 看见了赛赛后心头狂喜的军师看见云炎这个样子,更是把头抬得老高,这个家伙虽然长得俊,可是看见赛赛后也会如此失魂落魄,可见赛赛是多么的美,呵呵,象这样的鲜花终于落到了我的手里,这一生都没有遗憾了。 薛鹏看见云炎这个样子,顿时心感不妙,告了声罪就把云炎拉了出来。他不满地对云炎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会那么失态?连我都替你脸红了。”云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揪住薛鹏的衣领道:“那个情蛊,你从哪里来的?” 薛鹏吓了一跳,连忙道:“什么情蛊?我可不知道哦。” 云炎瞪着他,眼睛亮得好象天上的星星:“你别骗我了,那个女孩一看就是中过情蛊的,而且还是最毒的情蛊粉,如果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不会用到这个东西。” 薛鹏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情蛊?” 云炎冷笑道:“我云家世代蛊师,苗家七大蛊,我会认不出来吗?” 薛鹏还要掩饰道:“那也不能说一定是我下的吧?也许有其他人。。。。。。” 云炎微怒道:“到这个时候你还要瞒我?这个山寨除了你,谁还能拿到情蛊?谁还能那么恨赵明高那个老小子?只是可惜了那个女孩,居然肯帮你以身饲毒。” 薛鹏呆望着天,良久才颓然道:“这个情蛊能不能解的?“ 云炎摇头道:“如果是活蛊,我至少有十种方法可以解开,可是如果是情蛊粉的话,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救她了。“ 薛鹏深深叹了口气道:“婚礼快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 云炎道:“我不去了,我的本命蛊和情蛊相冲,现在很不舒服,我先回客房里休息了。” 薛鹏回到大厅时,婚礼早已进入了尾声,赛赛在喜娘的带领下进去洞房了,军师四处劝着酒,可是谁也能看得出来他心不在焉,一双眼睛直往洞房里瞟。 土匪们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有人拉着军师道:“军师,你今天可算是修成正果了,骑上了全连云峰最漂亮的一匹胭脂马。不过你那家伙还够不够劲啊?新婚之夜不要委屈了新娘子哦?要不要兄弟我来替你洞房啊?”军师气结,笑骂了几声,借机进洞房去了。 这人找军师不着,转眼又看见了薛鹏,摇摇晃晃地朝着薛鹏走过来,没走几步,一下扑到薛鹏身上,鼻子里喷出的酒气几乎把薛鹏熏昏了。 薛鹏心中烦闷,正想把他推开,这人却指着薛鹏的鼻子道:“废物啊废物,你还真废得可以,寨主抢了你一个女人,军师又抢了你一个女人,你***还真是挺有女人缘啊,下次你什么时候弄个女人来给我抢一抢啊。” 薛鹏怒极,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把他打得仰天飞跌开去,接连撞翻了几张酒桌,周围的人都惟恐天下不乱地叫好哄笑起来。这人哇呀呀叫着抹干净脸上的汁水,狠狠地朝薛鹏扑了过来。 “住手”,一个声音适时地叫了出来。大家纷纷回望,却见桃花牵着她年幼的儿子,正满面寒霜的看着这边。 看热闹的人群立时散去,这几年马胡子是不怎么管寨里的事了,许多时候都是桃花出面安排大小琐事,而且大家心里都知道她儿子马曙冬将来一定就是寨主的继承人,所以桃花现在在寨里也是威权日重。今天马胡子老早就醉倒回去了,军师也已经跑得没见了影子,桃花就当仁不让地成为酒宴的女主人继续招呼大家。刚才她看见这边情况有异,连忙出声喝止。 小马曙冬挣脱了母亲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到薛鹏二人中间,奶声奶气地指着那个土匪道:“坏人。”又指着薛鹏道:“坏人。” 周围的人都被他稚气的动作引得笑了起来,那个引起纠纷的土匪似乎酒醒一点,借着机会溜入人群中跑掉了。薛鹏被他这一句坏人说得心中百味俱陈,抬头看看桃花,桃花正冷冷的,冷冷冷冷的,冷冷冷冷冷冷冷的,冷冷冷冷冷冷冷冷的看着自己。 桃花恨不得跑过去咬薛鹏几口,这样的一个男人,放弃了陈雅,放弃了自己,现在连赛赛也放弃了,曾经深爱着他的三个女人,他就象丢块破布一样,说放弃就放弃了,他的心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薛鹏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趣,眼前的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似乎都只是一个笑话,他仿佛听见了洞房里赛赛的低声哭泣,仿佛看见了军师丑陋的身体压在赛赛身上不断蠕动的场面。薛鹏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要冲入洞房的念头,回避着桃花对自己的怒目而视,神色如常地在宾客中周旋。 可是任凭他再怎么笑语相向,众人都只投以鄙夷的眼神,许多山外来的人指指点点地道:“看见那边那个人没有?就是齐云寨里出了名的那个废物。”“古有吴起杀妻求将,今天又看见一个卖妻求将的,倒也是一桩奇闻。”更有一些其他山寨的土匪,知道薛鹏就是曾经杀溃自己那么多弟兄的罪魁祸,更是把头高高抬起,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对薛鹏极尽挖苦之能事。 薛鹏先还能竭力保持脸上的笑容,到后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不等终局就匆匆离去了。 月色下的山岗,静默得好象即将死去一样,所有的宿鸟飞虫仿佛都感受到薛鹏心中的沉郁,连大气都不敢出。薛鹏一路走,一路回头望,虽然已经走出老远,还是能依稀看见喜宴上投出的彤光,似乎把那半边天空都映得红艳艳的,耳中仿佛还能听见那些宾客欢笑喧闹的声音,似乎没有了自己,他们更加快乐了。 薛鹏的心里好象被一块大石堵上了一样,就这么沉甸甸的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陈虎他们早都已经睡着了,即使遇到几个巡夜的土匪也是人人对他敬而远之。薛鹏苦笑了下,看来自己真成了臭狗屎了,谁都不愿意招惹。 正走着,薛鹏忽然感到脚背上一凉,低头一看,一条尺许来长通体火红的小蛇正从他脚背上游过。薛鹏是遭过蛇咬的,对各种毒蛇都专门做过一点研究,自然知道这条小蛇有多毒。他保持着这个半抬脚的姿势,动也不敢动,恭送着小蛇迤俪往前游走了。 直到小蛇消失在黑暗中,薛鹏才把举得酸麻的脚放下来,借着树叶缝隙透过的微弱月光,薛鹏看到在林间的地上,到处都是蛇、蜈蚣、蜘蛛之类的毒虫,好象赶集一般匆匆向着一个地方涌去,密密麻麻的几乎让薛鹏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它们似乎是接到军令开拔的部队一样,一排一排的秩序井然,经过薛鹏时也没有多做停留,仿佛只把他当作了没有生命的一块山石。 薛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跟着这支大军前行,转过几个弯以后,他看见了一生从未见过的奇景。 只见云炎盘腿坐在地上,好象在闭目养神一样,状极安详,可是他的面前吞吐着一团惨绿的光,映得他的脸呈现一片妖艳诡异之色。那些毒虫毒物在云炎身边围成一个大圈,却不敢往圈里面闯,重重叠叠地慢慢堆高起来。 云炎吞吐的绿光越来越亮,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渐渐要把那个大圈完全覆盖了。圈线上的毒虫似乎感觉到了恐惧,急着要往外面撞,而外面的还懵然不知继续往里面挤,一时间乱成一团。 绿光一缩,再猛的一放,夺目光芒中隐隐可见一个拳头大的黑点,裹着绿光绕着***游走来去。薛鹏听见四周吱吱乱叫声不绝,然后看见一层层的虫堆相继倒了下来,却都变成了空壳。绿光划过的***越来越大,几乎把所有的毒虫都圈在了里面。忽然一声呼哨,绿光凭空消失,留得残生的几只毒虫忙不迭地跑开。 过了好一会,云炎缓缓站起身道,对着薛鹏躲藏的地方不快地道:“你知不知道,偷看别人练功是很不礼貌的事。” 第九十三节 金鳞池中困,何计得云腾 薛鹏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好奇跟着这些虫子过来看看的。。。。。。” 云炎更怒:“什么虫子,这些都是灵物。” 薛鹏这一天心情都是糟透了,本来就是一肚子火,听到云炎的吼声,忍不住也爆出来:“什么狗屁灵物?不就是些死虫子,烂虫子。”薛鹏瞪着眼睛看着云炎,一脸的不爽,好象要打架一样。 云炎也瞪着眼睛看着他,好象斗架的公鸡一样,过了一会,云炎忽然笑了:“哈,失恋的男人最大,我怕你,让着你,可以了吧。” 薛鹏的火更大了:“谁说我失恋了?” 云炎笑盈盈地道:“别装了,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不过我也挺服你的,这么漂亮的女孩也舍得下蛊害人。” 薛鹏呻吟了一声,捂着脸蹲了下来:“我不是人,我是个魔鬼。” 云炎笑嘻嘻地在他身边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薛鹏,薛鹏挂不住了,没好气的问道:“有什么好看的?” 云炎笑眯眯地道:“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我从来没见过魔鬼,所以要多看看,哈哈。” 薛鹏几乎被他逗乐了,顺势也一**坐了下来。他实在是太苦闷了,又找不到人说话,就把自己和赛赛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云炎,然后颓然地问道:“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伤天害理,禽兽不如,我是不是一个魔鬼?” 云炎歪着头想了一会道:“在我们蛊师看来,没有什么事是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而且,”云炎顿了一下道:“你们汉人中有个很有名的人说了一句很有名的话,叫做: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薛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云炎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人生于世,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总要做点事情出来让别人知道。就算是坏事做绝,也要做得理直气壮,哪象你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做了决定,又唉声叹气,自怨自艾,算什么男人?不管是对是错,反正现在事实是你已经做了,那么就不要再去后悔,继续走以后的路吧。我们苗家的人就没有你那么多弯弯绕,敢爱敢恨,敢作敢当。” 薛鹏的嘴巴张得老大,这个苗人的思维真的是大异常人。 云炎又道:“现在你既然已在那个女孩身上下了情蛊,赵明高肯定死定了,赵明高一死,你也必须干掉马胡子,那么干掉马胡子之后你又有什么计划?” 薛鹏似乎一下子恢复了冷静,想了一下道:“这个,我还没想过。” 云炎笑吟吟地道:“男子汉志在四方,这么个小小的齐云寨,我都没放在眼里,我看你也没把它当回事吧?” 薛鹏没有说话,内心里却有一颗不安躁动的心在砰砰乱跳着。 云炎说得兴起,手也跟着挥动起来:“窃钩诛,窃国侯,只要夺了天下,不管你做过什么坏事,别人也只会对你歌功颂德,哪怕你杀人盈野,别人也说你英雄盖世,哪怕你负情绝义,别人也说你不留恋儿女私情。” 薛鹏道:“现在正是乱世,群雄并起,我一个小小的土匪,哪里谈得上什么夺取天下。” 云炎道:“我看你能忍能狠,正是一个枭雄,只要你得了齐云寨,那么并吞连云峰不在话下,我再鼎力助你,假以时日,应可控制整个湘西,进而控制整个湖南。天下无湘不成军,我们可以先等外面打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再出兵天下。到时候成王侯,败了我们也不过是重新回山里做土匪,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鹏问道:“你既然说得这么热闹,为什么自己不做?” 云炎仰天呆望良久,颓然道:“我是一个苗人。” 薛鹏不解道:“苗人?这有什么关系吗?” 云炎从鼻子里哼了出来:“你们汉人一直都是这样,对外族的人就卑躬屈膝,腆颜相待,而对和自己一起共处了几千年的民族就处处打压,极度的看不起。从五胡乱华到元到清,这个国家从来都只有外来的民族能够统治,而象我们苗、傣、彝、侗等和汉族混生了许多年的民族,你看见有得过江山的吗?别说得江山了,就是做官的也没有几个,不但如此,汉人看见我们稍微强大一点,就马上派兵过来镇压,还说是为了维护什么汉家基业。从古以来,我们苗家吃这方面的亏太多了,我才不会让苗家再遭一次屠杀呢。” 薛鹏变色道:“那你就让我出去做傀儡?” 云炎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没有让你去做傀儡,我会全力帮助你去打天下,如果真能成功的话,我要你把南北直隶分给我。” “直隶?你要那里做什么?” “我们苗家九黎世代都是居住在直隶,后来被轩辕黄帝打败以后才被迫迁到了江南一带,这个既是苗家的奇耻大辱,也是苗家的心头之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我希望能带着部族重回直隶,去寻找祖先的灵魂。” 薛鹏目不转睛地看着云炎,云炎也毫不示弱地回望过来,两人忽然大笑起来。天下如此之大,这两个人居然谈笑予夺,指点江山,真好象是两个疯子一样。 薛鹏回到自己的小房里,脸上还依稀残留着些笑意,仿佛心情依然还在澎湃起伏。如果真能得了天下,那时候自己说黑道白,指鹿为马,还有谁敢说个不字,就算坏事做尽,还有谁敢骂自己。可是,为什么心里老是不能平静? 不经意间,薛鹏一眼瞥到窗外静静挂着的圆月,曾经在这样的圆月之下,赛赛捉着树枝,把自己从潭里提上来,也曾经在这样的圆月下,赛赛捉着树枝,在沙滩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冷月寒潭影,玉壶冰露香”。薛鹏忽然心里一痛,记起了许久以前读过的一句话“输了你,赢了天下又如何?” 第二天,军师没有出房门,只是叫人把饭菜送到他屋门口,第三天也没有出门,土匪们都挤眉弄眼的,想笑又不敢笑。 到了第四天,军师扶着赛赛出来了,一直等着看笑话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军师的脸完全削瘦了下去,腮帮子整个凹下去形成两个深坑,眼圈也已经黑得象被浓墨染就的一样,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 赛赛的样子也是非常吓人,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一身白衣,长凌乱,望去倒象个成年的僵尸。赛赛的眼睛里完全是一片茫然,看不见一点神采,好象整个人都早已经死掉了,站在这里的只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军师小心地扶着赛赛在寨子里走动,赛赛就象个机械木偶一样任凭他的摆布,跟着他走来走去,只是行走时腿脚之间仍多有不便。 军师带着赛赛看了一会落叶,听了一会山泉,游了一会瀑布,晒了一会太阳,他想尽办法地要逗赛赛高兴,还卖力地讲些谁也听不懂的笑话来逗乐,每次还没说完,自己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 可是赛赛脸上一直都没有笑容,不止是笑容,脸上根本就任何表情都看不到,她的眼神茫然地穿过天空,穿过山林,穿过云彩,穿过原野,穿过世间万物,直投射到宇宙的深处。那里,是一片祥和,所有人都相亲相爱,没有人再来伤害她。 军师折腾了半天,终于疲惫地扶着赛赛又进房去了,土匪们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胡说八道起来:“哇,军师太猛了,你看他那样子,只怕这几天就骑在老婆身上没下来过。” “废话,我要有那么漂亮的老婆,我也不肯下来,就算得马上风也情愿了。” 也有人担心道:“他们这样搞,身体怕会吃不消吧?” 马上就有人笑道:“要你来多管?军师就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于是大家都哄笑起来,各种不堪的话语纷纷火热出炉,把混在人群中的曹锡听了个面红耳赤,赶紧溜了出去。 第九十四节 卿去既无恨,我自当无悔 曹锡跑到薛鹏房里时,小金翠正在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薛鹏。这几天以来,为了赛赛的事,小金翠一直都没怎么搭理薛鹏,即使今天陈虎特意把她带到薛鹏面前来,她也是指着薛鹏的鼻子痛骂不止。同为女人,小金翠认为自己完全能够理解赛赛当时有多么的伤心,进而对薛鹏也切齿痛恨了。 不过陈虎乃至毒蛇队的全体队员都没有什么感觉,这个年代里,女人的地位是非常低下的,财主老爷们互相赠送姬妾是很平常的事,就是平民们在年景不好的时候也有卖儿卖女卖老婆过日子的,以前听说河南山东一带闹饥荒,那里的男人都把老婆煮来吃掉的。在他们看来,女人什么的都是赔钱货,没了就没了吧,还是自己一队人能够重新聚到一起更重要,在军师手下那两天,他们可是吃够了苦头了,而且在陈虎心里,还是希望着薛鹏和桃花能够终于成其好事,所以对赛赛还隐隐存着一份敌意。 听到曹锡的报告,小金翠哭得更狠了,薛鹏呆坐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虎却兴奋地道:“照这样看来,那老家伙活不了多久了吧?” 曹锡用力地点着头:“恩,我看他那样子,正是我们集上郎中说的精虚体弱,四败之像,应该活不了几天了。” 小金翠哭着问道:“那位白姑娘呢?” 曹锡满不在乎地道:“没注意看,不过应该也是不能活的了。” 小金翠哭倒在床上,陈虎却兴奋地谈论起除去军师以后的行动,他大声对薛鹏道:“薛大哥,我们早就说好了的啊,那个铁牛我是要亲手杀的。” 薛鹏的心正痛得无法呼吸,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陈虎还在高兴中,倒是曹锡见到薛鹏神色异常,知机地拉着陈虎和小金翠出去了,小金翠临出门前,还红着眼向着薛鹏狠狠啐了一口。 薛鹏这几天都处于精神恍惚之中,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在听到曹锡报告的消息以后,他的心底里仿佛有一道绳索被越拉越紧,越拉越紧,终于嘣的一下断了。薛鹏好象忽然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终于现自己应该要有所行动了。 接下来几天,薛鹏以极高的效率迅速接管了军师婚后暂时留下的权力真空,他所遭遇的抵抗意外的小。马胡子反正是不管事的了,其他的人都以看待死人的眼光由着他去得寸进尺,每个人都在暗笑着,现在先由得你去胡闹吧,等军师玩够了出来,看他怎么收拾你。薛鹏也在暗笑,只有他才知道,军师是永远不可能再出来了。 等到所有人都觉事情有点不对头了以后,薛鹏已经连收买带威胁的笼络了许多人。这一段上山的人多,不少老土匪都仗着资格老肆意欺负凌辱新人,就象薛鹏刚上山时所经历过的一样,所以几乎所有的新人都是怒火满腔,只是没有机会泄而已。 现在已经在山上混得风生水起的蛇牙薛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这些人自然甘心情愿地投到他的门下,听从他的吩咐。对薛鹏来说,这些人与那些积年的土匪大不相同,他们许多人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出身,只是因为年荒岁蹙才不得不上山做了土匪,所以他们对于权力地位并没有什么太执着的要求,只要能够吃饭活命不受欺负就心满意足了。(..tw无弹窗广告) 薛鹏和陈虎花了几天时间仔细研究,终于从中间找出了几个看上去老实可靠的人,又把云炎请过来帮忙确定了一下人选,然后按照云炎提出的建议,一点一点的把重要的几个部门全部换上了自己的人。开始的时候,山寨里都在等待着军师的复出,也没有人来管他们,可是渐渐的大家都现了异常,再想要去抗争的时候,却居然现没有可以管他们的人了。 终于有一天,一个消息在山寨里迅速传播开来:军师死了。 等到薛鹏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军师的屋外已经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都在七嘴八舌、探头探脑,可是没一个人敢踏进房门一步,只有个送饭的小土匪惊魂未定地诉说他怎么样进去现了军师的尸体。 薛鹏径直走到屋门前,作势就要推门,旁边有人大叫道:“你现在不能进去,要等寨主先来看过再做定夺。” 薛鹏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的喊叫声就象被剪刀从中剪断了一样。陈虎做了个手势,毒蛇队齐刷刷的四散布开,一下就把门口把守得严严实实。有几个彪悍的土匪还要往前冲,却被人紧紧拉住,对外一指,却见薛鹏一下子带来了足有百把人,由曹家兄弟带着分守在外围几处要点,都恶狠狠地盯着这边。那几个土匪脖子一缩,也都不敢说话了。 薛鹏想了想,收回了要推门的手,却轻轻地敲起了门,问道:“有人在家吗?”敲了许久,自然是没人出来应门,薛鹏又再等了许久,方才推门进去了。 虽然外面依然是阳光明媚,可是一踏进屋里,薛鹏却感觉扑面而来一股凉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噤。 薛鹏前一段刚进过这个屋子的,那时候屋子里是黑白各半,而这次进来,整个房间里全都被漆成了白色,而且白得晃人的眼,好象冰雪幻彩一样。薛鹏小心地走着,生怕自己的脚印踩脏了这平静、纯洁的世界。 在这片如天鹅羽毛般的世界里,没有看见军师的任何东西,却到处都摆放着赛赛用过的物品,有的是薛鹏上次曾经看见过的,有的却是军师最近从木屋里搬过来的,这些物品或小或大,或新或旧,却都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规则摆放着,一点也不显凌乱,反而更显得匠心独运。 仿佛在茫茫雪海中独自漫步着,薛鹏终于走完了这一段艰难的路程,踏进了里屋。 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大的书桌,军师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前的八仙椅上,头后仰着垂下,眼里没有半分生气。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薛鹏几乎不能认出眼前这个带皮的骷髅就是那个曾经阴阳怪气、毒计百出的军师。 薛鹏鄙夷地看着军师的尸体,转头看向最里面的那张大床,床上帷帐低垂到地,如笼罩着睡美人城堡的藤蔓一样。 薛鹏轻轻地拨开帐幕,赛赛就象一个真正的睡美人一样安详地躺在床上,虽然同样也是皮包骨头的样子,可是在薛鹏眼里赛赛就要比军师看起来顺眼多了。在赛赛的身边,横放着一本纸页黄的书。薛鹏看那纸页很眼熟,拿起来一看,正是无恨十三刀刀谱的后面部分。 薛鹏心潮起伏,他没想到在被自己这样的出卖以后,赛赛居然还记着当初对自己的承诺。他随便翻看了一下,在书页的最后居然附着一张纸,纸的正面写着“无恨,无恨”,正是赛赛清丽的字迹,纸的背面写着“不悔,不悔”,却是军师独特的笔法。 薛鹏忽然狂怒起来,你们一个无恨,一个不悔,那我算什么?我岂不是枉做小人?他又仔细看了看军师和赛赛的面容,虽然都早已不**形,可是能清楚地看出他们脸上的安宁,而且在军师的嘴角,还能依稀看出那残留的欢颜。 薛鹏全身的力气好象一下子全部被抽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能够感觉到赛赛和军师是微笑着离开人世的,或许在这个世上,最爱赛赛的、真正爱着赛赛的就只有军师吧,或许自己真的只是杂在他们之间的一颗小小的尘埃,如果没有自己,或许他们终将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吧。薛鹏胡思乱想着,离开了这间令他伤心的屋子。 陈虎带着手下在屋外筑**墙不许人进入,一见薛鹏出来,连忙用眼睛示意。薛鹏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陈虎心头一松,吩咐手下散开了。 第九十五节 桃花依旧在,何处是春风 当天晚上,土匪们把聚义堂变成了灵堂,虽然大家都对军师的死因有这样那样的怀疑和猜测,,可是所有人曾经亲眼目睹军师对赛赛的狂热,所以大多数人也只有暗怪军师不知检点,不识收敛,最终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 从傍晚到深夜,灵堂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薛鹏在堂前披麻戴孝,泣不成声,哭得昏过去几次。来吊孝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都是甚为感动,觉得自己以前都是误解了薛鹏,原来薛鹏对军师还是如此尊重的。薛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军师的几个心腹也都看不过去,陪着哭把他拉开。 等到人群哭够了看够了,纷纷离开这个临时搭设的灵堂的时候,也已经很深了,薛鹏面带戚容地送走最后一个来吊唁的土匪,表示着自己要给军师夫妻守夜,这让那些不明情况的人对薛鹏更加敬重了。 人们走光以后,薛鹏终于陷入了完全的沉静之中,月光透过窗棂洒进一片银辉,把堂前映成灿烂烂一地洁白。而堂内昏黄的烛火摇曳,衬着孤零零的两口棺材,更加显得沉闷诡异。 薛鹏瞪着眼睛看着棺材上军师的名字,和军师明争暗斗了这么久,这次他终于取得了完全的胜利,可是薛鹏心里却没有半点获胜之后的快感,确切地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薛鹏想起了军师嘴角微微露出的欢颜,或许,在情感的角斗场上,军师才是那真正的骑士,成功的勇。 薛鹏又转眼看着赛赛的灵柩,眼泪不经意地流了出来。这泪水,和刚才在众人面前夸张演绎的嚎啕完全不同,它只是静静地流淌着,却比那声嘶力竭之处更加痛彻心扉。开始这痛处只是一点点,当没有去关注它时,只如微微的一点尘埃,而当逐渐感觉到它的存在的时候,它就一点一点地刺痛起来,而且范围越来越大,直痛得无法呼吸。 薛鹏跪坐在赛赛的灵牌前,从胸前取出赛赛留给他的刀谱,想了想,开始一张一张的把书页撕下来,投到灵前的火盆里。这些书页早就已经旧得了黄,纸质也有些疏松了,一进入火焰的怀抱,马上欢快地燃烧着自己,只一会就在淡淡的青烟中化成了灰烬,薛鹏傻傻地看着扶摇直上的飞灰,不觉有些痴了,喃喃道:“你不应该爱我,只因为我还没有爱上你,我爱的是雅儿。。。。。。” 一个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他:“不,你谁也不爱。” 薛鹏大惊,连忙转头看去,却原来是桃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了进来,自己刚才一下子心情激荡,竟没有现。 桃花的眼睛通红,肿得象个熟透的桃子,她仔细抚摩着赛赛的灵牌,仿佛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刻到心里,过了许久,她才继续说道:“你说你爱陈雅,可是你却在她受伤最深,最需要你的时候甩手离她而去,让她痛心,让她疯,让她寻死,我不知道你对她的爱表现在哪里。” 桃花摇了摇头,眼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泼洒下来,沉郁在她心中的许多话也痛快地泼洒而出:“我,我就不用说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傻女子,本不值得你来爱,你也从来没有爱过我。我还曾经那么期待,相信你会来救我,哪怕是死,我也愿意和你死在一起。可是你终于丢下了我,丢得那么义无返顾,我一下子知道了,我本来就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去爱,所以你完全应该对我不管不顾。”说到这里,桃花使劲的摇着头,泪水随着她摆头的幅度甩飞出来,有几滴还甩到了薛鹏的脸上,薛鹏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又咸又苦。 薛鹏吃惊地看着桃花,在他的记忆中,桃花只是个普通的农妇,从来也没听说过她会认字,就是后来听陈虎和小金翠说桃花为了儿子在开始慢慢学着读书了,薛鹏也只是嗤之以鼻,没想到现在桃花居然能出口成章,让他惊讶之余又对桃花刮目相看。 桃花稳定下心神,接着道:“在你眼里,我本来是无足轻重的人,所以你丢下我,我一点也不怪你。可是,这位白姑娘,人长得这么美,对你又这么好,这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更爱你的人了,你居然也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把她推给军师,让她被军师折磨而死。我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一颗狼心,还是一颗黑心。象你这么自私的人,从来就不会爱上任何人,你爱的始终就只有你自己。” 桃花的话还没说完,薛鹏已经大哭起来。 薛鹏被桃花说得无地自容,抱着柱子开始以头撞柱,痛哭不止。桃花本来还要再挖苦他几句,看见他这个样子又心中不忍,想了想,把桌上的祭品整理了一下,又轻蔑地看了薛鹏几眼,轻轻的出去了。 桃花的话仿佛震天大锤,又有如开山巨斧,一下一下地把薛鹏本已千疮百孔的心理保护壳劈开敲碎,继而化作一柄尖利的锥子,在薛鹏的心上扎出无数个小洞,从每个小洞都在汩汩往外喷涌着鲜血。 破得烂了,也就无从修补;痛得极了,也就完全麻木,薛鹏抚摸着赛赛那口崭新的楠木棺材,想起赛赛送自己的百花蜜,想起赛赛专心地在沙滩上写字,想起赛赛笑嘻嘻地看自己练飞刀,想起赛赛得到自己赠送的珠花时的欣喜模样,忽然感觉自己似乎对赛赛也是有几分爱意的,只是以前一直都被军师的阴影笼罩,所以不敢多朝这方面来想。现在的薛鹏好象噩梦初醒,想起赛赛的好,不由得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地哭着,哭得累了,就缩在棺材后面沉沉睡去。 睡得正香,薛鹏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他朦胧着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漆黑一片,原来火盆和蜡烛都已经燃尽了。薛鹏略抬了抬身子,看见在军师的棺材上正趴伏着一个白影,刚才听见的怪声正是白影拍打棺材的声音。薛鹏这一惊非同小可,全身寒毛倒竖,几乎连魂都要飞了。 稍稍定了定神,薛鹏借着依稀透进的月光看清了那个白影,原来是一天都不见人影的马胡子。只见马胡子使劲地拍打着棺材,拍着拍着,他的眼泪就不停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他那部大胡子上面。 拍了一会,马胡子开口说话了:“兄弟,你醒醒啊,不要再睡了,寨里还有很多事要等着你去做呢。兄弟,我们当年一起说过要同享富贵,怎么你就舍下我去了,从今以后,没有你来帮我,我刚怎么走?” 马胡子一边哭着,一边回忆着和军师一起走过的日子,怎么样一起上山,怎么样一起夺权,怎么样一起维持山寨,怎么样一起打退官兵,到后面,他终于泣不成声:“兄弟,我知道你怪我,上次你说我有官瘾的时候我冲你大了脾气,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离我而去啊。我承认我现在是有官瘾,可是你也知道的,我有个儿子了。那么多年来,我们见过的土匪,哪一个是能有儿子送终的?我想做官,因为我有个儿子,因为我不想让我儿子一生也只是土匪,因为我想我儿子只知道他有个做官的爹而不是做土匪的爹。兄弟,我知道以你的聪明,呆在这个寨里委屈了你,你起来,我们一起喝酒,一起下山去做官,兄弟,你起来啊。。。。。。” 马胡子越说越伤心,捶胸顿足地号啕起来,他疯般地拍打着棺材,好象要把里面的人拍醒才肯作罢。 当时的人都比较迷信,而且乡村里也多有叫魂时把假死之人再次叫醒的传说,薛鹏心惊肉跳的,他既没有想到马胡子和军师居然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也生怕马胡子这么胡闹,别真的把军师给叫活了,那自己又要想个什么方法再弄死军师一次呢? 薛鹏动了动蜷得麻的手脚,缓缓从旁边爬了出来,一边低声道:“寨主,你这样敲打,会惊扰到死在天之灵的。” 马胡子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好象被火烧到了**,几乎一头就撞到了房梁上。他气喘吁吁地转过头来,满面的惊慌失措,好象活见了鬼一样。等到看清了薛鹏,马胡子脸上的惊马上转化成了怒,他恼羞成怒地吼道:“这么晚了,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想吓人吗?” 薛鹏一脸的沉痛:“军师平时待人宽厚,没想到英年早逝,我是特地来给他守灵的。” 要说薛鹏会来给军师守灵,马胡子是一百个不信的,不过看见旁边赛赛的灵柩,他好象一下子明白了。 第九十六节 再立军令状,扬威连云峰 马胡子瞪着薛鹏,眼睛好象要喷火一般,如果不是他把赛赛让给军师,军师绝对不会这么早死,可是马胡子也实在没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上责怪薛鹏,当时薛鹏主动提出为军师去提亲,他也是为军师高兴过一阵的,因为他的兄弟终于能够得偿所愿,谁知道后面的事情竟会变成这样呢? 现在寨里面都是议论纷纷,有的说是赛赛生就女儿痨,克夫之命,有的说军师本来身子虚,又房事过度,没有任何人怀疑到是薛鹏动的手脚,所以马胡子虽然看薛鹏不顺眼,却不出火来。 瞪了薛鹏一会,马胡子忽然问道:“听说你这一段在寨里收买人心,搞得乌烟瘴气,难道是想要作乱吗?” 这句话问得极重,薛鹏稍有差池恐怕立时便有杀身之祸,不过在行动之初云炎就把方方面面的因素都和薛鹏一起讨论到了,自然也不会疏漏马胡子的责问。 薛鹏不慌不忙地道:“寨主,近来山寨里老是出事,现在军师又已经不在了,许多人都在趁机捣乱。。。。。。” 马胡子沉声道:“捣乱?我看你就是最大的捣乱分子。” 薛鹏也不反驳,轻描淡写地道:“今天我见到马曙冬了。”马胡子的神情明显一滞,还没说话,薛鹏已经接着道:“我看这孩子天庭饱满,地廓方圆,手长脚长,耳大有福,而且聪明伶俐,将来恐怕前途不可限量。” 一说到儿子,马胡子立刻眉花眼笑起来,他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极为宝贵,说是珍逾性命也不为过,而且儿子生来也就特别地显得与众不同,小小年纪就已经表现出难以想象的聪明。马胡子也问过很多人,象这样不到一岁就能会说出许多话的小孩,真的是听都没听过几个,大家都恭维说这个神童真是文曲再世,马胡子也就笑得合不拢嘴。 薛鹏一见马胡子神色稍霁,马上道:“不过我认为,继续呆在这个山寨里只会委屈了这个孩子,还是要到山外面多请几个名师教习来好好教导他才对。” 马胡子深以为然:“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山外面太危险。。。。。。” 薛鹏道:“听熊先生说,广州方面北伐在即,我们这里也是可能会成为主战场的地方,我想寨主不日就可建功立业,在国民政府里取得一官半职,那时候公子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下山,将来自有一番锦绣前程。只不过。。。。。。” 马胡子连忙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薛鹏脸上露出敬佩的神情:“我们齐云寨人强马壮,之所以一直困守在山里,完全是因为连云峰山寨太多,屡屡扯了我们的后腿。军师早就有见于此,所以很早就在囤粮招兵,为山寨开创了一个大好局面。现在我们人多枪多,周围的山寨却大多缺兵少粮,而且苗寨也已经表示要惟我们马是瞻,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统连云峰。只要连云峰稳定,我们就可以把连云峰当作大后方,带兵出山作战,到时候国民政府要是成功了,寨主你就是开国功臣,为将为相,还不是任由寨主你来选择吗?” 马胡子摸了一下乱蓬蓬的胡子,这些建议军师都曾经和他提出来过,他也深表赞同,没想到眼前的这个薛鹏也能够想到这么远,看来以前还真小看了这个家伙。 薛鹏还要再说,马胡子忽然打断他道:“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够吗?” 薛鹏盘算了一下,又想起云炎的交代,一定要给马胡子充分的信心,让马胡子能够放心地把兵权交给自己,这样自己才能完全取代军师原来的地位。 薛鹏响亮地应道:“不用三个月,我用一个月就够了。” 看着对方怀疑的神色,薛鹏又补充了一句:“我愿意立军令状。” 马胡子想了一下,觉得这样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薛鹏总不可能拉起人马来打回齐云寨。虽然一直以来他们都不喜欢薛鹏,但是这家伙既窝囊,运气又好,而且还有几分头脑,几件事情还真办得不错,如果真能收为臂助,也算是能够顶上军师的位置。 马胡子道:“好,这一个月内寨里的人任你调配,如果成功的话,我和你结拜成兄弟,山寨里的事我们一起说了算;如果失败了,”马胡子恶狠狠地道:“你也就不要回山了。” 军师的葬礼上,薛鹏没有出现,有人就象一下抓到了薛鹏的小辫子一样,连忙到马胡子那里去打小报告,却被马胡子赶了出来。也有的人试着学薛鹏的样,分派自己的亲信去各处争权,却看见薛鹏的人早就拿着棍子候在那里了。等到有十几个人的腿被打折,大家才如梦方醒地现薛鹏势力急剧膨胀,打又打不过,告又告不倒,薛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替代了军师原来的地位,有识时务的人赶紧盘算着去讨好薛鹏,而更多的人只在暗地里对薛鹏以女人换权力的做法表示鄙夷。 讨好也好,鄙夷也罢,薛鹏现在都是不知道的,他现在已经带着毒蛇队的大部分人到了山下的林村,一方面遥控着控制山寨里的局面,另一方面也可以随时根据云炎的情报对战局做出调整。 不出所料,清理连云峰的工作异常的顺利,由于几乎没有人象军师那样预见到今年可能来临的大旱,许多山寨早就已经断了粮,都象等待外出觅食的母狼的狼崽子一样饿得嗷嗷直叫,听说齐云寨要来收编他们,都是哭着喊着等着求着薛鹏赶快派人送粮食过来救命,有几个还想要拿拿架子抬抬身价的寨主还被挨不住饥饿哗变的土匪给乱刀砍死了。而且这次连从来不轻易出山的苗寨都下了帖子,更让一些摇摆不定的山寨立刻放弃了抵抗。 才刚过了十几天,附近的山寨大多已经望风来投,唯一例外的只有凤凰山威风寨的熊家兄弟。这两兄弟也甚是奸猾,薛鹏这里刚一动手,他们立刻趁虚打下了附近两家已经投降了薛鹏的山寨,顺便把薛鹏分给的粮食全部抢了回去。 薛鹏这一气非同小可,直接把毒蛇队的人全部召了回来,再把收服的十几个山寨的人聚到一起,准备攻打威风寨。 云炎听到消息,连夜赶到林村,和薛鹏一起分析战局,他也极力支持薛鹏攻打威风寨,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震慑住其他各怀鬼胎的土匪,也能顺利地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所以这仗一定要打,而且要打得漂亮。 根据云炎掌握的情报,威风寨原来大约有四五百人,现在吞了那两个小寨子,大约能有七八百人。而薛鹏这里光从齐云寨就能**千把人,再加上刚收的一些虾兵蟹将就能有三五千人了,大家全部都自信满满,就算用人来堆也能把熊老四和熊老七堆死吧? 谁知道事情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熊家兄弟在凤凰山经营多年,把山前的防御打造得有如铁桶一般,而且机关重重,陷阱处处,山道又崎岖难行,很难攻得进去。而且听那些老土匪说,就算是攻破了山前的路障,里面歧路甚多,瘴气也重,稍不注意就会迷失方向被困在里面,而熊家兄弟就在路尽头的梧桐岭下修了一座大石头寨子,寨墙全部都是用大青麻石砌成,就算炮弹打上去也不过崩出些碎石渣子。寨子背靠大山悬壁,还在山腹中挖出许多洞**相通,绝对的易守难攻。 熊家兄弟都是神枪手,所训练出的手下也都能百百中,薛鹏派去的先头部队刚在山道上一露头,就被放倒了四五十人,幸好对方使用的大多是鸟枪火铳之类,威力都不大,离得又远,所以虽然受伤的人多,却没有一个伤重不治的。 薛鹏做了几次试验,不管是藤盾还是湿棉被,都不能抵挡住枪弹的打击,反倒又多了一地哼哼唧唧的伤员,而从山下往上放枪又仰角太高打不上去,而且对方狡猾得很,都缩在掩体后面打冷枪,薛鹏的人真是老鼠拖龟,无处下嘴。 等到入夜以后,薛鹏又安排了几次夜袭,可是守山的人精得跟鬼一样,不管薛鹏的人怎么小心都会被他们轻易察觉,然后一阵排枪欢送下山。 这样几次以后,临时安成的营帐里又多了一批呼痛哀号的声音,土匪们的士气随着这哀号声急剧地消退,如果不是薛鹏已有前车之鉴,把毒蛇队全部派出去值夜巡营的话,只怕当时就要炸营了。 陈虎张着红通通的眼睛,一大早就过来找薛鹏,要求他下命令全部人一股脑地往山上冲,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先把这山道打下来。 第九十七节 用兵不厌诈,薛鹏巧夺山 薛鹏也是一晚上没有睡好,脾气大得很,可是听到陈虎的建议后薛鹏一下子冷静下来。(..tw好看的小说)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身上的担子比以前要重了很多,要考虑的的方面也多了很多,如果稍一不慎就会把跟着自己的这一伙人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有点怀念军师了,军师在的时候,自己什么都可以不用想,只要按照军师的吩咐去做就好了。但薛鹏随即就警醒起来,开始尝试着去思考,要是军师还在的话,会以什么方式来解开这个困局呢? 云炎也皱起眉头思考着,他几乎是毫不客气地反驳了陈虎的要求道:“这样做是很愚蠢的,且不说能不能攻下来,光是人员和士气上的损失就不是我们能负担得起的。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惨胜,而是真正的大胜。” 陈虎一下子不说话了,和其他人一样抱着头闷想起来,过了一会,曹锡忽然道:“不如我们趁晚上摸上去偷袭吧,就象上次那样。”他这么一说,参加过夜袭战的人全都眼睛一亮,充满希冀地看着薛鹏。 薛鹏没有说话,却转头看向云炎。云炎干咳了一声道:“夜袭如果能成功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自古偷营劫寨大多数情况是要看运气的,而且也要对方全无防备才行,这山上的熊家兄弟可都是狡诈多疑的人,我看这个方法对他们不灵。” 众人的头又低了下来,薛鹏却好象忽然想起了点什么。多疑,多疑,薛鹏忽然想起了诸葛孔明大破曹操的故事,心里顿时有了定计。 山上,熊老四正在得意地给一些小土匪打气,小土匪们也个个趾高气扬地嘲笑窝囊薛鹏和他手下的窝囊兵。有人指着山下道:“看,那些家伙又出动了。”于是大家说笑着又进入阵地,纷纷夸说着今天要击杀多少敌人。 可是今天的敌人异常的狡猾,只在远处的山道上转来转去,却怎么也不肯进入到射程之中。有性急的土匪远远地扣动了扳机,却只在地面上溅起道道烟尘,还被心疼子弹的熊老四吹胡子瞪眼的骂了一通。 山下的人看见子弹打不着自己,开始站在远处骂起街来,有的还或坐或卧,做出各种侮辱之象。熊老四看见这样的异状,本能地感到这一定是一个阴谋,拼命压住手下越来越强的出战*,反而还不住告诫大家打起精神来,防备对方趁自己注意力不集中之时趁乱攻了上来。 可是直到太阳落山,山下闹腾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冲上山来,到后来居然还打起了锣鼓唱起了花鼓戏,几乎把熊老四的鼻子都气歪了。 看到手下们一个个由精神十足变成了无精打采,熊老四继续打气道:“大家不要泄气,象这样拖下去对我们有利,他们拖不起的。我们不用管他们玩什么花样,只要牢牢守住这条山道,他们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过来。今天天色不早了,除了值夜的,其他人都下去休息吧,不过看今天他们这个动作,晚上多半要玩夜袭,大家都不要睡得太死,只要听到动静都要立刻赶过来。” 深夜时分,熊老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是预感着会有什么事情生。这次来守山道,兄弟熊老七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有失,自己也是拍了胸脯许下了海口的。按说齐云寨赵明高已死,其他的人都是碌碌无名之辈,象这次带兵的薛鹏,几乎从来就没听说过他打过仗,可是自己为什么还这么心神不宁呢?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外面枪声大作,伴着震天般的鼓声和喊杀声。熊老四的一颗心总算又放回到了肚子里,这些家伙终于沉不住气,要来偷袭了。 熊老四赶到阵地上的时候,其他的人几乎也全部赶了过来,看来都是和衣而睡,随时准备作战的。熊老四欣慰地环视了一眼这些得意的手下,问守夜的人道:“敌人在哪里?” 被问到的人抓了抓头道:“我也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下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到这些响声。” 熊老四也没有再问,只是极尽目力向山下望去。下面这时已是人声鼎沸,到处是火把晃动,到处是锣鼓喧天,可是却完全看不清有多少人。这样到底算是暗袭呢还是明袭,哪有人这样大张旗鼓地搞夜袭的?难道对方真的只是个战场白痴?虽然看不明白,熊老四也没有说话,只是挥手示意手下迅速进入射击位,等待有人从黑暗中露头。 可是等到眼睛都酸了也没见到一个人影,下面的人好象在排演节目一样,只顾着敲锣打鼓,还点起了鞭炮,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冲上来。熊老四的手下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了,有人盲目地向着黑暗深处打着枪,但是却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效果。 过了好一会,有个小土匪吞吞吐吐地对熊老四道:“四爷,他们是不是只在瞎咋呼啊,让我们晚上睡不好觉,明天他们就可以打上来了。” 熊老四狐疑地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也有可能他们现在是在麻痹我们,等我们放松了警惕,他们就趁黑摸上来了。” 正在讨论间,山下的火把突然同时熄灭,各种声音也象一下子被魔盒收了起来,一时间四外无声,只能听见夜风呼呼的吹,吹得四面八方的山林呼啸相应。 山上的土匪马上来了精神,折腾了半晚上,可总算要有动作了,一个个都屏心静气地扣着扳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把敌人给吓跑了。可是再等了许久,山下依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熊老四看着身边越来越变得不耐烦的手下,心里痛骂山下的薛鹏。这家伙要打就干脆冲上来打一场好了,现在上又不上,下又不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看看山下死一般的沉寂,熊老四终于下令解散回去休息,但还是提醒大家随时保持警惕。对方很可能趁着自己疲惫之时再攻上来。 刚刚躺下,还没能睡熟,山下的锣鼓爆竹枪声又轰天的响了起来,等到熊老四带着人匆匆赶到阵地上,下面又没声音了。土匪们气得要命,有人道:“就让他们闹吧,下次就是把鼓敲烂了我也不起来了。” 熊老四却不敢掉以轻心,大声道:“不行,他们越这么干,越说明他们有阴谋,一次两次的没上来,说不定就趁哪次我们没准备的时候就摸了上来,那时我们再上阵地就来不及了。大家一定要坚持住。” 就这么样,山上的土匪们一次次地被锣鼓声敲醒,一次次满怀希望地盼着敌人攻上来,又一次次失望乃至绝望地下去休息,等待着又一次地被吵醒。到后来,许多人都是疲倦欲死,几乎连枪都快拿不动了。 整个晚上,薛鹏安排出部分手下定时骚扰熊老四,而自己等人则用棉花塞住耳朵,怡然自得地睡着大觉。等到天明时,薛鹏再安排人打探山上的消息,却现山上已经一个敌人也没有了,原来熊老四的人坚持了一个白天和晚上,实在坚持不住了,许多人就倒在阵地上睡着,用鞭子抽也不愿意醒来。熊老四看着势头不对,再留下去就有被活捉的危险,便吩咐还清醒的人带着其他昏睡不醒的全军撤退了。 薛鹏神完气足地踏上了前几天死命都攻不下来的阵地,巡视了一番后,他现这个阵地层层叠叠地如同无数个坟头一样,全面封锁了这条山道的所有角度,而且视野开阔,掩体又结实,真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势头。 其他的人也眼神古怪地看着薛鹏,看过这个山头的布置以后,大家都对熊家兄弟的布防大为佩服,进而对薛鹏就更加敬畏了。这么壁垒森严的阵地,他就象闹着玩一样,派些人敲敲锣,唱唱戏,放放鞭炮,敌人居然就跑掉了。其他山寨刚投过来的人还好说,齐云寨的那些老土匪几乎就象不认识薛鹏了一样,这个废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第九十八节 苗人收瘴气,云炎斗毒蛊 穿过阵地,迎面是郁郁苍苍一大片林子,可以看见有丝丝雾霭在林间飘来荡去。有经验的土匪都指说这就是林子里有名的瘴气,一来可以遮蔽住林间本就难寻的几条小路,二来如果人在这瘴气里呆得久了,也会慢慢地中毒而死。 没等薛鹏开口,云炎直接一挥手,从他身后走出四个奇装异服的苗人,挥舞着手中的葫芦净瓶等,开始做起法来。 刚开始,并不见什么异状,随着苗人不断地施法念咒,慢慢的可以看见有淡淡的乳烟般的轻瘴被吸入到他们手上的法器中,而且颜色越来越浓,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成了一条条白色的缎带了。 看见薛鹏脸上的疑惑,云炎解释说象这样的积存多年的瘴气对蛊师的修行打油帮助,这些瘴气他们苗寨的人早就眼红了,只是因为这里是熊家兄弟的地盘,所以一直不能到手。 云炎还笑着介绍道:“你看,普通的瘴气是白色的,那些带粉红色的是桃花瘴,带浅紫色的是菊花瘴,带淡绿色的是茶花瘴。。。。。。” 云炎还没说完,曹锡忽然问道:“那带黑色的是什么瘴?是不是乌烟瘴气?” 厄?黑色的?云炎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在白如烟海的瘴气翻滚中不知何时闪出了一缕乌浓如墨的黑气,似飞一般朝那四个苗人扑去。 云炎大叫一声不好,急速赶往自己的族人,可是终究已是来不及了。那道黑气迅如闪电一样绕着四个正在作法的苗人飞转了一圈,那四个人立刻直挺挺地往后便倒。 云炎检查了一下,现这几个人并无性命之尤,才稍稍放下心来。他满脸怒色地对树林里大声吼着苗语,开始林子里面没有回应,到后来,也许是云炎骂得狠了,从林子里传出一声冷哼。 这声冷哼刚一响起,薛鹏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好象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进而好象有阵阵鬼哭之声幽幽入耳,薛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陈雅,想起了陈飞,想起了赛赛,种种焦虑忧愁痛苦绝望的情绪纷纷袭上心头,等到余音散尽,薛鹏已是泪流满面,再看看其他人,也都是哭个不住。 云炎这时已完全冷静下来,他先长啸一声让众人恢复正常,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面前的树林。 随着枝叶拂动,从树林深处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一身深黑的苗装,只是衣服又破又脏,不知有多少年没有洗过了。他的脸和身上的衣服一样泛着油油的黑光,几根胡乱编成的辫几乎垂到了脚脖子上。从薛鹏的角度看去,这个人都好象只是林间的一块阴影,如果不是他的眼睛还在闪着寒光,几乎根本就看不出来。 薛鹏还在惊奇间,就看见云炎默不作声地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带着林中人找到一块稍大些的空地,大声叫薛鹏的人不要靠近影响他们斗法。其实不用他说,大多数的人听见蛊师已经是要屁滚尿流了,哪里还敢靠近,瞬间就散开一个大圈。 林中人仔细地看了一会云炎,忽然咧嘴一笑,笑容说不出的轻蔑。云炎神情凝重,随手一招,一只蜜蜂从草地上飞起,劈面向对方扑去。林中人也不避让,等蜜蜂飞到近处,从天上簌地飞下一只小鸟,一口把蜜蜂啄到肚子里去了。 云炎不慌不忙,也不见怎么作势,草地里忽然蹦出来几只黑背白肚的蛤蟆,一跳一跳的向林中人蹦去。林中人脚底下忽然游出来一条银白色的大蛇,顷刻间将蛤蟆一口一个全部吞掉了。 幸好云炎还有后招,一声呼哨过后,银蛇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金黄色的蜈蚣,这只蜈蚣身长不过存许,却百脚奔行如飞,一身金光闪闪的煞是好看。 蜈蚣于蛇乃是天敌,银蛇见到金色蜈蚣,再也不复刚才面对蛤蟆时的威风,却把身子盘了起来,只将一个头露在外面丝丝吐信,希望能够吓退蜈蚣。 蜈蚣也不着急进攻,只是围着银蛇不停地转着圈圈,银蛇的头也跟着蜈蚣的走动转来转去。不知道绕了多少圈以后,银蛇终于按捺不住,一口向蜈蚣咬来。 蜈蚣等的正是这样的机会,见到银蛇张开的血盆大口,也不躲闪,直接纵身一跳,竟跳进了银蛇的口中。 薛鹏等人正要惊呼,却见那条粗长的银蛇好象得了羊癫疯一样,死命地在地上翻来滚去。再过一会,银蛇的各处皮肉如同多年的老树皮一般爆裂开来,一团血污散处,金色蜈蚣从蛇腹中穿体而出,而银蛇滚了两滚,再也不动了。 蜈蚣获胜之后,将头昂起老高,仿佛在示威一样,云炎呼哨声又起,蜈蚣随着呼哨声一点点地向林中人逼近。 林中人漫不在意地看着蜈蚣接近,忽然眉头一皱,飞快地向旁边移开,大家顺着他的目光望地上一看,只见在他刚才战立的地方竟伏着一只手掌大小的蝎子。这只蝎子的颜色与地面极为相近,不知道什么时候潜伏了过来。看见自己的猎物跑掉了,蝎子高高地举起尾针,好象就要弹射而出。 大家这才注意到,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被刚才蛇和蜈蚣争斗的场面吸引时,云炎已经不声不响地放出了许多毒虫,蛇虫鼠蚁什么都有,还有许多奇形怪状叫不出来名字的,这些毒虫在林中人身边围成一个大圈,个个张牙舞爪跃跃欲试,只等云炎下达最后总攻的命令。 云炎趁着对手不注意,悄悄地布下了这个阵势,心里也甚为得意。他一面不停地继续放出自己炼了许久的灵物,一面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云炎自成为蛊师以来,一直都只和自己的族人斗过蛊,还从来没有和外人有过实战经验,今天这个对手看来蛊术极高,而且还是苗人中声名最差的黑苗一族,这让他兴奋之余又有些紧张了。 林中人等待着云炎尽情地放出他的毒蛊,眼看着四周密密麻麻地几乎连站脚的地方都快没了,才慢慢地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林中人神态恭谨地把盒盖打开,一道金光立刻晃花了旁观众人的眼。 等到大家揉好了眼睛注意看时,却现盒子里面赫然竟是一条金色的小蚕。这只蚕通体金黄,真有如黄金铸成,正懒洋洋地在睡觉呢。见到盒盖打开,小蚕抬起头看了四周一下,觉得好象没什么能引起自己的兴趣,便把头又搁到盒底的天鹅绒上,又准备开始睡觉了。 林中人轻轻地把盒子放到地上,撮嘴作哨似乎在和小蚕交流。过了半晌,小蚕才满心不情愿地跳出盒来,慢条斯理地向外爬去。 说来也怪,这条小蚕看上去肥嘟嘟的,只见其可爱之处,不见其有什么可怖的地方,而且小蚕好象养尊处优惯了,走一步歇一停,好象闲庭信步一般向着云炎布下的毒虫圈去了。 从林中人取出金蚕的一瞬间,薛鹏注意到云炎的头上几乎立刻就淌下汗来,也真难为他,这么冷的天气还能弄到满头大汗。再看看云炎的毒虫,虽然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却都只躲得远远的,没有一只敢冲到金蚕面前的。 小蚕用它的小短脚慢慢悠悠地爬着,不一会就爬到了云炎那条金色蜈蚣面前。蜈蚣战又不敢战,逃又不敢逃,只得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蚕悠然地围着蜈蚣转了一圈,似乎在掂量肥脊,摇头晃脑了好久才一下跳到蜈蚣背上。旁边围观的众人都听见很响亮的唏唏唆唆的声音,等到小蚕跳下来时,蜈蚣的头已经整个扁了下去,栽倒在地上再也不活了。 小蚕好象一下子来了精神,爬得也更快了,就这么在毒虫堆里穿行。四周围住的毒虫虽然数量甚多,可是却都好象认命一样只伏在地上任由金蚕把自己的头吸干,很快地上就留下了一片虫尸。 薛鹏看着云炎的脸色越来越白,心里也很为他着急,这条金蚕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云炎的蛊虫见到它就好象当年看见的老虎见了山魈一样,不敢动也不敢逃。再过了一会,毒虫已经被清理掉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分布较远或金蚕暂时还看不上的犹在苟延残喘。薛鹏看见云炎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太阳**上的青筋似乎都要爆出来了。 小蚕一边吃,一边爬,慢慢地靠近了云炎,正要对面前的一只蜘蛛动攻势时,云炎忽然大喝一声:“咄”,从云炎口鼻之中忽然喷出一道绿光,直扑金蚕而去。 第九十九节 才离毒虫阵,又入火熔炉 小蚕只来得及抬头顶了一下就被绿光一下撞飞老远,还要挣扎着再爬起来时,绿光又绕着小蚕飞舞了一圈,小蚕立刻断为两截,浓金色的汁液从断口处不断汩汩淌了出来。 云炎的绿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对面的林中人鼻子哼了一声,从他的鼻中喷出一道黑光,如离弦之箭一般正击在绿光上,云炎惨叫一声,往后便倒。 就在薛鹏等人大惊失色的时候,云炎的口中忽又吐出一道白光,那白光去势极快,如电光火石一般与黑光交缠在一起,大家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林中人的那道黑光竟然被白光打得粉碎。 这一切的生都是那么突然,那么的不可思议,从云炎开始向后倒下时白光飞出,到白光把黑光击碎重新回到云炎口里,云炎的身子才重重地倒在草地之上。 就在黑光粉碎的一瞬间,对面的林中人也是一声惨叫,脸上手上开始班驳地出现裂纹,终于砰的一声,整个人如同爆竹一样炸开,洒下一地的血肉狼籍。 林中人一死,那四个昏迷的苗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们先把四周幸存的毒虫全部收回,然后守到云炎身旁为他护法。 薛鹏也赶上去查看云炎的伤势,只见云炎嘴角满是鲜血,眼角却满含笑意,疲惫却又兴奋地道:“哈,我终于赢了他了,没有丢了云家的脸面。” 薛鹏看见他面色青,口鼻间还在不断汩汩涌出鲜血,心下不忍道:“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回苗寨调养?” 云炎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就盘坐在原地开始调息起来,薛鹏见过的那道绿光又开始在他身边环绕,只是无论颜色和亮泽都要淡薄了许多。.tw[]几个苗人放出了几只奇形怪状的小虫,把林中人留下的血肉啃了个干干净净,苗人再驱赶小虫进到云炎的绿色光圈里,绿光一绕,小虫都变成了干尸,而云炎的气色开始好转起来。 看到这般诡异的情景,许多平日自诩杀人不眨眼的老土匪都吐得满地都是。薛鹏不敢多问,又害怕前面再有什么瘴气或其他更可怕的东西,只好指挥队伍在原地停留下来。 一直坐到日薄西山,云炎才一振而起,脸色已经完全恢复如常,身体也完全不象受过伤的样子。 他一边让族人继续在前面收瘴开路,一边摊开手掌笑着对薛鹏道:“今天真是危险,要不是有这个宝贝,我可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薛鹏往他的手心看去,却现云炎一直紧紧握着的就是自己还给云家的那块蛊神牌,好奇地问道:“这么个小牌子,能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云炎答道:“当然了,本来每个蛊师一生只能有一个本命蛊,而我有了格老牌以后,就可以再修炼另一种本命蛊。今天那个黑苗功力本来远胜于我,只是因为他没有防备到我有本命双蛊,而他的本命蛊恰好被我的第二本命蛊相克,所以才被我侥幸了一会。” 曹锡也凑过来问道:“这个什么本命蛊,很厉害吧?” 云炎看起来心情极好,笑着道:“本命蛊就是用蛊自己的血肉来饲养的灵虫,与蛊同气共息,同生共死。苗家凡是会用蛊的人,几乎都有自己的本命蛊,但是只有拥有苗家七大蛊之一作为本命蛊的,才有资格被称得上是蛊师。” 看到其他人茫然的表情,云炎接着道:“苗家七大蛊,分别是悲欢离合生死情,每一个都是得来不易,又极难认主,所以说只要能够获得七大蛊之一的认可,就一定是已经有了蛊师的实力。我的第一本命蛊选的是离蛊,前一段得到格老牌以后爷爷教我再修炼了生蛊,今天刚好那个黑苗的本命蛊是死蛊,生克死,所以他就死在我的手上了。” 薛鹏问道:“你当时怎么会恰好选择了生蛊,难道你早就知道会遇到死蛊?” 云炎笑道:“哪里能想到这许多?因为我当时已经有了离蛊,如果再修炼成生蛊的话,悲莫悲兮生别离,就有可能再炼出悲蛊来。到时候我一个人就拥有三大本命蛊,应该就会成为自蛊神以来最伟大的蛊师了。” 云炎还在难掩兴奋之色,前面的苗人已经回报说林子里的瘴气已经完全清理干净,可以顺利通过了。 借着残留的一点夕照,一行人迤俪进入到了这片林子。这一群土匪几乎大半生都是在山林里讨生活,却都没有见过这样穷凶极恶的林子,头上遮天蔽日,脚下盘根错节,还有一大群叫不出来名字的树木和生物,让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行军时都不敢出什么太大的声音。 从外面看,这片林子并不大,薛鹏本来估计着很快就可以穿过去。谁知在里面转了半天,仍然还是找不到路出去,再转一会连进来的路都找不到了。薛鹏仔细地在林中树木上寻找,想要找出熊家兄弟是用什么方法能顺利通过的,可是终于一无所获。 等到薛鹏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的时候,他才现天色已经很晚了,在他专心寻找出路的时候,队伍已经在林中清理出一大块空地,顺手捉了些小动物,就用砍倒的树木埋锅做起饭来,一时间炊烟滚滚,肉香处处。 吃饱了饭,不知道是谁打了个哈欠,一下子所有人就象被传染了一样,前赴后继地打起了大哈欠。薛鹏看到这个情形,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再走了,再要勉强坚持行军的话,可能就会马上步了熊老四的后尘,那就惹人笑话了。 原地宿营的命令一下来,陈虎就马上找到了薛鹏:“薛大哥,这里宿营太危险了吧,要是熊家兄弟晚上过来偷袭怎么办?”薛鹏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啊,你看现在已经太晚了,又找不到路出去,要想保持队伍的战斗力的话,只能在这里宿营了,等明天太阳出来再想办法找路出去。”薛鹏沉吟了一下道:“你安排一下,让毒蛇队员今天晚上辛苦一点,带着信得过的人在外围警戒一晚上,挨到明天天亮就好办了。” 夜里,薛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好象总担心会有什么事情生一样,到后面,他忽然自己笑了,想来昨天晚上熊老四也是象自己现在这样吧。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薛鹏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 睡得正香,外面忽然骚乱起来,到处是跑动声,叫喊声,有人大呼道:“走水了,大家快起来逃命啊。” 薛鹏钻出营帐一看,林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着起火来,一时间四面八方尽是火光,把黑夜照得如白昼一般,连夜空也映得通红一片。 薛鹏随手拉住一个慌慌张张跑过身旁的人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失火的?”那人好象吓傻了,一个劲的乱嚷着:“走水了,走水了,大家快逃啊。”薛鹏扬手抽他一个嘴巴:“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这才回过神道:“外面有人放火,四面都着了。”薛鹏又惊又怒,问道:“不是安排了人放哨吗?那些人是不是都去睡觉了?怎么会给人放去火来?” 那人被他逼问得没法,大声道:“我没见到什么人放哨,可能全都给杀了吧。” 薛鹏眼前一黑,几乎昏倒。四周看一看,到处都是自己的人在狂奔乱跑,而火势从远处绵延烧起,缓缓地往这边推进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薛鹏咬了咬牙,大叫道:“大家不要慌,先不要乱跑。。。。。。”话音还没落,旁边就有人大呼道:“老子们本来在自己山上逍遥快活,受了你的骗来这里被火烧,现在不趁着火势还不大冲出去,都要老子们陪你一起烧死吗?” 还没等薛鹏回答,一大群人已经跟着领头闹事的那个家伙冲了出去,到了大火面前,有的人看到火势太大,又胆怯溜了回来,但更多的人就自顾大呼大叫地冲出去了。 薛鹏看到一拨又一拨的人如飞蛾一样向着烈火扑去,忍不住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失误,或说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对方会用火攻,想起赤壁的曹操,彝陵的刘备,薛鹏不由得有些英雄气短了。 这时陈虎在混乱中听见这边的声音,已经艰难地挤了过来,他焦急地问道:“薛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薛鹏愣着看了他一下,忽然大叫道:“大家快点火,把周围的草木全部烧干净。” 第一百节 以彼烈火计,还施于彼身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其实这里有很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都知道被山火包围时应该跳进水里或用火先在自己周围烧出个隔离带来逃生,只是刚才场面太混乱了,大家都只顾着叫喊逃命,倒没有人能想到这一点。(..tw)现在薛鹏既然点了出来,下面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山民,很快就在众人所处的空地周围烧出一个黑色的大圈,看来大火是烧不过来了。 这时云炎和他的四个族人也找到了旁边,薛鹏看着空地上那些以为死里逃生而欢呼的人,忧虑地对云炎道:“火势虽然过不来,但是那么大的烟也会把这里的人都熏死,你有什么好方法没有?”薛鹏自己也曾经用韭叶芸香草的烟熏死过人,自然知道象这么大的山林烧起来浓烟也是不得了的。 云炎的伤势虽然无碍了,可是那一战损失的心力和元气一时之间也很难恢复过来,再加上熟睡之时被闹醒,脸上疲色甚重。他定定地看着薛鹏,叹了一口气道:“你运气好,我刚好带了镇魂香。” 云炎把安神香交给四个苗人,让他们在四周均匀地撒下。这些微黄色的香粉遇火即燃,飘飘袅袅地腾起一股淡淡的轻烟,虽然看上去很轻很淡,似断似续,却奇迹般的把所有往这边扑过来的浓烟全部挡在了圈外,不能逾雷池一步。 看到薛鹏快要突出来的眼睛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云炎得意地道:“这个香一点起来,连厉鬼恶灵都可以统统挡住,别说这一点烟了。” 薛鹏想了想,问道:“这么一点粉顶不了多久吧?你那还有备用的没有?再给我几包应急吧。” 云炎不高兴道:“这个东西炼起来费事得很,你以为是白菜萝卜可以给你几斤啊?这一点量足可以捱过今天晚上了。” 薛鹏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着这个镇魂香可真是个好东西,以后要想办法再骗些过来,至少可以让自己以后少做一些恶梦。 外面的火势愈大了,千条火蛇纵横飞舞,万点焰星倏尔来去,可是在火圈里的人除了感到热浪袭人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舒服。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等到天色将明时却渐渐熄灭了,现场只留下一片焦木狼籍。不过被火这么一烧,原来茂密的树林现在已经成了满目的黑炭光杆,几条小路自然而然地显了出来。 天色一亮,本来还在乱成一团的众人立刻各归各队,薛鹏和陈虎清点了一下人员,现曹家兄弟和小金翠都只是受了点烧伤和摔伤,并无什么大碍,可是毒蛇队其他人员就损失惨重了。 当时陈虎招上山的一共有三十多人,后来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折损,只是在麒麟庄丢了两个。虽然也曾经历过多场恶战,但是却都没有什么伤亡,没想到这次一下子就损失掉了一半,只剩下十几个还活着的。 就找到的尸体来看,有大部分人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了敌人的暗算,但也有一部分人在搏斗中被人杀死,个个都是血肉模糊。在稍远处的外围大家现了开始时冲出去的人,全部都变成焦黑一团,看样子没有一个人能够跑掉。 薛鹏气得手足冰凉,这样一个恶梦似的夜晚,让他一下子损失了将近一千人。正好这时前面有人报告说现了敌人的踪影,薛鹏想也没想,就这么恶狠狠地带人扑了过去。 熊家兄弟也很郁闷,莫名其妙地丢了前山的阵地不说,兄弟俩好不容易请来的一个蛊术高手也不明不白的挂了。昨天晚上放了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林子,本来早上想来看看敌人给烧光了没有,没想到一露头就看见一大堆人凶神恶煞一般地冲过来,个个都好象有着深仇大恨一样打起来就不要命。结果自己的人连一个照面都没能顶住就大溃败了,自己到最后也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只能跟着败兵一路跑回了寨子。 薛鹏带着人一路追到威风寨的大门外面,被寨墙上的哨兵一排枪打下来才收住了脚,薛鹏远远的站在射程之外,仔细地打量对面的山寨。 这个寨子由大块的方麻石堆砌而成,墙高丈许,墙面光滑陡直,还生着一层厚厚的青苔,看样子爬不上去。寨子的后部嵌进后面的大山里,让薛鹏想要绕过去从后面进攻的打算也完全成为了泡影。 薛鹏看着那高高的寨墙,盘算着要用多少兵力才能强攻下这个山寨,过了一会,他沮丧地得出结论:只要里面的人弹药充足,或哪怕只要有足够的石头往下砸,就算把他现在的人都拼完了也是攻不进去的。他开始思考别的方法,围攻?熊家兄弟经营了这么久,又刚抢了那些粮食,怎么也能拖一阵子吧,马胡子给自己的时间可不多了。断水?不行,眼看着有两条小溪从寨里穿过去,而且象这种山寨多半都自己打有水井。 薛鹏正在胡思乱想,陈虎和曹家兄弟凑近来问道:“薛大哥,看了这么久,想出什么好主意没有?”幸存的毒蛇队员更是群情激愤,直嚷着要冲进去杀个鸡犬不留。 薛鹏摇头不语,忽然一拍大腿道:“小猴子,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水淹七军的故事吗?你看这个山寨地势比旁边的山坡都要低,我们可以把周围山上的山泉山溪山涧都引过来放水淹他们,等他们被水泡上几天我们就来个水中捉鳖。” 薛鹏说得兴高采烈,其他人也都听得精神抖擞,是啊,昨天晚上刚被烧了一次,要是今天能够狠狠淹一下对方,也算是能出一口气了。 “馊主意,”一旁的曹锡说话了:“这个主意太馊了。“ 看到薛鹏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曹锡笑嘻嘻地道:“薛大哥,你也不想想,现在可是冬天哎,到处的泉水都要快断流了,哪里还能积起多少水来?还想要淹人家,”他指着对面穿寨而过的两条小溪道:“放进去的水可能还不够这两条小溪往外面流的。” 薛鹏一下子目瞪口呆,颓然地坐在地上,其他的人也都知趣地不去触他的霉头。过了一会,饿了一夜的队伍开始做起了早饭,很快就有人将烤好的肉举到了薛鹏眼前。 薛鹏看见焦黑的烤肉,想起刚才看到横七竖八炭团般的尸体,心里直犯恶心,可是又不想拂了别人的好意。他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用什么来生火的?这么快?” 那人一脸的巴结之色:“回蛇牙,我们是把树上沁出的树油添到柴火里面,这种树油在很多树上都有,到了冬天特别多,我们在老家里都是用这个来生火的。” 薛鹏好象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这个火持久吗?” 那人道:“用这个生火挺耐烧的,有时候火大起来用水都浇不灭。” 薛鹏大喜,连忙把陈虎他们都叫过来,兴奋地道:“我又有主意了,他们既然放火烧我们,我们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他们一把大火。”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曹锡才出声问道:“想法是不错,可是怎么烧?” 薛鹏道:“我们可以用浸过树油的木头去烧,他们一时之间很难扑灭的。” 曹锡叹了口气道:“可是你要怎么把这些木头送到寨里面去呢,要是能够进去放火的话,我们早就可以把这寨子打下来了,哪里还用在这里伤脑筋?” 陈虎也接口道:“是啊,要是有大炮就好了。。。。。。。” 薛鹏瞪了他一眼,继续道:“虽然我们不能进去放火,可是如果我们能够从上面,”他指指寨子正上方高高耸立的山峰:“从上面把柴火丢下来呢?他们怎么防?用大网接住吗?不可能。” 众人都兴奋起来,连曹锡都想不出有什么毛病,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表自己的意见,帮助薛鹏完善这个计划。 按照最终的决定,曹家兄弟各带一部分人从左右分别上山准备柴火,最后到威风寨正上方的山顶会合。陈虎带着所有枪法好的兄弟在威风寨外正面构筑阵地,见到露头的人就只管开枪。薛鹏负责居中指挥,选择最适当的时机下达点火的命令。而小金翠的轻功最好,就安排她到处联络了。 第一百零一节 威风寨缚虎,齐云寨刺狼 熊家兄弟看到对方忙着在寨墙外面打桩布石得建阵地,都有些摸不着头脑。[..tw超多好看小说]照这个样子看起来,好象对方才是防守一方。兄弟俩商量了半天,决定不去管他,只要守好自己的寨门就好了,两人还互相笑道对方除非调来大炮,否则绝对不可能攻进来。 可是过了两天他们就笑不出了,不知道为什么,从山顶上方总是会有些大块的木头跌落下来。刚开始还以为是残枝枯干,可是慢慢的越来越多,寨里的空地上几乎落了满满一层都是,连日常的行走都存在障碍了。 等到有人在这些木头上面找到了满涂着的树油时,熊家兄弟终于知道了薛鹏的意图,可是知道归知道,却完全没有办法可想。他们组织了多支敢死队要把这些木头运出去,可是每次一出寨门就被陈虎准备的神枪手给打了回来。那边清一色四十多支制式长枪,比熊家兄弟的鸟枪射程要远多了,对战的话这边只有送死的命,就算是站在寨墙上往外丢也多半都要被轰下来。陈虎那边也不多做纠缠,把他们赶回了寨子赶下寨墙就又回去阵地上守着了。熊老七连用了几次诱敌之计要引他们追进寨来,可是陈虎完全不上当,就算是看见寨门大开,寨墙上面一个人也没有,也只是安然地坐在阵地后面嘻嘻哈哈,指指点点。 看到威风寨里的木柴越堆越高,而熊家兄弟完全没有办法,薛鹏心里就象喝了蜜水一样甜。这回带的人多就是好,现在他一共安排了两千人在山顶上砍树丢柴,昼夜不停地丢下来,就算熊家兄弟能想出什么方法清理掉一部分,也赶不上这么多人砍伐的速度。 再过几天,薛鹏估计着寨里面已经快要被木柴堆得水泄不通了,正要下达火攻的命令,却看见从寨墙上缓缓升起一面白旗。 见到这面白旗,薛鹏手下的土匪们大哗,湘西人人生性彪悍,几乎是只听说过有断头的,没听说过有投降的,上一次听说打出白旗来还是在岳飞西征的时候。云炎休息了这几天,基本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走上一步对薛鹏道:“小心有诈。” 薛鹏没有说话,却用手指了指对面,只见随着白旗,从寨门里迤俪走出来一大群人,为的正是熊家兄弟,他们都把枪举在头上表示没有恶意,紧跟在白旗后面往这边走来。 早有小土匪上去收缴枪支,把他们引到薛鹏面前来。在场的人几乎每个人都有朋友死在那场大火中,看见熊家兄弟都是两眼喷火,恨不得扑上去咬几口。熊老四看上去有点慌张,熊老七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还轻声地安慰着他什么。 薛鹏先对熊老四道:“熊寨主一向可好,上次虎头山一别经年,没想到寨主风采依旧,真是让薛鹏好生想念。”熊老四恨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熊老七笑道:“原来蛇牙薛与我兄弟还有过一面之缘。” 薛鹏把自己和熊老四的一段渊源大致说了一遍,当年所见凶神恶煞的土匪头子现在居然变成了自己的阶下囚,这让他不能不多少有一点得意。 熊老七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事情我以前也听过,确实是漂亮的调虎离山之计。只不过在这个计策里,请问蛇牙你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呢?” 薛鹏顿时语塞,在整个事件中,他只不过是调虎的羊羔,引蛇的香饵,可以说完全只是一个弃子,最后能活下来都完全是因为有赶尸派的庇佑。 熊老七见薛鹏不说话,连忙近前一步,用只有两人才可听到的语声说道:“据我所知,齐云寨的马胡子从来没有把蛇牙你当作心腹,平时多有轻视,还夺了你的爱侣。”看到薛鹏的脸色一变,熊老七换了一个方式道:“自古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蛇牙要是把我们这些老家伙全部剿灭了,马胡子见到周围再也没有别的威胁,难保最后不会对你下手。” 薛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熊老七见薛鹏意动,大喜道:“蛇牙要是愿意相信我熊老七,就请屏退左右,我们好好谈一下。” 等到进了薛鹏的营帐,熊老七见帐内无人,凑到薛鹏耳边道:“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你放过我手下的那些兄弟,我帮你宰了马胡子,怎么样?” 等到陈虎和曹家兄弟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薛鹏和熊老七谈笑正欢,一见他们到场,薛鹏忽然脸色一变道:“把熊老七给我绑起来。” 威风寨从外面看起来只能见到一排的石墙,可是到里面一看,各种石房石洞石窟石台多不胜数,都可以成为天然的掩体,还有多如牛毛的地堡枪眼,真是防卫森严。 可是现在这些东西都被厚厚一层树枝树干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上去好象一只只蹲坐着的毛猩猩,而且这些猩猩全都是一点就着的,简直就是个大火药库。 既然是个火药库,薛鹏当然不会客气,何况他也不可能把这里再留给熊家兄弟做为盘踞的基地。等所有人撤退到安全地带,薛鹏直接叫人一把火把威风寨烧了个干净,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连半边天空都给烧得通红。 熊家兄弟被反绑着双手,怒冲冲地看着自己的家园。熊老四问道:“老七,你不是说薛鹏已经答应了你吗?怎么还会绑着我们,还烧了我们的寨子?” 熊老七看着面前烈火熊熊的威风寨,眼中也是烈火熊熊,好象火焰烧进了眼。他缓缓地道:“现在先让他得意几天,等我的计策成功了,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薛鹏一路回山时得到了英雄般的夹道欢迎,征服连云峰,这个从来没人能够做到的事居然被他完成了,就连薛鹏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简直都有些飘飘然了。一路上,他会不时跑去和熊家兄弟密探,商议一些细节,最后敲定由薛鹏把虚绑着的熊老四带到马胡子身前,熊老四暴起用利刃结果马胡子,薛鹏则负责稳住马胡子死后的混乱局面,最后薛鹏与熊家兄弟平分连云峰。熊老七把花团锦簇般的前程展现在薛鹏面前,屡屡说得薛鹏哈哈大笑,为了保密,他们叮嘱薛鹏不要把这件事泄露给任何人,连陈虎都不能告诉。 在山下,早有巴结的小土匪远远迎了出来,还告诉薛鹏有客来访。薛碰大为惊讶,正琢磨着会不会又是钟云其,小土匪已经把来人带到了山门前相候。 这是一对少年男女,相貌非常相象,而且男的结实健壮,女的靓丽可人,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还没等薛鹏问话,那少女已经抢先一步跳了出来笑道:“你就是薛鹏吗?袁大哥说你有点呆头呆脑的,看来还真有点象,嘻嘻。” 那年轻男子连忙把她拉了回来,责怪道:“叫你不要跟出来,你偏要来,一出来又乱说话,亏你还是读过几年书的。”一边又尴尬地对薛鹏道:“舍妹年幼不懂事,要是说错了话,请蛇牙薛你看在袁文才同志的面子上海涵一下。” 薛鹏立时高兴起来,问道:“原来你们是从袁大哥那里来的啊?” 男子谨慎地应道:“是,我们是从江西过来考察湖南的农民运动和革命基础的,顺便为袁同志送封信给蛇牙。我叫贺敏学,这个是我妹子贺子珍。” 薛鹏大喜,连忙把贺家兄妹迎上山去,吩咐人好生招待,并且抱歉地解释说自己尚有要事急待处理,等事情办完以后再来好好陪他们。贺敏学连声地表示理解,贺子珍却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薛鹏带着熊老四来到聚义堂门口时,看见这里早就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都伸长了脖子要看一看这位从废物到英雄的传奇人物。薛鹏到处看了一下,没有看见马胡子的身影,心下大为恼火,没想到自己立了这样的大功,马胡子居然还是要在他面前摆架子。 进了大堂,两边各站了一排原来在寨里说得上话的大土匪,看见薛鹏进来都极力用自己能说出最谄媚的词语向他贺喜,生怕给别人盖了下去,而马胡子正襟危坐在堂上的头把交椅上,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薛鹏大大方方地走上去,抱拳道:“寨主,薛鹏幸不辱命,已经破尽七山十八寨,现在回来交令。” 马胡子笑着站起来,走到薛鹏面前看了看,没有说话,却转到薛鹏身后的熊老四面前,似乎要说几句调笑的话。这时,异变陡生,熊老四用力一挣,浑身看似绑得结结实实的绳索顿时根根断脱,熊老四从靴筒里一把拔出雪亮的牛耳尖刀,对着马胡子分心便刺。 第一百零二节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旁边的人齐声惊呼,却是救护不及,马胡子自己也是面如土色,看着刀光近身,却偏偏已经震惊到动弹不得。 眼看熊老四的刀锋已快要割到马胡子的衣服,忽然薛鹏冷不丁地飞起一脚,正踢在他的腰间,把他踢得横飞出去老远,刀也脱手飞出。熊老四被这一脚踢得晕头转向,莫名其妙地看着薛鹏。 薛鹏一脸悲愤地道:“狗贼,说什么真心投降,却原来是要谋害我们寨主。幸好我早有防范,才没有被你这恶贼的阴谋得逞。”他又转头对马胡子抱拳道:“寨主,我受了这家伙的蒙骗,才会带他进了聚义堂,让寨主你受了惊吓,还请寨主责罚。” 马胡子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搞懵了,只是唯唯诺诺地点着头哼哈着,熊老四却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脖子上已经架满了刀子。熊老四气愤地指着薛鹏,正要破口大骂,薛鹏却从陈虎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大刀,恶狠狠地几步走到熊老四面前,一刀挥下,西瓜大的人头立时离颈而起,洒下一路血污。 马胡子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原本要给薛鹏一点下马威的念头顿时丢到九宵云外去了。他的脑筋也是转得极快,立刻大声道:“大家一起欢迎二当家。”于是众土匪一边起着哄,一边鼓起掌来。 二当家?薛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马胡子亲热地对他道:“你下山之前,我就和你约定过只要你能完成任务,我就和你结拜成兄弟。今天难得大家这么高兴,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结拜了吧。” 在场的人都大声叫好,薛鹏却隐隐感觉到不妙,看这个架势,马胡子应该是早有准备,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对自己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一个大土匪叫道:“不错,我前一段刚好去凤凰天王庙拜过神,还把三王请了回来,正好给寨主和二当家的结拜做个见证。” 很快就有三幅真人大小的画像被挂到了大堂的正墙上,身着龙袍,怒目扬眉,正是天王庙里的三王。传说这三位都是北宋金刀杨业老令公的八世孙,正儿八经的杨家将,后来被朝廷派来湘西平叛,统三十六人,杀苗九千,分别被皇上封侯,最后却功高震主被朝廷毒害。 这三王在湘西民间极有声威,凡有解决不了的纠纷,就叫双方备上一只猫,带到天王庙杀了,滴血入酒供于神前,然后请巫师念咒,再由双方饮酒誓,烧化誓文、血单和纸钱。事毕,则理亏将受到三王坐下鬼神的严厉惩罚。 湘西之人畏鬼甚于畏法,有些诉讼多年而有司不能判的官司,最后在天王庙执行“吃血酒”时,理屈往往因惧怕喝血酒后会遭受鬼神的报复,久久不敢饮下血酒而最终悔罪收场,所以天王庙素来有湘西大理寺之称。 薛鹏还在犹疑间,那边早已经有人手起刀落,将猫血滴满了一个大海碗,马胡子笑着先饮一口的血酒,然后跪在三王画像前大声道:“皇天在上,三王为证,我马进勇今日与薛鹏结拜为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永世不得相害,如背此言,鬼神共诛,当死于万枪之下。” 马胡子说完,一口把碗中的血酒喝下去一半,大笑着站起身来看着薛鹏,一时间大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了薛鹏身上。 薛鹏心中暗骂,马胡子明摆着看到自己势力大涨,又见到军师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想出这个方法来把自己钉死,让自己不敢下手对付他。[..tw超多好看小说]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形,如果自己稍有迟疑,只怕会立有杀身之祸。薛鹏不敢怠慢,快步上前接过马胡子手中的血酒,先喝一大口,然后学着马胡子的样子跪在三王画像前大声道:“皇天在上,三王为证,薛鹏今日与马进勇结拜为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永世不得相害,如薛鹏背弃此言,鬼神共诛,当死于千尺悬崖之下,万丈寒水之中,死后受九幽风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说完,薛鹏把手里的血酒一饮而尽。 马胡子哈哈大笑。搂着薛鹏的肩膀道:“好兄弟,以后这个山寨里就是我们两个说了算,要是我出去做官了,这个齐云寨就交给兄弟你了。” 薛鹏笑了笑,不置可否,旁边却早有赶着巴结薛鹏的土匪起哄了:“二当家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寨主准备要赏些什么呢?要是东西少了,别说二当家了,就是我们大家也不答应啊,大家说是不是?”众人纷纷哄笑称是,都憋足了劲要看出名吝啬的马胡子会拿出些什么好东西来。 马胡子顿时没了言语,思前想后了半天,才问薛鹏道:“二弟,你自己想要些什么赏赐呢?别客气,尽管提出来。” 薛鹏被他这一声二弟叫得满身鸡皮疙瘩乱冒,连忙笑笑道:“我这次能打下连云峰完全都是靠运气和军师前期的准备工作,哪里敢要什么赏赐?”他看见马胡子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心头灵光一闪,补充道:“如果说寨主一定要给的话,”马胡子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薛鹏看得又好气又好笑,继续道:“请寨主开恩,让仓库里的那些人头都入土为安了吧。”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只要是在齐云寨呆过几年的,可以说没有人不知道那个挂满了人头的山洞,也可以说没有人没有亲朋好友因为生了贪念或犯了什么错而被悬在洞里。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马胡子身上,看他如何回答。 马胡子怎么也想不到薛鹏会提出来这么个要求,仔细想想,好象花不到自己一分钱,而且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在这个山寨里继续长呆了,那个警告作用也就可有可无了。略一沉思,马胡子马上痛快地答应了薛鹏的要求。 熊老七等在山下的临时营帐里,心里忐忑不安,老四已经出去了一整天,不知道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熊老七几次想要出去透透风,都被门外的守卫粗暴地拒绝了,熊老七恨恨地想道,等我收拾了薛鹏,就来好好教训你们几个。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薛鹏终于赶回来了,熊老七一看到薛鹏身上血迹斑斑的痕迹就笑了,开心地问道:“杀了吗?” 薛鹏也开心地道:“杀了。” 两个人对视着大笑起来,都笑得那么的欢畅。笑了一会,熊老七忽然问道:“老四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薛鹏随口答道:“哦,他正在山上安全的地方先躲着,我一个人先下来了。” 熊老七再问道:“那你还不趁现在有多远逃多远,还在这里做什么?” 薛鹏的眼睛眯了起来:“逃?我为什么要逃?” 熊老七耐心地解释道:“行有行规,做我们土匪这行的,最恨背主之人,更何况是勾结外人对付自己的寨主。现在在山上,我家老四肯定正在宣布你的罪状呢,估计过一会就会有人下山来追杀你了。我劝你快些逃命是正理,要是走得慢了,可就性命不保了。” 薛鹏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问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鼓动我布局去杀马胡子,成功了以后既可以干掉马胡子,又可以除掉我,只要登高一呼,还可以把齐云寨甚至整个连云峰的势力全部接管过来。真是好计谋。” 熊老七满脸得意之色,却连声道:“不敢不敢,我也是为情势所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薛鹏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马胡子死了以后我不会顺便干掉熊老四,把所有罪名栽在他身上?” 熊老七摇头笑道:“我了解过你,你除了不太懂行规以外,做的事情都考虑得比较周到,这次老四是你带上山的,他杀了马胡子,你无论如何也洗不脱关系,所以我料定你一定会好好保护好老四,不会让别人抓到他问口供。只要他没有咬定你是主谋,别人就算怀疑你,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如果你敢杀了老四的话,那这个杀人灭口的罪名你也是绝对逃不掉的。我想,你不会有那么傻吧?” 薛鹏苦笑了一下道:“看来你还真把我看得很通透,分析得很符合我的性格。” 熊老七大笑,刚要说话,薛鹏已经接着道:“今天山上清仓库,清出来好多东西,我看有个东西你可能用得着,就带下来给你了。” 薛鹏顺手把手边的一个布包袱向着熊老七面前的桌上一扔,包袱的带结没有系得很结实,被扔到桌上顿了几下以后,包袱散开来,现出里面须戟张的一个人头。 第一百零三节 一窟同白骨,千里传鸿雁 熊老七悲鸣一声,扑上前去痛哭失声。(..tw好看的小说)过了一会,他红着眼睛回过头看着薛鹏道:“马胡子没死?” 薛鹏笑眯眯地道:“厉害,真不愧是熊老七,这么快就能猜出来。不过,你是聪明人也不要把别人都当成是傻子,这么明显的驱虎吞狼,过河拆桥之计,难道我真的看不出来吗?要是我真要杀马胡子早就杀了,还用得着叫你来动手?” 熊老七指着薛鹏,嘴里啊啊了半天说不出话,薛鹏已经没有兴趣再和他多做纠缠,直接叫人把他**去了。 过了一会,云炎拿着熊老七的人头进来了,放在桌子上和熊老四的头放在一起,左右端详着。薛鹏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好笑,问道:“有什么好看的?”云炎笑着回答道:“以前总听说熊家兄弟长得一点都不象,看不出来是亲兄弟,现在看看,还是长得很象的嘛。” 薛鹏被他的话逗笑了,道:“所有砍下来的人头看起来都差不多的,你总不能说所有人都是兄弟吧。” 云炎陪笑了一会,忽然道:“熊家兄弟手下那些人怎么处理?那可有好几百人呢。“ 薛鹏看着他道:“你既然来找我,自然心里早有定计,不要绕***了,直接把你的打算说出来吧。” 云炎笑道:“看来做了当家以后就是不一样了,想得也比以前要多了。”他正色道:“这些人跟了熊老七很长时间,估计早已经对熊家兄弟死心塌地了,难保以后不会想什么花招来对付你。而且你下一步要专门心思应付马胡子,不可能有太多精力顾着这些人,所以,”他俯过身子来道:“不如把他们全部埋了。[..tw超多好看小说]” 薛鹏一惊,睁大眼睛看着云炎,云炎却嬉皮笑脸的好象若无其事。薛鹏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家伙只要死的不是苗人,汉人就是死光了也是没有关系的。薛鹏想了一会道:“就按你的建议去做吧,不过一定要做得很干净。”云炎笑着去了。 当天晚上,整个连云峰的范围内好象都能听见啾啾鬼哭,过了好多年,当地的人们回忆起那个晚上来,都还能争说着那天的月亮好象被血染过似的,惨红得令人望之心酸。 薛鹏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再次上山,看上去非常疲惫的样子,几个小土匪争着巴结他,却都拍在了马腿上。薛鹏黑着脸闷着头一路往山上走,忽然肩上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薛鹏大怒,心想如今在这寨里居然还敢有人对自己如此不敬。抬起头来看看,昨天见过的少女贺子珍正双手插腰地地瞪着自己。 薛鹏一看见她,心里便叫糟糕,昨天自己忙昏了头,完全把这两兄妹给忘了。他连忙满脸堆笑道:“哈,贺姑娘早上好,昨天睡得好吗?” 贺子珍气呼呼地还没有说话,旁边贺敏学赶了上来道:“多谢蛇牙的关心,我们兄妹俩也都是穷人家出身,到哪都能安生得下。”贺子珍气鼓鼓地道:“哥哥,你别和他说话,这个人一点礼貌都没有,我们那么远给他送信过来,他却把我们晾在山上,自己倒不知道跑哪去了。” 薛鹏连忙赔礼道歉,说了无数好话,还答应带他们参观连云峰的美景,贺子珍才回嗔作喜,把信交给了薛鹏。.tw[] 袁文才的人看起来很精明,可是字却实在写得不怎么样,非常的潦草,中间还杂着许多错别字,薛鹏只好一边努力地认一边询问贺家兄妹。 袁文才回江西以后,迅速重新拉起了队伍,而且还和王佐合兵一处,威震井冈山一带。前不久有个叫龙超清的g产党员上山来给他们做工作,袁王二人都被他说动,从他在信里的描述来看,很有意要加入中国g产党,还在信里鼓动薛鹏也赶紧入党。 薛鹏很是奇怪,g产党听说要和国民党一起打下江山来守天下的,要袁文才这样的土匪做什么,转念一想,马胡子现在不也是g产党员吗,心下也就释然了。 忽然薛鹏看到一段话差点吐血:自与吾兄一别,夙夜想念,每念及兄情途多变,不觉扼腕,常以此为恨。后面又是一大段文绉绉的话,而且字迹清楚,与前面大不相同,最后却又换成了袁文才的笔迹:小薛,我是个粗人,不会象欧阳先生那么样咬文嚼字,这个是我偷偷加上去的。这次送信来的那个贺小姑娘,人长得漂亮,脾气也很好,而且现在也算是我的部下了。你要是觉得满意,我可以给你做个媒,保管十拿九稳,不过这个小姑娘过誓,她将来一定要嫁个坚定的g产党员,可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哦,嘿嘿。 薛鹏啼笑皆非,这个袁文才太会搞笑了,别说自己现在没有娶老婆的打算,就算有,也用不着他在江西远远地给我做个媒啊,湘西这一块,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看来这小子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变成他们所谓的同志,什么招都想尽了。 薛鹏看看面前的贺子珍,少女正好奇地踮着脚努力要去看信里的内容呢,看见薛鹏偷偷看她,顿时把腮帮子又鼓起来了。薛鹏暗想道:“这就是袁文才说的脾气不错?” 贺敏学看见薛鹏把信收了起来,开声道:“既然蛇牙你已经收到了信,我们兄妹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这就告辞了。” 薛鹏连忙道:“贺兄你远道而来,又是袁大哥的好朋友,我怎么说也应该好好招待一下。不如请两位在山上多住些日子,我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贺子珍皱着鼻子道:“多住些日子?你这里又没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是我们井冈山好,风景好,人又好,不象这里有的人那么不懂礼貌。” 薛鹏气结,忽然灵机一动道:“谁说这里没有好玩的地方,这里有个瀑布叫做飞流下的,可以和你们江西的庐山瀑布有得一比,还有后山有一群猴子,机灵得很,很听人的话的。” 贺子珍拍手道:“好啊好啊,那你快带我们去看吧。”拉着薛鹏就往山上走,贺敏学没法,只好跟在后面也一起再次上了山。 薛鹏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你们都是g产党吗?” 贺敏学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有,我们还都是刚刚接受g产主义思想教育的革命青年,还要再经过一段培养和考验才能决定能不能接受我们入党。”一旁的贺子珍却骄傲地道:“哥哥,我可比你要进步哦,我现在都已经是g青团员了。” 薛鹏笑了笑,继续问道:“你们说的那个什么g产主义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话刚出口,薛鹏就已经后悔起来,果然,贺家兄妹对这个话题特别的感兴趣,滔滔不绝地给他介绍起什么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无产,十月革命,就如熊亨瀚当年对马胡子说过的一样。薛鹏听得头昏脑涨,找了个空子插进去问道:“你们上次说这次主要是来考察湖南的什么农民运动和革命基础,有了什么结果了吗?” 贺敏学看了他一眼道:“我们这次来走得很快,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还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不过前一段党内有位*同志写了一篇《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真是写得很好,现在还只是在g产内部流传,等以后你要是成了我们的同志,也可以给你看一下。看了以后,你就能了解到现在的中国是多么需要一次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了。” 贺子珍又皱起了她的小鼻子:“那个*写的稀稀拉拉的有什么好,还是我们永新的欧阳洛大哥文才好,写的字又漂亮。” 贺敏学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就知道你不会忘了你的欧阳大哥,哈哈。” 薛鹏看着他们兄妹两嬉戏打闹,心里也有所感,正走着,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那人在薛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薛鹏回过头来为难地道:“贺兄,飞流下那边不巧正好有军事演习,我看我们还是。。。。。。” 贺敏学马上大方地道:“既然蛇牙为难,那我们就不要去了。”气得贺子珍直跺脚。 其实拦路的那个正是薛鹏的手下,薛鹏这次回山以后就嘱咐陈虎重新选出一批毒蛇队员来,现在陈虎正在飞流下那里训练新丁呢,薛鹏自然不希望给贺家兄妹学了回去。 第一百零四节 灵猴战小杜,薛鹏悟无恨 贺子珍开始还把嘴嘟起老高,可是跟着薛鹏一路走下来,听他说着山里的故事,介绍着山里的美景,还不时从草堆里拔几根枯草做几个从曹锡那里学来的草虫草鸟,很快少女的脸上就阳光灿烂了。她一路走一路问道:“怎么还没看见猴子呢?” 薛鹏笑着答道:“还没到呢,等到了后山你就看见了。” 正说着,忽然一个松球飞来,正打在薛鹏的鼻子上,而且力道极大,一下把薛鹏打了个满脸的万紫千红。 薛鹏大怒,旁边的几个护卫也立刻拔出枪来小心戒备,可是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敌人在哪。贺子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前面的树道:“在那呢。”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蹲着一只大猴子,正怒目圆睁地看着薛鹏,手里还捏着几颗松球。看见众人注意到了它,它呼啸一声,顿时从山林中迅速地又蹿出来一群猴子。 薛鹏好不容易才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看着这群猴子,忽然想起来似乎曾经在赛赛身边见到过它们,那只老猴更是面熟得很。薛鹏笑了一下,还想向贺子珍夸说自己所言不虚,这地方真的有很多猴子。忽然看见猴群手中满把的松球,心叫不妙,正准备要躲,对面的松球已经如雨一般泼了过来。 护卫们虎吼一声,就准备要开枪,薛鹏连忙制止了他们。在他心里,赛赛的死一直是他的一个解不开的心结,连带着对这些猴子他都感觉心中有愧,在他看来,这些猴子又没刀又没枪,给它们打几下算什么呢?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们才是赛赛真正的朋友,况且猴子的手爪那么小,就算带了几颗松球来,估计很快也就扔完了吧。 可是天下总是事与愿违的居多,薛鹏躲来闪去了大半天,对面的松球却一直源源不断,好象没有尽头一样。薛鹏偷了个空子抬头一看,现在猴群身边正有无数的松鼠跑来跑去地给它们运送松球,倒好象一只自动化部队一样。 旁边的贺子珍早就笑得打了跌,而护卫们没有得到薛鹏的许可,也不敢擅自行动,站在旁边似笑又不敢笑,只好派人去叫救兵。这群猴子也许是在后山呆得久了,看白牡丹练刀的次数多,也学了个十成十,无论力道、准头都颇有高手风范。而且最奇怪的就是这些猴子专门只打薛鹏,对于其他的人是看都不看,连次误射都没有,把薛鹏打了个鬼哭狼嚎。 薛鹏见势不妙,撒腿便要逃开,可是四面八方围上来越来越多的猴子,松球密得在空中连成了一条条的线,而且地上也满是松球,他刚跑了几步就踩到一个,顿时摔翻在地。老猴一见时机大好,挑了个最大的松球,一下直往薛鹏的脑门打来。 薛鹏这时将起未起,正一抬头,那颗松球已经到了眼前,薛鹏已是避无可避,只能紧闭双眼,希望不要伤到眼睛。旁边众人原本还在看得好笑,却见这颗松球直奔薛鹏的眼珠,都是大叫不好,却已是救护不及。 当的一声,旁边一颗石子飞来,一下把这颗松球打得粉碎,虽然还有些小碎片溅到薛鹏脸上,却是不碍事的了。众人回头一看,一个年轻人正拿着一大把石头站在薛鹏身后,正是护卫回去叫过来的杜谷,而陈虎一伙人还站在更远的地方嘻嘻笑着。 杜谷平时在队里也很少说话,只是他那一手飞石绝技让人非常羡慕,所以很多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到后来人们干脆叫他飞石头的小杜。叫得多了,队里的石头就不高兴了,每次摔交练习都专门找上小杜,而且每次把杜谷飞甩出去老远,那些爱开玩笑的人于是又叫他飞小杜的石头。小杜和石头经常会拌嘴,所以前次薛鹏下山时,把飞小杜的石头和飞石头的小杜全部都留在了山上,却因此躲过了那场大火之灾。 小杜一石击碎了松球,脸上也微显得意之色,可是那边的猴群砸过来的松球实在太快太密了,小杜虽然有同伴在后面不断提供石头,可是也应接不暇,额头上开始淌下汗来。 薛鹏定定地看着小杜和猴群松石大战,看着看着,心里似有所悟。 白牡丹教他学飞刀的时候,一直都还只教他些入门的手法,让他埋头苦练基本功,那些精要的心法却一句都没说过,而且几乎从来也没给薛鹏做过示范。薛鹏后来虽然凭借手感也打中过几次,可终究只是碰运气而已,换了现在这些偏重的飞刀以后准头就更差了。 那次看了赛赛的无恨十三刀刀谱以后,虽然薛鹏马上就烧掉了,可是他自小就有过目不忘之能,早已把书上的内容全部刻在了脑子里,只是那一段天天都忙得要死,而且书上的内容也是晦涩难懂,所以就暂时放下了。 今天看见小杜和猴子的对战,小杜是自学成才的野把式,那些猴子可都能算是白牡丹的徒子徒孙,薛鹏越看越明白,许多以前不懂的地方一下子茅塞顿开。 这时小杜双拳难敌四手,也被猴子打得鬼叫连连,看见薛鹏还在呆,连声大叫道:“蛇牙,还不快走,我要顶不住了。” 薛鹏被他这一叫好象醍醐灌顶一样,抢步从旁边运送的人手里接过一大捧石子,大叫了一声“无恨无恨,乾坤杀阵”,满把的石子飞出,有高有低,有快有慢,有的射向空处,又和另一颗石子相撞,齐齐改变方向,半空之中竟象下了一场石雨,把所有的松球全部击落了。 不说这边的人看得傻掉了,就连对面的猴群也惊得一时忘了继续投射松球,这一套招式白牡丹倒是经常在后山练习来着,这些猴子都见得多了,可是没一个能学会的,现在见薛鹏一出手颇有几分神似,都有些想不明白了。 薛鹏一见机不可失,叫了一声:“快跑。”便拉着小杜飞快地跑出了猴子的射程,其他人也连忙跟着跑了下来。猴子们跟着追了一阵,却终究不敢追出这片山林,急得在树上乱叫。 到了安全的地方,小金翠停下来给薛鹏和小杜敷药,看见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又想到这些伤居然还是被一群猴子打出来的,所有的人都暗暗好笑,却都不敢笑出声来,只有贺子珍指着薛鹏变了形的脸笑个不住。 贺敏学尴尬地把妹妹拖到一边道:“你也要注意一点啊,就算你再讨厌,可是也不要这样当面给他难堪啊。” 贺子珍诧异地道:“我讨厌他?我为什么要讨厌他?”歪着头想了一下,忽又笑着道:“没错,刚开始我确实是不喜欢他,因为他老是装出一副好象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不过现在我觉得他的人还不错啦。嘴巴又甜又会讲故事,还会用草编小动物,最难得的是刚才被那些猴子打的时候,手下那么多人在旁边,他却能够不叫手下开枪射击那些猴子,还被猴子欺负得那么惨,可以看出来他是个很有爱心的人,连小猴子都不忍心加害。这一点上就比那些只知道好勇斗狠的男人要好得多。” 贺敏学打趣道:“哈,把他说得这么好,是不是比你的欧阳大哥还要好啊?” 贺子珍面上一红道:“哥哥,不许拿欧阳大哥来笑话我。”随即又出神道:“那肯定还是欧阳大哥要好得多了,欧阳大哥会好多诗文,字也写得很好,不象这个什么蛇牙连字都不认得几个。” 贺敏学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不认得几个字?” 贺子珍皱皱鼻子道:“你没看他刚才看袁大哥信的时候,好多字都不认得,还是要我帮他认的。” 贺敏学哦了一声,马上道:“小妹,人家不认得字,你也就不要多说了,你以为别人都能象你一样有机会去上个学校什么的?这个蛇牙薛能够认识几个字也算是很难得的了,有好多人连半个大字都不认识呢。”贺子珍听话地点头,保证不在这件事上挖苦薛鹏。 薛鹏这时正在被小金翠涂抹药膏,那药膏辛辣刺痛,他好不容易才忍住疼没有叫出声来,为了不在部下面前有损形象,他努力地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那刺痛的地方,希望能尽快把这阵痛给熬过去。正在这时贺家兄妹的话飘进了他的耳朵里,他自练飞刀以后耳力大进,这些话自然一句不漏地听了个清楚明白。听到贺子珍说他不认得字,薛鹏大怒,只觉得满腔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就要起来和她理论,偏偏这时小金翠的手上加了几分力度,薛鹏大叫一声,痛得眼泪鼻涕直流,心里又痛又怒,万念俱灰地想道:完了,这下我什么形象都没了。 第一百零五节 无心竟施恩,有意难护花 贺子珍走过来看到薛鹏泪流满面的样子,不觉好笑道:“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就好象刚才那些猴子一样。” 猴子?薛鹏还在奇怪,旁边的人已经七嘴八舌地说开了:“真的哦,那些猴子一边打一边哭。”“说老实话,我还从来没见过会哭的猴子,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那个老猴子哭得最伤心,就好象死了亲娘老子一样。” 薛鹏心里一滞,仿佛有什么不愿想起的东西又要重新漾起来了一样。他晃了晃脑袋,近乎粗暴地打断了其他人的议论:“好了,我们回山去吧。” 回到山寨,贺敏学再次向薛鹏辞行,薛鹏此时心中正在不爽,也就没有多做挽留,只是送了许多盘缠给他们,还安排人一路送他们出去。 当天晚上,薛鹏又是夜不能寐,对着窗外的圆月静静呆。忽然,他感觉门外似乎有些奇怪的响动,他推开门一看,只见外面黑压压跪满了一群人,把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些是寨里原来的老人,见到薛鹏出来,这些人异口同声地道:“多谢蛇牙开恩让我们的亲人能够入土为安。” 薛鹏先是一愣,既而明白过来,原来这些都是洞中那些人头的亲人。这些土匪平时好勇斗狠的时候虽然不怕死,可是却都讲究死后留个全尸,而且都认为如果尸骨不全,死后灵魂得不到安宁,将会永世不得超生。这次薛鹏临时灵机一动向马胡子求赦了这些人头,却让这些人都对薛鹏感恩戴德。 薛鹏心下欢喜,却又怕马胡子以为他在收买人心,连忙打这些人都散了,自己依旧站在庭院里仰看月亮,却似乎觉得月亮好象比刚才要更圆一些了。正在感叹间,现许久不见的路文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 薛鹏笑道:“这么久不见你,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正要到处去捞你。” 路文没有笑,只是低声道:“铁牛要退出山寨,寨主叫我办这件事去了。” 薛鹏脸色一变道:“退出山寨?他为什么要退出去?他要去哪?他这一退了,我以后到哪去找他?” 路文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也许是军师的死让他震动很大吧,反正他是说要重回师门再学武功,以后不再做土匪了。他现在还在大丰集兰姑那里准备过年,等过完年再要找他可就如大海捞针了。” 薛鹏回过头来,看着路文的眼睛道:“你也想干掉他,是吗?不然你不会跟我说这些的。” 路文没说话,只是取出烟袋来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过了一会忽然冒出一句:“我弟弟的事。。。。。。”又沉默了一会才接着道:“大恩容图后报。”就这么径直走了。 薛鹏带人下山的时候,守卫大石门的几个小土匪还热情地给他打着招呼:“二当家,就快要过年了,还要下山啊?”薛鹏沉着脸没说话,一旁的云炎替他答道:“是啊,我们下山办点年货。” 等到薛鹏他们去得远了,小土匪们才交头接耳起来:“哎,你说刚才答话的那家伙是谁啊?” “不知道哦,以前没见过,好象是最近一段时间才跟着蛇牙的吧。” “嘿嘿,你看他生得那么俊俏,是不是女扮男装啊?蛇牙每天带着他,嘻嘻嘻嘻。。。。。。” 这时刚好有个大土匪下来查岗,马上不客气地给了那家伙一下:“别乱说,那个是苗寨的头人,还是个蛊师,你要是嫌命长就去惹他。” 苗寨,蛊师,这些字眼马上把这些小土匪给震懵了,都缩起头不敢再说半句话,直到大土匪去了半日,刚才说话的那个才不服气地道:“蛊师有什么了不起的,看那模样,说不定还是蛇牙养的兔儿爷呢。” 薛鹏刚到了大丰集,还没好好看一下两边的街铺,迎面一个人飞撞过来。 薛鹏正要躲闪,陈虎已经一把捉住了来人,挥拳要打,那人却急急忙忙地道:“快跑,后面有个母老虎来了。”这个人的声音很怪异,好象小孩子咬着舌头含糊不清的说话一样。 大家仔细一看,眼前这人金黄色的头,碧绿色的眼珠,竟是个西洋人,而且身材高大,形容俊朗,还留了一部大络腮胡子,看上去非常威猛。可是现在这个威猛的西洋人好象被老虎追着一样,忙不迭得叫道:“快把我放开,等她追上来就了不得了。” 薛鹏笑了:“别怕,就跟在我旁边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母老虎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那人呆了一呆,忽然又叫道:“不好了,她来了,快跑啊。” 众人都转头看去,只见从街口处追出来个年轻女子,一边努力地跑,一边嘴里还喊着什么。 薛鹏一看忍不住笑了,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送下山没多久的贺子珍,这个小姑娘气得满脸通红,也不管挡在面前的是谁,直接就来抓那个洋人。那人怪叫一声躲到薛鹏后面去了。 这时后面跟着的贺敏学也上来了,看见薛鹏他们怪笑的样子,感觉很不好意思,扯扯妹妹的衣服道:“小妹,别闹了,让蛇牙看了笑话。” 贺子珍气呼呼地道:“笑话什么?叫他先把那个流氓交出来。“ 流氓?陈虎他们看向这洋人的目光可就有点恶狠狠的了,在他们看来,杀人放火这些都是正常事,可要是对妇女耍流氓那就太下作了。 那人也许感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大叫起来:“我不是流氓,我是西班牙王国的海军中尉,我是一个贵族,我不是流氓。“ 贺子珍大怒道:“你不是流氓?你刚才亲我的手,还想亲我的脸,还拿我和花楼那些女人相比。” 陈虎等人大哗,虽然自辛亥革命以后有些妇女已经开始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可是在大多数的地方特别是山区和乡下,男女之防还是甚为着紧。有些女子只因为赶集时不小心被男人碰了手就一定要嫁给那人,否则回家来就会被家人嫌弃。 薛鹏想了一下道:“哈,这个是他们西洋人的礼节,说明他认为你很漂亮,想要恭维你。” 贺子珍都快要气哭了,一只手指着洋人,却说不出话来,贺敏学连忙轻声劝慰着她。那洋人从薛鹏身后探出个头来,缩头缩脑地往这边看。 薛鹏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好笑,忽然想起这个洋人刚才自报家门说是什么海军少尉,虽然是个没怎么听过的国家,可是也总算是个正规军队。薛鹏现在手下兵倒有不少了,可就是没有一个曾经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而且看这个人相貌堂堂,看起来非常有本事,薛鹏开始打起这个洋人的小算盘了。 他转过身对这个洋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似乎也认出了薛鹏就是面前这一伙人的头儿,赶紧用他不甚流利的汉语答道:“我叫做阿芒多?保利诺?罗德里格斯?堂?德席尔瓦?佩雷斯。” 。。。。。。薛鹏沉默了半天,叫道:“阿多啊。” 虽然是冬天,但是大家似乎都看见洋人的头上沁出一滴冷汗,他反驳道:“大人,我叫做阿芒多?保利诺。。。。。。” 薛鹏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我叫你阿多就阿多了,没事起那么长的名字做什么。对了,你刚才,厄,恩,对了,冒犯,你刚才怎么冒犯了这位姑娘?” 阿多满心委屈地接受了这个称呼,答道:“我刚才从花楼里出来,”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很怪异,他却恍然不觉地继续道:“刚想回客栈里去休息,就看见了这位姑娘。噢,上帝啊,这位姑娘长得太漂亮了,就好象我们马德里王宫里盛开的玫瑰花。我就上前去赞美了她,并且称赞她比花楼里最美的七姑娘还要美上几分。如果她同意,我愿意成为她的骑士。后来我看见她没有拒绝我,我就吻了她的手行骑士礼,没想到她当时就从幽雅的公主变成了狂暴的女巫。” 第一百零六节 拔刀是骑士,放刀便成佛 贺子珍听到他把自己说成是女巫,虽然还不太懂意思,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当即又要火。薛鹏眼珠转了转,把她拉到一边,轻声对她说了些什么。贺子珍先还不同意,到后来却噗地一下笑了出来,连连点头。 洋人阿多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薛鹏转过头来用极为严厉的口气道:“按照我们中国的规矩,凡是当街调戏女子的是要砍头的。” 阿多连忙摆手道:“no,no,no,那是你们很多年前的不文明行为了,自从我们的八国联军攻下中国以后,把西方文明民主的新思想带给了中国人,现在你们已经没有这些野蛮的规矩了,在上海、北京、长沙。。。。。。。” 薛鹏劈头就是一句:“这里不是北京上海,也不是长沙,这里是湘西,到了湘西就要执行湘西的规矩。来人啊,把他拿下。” 阿多往外一跳,大声道:“我是西班牙公民,拥有外交豁免权,我要见我国大使。” 正说着,陈虎已经欺到了他身后要出手擒他,阿多回手一肘撞去,陈虎也是一肘撞在他的曲池**上,就看见阿多甩着手站在原地直跳,半边身子都麻了。 薛鹏道:“你说的什么豁免权我们不知道,那是官府的事情,我们可都是土匪。” “啊,土匪?”阿多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来这一带也有些天数了,自然知道土匪代表着什么。 薛鹏笑眯眯地道:“是啊,我们全都是土匪,连你说的这位美丽的玫瑰花也是个女土匪。” “oh,god”,阿多叫了几声鸟语,撒腿便要跑,曹锡伸腿绊了他个大马叉,他爬起来准备再跑,却现就在他眼前的地上竟盘着一条小蛇对他丝丝吐着长信,他顿时不敢再动了。 云炎他们虽然不知道薛鹏的用意,不过也看得出来薛鹏只是要吓吓这个洋人,所以大家 都忍住笑帮着戏弄阿多。在云炎的呼哨声中,小蛇开始慢慢地游到阿多身上,伸出舌头舔他的脸。 阿多的脸都吓白了,眼珠子随着蛇信的摆动转来转去,心理的堤防正在一点一点地崩溃,忽然他大叫道:“快把这个鬼东西弄开,我要向你挑战,如果你是个男子汉的话,就和我决斗吧。” 薛鹏愣了一下:“决斗?我为什么要和你决斗?你现在小命还在我的手里,我犯不着去和你玩命吧?” 阿多连忙道:“你要是决斗胜了,就可以取走我的全部生命和财产,甚至可以把我卖作奴隶,而且以后法律上面你也是完全无罪的。”他越说越兴奋,忽然想起这群土匪是完全对法律免疫的,又沮丧起来,转头看见贺子珍,指着她道:“为了美丽的公主而英勇地决斗,是骑士应尽的义务。” 薛鹏也回头看了一下贺子珍,现她的脸腾地通红起来,心想这小丫头脸红的样子还真是好看。 薛鹏笑着对阿多道:“这样啊?那我让他和你决斗。”他随手一指云炎,云炎也适时地放出来一只小蝎子,托在手里不停地把玩。 阿多看见蝎子就浑身直抖,大声叫道:“我不是要和他,是要和你决斗。”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皱巴巴的白手套往薛鹏扑面丢来。薛鹏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一手把那手套接住。 阿多一见薛鹏接住了手套,马上眉花眼笑地道:“哈哈,你接了我的白手套就一定要和我决斗了,不然神不会饶恕你的。” 薛鹏懒洋洋地笑笑道:“既然你一定要找我决斗,那我也不推辞了,不过你输了怎么办?” 阿多看看薛鹏单瘦的身子,咂咂嘴道:“我输了当然是成为你的俘虏,在我家里用赎金来为我赎身以前你可以把我当作侍从或奴隶侍从,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尊严和家族。如果我赢了,你可要放我走。” 薛鹏又笑笑道:“那你要怎么比?” 阿多心里开始盘算开了,比枪嘛,自己玩枪多年,怎么都不会比不过东方的乡巴佬,但是看他旁边的人气势汹汹地样子,多半会不顾决斗的规则要自己给他偿命,算了,自己只求脱身,犯不上惹那么多麻烦。他对薛鹏道:“我们比剑。” 看见薛鹏点头同意了,阿多象只兔子一样往后一跳,伸手便去腰间拔剑,却又马上沮丧地现自己本来只是去花楼寻欢作乐的,根本就没有带剑。 众人看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都是大乐,曹锡冲他叫道:“喂,那个什么,阿多,没带剑吗?我这有把刀你要不要?”说着,他从身边抽出自己的刀来。 阿多一看鼻子都快气歪了,那把刀看上去虽然很是锋利,可是太短了,只有小臂般长短,完全达不到西洋剑的要求。他艳羡地看着其他人身上背着的大刀,想要又怕别人不给,只得叹着气接过曹锡的刀。 薛鹏道:“不是比剑吗?怎么用刀也可以吗?”得到阿多肯定的答复后,薛鹏自言自语道:“那我也用刀好了。”他也抽出了他的刀。 阿多看见薛鹏的刀,满脸都是喜不自胜。西方的剑术以步伐灵动,剑走轻灵为要,能长一分就多一分制胜的把握。现在阿多看见薛鹏的刀不过寸许,而且刀刃又薄,想来只一击就会刃卷刀飞,叫他如何不喜。 阿多这时已经成竹在胸,不免有点志得意满了,他走到贺子珍身边深施一礼道:“美丽的公主,请看你的骑士为你降服眼前的恶龙。”说完,他潇洒地回身,对薛鹏道:“来吧。” 刚一说完,阿多就感觉右颊上一凉,他吃惊地看看薛鹏,薛鹏还是在那漫不经心地把玩他的小刀,再看看其他人,大家都看着他的脸笑了个前仰后合。阿多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以为是有虫子落到自己脸上。手摸到自己的右脸,感觉触手处光滑无比,感觉比昨晚摸过的七姑娘的**还要滑美几分,自己留了多年的胡子竟被一刀剃光了。 阿多又惊又怒,指着薛鹏道:“你。。。。。。” 薛鹏哈哈一笑,手上飞刀连,把阿多头上脸上看得见的毛全部剃了个精光。阿多先还怪叫着躲闪,后来干脆连闪都不敢闪了,反正他已经看出薛鹏并不想伤害他,生怕一躲之下反而被扎到要害那就得不偿失了,干脆就象个木偶一样站在那里给薛鹏飞。 薛鹏高高兴兴地对着活靶子练了一阵飞刀,等到收手以后,大家再看看阿多,原来威猛的西洋骑士现在就剩了一个光瓢,活脱脱一个印度和尚。薛鹏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杰作,似乎对某些部分还不甚满意,又要重新再来。阿多连忙大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认输了。” 云炎笑着问道:“你真的认输了?”阿多大点其头,云炎接着道:“那你现在就是我们蛇牙的奴隶了。” 阿多连忙反驳道:“是奴隶侍从不是奴隶,而且我是一个贵族,可以通过交赎金的方式来换取自由。” 薛鹏想了想道:“那你的赎金呢?”阿多忽然说不出话了。 这时周围早就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有人就叫起来:“他哪里还有什么赎金,他连去花楼的钱都是赊来的。”又有人附声道:“是啊,我昨天在花楼亲眼看见他差点被人赶出来,还是七姑娘给他讨的保。”这人正说得高兴,猛然旁边伸出只手来揪住他的耳朵:“好啊,昨天骗老娘说去打牌,原来又是去逛花楼去了。。。。。。” 不说场外的人笑闹不堪,只看阿多现在脸色惨白,嗫嚅着道:“我是个贵族,等我家族把钱寄过来就有钱还你了。”薛鹏不客气地道:“这样啊,那在那之前你就先跟着我吧。” 第一百零七节 国弱群狼伺,民艰众贤隐 等到把贺家兄妹再次送走,薛鹏跟着阿多来到他的客店。客店的老板早就要把这个不交房钱的房客赶出去了,现在忽然有人来替他结清房钱,自然笑容满面,连望向阿多的眼神都有些谄媚了。阿多坦然受了老板的眼神,心里琢磨着跟着这个看起来非常富有的东家说不定也是件很不错的事。 薛鹏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问道:“你说你是从西班牙王国来的本来想问那是个什么小国家,想了一想,改口问道:“那里很远吧?” 阿多挺起胸膛道:“是的,我一路经过了地中海、直布罗陀海峡、大西洋、苏伊士运河、印度洋、马六甲海峡、太平洋,才到了中国。” 薛鹏被他这个海那个洋的说得晕头转向,敷衍着道:“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啊,那你的中国话说得真是不错。” 阿多的胸膛挺得更高了:“是的,我们家族席尔瓦家族一直都有学习中国话的传统,我还不是学得最好的,我哥哥的中国话才学得好呢。” 曹锡好奇地问道:“你们一家洋鬼子,学中国话做什么?” 阿多恨不得把胸膛挺到了天花板上:“很久以前,我们家族曾经出了一个先祖叫做弗朗西斯科的,他征服了庞大的印加帝国,立下了不世的功名,也为我们留下了一个伟大的家族勋章。可是从那以后,我们家族就再也没有出过一个那样的英雄,逐渐地没落了,也渐渐地被其他贵族看不起。弗朗西斯科征服了庞大的印加帝国,而我们后人只有征服庞大的中华帝国才能和他的功绩相提并论,所以我们家族的男人每个人都要学会说中国话,就是为了有一天征服中华帝国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薛鹏这次本来是不想带小金翠下山的,可是当不住她软磨硬泡地要来大丰集买些年货,所以也带上了她一起。她本来是在老老实实地嗑着瓜子地,听到阿多的话忍不住嗤地一笑道:“就你们那黄头绿眼睛的鬼模样,还想征服中国?” 阿多猛地鼓起眼睛准备反驳,忽然现出声的居然是个小美女,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眉清目秀的十成十是个美人胚子,恩,就算现在还动不了脑筋,也不能轻易开罪了。 阿多的声音马上低了八度:“小女孩子不懂,征服中国有什么难的,过去一百年,英格兰,法兰西、俄罗斯、美国、日本等等,哪一个没有征服过中国?就是八国联军。。。。。。” 砰的一声,陈虎一掌拍到桌上:“放屁,那些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以为现在还象大清朝一样任你们外国人欺负呢?” 阿多不慌不忙地道:“现在的中国嘛,没准还不如那时候,就我来中国看到的情况,不管是英国人、美国人还是日本人,都在对这么大块肥肉滴口水呢。我们西班牙要不是当年无敌舰队被消灭了,说不定早就把中国变成我们的属地了,我也说不定就成为中国总督了。” 陈虎气得不行,还要和他理论,薛鹏连忙打断道:“你刚才说你是个海军中尉?” 阿多马上点头,薛鹏接着道:“虽然你们的海军都被消灭了,”阿多气得直瞪眼睛,薛鹏也不理他:“不过你既然是个正规军官,想来也多少知道一点,在你赎身以前,你就帮我训练一下我的部队吧。” 阿多的眼珠子瞪得溜圆:“训练部队?什么部队?” “也不是什么大部队,就是我的私人卫队,才一百多人而已。” “可是我不会训练部队。” 这下轮到薛鹏的眼珠子瞪圆了:“你不是军官吗?怎么不会训练部队?” 阿多满脸的尴尬:“我这个中尉是王室特封的,我从来没有到海军去服过役。” 薛鹏这个气啊,费这么半天劲骗回来一个居然还是个西贝货,想来他们的王室特封应该就和前朝的捐官差不多吧。薛鹏还不死心,继续问道:“那你带过兵没有?” 阿多满脸无辜地摇头,忽然道:“我虽然没有带过兵,我父亲和我哥哥可都是带过兵的,我哥哥有个好朋友佛朗哥可是个军事天才,听说马上就要成为全欧洲最年轻的准将了。” 薛鹏已经快要熄灭的希望的火苗又腾地往上一冒,急忙问道:“那你跟他们学过两手没有?” 阿多继续大摇其头:“没有,我可吃不了那种苦,再说有那些时间还不如多去认识几个伯爵夫人呢。” 薛鹏被他气得没法,只得道:“那你干嘛要跑到中国来,这里又没有伯爵夫人?” 阿多又得意起来:“那是因为有个朋友请我到中国来教书,而我在西班牙欠下的风流债太多,有很多女人的丈夫排着队等着找我决斗,所以我父亲就把我送到中国来了。” 曹锡笑嘻嘻地道:“看你这个样子,还有人请你教书啊?”众人脸上皆有不信的神色。 阿多急了,连声道:“当然有,我是拿着正规的聘书来到中国的,是长沙的雅礼大学和雅礼中学联名聘的我。” 云炎冷不丁问道:“你在长沙教书,跑到湘西来做什么?” 阿多道:“我只在那里教了一年书,觉得那里的气氛不适合我。。。。。。”薛鹏这时候抬头望天道:“我听说西方的骑士是不许说谎的。”阿多脸上一红道:“好吧,我说实话,因为我和几个女学生。。。。。。结果闹得很多学生罢课,学校只好让我出来了。” 看着别人脸上嘲弄的神色,阿多红着脸继续道:“我在长沙闲了几个月,刚好有个雅礼的校友要来湘西看望老朋友,找我做他的保镖,我就跟着来了。” 薛鹏问道:“你那个朋友呢?怎么不见一起?” “我们两个都没有多少钱,到了这里以后钱用光了,他只好把我留在这里自己去找他的朋友,等筹到钱了再来接我。” 曹锡笑起来:“看你这个笨蛋,明摆着人家是把你放在这里做抵押自己跑了。” 阿多愣了一下道:“不会的,他到美国受过高等教育,不会做出这么下流的事情来的。他说几天就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算起来也快要到了。” 薛鹏等人都大摇其头,下流这种事情跟受没受过高等教育没有丝毫关系,往往越是看起来儒雅不凡的人越是下流。正要说话,忽然店老板探了个头进来:“客官,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回来了,你现在要见他们吗?” 阿多高兴地道:“快快快,快让他们进来。”一边得意地冲着曹锡挤着眼睛。 老板出去没多一会,进来了三男一女,看起来都是儒雅不凡的样子。领头的男子头戴一顶呢帽,鼻梁上架起一副眼镜,却是一个镜片白,一个镜片黑。他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忽然转头冲外面叫道:“店家,你带错房间了,我要找的是阿芒多。” 阿多连忙道:“老金,别叫了,我在这里。” 老金仔细地上下看了他许久,忽然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阿芒多,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当了和尚了?”满屋的人都哄笑起来,连老金身后跟着的那名女子也掩嘴莞尔。 阿多又羞又恼,红着脸道:“别笑了,老金,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这里的财主,叫。。。。。。” 薛鹏连忙道:“我叫做薛鹏,这些都是我的从人。” 那个老金一见薛鹏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就有几分喜欢,也连忙自我介绍道:“薛先生好,我叫金岳霖,这位是我的朋友沈岳焕,那边是小沈的朋友胡崇轩和蒋伟,呵呵,他们可是新婚的小两口呢。” 薛鹏自从落草以后,每天打交道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土匪,连识字的人都没遇到几个,现在见到这几个看起来很有文化的学,不免有些亲切。沈岳焕也很是惊奇,他在湘西住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何时居然出了薛鹏这么一个人物,引经据典,谈诗论赋全都头头是道,特别是古文功底就是比起他在燕京大学的国文教授来也是毫不逊色,对薛鹏也是大生好感。 看着他们几个人越聊越投机,其他的人全都无聊地打着哈欠,阿多忽然想起一事,打断道:“老金,你带了钱没有,我先去把花楼的帐给结了。” 第一百零八节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金岳霖立刻尴尬起来,对沈岳焕道:“崇文,你知道的,我一向身上不怎么带钱。。。。。。” 沈岳焕笑起来道:“还好我这趟回家以前把稿费全部清了,现在全部带在身上了,应该能解燃眉之急。” 阿多大喜道:“那好,给我四十七个大洋就够了,对了还有给小倌的小费,那要四十九个大洋了。” 这几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那个女子蒋伟更是满脸的鄙夷,从她一进门,阿多一看见她的面容娟秀、体态婀娜,自然而然地就把身子挺直了一些,此刻见她微微皱眉,顿时脸色灰白。 金岳霖大声道:“荒唐荒唐,阿芒多,你怎么能在那种地方花那么多钱?”阿多脖子一梗道:“谁叫你丢下我不管的,我一个人无聊死了,不去那里还能去哪里。” 金岳霖气得说不出话,薛鹏见状连忙道:“不过是一点小钱,而且现在阿多,不,阿芒多先生也是我的朋友了,自当为他分忧。”便吩咐陈虎去把这个事办妥。 临出门前,阿多得意地对金岳霖道:“老金,以后我就不和你一起走了,这位薛先生要请我帮他做事。”说完一溜烟出去了。 曹锡他们本来就枯坐无聊,见陈虎要出去,连忙找个由头全部跟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薛鹏和那三男一女。 再聊了一会,金岳霖对沈岳焕道:“小沈,这一路上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岳焕低头想了一会:“京城柴米贵,我还是呆在湘西比较好,在北平只怕很难找到事做。” 金岳霖道:“怎么会呢?你写的那么好的文章,天下哪里去不得,再说在北平有志摩、自清、达夫、实秋他们等着你,平时有什么事都可以有个照应。” 一旁的胡崇轩也道:“小沈,你这一枝笔别就这么荒废在大山里面了,我们一起都去北平。现在中国这么乱,我们做为时代的进步青年,是应该要用自己的笔为中国写出一番新天地。” 他夫人蒋伟也道:“是啊小沈,我们一起出去写书办报多好啊,你要是一直躲在这大山里面,我们要来看你也难得来一次哦。” 沈岳焕笑着道:“怎么,你也要写书吗?” 胡崇轩笑道:“你别小看了她哦,她写的东西虽然幼稚了点,但是文笔还不错。” 蒋伟冲丈夫挥了挥小拳头,也笑着道:“我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写东西了,同学们都夸我写得不错呢。别以为只有你们男人会写东西,等我闲下来的时候就写,笔名我都想好了,就叫丁玲。” 沈岳焕笑道:“还是算了吧,你忘了去年因为你的事,鲁迅还把我臭批了一顿,他现在是文坛的一杆大旗,你要想写出名堂来,谈何容易。” 金岳霖一拍大腿道:“小沈,原来你跑回湘西是因为树人啊,这个好说,我去找下适之和志摩,让他们帮你说说。我知道树人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沈岳焕道:“这个事以后再说吧,”转向蒋伟道:“你不是说想回长沙去看你的同学吗?刚好老金也要回长沙,你们可以搭伴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蒋伟马上兴奋地对胡崇轩道:“也频,我带你去看我的同窗蜜友,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杨开慧,听说她现在有了两个儿子了,我们一起去逗逗那两个小家伙吧。” 金岳霖又劝了沈岳焕几句,沈却只轻描淡写道等年后再说,金岳霖见劝不动他,便道:“现在也快过年了,我家中还有很多事要办,那我就和小胡他们先回长沙去了,等过了年如果你想通了,尽快来长沙找我。” 沈岳焕笑着答应了,等送走了金胡三人以后,沈岳焕忽然抓住薛鹏的手道:“薛先生一向是做什么的?” 薛鹏愣了一下道:“做点小买卖而已。” “小买卖?怕是没本钱的买卖吧?” 薛鹏霍然一惊问道:“什么意思?” 沈岳焕笑了笑道:“合字几盘堂口?清水浑水?堂上几拄香?” 薛鹏吓了一跳,这些黑话他在齐云寨里经常听那些老土匪说,自己可不会讲,他也想不通面前这个说话一直文绉绉的年轻人会忽然说出这几句江湖切口。 薛鹏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而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问道:“怎么沈先生也是道上的人吗?” 沈岳焕沉默了一会才道:“小时候家里穷,也跟着在道上混了几年,后来出去读了书才没做了。” 薛鹏看着他笑了起来:“看你年纪不大,原来还有这番经历,那你也算是弃武从文了吧,我看干脆叫你沈从文好了。” 沈岳焕也跟着笑道:“是啊,我早也有这个想法,那以后我就改用这个名字了。” 两人经历相仿,兴趣相投,大有相见恨晚的态势。正说笑间。陈虎他们已经带着阿多回来了。陈虎在薛鹏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薛鹏本来还阳光灿烂的脸马上阴沉了下来,半天没有做声。沈岳焕见机,连忙起身告辞,薛鹏随便挽留了一下,便也不再多说了。 别过沈岳焕,薛鹏的脸上马上挂上了浓重的寒霜:“你说什么?铁牛不在花楼了?” 陈虎还没说话,阿多已经抢先开了腔:“原来你们是要找花楼老板的甜心啊,他早几天就被一个老头子给带走了。” 薛鹏仔细问了问那个老头子的样貌,八成就是杜心武,顿时心灰若死。铁牛现在和他在一起,自己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招惹,真要惹怒了杜心武,估计连云峰这点人都不够他杀的,看来这次自己是要空手而回了。 薛鹏看看陈虎,陈虎也是一脸的沮丧,看起来他要杀铁牛之心比薛鹏自己都要强上许多。薛鹏忽然想起来,问阿多道:“你刚才说什么花楼老板的甜心,甜心是什么意思?” 阿多神秘兮兮地笑道:“哈,老土吧,在长沙的学生口里,甜心就是亲爱的情人。” 薛鹏道:“你们不会是搞错了人吧?铁牛是兰姑的儿子,怎么会是什么甜心?” 陈虎立刻满怀希望地抬起头来,阿多也有些迷糊了,问道:“你们要找的是不是个身材高大,样子很凶而且还断了一条手臂的男人?” 薛鹏和陈虎大点其头,阿多自得地道:“那我说的就没错了,就是老板的甜心,而且还是非常甜的甜心。” 看见薛鹏执意地摇头,阿多急了道:“真的哦,我还和七姑娘一起去听过他们的床。噢,上帝啊,兰姑那晚叫得真是带劲啊,连七姑娘都脸红了。你们说的那个铁牛真是个高手。” 薛鹏和陈虎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一会,薛鹏才一边想一边说道:“铁牛是兰姑的儿子。”他随即扳起一个指头道:“不过兰姑只是他的继母,本身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再想一会,薛鹏又道:“铁牛从小由兰姑带大。”随即又扳起一个指头道:“相处久了产生一些感情也是很正常的,而且兰姑恐怕从来也就不是个什么正经的女人。” 看到薛鹏第三个指头曲了又伸,陈虎忽然道:“虽然兰姑不是他的亲娘,但是他们这样毕竟是伤风败俗的,要是在陈家村里,哼哼,早就被捉去沉塘了。” 薛鹏心头好象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念头,登地立起来道:“我想到了。” 众人都不解地看着他,薛鹏解释道:“我一直都不明白以铁牛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留在齐云寨里听马胡子和军师的话。现在我想出来了,一定是军师掌握了铁牛这方面的把柄,铁牛不得不听他的话,现在军师死了,铁牛也就自由了,所以他才会这么急着离开齐云寨。” 云炎和曹锡马上赞同了薛鹏的看法,陈虎想了一会,也点头表示同意,只有阿多茫然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啊?” 第一百零九节 岂可曰无衣,当与子同袍 薛鹏没有理他,宣布道:“既然铁牛不在这里,我们也不要打草惊蛇了,还是直接回山吧,只要兰姑继续在大丰集开她的花楼,我相信铁牛一定会再出现的。” 听到要回山了,大家都很高兴,只有小金翠嘟着嘴说还有好多东西还没买,薛鹏只好耐着性子又等了她半日。临行的时候,薛鹏看着小金翠买回来的大包小包不由得摇头叹息,开玩笑道:“不会是把以后的嫁妆也一起买了吧?”急得小金翠捏起拳头要打他。 薛鹏笑着让两个人帮她背起了这些包包,转头一看,那个阿多居然象个跟屁虫一样跟着自己。薛鹏奇怪地问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忽然想起来,大方地挥手道:“那个决斗的事就算了吧,我不要你做我的什么奴隶侍从了,你爱上哪就去哪吧。” 谁知道阿多心里早就存了另一番念头,他这次来中国大部分原因是要避避风头,家里面是很要让他受一点教训、吃一点苦头的,所以在金钱上面对他卡得很死,而他在学校里赚的那点薪水,扣来扣去的远不能满足他伟大的浪漫主义情怀。这次他看见薛鹏出手那么阔绰,完全不象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土财主一样,便颇有意跟着薛鹏混些日子赚些花消。是的,他是土匪,不过土匪有什么大了不的,我们西班牙的贵族,有哪家祖上没有出过几个土匪或海盗的,而且在中国做土匪,就算被官府抓了,自己有外交豁免权,官府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也得低眉顺眼地把自己送到大使馆去。 阿多既然这么想,那无论薛鹏怎么说都是赶他不走的了,还被他咬定为了维护骑士的尊严,自己一定要牢牢地跟在薛鹏身边直到把赎金付清。薛鹏拿他没法,想一想,这家伙现在光秃秃的,看上去和那些西藏喇嘛也差不多,不是非常引人注意,便干脆也一起带他回山了。 以前薛鹏下过几次山,虽然都是几番波折,可基本都能够心想事成,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这次下山除了收了个假和尚,可以说是白跑了一趟,所以在回山的路上人人都不敢多话,怕引起薛鹏不快。可是薛鹏自己倒象没事人一样,只闷了一会就开始指点评说山景林幽了,还不时讲几个笑话逗逗小金翠。路上休息的时候,他凑到云炎身边问道:“合字几盘堂口?清水浑水?堂上几拄香?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云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些话你从哪听来的?这可不能乱说的。” 薛鹏笑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接着道:“这些话我以前好象也听过,但是都没怎么注意,这次给人家一问,还真的答不出来,只好乱敷衍过去。我想你苗寨的人多,消息灵通,神通广大,一定知道这些意思的。” 云炎正色道:“幸亏你没去乱答,这些话是袍哥会内部专用的黑话,你不是袍哥又要乱用的话,就招了他们的忌了。其实他们的黑话很多种,我也不是很懂,这几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问你在哪座山哪座堂口,是清水还是浑水,排行第几。” 薛鹏问道:“清水浑水是什么意思?” “那是两种袍哥的称谓,清水袍哥多是有正当职业,从达官贵人到贩夫走卒都叫做清水;而浑水嘛,大概就是和你我差不多的人了。” “哦,怪不得常听人说淌了这趟浑水,原来是这个意思。对了,袍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云炎笑着站了起来起来道:“你还真是问题多,不过告诉你也好,以后你也不可能只守在连云峰这小地方,要是出去江湖上面跑,这些事还是知道得越多越好。满清入关以后,郑成功孤悬台湾准备反攻,先派手下大将陈近南进海联络反清同志。陈近南先是创立了天地会,跟清兵打了几场大战。后来陈近南被郑克爽捕杀,天地会也就慢慢散了,一部分流到四川和李自成残部合在一起,就成了袍哥会;一部分由洪旭带到广东成了洪门;还有一部分归附于清廷,成立了安清帮,专门替清廷管理漕运,慢慢就成了上海的青帮。不过听说这青帮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太平天国能够攻下南京,青帮着实出了不少力,所以相传太平天国留下的财宝也都托付给了青帮。再说这袍哥会,取的是关云长挂印封金不忘旧锦袍的典故,也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意味在里面,本来只在四川展,现在渐渐地已经扩展到了整个江南了。” 正说着,云炎无意中一转身,现全场的人都在鼓着眼睛看着他,云炎吃惊地问道:“怎么了?” 曹锡笑嘻嘻地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肚子道:“你这肚子看起来不大,装的东西可不少哦。” 云炎笑骂着拨开他的手道:“你不知道我派了多少族人去打听这些事,有几个还差点被当作风子给他们黑串了。” “疯子?” “呵呵,这也是黑话,就是差点被他们当探子给杀了。” “哦,别扯远了,接着说接着说呀。” 薛鹏连忙叫停:“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赶路吧。” 刚走进大石门,就看见山上一路披红挂彩的好不喜庆。齐云寨在连云峰一带的土匪中一直都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这次居然能一统连云峰,这让山上的一些老人都有些趾高气扬了,就连一直守大石门的几个小土匪平时走路眼睛都抬得老高。现在一见到薛鹏,立刻上来巴结,其中有个叫道:“二当家,你可回来了,寨主都找你几次了。” 马胡子找我?薛鹏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知道自己下山追杀铁牛的事了吧。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曹锡云炎他们都是使劲地摇头,薛鹏想想,这次带下山的都是跟了自己很久的人了,应该不会有人告密吧。要是现在和马胡子翻脸动手绝对是没有任何把握的。 薛鹏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聚义堂,马胡子正在堂上转来转去呢,一见到他进来,搓着手笑道:“老二,找你几天了,你收拾一下,等过了年我们就去湘西王那里拜山。” 湘西王?薛鹏吓了一跳,不就是那个布局杀贺龙的陈渠珍吗?自己用烟熏死他那么多人的事,不知他有没有收到消息,要是知道了,自己去给他拜山不是送羊入虎口吗?薛鹏装傻问道:“寨主,这个湘西王是谁啊?我们为什么要到他那去拜山?” 马胡子道:“你来寨里的时间还不长,难怪你不知道。这个湘西王本来叫陈渠珍,不过大家都叫他陈老统或陈巨金,原来是在西藏那边做军官的,后来被英国人打败了,就带了些枪炮回来在沅陵开了香堂。由于他人面熟,关系硬,白道黑道都混得很开,自己也做过几任湘西镇守使,号称在湘西地面上跺跺脚大山都要抖三抖,所以别人都叫他湘西王。象我们这一带道上的兄弟,每到年节都要去给他拜山送礼,一来拜会下各方神圣;二来万一将来失手被捉了也希望湘西王出面说说好话。” 马胡子叹气道:“以前我们齐云寨名声太小,我和军师虽然每年都去拜山,可都是只在外山就把我们给打了,连湘西王的面都没见过。今年可就不一样了,前几天湘西王亲自打人来下请柬,邀我们一起去闹闹年,顺便讨论一下南方的事。” 薛鹏想了一会,凑到马胡子身前道:“寨主,你有没有想过,他要讨论的南方的事到底是什么?” 马胡子没好气地道:“他要讨论什么,我哪里会知道?” 薛鹏道:“由此往南,不是广西就是广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陈渠珍找你和熊先生找你的目的是一样的。” 马胡子一听,也深思起来:“你说的很有道理,继续说。” “这个湘西王我虽然不了解,但就我所知,沅陵那一带是叶开鑫的属地,叶开鑫可是吴佩孚的大将,寨主要是去了那里,先不说他们知不知道你入了g产党,就光是要逼你表态反对广州政府,恐怕寨主你也过不了这一关吧。” 马胡子一**坐到椅子上,恨声道:“好你个湘西王,居然跟我来这一手,我。。。。。。。” 薛鹏道:“其实我们连云峰在湘西来说只是很小的一块,湘西王未必会把我们放在眼里,除了我们,应该还要其他很多山寨都收到了这种请柬,我看我们先不要急着做决定,看看别人的反应再行动也不迟。” 第一百一十节 年酒变毒酒,故人成仇人 回到自己小房,薛鹏的心情马上就放松了下来。屋子里曹锡正在和小金翠打闹着,曹铁在旁边笑嘻嘻地一下给这个出下主意,一下又给那个支个招。云炎和小杜在比划着贴春联,把房间里的几个门和柱子都贴上了红彤彤的对联,还在窗户上贴上了大大的福字和各式各样的剪纸。薛鹏看着看着,心底里似乎有一阵暖流直袭上来,自从陈家村出来,有多少年自己没有好好地过过一个年了。他的眼睛似乎被雾气蒙住,竟似有点湿润了。 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薛鹏笑着问道:“陈虎呢?他又猴到哪去了?” 陈虎的声音从窗外面传来:“我在这呢,刚才和石头去后山打了只大野猪,***,这只野猪真大,足够大家吃好多天的。” 薛鹏愣了一下道:“后山?那些猴子没打你们吗?” 陈虎从打开的窗户洞里探进来个脑袋:“没有啊,那些猴子安分得很,一见到我们就跑开了。听说自从白牡丹住到后山,寨里的人都不敢往后山去,那些野兽一个个长得可肥了,这几天开始不断有人到后山去打些回来,也没听有人被猴子打了啊。” 薛鹏大怒,这些猴子明明就是针对自己嘛,害自己出那么大个丑,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烧了那片林子,把那些猴子一个个剥皮抽筋。不过想归想,他始终都是有几分心虚的,而且一见到那些猴子就会不自觉地想起赛赛。他又转念想道,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跟几只猴子过不去呢,以后再也不去后山就是了。 接下来的几天,不断有人来向薛鹏辞行回家过年,薛鹏始终微笑着一个个准了他们的要求,到最后脸上的肌肉好象都要抽筋了,真恨不得找个微笑的面具戴在脸上。(..tw无弹窗广告)薛鹏默数了一下,来辞行的毒蛇队员一共是一百五十七个,再加上一些不回家的,看来陈虎已经把毒蛇队扩充到了一百六七十人了。 忙活了几天,等到大家真正开始闲下来的时候,却已经是要吃年夜饭了。阿多这几天很是垂头丧气,据他抱怨说在寨里转了几圈也没看见任何一个称得上美女的物体,整个山寨简直就象传说中的母夜叉王国,气得小金翠抡起大勺把他敲成了释迦牟尼,才乖乖地低头不说话了。 薛鹏笑着叫小金翠停了手,这家伙本来出身不错,却飘洋过海来了中国,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只要他不捅出太大的漏子,自己还是包涵一下吧。他看了看周围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象曹家兄弟、小杜石头他们也早都回家了。薛鹏转头看看云炎:“他们都回家过年了,你怎么不回苗寨?” 云炎笑道:“我们苗寨不过春节的,我们过花山节。” 薛鹏哦了一声,再问道:“我听说苗家的花山节是在正月初二到初七,那样的话,你也该回去做下准备呀。” 云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些正月里过的都是熟苗,因为跟汉人接触久了,连祖宗的节日也跟着汉人改掉了。我们生苗过的花山节是六月初六,那是祖宗显灵的日子,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花山节,说不定还会有多情的苗家女子看上你呢,哈哈。” 薛鹏还要再问,陈虎已经叫起来了:“薛大哥,快开吃吧,你不动筷子我们都不敢动呢,兄弟们可都饿了。” 薛鹏笑了起来,伸手端过陈虎递来的第一杯酒,准备给在场所有人敬酒。大家也都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等着看薛鹏说些什么。 薛鹏清了清喉咙,正要说话,“且慢”,云炎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大家都奇怪地看着他,云炎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上的酒杯,脸色非常地古怪,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地道:“我是个蛊师,这大家都知道吧。” 众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纷纷点头。 云炎接着道:“这杯酒里要是没有毒,那我就把眼珠子挖出来。”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陈虎一把就把倒酒的那人提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酒里下毒。” 那人是在新招进来的毒蛇队员,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劲地分辨道:“不是我,我没有下毒。” “不是他”,云炎缓缓摇头:“这些酒菜里面全都下了毒,他一个人是下不了的,除非有同伙。” 陈虎眼睛一瞪:“快说,你的同伙是谁?在哪里?” 那人腿都快吓软了,望向薛鹏道:“蛇牙,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从厨房把酒菜端出来而已。” 薛鹏和云炎对望了一眼,薛鹏沉声道:“陈虎,带人去厨房。”云炎马上道:“我也去。” 薛鹏黑着脸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余下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做一句声。幸好陈虎去了没多久就把肇事捉了回来,往地上一扔道:“薛大哥,就是这老家伙下的毒。” 薛鹏往地上一看,大惊道:“怎么是你?” 地上这个人薛鹏简直太熟悉了,从薛鹏上山第一天起,就只有这个人间接地对他表达过善意。看着这个做饭的老头,薛鹏不由得想起以前种种,特别印象深刻的是酿果子酒时的情形,薛鹏惊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在酒里下毒。” 老头看来被陈虎好好照顾过了,全身都是青紫色的伤痕,可是眼中却是深重的鄙视。他呸的一声对着薛鹏吐出一大口浓痰,薛鹏慌乱地躲开,几乎一头撞到柱子上。看到薛鹏狼狈的样子,老头放声大笑,旁边有人就要上来抽他耳光,却被薛鹏制止了。 老头笑够了,瞪着薛鹏道:“我本来只是要毒死你的,他们这些人都只不过是你的陪葬品。你个白眼狼,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来,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东西,上山第一天我就把你弄死了。” 薛鹏摸不着头脑道:“你干嘛这样说我?我可没有得罪过你。” 老头愤怒地道:“那赛赛。。。。。。”老头刚说出这几个字,薛鹏就心底一沉叫糟,果然老头接着骂道:“那赛赛哪里得罪过你了,你居然下这种毒手来害她,你这只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枉赛赛对你那么好。” 薛鹏支吾着道:“你误会了,赛赛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老头冷笑了一声,从身上掏出个物事往薛鹏掷过来,薛鹏眼急手快地接下来一看,却原来是一朵珠花。薛鹏的冷汗一下子沁了出来,这朵珠花就是他得自藏龙洞里,后来又送给赛赛的那一朵。赛赛死后他曾经疯一样寻找过珠花,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现在却居然到了老头手上。 老头暴叫着道:“看见了吧,认得了吧,这就是你送给赛赛的,可怜赛赛还把它当宝贝一样,还想成是你给她的聘礼。”他喘了一口气继续骂道:“这次赛赛死得那么蹊跷,寨里的人都说她是有女儿痨,我呸,我是看着赛赛长大的,她要是有什么病我还不知道?” 薛鹏浑身冷汗直冒,云炎和陈虎见机不对,把屋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薛鹏和老头独自相对。出去前,陈虎在薛鹏耳边道:“薛大哥,我们都在外边等着,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叫我们。” 薛鹏试探着问道:“那你们知道,厄,你们认为赛赛是怎么死的?” 老头深深地看着薛鹏的眼睛,好象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赛赛是怎么死的,我想,你比我,比你师父都更要清楚。一个刚出嫁几天的人,怎么会瘦成那个样子,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薛鹏笑了:“这么说你早就在怀疑我了?那为什么到今天才动手下毒呢?” “要不是白牡丹。。。。。。哼,小子,你别得意,我今天虽然毒不死你,等你师父伤好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薛鹏又惊又喜,惊的是现在好象白牡丹终于也怀疑到了自己身上,自从赛赛死后,他经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每次都是在白牡丹的刀光中大汗淋漓的醒来;喜的是以白牡丹那么高的武功居然也受伤了,这莫非是上天专赐给自己的最好机会? 薛鹏不动声色地问道:“师父受伤了?她人在哪呢?我去看看她。” 第一百一十一节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老头一时说漏了嘴,脸上满是后悔,却收紧了口任薛鹏再怎么说也不开口说话了。.tw[] 薛鹏把陈虎叫了进来:“大叔有些东西不想告诉我,你帮我问出来。” 陈虎正要答应,云炎从身后走了出来:“还是交给我来吧,我喜欢问人问题,哈哈,我是个好学的人。” 所有人都走光了,薛鹏坐在桌前对着满桌还没动过的杯盘愣。自赛赛死后,虽然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权力和地位,可是在心里始终有个心结纠结不去。薛鹏常常在想,如果白牡丹知道女儿的死讯会怎么样,如果白牡丹知道赛赛的死是自己造成的会怎么样,在自己也练过无恨十三刀以后,他无法想象当白牡丹无恨出手的时候,世上还有谁能挡得住?避得了?逃得过?虽然他对白牡丹有着深深的愧疚,可是比较起来,还是自己的小命更为重要一点。薛鹏每天祈祷着不要给白牡丹现了事情的真相,更希望白牡丹伤心之下就此离开齐以内寨,从此不再回来。可是现在看起来,无论哪位神佛都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薛鹏还在胡思乱想,陈虎和云炎进来了。陈虎黑着脸道:“薛大哥,这老东西不肯说,咬舌自尽了。” 云炎叹道:“真是看不出来,这位老人家骨头这么硬,脾气这么烈,真是一条汉子,我真不应该他下蛊来折磨他。” 薛鹏抱着头呻吟起来,云炎接着道:“虽然从他那没得到什么消息,不过我刚才又去厨房转了下,找到一个平时老头当孙子看待的小厮。那小子不顶事,一吓就说出来白牡丹在山腰的一个山洞里养伤,他还每天去给她送饭吃呢。” 陈虎用力拍了下云炎的肩膀道:“好家伙,原来你刚才偷偷离开就是去办这件事去了,真有你的啊。” 云炎笑嘻嘻地不说话,薛鹏大喜下亲自审问那个小厮。原来白牡丹上次被赛赛气走以后,出去在江湖上着实做了几件事情。后来放心不下赛赛回山来看看她婚后过得怎么样,却赫然只见一丘荒坟。 白牡丹哭了个死去活来,她绝对不相信寨里人关于赛赛得了女儿痨的传说,便找到老头来调查情况。老头本也是个有心人,在赛赛不断消瘦的时候就存下了疑心,保留下了赛赛的一些头。白牡丹拿着这些残到处去问个中高手,所有人都摇头,不象是得了病,也不是中毒,最后有个老医生吞吞吐吐地道:怕是被人下了蛊吧。 白牡丹这才如梦方醒,怒火中烧要回山找薛鹏算帐,路上却被一个日本忍拦住了去路。这个忍据说在日本也是很有些名气的,可是自从来中国被白牡丹这个女流之辈打败以后,回去日本就成了笑柄。忍咬牙苦练了些日子,自己觉得练得差不多了,又来到中国专门挑战白牡丹。白牡丹本就是心情激荡,那个日本人又练了几手歹毒的暗器功夫,虽然最后还是击杀了对方,自己却也落得重伤。 薛鹏从小厮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大致推断出事情的经过,他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道:“她的伤势怎么样?” 小厮从来只在厨房里打杂,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抖抖索索地道:“每次去她都是裹着被子的,不清楚她的伤势。[..tw超多好看小说]”看见薛鹏的脸沉了下来,小厮马上补充道:“不过听爷爷说,她的双腿都废了,还受了很重的内伤,一时半会好不起来,我还亲眼看见她吐过好多血。” 薛鹏站起身来走了几圈,轻声道:“那她的手,她的手有没有伤?” 这句话一问出口,陈虎云炎都站了起来,屏住呼吸等待着小厮的回答。 小厮的回答却让几人都又重新坐了下来,白牡丹对自己的一双手珍逾性命,虽然身上受伤多处,手却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天深夜,薛鹏带着人跟着小厮找到了那个山洞。山洞座落在山腰一个很不起眼的所在,旁边都是斜坡,洞口还长着深深的杂草。 看到薛鹏远远的看着山洞伫立不语,所有人都不敢做声。过了很久,云炎才走上去道:“还没做决定吗?” “啊?”薛鹏茫然地看着他。 云炎看见薛鹏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觉心里有气:“你要做什么就快些做了回去,如果还没有拿定主意我们就先回去了,大过年的,晚上又冷,叫我们都在这里陪你喝风吗?” 薛鹏口里喃喃道:“我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竟捂着脸蹲了下去。 云炎忽然又有些不忍了,也蹲下去拍着他的肩道:“现在我们这伙人的性命一多半都在你手里了,你要是一倒,很多人都不会放过我们的。我听说汉人里面有句话,叫做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说完,他知趣地退开了。 又过了一会,薛鹏缓缓站了起来,眼睛里面寒光闪动如暗夜中的狼。薛鹏道:“你们先在外面做好准备,我过去看看情况。” 这个斜坡很不好走,薛鹏费了好大的劲才下来,刚到洞口,就听到一个声音问道:“是谁在外面?”这个声音薛鹏简直太熟悉了,正是白牡丹的腔调,只是越显得苍老了。 薛鹏静下心来不做声也不挪动脚步,洞里静止了很久,才听见白牡丹幽幽地道:“是薛鹏吗?” 薛鹏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就要马上拔腿开溜,,忽然想起来白牡丹腿脚不便,是追不出来的。薛鹏好不容易稳定下心神,毕恭毕敬地道:“师父,是我。” 四外无声,可以清楚地听见洞里的人深吸一口长气。过了一会,白牡丹才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洞来坐坐?还站在外面做什么?” 薛鹏哪敢进去,连忙道:“徒弟听说师父偶感微恙,心中焦急之下特来探望,今见师父身体大安,这才放心。徒弟在寨中尚有诸多要事要处理,等过几天再来向师父请安吧。”说完就要走。 轰的一声,洞里似乎有桌椅翻倒的声音,白牡丹焦急的声音从洞里传来:“你不能走,不能走。。。。。。” 白牡丹这会也是心急如焚,这次回山如果不是自己受了伤的话,早就去把薛鹏这个白眼狼一刀两断了。本来她还捺着性子在洞里养伤,就是为了伤好了以后能够找上门去手刃仇人。谁知自从昨天晚上起,做饭的老头就再也没送饭过来,让她今天一天都只喝了几杯凉水,偏生自己又行动不便,到现在已经是饿得头昏眼花了。 刚才听到似乎熟悉的脚步声,白牡丹就已经知道薛鹏来了。她心头大喜,一心想把薛鹏骗进洞来一刀结果了。可这小子偏生奸猾得跟鬼一样,就是不肯进洞来,现在居然好象还要走开了。白牡丹大急,连忙叫住了他,压抑了好久的火暴脾气又冲了上来:“我问你,赛赛是不是你害死的?” 洞外半天都没有声音,白牡丹怕他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就听到薛鹏叹气道:“是。” 白牡丹一下子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似乎有许多星星在飞转缠绕,虽然一直怀疑薛鹏,可是她始终还不太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所以一直想要找机会跟薛鹏当面对质。现在薛鹏亲口承认,她反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过了好久,才捶床痛哭道:“赛赛啊,我苦命的女儿啊,你的命比你娘的还苦,你在天有眼,看看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吧。” 薛鹏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 话音刚起,就听见洞里叮的一声,随即从黑暗中飞闪出无数道金光,好象撕破重云的霹雳一般,互相撞击着,一路叮叮之声不绝,直奔薛鹏的面门而来,正是白牡丹含恨出手的无恨十三刀。 第一百一十二节 烈火白牡丹,血雨齐云寨 薛鹏自从走下斜坡,就一直在提防白牡丹的飞刀。[..tw超多好看小说]虽然他从来没见过白牡丹的无恨十三刀,就是平时示范刀白牡丹也只是略摆个姿势而已,可是从山后那些猴子那里,完全可以想象出白牡丹本人的飞刀该有多么恐怖。看见刀光迎面而来,薛鹏不敢怠慢,自己的飞刀也立刻出手,半空之中就象下了一场光雨,丁丁当当地震得耳朵都快麻了。 薛鹏飞刀一出手就立刻闪身到了洞壁后面趴着了,却现白牡丹的飞刀竟然全部被自己击落了,薛鹏大喜,看来这一天里做的工夫全都没有白费。先是饿了白牡丹一天,让她出刀无力,其次自己这一天也没有闲着,在小厮那里把洞里的地形问了个清清楚楚,知道里面有几道弯,几道坎,估摸着白牡丹要是出刀的话会以什么样的手法,什么样的力道,自己该怎么躲。现在看起来,这些功课还真派上了用场。 洞里一时没了动静,估计在判断薛鹏有没有中刀,薛鹏扬声道:“师父,无恨十三刀讲究无恨无怨,无欲无求,你刚才的刀好象有些不合心法啊。” 洞中传来一声杯盏摔破的声音,接着又是白牡丹锤床声:“赛赛,你好糊涂啊,怎么还是把刀谱给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真是要气死老娘啊。”声音悲苦暗哑,到后面竟成了声声的啜泣。 薛鹏听得心里又酸又愧,站起来道:“师父,我寨里还有事,先告辞了,以后每年清明我都会去看你和赛赛的。”说完,象只兔子一样迅速地跑掉了。 这时云炎他们把引火的材料全都准备妥当,一见薛鹏的颜色,便开始放起火来。.tw[]陈虎放火已经颇有了经验,也知道洞里面飞刀厉害,只安排人远远趴着地面或贴着洞壁把点着火的枯草丢进洞里去。薛鹏远远地看着,整个人好象木偶一样呆立着默不作声。 此时风高物燥,洞中火势很快就高起来,隐隐可见洞壁上几个小风口往外突突地冒着浓烟。火光中不时听到必必剥剥有东西烧着的声音,伴着白牡丹间或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剖心澈骨的咒骂,在夜色中远远传开,为暗红的天空留下一番注解。 薛鹏不做声,旁边的人也全都默默地看着山洞渐渐地红了个通透,看着火光中似有个人影在挣扎翻滚,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那个小厮却没有这么好的定力,跪在地上又流泪又叩拜,不时呕出一大滩秽物,不一会瘫倒在地上道:“你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薛鹏对陈虎道:“他叫你杀了他,你没听见么?” 陈虎笑嘻嘻地道:“听见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象这样的要求,我一辈子也没听到过。”众人都笑起来。 笑归笑,陈虎手上可一点都不含糊,他拖着小厮转到山背后,不一会就提着血淋淋的刀回来了:“好了,他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火光中,渐渐地所有声音都沉寂下来,但是所有人都不敢松懈,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几只长枪也早已经摆开了阵势,毕竟这次烧的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武林高手,要是给她逃了出来,自己等人全部都不用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但是白牡丹终于没能逃得出来,等到火势减弱的时候,薛鹏咳了一声道:“陈虎,刚才我的飞刀很多丢在洞口了,你等会看看能不能找回来。(..tw)唉,这么大的火,估计早都烧化了,又要到大丰集去打了。” 陈虎的眼睛便专注地盯着洞口的地面,忽然道:“薛大哥,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薛鹏顺着他的眼光看出,只见在洞口地面上横竖地插着几枚似铁非铁的东西,就好象个铁环上加了五六个尖利的刺角。大家都摇头表示没见过这个东西,说是铁蒺藜吧,又太扁了,正在议论纷纷,薛鹏忽然想起,白牡丹曾经给他讲过,这个是东洋人用的暗器,叫做什么手里剑的。 薛鹏的冷汗马上就下来了,这些手里剑插着的地方,正是刚才自己和白牡丹说话时站的地方,看来白牡丹刚才明着飞刀,暗里还了不少这个与黑夜同色根本看不出来的手里剑,要不是自己早就躲到一旁,肯定是要着了道的。 最后一丝火苗熄灭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一股烤肉的味道在清新的空气中挥之不去。薛鹏面无表情地看着从洞中找到的焦尸,扬扬手安排人去埋了,想了一会又交代道:“要厚葬。” 薛鹏呆呆地站在崖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中似有泪光漾出。所有的人都不敢上前,都只瞟着云炎。云炎被他们逼得没办法,只好走上几步与薛鹏并肩站在一起,看崖下阳光明媚,晨鸟欢鸣。 云炎笑着问道:“后悔了?” 薛鹏侧过头来,似乎在看着云炎,又似乎没有看着云炎:“我没有后悔,只是心里好痛。”云炎道:“很多事情,做过了就不要去多想了,而且这次你也是没有办法,不先下手为强的话,等她养好了伤你就凶多吉少了。我记得你们汉人有个英雄说过: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 薛鹏轻轻地摇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后悔。我刚才把我这几年的经过都回想了一下,杀死陈飞,害死赛赛,烧死师父,哪一件都让我痛彻心扉,每次一想起来就痛得不能呼吸,几乎都要把我逼疯了。可是现在想想,如果让我重新再来一遍的话,我绝对还是同样的选择,因为,至少在当时来讲,这都是我唯一的选择。既然这样,我也就绝不后悔了。马胡子叫我蛇牙,我现在想想还真是符合我的境遇。我听人讲过,毒蛇的牙齿之所以令人恐惧是因为蛇毒出自于它,但事实上,蛇牙本身并没有毒,只是毒液的开口正好在齿沟里,当用力压迫蛇牙时,蛇牙上的小囊被挤压,蛇毒才会释放出来。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如果不是因为经受了这么多的欺压,我也不会变得象现在这么恶毒。” 顿了一下,薛鹏笑道:“看我这人,也不管你爱不爱听,就跟你说了这么多。不过说真的,和你这么说说话,心里好受多了。” 正说笑间,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薛鹏回头一看,小金翠和桃花正惊愕地看着他们。桃花一手拿着药锄,一手牵着一岁多的儿子马曙冬,背上还背着个大药筐,一看就是趁着清晨出来采药的。 小金翠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昨天哥哥他们就鬼鬼祟祟的,晚上还不带自己出来,肯定是有什么秘密行动,现在一大早站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多半也不是做什么好事,自己何必要喝破他们呢。想到这里,小金翠拉着桃花的手道:“桃花姐,那边山崖下面应该有很多好药,我们去那边吧。” 桃花一见薛鹏就有些心慌,也没去多想其他的事,低头就要走开。马曙洞却挣脱了母亲的手,指着薛鹏道:“你,坏人。”一下子,全部的人都尴尬起来。 桃花连忙又牵上儿子的手:“冬冬,乖,跟妈妈去那边。”说完迅速地带着儿子走出了薛鹏的视线。 薛鹏目送着她们远去,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云炎眼神炯炯地看着自己,薛鹏有些不自然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想了一下又道:“这么小的小孩子,我才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呢,而且,好象他说的是实话,哈哈。” 云炎饶有兴趣地看着薛鹏的脸道:“将来你除掉马胡子,这个小孩怎么办?我记得有部戏叫《赵氏孤儿》,好象就是说的小孩长大了报杀父之仇的故事。” 薛鹏有些不高兴地道:“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事情了。”便开始往崖下走去,却忽然又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们离去的方向一眼。 二当家被人下毒,这个事在齐云寨里迅速传开了,一时间寨里众说纷纭,什么样的小道消息都有,但是所有的源头都指向了马胡子。马胡子心知肚明自己没做过,可是这个嫌疑始终无法洗清,为了表示清白,马胡子龙颜震怒地要求彻查此事。 薛鹏本来想阻止,云炎却用眼神示意他把这桩差事亲自接了过来。在接下来的几天,薛鹏打着查找同谋的旗号在寨里四处抓人,以前寨里的一些老人,特别是跟军师关系密切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当时军师派来卧底的许瘸子三人更是不会放过。经过审讯,许多人都被吊死在寨前的大树上,罪名当然就是和做饭的老头串通合谋毒害蛇牙。 第一百一十三节 洞庭初茶会,薛鹏再下山 整个新年,齐云寨里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这个案子牵扯进去,无缘无故的成了枉死鬼。这个紧张的气氛直到过完元宵,薛鹏那些回家过年的手下都回来报到了以后才缓和下来,而薛鹏在寨中的地位益高了,许多以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大土匪、老土匪见到他就浑身抖,几乎都不敢正面瞧他一眼。 借着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机,薛鹏把毒蛇队的装备全部换了一遍,基本上能够做到了人手一枪,曹锡居然还准备出了一杆大旗,上面一条狰狞的毒蛇昂吐信,口中的蛇牙寒光逼人。 陈虎把毒蛇队分成了十几个小队,以前的老队员每人带一个小队,就连曹铁和曹锡也都成了小队长。他完全照搬薛鹏以前的训练步骤,花了十几天时间把连云峰范围内所有的乱坟场全部清理了一次,来往官道上再也见不到一根散落的白骨,附近的居民都对薛鹏和陈虎歌功颂德。 一天下午,薛鹏正在和刚从苗寨回来的云炎说着话,有人来通知他,马胡子有请。 薛鹏笑道:“我早叫你们不要做得那么嚣张了吧,你看,现在马胡子也坐不住了,不知道要怎么数落我呢。” 云炎也笑道:“那件事他是张飞跳进砚池里,洗不掉的黑,估计不会为这个找你的麻烦。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又是陈渠珍那边来人了吧。” 薛鹏来到聚义堂时,果然看见马胡子正在和一个年轻人攀谈。这个年轻人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削瘦,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十分精明。 马胡子见到薛鹏进来就叫道:“二弟,快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唐生智唐师长的信使。” 年轻人笑着修改道:“现在应该是叫唐主席了。” 唐生智?薛鹏只在当年放还唐生明的时候远远见过他一面,他派人来这里做什么? 从年轻人的口中,薛鹏终于了解到了外面最新的局势,前不久,唐生智巧妙逼走赵恒惕,轻取长沙,现在已经自封为新一任的湖南省主席了。可是他也担心自己这个主席做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筹划着开一个茶会,邀请各届名流一起来雅量高致一番。 薛鹏心中冷笑,名流?马胡子这样的土匪也算名流,看来唐生智是实在请不到什么人,病急乱投医了。他装做思索了一会道:“我们山寨和唐主席一贯交情不错,按道理是应该亲往道贺的。可是我们这一带有个规矩,每到年头都要去湘西王那边去拜山,所以实在没有办法再去赴唐主席的茶会了。” 薛鹏说完,满以为马胡子会顺着自己的话头回绝唐生智的邀请,可是抬头一看,马胡子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那个年轻人却开口说道:“这一点二当家完全不用担心,湘西王陈渠珍那里我前几天刚刚去过,他是满口答应一定亲身到会的,所以你们完全可以到茶会上再聚。” “哦,这个茶会准备在哪里开呢?省城长沙?” “长沙这一段有些纷乱,而且人多眼杂,多有不便,所以唐主席准备在洞庭君山之上开这个茶会,品君山银针,赏极目洞庭,也是人生美事。” “这么美的意境,想必一定会有很多名流参加吧。” 年轻人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这次唐主席是面向全国电邀请的,只有一些交通不便又没有电传的地方才由我们这些小人物来跑跑腿。我出来得早,具体有哪些人答应会来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由于现在战局混乱,广东那边又雄兵图变,所以有很多人准备趁这个机会来打探一下消息,分析一下局势,结交一些朋友,拉拢一些同盟,我想,来的人应该不会很少吧。” 薛鹏忽然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你是唐主席的部下吗?真是好口才。” 年轻人笑道:“我叫夏光,是唐主席的同乡,这次他分身乏术,我是帮他的忙来做个信使的。” 看着薛鹏狐疑的眼神,年轻人进一步解释道:“唐主席是东安人,我是武冈人,相隔不远,所以也算得上同乡。而且以前唐主席对我们多有照顾,这次我们也算是还他一个人情了。” “你们?” 旁边的马胡子笑着道:“哈,老二,你还不知道吧,别看他年纪小,也是我们的同志哦,刚才他正在和我讲解什么是g产主义呢。” 薛鹏大吃一惊问道:“你也是产g党?” 夏光面上一红道:“我刚交了入党申请书上去,还没有通过组织审核呢。” 薛鹏心里大是不以为然,这个g产党还真是奇怪,一个非党员居然还能向马胡子这个正式党员讲解什么g产主义。不过这段时间还真是邪了门了,老是遇到一些跟g产党有联系的人,不是党员就是想要入党的人,看来自己该去拜拜神烧烧香了。 薛鹏问道:“那寨主准备什么时候到君山去?” 马胡子看着他道:“这段时间我家里事情比较多,而去君山那边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所以老二你就替我去了吧,就当下山去散散心。” 家里有事?薛鹏这段时间也曾有耳闻,马胡子在张罗着给儿子请个塾师了。虽然很多都知道薛鹏有一肚子墨水,不过象他这种亲手杀死过自己学生的老师桃花可不敢来请,当然请了薛鹏也不会去。 薛鹏想了一会,这次下山应该是是个不错的优差,而且象这种茶会,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装饰品,是轮不到自己表什么意见,出什么点子的,就借着这个机会去洞庭湖玩玩也好,顺便松散一下自赛赛死后一直郁结着的心情。 看到薛鹏点头答应,马胡子得意得不行,这一段薛鹏把寨里搞得鸡飞狗跳的,许多人都到他这里来告过状了,可偏偏自己还不好开口说。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把薛鹏调开几个月,等他回来估计早就已经风平浪静了,如果到时候他还要旧事重提,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驳回了。 薛鹏问道:“可是君山我没去过,万一迷了路耽误了时间怎么办?” 夏光马上道:“正好我这边的差事都已经完了,二当家可以和我一起走,也好有个伴。” 马胡子满脸的失望:“你这就要走吗?我还想多听你介绍一下革命呢。” 夏光笑道:“其实这些我也都是听别人讲的,有的人比我讲得好得多,要不下次我介绍你去听下毛先生的课堂,那才真是精辟呢。” 薛鹏也道:“既然这样,等我准备一晚,我们明天就出,寨主你也可以与小夏多交流一会。” 当天晚上,薛鹏在小房里公布了他的决定,并且解释这次等于是出去郊游,所以只能带很少的人去,说完就很得意地期待着下面踊跃的报名。可是等了半天,却只看见陈虎打着哈欠说现在毒蛇队的训练正到了关键时刻,他实在抽不出身来,而且宣布曹家兄弟也都不能去。小金翠一直是跟着陈虎的,见他不去,马上也说不去了。薛鹏大为失望,看看云炎,云炎正闭目养神呢,被薛鹏一问到只管把头慢慢地从左摇到右,又从右摇到左。 薛鹏大怒,居然没有人愿意跟着自己出去,他只好亲自点将了。陈虎那边好象是有合适的理由,就不跟他计较了,云炎这小子分明就是做懒,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得把他带上,小金翠年纪太小去不了那么远也可以做罢。在曹家兄弟的身上薛鹏和陈虎争得面红耳赤,最后陈虎只好委屈地让小杜顶替曹锡跟着薛鹏一起去,薛鹏还满心不舒服地想道,现在自己要从毒蛇队里拉一个人出来居然还这么难了。 正在争论间,阿多跑了进来,也不知道他从哪得到的消息,兴奋地强烈要求要跟着薛鹏下山。 第一百一十四节 古丈李家洞,沅陵河涨洲 阿多自来山上以后,可以说一直没有尝过荤腥,这次听到薛鹏要下山,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就象只饿了很久的狼一样嗷嗷叫着一定要跟过去。 薛鹏对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家伙一直没什么好感,本来不想带他,但是转念又想道,这次下山是去参加茶会又不是去打架,带个所谓的贵族去,至少在交往礼节方面还能有人指点,所以也就答应了阿多的要求。 第二天一大早,薛鹏、杜谷、云炎和阿多一起跟着收拾停当的夏光出了,云炎看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一边走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嘟噜,薛鹏也不去理他,却和夏光有说有笑起来。 一路聊下来,薛鹏现这个夏光年纪虽然小,可是口齿非常伶俐,头脑也非常灵活,便动起了歪念头,几次要把他哄骗到自己手下。可是夏光居然一点也不卖他的帐,只是说他已经许身革命,不能再作他想了,把薛鹏气得牙痒痒的。 等到几个人都走得疲累了的时候,薛鹏忽然指着前面一个镇子道:“你们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一带夏光来回走过几次了,路线都熟得很,看了看小杜和阿多都是一脸茫然的神色,微微一笑就要开口,却听见云炎懒洋洋地道:“古丈,李家洞。” 薛鹏吃了一惊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云炎翻了翻白眼,薛鹏也马上觉察到自己问得有些白痴了,云炎布下了那么大的消息网,这些周边地理的事情应该是难不倒他的。 夏光笑着道:“是啊,这里就是李家洞,你们都来过吗?” 薛鹏对这个李家洞可以说是印象深刻得很,马上答道:“我以前来过,还和这里面有个叫张大治的小子有点过节。[..tw超多好看小说]” 这回轮到云炎大吃一惊了:“你认识张大治?” 薛鹏奇道:“怎么?你也认识他?” 夏光有些迟疑的问道:“张大治?就是张平吧?” 云炎重重的点头道:“是,天见张平,日月不明;地见张平,草木不生;水见张平,浑浊不清;人见张平,九死一生。” 薛鹏有点不敢相信地道:“喂喂,看你说的好象个恶魔一样,不是说的同一个人吧,我说的张大治只是个半大小子啊。” 云炎道:“那就更没错了,张大治原来只是个纨绔子弟,平日在乡里耍点无赖,弄不起什么风波。前年他不知道从哪弄了枝汉阳造,每天背着招摇过市,引了一大群市井少年跟着他混,而且这小子性格乖张,手段毒辣,很快就拉起了一大票杆子,现在已经成了古丈一霸了。” 薛鹏大怒道:“他娘的,那把汉阳造就是抢了我的。”他把当年在李家洞失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几人听了都是愤怒非常,小杜提议说干脆摸进李家洞去摘了张平的脑袋,却被云炎直接无视了。 薛鹏想了想,问夏光道:“你们这次也邀请了张平吗?要是这样我就不去了,我不想看见他。” 夏光道:“不可能的,他既不象陈渠珍那样坐镇一方,也不象你们和唐主席有些交情能帮他说话,只是地方上的一个小恶霸,我们还没把他放在眼里。.tw[]而且这次我一路上听到他杀叔霸婶,**掳掠,无恶不作,要是给我看见早就一刀砍了,怎么还会去请他?” 那边小杜还在说要冲进镇子里去,云炎却耐着性子告诉他现在身边只有这么几个人,还没看见张平就全部挂了,小杜这才作罢,嚷着说以后多带些人来血洗李家洞。薛鹏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夏飞,从他刚才的话里,薛鹏似乎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原来唐生智叫自己去还是要帮他说话的,居然连八杆子打不到的齐云寨都要扯上,可见唐生智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看来自己这次下山也不会是那么风平浪静啊。 不一日,一行几人来到了沅陵,准备在这里顺江而下,在小杜去找船的当儿,薛鹏几人就坐在河涨洲上的茶馆里细细地品茶。 薛鹏上次经过沅陵还是跟着马胡子一起行色匆匆,这次却不急着赶路,所以心情也很是放松。他指着洲心的高塔问道:“你们看,那座塔象不象一把宝剑?” 云炎看了一会,笑道:“不象,哪有这么奇形怪状的宝剑?” 薛鹏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唐朝顾彦辉的佩剑疥痨宾,就是这个样子的。”云炎使劲摇着头,直说薛鹏杜撰。 几人正在说笑,忽听得沅江之上传来一阵嘹亮的船工号子:沙金滩来燕子滩,百曳滩来九矶滩,横石滩来会石滩,嚷滩下面是储滩,碣滩过去清浪滩,施于滩接次各滩,王沙滩来孟公滩,癞子滩来凌津滩,桃常之间有两滩,圣滩下面娘娘滩。 虽然江阔风急,以薛鹏的耳力还是清楚地听出了歌中的字句,听是听出来了,可是一句也不懂什么含义,薛鹏忍不住把茶博士叫来问一下究竟。茶博士正在给各桌端茶送水,忙得不可开交,却被薛鹏叫来回答这些不相干的问题,自然满脸的不高兴。这不高兴的表情才在脸上略停留了几秒,却马上就被薛鹏塞到他手里的那个大洋给击到九霄云外去了。 茶博士把谄媚两个字完全地写在了脸上,知无不言地给薛鹏解释含义。原来那号子听起来难懂,其实意思非常简单,就是把沅水自沙金滩而下直到鼎城的十八处险滩全部串编成一曲号子,让船工们到了一处,唱着歌儿就会知道下处会到哪里,会遇到什么危险。 茶博士讲得高兴起来,指着道:“我们的茶馆所在,就是百曳滩头的河涨洲,相传以前有个巫师云游经过此地,看见土司的女儿生得美貌无比,就起了歹心。。。。。。” 砰地一声,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桌上,旁边桌上的一名大汉大叫道:“你娘个麻皮,还不死过来给老子们倒茶,要老子砸了你这烂店子么?。”茶博士的脖子眼见得就缩下去一大截,连跑带跌地赶了过去,那大汉嘴里还要不依不饶:“哪里来的几个乡吧佬,占住茅坑又不拉屎,要问回家问你娘去。” 薛鹏大怒,和云炎对视了一下,云炎眼里也满是杀机。看到薛鹏点头,云炎就要暗中放蛊,忽然外面吵吵嚷嚷的闯进来一大票人。 薛鹏眼尖,一眼就看出跌跌撞撞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派去找船的杜谷,不知什么缘故被人绑得象粽子一样,看起来还很吃了一些苦头。薛鹏心中虽然又惊又怒,可是看见来的这群人个个腰粗腿壮,凶神恶煞的,却是不敢乱动。 一个粗壮的汉子一手把小杜提起来举在半空道:“好好看看,哪个是你那不起眼的当家。” 薛鹏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住手,别为难他。” 那汉子随手把小杜丢下,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薛鹏,冷笑着道:“你这个手下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抢木爷的船,你看看该怎么交代吧,是砍他的两只手还是砍你的一只手?” 薛鹏大吃一惊道:“小杜,不是给了钱让你去租船吗?怎么变成抢了?” 小杜的脸上一大块青紫,挣扎着道:“薛大哥,没有船了,船都给他们霸占了。我气不过才想去抢一艘回来的。” 汉子狞笑着道:“这一带的船全都给木爷包下了,要船的话等过了端午再来吧,不过现在你们先得留点家伙下来作订金,怎么样?留你的手还是他的?” 旁边那桌的几个汉子拍桌叫好道:“陈光中,好样的,这几个家伙我们早就看得有气了,你可要好好收拾他们一下,不过那边那个兔儿爷可别打坏了,留着给我晚上好好研究一下他是男是女。” 云炎的一张俊脸登时红了又白,口中开始微微地吐出淡绿色的光芒,那些大汉都是有些见识的,见到这诡异的情景一时间竟呆住了。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薛鹏,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五节 再遇姚大榜,初识陈光中 薛鹏一听这个口音感觉非常熟悉,连忙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光头正拨开人群往里走,正是许久不见的姚大榜。 才隔了一年不到,姚大榜看起来就象换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是薛鹏初见他时的落魄景象,脸上红光满面好象涂了一层油彩,说起话来嗓门好象都要大了几分。他一边往里挤一边嚷道:“都让开都让开,这个是我兄弟。”薛鹏心里好象升起一股暖流,自己本来还一直不大看得起姚大榜,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当成了兄弟。 这时跟着姚大榜的几个人就开始推搡着围着薛鹏的那一伙人:“闪开些,闪开些,没听见这是我们榜爷的兄弟吗?” 陈光中看着姚大榜道:“姚大榜,这个也是你的兄弟?怎么你的兄弟这么多?你是不是专门要和我作对的?” 姚大榜走进圈中,亲热地搂起薛鹏的肩膀,斜起眼睛看着陈光中道:“陈光中,榜爷的事你少管,老子就是兄弟遍天下,怎么样?你咬我个球啊?” 陈光中脸上阴晴不定,旁边桌上的几个汉子高声起哄道:“陈光中,别怕他,你带的人多,和他干。” 陈光中心里暗骂一声,这个姚大榜自从上次收编了陈渠珍一批人后,现在势力膨胀得很快。本来大家都以为湘西王会对他难,可是等了这么久,陈渠珍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前几天还亲眼看见陈渠珍无比亲热地接待了姚大榜,这让陈光中有些不可思议了。 他看了看那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心中更是鄙夷,他们远在龙山,姚大榜插着翅膀也飞不过去,自然可以随便说风凉话。自己的地盘可是挨着姚大榜的,要是把他惹毛了,这家伙又是有名的六亲不认、睚眦必报,到时候自己难免要吃些苦头。耳光而不有所表示的话,以后难免会被道上的兄弟耻笑。 陈光中正在左右为难,忽然从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要打架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随着声音,从外面又呼拉拉闯进来一大票人,清一色的黑布短衫,却在胸前的位置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原来是茶馆老板见势头不对跑去叫来的人。 领头的一个精壮的矮个年轻人道:“榜爷,光爷,这里到底是沅陵地界,要是闹出什么事来木爷在地方上也不好交代,还是请两位化干戈为玉帛吧。” 陈光中暗道,你家木爷在沅陵这一带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年,把沅陵几乎弄成了个女儿国,现在却又假惺惺地说什么不好跟地方上交代,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不过这个矮壮大汉陈光中认得是木爷的亲信,而且一手快枪在江湖上也很有些名气,自己刚好可以就坡下驴了。 想到这里,他冷着脸道:“既然快枪小李开了口,我也不能不给面子,不过小李,这家伙要抢木爷的船,你怎么说?” 快枪小李咦了一声,看着姚大榜道:“榜爷,这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姚大榜刚才一副气焰嚣张的样子,在小李面前却很有些小心谨慎,他指着薛鹏道:“不是,他是我这个朋友的手下。(..tw好看的小说)” 小李顺着姚大榜手指的方向看去,觉得薛鹏全无什么特别之处,忽然看见旁边的夏光,惊问道:“你不是上次来给木爷送信的那个吗?怎么还在这里?” 夏光笑道:“呵呵,我刚刚才办完所有差事,现在正准备坐船回去。”想了一下又道:“对了,这位是连云峰齐云寨的二当家,蛇牙薛鹏。” 他这一介绍,其他人都倒抽一口冷气。连云峰一带来往客商极多,一直被看成是个聚宝盆,可是那里七山十八寨势力纠葛也是极多,外来的人基本上只能看着滴口水,却插不进手去。 前一段忽然传来消息说连云峰的山寨居然被一个不起眼的齐云寨全部收服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外号蛇牙的年轻人收服的,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了。 姚大榜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着拍着薛鹏道:“老是听人说起蛇牙,原来就是你啊,好,好,好,我早就说你这小子不简单,哈哈,果然不简单,真不愧是我姚大榜的兄弟。” 薛鹏啼笑皆非,这个姚大榜还真是搞笑,刚才在陈光中面前把自己叫做兄弟,到了快枪小李来了马上改口说是朋友了,现在居然马上又升格成兄弟了,真是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无常。 薛鹏轻轻问姚大榜道:“你们说的木爷是哪个?” 姚大榜也轻轻地告诉他:“就是陈渠珍,他前一段找人算命说他五行多金少木,所以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陈有木,要大家都叫他木爷。” 快枪小李恍然道:“怪不得你要抢船,原来你也是要去君山的。”他随即笑道:“这次去的人多,所以木爷就把所有船都包下来了。鹏爷要船的话,去和木爷说一声,木爷绝不会不给的。” 姚大榜大笑着道:“小薛,原来我们还是同路哦,不如我们就一起坐木爷的船走,既热闹又好互相照应。” 小李笑道:“是啊,榜爷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不如鹏爷这就随我去见木爷吧,木爷最喜欢象鹏爷这样的英雄好汉了。” 薛鹏被小李一口一个爷叫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背上有些不舒服,好象有人用针扎着一般。薛鹏回头一看,只见在旁边桌的几个大汉中间坐着一个穿长衫的男子正在眯着眼睛看他,这个男子虽然样子很是儒雅,但是小眼睛中却投射出冰冷刺骨的寒光,紧紧地盯着薛鹏,如同恶鹰在盯着一块腐肉。看到薛鹏回过头来,男子很快低下头去了。 小李也注意到了这一桌人,笑道:“原来龙山的几位爷都在这里呢,倒叫我们好找,木爷还在念叨着呢,请几位爷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那几个汉子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其中一个道:“也好,这里的茶本来是很香的,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越喝越臭了,还是早点走开好。不过我们自己知道路,就不劳小李费神了。” 姚大榜大怒,叫道:“师兴周,你什么意思?” 那汉子冷笑一声,也不稍作停留,就这么径直出去了,其他的几个人也都紧跟着他走出了门口,只有那长衫男子临出门前仿佛无意地又回头看了薛鹏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薛鹏仿佛从那眼神中看出了刺骨的仇恨。薛鹏搜肠刮肚,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仇人。 薛鹏胡思乱想着跟着小李去见陈渠珍,一路上,他忍不住问起姚大榜怎么会来到沅陵,姚大榜道是接到陈渠珍的请柬过来闹年,结果一直闹到现在还没提起放他们回去的事。后来唐生智那边来人请陈渠珍去岳阳,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居然要把这些人一伙儿全部带去洞庭泛舟。 姚大榜笑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多年的老土匪了,相互之间恩怨纠结不清,现在在沅陵多少还给陈老头几分面子,要是到了岳阳那还不大打出手?看来这老狐狸是想借我们的手整唐生智的。” 姚大榜说得高兴,声音就大了几分,前面走着的快枪小李等人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有几个黑衣人脸上分明地显露出了怒色。薛鹏提醒姚大榜注意,他却不以为然,毕竟他是接了陈渠珍的请柬才过来的,要是在沅陵有了什么闪失,道上的兄弟光唾沫星子就能淹死这个湘西王。 薛鹏忽然想起一事,一下子汗流浃背,他记得在过年之前,陈渠珍也曾经给马胡子送过请柬的,当时自己乱扯一顿,马胡子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后来出了白牡丹的事,自己竟把请柬的事给忘了。现在看起来,各方山寨对湘西王的这个请柬还是非常重视,基本上头领们全都来了,要是给马胡子知道了,还不把自己给撕了来向陈渠珍解释? 第一百一十六节 文书沈岳焕,先生周佛海 薛鹏强笑着问道:“这次闹年,人很多很热闹吧?” 姚大榜道:“那当然,湘西这一带说得上话的几个差不多都来了,洪江的陈汉章,芷江的陈光中,龙山的师兴周和瞿伯阶,永顺的曹振亚和曹子西,来凤的向作安。.tw[]。。。。。” 薛鹏听到来凤两个字,一下子脸色煞白,浑身抖,姚大榜惊奇之下正要问,前面带路的快枪小李却停下来笑道:“好了,二位爷,木爷平时就住在前面的平安园里。” 薛鹏稳稳心神抬头一看,只见当街而立的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楼,白墙红瓦,四周用铁栏围出一块如茵的草地,与周围破旧的民房一比真是显得鹤立鸡群。 小李看见薛鹏有些吃惊的样子,得意地道:“这所房子是我们木爷专门请来意大利的高手设计的,据说是西洋最流行的款式,不要说在沅陵,就是在整个湖南也是屈一指的,我们。。。。。。” 他正在滔滔不绝,许久没说话的阿多忽然道:“仿哥特式,不过仿得不象,尖塔不够尖,立柱太多又不够修长,拱顶弧度不够,横翼突出太多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小李差点被他一句话噎死,看看薛鹏和姚大榜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只好闷着头领着他们进去。阿多还一边走一边道:“喷泉样式太古板,窗帘不应该用这么多流苏,上帝啊,柱子上为什么要镶这么多金边?难道不知道庸俗吗?这些壁画还不错,很有拉斐尔的风格,至少比我国新出来那个叫毕加索的画得好多了。” 小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他已经现了在阿多光光的头皮上长出来的金黄色的茬子,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洋人可是比县太爷还要威风,土匪杀个把两个县长,省里连屁都不会放一个,要是杀了个洋人,就连北平政府都要派兵下来围剿了,所以小李只能默默地听着,敢怒不敢言。 刚走到楼道口,里面早有人迎了出来,小李暗叫一声总算解脱了,连忙道:“沈文书,这里是新晃的榜爷和丰安的鹏爷,麻烦你给木爷通报一声。” 那人和薛鹏一对面,都惊叫一声:“怎么是你?” 薛鹏没有想到在大丰集见过的那个文绉绉的沈岳焕居然是陈渠珍的文书,一下子脸都扭曲了,沈岳焕倒是马上反应了过来,疾步跑进去通传了。 薛鹏一直都以为传说中的湘西王应该是个膀大腰圆、声如洪钟的巨汉,待得看见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干瘪老头,不禁产生了强烈的心理落差,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得出话。云炎用手推推薛鹏,薛鹏啊了一声,连忙道:“丰安县,连云峰,齐云寨,薛鹏,给木爷请安。” 陈渠珍没有过多关注薛鹏的失礼,只是仔细询问了一下齐云寨统一连云峰的经过。薛鹏哪里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只说是因为军师赵明高能知天气变化,提前囤积粮食,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其他山寨的饥饿之兵全部收编了,不过军师因为思虑太甚,竟然劳累而死。 陈渠珍听了又是点头又是叹气,不知道是在惋惜赵明高还是惋惜自己没抓住这次机会,得知连云峰现在人心已经大稳以后,他好象一下子对薛鹏失去了兴趣,转而和姚大榜聊起来。(..tw好看的小说) 薛鹏眼看陈渠珍对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兴趣,随便喝了几口茶便告罪出来,陈渠珍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在听姚大榜说起今天抢船的事情后,叮嘱薛鹏一定要等着自己的船队一起下洞庭,就安排沈岳焕送他出来了。 薛鹏转过墙角,四处看看没人,亲热地拉起沈岳焕的手道:“你怎么会在陈渠珍这里?”沈岳焕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我一出道就是在木爷手下做文书,我去北平念书的钱还是木爷资助的呢,如今只不过是来报答他一二罢了。” 薛鹏笑道:“那你现在还是不能从文了?” 沈岳焕意兴阑珊地道:“人在江湖,岂能事事如意。对了,刚才我听人家说,你就是新近刚出道的那个蛇牙?” 薛鹏笑着点头称是,心里还有几分得意,沈岳焕接下来的话却差点没让他跳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沅陵城里有人要杀你。” 薛鹏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奇地问道:“是谁?” “是龙山的瞿伯阶,前一段我也是偶然听到他在和人说起要是今年齐云寨的马胡子和蛇牙也来闹年的话,他就可以报仇了。” 薛鹏更加惊奇了:“报仇?报什么仇?我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个人,能和他有什么仇?”他忽然想起在茶馆里那道仇恨的眼神,莫非就是那个长杉的男子? 沈岳焕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只是听说你们好象杀了他最小的弟弟,叫做瞿老幺的那个。” 瞿老幺?薛鹏一下回想起来在郎树镇生的那些事,想到瞿老幺对小金翠做过的事,薛鹏的眼睛都红了。云炎问清了事情的经过后,也是满脸怒色,就连阿多也是长吁短叹,恨不得把瞿老幺从幽冥里拖出来再杀一次。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暂时不宜轻举妄动,只要自己小心点就好了。 沈岳焕对薛鹏非常热情,不但给他们找好住处,第二天一大早还来约他们一起逛街。一路顺着街走下去,薛鹏注意到在街两旁的房檐下,或蹲或坐着好些黑瘦的汉子,有的脚前还放着些扁担绳子之类的东西,都在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薛鹏好奇地问道:“这些人在做什么?摆摊吗?怎么不见他们摆的东西?” 沈岳焕失笑道:“这些不是摊贩,都是些附近乡村里的农汉。” 薛鹏奇道:“现在正是开春农忙时节,农家汉不回去种地,在这街上坐着干什么?” 沈岳焕还没说话,一旁的夏光已经接口过去:“这些人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农民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已经被人用这样那样的手段剥夺光了,所以只能到城市里来打些短工。沅陵只是小城市,所以相对来说这样的人比较少,要是你去长沙、上海、广州那样的大城市,可以看到许多失去土地,不得不到各种资本家开设的工厂里去打工的农民,在那里,他们被叫做农民工,受着各种欺压,做得比驴子还累,吃得比鸽子还少,平时被人骂得象狗一样,地位比猪还不如。”夏光越说越激动:“我们的*,就是要消除这样人压迫人的现象,我们的农民运动,就是要动所有被压迫的穷人一起来挣脱枷锁,只有打破旧的制度,才能建立起一个崭新的中国。” 夏光越说越激动,竟一步跳上旁边的石阶,挥舞着拳头好象在讲演一样,但是台下的观众似乎并不怎么买帐,特别是那些他口中的农民工,都只是机械地抬起头来,用漠不关心的眼神看了看这边的闹剧,又再沉默地继续等待着雇主的到来了。 围观的人虽然不少,但全都只是麻木不仁的表情,好象在看一场疯子的闹剧。忽然下面传出一个声音:“讲得好!”随着声音,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人,一身西装,鼻梁上还架起一副眼镜。 夏光一看到那人,大喜道:“周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先生微笑着道:“这里就是我的家乡,难道过年回家也很奇怪吗?” 夏光满脸的笑容几乎把阳光都要映得黯然失色了,他拉着这个周先生来到薛鹏面前,笑道:“蛇牙,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周佛海周先生,我很久以前就听过他的课了,他的*理论讲得好极了。” 薛鹏头疼起来:“周先生也是*吗?” 夏光连忙道:“那当然了,周先生还去参加过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呢,呵呵,周先生跟我们讲过的,最后一天跑到嘉兴南湖上面。。。。。。” 周佛海看了夏光一眼道:“我现在已经退出*,加入国民党了。” 夏光满脸的欢喜都变成了苦涩:“为什么?周先生为什么要*?” 周佛海笑道:“革命不分先后,只要心中有主义,不管加入哪个党都是一样的,我的名字中间有个佛,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留。”他看看夏光疑惑的表情,轻声道:“这也是组织上的安排,还有很多人都*了,比如陈公博他们。” 第一百一十七节 凤歌楚狂人,游江蚱蜢舟 薛鹏被他们一口一个党,一口一个主义的搞昏了头,指着前面一家酒楼道:“既然都是熟人,不如一起去喝杯酒吧。(..tw好看的小说)”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熟络起来,也渐渐放得开了。周佛海借着酒劲,开始向他们介绍沅陵,借母溪、二酉山、五强溪、龙兴寺,他的口才极好,把这些地方的传说娓娓道来,连已经熟知这些故事的沈岳焕都被他吸引住了。周佛海道:“龙兴寺建于唐代,据说是现存最古老的佛学院,大雄宝殿特别有皇家气派,里面有武则天赐的镂空莲花讲经宝座,明朝太后赐的千佛袈裟,还是王阳明第一次公布致良知的地方。”他忽然站起身来,斜着身子道:“我年轻时还在龙兴寺的照壁上题过一歪诗,我记得是这么写的:登门把酒饮神龙,拔剑狂歌气似虹。甘处中流拦巨浪,耻居穷壑伴群峰。怒涛滚滚山河杳,落木萧萧宇宙空。不尽沅江东逝水,古今淘尽几英雄。” 夏光大声叫起好来:“周先生以诗言志,写得太有气势了,真是荡气回肠。”薛鹏和沈岳焕对视一眼,也都附和着夸赞了一番,周佛海更加兴奋了,忍不住手舞足蹈地唱起歌来:“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常躬耕于田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剑兮,以待天时。唉,天时,我的天时在哪里?” 正在狂态大之时,忽然在楼下传来一阵女人叫骂的声音:“你个死鬼,叫你去打酱油,又不知道死到哪里撒乱谈去了?”周佛海顿时就象初见老虎的武松一样,酒都做冷汗出了,连忙推开窗子道:“淑慧,别喊了,我在这里喝酒。” 女人一眼看到他脸上的酒意,更加愤怒了,站在楼下指着窗户不住口地骂:“叫你做点事你就跑来喝酒,你只管自己快活,有没有想过家里没米下锅,儿子饿得哇哇的哭。你今天这个党,明天那个党,却没看见赚到几个钱养家,现在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有心思跑来喝酒。以前骗我私奔的时候,说什么日本回来的海归,我看真是只没用的海龟。。。。。。” 女人一边骂着,一边掉下泪来,引得路人围观指点。周佛海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摇着头道:“外有周恩来排挤,内有杨淑慧吵闹,这日子没法过了。”说着,他慌张地和众人告辞,几步便跑下楼去了。 等他走远了,云炎看着他的背影笑道:“女人真是麻烦。”阿多马上接口道:“没有女人才更麻烦。”薛鹏问沈岳焕道:“沈兄觉得这个人怎么样?”沈岳焕看了看夏光才道:“是有几分才学,不过就是太狂了,恐怕将来会得罪很多人。”薛鹏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不知道沈兄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沈岳焕道:“不如我们去河涨洲坐坐小船,借着这微醉之意赏一赏岸芷汀兰,游一游天光云影,品一品沅江美味,听一听船娘歌声,岂不是好?”阿多马上道:“有船娘?好啊,我们快去吧。”薛鹏瞪了他一眼,笑道:“听沈兄的介绍,便没去也能心驰神往了,如何可能抵挡这种诱惑?大家都去吧。” 夏光道:“刚才我见周先生家里可能有些困难,我就不去游沅江了,去周先生家里坐坐,看有什么可能帮到手的地方也好。”说完,他和薛鹏打声招呼就径自走了。 薛鹏一边跟着沈岳焕往河涨洲走去,一边道:“其实昨天我们已经到过河涨洲了,还听那个茶博士说故事,可惜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哈哈。” 沈岳焕微笑着道:“那他一定说的又是土司的故事,土司的女儿不肯嫁给巫师,巫师就在沅水上游移山作法,积起大水要淹没沅陵。有个一直暗恋着姑娘的阿水便向神仙祈祷,神仙就把阿水变成金鸭子托起了这片河洲,水涨洲涨,水再大也淹不到洲上,所以叫河涨洲。不过这个传说我是不相信的,照我看来,这片洲地四周群山拱卫,恰似两只手掌在此合成一处,我想这里原来应该是叫做合掌洲,后来被人叫误叫做河涨洲了,还编出了这么些传说故事。” 薛鹏笑道:“好了,我们又不是学,不用管他名字是怎么来的,只要好玩就行了,你快去找你说的船娘去吧。”阿多连忙补充一句:“一定要找最漂亮的啊。” 小杜昨天挨过一顿暴打,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到今天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吞吞吐吐地道:“怕是不好找船吧,那些船都有人守着的,不准外人靠近,你看我被打得这个样子还弄不到船。” 沈岳焕看看他,失笑道:“没事,我们要找的只是普通的小渔船,不是要走客的那种大船,应该不会被人拦阻。” 看着沈岳焕快步走下河堤,小杜站在河岸上担心地问道:“沈先生这样去行吗?那些人都是蛮横不讲理的,沈先生这样的身子骨怕挨不了几拳吧?” 薛鹏笑道:“你瞎操心什么?沈先生是陈渠珍的文书,那些人再不长眼也不敢惹他的。” 沈岳焕感到非常奇怪,这些船家明明看着自己手中的银洋垂涎欲滴,可就是没有一家敢开口说愿意让自己上船的。找了一圈,他终于死心了,正要放弃时,忽然从江旁的芦苇荡里撑出一条小船,船上一名女子高声叫道:“那位先生请留步。” 沈岳焕回头一看,不禁暗暗喝了一声彩,这名女子生得唇红齿白,眉眼如画,顾盼之间透出说不出的一种风情。女子随意地把百摺裙挽在腰间,一脚踏在船帮上,不客气地道:“喂,刚才是你要船吗?” 沈岳焕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感到口舌干,说不出话来,只好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女子一挥手道:“你不用再找来,他们一个个都跟瘟鸡一样,是不敢带你出河的。你要是肯出价钱的话,就上我的船吧。” 沈岳焕好不容易才从她脸上收回目光,摇头道:“不行啊,你的船太小了,”他用手一指还站在河岸上往这边看的薛鹏等人:“坐不下我们那么多人。” 女子噗嗤一笑:“瞧你的样子象个读书人,怎么做起事来象只呆头鹅一样,一条船坐不下,我可以多找几条啊,不过船钱就要翻倍了。” 女子回身对着芦苇荡里就是一声呼哨,随着呼哨声,芦苇荡里如飞也似撑出来好几条和她一样的小船,几条大汉笑道:“幺妹,又有生意要关照我们了?” 幺妹笑着回道:“是啊,我有生意就会想到你们,你们以后也要多关照我哦。” 从幺妹撑船出来那一刻起,阿多的眼睛就瞪圆了,怎么也不肯把视线从幺妹的身上挪开,见到沈岳焕招呼他们上船,连忙喜滋滋地几步并做一步地就要往幺妹的船上蹦。 “慢着,”幺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这船上不坐和尚的。” 阿多哭丧着脸道:“我不是和尚,我只是被人剃了个光头。” 幺妹仔细地看了他一会,抿嘴一笑道:“那也不行,你去坐别人的船吧,我的客人我来挑。恩,就是他了。” 沈岳焕听见幺妹要自己挑船客,心头就是一喜,莫非这女子对自己有几分意思,定眼一看,幺妹的手却指向了薛鹏。 薛鹏也以为幺妹是一定会挑沈岳焕的,正在和云炎说笑,忽然看见那根白葱一般的手指竟然指到了自己眼前,心头就是一惊。正惊疑间,眼角却看见云炎微微点头,薛鹏本是冰雪聪明的人,立刻笑着道:“既然姑娘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荡舟江上,微风徐来,有金鳞点点跃日而出,伴沙鸥声声上下起伏,薛鹏的心里似乎也一下子空明起来,因为赛赛和白牡丹而一直烦乱的心似乎也终于拨开云层,见到了一丝阳光。 看看其他几条船上面,除了云炎在闭目养神外,阿多和小杜都是尽情呼啸表达自己的喜悦,沈岳焕虽然没有他们那么张狂,却也是满脸陶醉的表情,口中喃喃道:“金鳞何须慕云龙,燕雀自在笑鲲鹏。平生际遇都一醉,大江歌罢掉头东。” 薛鹏笑道:“沈兄好兴致在这里吟诗,只恐这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沈岳焕道:“我也只是触景生情,有感而,怎比得薛兄信手拈来,天衣无缝。” 二人正在说笑,前面突然出现一个急滩,河面上可见并排几个大漩涡在不停地吞吐着浮物。幺妹用力一浆,小船竟似被漩涡吸住一样,薛鹏就感觉天旋地转起来,忍不住扶着船帮大吐特吐。等到船身稍定,薛鹏抬头一看,小船竟驶入了一条僻静的河汊,其他的几条船全部都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一十八节 蛇游沅江水,唇印美人娇 幺妹悠悠地在船头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薛鹏在水面上四处张望,笑盈盈地道:“你不用找了,这种弯头角落,他们找不进来的。 等到恢复了一点元气,薛鹏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瞿伯阶是你什么人?” 幺妹似乎没想到薛鹏有这一问,愣了一会才笑巍巍地道:“怪不得人家都说蛇牙是个能干人,不过我最喜欢杀的就是能干人了。我叫田幺妹,瞿伯阶是我男人。” 田幺妹言笑晏晏,一点也不象是要杀人,反而好象是和好朋友在谈心一样。一缕阳光穿过她的间,映得她满头金翠摇曳,薛鹏一下子好象被晃花了眼睛一样,忽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幺妹似乎很受用薛鹏的眼光,她把脑后盘起的髻解开来,脖子一扭,长便如瀑布般披洒下来,她站起身来盈盈一转,裙摆飞扬起来如开屏的孔雀。田幺妹娇笑着问道:“小弟弟,姐姐好看吗?” 薛鹏是见惯了美女的,陈雅、白赛赛都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可是薛鹏遇上时都还年纪幼小,如同青涩的果实。而眼前的田幺妹举手投足间无不媚态十足,就象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见到就想咬上几口。薛鹏不由得口干舌燥起来,点头道:“好看,真好看。” 田幺妹笑道:“小弟弟,让姐姐把你杀了,好吗?我一定很轻很轻,很快很快,你一点都不疼的。” 她的声音娇糯嗲怯,似乎带有一种催眠的魔力,薛鹏几乎就要下意识地点头了。薛鹏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顿时清醒了许多,他长笑道:“对不起,这件事我可不能答应你。(..tw好看的小说)”说完,翻身而起就要伸手拔飞刀。 田幺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个狠心的小弟弟呀。”那姿势真是哀怨动人,楚楚可怜。可是她的动作就不是那么动人了,她先用力一划水,小船如箭一般往后蹿出,再用脚尖一踏船头,薛鹏所在的船尾就高高翘了起来。薛鹏本来就没有专门练过下盘功夫,哪里还站得住脚,一下仰倒在船上,连飞刀也摔出去了老远。 田幺妹捡起飞刀,笑眯眯地走到薛鹏身前道:“小弟弟,你不听话哦,你以为用飞刀杀了我小叔子,我就会没有防备吗?来,让姐姐好好的。。。。。。啊!”她忽然惊叫了起来,两条腿一软,正好跌在薛鹏怀里。 薛鹏刚努力准备撑起来,一个软绵绵、香喷喷的身子直撞上来,把他又撞得一下仰跌在船上。他顺着田幺妹的手指看去,只见从船头处爬上来几条小蛇,昂头看了他们几眼,又迅速地穿过小船从船尾下去了。 薛鹏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瑟瑟抖的田幺妹,不知怎么的怜意大生,笑道:“你也算是山里人,居然连几条小蛇也怕。” 田幺妹颤抖着声音道:“那不只是几条小蛇啊,是好多好多蛇。” 薛鹏往船外面看去,果不其然,只见漫江塞野的到处都是蛇,各形各态,各式各样,都沿着河水往外面的沅江主河道游去。薛鹏略一错愕就明白过来,这样的情况他以前也见过,想来一定是云炎一时间找不到他,情急之下又作法召集这些毒虫了。 既然想清楚,薛鹏就不怕了,逗着怀中的田幺妹道:“蛇有什么可怕的,看我捉几条来给你吧。”田幺妹尖叫一声:“别,我小时候被蛇咬过,长大以后最怕蛇了,快把它们都赶开。” 薛鹏不由得暗暗好笑,刚才还谈笑自若,娇媚不可方物的女土匪,竟然会怕蛇怕成这样。他俯下来一看,只见田幺妹象只小兔子一样蜷在他怀里,手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好象在揪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的眼睛紧闭着,睫毛因为害怕而不停地抖动着,看上去更加明艳动人。 薛鹏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到这样子哪里还把持得住,忍不住低下头来,一口就亲在田幺妹的嘴唇之上。 田幺妹的身子陡然一僵,眼睛忽然瞪得老大,然后奋力挣扎起来,一下子把薛鹏推出去老远。薛鹏顺势几步退开,手上又握住了一把飞刀,这次说什么也不再脱手了。 田幺妹却没有再继续进攻,只是挽了挽有些凌乱的头,深深地看了薛鹏几眼道:“小弟弟,你不乖哦。” 薛鹏看着她略带绯红的脸庞,忍不住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胭脂,这个动作却让田幺妹更加有些脸红了,似乎便要作。薛鹏叹道:“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为什么要凶巴巴地喊打喊杀呢?” 田幺妹一愣,忽然媚笑起来:“好啊,看在你替我挡了蛇灾的份上,今天姐姐就不杀你,下次见到了,姐姐再一口一口地咬你。”薛鹏看着她鲜红欲滴的嘴唇,止不住心头又是一荡,不知道她的小嘴咬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呢? 看见水中的蛇已过尽了,田幺妹格格笑着把木浆往水中一抛,然后一跳跳到浆上,再一跳就跳上了岸,她笑道:“小弟弟,姐姐今天玩够了,下次再来找你玩。”说完,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薛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似乎还在回味着鼻尖依然的香味,忽然大声问道:“喂,你把浆丢掉了,我怎么上岸啊?” 田幺妹没有答他,就那么笑着远去了,直到她走了很远,风中似乎还存留着她的笑声。 薛鹏没法,只得用在船上找到的一只破碗慢慢朝岸边划着。才划了一会,云炎他们就找了过来,看见薛鹏这时候的窘迫样子,都大笑起来。 云炎本来就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船家心存怀疑,不过他自忖有自己在旁边,绝对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也就只冷眼旁观了。刚才一转过急滩,薛鹏的船就不见了,紧接着他们的几个船家也都象饺子下锅一样扑通扑通地跳河准备游走。 云炎大怒,直接作法把四面八方的蛇群都召了过来,把这几个倒霉蛋又重新逼回到了船上。可是这几个人极是硬气,任凭云炎他们怎么审问,始终不肯说出薛鹏的下落。云炎正准备用蛊,岸边草丛里传来几声呼哨声,那几个人如蒙大赦,不但乖乖地说出薛鹏的所在,还忙不迭地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才匆匆跑掉。 薛鹏故意道:“不知他们是哪路神仙,好象只是为了耍我们一下。”那几个人都不是笨人,早就看见了薛鹏嘴边的胭脂印,不约而同地全都装糊涂起来,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薛鹏总是会找个理由往外跑,似乎是一心盼着想再见田幺妹一眼,甚至有时候连云炎也不带上,仿佛存心要再给她一个机会来刺杀自己。可是自从那天以后,田幺妹始终都没有再出现过,倒让薛鹏很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相比于薛鹏的清闲,云炎这几天倒是焦头烂额得很。现在沅陵的人都知道城里来了个蛇神,可以驱使城里城外成千上万条的蛇,于是就有些愚夫愚妇来上香的,来敬神的,来求药的,来驱邪的。云炎被他们烦得要命,可偏偏又不能作,只能每天东躲西藏不敢露头。 幸好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陈渠珍很快就选定了黄道吉日,带着这一群土匪浩浩荡荡地上船往岳阳下来。沅陵每年都有龙船比赛,应该说城里的居民都是见惯了大船的,可是直到很久以后还有小市民津津乐道于那天送船的情景:“你真没见过世面,这点船算什么,湘西王下水那天,船多得连河水都流不动了。” 薛鹏躲在大船的一角,小心而又专注地看着瞿伯阶一班人上船,却始终没有看见田幺妹的影子,唉,或许她已经回去山寨了吧。正在无聊时,阿多挤了过来:“蛇牙,我打听过了,那个田幺妹是为了报答瞿伯阶代父申冤才嫁给他的,还没多长时间呢,要不要我们去帮你把她抢过来?” 薛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脑子里想些什么呢?我可从来没这个想法。” 第一百一十九节 闻香惊妙论,凭江品鲜鱼 阿多马上一脸无辜的表情:“这可不是我想的,”他一把把躲在身后的小杜拖出来:“就是这家伙说在湘西本来就有的地方有抢亲的风俗,看见漂亮的女人可以直接去抢过来,所以我才帮你打听的。” 薛鹏狠狠地瞪着小杜,小杜抓耳挠腮的就是不敢做声,薛鹏怒道:“你们别给我捣乱了,别说我和她没什么,就算有什么,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 “别人的老婆最好了,”阿多冷不丁插上了一句:“所以我一直都不同意小杜的意见,一个女人,要是抢回来放在家里,要管她吃,要管她穿,还要陪她逛商店买衣服,哦,上帝啊,想想就要头痛了。如果是别人的老婆那就不同了,可以只看见她美丽的时候,而不用去管她的那些琐事,一句话来说,你可以充分享受丈夫的权利,而不用去尽丈夫的义务。”阿多说得眉飞色舞,脸上的五官好象都在有节奏地跳动,他兴奋地继续道:“以前我在西班牙的时候,人家都叫我做贵妇杀手,就是因为我总是去攻克一个又一个已经有了丈夫的贵妇人。看着她们由开始的冷若冰霜、不屑一顾到后来的热情如火、宛转娇啼,真是人生最高的享受。啊,我还记得有个阿隆索伯爵夫人,白天的时候总是摆出一副高贵大方,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到了半夜里就会骑到我身上来噢噢噢,噢噢噢。。。。。。。” “够了。”薛鹏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学来的,你在西洋的中国老师应该不会教你这些吧。” 阿多得意地抬起头道:“这些都是我在雅礼的时候潜心钻研学术知识得来的,以前在西班牙的时候我还不愿意来中国,来了以后才现中国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西班牙的书里最多只有我掰开你的大腿,看见你一团一团的黑之类的话,中国的古书里这样的字句又精辟又简练,实在是太棒了。有许多书我刚开始还看不太懂,比如说玉蒲团,比如说如意君传,飞燕外传等,还是和几个勤奋好学的女学生一起探讨才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啊,那个时候。。。。。。。”阿多满眼放光,沉浸到无边的臆想当中。 薛鹏皱着眉、别着脸把他们两人赶下了船舱,远远地还听见小杜在问:“哎,阿多,你刚才说的那几本书什么时候能借给我看一下?还有,那个噢噢噢是什么意思?” 半夜里?噢噢噢?田幺妹?薛鹏不禁暗暗摇头,和阿多呆在一起久了,自己都快要被他教坏了。不过一想到田幺妹那娇媚的声音,不知道噢噢噢起来又是怎样一副绮丽的景象,再想开去,桃花噢噢噢的样子又是怎么样的呢? 啪的一声,一只手掌重重地拍在薛鹏肩上,薛鹏仿佛心底最龌龊的隐秘被人窥探到了一般,一下子面红耳赤起来。回头一看,姚大榜正提着两只大酒瓶笑道:“在想什么呢?我都到你这船上来一憩了你还不晓得。” 薛鹏连忙转开话题:“这船正在开,你怎么过得来的?” “哈哈,大船在开,我坐小船过来的嘛,这几天我被陈渠珍缠着不放脱不了身,今天正好没事,刚好看见你的船离我的又不远,就来找你喝喝酒。” 薛鹏笑道:“喝净酒我可喝不来,总要弄点下酒菜才好。” 姚大榜道:“那有何难,靠山咱们就吃山上的野味,靠江咱们就吃江里的河鲜。”说着,他探出头对靠在下面的小船道:“喂,小崽子们,蛇牙要尝尝河鲜,你们想办法弄点来。” 小船上有人答应一声,飞快地取出一张渔网来,薛鹏见了笑道:“原来你还早有准备了。” 姚大榜也笑道:“这一去路上要好几天呢,不想办法弄点东西开开荤,只怕嘴里早淡出鸟来了,而且这东西就是到了洞庭湖上也还用得着,听说洞庭的鱼头是一绝,想想就流口水了。” 小船上的人走到船头,两只脚如插在船中一动不动,两只眼睛专注地盯着江面。此时正值开春季节,沅江里水浅流缓鱼多,他不一会就看准了一处鱼群聚集的地方,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稳,轻轻侧身把渔网悬空提起,然后猛一旋身,整张网如烟花爆散一般飞撒而出,笼罩了丈许方圆的一块水面。等到网全部沉下去以后,他再慢慢地、用力地、一点一点地把网往上提,随着渔网出水的就是满满一网不停跃动的金鲤银鳞了。 姚大榜大笑着拍手,如同孩童般雀跃,他不停地叫道:“草鱼先不要杀,放在船舱里养几天去去腥,厄,鲤鱼太小没味道,就杀那条青鱼吧,下锅前要先拿姜片擦擦锅。等等,那些是什么?黄鸭叫?快快快,先做这个,记得要先炸黄了再炒啊,顺便把那十几只小螃蟹也一起炸了。” 薛鹏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笑道:“没想到你对吃也这么有研究。” 姚大榜道:“我以前都住在山上,每天都只吃些野兔山鸡之类,这次到了沅江上面才知道天下还有这样的美味,嘿嘿,以前真是白活了。” 过了一会,做好的鱼被端了上来,姚大榜举着筷子道:“我先考考你,你知道这个鱼为什么叫黄鸭叫吗?” 薛鹏还没答话,旁边一个声音笑道:“我知道,因为这种鱼本身是黄色,被捞出水时会出鸭子一样的鸣叫,所以叫黄鸭叫,另外还有一种白色的叫白鸭叫。” 薛鹏回头一看,居然是几天不见的夏光。这个夏光自从周佛海家回来以后,每天就钻进房间里看周佛海给他的几本大部头书,上船的时候也就只和薛鹏打了声招呼就马上人影不见了,没想到现在闻到鱼的香味,竟自己跑出来了。 姚大榜和夏光居然互相认识,只是略略点了个头就叫人再拿上来一双筷子,见此情形,还躲在暗处的阿多和小杜也都忙着跑了出来,看着那几条焦黄的鱼直流口水,姚大榜也笑着叫他们上来一起吃。 看到人多,姚大榜的手下知趣地又去打了几网,满满的黄鸭叫端上来,,一条一条如同剥皮码起的杉木,浅黄色的甚是好看,特别是炸透了的鱼皮如波纹皱起,好似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这些人都是吃鱼的行家,先夹着鱼身在背上咬一口,撕下一线长长的脊背肉,再一线一线地撕着吃。再吃另一边,也一线一线地剥掉,只剩下一副鱼骨架。阿多吃得最慢,筷子也用得不熟练,经常别人吃了两三条了他一条还没吃完,这样几次以后他终于急了,直接两手各抢一条,口里还满塞上一条,得意地冲着众人呜呜着,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几个人吃得都是飞快,往往下面的鱼还没送上来,这边的盘子已经空了,于是所有人又望眼欲穿地等待着。 吃了一会,薛鹏注意到姚大榜的目光老是朝自己的船舱里打量,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便问道:“你在找什么?” 姚大榜故作随意道:“听说你这次下山带了个蛇神,怎么不见出来吃鱼?” 薛鹏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醉翁之意不在鱼啊,故意道:“他从来不喜欢凑这些热闹的,你找他做什么?” 借着一些酒意,姚大榜把鼻子凑到薛鹏眼前道:“我说兄弟,把你那个手下让给我吧?我换给你二百个人,再加三挺马克沁,怎么样?” 薛鹏一惊道:“你哪来的马克沁?”他对马克沁可以说是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嘿嘿,这个你别管,你就说换不换吧?” 薛鹏想起云炎,不由得微笑起来:“这个人可不是我的手下,只是暂时帮帮我的,我可不能答应你。再说,你要了他去做什么?” 姚大榜表情夸张地道:“做什么?你不知道现在你这个手下多有威风,那么多山寨现在没一个敢再惹你的人了,要是我要了去,就是每天带着在街上晃来晃去的心里也舒服啊。” 任凭姚大榜怎么巧舌如簧,薛鹏就是摇头道云炎不是自己的手下,不能代他做决定,姚大榜终于焦躁起来,满脸不高兴地带着自己的人回船去了,只留下满地的鱼骨和犹在大呼没有吃够的阿多。 等到姚大榜的人走光了,云炎才施施然从舱里走了出来:“你猜他想把我要去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薛鹏笑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离十是为了陈渠珍吧。”两人对望一眼,都微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节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上次薛鹏下沅江,顺风顺水只用了几天时间,这次陈渠珍为了讲求排场,几乎把沅陵大船小船全部用上来,行起水来自然就有快有慢,他又要求前后有序,队列整齐,所以船队走走停停,好象乌龟爬一样。(..tw好看的小说) 薛鹏几人刚开始还饶有兴趣地看江景,钓河鱼,可是没几天就全都厌烦了,只躺在甲板上懒洋洋地晒太阳,动都懒得动一下。薛鹏实在无聊透了,跑去夏光那里把周佛海给他的书借了几本来看,资本论、g产党宣言、三民主义总纲等等,甚至还有一本原道救世歌。 这些书离薛鹏的生活实在太远了,薛鹏总是看着看着就哈欠不断,昏昏睡去,可是时间真是太久太无聊了,不知不觉间他也总算是捏着鼻子把这些书看完了一遍。看完之后他想道,这些书真是不知所谓,只怕连写书的人自己都不信。那个马克思不知道是哪国人,或许他说的g产主义在他那个国家可以实现吧,在中国嘛,薛鹏不禁摇摇头。 自夏启以来,中华几千年的历史,整个就是一部黑暗史,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他说过什么漂亮话,只要他当了官掌了权,就免不了贪赃枉法,官越大,贪得越多,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窃钩诛,窃国侯。清廷那是*透了的,北洋政府的人也全都乌烟瘴气,洪秀全说得那么好,他手下的几个天王除了石达开以外也都没一个好东西,这些什么国民党、g产党,现在是没当权,所以想出这么些口号啊、主义啊来骗人,等到掌权之后,说不定比其他人还要*,还要黑暗。 正在胡思乱想,阿多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身边来道:“蛇牙,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现在我们右边过去第三艘船上有女人。” 女人?薛鹏心里咯噔一下,这次他亲眼看过,大小土匪几乎全都没有携带家眷上船,莫非阿多口中的女子就是田幺妹?薛鹏问道:“那是谁的船?你怎么知道的?” 阿多得意洋洋地道:“我也打听过了,那是陈汉章的船,我这几天一直闻到从他那船上传过来女人的味道,就一直盯着那边看,昨天晚上终于看见那边有几个女人跑到甲板上来透风了。” 薛鹏啼笑皆非地道:“你这人啊,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每天净想些这种事情,”忽然想起来道:“以后不要叫我蛇牙了,我不喜欢听这个,你跟着陈虎他们叫我薛大哥吧。” 阿多笑嘻嘻地道:“我比你大,怎么可能叫你大哥,这样吧,我的吃穿用度都是你出的钱,我以后就叫你老板吧。” 阿多似乎对这个新称谓很有感觉,围着薛鹏老板前老板后的叫个不停,其他几人看着有趣,也都跟着叫老板,于是整个一天薛鹏老是板着脸成了个老板。最后看他们叫得太起劲了,自己想想这个称呼总比马胡子起的什么蛇牙要好一些,于是也就默认了。 夜里,薛鹏满脑子都被什么资本啊,主义啊搅得昏天暗地,实在睡不着觉,只好走到船舷边看夜景。 深夜的沅江,漾漾着一种淡淡的风情。两岸已是不见一点灯光,只有或远或近群山的重影缓缓逼来,又缓缓地消失不见。江水淙淙,伴随着一下一下的浆声,把梦神从虚空中召唤而来,把船上的人送入一个又一个的梦境。 江面上不时出现一点渔火,划到近处却看见多半是一个半老渔娘正在就着如豆般的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缝补白天挂破的渔网。油灯的光太弱了,渔娘就不得不把整个头埋到渔网里面,细心地寻找破处,慢慢地一下下地针来线去,由于看不清楚,经常会把自己的手指扎破,但她们只是把手指随便吮一下就又开始工作了。薛鹏看着看着,心里忽然闪过一句话: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正在感叹间,薛鹏听到船舷外的水面有异响传来,他一边想着是不是有条大鱼不长眼撞到船上了,一边探出头往下面看去,这时有个人正从下面顺着船壁一直爬上来,恰一抬头,正好与薛鹏四目相对。 薛鹏也算是反应极快的了,一见不对马上就往船舱里面跑,谁知那人比他还要快得多,还没等薛鹏叫出声来,一手就把薛鹏擒了过来,还小声对下面喊道:“林兄弟,快上来,这里的人我已经捉住了。” 不一会,从黑暗中又翻上来一个年轻人,夜色太黑,薛鹏根本看不清他们的相貌,只能看见两双眼睛闪闪光地死盯着自己。年轻人用匕顶住薛鹏的咽喉道:“不许乱动,说,陈汉章住哪间房?他抓回来的那些女人又在哪里?” 薛鹏一颗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原来不是来找自己的,他扭了扭被捏得生疼的肩膀,正要说话,匕又入肉了几分,那人喝道:“别想耍花样。” 薛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肉已经被划破,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流遍了他的全身,薛鹏马上就把自己最柔和的声音释放出来:“两位大侠是要找陈汉章吗?他不住在这条船上啊。” “骗谁呢?我们跟着你们的船队好几天了,好几次看到他在这条船上。” 薛鹏哭笑不得:“那大侠你一定是看错了,陈汉章那条船比我们的要大得多,他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种小船?” 那两人四处看了一下,那年轻人不好意思地道:“万大哥,对不起,天实在太黑了,我看错了方向,我们上错船了。” 薛鹏脖子在滴血,心头也在滴血,恨不得给这个人几脚,却万分和气地道:“陈汉章的船就在右边过去第三艘,现在他们除了船工,估计其他人全都睡着了,你们赶快过去吧。” 年轻人想都没想,就要下船,先头那中年人却道:“这家伙很狡猾,等我们走了,他一叫起来,我们岂不是又要无功而返?我们等了这么多天才等到这么个没星星月亮的大阴天,要是再不下手就又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 年轻人道:“那怎么办?一刀把这家伙宰了?”薛鹏心头大骂,手已经慢慢摸向腰间的革囊。 中年人道:“不好,要是留下些血迹给人看到反而不妙,而且杀这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也有损武德,虽然他是个土匪。”他沉吟了一下道:“有了,不如把他一起带过去,一来可以带路,二来就是败露了行迹也好拿他做个人质。” 薛鹏正要分辨自己和陈汉章素不相识,一团又臭又湿的布条已经塞进了口中,年轻人道:“看你这样刁滑,先给你把嘴堵上免得你坏了我们的事。等会到了那边你只要好好指路就行了,别轻举妄动。” 薛鹏心中怒极,不知道把年轻人翻来覆去的骂了多少遍,虽然不能说话,他已经拿定主意要把这年轻人剥皮抽筋,细细地剐了。 虽然愤怒,薛鹏还是留意到这两个人的身手都是异常的敏捷,特别是那个中年人,提着薛鹏这么个大活人上下攀跃如走平地。既然逃不掉,薛鹏不由得想起云炎和夏光对自己说过的陈汉章的事情来。 陈汉章原来在怀化、洪江一带坐地拉杆子,也还混出了点局面,特别和官兵勾结一气,把当地搞得乌烟瘴气。谁知前年惹到了新到洪江的彭德怀,这个彭德怀是个油烟不进的家伙,带着手下的一个营把陈汉章的老窝打得稀烂,还追杀了他几百里。陈汉章被逼得没法,只好答应何键的招安。何键这几年一直在招兵买马,也没有追究陈汉章的出身,直接给了他个空头师长的名头,从此,陈汉章改头换面,从土匪一跃成为了正规军的师长,虽然手下还是那么些人,可是做起事来更加肆无忌惮,就连彭德怀也被他活动了一下,调到湘潭去了。 薛鹏正在胡思乱想,他们的小船已经来到陈汉章的船下,中年人轻声道:“林兄弟你先在这里等,我上去探探路。”说完,他两手两脚巴在船壁上,就象一只壁虎一样游了上去。 薛鹏一见,顿时万念俱灰,他早就听人说过,这一手叫做壁虎游墙功,对轻功、软功臂力都要求极严,只有真正的武林高手才能学会,看来这次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第一百二十一节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等三人都上了大船的甲板,年轻人推着薛鹏道:“快带我们去,小心你自己狗命。”薛鹏翻了翻白眼,那中年人倒说话了:“林兄弟,你要先想好是先去杀陈汉章还是先去救你妹妹,不然让他怎么带路?” 年轻人恶狠狠地道:“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先救我妹妹了。”忽然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子太粗鲁了,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万大哥,想到就要见到妹妹,我太激动了,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要请你多包涵一下。” 中年人笑道:“我是没什么的,不过你既然还要他带路,至少也要对他好点吧,要是他故意带错了路怎么好?” 年轻人想了想,把薛鹏的封口布解了下来,但是又补了一句道:“我既然上来这条船,就没想过要活着下去,你要是想叫就叫吧,在我死之前一定会先干掉你的。” 薛鹏没有说话,只是凭着记忆回想着阿多白天说过的话,女人的味道?那是什么样子的味道呢?仿佛间,他的鼻尖似乎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香味,他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就找了过去。 一推开门,房间里正在窃窃私语的四五个少女全都坐了起来,胡乱地抓了件衣衫遮住胸口,惊骇地看着闯进来的三个男人。 年轻人点亮了火折子,满怀希望地一个个观察着少女的面容。薛鹏冷眼旁观着,看着他的表情从欣喜转为焦躁,最后变成了绝望,用即将要哭出来的声音道:“万大哥,她不在这里。” 薛鹏忍不住出声道:“在不在,你问问她们不就行了。” 年轻人好象一下子明白过来,急忙问道:“你们谁知道林怀玉?她现在在哪里?” 几名少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孩吞吞吐吐地道:“我知道。” 年轻人大喜道:“快带我去找她。” “我不去,你找到她以后,我们还要挨一顿打,那又何苦呢?除非你答应把我们都先救出去再说。” 薛鹏看到那年轻人和中年人面面相觑,心下不由暗暗好笑,果然,两人想了一会,也只有答应她们的要求,先趁着夜色把她们都带上岸再说。 一上了岸,先头说话的那少女一下跪到年轻人面前:“大侠,刚刚我不得已骗了你们,你们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请放过这些可怜的姐妹,让她们回家去吧。”其他的几个少女也都跪在地上哭求他们原谅。 年轻人脸色铁青地问道:“这么说,你们并不知道我妹妹的下落了?” 少女道:“不,我们知道,”看到年轻人的神色马上一缓,少女接着道:“可是她在几天前就已经自尽了。” 年轻人好象一下子站不稳身子,登登登地往后退了几步,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在中年人追问下,几个少女哭泣着把事情的原委详细道了出来。 原来,这些少女都是陈汉章买来、抢来、骗来准备卖到外地去的。因为颇有几分姿色,所以陈汉章对她们都还比较看重,不但吃喝不愁,不许手下侵犯他们,还请了些人来教她们吹拉弹唱。(..tw好看的小说)前几天陈汉章请来一个妇人教她们一些羞人的姿势动作,少女们又羞又恼地都不肯学,那妇人便嘲弄着说:“你们别以为老爷把你们买回来是准备做小姐养着的,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将来都是要卖作扬州瘦马的,到时候别被男人扑上了身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臭男人啊,别看外表斯文,道貌岸然的,脱了裤子全都一个球样,我现在肯教你们些取悦男人的媚功是为你们好,要是能哄得个男人收了你们的房,只陪一个男人总比陪成千上万个男人睡觉要好得多。”少女们如梦初醒,抱头痛哭了一整天,当天晚上林姑娘就自寻了短见。为这事,陈汉章还把那妇人痛骂了一顿。 少女还没说完,年轻人已经泣不成声,反而中年人不断地安慰他:“林兄弟,你妹妹如此刚烈,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你应该感到欣慰才对。”年轻人抹了一把泪道:“万大哥,我要去杀陈汉章,你可别拦着我。”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道:“唉,我和你一起去吧。” 那些少女跪在地上都不肯起来,抬起头张着泪眼道:“大侠,我们怎么办?” 中年人抓了抓头,从身上摸出几把银钱递给她们道:“我们现在自己都是生死未卜了,你们也都各自逃命去吧,这里有些钱你们拿着上路吧,至于能不能逃得过他们的追捕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几个少女千恩万谢地去了,薛鹏一下子急了:“大侠,我可怎么办?”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中年人道:“算了,这件事与你也没多大关系,而且刚才那些女孩子已经指给我们看了陈汉章的住所,可以不用你带路,你还是回船去吧。不过你可别想要通风报信,我们今天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人。”薛鹏连忙点头称是。 回到自己船上,薛鹏呼吸着自由的江风,简直舒服得要呻吟出来,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陈汉章的船,不知道是希望他们刺杀成功,还是陈汉章把他们一网打尽,又或最好干脆同归于尽吧。 不一会,大船上开始哄闹起来,八方火起,四处人喧,救火的、抓人的、求援的、护驾的,乱成一团,着火声、落水声、咒骂声、哭泣声,响成一片,忽然枪声大作,又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薛鹏见动静已经很大了,为了不惹人怀疑,开始往自己的舱室里走,准备等会装成看热闹的再出来。刚一下甲板,薛鹏就被人一把按住,拉到黑暗的角落里。 薛鹏本要作,却看见按住他的正是刚才那个中年人,满腔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了。中年人现在满身血污,伤痕累累,只是一双眼睛依然明亮得吓人。年轻人正躺在他旁边,看那气息奄奄的样子应该也是受伤不轻,薛鹏心里不由得感到几分快意。 中年人看着薛鹏道:“陈汉章那里防备太严了,我们都受了伤,现在林兄弟伤重走不了,我只好把他丢在你这里,你帮我照顾好他。”说完,他捂着胸口就往外面走,忽然回过身来道:“你要是敢对我兄弟不利,哼哼。”他轻轻一拍,门旁斜立着的一块木板立刻碎如齑粉,看得薛鹏咋舌不已。 等到中年人如风一般掠走之后,薛鹏看着地上昏迷的伤直摇头,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咳,云炎走了出来。 薛鹏连头也没回地问道:“你看了很久了吧。” 云炎笑了笑,直接走到那堆木粉前,看了许久才叹道:“真是个高手。” 薛鹏没好气地道:“别在那里感叹了,快想想这家伙该怎么处理吧。” 云炎淡淡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动什么歪脑筋,这一掌拍下来,脑袋比起木板也硬不了多少。” 薛鹏了一会呆,听着外面人声大噪,陈汉章的人开始逐个搜船了,心里一急,反而急出个主意来。他把这主意跟云炎一说,云炎顿时大怒,头摇得象个拨浪鼓一样,可是情况紧急,又抵不住薛鹏使劲软语相求,最后也不得不答应了。 陈汉章这时候正在暴跳如雷,对他来说,被人刺杀倒还是小事,反正也没被刺到,真正让他心痛的是那几个他花了大力气搜罗来的少女。这些女子每一个他都早就想好了去处,用好了的话对他的仕途、钱途都大有好处,所以每一个他都待若上宾,连一根指头都没去碰过。前几天莫名其妙地自杀了一个已经让他愤怒不已了,现在一下子全都跑光了,简直把他气得眼前金星直冒,鼻中烟火直喷,想到恨处,又把面前的几个小喽罗狠抽了几鞭子。 正生气间,忽然有人来报现了刺客的蛛丝马迹,而且看血迹是一直流向附近的一艘船上的,那艘船好象是新出来一个什么蛇牙薛鹏的座船。 第一百二十二节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陈汉章对这个蛇牙也是有些印象的,特别是他手下那个蛇神,在沅江上的那一闹越传越神,几乎成了个传说般的人物。(..tw好看的小说)陈汉章思来想去自己和薛鹏并没有什么过节,和连云峰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个蛇牙除非了疯,否则应该没道理会派人来刺杀自己吧。 等到陈渠珍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江面上***通明有如白昼,各家山寨也被告知要全部呆在船舱里不要出来妄动。 陈渠珍一边听着陈汉章的分析,一边催促着小船尽快往薛鹏的船上划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件事真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做的,那自己这次一定要杀鸡给猴看,也让这几年来越来越不听话的湘西众豪知道,自己还没有老得不能提刀杀人了。 刚一上船,却现薛鹏早就笑容满面地站在甲板上等候了,旁边还跟着阿多和小杜,看到那个传说中的蛇神并没有出现,二陈心里都是一定。陈汉章笑道:“木爷你看,蛇牙居然一直在这里等着我们,莫非是一夜都未曾安睡吗?” 薛鹏大骂这家伙阴险,刚一见面就给了个套子让自己钻,随即微笑道:“薛某刚才本来一直都在周公那里下棋喝茶的,没想到外面敲锣打鼓地把我吵醒了,正想找人来骂,下面的人告诉我木爷和章爷往我这来了。我也是很为难啊,出来迎接吧,怕被人说我一夜都没睡觉,不出来迎接吧,又怕别人说我不知礼数。唉,不过我对木爷一向都是非常尊敬的,即使知道会被人胡乱猜测,也是要把礼数尽到了。(..tw)” 陈汉章心中暗骂,对木爷非常尊敬,那明摆着就是很不尊敬我了。陈渠珍的脸色倒是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他和颜悦色地对薛鹏道:“小薛啊,你今天夜里有没有见过几个刺客啊?” 薛鹏笑道:“刺客没见过,美女倒是见了几名。” “美女?”二陈同时兴奋起来:“有几个?在哪里见到的?” 薛鹏懒洋洋地笑道:“当然是在周公那里见到的了,有几个倒是没数,我正要摸一摸,亲一亲,就被外面吵醒了。” 陈汉章刚刚提起的一颗心马上又沉到了谷底,他愤愤地问道:“既然蛇牙说没有见过刺客,那么刺客的血迹怎么会一直到了你的船上呢?” 薛鹏惊讶道:“血迹?什么样的血迹?” 陈汉章于是就指给他看从那边过来的一条血线,一直到了薛鹏的船上,然后逼视着薛鹏,心想这回你总没有办法抵赖了吧。 薛鹏哦了一声,口中喃喃道:“这样看起来,刺客确实是到过我的船上,”他踱了几步,自言自语道:“不如我们跟着这血线的方向再去找找看。” 一行人跟着他走到船的另一面,陈汉章马上就傻了眼,只见同样的血迹在这边洋洋洒洒地拉出一条长线,直洒到岸上去了,只是因为船一直都在开动,所以在岸上具体的情形,现在倒是看不出来了。 薛鹏摊手道:“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刺客确实是路过我的船,不过路过以后他们就马上逃上岸去了。(..tw好看的小说)” 陈汉章追问道:“他们为什么要从你这里路过?” 薛鹏叹了一声道:“谁叫我的船离岸最近,人又少,连个警卫都没有,要是我,也会选这条船过的。” 陈汉章目瞪口呆,薛鹏却是暗暗得意,齐云寨里在军师的眼皮底下生活了那么久,薛鹏早就知道做事情一定要做到滴水不露。刚才现那些血迹以后他也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想到这个办法,在船的另一边做出同样的布置。至于血源吗?船舱里不是还躺着个昏迷不醒伤口流血不止的吗?薛鹏对他可没有一点好感,不把他全身血液挤干就已经很对得起他刚才的臭布条了。 正在高兴时,陈汉章的一个手下走上来和他耳语了几句,陈汉章马上得意地问道:“既然蛇牙说没有见过刺客,怎么你的船舱里有那么大的血腥味呢?” 薛鹏笑道:“章爷真是神通广大,手下尽多鸡鸣狗盗之徒,看来这位的鼻子比起狗鼻子来真是一点都不差了。” 此言一出,不但陈汉章怒形于色,他身后跟着的人也都一副悻悻然的样子,陈渠珍面带微笑地摸着胡子,就是不说话。 陈汉章怒道:“你别管我的手下怎么样,你船上的血腥气该怎么说?” 薛鹏悠悠道:“蛇是吃肉的,我们大家都知道,可是有没有人听过,蛇也是喝血的,而且是喝主人的血?” 人群一片惊声,不少人出了“蛇饲”、“蛇蛊”的惊叫。陈汉章的脸色青了又白,半天不敢做声,陈渠珍轻咳一声道:“呵,原来是蛇神在亲身饲蛊,正好我陈某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见过真正的蛊术,今天就当作开开眼界也好。” 陈渠珍说完,就要往船舱里走,薛鹏面现惊慌之色,大加阻拦,二陈一见更无怀疑,只管使劲带着人往里闯。 薛鹏没法,只得在后面叫道:“蛇神的脾气很古怪,你们千万不要冲撞了他,到时候血流成河,我也是劝不住的。” 不一会,众人来到一扇紧闭着的门前,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敢先去推门,只能眼睛看着薛鹏。薛鹏苦笑了一下,上前敲了敲门道:“小云姑娘,二位陈爷过来看蛇神了。麻烦你通报一声。” 门开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现身出来,把门外众人的眼都晃花了。陈渠珍和陈汉章都是色中饿鬼,一看那个女子,增一分则太胖,减一分则太瘦,敷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艳若桃李,冷若寒霜,真是人间绝色,一时不由得心痒难熬,几乎连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薛鹏恭敬地道:“小云姑娘,蛇神休息了吗?这二位陈爷想来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女子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闪身让出一条路来。二陈本来就是心旌摇动,听到这一声冷哼只觉得如奉仙音,几乎就要当场出丑。幸而马上想起这女子和蛇神既然同处一室,必然大有不寻常的关系,要是惹怒了蛇神,随便放几百条蛇到自己床下,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色心既定,自然是正事要紧,大家往门里一看,房间不大,器具也不多,只正中间一张大床分外惹眼。床上帷帐低垂,隐约可见一个人影盘腿而坐,帐下不时有一两条小蛇游进游出,口中还满是鲜血。 二陈看到这番景象,哪里还敢踏进房间一步,只派了几个手下借拜望为名进去侦察一下。房间里一览无余,手下也很快就检查完毕了,陈汉章一看手下的手势含义,房间里没有暗格,床上只有一个人,血腥味确实是从床上传出,不由眉头大皱,以手势通知手下去检查床上的人。 那个倒霉蛋战战兢兢地正要伸手去揭帷帐,帐中忽有一道银光飞出,如电射般直钻入他的鼻孔里去了。那人好象出水的鱼一样蹦起老高,重重地撞上天花板,再重重地摔了下来。只见他满脸挣得通红,眼珠高高凸起似要迸射而出,面上身上到处青筋暴出,肌肉翻滚,明显可见一条细线在他的皮下到处游走,每到一处,那处的皮肉便马上黑死如焦干的树皮。 陈汉章大惊道:“薛兄,我这个手下不懂礼数,惊扰了蛇神,还望薛兄帮我在蛇神面前美言几句,放过他吧。” 薛鹏面有难色道:“你这个手下也太冒失了,蛇神作法岂是什么人都可以看的?”待陈汉章不断道歉以后,才道:“算了,大家现在都是同舟之人,理当共济,我就帮你说说看吧,不过我不敢担保一定能救下他来哦。” 经过薛鹏跟帐中人好一阵软语相求,那道银光才嗖的一下又飞回到帐里去了,大家再看那个倒霉蛋,人已经吓得傻了,站在那里抖得象筛糠一样,幸好身体没有什么大损,刚才的异状好象奇迹般的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第一百二十三节 天国本飘渺,何处是人间 经过这么一闹,陈汉章再也不敢放肆,和陈渠珍商量了几句以后,灰溜溜地带着人出舱去了。陈渠珍上了甲板后,深深地看了薛鹏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终于一言不地上小船走了。 薛鹏心里暗笑,幸好自己也还留了一手,在估计到他们会要搜船的时候就清楚地认识到那个伤将会是最大的破绽,所以想出了这个主意,让那伤装扮成云炎,再让云炎装扮成侍女,就好蒙混过关了。一开始云炎抵死不从,经不住薛鹏分析情势,当时又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云炎本身也不是个拘泥小节的人,于是一起配合完成了这个鱼目混珠之计。至于说衣服么,有阿多这个变态在这里,就是再多几套女装也能找得出来的。恩,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总算是可以顺利过关了。 薛鹏回到船舱里时,云炎已经换好了衣服,小杜和夏光都在围着他看来看去,咋舌不已,看得云炎恼了,大声道:“今天这件事情,谁要是敢说出去,我就会要他生不如死。”薛鹏一眼看见阿多颓然地坐在一边悲愤无语,忍不住追问原因,阿多丹唇未启泪先流地道:“来中国几年了,一直都没有见过什么象样的美女,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个绝色,却偏偏是个男人扮的,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小杜偷偷看了云炎一眼,轻轻道:“那你就把云炎当作女人不就好了?”还没等云炎作,阿多已经从眼角挤出两颗豆大的泪滴,缓缓摇头道:“不行啊,他身上一股臭男人味道,我一闻就要晕了,哪里还能靠近。”这下连云炎都笑骂起来。 第二天一早,陈汉章就派人来请薛鹏过船喝酒,还请了陈渠珍作陪。薛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只能随意应付了几下,又不敢喝得太多,满桌的珍馐也只是味同嚼蜡一般。 酒酣耳热之际,陈汉章忽然大哭起来,旁边的陈渠珍也是长吁短叹,薛鹏吓了一跳,仔细想想,自己好象也没露什么马脚,便斟酌着字句询问起原因。 陈汉章只管流泪不止,大有刘备挥泪别荆州之意,倒是陈渠珍向薛鹏这个不知内情的鲁子敬作起了解释。原来陈汉章这几年一直在做些贩卖人口的生意,特别是去年湘西大旱,民不聊生,人命贱如纸,多有卖儿卖女还债的,陈汉章也就狠狠了几笔财。 但是钱多了自然就有眼红的,虽然陈汉章已经有了官职,可以利用军务之便大模大样地走人走车,可是他本身只是个被招安的土匪,一直被军方那些科班派系的人看不起,而且最近省城那边对他的这桩买卖也已经颇有微词,各方面都比以前查得严多了。 本来他是想暂时收手避过这段风头再说,可是这批货都已经是有了人家的,而且对方来头不小不能得罪,正好陈渠珍的船队要下到洞庭,陈汉章思忖着一来可以去省城探探风声,二来正好可以来个瞒天过海把人货偷运出来,没想到。。。。。。 “没想到才到半路,这几棵摇钱树就跑光了,这叫我怎么跟买家解释啊,”陈汉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象个刚被老公抛弃的新媳妇:“特别是其中有几个还是阎锡山要的,那阎老西可是个笑面虎,我这下都不知道怎么向他的人交代了,呜。。。。。。。” 薛鹏心道,是你不知道怎么跟你的钱交代了吧,交不出人最多是退些定金和罚金,怎么搞得象现在如丧考妣一样,真是个守财奴。 陈渠珍似乎看出了薛鹏的心理,笑着站起身道:“来,我带你去走走。” 一路走下船舱,薛鹏一眼就认出右边第一间就是昨天晚上救人的舱室,可是他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痕迹,反而象是第一次来到一样笑道:“看来大船就是舒服,连底舱都要比我那船大好几倍。” 陈渠珍笑道:“底舱,那可还没到呢。”他一边回头笑着,一边竟朝着厚厚的舱壁直撞过去,薛鹏一把没拉住,眼看这老头就要在舱壁上撞得头破血流,谁知道人影一花,陈渠珍竟象崂山道士一样穿墙而过了。 薛鹏定了定神再看,原来在舱壁上有道与舱木颜色相同的暗门,陈渠珍就是穿进这暗门里去了。薛鹏看着那半开半闭的暗门,如同择人而噬的兽口,不禁踟躇起来。跟着后面的陈汉章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微笑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薛鹏一咬牙,只得也跟着穿进去了。 刚进船舱,一股夹杂着霉臭、酸臭、腐臭、骚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把薛鹏一下熏昏过去。火把点起,薛鹏这才注意到在门口两边各站着一条彪形大汉,如果不是有人带路乱闯进来的话,只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陈汉章的这条船从外面看起来就够大的了,可是里面居然还更加别有洞天,这个暗舱几乎是把整个船底都掏空了,看上去足有半个山头那么大。而最令薛鹏惊奇的是这么大的空间里居然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而且全部都是女人。这些女人有年轻的,有年老的,但是个个衣衫褴褛,神情呆滞,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她们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女人固有的那份羞涩,有的整个大腿露在外面,有的*悬垂在胸前,但都没有半点心思去遮掩一下。 看到灯光亮起,大多数女人都是无动于衷地继续缩成一团,但是也有人好象在苦海中看见了普渡之舟一样露出欣喜之色。很快,从人群中就冲出来一个年轻的妇人,跪在地上抱起陈汉章的脚哭道:“章爷,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瞎了眼的婆婆,刚满周岁的儿子,他们都在等着我回家吧。我保证,回家以后马上还钱,要你要是信不过,可以把我的小妹子先押在你那里。” 陈汉章飞起一脚把她踢飞,嫌恶地使劲擦擦自己的鞋:“妈的,你要是还得起钱,还会到这里来?告诉你,你家那个烟鬼老公为了找钱去抽大烟,把你儿子也卖给我了,你家婆婆估计这会也被气死了。还有你那个什么小妹子,才***十二岁,我玩腻了以后丢给我兄弟,结果被我兄弟给玩死了。所以现在你就安安心心地给我去上海打工赚钱还债,赚够了钱说不定将来还有和你儿子见面的一天,要是赚不到钱,你就到下辈子再去见你儿子吧。” 妇人哭倒在地,陈汉章还在那里骂骂咧咧:“***你们这些货色,长得又不好看,卖不出去价钱还要废章爷我的粮食,要是老老实实的给我呆着就算了,要是不老实,章爷我就把你们一个个剥了皮去点天灯。” 那些女人一个个万分惊恐地看着陈汉章,再也没人敢上前来一步,在她们如潮水退去的空隙间,薛鹏注意到地上放置着两个大木桶,一个桶里是半桶漆黑的水,一个桶里是半桶腥绿的饭,薛鹏刚吃下的酒菜不由得有点微波轻澜了。 陈渠珍举着火把又往里走了几步,火光到处,现出舱室最里面十几个一丝不挂的白花花身子,见到有男人过来,她们抬起头用死鱼一般的眼睛瞟过来一下,又再深深地把头埋里两腿之间了。 陈渠珍笑着道:“她们现在应该老实了吧?” 陈汉章上前巴结地笑道:“木爷的方法真是好,把裤子扒了以后,这些家伙就老实多了,不但不敢逃跑,连闹事的人都没有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陈渠珍得意地干笑了几声,忽然道:“咦,那个是怎么回事?”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墙角直挺挺地趴着一条硬直的身躯,一动不动的好象一段枯干的树干。立刻有陈汉章的手下上去检查,那女子看来已经死去多时了,脸上已经多处腐烂,现出里面的森森白骨,辗转间几条肥白的蛆从口鼻中跌出,四处看了看,飞快地爬走了。 远处传来尖叫和声声啜泣,而附近的这些女人却好象已经司空见惯一样,没有人感兴趣,也没有人出半点声音。 陈汉章大骂几个手下:“妈的,叫你们平时多进来看着点,你们除了玩女人,还会做什么,这个死了这么久还不清出去,要是弄坏了其他的货,你们赔得起吗?这些一个个都是钱啊,都是我的钱啊。” 陈汉章说得声泪俱下,薛鹏却只感到阵阵烦闷,正好陈渠珍说这里太臭了,要出去透透新鲜空气,他也就马上跟着一起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四节 破家林怀部,惜财陈汉章 薛鹏站在甲板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好象将死的鱼又重入水中,他几乎怀疑要是再在舱里面再呆一会,自己是否会马上窒息。他呆呆地看着陈汉章的手下拨弄那具女尸,还七手八脚在脖子上绑起石头。看着看着,薛鹏仿佛间有了一种错觉,似乎那女尸腐烂的嘴角依稀还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似乎还有一点嘲讽,一点悲哀。薛鹏定定地看着女尸扑通一声被扔进江里,那凸起的眼白似乎还朝着薛鹏脸上勾了一勾,才安安静静地沉入江里去了。 陈渠珍微笑着道:“蛇牙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不会象有些脓包一样吓得双腿软。”薛鹏心想,我见过的尸体绝对比你想得到的要多得多了,笑着回道:“我们既然是出来混的,这种场面自然是见得多了,哪里能象个民夫一样大惊小怪呢?” 陈渠珍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唉,又死了一个人,我已经老了,实在是不忍一条条生命就这样全无意义地流失。每当看到这种情形,我都要心痛一回,天地至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渠珍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完全悲天悯人的模样。 薛鹏惊奇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老杀才,谁都看得出来这个贩卖人口的生意是他和陈汉章一起做的,现在居然又在这里装出一副菩萨心肠。薛鹏暗自对自己道,看见没,这就是老江湖,心肠够黑,脸皮够厚,自己要学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陈汉章也凑了过来,接着陈渠珍的话头痛心疾地道:“就是啊,死一个人,我们就要亏一大笔钱,真是心痛啊。” 陈渠珍瞪了他一眼,继续道:“其实这些女人留在家里既不能种地,也不能赚钱,纯粹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到外面去找事做。现在天津、上海、武汉都有日本人开的纱厂,正在大量地招收女工,她们要是去了那边,每天只要做十五六个小时的活,厂里提供免费的两顿饭,每个月还有一角钱的工钱,吓,多么好!这本来应该是件两相情愿的事情,我们也只是赚点运费辛苦钱,可是总有人眼红我们,想出各种方法要来断我们的财路。不瞒你说,这次准备的那几个美女,都是准备给到各方疏通关系,打点门路的,要是能够找得回来呢,这批货就能顺利出手,大家都落个清净快活。要是找不回来,唉,这批货就得都砸在手里,我们也不可能白贴粮食养活这群废人,到时候就不是一个个地往外面抬,而是一群群地往江里扔了。” 薛鹏恍然大悟道:“原来木爷你还是怀疑是我偷偷把人藏了起来,昨天晚上大家都看过了,我的船上除了小云姑娘,确实是再没有其他的女人了,如果你们不信,现在还可以再去我船上去搜。”薛鹏一边说着,一边冷汗直冒,只希望云炎能够见机马上再换上女装。 陈渠珍却缓缓摇头道:“那倒不用了。。。。。。”旁边的陈汉章忍不住道:“那个小云姑娘,是蛇神的人吗?” 薛鹏暗笑道:“是啊,她是蛇神的女徒弟。” 二陈都是捶胸顿足不止,看来要不是怕万蛇噬身,他们早就要出手抢人了。叹息了一会,陈汉章道:“其实我们今天请你过来,一来是为昨天的事向你作个赔罪,二来是想让你帮我们和蛇神说一声,请他出面帮我们寻找丢失的那几个女人。” 找人?看薛鹏有些不明白,陈渠珍接着道:“据我所知,这些蛊术高手大都有些常人想象不到的本事,比如说驱蛊寻人之类。(..tw)”薛鹏正要说话,陈渠珍马上道:“当然,象这样的奇人异士都有些怪脾气,我们也只是这么一说,至于能不能答应还要看蛇神的意思了。” 薛鹏大喜,心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没有办成可不能怪我,便随口答应了下来。再喝了一阵酒,陈渠珍推说身体不适,安排人把薛鹏送回了小船。 回到舱里,几个人围上来询问情况,薛鹏一边讲,一边笑着对云炎道:“看来别人托你驱蛊寻人,我看再过一段就该有人托你飞剑步虚,千里之外取人级了。”云炎笑骂了几句,忽然正色道:“既然这些女子对他们那么重要,我看他们会想尽办法再去把她们捉回来,几个弱女子能逃得了多远?你还是想想等她们被捉回来以后怎么样对质圆谎吧。” 薛鹏满不在乎地道:“想那么多干啥,陈汉章派了那么多人下船,要能抓回来早就回来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的话,肯定是被什么人藏了。”话音未落,舱外有人接道:“你说的不错,她们确实是被我藏起来了。” 众人都是大惊,只见昨晚逃走的那个中年人赫然竟立在舱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薛鹏惊问道:“陈汉章的人不是都盯在外面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中年人嗤了一声道:“就凭那一群酒囊饭袋,也想看见我?”忽然脸上一红:“昨天要不是没想到快枪小李也在他的舱里,我怎么可能会着了道?” 薛鹏想了想,问道:“你把那些女子都藏了起来?藏得安全吗?要是给他们找到了,连我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中年人道:“放心,我把她们都暂时安置在附近我的几个师兄弟家中,谅他们也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不敢上门去要人。” 云炎还在气愤昨晚的事,本来是不肯开口的,这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在这一带还有湘西王不敢上门的人家,那倒真是希奇了。” 薛鹏对云炎甩了一个眼色,笑着对中年人道:“对了,还没曾请教。。。。。。” 中年人微笑道:“我叫万常青。”看了看薛鹏他们茫然的神色,又笑道:“我师父是杜心武,说起来和蛇牙你的师门还有些渊源。” 船舱里传来一阵咝咝的抽气声,小杜望向万常青的眼神几乎都带着几分崇拜了。薛鹏和云炎对望一眼,以杜心武在湘西武林势力之盛,名头之响,他徒弟的家里,陈渠珍确实是没胆子去搜查的。但是薛鹏更加担心的是,如果被杜心武知道白牡丹的死因,那自己就只能亡命天涯了。 既然这家伙是杜心武的徒弟,薛鹏可不想和他多做纠缠,试探着问道:“里面的那个年轻人也是杜老的徒弟吗?现在天还没黑,你带他出去多半会被人看见,要不等半夜你再来把他带走吧。” 万常青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刚才进去看过,他的伤口包扎得很好,伤势也得到了控制,只是需要多多静养。我看把他放在你们船上就好,免得跟着我在外面东躲西藏的影响了伤势。” 薛鹏张大了口,正要反驳,万常青却自顾自地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说完,就象第一次一样,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薛鹏想了想,问云炎道:“你有没有办法?” 云炎笑道:“有,不过要费点工夫,还要劳点神。” 阿多在一旁奇怪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有没有办法?” 云炎笑着解释道:“老板问我有没有办法不让这家伙就这么神出鬼没的来来去去,到时候我们许多事情都不好放手去做了。蛊术里确实有几种方法能够提前预警的,不过都非常麻烦,我一直懒得去弄它,现在看起来还是花点时间布置一下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云炎一直都在四处布蛊,照顾伤员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剩下几个人的身上。那个年轻人身体极是硬朗,才躺了两天就已经不再昏迷,只是失血过多仍是全身乏力。开始的时候薛鹏对他是没有一副好脸色的,可是随着接触越多,薛鹏现这家伙除了脾气臭点,也不是那么的难以亲近,慢慢地也能说得上话了。 熟了之后,年轻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做林怀部,山东东平人,父亲原来是直系的一个团长,家里也算是高门显第。可是他自己看不惯父亲的一些所作所为,很早以前就离家出走到处去拜师学艺。前一段他忽然接到了父亲的信,说是在湘西驻扎的时候和陈汉章一起做了些不法的生意,现在事情败露,陈汉章要杀人灭口,叫林怀部速到湘西来搭救,至少也要把母亲和妹妹救出去。 虽然林怀部早就和父亲断绝了关系,可是当他看见信中父亲流露出的忏悔之意和舔犊之情,还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场。正好在平津道上认识的朋友万常青听说杜心武回国,要来湘西探望师父,就一起结伴而来。 第一百二十五节 万常青设诱,黄公略搜船 林怀部一路上紧赶慢赶,可终于还是来晚了一步,他所能看见的只是父亲被处刑,母亲气病而死后的凄凉景象。他开始以为妹妹已经流落民间,谁知问了许多人,才有几个父亲原来的老部下吞吞吐吐地告诉他,妹妹已经被陈汉章捉走准备卖到他乡了。接下来的事和薛鹏知道的就差不多了,陈汉章防范太严,他们两人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那天星月无光却又终于功亏一篑。 这几天林怀部翻来覆去地给薛鹏讲述妹妹的聪明可爱,讲到痛心处就流泪不止,然后就是咬牙切齿地要再去刺杀陈汉章。薛鹏是早就把怜悯之心忘在家里没**来的,可是看在万常青的面子上不得不一次次地陪着听那些快要让耳朵起茧的故事,又一次次地陪着他垂泪到天明。 万常青倒是经常会来探望林怀部的伤势,有时还会捉几只兔子、野猪之类来给他补补身子。薛鹏在得知万常青只跟着杜心武学过两三年功夫以后,愁得几乎茶饭不思,现在铁牛正跟在杜心武身旁,要是他也学成了万常青这样的一身武功,再要想暗算他可就难比登天了。 万常青来了几次,和薛鹏也渐渐熟了,看见薛鹏愁眉不展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在怕陈汉章现,拍着薛鹏的肩膀道:“你不用那么担心,陈汉章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薛鹏连忙追问原因,万常青微笑道:“这几天我打听到驻扎在附近的鲁涤平部队与陈汉章一直有很深的矛盾,所以我专门在附近布了些机关,留了些线索要让他们一直追过来,估摸着这一两天就要到达沅江了。到时候只要我们能找出陈汉章贩卖人口的证据,他就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薛鹏干笑道:“万大侠武功高强,要想对付陈汉章自然是轻而易举,不过这样的证据可能不大好找吧。” 万常青盯住薛鹏的脸道:“我听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孩说,陈汉章这次随船带了大批的女人,只要有人能够身入虎**,找到陈汉章藏匿女人的地方,那陈汉章就万死莫辞。” 薛鹏不假思索的道:“这样的艰难任务,自然只有象万大侠这么高强的身手才能完成了,来,我这里以茶代酒,预祝万大侠马到成功。” 万常青道:“其实这几天我已经到他船上走过几趟了,可是却没有现任何线索,看来一定是有什么巧妙的机关。唉,如果你。。。。。。”薛鹏马上把头低了下去,万常青叹了一声,也就不再提这个事了。 等到没人的时候,云炎问薛鹏道:“刚才他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薛鹏干脆地摇头道:“没好处的事我不干,而且得罪了陈渠珍,以后齐云寨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云炎笑道:“要是我的话,我就会为了国家人民,正义公理答应了他。” 薛鹏笑道:“算了吧,你和我都是同一类的人,什么国家人民,正义公理都只当作是放狗屁,我才不相信你会这么干呢。”二人都大笑起来。 万常青办事的效率果然非常高,第二天中午,前边的船就报告说江面上有三艘小火轮挡住了去路。这些土匪大多都没有见过火轮船,都争先恐后地跑到甲板上开眼界,可是当看见火轮上荷枪实弹的士兵和大炮时,又都一窝蜂地跑回船舱里。 陈渠珍很是气愤,他在湘西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就是赵恒惕、吴佩孚见了他也都要客客气气的,没想到今天这么大的船队出来,居然被人拦住了。[..tw超多好看小说]他本来还气势汹汹地要找火轮上的带队军官理论,可是忽然看见江两岸不断涌出的军队,马上温顺得象只兔子一样了。 薛鹏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两岸黑压压的全是如狼似虎的士兵,纷纷大喝着叫船队靠岸接受检查,小火轮也示威般的开了两炮,炮弹划过船舷,激起漫天水花。 一直缩在房里看书的夏光也被炮声惊动了,站到薛鹏身旁看了看道:“哦,是李品仙和张辉瓒的部队,一下出动了两个旅,真是了不起的大阵仗啊。” 薛鹏吓了一跳,两个旅?就是横扫湘西也够了。看来这次连陈渠珍也自身难保,薛鹏开始考虑起出卖陈汉章的可能性了。 很快就有士兵开始逐船搜查起来,不过他们看起来纪律非常好,而且更多的是把重点放在大船重舟上,薛鹏的船虽然最先被搜到,可是他们除了对女装的云炎再三盘问了一下以外,也没过多的停留,估计带队的也不相信这么小的船也能用来贩运人口。 薛鹏笑呵呵地和阿多两个站在甲板上看着其他船被搅得鸡飞狗跳,好象是第一次现小船也有小船的好处,过了一会,陈渠珍派的小船来了,要接他去大船上共作商议。 薛鹏撇了撇嘴,共作商议嘛,自己也心知肚明那只是个借口,自己既然已经知道那条船上的机关,陈渠珍自然要把自己盯得牢牢的,说不定在紧要关头还会把自己灭口了呢。 陈渠珍的大船大得好象怪物一样,薛鹏估计就是骑上马也能在上面跑个来回,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么宽广的甲板上这时居然站满了人,只在最中间留出了一小块空地。薛鹏仔细一看,居然各个山头的寨主都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如众星拱月一般站在陈渠珍的太师椅后,倒也给他增添了不少声势。 薛鹏不动声色地挤到人群之中,姚大榜本来不想理他,想了想,还是给他腾出来个位置。薛鹏笑嘻嘻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一眼看去,姚大榜骄狂、陈光中刁滑、瞿伯阶沉稳、陈汉章阴狠,尽收眼底。正在琢磨间,忽然感觉腰间被个硬物顶上了,薛鹏回头一看,正是快枪小李。 小李的眼中没有半点表情,只是轻轻道:“木爷说今天的事他自有分寸,叫你不要多嘴多舌。”薛鹏一看,陈渠珍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连忙向陈渠珍点头致意,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泄露秘密。陈渠珍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到别处去了。 小李也不说话,如影随形地站在了薛鹏身后,姚大榜一看情势不对,早就挤到别的地方去了。薛鹏暗骂了一声没义气,自己被小李这么一跟,清楚感觉到背后的鸡皮疙瘩一个个的冒了出来,连万常青那种高手都会在小李身上栽了跟头,薛鹏可没有丝毫意愿要去和他的快枪别别苗头。 定了定心神以后,薛鹏现甲板上的情况还真是有点诡异,以中间的空地为界限,陈渠珍身后排排站着的是湘西众豪,对面则是满满半船如狼似虎的士兵,而在士兵的最前方站着一名军官打扮的人,正自得其乐地把玩手中的马鞭。 薛鹏一看这人就觉得面熟,仔细一想,原来是以前在桃江见过,唐生明身边一个叫黄公略的学兵。以前穿着便装的时候毫不起眼,现在一身戎装,倒也显得英姿飒爽。 陈渠珍这边不说话,黄公略也悠然自得的不开腔,好象只是上船来游江访友一般。再等了一会,陈渠珍忍不住道:“黄团副,我们可都等了很久了,你的上司什么时候能过来?” 黄公略微笑道:“陈公不必着急,我们旅长既然吩咐我们一定要等他到来再做决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想来这时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还要请陈公多耐心等候一下。” 陈渠珍恨恨的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道:“张辉瓒这个家伙,以前潦倒的时候到湘西,我还资助过他,没想到现在得了势就不认人了。”对面的士兵听了他的话,脸上都现出愤怒的表情,却被黄公略压住了。 又过了一会,又有几个军装打扮的人上了大船,薛鹏一眼认出领头那个也是在桃江见过,好象是叫做彭德怀的一个,一年多不见,似乎脖子更加粗壮了。薛鹏想起听说过的彭德怀和陈汉章之间的恩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汉章,却现他居然全身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惊吓。 彭德怀在黄公略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黄公略的脸色凝重起来,一下子陷入了沉思。陈渠珍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变化,见状不由得心中大定,冷笑道:“我早就说过我是接受唐长官邀请去岳阳参加茶会的,船上没有任何违禁的物品,你们再要这么无理纠缠的话,我要是告上去,不但你们张旅长,只怕连鲁师长也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哈哈,是谁惹陈公这么生气了?等我来责罚他。”随着声音,从小船上又上来了几个人,领先的一个胖子笑道:“鹤龄,我说要早点来吧,你却总是拖沓,现在惹陈公脾气了不是?” 第一百二十六节 见微能知著,拨草可寻蛇 他身后的瘦子还没说话,陈渠珍已经怒喝起来:“张辉瓒,李品仙,我陈巨木应该没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吧,为什么带这么多兵拦住我的去路,是要给我个下马威看吗?” 张辉瓒哈哈一笑往后看去,瘦子开口道:“陈公误会了,我们只不过在这附近执行一项军事任务,忽然听说陈公的船队路过此地,实在是思念得紧,所以特地赶过来拜会陈公。” 薛鹏暗自好笑,这个李品仙口出思念之词,面无恭谨之色,尖嘴猴腮,两只眼睛滴溜乱转,就象是刚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蹦出来的一样。他顺口问小李道:“这个李品仙是何方神圣,看起来官还不小嘛。” 小李撇着嘴道:“这家伙是广西人,本事是没什么本事的,不过就仗着是唐生智在保定军校的同班同学,唐生智一升官,他马上也就跟着升官。前几年还象只哈巴狗一样到木爷门前讨些常例钱才能过日子的人,现在居然也敢这么跟木爷说话了。” 陈渠珍冷笑道:“陈某无德无能,不敢劳烦二位拜会,只是不知你所说的那项军事任务,可是针对陈某的吗?” 张辉瓒一愣,随即大笑道:“陈公真会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呢?”他沉吟了一下道:“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今天到这里来,其实都只是为了一个人刘重威。” 四面一片抽气声,许多人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薛鹏不知就里,又来询问小李。小李本是来监视控制薛鹏的,现在薛鹏俨然把他当作了解说员,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虽然有点生气,他还是很珍惜这种难得的体现自己学识渊博的机会,所以也就不厌其烦地给薛鹏做起了解释。 小李说起刘重威也是一脸的钦佩,据说这刘重威少年成名,在保定军校里学业极佳,多次演习夺冠。毕业后在叶开鑫手下做了个连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参加直奉大战时曾经以区区一个连攻下重兵守卫的烟台,名震天下,号称湘西军神。驻扎永兴时,当地山洪爆,灾荒四起,刘令军士节约粮食、赈济灾民,还从灾民中招精壮入伍。后来率军于洪江、宝庆一带剿匪,并提出“家乡办十件好事”的口号,开设电灯公司,开邵阳电灯照明之始,还捐巨资成立励学储金会,激励学生奋向上,并倡修邵阳东风桥,修复循程校舍,修建轻便铁道,被当地人视作万家生佛。 小李说完以后,迷惑不解道:“这样一个人,连我们木爷都对他赞不绝口,唐生智要抓他做什么?” 薛鹏想了一下道:“或许是因为他太出众了吧,唐生智不得不抓他。”小李也是聪明人,马上就点头不语了。 这时场中三人早已寒暄完毕,张辉瓒笑道:“陈公果然德高望重,出门也有这么多人随行。”陈渠珍正要说话,李品仙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几天有人出,说陈公你的船队有贩运人口的嫌疑,不知陈公作何解释。” 张辉瓒心中大骂,这个李品仙做事太不知圆转,本来按自己的意思,先把陈渠珍这头老狐狸稳在这里,让部下尽情去搜查一番,如果搜到自然翻脸抓人,如果搜不到还可以是借口在搜捕刘重威,大家也不用撕下脸来。现在李品仙直接把事情捅破,等会要是搜不出人来,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出乎他的意料,陈渠珍却意外地没有火,只是冷哼了一声:“污蔑之言,何足为信。” 张辉瓒抓了抓头,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看,正好看见黄公略在对他打眼色。张辉瓒对这个黄团副是非常喜欢的,人机灵,做事也麻利,比那个不通人情的彭德怀要称心如意得多了。张辉瓒一看他的神情,一颗心马上定了下来,笑着道:“黄团副,你那可有什么现吗?” 黄公略上前两步,笑着道:“师座,刚才弟兄们在各船都稍看了看,暂时还没什么现,不过,我想有个人一定能够帮我们有所现的。”说完,他的手指笔直向前伸出,大家顺着方向看去,他的手正指向一个人薛鹏。 所有人都惊呆了,薛鹏更是惊得手足无措,忽然感觉到一束仇恨的目光在狠狠地盯住自己,转头一看正是陈汉章,看来他已经把自己看成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人了。 黄公略看着对面混乱不堪的局面微笑不语,他一直都在留心土匪们特别是陈渠珍和陈汉章的一举一动。他现,自从薛鹏上船以后,二陈的表情都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陈汉章更是紧张得好象连拳头都攥死了。黄公略虽然默不作声,可是却清楚地看到陈渠珍给下面人所打的眼色,也清楚地看到了快枪小李往薛鹏身后一站,薛鹏脸上流露出的苦笑。象他这种带惯了兵的人,自然一眼就能认出小李手上拿的是什么,虽然他早就忘了和薛鹏曾有过一面之缘,却也能轻易地判断出这个人就是打开局面的关键。 看到黄公略的手势后,陈渠珍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抖,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道:“哦,那个只不过是我们随船的一个民夫,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李,还不快把他带下去。” 小李答应了一声,就要行动,张辉瓒一摆手,四周的兵士马上把枪架起,让他动弹不得。张辉瓒看起来笨重不堪,此刻却笑得象只成了精的狐狸一样,他笑眯眯地道:“我这个团副一直以来都还有些眼力,既然他说这个民夫能够帮我们有所现,我还是比较相信他的。黄团副,还不上去问话?” 黄公略缓缓走到薛鹏身边,忽然出手把小李的枪给下了,这一下兔起鹘落,连小李都没反应过来。 陈渠珍大怒道:“张辉瓒,你什么意思?” 黄公略笑道:“陈公勿惊,我只是想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和这位民夫进行一番友好的交谈,至于你手下这把枪嘛。”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左轮枪:“我们带兵打仗的,可没心思去玩这种娘们玩的东西。”一句话说得士兵们都大笑起来,小李却满脸通红,恨恨地看着黄公略。 黄公略也不去理他,亲切地问薛鹏道:“这位兄弟,我想你一定是有话要对我说的,是不是?” 薛鹏心中大骂,这家伙一定是把我真的当作没见过世面的民夫了,马上茫然地道:“没有啊,我没有什么话说。” 黄公略笑着开解他道:“你不用害怕,我们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呢,况且陈公为人一向宽宏大量,雅节高致,你就是说了什么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是不是,陈公?” 陈渠珍哼了一声,却是不再说话。 任凭他怎么劝说,薛鹏就是不开口,脸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好象初涉江湖的雏鸟。黄公略只好换个方式问他有没有看见过很多女人在船上,薛鹏也只管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 陈渠珍见状心中大定道:“张旅长,你的这个手下的眼力看来也不怎么样。。。。。。” “且慢,”黄公略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个主意来:“不知陈师长的座船是哪一条?”他这话却是对陈汉章说的了。 陈汉章虽然有个师长之衔,可是一来他只是草头班子出身,手下无论兵员、装备都大不如正规军队;二来封他师长的何键自己也只是个旅长,给他的这个委任状纯粹是为了靖匪安民之用;三来当年他号称有一个师的兵力,却被彭德怀的一个营打得落花流水,追得上天入地,在湘军中引为笑谈,所以象张辉瓒、李品仙这种少壮派军官根本就看不起他,见到了也象没见到一样,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现在黄公略突然点到他的名字,陈汉章再窝囊也要拿出点师长的派头来,他挺了挺身子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黄公略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带这位兄弟去你的船上走一走,散散心。” 这下就连李品仙也恍然大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陈渠珍老奸巨滑,肯定不会把人藏在自己船上的,剩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声名狼藉的陈汉章了。 这个民夫虽然一直不肯说话,但是谁都看得出是因为害怕陈渠珍的报复,要是把他带到陈汉章的船上去,且不说他是不是能够说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只要他能够在接近目标的时候稍微露出些异常的表情,经验丰富的黄公略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找出窝藏地点来。 第一百二十七节 公略奇兵计,汉章 生意经 二陈都是浑身一震,似乎有话要说,可是面对周围林立的长枪却又终于聪明地缄口不言,好象一切都交由薛鹏自己去定夺了。[..tw超多好看小说] 黄公略和彭德怀一起押着薛鹏上了陈汉章的大船,着意观察着薛鹏的表情变化。而薛鹏就象个真正的土楞子一样左顾右盼,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偏偏又一言不。 一圈圈走下来,彭德怀的信心和耐心也一点点地流失,眼看就要大雷霆。黄公略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彭德怀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多年的信任,也点头同意了。 又再绕船转了一圈,连薛鹏自己都有些烦了,彭黄二人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似乎认定了要从自己这里打开缺口。船上的小土匪们先还惊慌地四处躲藏,现在也都跑出来看自己的笑话,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不去找那些小土匪们问话,难道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软柿子? 转过墙角,前面又是那间储藏室,走过几次以后,薛鹏几乎闭着眼都能从那些摆放凌乱的杂物阵中穿过去。他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不知道今天到什么时候才能蒙混过关,正在想着,彭德怀忽然用力推了他一下,薛鹏一下战立不稳,一下扑到那堆直立着的杂物上,顿时锄头扫把什么的散了一地。 薛鹏站起身来,愤怒地看了彭德怀一眼,彭德怀也若无其事地回看着他,好象刚才的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薛鹏叹了口气,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被戏弄也只能忍气吞声了,他低着头又准备往前走。.tw[] “站住。”薛鹏马上停下了脚步。 黄公略笑眯眯地道:“锄头倒了也不扶起来,你算是哪一国的民夫?” 薛鹏大叫糟糕,上了黄公略的当了。薛鹏为人一向懒散,原来有桃花帮他整理家务,后来有小金翠帮他收拾屋子,中间没人帮忙的时候就任脏任乱也不会去拾掇一下,真可谓是看见酱油瓶倒了也不会去扶一下的人,却没想到如果是真正的农民出身,农具就是吃饭的东西,简直是待若珍宝,绝不会象他这样看都不看上一眼的。 彭德怀显然也想通了这一关节,上前一步揪住薛鹏的衣领道:“好家伙,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快说,你是干什么的?你们抢来的女人藏到哪里去了?” 薛鹏虽然一下子有些乱了阵脚,但是却马上恢复过来:“军爷,我只是一个山上的小喽罗,哪里能知道这么多,再说女人什么的,除了那几位寨主带的家眷,我还真没有看见过别的女人。” 彭德怀冷笑道:“好你这个奸猾的家伙,这么快就又换了一副嘴脸了,再装啊,你再装啊,看来今天不给你一点厉害,你是绝不会老实的了。”说完,他从腰里抽出快慢机,直接把枪口顶在薛鹏的脑门上:“快些老实交代,不然我就一枪毙了你。” 薛鹏的冷汗马上就下来了,彭德怀的故事他也听说过几则了,这个人嗓门大,脾气大,做起事情来不知轻重,人称彭大炮,如果今天不顺他的意的话,只怕这个猛人真的会一枪崩了自己。 黄公略笑嘻嘻地看着薛鹏在彭德怀枪下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变紫,感觉这块石头就要开口说话了,忽然在储藏室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们该玩够了吧,你们师长叫你们回大船去呢。” 黄公略回头一看,快枪小李带着几个人堵在门口,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彭德怀眼看着快要煮熟的鸭子,哪里能让他随便飞走,大声道:“军队执行公务,你们这些土匪少在这里捣乱,惹急了我,我一枪一个把你们全部毙了。” 小李冷笑道:“是吗,那倒要看看你的枪有多快了。” 彭德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信邪的,大怒之下把枪口转过来对准了小李。 枪口刚转过来,还没来得及瞄准,小李的手上象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一把左轮,左手扶着右手手腕,砰砰砰砰一连四枪,彭德怀的双手袖管,双脚裤管就都留下了一个枪眼,一股布料烧焦的味道在斗室里飘浮不散。 这下连黄公略也掏出枪来,怒喝道:“你要做什么?要造反吗?”小李冷笑一声道:“不做什么,只是让你好好看清楚这娘们玩的东西。” 眼看现场剑拔弩张,马上就要枪弹横飞,从小李身后挤过几个人来,飞快地把彭黄二人的枪给下了。二人一看这几个都是张辉瓒的亲兵,带头的还是张的警卫连长,就知道事情不妙,乖乖的让他们把枪徼了。 那个警卫连长和彭黄也有些私交,看他们两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不忍,低声对他们道:“快回去吧,师长火了。”就带着这些人匆匆离去了。 小李慢慢走道薛鹏面前,仔细地看了看他额头上被枪口顶出来的红印,忽然笑道:“鹏爷受苦了,木爷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薛鹏摸了摸头道:“小李,你刚才那手快枪可漂亮得很,能不能教我两手啊。” 小李淡淡地道:“这都是跑江湖混饭吃的一点微末本事,算不得什么,鹏爷还是赶快回大船上去吧。” 薛鹏回到陈渠珍座船的时候,张辉瓒正在大骂彭黄二人,还叫他们给陈渠珍赔罪,陈渠珍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做为回应。过了一会,张辉瓒给李品仙打了个眼色,笑着道:“今天的事多有得罪,不过刚才我们接到侦察兵的报告说在江南岸现了刘重威踪迹,军情紧急,只好等日后再到陈公府上专程谢罪了。” 陈渠珍心中大骂,你们上船来这么久,连个鬼影都没见来过,哪来的什么侦察兵报告,不过在他来说,这些瘟神走得越快越好,也就虚与敷衍了一下,送他们下船了。 等到士兵们都走光了,土匪们也就一哄而散,象姚大榜自然是又凑到薛鹏跟前来问东问西,可是薛鹏但笑而不答,小李又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姚大榜自讨了个没趣,也就灰溜溜地走了。 小李把薛鹏领进陈渠珍的私人间里时,陈汉章正在里面等候呢,一见薛鹏,他大笑着站起来拍着薛鹏的肩膀道:“好个蛇牙,是条汉子,我还真怕你会顶不住把我们全部供出来呢。” 陈渠珍悠悠地道:“那是你不会看人,我是早就看出蛇牙有担待,讲义气,绝对不是那种卑鄙小人。”陈汉章心说,刚才你不也是跟我一样紧张得手心里冒汗吗,现在又来说好听的,不过他当然也顺着陈渠珍的话头拼命地夸赞薛鹏。 薛鹏不知这两个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哼哈着答应着,看看气氛差不多了,陈汉章忽然神秘兮兮地对薛鹏道:“我说蛇牙兄弟,想不想财?” “财?”薛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是啊,我们这桩生意眼看就要做大了,很缺人手,今天看你这个人还不错,特意想要拉你入伙,大家一起财。” 你们的生意?薛鹏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了,马上摇头道:“不用了,我现在的钱够花了。” 陈汉章拍着大腿道:“老弟,你别再一副乡巴佬派头了,钱够花了?你要是在省城长沙说这种话,那里的人就叫你乡里鳖。你呆在山里久了,花钱的地方是不多,可是你去去长沙、武汉、上海、南京这些花花世界转转,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下次我带你去逛逛秦淮河的金桂舫,瘦西湖的芝兰苑,你就会明白想要做个真正的男人,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薛鹏好象有些被勾起了兴趣:“这个生意很赚钱吗?” “哈哈,那当然,现在湘西大灾,人命贱如纸,一个大洋可以买三个男人或五个女人,而且我们靠山吃饭的还经常可以做些没本钱的买卖,那就一个子都不用出了。买家方面嘛,武汉那边男人是一块二,女人八毛,上海那边路程要远些,不过价格要高得多了,男人两块,女人一块五。这些是普通的行情,还有小孩子,十岁以下的男孩五块一个,女孩三块,不过如果是十五六岁没经过男人的女孩就可以卖到十五块,要是模样周正些甚至可以卖到一百大洋,再好的就直接可以放到拍卖行了。” 第一百二十八节 幽冥紫河车,风尘沈岳焕 薛鹏沉吟着问道:“这些人被买去是要做什么?他们还能再回家吗?” 陈汉章笑道:“大多数是进去各个工厂打工了,这些人我们都是直接卖给各地的工头,工头让他们去哪个厂就得去哪个厂,叫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工厂的工资也基本都是交给工头,这些人都被叫做包身工,只听说过累死后烧成的骨灰有带回家的,没听说过有活着再见到亲人的。至于说小孩子嘛,一般都是各地的妓院勾栏要去了。” 薛鹏插口道:“那男孩呢?妓院也要吗?” 陈汉章奸笑道:“你不知道有种生物叫娈童吗?就是常说的兔儿爷,北方有些官宦之家、满清遗族最好这一口了。不过这些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被没有儿子的人家买去养着防老了,”他忽然一脸诡秘地道:“听说在河北有个地方的人,专门喜欢买些小男孩回去用药水泡在坛子里,只留个头在外面吃喝。等男孩长大以后打破坛子,他的脑袋象成年人一样大,可是身子却始终只有小孩一样瘦小,这样的畸形人卖到马戏团里,可以卖不少钱呢。” 薛鹏听得一阵恶寒,讪笑着道:“章爷果然知识渊博。” 陈汉章得意地道:“这些都不算什么,其实要说卖得最贵的,那得要说是孕妇了,不过这个货源很不好找,我一年忙到头下来也只能找到十几个。” 薛鹏奇道:“孕妇也有人要?买了去生儿子吗?那不如干脆买她生下来的好了。” 陈渠珍在一旁笑了起来,陈汉章也大笑道:“不是要生下来的,就是要她肚子里那个,紫河车。” 紫河车?薛鹏忽然感到胸腹间翻滚不已,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陈汉章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脸道:“世人都知道紫河车就是新生儿的胎盘,其实这都是误解,真正珍贵的紫河车,是三到六个月刚刚成型的胎儿,这可是许多得道高人指定的炼丹秘药,就是开膛破肚稍微麻烦了一点,如果不是要求新鲜货的话一般也都会叫我们代劳。上次我就是因为取了三个新鲜的紫河车才得罪的彭德怀,几乎把我全部身家都打散了,***。” 陈渠珍一直没怎么开口,此刻见到薛鹏越来越黑的脸色,打断陈汉章的话道:“好了汉章,今天小薛也很累了,入伙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吧,先让小薛回去休息好了。” 薛鹏出舱后,扶着舱壁大口喘了几口气,稳定下心神正要回自己的船去,忽然听见船舱里陈渠珍的声音:“你今天为什么要和他说那么多?” 陈汉章道:“没关系的,他又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而且把事情摆明了说至少有两个好处,如果他和我们是同一类人,那以后我们就又多了一个帮手,如果他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哼哼,现在他也算是知道这里面的行情了,以后省里要是查起来,我们可就多了一条替罪羊。” 陈渠珍笑了起来,低声说了些什么,薛鹏虽然努力去听也听不清楚。为了不引人怀疑,他终于不再在船舱外徘徊,直接回了船。 云炎简单问了问经过以后道:“沈先生来了好一会了,正在舱里等你。” 薛鹏进了自己的船舱,沈岳焕正在那里搓手跺脚地等他呢,薛鹏笑道:“哈哈,我这里寒酸,可比不得那些人财大气粗可以用皮裘做窗帘,怎么样?被江风吹得快冻僵了吧?” 沈岳焕苦笑了一下:“还好,活动活动就暖和了,不过说真的,你这里实在是太冷了,窗户又关不严,不知道你这几天怎么熬下来的。” “哈哈,谁让上船以后你就不理我了,我要诉苦都找不到人说去,好了,别扯远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吧?” 沈岳焕忽然忸怩了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了。”薛鹏再三追问,他却总是不说,薛鹏又好气又好笑道:“不说是吧,那你慢慢坐,我出去有事去了。” 看到薛鹏作势就要走出去,沈岳焕上前深深一拜道:“薛兄救我。” 薛鹏一脸的微笑马上变成了愕然,在他的印象中,沈岳焕应该是个慢条斯理、处变不惊的人,怎么今天竟会如此失态?薛鹏连忙追问原因,沈岳焕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起他的故事。 沈岳焕自幼家贫,又有苗家血统,所以一直都不怎么被人瞧得起,再加上自小身子单薄,就成了附近顽童欺负的对象,就连邻里大人也会经常拿他当作把戏耍。沈岳焕心高气傲,也不知为此打过多少次架,身上总是伤痕不断。 由于家里穷,他读完高小以后就辍学了,每天和一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打架斗殴、寻衅勒财那是常事,在当地已经是颇有恶名。家里人实在拿他没办法了,就托人把他送去陈渠珍手下当兵吃粮。 他刚入伍的时候方才十四岁,自然又是被那些丘八欺负的对象,而且这些人可都是真正的兵匪,不同于普通的地痞流氓,逮到事由就把他往死里打。正当沈岳焕苦无出头之日时,有几个人找到他,动员他加入袍哥会,并且说明道只要入了会,就再没有人敢欺负他了,还可以另有无限风光,他一时脑热,也就糊里糊涂地成了一名袍哥。 入会之后,他才现实际的情形与他的梦想相去千里,虽然基本上不受外人欺负了,可是会内自己人欺压自己人的事却比比皆是,还经常组织起来到处收保护费,搅得四境不宁。沈岳焕开始还很享受,认为很有古代游侠儿的风范,可是在看多了孤儿寡母的清泪,丧子老媪的痛哭以后终于慢慢感觉到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沈岳焕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深深知道袍哥会进来容易出去难,他也亲眼见过几个开言要退会的人突然人间蒸,所以他只有默默地在隐忍中等待,在等待中沉沦。 一次偶然的机会,沈岳焕写的几个条幅被陈渠珍看上了。陈渠珍赞不绝口,直接就把沈岳焕调到身边做了文书,不但把所有文案工作全部交给了他,还着力培养他对文学创作方面的兴趣,最后干脆直接出钱送他到北平念了大学。 到了北平以后,沈岳焕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开始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而且他的文才也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可是在他的身边,袍哥会仿佛是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提拉木偶一样指使着他做了些不想做的事,写了些不想写的文。 忽然有一天,袍哥会好象烟消云散一般,一下子在他生命里消失了,再也没什么人来找过他,也没什么消息叫他做什么事,那一段时间他好象才真正找到了人生的乐趣,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交什么朋友就交什么朋友,真正随心所欲,任意所之。 后来他通过其他途径了解到,一次陈渠珍要出兵偷袭贺龙,而贺龙与袍哥会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陈渠珍手下的袍哥们有的百般阻挠,有的通风报信,把陈渠珍惹火了,直接派人把所有的袍哥全部抓起来杀了个干干净净。由于所有知情的人都被杀了,所以沈岳焕就好象一个被遗忘了的人一样在北平过着逍遥的日子。 这次因为一些事情他不得不回湘西一趟,正好陈渠珍这里有些事情找他帮忙,为了报答知遇之恩,沈岳焕又做回了他的文书工作。 初见薛鹏时,由于薛鹏身上的江湖气很浓,沈岳焕开始还以为他的袍哥会的人,所以用了切口来试他。在试出薛鹏并非袍哥中人以后沈岳焕非常高兴,以为从此就完全脱离了袍哥会的控制,可是。。。。。。 “可是什么?”薛鹏追问道:“是不是他们又找到你了?” 沈岳焕重重地点头:“是的,这几天我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很不对劲,除了今天上船的那些士兵以外,还有很多江湖人一直在窥探我们的船,而且我还亲耳听到他们互相之间用的是袍哥的切口。” 薛鹏想了想道:“你想太多了吧,也许他们根本不是找你的呢?” 沈岳焕忧心忡忡地道:然船身一晃,外面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乎连桌上的茶杯都要震到地上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节 渔村赏夕照,轻言许杀人 二人对望一眼,快步走上甲板看看生了什么事,沈岳焕走了几步又拉住薛鹏道:“刚才说的事。[..tw超多好看小说]。。。。。” 薛鹏笑道:“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二人来到甲板上时,看见几乎所有船上的所有人都上了甲板,一个个都兴奋得嗷嗷乱叫,倒象一群情的野兽,特别是阿多,留着一头参差不齐的金黄色短头,昂起头向着天空乱吼,让薛鹏想起以前教士说过的西方一种叫做午夜人狼的生物,不觉莞尔。 夏光本来是窝在舱里看书的,这时也被吸引了出来,看到这番景象不由笑道:“看来马上就要到桃源了啊。” 薛鹏奇道:“到桃源?他们为什么这么兴奋?” 沈岳焕微笑起来:“桃源美女冠潇湘,从这里一路去到桃江,据说美女如云,多情似海。这些汉子在船上久了,未免就有些气血浮动,想来早都憋着到桃源去泄一下了。” 阿多看到薛鹏,立马象兔子一样跳了过来,听见沈岳焕的话马上大点其头:“是啊,早就听人说过了,平生不识闵三娘,便称色狼也枉然,我可是早就憋着劲要会一会这位巾帼英雌了。” 三人顿时笑喷,夏光抹着眼泪道:“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蛇牙你这位手下出口成章,真是颇有你的风范了。” 薛鹏也笑道:“死淫贼,你不在那边继续吼你的,跑过来做什么?” 阿多马上装出一副惨兮兮的样子来:“老板,你知道的,我自从来了中国以后,手头一直不太宽裕,能不能。。。。。。” 薛鹏斩钉截铁地道:“要我给你钱去*?门都没有。” 阿多的脸色沉重惨痛:“老板,中国有句话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我不知道浮屠是什么东西,但是你忍心看着我就这么生不如死吗?” 薛鹏气结,正想训他几句,不远处的小杜忽然惊叫起来:“快看,天啊,真是太美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处小小的渔村正静静地躺在沅江西岸,此刻正是夕阳将落未落之时,此地正是江水似流非流之处,金色的波浪漾起金色的光芒,衬着金色的渔船,金色的炊烟,似乎连晚归渔人的微笑都变成金色的了。 一叶扁舟从他们的船边划过,舟上的老渔翁张开没牙的嘴向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薛鹏喃喃道:“自在逍遥一钓翁,江湖烟雨觅萍踪。渔舟一掉何处去,总在青山画图中。” 沈岳焕想了一想,也应道:“也经烟雨也经风,江湖深远处处凶。青山一瞥随心逝,世情如梦画如空。” 薛鹏笑骂道:“你啊,自己心情不好就来破坏我的兴致,我难得吟一次诗就被你给毁了。” 夏光也笑道:“没想到这渔村夕照之景勾起了二位的诗兴,我也算是饱了耳福了。” 薛鹏道:“你说这个景叫做渔村夕照?恩,还真象那么回事。” “呵呵,桃源之地本就是陶渊明笔下的秦人避祸之地,美景胜地多不胜数,这一路下去,还有漳江夜月、绿萝晴画、白马雪涛、潼舫夜渡等等,足可以把你眼睛都看花。” 阿多在旁边扁着嘴道:“这些破景有什么好看的,没有美人在身边,再好看的景也都不美了。” 薛鹏忽然道:“阿多,想不想赚点钱?” 阿多满脸都是喜出望外:“老板,你终于肯大慈悲了?” “这两天你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沈先生,不要让任何陌生人接近他,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马上回来报告我?做得到吗?” 阿多兴奋地道:“当然做得到,只要是老板你的吩咐,就算撒旦、路西法和靡菲斯特一起挡在前面,我也会马上冲过去把他们全部撕碎的。” 薛鹏又笑着对沈岳焕道:“这家伙色是色了点,不过会耍几下剑,枪法据说也还不错,就让他跟着你几天吧,免得你老疑神疑鬼的。” 晚上,薛鹏和云炎说起这事,云炎笑道:“这就是他想得太多,所以总以为别人是来找他的,其实以袍哥会现在的实力,也犯不着和他这么一个小角色过不去。” 薛鹏道:“那你说袍哥会的人到底是准备要做什么呢?” 云炎道:“这都怪你出的这个馊主意了,我现在白天都不敢出门,生怕被陈汉章的人看出来,老呆在船舱里怎么知道他们准备要做什么。” 薛鹏笑着正要说话,云炎忽然嘘了一声道:“万常青来了。” 两人走进林怀部的舱室,万常青正在仔细检查他的伤口复原情况,笑道:“你这小子壮得象头牛一样,这个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过几天就能下来走路了。” 薛鹏简单说明了一下官兵搜船的情况,万林二人都是一脸的沉重,林怀部恨恨地拍着床板道:“真不甘心,又让他给逃过了。” 薛鹏道:“这只能说明他命不该绝,劫数未到。”他转向万常青道:“万大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现在林兄弟基本已经康复,应该可以随你一起去行侠仗义,拯救天下苍生。” 万常青道:“外面传来的消息,我现在必须要回北方一趟,林兄弟可能还要继续麻烦你照顾一段了。” 林怀部问道:“万大哥,你要回去?莫非是为了那件事?”万常青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顿了一下,林怀部道:“也好,我就多在蛇牙的船上呆几天,不取了陈汉章的狗头,我绝不下船。” 薛鹏心里叫苦不迭,以前万常青在的时候你都不能成功,现在他都走了,你一个人要是能杀得了陈汉章才是有鬼,万一被捉了以后牵扯出我来,那可真叫倒霉了。薛鹏眼珠一转,思量着等万常青走了是不是直接把林怀部宰掉算了。 万常青看见薛鹏脸上阴晴不定,笑道:“你别那么小气了,我兄弟在这里花不掉你多少药钱的。”薛鹏道:“倒不是说什么药钱的事,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点东道我还是请得起的。只不过我杀陈汉章这件事嘛。。。。。。对了,林兄弟你成了亲没有?” 林怀部茫然地摇头,薛鹏道:“对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是就这么断了林家的香火,只怕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吧?” 林怀部决然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 薛鹏打断他道:“林兄弟,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你父亲的事可以说是咎由自取,天道循环息息不爽。就是陈汉章不去动他,自然也有别的报应,如果你要报仇,那么那些被你父亲和陈汉章一起害了的人又该找谁报仇呢?” 林怀部顿时语塞,过了一会才道:“我父亲做了坏事,但是我们一家家破人亡,已经得了报应,他陈汉章的报应呢?如果我不去杀他,难道就让他继续逍遥法外吗?” 薛鹏脱口而出:“我去杀,可以了吧?”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反悔,不过他现在只求林怀部不要再给他捅什么大漏子,先把他安抚下来再说。 万常青盯着薛鹏看了好一会,忽然道:“如果蛇牙真能除了此人,我代表侠义道的朋友先谢过了。” 林怀部道:“万大哥你别听他吹,他又没什么武功,怎么杀得了陈汉章?” 万常青笑道:“我相信蛇牙不是空口白话,他既然说要杀陈汉章,那陈汉章一定就死定了,再说,无恨十三刀下,从来还没听说有哪个逃得了的。”他转而对林怀部道:“林兄弟,其实蛇牙有人有枪有势,他出手比你自己蛮干把握要大得多了。” 薛鹏心中大骂,看来这只狐狸早就想逼自己出手了,今天抓住自己的话头就一定要把自己坐死,让自己不能食言。 林怀部默默想了一会,坐在床上向薛鹏行了个礼:“如果蛇牙真能杀得了陈汉章,我林怀部今后就给你卖命。” 第一百三十节 漳江夜月起,牛肉米粉香 回到自己的舱室里,薛鹏还是闷闷不乐,云炎笑着跟了进来道:“你真要去杀陈汉章?那家伙可不好杀,而且重要的是杀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薛鹏阴着脸看着他道:“那种情况下我能不说话吗?万一他突然头脑热再去刺杀陈汉章,又万一被逮住把我们供出来,我们两个就算能够跑得掉,齐云寨也会被他们拆得干干净净的。” 云炎微笑道:“那你准备怎么干?下毒?飞刀?冷枪?” 薛鹏道:“去他的!我只答应他杀陈汉章,可没答应他什么时候杀,等到陈汉章七老八十了再去插他一刀也算我完成了承诺了。” 云炎笑道:“你可真够奸的。”两人大笑起来。 第二天晚上,船队到了桃源县城,而且陈渠珍还放话说要在桃源休整两天再继续走,这下几乎所有的男人都狂喜起来,纷纷呼朋喝友上岸去逍遥去了。 阿多喜滋滋地向薛鹏预支了他的报酬,拖着小杜上岸去,说是要教会他领略人生的真谛。小杜先还扭扭捏捏地不肯,经不住阿多再三诱惑,终于红着脸跑来向薛鹏请假,跟着阿多去了。薛鹏笑着对云炎说,这一去不把身上的钱全部祸害完只怕是不舍得回船的了。 由于云炎和林怀部都不方便下船,薛鹏只好邀上夏光和沈岳焕一起上岸游玩。夏光看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熟练地带着二人穿街入巷,不一会就来到一座楼阁前。 这座阁共分三层,为六方形砖木结构建筑。外墙用青砖砌墙,粉刷成赭红色,三层楼檐都是一般齐,檐角皆悬有小铜钟一个,微风过处,隐隐传来金石之声。 夏光笑着介绍道:“这里就是漳江阁,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月亮也很圆,特地带你们过来看看这里的漳江夜月。” 上得阁顶,正好看见一轮明月当空升起,整个漳江阁立刻披上一层银白色的外衣。阁的倒影映进荡漾着的碧波,颤颤巍巍如柔情的少女,而圆月似也被这少女的风情所吸引,把自己深深嵌进阁窗的倒影里,眷恋着不肯离去。阁下,有许多小舟停泊飘荡,似乎在追逐着明月的倒影,仿佛间有少女的笑声随风拂过,倏尔远去了。 沈岳焕回头对薛鹏笑道:“上次你怪我败了你的诗兴,现在这么好的景,你再来一个嘛。” 薛鹏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扶着栏杆走了几步,忽然看见阁中供奉的吕洞宾塑像,旁边还挂着一张条幅,上面有四句诗道:澄波千顷绝尘埃,唱晚渔舟收钓回。素魄莫愁天上尽,清辉还自水中来。薛鹏默默地念了一回,苦笑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前人有诗在上头。” 几人正在说笑,忽然阁下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不一会就传来一阵吼声:“封阁了,封阁了。”本来在阁上和他们一起看夜景的还有许多人,听到声音以后,全都忙不迭地下楼去了。 沈岳焕奇怪地问道:“怎么这个漳江阁晚上还要封阁吗?” 夏光道:“我也不知道,以前倒是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规矩,可能是最近新加的吧。” 很快就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冲进来把他们全部清了出去,薛鹏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却见这些大汉又奴颜婢膝地迎接了另外一群人进阁,大怒道:“原来他们把我们赶走是为了让别人进去独占漳江阁,早知道这样,我才不走呢。(..tw无弹窗广告)” 沈岳焕看见他气呼呼的样子,笑道:“算了,这世道就是这样,拳头大的就有理。” 夏光道:“刚才进去那些人,是和你们同一个船队的吗?” 薛鹏和沈岳焕对望一眼,同时摇头道:“不是。” “奇怪了,看那些人的样子,应该也是江湖中人,除了你们,难道这里还有另一批势力?” 薛鹏甩手道:“不管了,我肚子好饿,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吧,这里有什么特产小吃吗?” 夏光想了一下道:“好象没什么特别有名的,不过那边有家米粉铺子卖的牛肉米粉还是很不错的,你们要是没吃过的话可以去试一下。” 这家铺子虽然不大,可是生意却非常好,不但门面里面坐满了人,就连街上放着的几张桌子上也都有人了。薛鹏他们等了好一会才见到张空桌子,连忙抢下。 刚才站着等的时候,薛鹏就被从铺子里传出的浓浓牛肉香气馋得几乎要掉下口水来,现在一坐下来马上叫道:“老板,快来三碗米粉,牛肉要放多些。” 烟雾蒸笼中有人答应了一声,很快便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端着三个大碗走了出来。她双手各托住一个碗底,第三个碗又搁在二个碗的碗沿上,走起路来好象全身都在摇,可是碗里满满的汤汁却不见洒出半分。 旁边有食客大声叫道:“米粉娘,才几天不见,你就越乖直了,过来做我的绑绑噻。” 米粉娘轻轻地把碗放到桌上,笑着对那人道:“你又嚓麻纱是不?等你屋里姑娘劫住你就晓得要拐哒。” 薛鹏一边听着好笑,一边舍生忘死地征服自己碗中的米粉。夏光看他吃得痛快,猛的推他一下道:“哎,味道怎么样?”薛鹏正好满满一口米粉含在嘴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噗的一声竟从鼻子里喷出几根粉条来。 沈岳焕阿唷一声,连忙抱着自己的碗闪了开去,笑着道:“你就别问他了,没看见他忙得连话都要从鼻子里说了吗?” 三人正在说笑,从远处走过来一群大汉,一到近处就把正在吃米粉的食客乱赶:“闪开闪开,这里我们包了。” 食客一见那些大汉,立刻如受了惊的小鸡一样全部跑掉了,薛鹏抬头一看,这些大汉正是刚才把自己赶下漳江阁的人,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道:“我们只管吃不要理他,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沈夏二人也是心中有气,这些人也太霸道了,好象这桃源就是他们家的一样,也都学薛鹏的样坐着不肯走。大汉们见叫了几次都没动静,就起狠来,个个捋起袖子就要动粗。 这时从远处又施施然走过来两个人,一见到这个情况,那个粗胖的黑汉便对旁边的老道:“田八爷,你这是整啥子嘛?我讲老做事情要认黄落教,不要欺负平头百姓哦。”这个黑胖子说起话嗡嗡的,川音很足,薛鹏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 田八爷马上道:“好了好了,叫你们腾些地方出来,谁叫你们赶人了?也不怕范爷看了笑话,全都走开些。范爷,这个位子干净,你就坐这吧,米粉娘,来两碗牛肉米粉,多放些辣子。” 刚刚坐定,田八爷就道:“范爷,今天说的事,总堂那边能不能答应?” 黑胖子低声道:“你娃儿还真是个天棒,恁么大个事都敢当起别个说,你晓得那边几个人是倥子还是风子?” 田八爷脸色一变,就要站起来,黑胖子连忙拽住他:“算老算老,我们轻点说就好老嘛。你这件事情嘛,堂里只有雍三哥关火,等我这哈回去就帮你问哈。你放心,我不得放你的黄,不过搁不搁得平就要看雍三哥的老。” 他们的声音虽小,可是一句不落的全都进了薛鹏的耳朵,他听了一会,觉得还是碗中的米粉更有吸引力,便加快了战斗的速度。埋头消灭了自己那份以后,薛鹏觉得意犹未尽,刚想再叫一碗,抬头一看,沈岳焕居然整个头都钻到碗里去了。 薛鹏心里好笑,这米粉就是再好吃,你也不能馋到这个地步吧,恶作剧地在他耳朵上一弹,沈岳焕整个人也是一弹,从碗中扯出头来。 薛鹏看见沈岳焕脸色铁青,全身好象还在不停地抖,也是大吃一惊,随即明白过来,用嘴形对沈岳焕问道:“袍哥?”沈岳焕点头。 薛鹏心里也是一突,连忙望向那边,那个黑胖子眼睛却没有往这边瞟上一下,只是不住眼地看着送碗出来的米粉娘,嘴里不住地夸赞连声:“要得,硬是要得。”直到米粉娘转身进了铺子还在对着她的**吧嗒不已。 田八爷涎着脸对他道:“范爷看上了?要不要今晚我给你安排一下?” 黑胖子马上道:“不要,别个可是良家哦,不要坏了会里的名声。” 第一百三十一节 当街抢民女,川湘各袍哥 薛鹏还要再听,夏光看沈岳焕实在难以坚持了,便结帐把二人带了出来。 走在夜半无人的长街上,迎着扑面而来的江风,薛鹏感觉到胸怀似乎畅快了许多,他推推沈岳焕道:“看吧,我说了那些袍哥不是来找你的,见了你好象全都不认识一样。” 沈岳焕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应该是吧,不过那个什么范爷居然是从四川总堂过来的,这就有些奇怪了,四川那边很少插手管湖南分堂的事,怎么会。。。。。。” 忽然夏光哎呀一声,引得薛沈二人都转头去看他。只见夏光跺脚道:“刚才结帐的时候,不小心把荷包忘在那了,我得回去找去。” 薛鹏道:“都走了这么远了,再说你回去找别人认不认还不知道呢,里面能有多少钱啊?回船我补给你就好了。” 夏光解释道:“不是钱的问题。。。。。。。” 薛鹏哈了一声:“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荷包的问题了,是哪个相好的姑娘送你的吧?” 路上虽然漆黑一片,可是能明显感觉到夏光面红耳赤的样子,他强自辩解道:“别胡说,什么相好的。。。。。。” 沈岳焕连忙道:“好了,别说笑了,再拖下去说不定荷包真的找不回来了,我们都一起回去吧,这么久了那些袍哥应该也都走了。” 回到米粉铺子,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大吃一惊,只见桌椅翻倒,凌乱不堪,一个满身油腻的老头正伏在满地的碗碟之间号啕不止,许多围观的人在旁边指指点点,却不见有人上来劝他。 薛鹏挤到人群中,正想要打听,人们却已气愤地议论起来。 一个身着长衫的人先开口了:“这些该死的土匪,光天化日,”看了看天,好象没看见太阳,马上改口道:“大庭广众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个后生马上接道:“别说王法了,现在这世道,土匪居然可以公开出游了,你没看见他们下来的船队,几乎把沅江都给挤满了,下船以后就到处找妓院,问青楼,现在还把米粉娘抢走了,可笑我们桃源还没人敢管这件事了。” “不是土匪干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胖汉,人们一见这个胖汉,情绪更加激动了:“净街虎,你平时唬起我们交保护费给你,每次真正出了事就看不到你的人了。现在刘聋子的老婆被人抢走了,你怎么说?” 街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旁边一个婆娘指着他道:“刘聋子的侄儿去广州之前是喊应哒你照顾他伯父的,你当时也是答白哒的。你要晓得刘戡那伢子硬扎,一拳打死过一头牛的,现在又当了兵,扛了枪,等他回来看你撇不撇得脱。” 净街虎终于爆了:“我通你的娘,你晓得我没管啊,我刚才跟哒他们一气。你晓得他们是么子人波,他们都是袍哥,袍哥哇。你敢管?我给你钱,你去管管看看。” 袍哥?这两个字如同秤砣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人们胸口,越是在底层生活的人,越能了解袍哥所代表的含义。人们叹着气散了,只有偶尔的几个人还去拍拍刘聋子的肩膀,然后摇摇头离去了。 薛鹏眼尖,从逐渐星散的人群中忽然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却是刚才一起在这里吃粉的那个黑胖子范爷。(..tw好看的小说)薛鹏心头一惊,这家伙把人都抢走了还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要杀人灭口?便向二人打了个颜色,悄悄跟在黑胖子后面。 黑胖子也煞是机灵,刚走出几百步就现后面有人跟踪,越走越快,到后面就开始跑了。沈岳焕是个书生跑不动,薛鹏经常追几步就要停下来等他。眼见黑胖子就要跑得没影了,前面街角转过来一大群人,薛鹏急中生智大叫道:“拦住他,他是小偷。” 等到那群人提肩拽背地把黑胖子押过来时,薛鹏才看清原来领头的居然是姚大榜,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肯定是刚从哪里风流快活回来。他一边抽打黑胖子一边笑道:“哈,偷谁不好?居然偷到蛇牙身上,看你这回怎么死?” 黑胖子挣扎着道:“我日你个先人,哪个说我是小偷,格老子的。。。。。。” 姚大榜又给了他一下:“妈的好好说话你不会吗?张嘴就是嬲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兄弟,他偷了你什么?” 薛鹏这时候已经赶了过来,下意识地答道:“一个女人。” “啥?一个女人?”看姚大榜的样子差点没蹦起来:“哈哈,平时看你好象清心寡欲的样子,没想到私底下竟然也藏着女人的。说下看,漂不漂亮?” 薛鹏愣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道:“现在懒得和你说。”转头问黑胖子道:“说,你们把米粉娘藏到哪里去了?” 黑胖子硬气道:“我哪里晓得嘛,我都是觉得事情不对赶回去再看下,结果就出了恁么个事,等我回去喊他们把人放了就是了嘛。” 薛鹏又愣了一下:“你说这件事不是你指使的?” 黑胖子道:“当然,他们是湖南袍哥,我是四川袍哥,我哪里指使得动他们的人嘛。” 这时姚大榜也从夏光口里了解了情况,笑着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强抢民女啊,这个我也经常。。。。。。算了,我先回去休息了,要是有事就到船上来叫我好了。”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道:“对了,刚才我好象看见你的手下被人打了。” 薛鹏也没在意,顺口哦了一声,继续盘问黑胖子道:“那你说这件事情怎么解决?赶快把你们抓的人放出来再说。” 薛鹏跟着黑胖子往他的住所走去,一边走一边在想,我这是怎么了?以前象这样的事自己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难道是因为想在沈岳焕和夏光面前表现一下英雄气概?薛鹏自嘲地摇了摇头,开始与黑胖子聊起天来。可是这家伙明显的不愿意开口,薛鹏问了半天也只知道他叫做范绍增,刚刚从四川来到湖南。 刚拐进一个街口,迎面从一家大宅里跑过来十几条大汉,不住声地叫道:“师长,你可回来了,你再要偷偷跑出去,十三姨太可要骂死我们了。” 薛鹏吓了一跳,这个范绍增看起来肥头大耳,憨态可掬,老是眯着个眼,居然也是个什么师长,莫非也是和陈汉章一样的货色?话说回来,这一段老是遇到些师长旅长的,是该要去庙里面敬敬神了。 范绍增一见这些人,腰杆自然而然地就挺了起来,好象身子也长高了不少:“那个田八有没有来过?” “来了,还送了个女人过来,说要你好好享用,我们推都推不走,只好安排在厢房里了。” 范绍增骂了一声:“日他个先人板板,害老子担个强抢民女的骂名,你们这些瓜娃子还不快去把人放求了,再等哈就说不清楚了。” 有人连忙跑了进去,范绍增又象愤怒又象辩解地道:“这个田八,简直就是个王八,我范哈儿要女人还用得到去抢?要跟起我的妹娃从重庆都排到万县去了。。。。。。” 他正在骂得高兴,忽然听见宅里有人叫道:“不好了,那个女人上吊了。” 范绍增一下子脸就煞白了,惊得手足无措,嘴里不住连声道:“这哈遭了,逼死良家,回去怕是要矮起磕转转头。” 薛鹏也是大惊,连忙跟着范绍增往屋子里走。米粉娘已经被人救了下来,直直的放在大床上,面色惨白,项下一道明显的青紫痕迹。 范绍增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越探越是恼怒,站起身来把几个手下统统踹了几脚:“你们这些哈麻批,老子不在你们就连个人都看不好,这哈安逸了嘛,大家一起回去传堂训戒。” 几个手下似乎也知道事情闹大了,都沉默着不敢做声。 趁着范绍增责骂手下的空当,薛鹏也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下米粉娘。他现米粉娘虽然呼吸已经是微不可辨了,但是身子还是温热着的,手腕间似乎还有些微弱的脉搏。薛鹏想起桃花曾经对他说过假死的状况,连忙叫道:“快拿根绳子来。” 第一百三十二节 薛鹏一番术,小杜二次伤 范绍增一听薛鹏的口气似乎有救,连忙大声叫道:“你们这些哈戳戳的,还不快些去找绳子。[..tw超多好看小说]” 一大帮人抢着去了,等到把绳子拿过来薛鹏差点没给气死,骂道:“拿这么粗的绳子是要绑老虎吗?去找细一点的,就是丝线也可以。” 一帮人于是又再去颠颠着到处找,嘴里还嘀咕着:“刚才你也没说要什么样的绳子啊,现在又来骂我们,当我们是孙子吗?” 很快就找来一大堆五花八门的绳状物体,甚至还有一根老太太缠裹脚布的箍绳。薛鹏捏着鼻子在里面翻了一会,找出来一根红头绳,把米粉娘的手指紧紧绑了起来。 范绍增呆呆地看了一会,忽然问道;“你整这个是要把她的魂绑起不走唆?” 薛鹏笑道:“不是,那是神棍玩的把戏。我是想看看她的周身血脉还有没有在运行。” 正在范绍增将信将疑的时候,薛鹏看见米粉娘的手指瞬间紫胀起来,他哈了一声,马上将头绳解开,把米粉娘的头扶起来垫在高高的藤枕上,然后开始沉思起来。 范绍增试探地问道:“啥子样老?是不是还没死?” 沈岳焕道:“当然还没死了,你看她手指上还有血脉流通,我估计现在只是昏迷,但是不及时救治的话就难说了。” 薛鹏也道:“恩,她的气管可能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也许是痰。”他转向范绍增道:“你这里有什么比较刺激的东西吗?比如说鼻烟。” 范绍增连忙安排人去找,一个手下道:“鼻烟应该就是没有了,花椒可以不?” 范绍增道:“花椒怕是不得行。。。。。。” 薛鹏马上道:“可以可以,快拿来。” 于是一大帮人又手忙脚乱地背进来几大麻袋花椒,薛鹏看了又好气又好笑,看这架势足可以把米粉娘整个人埋到里面了。他吩咐人找出一小碗花椒粉,迅速地放到米粉娘的鼻子下面。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屏心静气,静静地看着碗里的粉末随着米粉娘微弱的鼻息一点点被吹动。忽然,米粉娘的表情痛苦起来,整个脸都皱到了一处,然后猛的一下喷嚏,碗里的花椒粉就被吹得满屋都是了。 屋子里顿时喷嚏声不断,除了已经憋着气跑到屋子外面的薛鹏,所有人都被熏得眼泪鼻涕直流,活象一屋烟瘾作的大烟鬼。 薛鹏笑嘻嘻地等到里面再没有咳嗽声了才跑进去,这时米粉娘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对着范绍增和沈岳焕流泪道谢不止,把薛鹏给搞郁闷了,人是我救下来的,怎么反而让他们两个抢了功劳。 人既然没事了,范绍增的架子一下子就端了起来,客气但是急不可待地把四人请出了门,只是说会好好教训田八一顿。薛鹏几人送佛送到西,干脆把米粉娘一路送回了铺子。 就象所有故事里的情节一样,刘聋子夫妻两见面自然是抱头痛哭,不过薛鹏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一个劲的催着夏光拿了荷包快走。倒是刘聋子明白过来之后赶过来给薛鹏磕头不止,一定要向薛鹏表示谢意。 薛鹏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起来道:“那个范哈儿如果去找田八算帐的话,田八很有可能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这里你们是做不下去了,赶快搬家避祸吧。.tw[]” 刘聋子抓着薛鹏的手使劲摇着,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米粉娘和他打了一阵手势以后,从铺子里找出一个东西来塞给薛鹏:“恩人这次救了我们家,我男人说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报恩的。现在我们马上要搬到津市去,这个银锁就给恩人留做纪念,以后拿着这个来找我们,只要是我们夫妻能够做到的,绝不会推辞。” 薛鹏看了看,就是个小孩子戴的普通银锁,看上去也值不了几个钱,笑哈哈的就要推辞,米粉娘执意道:“我家男人总是说,家里虽然穷,但是穷也要穷得有骨气,绝对不能随便欠别人的人情。如果恩人不肯收的话,那就是嫌弃我们只是个米粉人家了。”薛鹏本是个随意的人,又加上沈岳焕在一旁帮腔,也就顺手把银锁收进革囊里了。 米粉娘看见薛鹏满不在乎的神情,又再叮嘱道:“这个银锁就是我家侄儿小时候戴的长命锁,他从小没了父母,是我男人一手把他带大的,所以他对我男人特别孝顺。听说他现在已经在广州那边当了官了,你拿着这个去找他,多少钱他都会给你的。” 薛鹏笑笑道:“很晚了,你们抓紧时间搬家吧,我们也要回去了。”就带着沈夏二人离开了。 刚一上船,云炎就从舱里钻了出来:“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吧,小杜又给人打了,还伤得不轻。” 薛鹏吓了一跳,连忙走进舱里,只见小杜满脸是血的躺在床上,已经是昏迷不醒了。薛鹏又惊又怒道:“怎么回事?谁干的?” 阿多从旁边转了出来,吞吞吐吐地道:“是陈光中那一伙人。”恩?薛鹏一下子冷静下来,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 却说阿多带了小杜下船,一路上问到闵三娘的长三堂子,自以为能够见到传说中的偶像。谁知这闵三娘早已年老色衰,还露着一口黄板牙,一张嘴满口的葱蒜味几乎把阿多给熏昏过去,大骂江湖传言不实。 可是既然来到宝地,总不能空手而回,阿多就摆出一副大爷的款儿让闵三娘把姑娘们都叫出来瞧瞧。没想到闵三娘也是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这两家伙是没钱还要摆阔的主,直接告诉他们今天所有的姑娘都已经被人包了,叫他们改天再来。 阿多马上就跳了起来,青楼简直就是他的第二个家,闵三娘的话他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是真是假,他叫起小杜不由分说就在堂子里开打起来。本来堂子里那几个龟奴一向是吃软怕硬的,怎么会是他们两个的对手,阿多打得高兴,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起来,还蹦出了几句西班牙国骂。 他们这一闹把正在里面寻欢作乐的另一拨客人给闹了出来,小杜一看出来的竟然是早先上岸的陈光中那一班人,马上想起了薛鹏说过的不惹事,不闹事的话,立刻就停了手。可是陈光中却不依不饶,直说他们两个败了他的兴,叫起手下就把他们一顿狠打。阿多是皮糙肉厚不怕打的,小杜上次已经被他们打过一次,这次下手的拳头也分外重了一点,就打成了这般模样。 薛鹏又好气又好笑,竟然是为了争风吃醋挨了打,那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说什么,一边又对姚大榜心存了怨恨,看到我的人被打也不上前阻止,居然还好意思一口一声兄弟的叫。 就在薛鹏说话的当儿,沈岳焕已经把小杜的伤势检查了一下,拍拍手道:“都是皮外伤,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看来他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现在很晚了,我先回自己的船去,过两天再来找你吧。” 接下来的两天,薛鹏严禁阿多他们再下船去惹事,阿多每天躲在船舱里看着别的土匪们高高兴兴下船,平平安安归来,真是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声。小杜的伤稍为好转以后,就咬牙切齿地要去找陈光中算帐。薛鹏没有多做劝阻,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杜也就安静了下来。 在桃源休息了两天,船队继续赶路,可以看得出来几乎所有人的精神面貌都已经大不一样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每次谈话都离不开那些暧昧的话题,只有阿多枯坐愁船一脸苦相,薛鹏也不去管他。 出了牛鼻滩,过了汉寿、沅江,每天所见就是水连地,地接天,薛鹏由开始的兴致勃勃变得意兴阑珊,渐渐的连甲板都不怎么上去了。阿多趁机向薛鹏介绍一种叫做扑克的纸牌,薛鹏试了一下,果然比以前玩过的蝴蝶纸牌有趣得多,便拖上云炎、小杜一起乐此不疲了。 这天,薛鹏正在玩扑克牌,陈渠珍来找他和夏光过去,说是唐生智派人过来迎接了。 第一百三十三节 同览洞庭水,共进岳阳城 薛鹏赶到陈渠珍船上时,陈渠珍正在吹胡子瞪眼地脾气,而他对面一个年轻人正毫不示弱地与他针锋相对。(..tw好看的小说)一见到夏光进来,陈渠珍就马上道:“夏光,你说是唐生智派你专门过去请我的,现在到了地头,却只派这么个小兵头子来接我,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湘西的好汉?” 夏光一看来人便问道:“胡肇汉,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吗?唐主席呢?” 胡肇汉目如鹰隼,一看就是精明干练的人,他叫屈道:“我都和木爷说过几次了,唐主席最近有一批重要客人要接待,实在是分身乏术了,所以才派我带着我的水警分队过来迎接木爷了。谁知木爷竟会看不上我这样的小人物,唉。。。。。。” 陈渠珍阴着脸道:“重要客人?哼哼,是哪些客人也让我听听,看看是谁能惊动唐孟潇亲自去接待的?” 胡肇汉嘻嘻笑道:“前面几批我是不太清楚了,不过最近两天整个岳阳城都在张灯结彩准备迎接一位贵客,因为场面挺大的,我也略有耳闻了。” 陈渠珍连忙问道:“是谁?” 胡肇汉脸容一肃,恭恭敬敬地答道:“是东北少帅张学良。” 在场的人一片嘶嘶声,陈渠珍也顿时哑口无言。东北王张作霖,由一介土匪起身,招兵买马,左右逢源,终于能够在东北惟我独尊,而且还屡次饮马中原,隐隐然有王霸之象,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这一代土匪们的榜样和偶像。 少帅张学良是他的长子,按照中国一贯的传统来说是要继承父业的,那就俨然是一任太子了。而且据说张学良风流倜傥、温文尔雅,为当今四大公子之,又精通兵法、爱兵如子,于山海关两次大败直军主力,名动朝野,真可谓是将门虎子,人中龙凤。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从哪方面看,似乎都不是陈渠珍这么个困守湘西的土匪头子所能比的,所以陈渠珍只是闷哼一声,终于没有脸说出自己能与张学良相提并论的话来。 船队跟着胡肇汉的水警轮缓缓驶向岳阳古城,夏光也不再看书了,跑到甲板上兴奋地给薛鹏介绍这里是屈子祠,那里是荣家湾,转过鹿角、麻塘就到了岳阳。薛鹏笑着问他道:“那个胡肇汉不是你的同僚吗?怎么不上去他的船?又快又拉风的。”夏光皱了下眉头道:“我和他不是同僚。。。。。。再说那个人非常的不地道,我不想和他多接触。” 八百里洞庭,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薛鹏看到精彩处,忍不住拍着船舷大声道:“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 这时沈岳焕又不约而来,正好看见薛鹏在大感慨,笑着接道:“至若春明景和,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金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樵互答,此乐何极。” 薛鹏回身望着沈岳焕,两人大笑起来,夏光也在旁边微笑不止,只有阿多仍然在使劲抓着头皮,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问小杜,小杜也是干瞪眼回答不上来。 薛鹏一边笑一边想道,这或许就是我喜欢和沈岳焕这样的人在一起的原因吧,有很多共同语言,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细对方也能够领会,而在齐云寨里么,算了,不想了,伤心。.tw[] 越近岳阳,越能看出气氛有些不寻常来,到处张灯结彩,旗帜飘飘,许多横幅上分明地绣着:恭迎张少帅莅临岳阳观摩指导。岸上不时可以看到一队队的老头老太太腰间绑上绸带,手中挥舞着小旗在排练欢迎仪式。 一只渔船从旁边划过,船上两个渔家妹兴奋得叽叽喳喳个不停,这个道:“阿姐,你快点划噻!”那个道:“快点划做抹里?”这个就红着脸道:“恩蛮翻怪类,要是划慢哒看不到张少帅就耶噶梢哒。”“哈,也不怕丑,你晓得张少帅会塞起你啵?”“塞起你也要得啵,到时候他做哒皇帝老子,你就是杂贵妃娘娘,我伲也就是皇亲国戚了。”两人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加快速度划过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在城陵矶码头,船队竟然得到了岸上等待已久的群众的迎接,不少少女还热情地上来送花,引一阵阵尖叫。陈渠珍眯着眼睛满面春风地捋着胡子,心里想着岳阳的老百姓还真不错,自己这么多年没来了居然还是得到了隆重的欢迎。 正想着,一名非常美丽的少女红着脸来到自己面前,红着脸把手中的花递到了陈渠珍手上,陈渠珍感觉自己好象一下子年轻了四十岁,又重新找回了初恋的感觉。正想着是该学习现代派直接吻手还是效法怀旧派吟诗,却听见那少女红着脸怯怯地问道:“你们是先行的船队吗?少帅是不是马上就快来了?” 陈渠珍的脸马上沉了下来,恨声道:“我不认识什么少帅,我是沅陵的陈渠珍。” 少女啊的一声尖叫,回头就跑,引得码头上的人都往这边看,跑了几步,她麻利的又跑回来,红着脸向陈渠珍鞠了个躬道:“对不起,老伯伯,我认错人了,麻烦把花还给我吧。”说着,一手抢过鲜花,象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跑掉了。 不一会,所有曾经送过花的少女又一窝蜂地跑上前来将花全部夺走,留下一地的欢笑和土匪们一脸的铁青。陈渠珍愤怒地带着手下跟着胡肇汉进了城,感觉自己就象戏台上的小丑一样受了戏弄。 等到安顿好以后,夏光就向薛鹏辞行了,薛鹏盘算了好久的笼络之计终于宣告流产,难掩失望之色道:“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夏光笑着道:“一定有的,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聚聚,一醉方休。” 薛鹏还沉浸在离别的情绪之中时,陈渠珍忽然通知他去开会。“开会?”薛鹏自言自语道:“我最讨厌开会了。” 不出他的所料,整个会上都是对码头那一幕的不堪回和对唐生智狗眼看人低的控诉。这些土匪头子一向自视甚高,今天却在众人面前全部出了一个大糗,没有一个不是咬牙切齿的。陈渠珍看大家的火气都已经被点起来了,假意道:“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大家还是忍气吞声好了。” 砰的一声,却是姚大榜一下敲在桌子上:“木爷你不和他们计较是你大人有大量,我们可都是粗人。唐生智这样怠慢我们,我可不会让他好受,惹急了我,明天就到这岳阳城里大开杀戒,最多情势不对就往湘西山上一跑,看唐生智抓不抓得到我?”一众土匪们全都群情激昂地放着狠话,就连老成的瞿伯阶之流也不得不跟着挥舞了两下拳头。 陈渠珍大为满意,慢条斯理地摸着胡子道:“这样不太好吧?”还没等众人答话,他又补充道:“现在唐孟潇的部队都在岳阳平江一带布防,在这边怕是不太方便,如果大家有心的话,可以到长沙去玩一玩,反正那个茶会听说要到端午才能开。当然了,我是很不希望大家这样去闹的,到时候伤了和气对谁都不好,不过年轻人有些火气我还是能够理解的,所以我也就不拦着大家了。记得端午前回来君山集中就好了哦。” 众人心里都暗骂一声老狐狸,却又都在嘴上夸赞陈渠珍考虑周密,把陈渠珍说得心花怒放,竟开了几坛老酒来为众人壮行。 薛鹏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闹剧,沈岳焕把他从人堆里拽了出来,交给他一封墨迹未干的信道:“我要给木爷准备许多拜帖走不开,听说你要去长沙了,麻烦你帮我带封信给金岳霖吧,告诉他等这边事情忙完我就再上北平去。” 薛鹏道:“谁说我要去长沙了?我又不象那群傻子一样要过去捣乱,就在附近玩玩不就行了。” 沈岳焕笑道:“这一段全岳阳都在等着迎接张学良,人满为患呢,我听说有还有很多来参加茶会的宾客都被安排到长沙去了,你过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些奇遇呢?” 薛鹏笑道:“你啊,想叫人帮你跑腿吧,口才又不行,没什么煽动性。算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就帮你跑这一回吧,你要记得欠了我一个人情哦。不过我不想和那一大帮人一起走,反正时间还早,就在岳阳先逛几天再去长沙吧。” 第一百三十四节 长街东瀛寇,茶馆木野狐 第二天,薛鹏很早就带着小杜和阿多出了门。[..tw超多好看小说]阿多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肯挪动脚步,薛鹏也不和他废话,直接摊开手掌到阿多眼前道:“还钱。”阿多马上精神抖擞地催着薛鹏快些出了。 小杜笑着道:“这家伙没有女人就好象没有魂一样,带他出去扫兴得很,不如叫上云炎好了。” 薛鹏无可奈何地道:“云炎那家伙好象老鼠一样不喜欢出现在光天化日下面,总是躲在暗处算计别人,你要能叫他出来真是你的本事。而且自从出了陈汉章的事以后,他就更加理直气壮的不肯往外面跑了。” 小杜道:“到了岳阳以后好象就没见过陈汉章的船了,他去哪了?” 薛鹏没好气道:“还用说?肯定是去做他的生意去了呗。” 正说着,忽然从街对面传来一声惊呼:“阿芒多桑,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鹏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阿多亲热地与对方打起了招呼才明白过来,阿多既意外又得意地拉着薛鹏走到对方面前介绍道:“老板,这位是我以前的朋友冈村宁次君,冈村君,这位是我现在的老板薛鹏。” 冈村宁次似乎有点惊奇,不过他显然是个城府颇深的人,礼貌地招呼道:“薛桑好。”又介绍身边的一个小矮个子道:“这位是我的同胞土肥原贤二君。”最后向土肥原解释道:“这位阿芒多桑是我以前去欧洲时认识的朋友,他出身于欧洲最古老尊贵的德席尔瓦家族,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真正的朋友,以前天皇访问欧洲的时候还到他们的城堡里去做过客。(..tw)” 土肥原贤二马上恭谨到近乎谄媚地给阿多行着礼,说话竟然还是一口道地的京片子。旁边的薛鹏和小杜嘴巴几乎都合不上了,薛鹏一直以为阿多最多也就是个破落贵族出身,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阿多看见薛鹏的表情,就象六月天喝了冰水一样痛快,他得意地问冈村道:“冈村君,我的中国话说得怎么样?” “恩,不愧是德席尔瓦家族的公子,现在说的比以前在欧洲时说的要地道得多了。” 阿多更加手舞足蹈起来:“我都好久没回欧洲了,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冈村看了看薛鹏:“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西班牙国王最近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妙,对了,我们有个老朋友现在非常不错了。” “谁啊?” “就是我们曾经在花园里一起讨论艺术画的希特勒君,听说他在啤酒馆事变以后领导了一个政党,现在似乎在德国有了非常大的影响。他前不久写了一本《我的奋斗》,写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非常具有震撼力,下次我拿给你看看。” 冈村还要再说,土肥原扯了扯他的衣角,用日语低声和他嘀咕了几句。冈村抱歉地道:“阿芒多桑,我刚好有点事。。。。。。”薛鹏马上知趣地道:“哈,我们刚好也有点事,就不多打扰了,后会有期。”拖起阿多就走,冈村的声音还从后面传来:“我这一段时间一直都会留在中国做孙传芳的顾问,阿芒多桑可以随时找得到我,到时候我们再一醉方休。” 薛鹏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两个日本人的影子,才问阿多道:“你真是交游广阔啊,连日本人都认识。” 阿多委屈地道:“这还不是我父亲,他说日本和朝鲜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藩属国,如果要图谋中国就要防备日本和朝鲜会过来帮忙他们的主子,所以叫我们多多交好日本人和朝鲜人以孤立中国。不过好象这几十年以来日本人也开始算计中国了,哈哈,我们都说狗不能养得太大,太大了就开始咬主人了。” 二人正说得高兴,小杜指着一家茶馆道:“老板,他们聚了一堆人在那做什么?” 薛鹏抬头一看,只见茶馆里许多人立在一张方桌边指指点点,比比划划,有的自言自语,有的摇头晃脑,有的眉头紧皱,有的咬牙切齿,真是众生百相。 薛鹏看了一会,笑道:“他们在下围棋。” 小杜看了一会,棋盘上黑的白的盘根交错,把他看得头晕目眩,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正要开口,薛鹏嘘了一声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不要说话。”小杜和阿多马上安静下来。 此时棋已近尾声,薛鹏看见黑棋已经盘面大优,而且棋形厚实,实地坚固,基本上找不出什么可以纠缠的地方了,可是白棋仍然不依不饶地四处打入挑起战争。黑棋也是奇怪,从前面的棋形布阵一眼可以看出是个高手,可是面对白棋的挑衅却始终忍气吞声,逼一步就退一步,还经常毫无道理地在空中补来补去,倒象个刚学下棋的人。 薛鹏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有几步棋哪怕是初学围棋的人也知道一气就把对方吃干净了,却反而被对方把自己的棋筋提通,这算下的哪门子棋?再看了一会,薛鹏猛地想到,莫非这家伙是在故意输棋吧? 一想通这点,黑棋的招法也就看得懂了,只见执黑这人愁眉苦脸,抓耳挠腮的,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活棋一块块走死,把自己的实地一点点让出去。可是盘面实在优势太大,有的棋已经明显是两个圆溜溜的眼了,又不可能突兀地把眼去填掉,把他急得汗流浃背,一点点数着空,终于数到白棋反败为胜了,连忙站起来认输。 围观的人谀声四起,纷纷叫道:“段公棋力如此高超,想来南王北顾也不是段公的对手了。”执白棋的老头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笑得连眼睛都不见了缝隙,立在他旁边的一个倒茶的小童忍不住偷偷做了个鬼脸。 啪的一声,一颗棋子飞来,重重地敲在了棋盘上,众人回头一看,从茶馆外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四个人。薛鹏认出其中两个是冈村宁次和土肥原贤二,另外两个虽然都还很年轻,但一看装束应该也是日本人了。 一个日本青年用很生硬的中国话道:“既然你是那么高的高手,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呢?” 那个段公看这架势就知道来不善,马上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对着这人身后的土肥原道:“土肥原君,有马将军让你把我从北京接出来,是要你保护我的安全的,你怎么能让日本侨民随意骚扰我呢?” 土肥原贤二笑了笑道:“段总理,这就不关我的事了,你上次击败了我国的本因坊秀哉大人,我国的棋士都争先恐后地要来向你学习棋艺呢。我也是刚刚才见到这两位从日本国内来的青年棋士的。” 旁边的一群清客这时都议论开了,薛鹏听了一会,也就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个老头就是中华民国的前任总理段祺瑞,此人在政坛上几沉几浮,终于把国势搞得糜烂无法收拾,却偏偏对围棋情有独钟,嗜之如命。 他曾经许下厚利,力邀日本的本因坊秀哉来中国切磋棋艺,秀哉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还真就来了。两人刚一见面就差点打了起来,原来段祺瑞虽然棋臭,却是死要面子,无论和谁对局都一定要拿白棋。秀哉是什么人啊?日本坊门的掌门人,领御城棋所俸禄的,号称是日本第一人,杀力高强,所向无敌,天下还没有谁能正经让他拿一回黑棋的,如何肯在这么个中国小老头面前低头,所以从日出东方一直闹到夜幕低垂还没有个结果,最后还是好几个特务头子一起出面斡旋,秀哉才看在所谓的国家利益上勉强用了次黑棋。 既然是含恨出手,秀哉自然是绝不留情面,直杀得段祺瑞人仰马翻、支离破碎,那惨状不亚于清兵入关以后的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据说活下来的勇士不会超过一个排。段祺瑞从来下棋都是别人让着他,自己也就以为是个高手了,这次竟然被杀得这么惨,面子上如何挂得住,当下勃然大怒,拂手而去,并且迅速调了一个加强营把秀哉软禁起来。 秀哉被软禁后,日本方面多次疏通都被段祺瑞堵了回去,而内阁方面也力主与段政府交好不允许采取激烈行动,所以秀哉就象笼中的鸟儿一样有国难奔,有家难回,到后面甚至生活都出现了问题。最后在日本特务的授意下,秀哉终于向段祺瑞服软,提出前面那一局不算,再下一局。 第一百三十五节 山河血气在,岂可容轻侮 再下的一局简直可称是围棋史上的奇迹,段祺瑞让秀哉先行而且一鼓作气地战而胜之,实在是自甲午战争以来中国对日反击战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而且具有决定意义的大胜,而且按照这个成绩来推算,段祺瑞的棋力至少有十段以上。 秀哉羞愤欲死,回去就准备切腹,被特务们死死架住送回了日本,还叮嘱他的弟子们多加看护。消息在日本国内传开,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愤怒的人群几乎要塞海而过,把段祺瑞撕成粉碎,而各级棋士们更是前仆后继地要来中国挑战这个令他们蒙羞的支那男人。 不过当时的日本内阁为了维持与段的关系,把这些情绪都压了下去,而秀哉听说被天皇召见以后,吐了几十两血,也就不再提这事了。到了今年,先是徐树铮被杀,再是三一八惨案,段祺瑞的政府又维持不下去了。他本是个老麻雀,见怪不怪地南下投奔孙传芳,刚好唐生智的帖子来到,他也就半推半就地到君山喝茶来了。 日本棋界接到段倒台的消息后,几乎要上街庆祝,棋士们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选出了两名会说中国话的青年高手,要来中国把段祺瑞狠狠羞辱一顿。 本来这些民间活动日本官方是不怎么参与的,刚好冈村宁次又是一个大棋痴,对秀哉被辱也深感气愤,所以一力安排这两人的行程,才有了今天的临街挑战。 那个日本青年看段祺瑞没有反应,用不屑的口气道:“怎么,能够战胜本因坊的大高手,连我这个小小低段的挑战也不敢接了吗?” 段祺瑞刚刚赢了一盘棋,此时自我感觉还非常不错,好象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一样,朗声道:“战就战,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却没注意到身后众人一个个象看呆子一样地看着他。 段祺瑞兴致勃勃地坐下,拿起白子就等待对方先行,没想到那个日本青年用手使劲一拂,桌上的棋子全部散落到地上,却是活生生的一幕大珠小珠落玉盘。有几个人被棋子砸到了脚,都愤怒地瞪着他,他却傲然道:“支那人的棋子,我用不惯。”说着,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两只玉盒,打开来,里面是玉润珠华的黑白色棋子,有识货的人便惊道:“是蛤基云玉石。” 段祺瑞不由分说,直接拿过白子来,那青年也不计较,持黑子在手,就象换了一个人一样,神情凝重庄严,刚才的高傲嘲弄一点都看不见了。只见他振声道:“我是岛根岩本薰,不要说你不知败于何人之手。”黑子点下,正是棋盘的正中天元。 四周一片哗然,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包肚,哪怕是刚学几天的棋童,也知道第一手应于角上争地,第一手下到天元的要么是不会下棋,要么是极度地鄙视对手,表示对方与自己不是同一个等级。 段祺瑞看来也是知道这番含义的,一下子面皮紫胀起来,运子如飞,好象要把对方一口吃进肚里。可是他本来就棋差无比,这一下更是心浮气燥,对方还一定是要赶尽杀绝,手筋妙手连,把段祺瑞杀得面如土色。 薛鹏看了几十步就知道没什么看头了,对方的棋艺太高了,自己也万万不是对手,再看看段祺瑞,忽然想起了一个笑话:从前有个人出去下棋回来,老婆问他输赢如何,他慢慢悠悠地道:第一盘我没有赢,第二盘他也没有输,第三盘嘛,唉,运气不好,偏让他拿了黑棋。 旁边围观的人先还都在苦苦思索,看了一会也知道绝无翻盘可能,都是脸色灰败,默然不语了。前面和段祺瑞下棋那人刚刚拼命输棋出了一身透汗,此时又已经汗出如浆了,这个日本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棋艺之高真是不可想象,想来中国的顶尖高手也绝不是他的对手,只是看要被让三子还是四子的问题了。 等到棋盘上再无可以入手的地方时,段祺瑞才如丧考妣地认了输,旁边围观的人也全都哭丧着脸。岩本薰志得意满,大声问道:“还有谁敢来和我一战。”连问三声,竟无一人应声,岩本薰大笑道:“哈哈,这就是支那高手,这就是支那人。”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我来和你一战如何?” 众人一起惊讶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刚才给段祺瑞倒茶的那个小童。他正蹲着把刚才岩本薰拂在地上的棋子一颗一颗地捡起来,等到全部清理干净以后,将棋盒捧在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岩本薰。 岩本薰看这个小童实在太小了,只有十一二岁光景,而且看上去非常瘦弱,就象大多数中国儿童一样有着营养不良的迹象。对于岩本薰这样的成名高手而言,最害怕的就是和女人和小孩下棋了,赢了嘛是应该的,输了简直就是丑闻了,所以他缓缓摇了摇头,不想和这小童一般见识。 小童撇了撇嘴,用不屑的口气道:“怎么,能够战胜段大帅的大高手,连我这个小小孩童的挑战也不敢接了吗?”赫然竟是把刚才岩本薰对段祺瑞说的话原本奉还。 岩本薰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一字一顿地道:“来杀。” 刚刚坐好,小童就把桌上的棋子用力全部扫到地上,大声叫道:“日本人的棋子,我用不惯。”旁边的看客全部高声叫好,好象这一下子就已经赢了一个回合一样。岩本薰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袍袖间忽然无风自动,如暗流涌动的洞庭湖水。他接过小童手上的棋盒轻轻地放在棋盘上,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你是小孩,你先下。” 小童也不谦让,取出一颗黑子重重地往棋盘上拍去,正是天元。 围观哄地一下出整齐的叹息声,刚才这个小童站出来时,他们还心存了一些希望,也许这小童就象那些狗血小说所说的危机关头出手的深藏不露的高手呢?看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想到,原来这小童并不会下围棋,只是照葫芦画瓢地下出这一手连初学都不会走出的天元来。唉,不过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至少也把岩本薰狠狠羞辱了一番。 岩本薰看到这一步天元,整个脸胀得通红,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小童咬碎了吃掉,他少年成名,就是前辈高手见到了也要小心翼翼地应战,可以说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的嚣张。岩本薰的牙齿咬得紧紧的,连太阳**的青筋都高高凸起,一开局便强手频,誓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对手屠戮一空。 谁知真一接触起来,那小童却并不象众人所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反而进退有节,攻守有度,把岩本薰如暴风骤雨一般的急攻轻飘飘地全部化解了,不但把对方包打成一团,还夺下了一个大角。 岩本薰更加急噪起来,各种骗着接二连三的出手,有些棋明知道无理也硬着头皮上了,完全是一副让子棋中对下手的姿态,等到他终于明白面前这个小童的棋力其实完全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差时,局面已经大非。 和岩本薰同行的那个日本青年先还微笑着关注棋盘上的进展,第一个角部战斗结束后他轻咦了一声表示自己的惊奇,看到岩本薰的骗着无理手全部落空以后他脸色剧变,终于掉过头去,不忍再看。 不仅他不忍再看,就连棋艺不高的土肥原贤二都已经脸色苍白,不忍再看,而坐在盘前的岩本薰更是满头大汗,浑身抖。自入段以后,岩本薰从来没有败得这样惨不忍睹,输得如此触目惊心,默然良久,他同时在盘上放上两颗白子表示认输。 看客们开始的时候都是摇头不语,后面就都眉头深皱研究盘上的变化。薛鹏只看了一会就知道这对局二人所想的东西自己完全猜不透,便转而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只见那小童经常愁眉苦脸,托腮凝想,但终于春风化雨,雨过天晴;而岩本薰时而金刚怒目,满面肃杀,但终于秋霜萧索,嗒然若失,等到岩本薰的脸黑得已经可以与戏台上的张飞比美时薛鹏再看盘面,果然,岩本薰认输了。 在场所有中国人都欢呼起来,包括茶馆的掌柜和伙计,他们虽然或许不懂围棋,但是战胜日本人这一简单的事实却是知道的,他们也只能用欢呼这样简单的方式来抒心中或许连自己都不承认的一点民族情感。 日本青年用手拍了拍岩本薰的肩,对小童道:“我是关西桥本宇太郎,你叫什么名字?” 段祺瑞洋洋得意地道:“这是我府里的棋童吴泉,怎么样?” 小童却道:“大帅,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大号了,我叫做吴清源。” 第一百三十六节 狂狂夏明翰,巍巍岳阳楼 桥本宇太郎正色道:“吴,厄,吴清源,你可敢与我战一局?” 吴清源没有直接答应,却转头看看段祺瑞,段祺瑞还没说话,茶馆的掌柜脱口而出:“还想什么?杀他个日本鬼子。”他的几个伙计也兴奋起来:“对,杀他,杀他。”开始还只有寥寥的几人,到后面几乎所有的人都扬手高呼:“杀他,杀他,杀他。”声音是如此的大,连街面上的行人也多有被吸引过来的,茶馆里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许多。 看见段祺瑞肯了,吴清源马上又端坐到棋盘前,拿起黑子就准备先行。 “且慢,”说话的是桥本宇太郎:“我们还是猜先吧。”他顺手抓起一把棋子放在棋盘上,等待吴清源来猜单双。 这下不止出乎在场所有中国人的意料,连冈村宁次和土肥原贤二也惊愕了,要知道这时候因为国情和重视程度的关系,中国的围棋水平比起日本来一直都是差了一大截,日本方面随便派个低段女棋手过来都可以打遍中国无敌手,所以日本棋界一直都是很看不起中国的。 刚才吴清源战胜岩本薰,有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对方没把他放在眼里,一直想要迅速解决战斗所致,并不一定是实力的真正体现。而桥本宇太郎在日本有天才宇太郎的称号,其师濑越宪作又是日本屈一指的围棋教育家,所以桥本无论从名气和实力上都是要比岩本薰稍胜一筹的。 但是这样一位大高手,居然亲自提出要和吴清源分先对下,这说明他真的是把面前的小孩儿当成了可以与他分庭抗礼的对手。冈村宁次看了看岩本薰,岩本薰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常,对这样的对局安排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异议,冈村宁次马上就聪明地也不表意见了。 猜先结束,桥本宇太郎执黑先下,他平静地在棋盘右上角布下一个小目,然后平静地等待吴清源落子。吴清源略一思索,就在小目相对的地方点上了星位。 两人布局时都只是互相试探,进入中盘以后也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生战斗,可是吴清源毕竟年纪幼小,而且学棋的环境也不甚佳,平时欲求一高手指点而不可得,所以当桥本四平八稳地一路走下来,见机抢收了几个大官子以后,白棋的盘面渐渐开始不妙起来。吴清源一看形势不对,连忙祭起胜负手,把对方一条横亘半盘的大龙硬生生凌空挖断,直看得旁观的人汗如雨下,连呼精彩。黑龙左冲右突不得出,便分断白棋以求对杀,终于形成一个大劫。虽然白棋劫胜,可是黑方凭借逃龙之机在外筑起一条铁壁,再利用劫争将白棋一个肥角连同边上一些散子全部屠戮一空,加上前面的一些优势,局面竟然还是大杀小胜负,最后终局时黑棋只不过胜了两子。 桥本宇太郎胜了此局,大呼了几句日语,想来大约是在说:“痛快,痛快。”他忽然转头用中国话问道:“这个小孩比怪童丸怎样?”岩本薰似乎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马上道:“怪童丸象他这么大时,绝不是他的对手。” 桥本又用日语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忽然问道:“吴清源,你可愿去日本学习围棋?” 吴清源似乎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想了想,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忍不住偷偷望向段祺瑞。围棋虽然源于中国,可是近百年以来中国国势日衰,棋势也是日衰,到现在已经被日本远远抛在了后面,所以象吴清源这样一心钻研棋艺的少年自然是想去日本深造的。 桥本也转向段祺瑞道:“段总理,这个小孩如果能去日本我师父那里继续学棋的话,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不知道你能同意吗?” 段祺瑞还没开口,旁边有一人忽然大声道:“你邀请这个小孩去日本,段总理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可是你要是邀请段总理本人去日本,他就千肯万肯了。” 段祺瑞可不是个呆子,一下就听出了那人话中的嘲讽之意,怒问道:“什么人?” 大家一起看去,只见靠门的一张茶桌上有一个年轻人正在悠悠地品着茶,长覆额,看不清楚长相,见段祺瑞看他,也不甘示弱地回望过来。 旁边早有人认得轻声对段祺瑞道:“这是湖北狂生夏明翰。” 段祺瑞愣了一下问道:“是秭归夏家的人吗?”得到旁人肯定的答复后,段马上满脸堆笑道:“原来是世侄啊。” “住口,”夏明翰厉喝道:“谁是你的世侄?” “哼,我与你祖父同殿为臣,与你父亲平辈论交,难道叫不得你世侄吗?” “我已与夏家正式登报脱离了关系,段总理就不要乱认了。” 段祺瑞大惊,正想继续问他,夏明翰却旁若无人地大声背诵起来:“中华民国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就是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为十八日在段祺瑞执政府前遇害的刘和珍杨德群两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 段祺瑞顿时面皮紫,他已经听出这一段话正是三一八惨案生以后,那个叫鲁迅的反动文人在报上表的一篇攻击自己的文章。不,这不是一篇文章,这是一颗炮弹,可以说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政治局面,就这样被这样一毒辣阴准的炮弹一下子轰得烟消云散了,还搞得自己臭名远扬要暂避风头。唉,真是腐儒误国啊,不过就是杀了几个作乱的反动学生,至于弄到这般田地吗?现在的愚民真是太不听话了。 当夏明翰背到:“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么的哀痛和幸福?”这一段时,茶馆里的气氛已经非常诡异了,段祺瑞气得浑身抖,他身旁的一群清客个个义愤填膺,似乎就要扑上去咬夏明翰几口。桥本宇太郎和岩本薰在专心地和吴清源复盘,连头都没有朝这边抬一下,冈村宁次似乎也在聚精会神地听他们的讲解,可是眼角阴狠的余光总是不经意地瞟上夏明翰一下。 在这样的诡异中,薛鹏惊奇地现土肥原贤二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本能地感觉到似乎会有什么事情生,正想叫上小杜和阿多离开,却现他们二人也不见了。薛鹏这才想起,似乎很早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就很不耐烦地催自己快些离开,可是自己当时正看得入神,便打他们二人先出去逛逛,现在早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薛鹏一边默念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一边悄悄地走出了茶馆。 大街上阳光明媚,春风宜人,薛鹏的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他看了一会西洋戏,又买了几个糖人,忽然想起来,左右无事,何不到岳阳楼去逛逛呢? 一路问到岳阳楼,薛鹏不由得大失所望,这个名满天下的岳阳楼看上去破破旧旧的,广场上的几个香炉也满是铜锈,实在不能与其大名相符。正在摇头,后面有一大群人直撞了过来,几乎把他一下子挤飞。旁边一个摆摊的小贩对带头的人笑道:“米老师,你又在赚外快了哦。”米老师叹了口气道:“唉,世道艰难,我也是趁着现在岳阳来的外地人多,带他们看看风景赚点辛苦钱养家糊口而已。”小贩道:“还是你们读书人赚钱的路子多,象我们就算是知道也说不出来。”米老师又叹道:“别说了,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米老师转过身来拍手道:“大家注意了,刚才交过钱的都围过来。这里就是岳阳楼了,岳阳楼位于岳阳古城西门城墙之上,下瞰洞庭,前望君山,气势雄伟,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之称,与湖北武汉黄鹤楼,江西南昌腾王阁并称江南三大名楼。 岳阳楼前身为三国时东吴名将鲁肃阅军楼,大家往这个方向看,那边过去就是鲁肃墓。此楼三层四柱,飞檐盔顶,斗拱如意,平座腰檐,有许多大诗人如孟浩然、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都曾登楼作诗,大家喜欢的话等会可以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些字画带回家去。当然,真正让岳阳楼出名的还是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暴喝,一个肥胖妇人一把揪住薛鹏道:“就是这个家伙,没交钱还想混在这里听,哼,老娘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死穷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几乎伸到鼻子跟前的肥胖手指,薛鹏冷笑一下,便挣脱开往楼前走去,那个妇人还要纠缠,薛鹏迅速地抽出飞刀在她脸上一刮,妇人高高坟起的脸颊立刻就好象消瘦了好几分。薛鹏也不管她,径自扬长而去,只留下妇人在原地瑟瑟抖,脸上厚厚的粉象墙灰一样刷刷地往下直掉。 第一百三十七节 黄埔周恩来,上海杜月笙 岳阳楼地方不大,可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却是很多,薛鹏只得跟着人流一步一步地向前缓慢挪动。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处人流静止不动了,据前面说是上面人满为患,而且又都耽于看风景不肯下来,所以下面的人也都上不去。一下子楼上楼下骂声不绝。 薛鹏笑嘻嘻地看着别人的闹剧,在他来说本就不是一定要看什么风景的,所以上不上楼也无不可。就在这样的无所事事中,薛鹏忽然看到在二楼靠外的栏杆处倚着几个人正在窃窃私语,倒与这四周的喧闹欢腾有些格格不入了。 薛鹏看了一会,正要把眼光投向别处,其中一个一直在栏杆处远眺,似乎是领头的人转过头来道:“他们来了。”于是这几个人全部停止了交谈,把目光都投在楼梯口处。 这个人刚一转过来,薛鹏就暗暗喝了一声彩,真美男子也!按说云炎绝对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可是他过于俊美,似乎偏阴柔了一点,而栏杆处这个人剑眉星目,说不出的英伟挺拔,浑身都透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睿智阳刚之气。一时间,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过了一会,从楼梯口挤过来几个人,当先的一个低声对那人道:“周先生,人我已经接到了,这位便是吕副官。”声音虽低,可是薛鹏的耳朵尖得象只兔子一样,一字不露地全部接收了下来。 那位吕副官虽然是穿的便装,可是一身的行旅之气却难以遮盖。他走到近前,啪的一下立正,似乎想要行个军礼,但又忽然省悟现在的便装身份,抬起的右手举在半空,进又不是,退又不是,一下子非常的尴尬。 美男子上前一步握住吕副官的手摇了两下,就好象吕副官本来就是举手要和他握手一样,这个动作做得如此自然,立刻把吕副官的尴尬消除得无影无踪。(..tw好看的小说)吕副官感激地道:“我是少帅的副官吕正操,你是?” 美男子微笑道:“我叫周恩来。。。。。。” 吕正操一惊问道:“是黄埔军校的周恩来吗?”得到周恩来肯定的答复后,他兴奋地道:“少帅一直对你赞誉有加,一直想和你见一面,唉,这次要不是他身体突然不适,就可以了了他一桩心愿了。” 周恩来?薛鹏没什么印象,可是少帅两个字一下子就把他吸引住了,岳阳有这么多娘子军在翘而盼张学良,他却在这个时候派个什么副官偷偷过来,难道他不打算来参加这个茶会吗?薛鹏的耳朵竖得更尖了。 周恩来笑道:“其实我对你们的少帅也是慕名已久,只是一直没能见面,我也曾经在沈阳张伯苓老先生那里求过学,算起来我和少帅还是师兄弟呢。” 吕正操陪着笑了一会,周恩来问道:“听说少帅自从郭松龄死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可有此事?” 吕正操肃然道:“确有此事,刚开始两个月少帅每到夜里就一个人关在房里痛哭流涕,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都没什么好办法可想。直到后来有个日本人给少帅献了一种东瀛大补丸,少帅才慢慢睡得踏实了。” 周恩来惊愕道:“东瀛大补丸?那不是鸦片吗?” 吕正操叹口气道:“我们都知道,不过那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其实日本人一直都有在监视少帅,少帅肯服用他们的药也是为了能降低他们的戒心。现在少帅的烟瘾已经很大了,他留在武昌,一来是看看这边的情况再做决定,二来是吴大帅给他请了个大夫在治疗他的烟瘾,实在是走不开。” 周恩来道:“刚才有同志报告说,在这岳阳城里现了日本特务的踪迹,我已经安排夏明翰同志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了,应该暂时还不会注意到这里。不过我们还是谨慎些好,我想少帅也不希望被日本人看到我们在一起。其实我今天想请少帅过江主要是想问一句,上次李大钊同志在北京和少帅说的事情,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吕正操立刻道:“如果是说东北易帜的事情的话,我来的时候少帅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此事绝无可能。” 周恩来明显滞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大钊同志去年给中央的信里面说得很有把握,说少帅是基本上已经同意了的。” 吕正操道:“我只是个传话的,这些都是少帅的原话。他说,第一,现在东北是大帅当家,所有事情都应该和大帅商议而不是找我;第二,现在广东政府的政策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我们东北军和老毛子打了几十年仗了,很清楚俄国人对东三省的野心要远远大于日本人,所以让我们联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第三,不可否认李大钊先生的说法很有迷惑性,但是回头想想中间却有很大的漏洞,g产党现在只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离了国民党就不能存活,那么,你们有什么。。。。。。” 正说着,楼下忽然一阵喧哗,一群大汉从广场边缘恶狠狠地挤开人群往这边赶过来,走到香炉附近时,刚才那个肥胖妇人马上迎了上去,哭叫道:“你们怎么才来?是不是要等我被人欺负死了你们才来替我收尸的?” 领头的一个大汉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得罪军长夫人?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夫人,那家伙在哪?我把他捉来给你出气。”肥胖妇人含泪往楼上指来。 吕正操一眼看见那群大汉,失声道:“糟糕,是河南岳维峻的部下李云龙,以前在战场上打过交道的,可不能让他看见我在这里。” 周恩来只得安排人手掩护他撤退,临行时却又拉着吕正操的手道:“我这次来岳阳,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能与少帅作一夕之谈,现在看来又不能实现了。或许少帅现在对我党还有些误解,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相信少帅一定会成为我们真正的朋友的。唉,希望将来在北伐战场上不会看到少帅的身影。”吕正操走了几步,忽然转头道:“你们的李大钊先生经常在报上攻击我们的大帅,大帅对他非常恼怒,希望你们能够劝他收敛一点,不然大帅震怒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说完,他匆忙带着自己的随从走了,就象他来的时候一样匆忙。 等到他下了楼,周恩来忽然问旁边一个男子道:“先云,你怎么看?” 那人立刻答道:“张学良到了武昌却不来岳阳,我怀疑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阴谋,而且直奉虽然连年大战,可是张学良和吴佩孚却是私交很好,我很怕他会对唐生智不利。” 周恩来想了一会,又叹了一口气:“没有军事实力就会给人看不起,我们党已经吃过多次这样的苦头了,可是还没有多少人真正重视到这一点。接下来中央会派我到江浙开展工作,我一定要建立起一支真正由g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先云,你这个黄埔的第一号高材生,到时候可要多帮帮我啊。”几人又说了几句,便也下楼离去了。 这时楼上楼下依然人潮涌动,嘈杂不堪,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控制得非常轻,不是薛鹏这等耳力,估计别人谁也听不到那伙人在说什么,也不会有多少人关注他们在说什么。薛鹏竖着耳朵听了这么久,似乎也没听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大概了解到张学良好象不准备来岳阳了,这条消息要是突然跑到大街上去公布的话,只怕自己就会被一大群淑女的粉拳打死。 正在胡思乱想,薛鹏忽然现刚才那群大汉已经找遍了下面的广场,就快要上楼搜索了,虽然下楼容易上楼难,可是就这么一条楼道,自己不可能逃过那个妇人的眼睛的,想来她叫这么多人过来绝不会是要请自己吃点心的。薛鹏急中生智,指着已经下楼的周恩来等人道:“你们要的人在那边,就快跑掉了。” 李云龙回头一看,果然有几个人正在往广场外面挤,连忙挥手道:“快追,别让他们跑了。”一下子广场上又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等追到近处,肥胖妇人认出这些不是她要找的人再杀回去时,薛鹏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薛鹏一溜小跑跑回住处,却现小杜和阿多二人早已经回来,小杜正在跟云炎低声说着什么,而阿多忙前忙后地正在给一个浑身是伤的中年人上药呢。看到薛鹏回来,阿多连忙哈声哈气地道:“杜先生,这个就是我们的老板了。” 那中年人马上站了起来,笑着道:“薛老板好,鄙人是上海杜月笙。” 第一百三十八节 江湖风波恶,平地起刀兵 薛鹏哦了一声,学着他的样子道:“杜老板好。” 杜月笙呆了一下,他已经习惯了每个听到他名字的人都是一副震惊的神情,自己再面带微笑地走上去和他们一一握手,显示出自己的平易近人来。可是面前这个薛老板根本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分明就是根本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字的。杜月笙自嘲地想,看这人的衣着和神态,应该就是刚从哪个山里钻出来的土财主吧,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字也是正常的。 薛鹏却没有多管他,指着地上一堆染血的纱布问道:“这些是怎么回事?” 小杜还没说话,阿多抢着答道:“刚才你看下棋的时候,我和小杜就出来到处乱逛了,慢慢的就逛到洞庭湖边上了,接着就碰到杜老板了,杜老板就被人追杀了,然后我们就把他救回家来了。” “够了够了,”薛鹏马上打断他的说话,指着小杜道:“你来说。” 杜月笙笑着道:“还是我来说吧,今天我出外游玩的时候被歹人袭击,他们人又多,火力又猛,我带的那些手下为了掩护我全部都死了,幸亏你这两位兄弟出手相救,我才能够逃得了性命。” 薛鹏听到他说起自己战死的手下时语气没有半点悲伤,倒好象他们的死是理所当然的一样,心中便有几分不喜,转头看看小杜,小杜和阿多都点头表示事情的确是这样。薛鹏淡淡道:“不知杜老板是做哪一行生意的,怎么会得罪这么厉害的仇家?” 杜月笙啼笑皆非,上海滩三大亨早已名满天下,各行各业,黑道白道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的,没想到遇上薛鹏这样的乡下土包子,自己的名头根本全无用武之地,只得赔笑道:“那只是些生意上的对头,没什么厉害的。” 薛鹏也没管他,直接问了问阿多和小杜当时的情形,阿多比画着道:“哇,当时情形真是紧张得不行,一下子从荒地、草丛里面追出来那么多人,手里都拿着大刀梭镖,有的手里还有枪。。。。。。。” “枪?”薛鹏惊问道:“那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小杜腼腆地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看见谁手上有家伙就给他一石头,谁追得快点也是一石头,就这么跑啊跑的就跑出来了。” 薛鹏黑着脸问杜月笙道:“杜老板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我想听实话。” 杜月笙正要开口,一直在旁边沉思的云炎忽然道:“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不知道与杜老板有没关系?” 杜月笙脸色一凝,傲然道:“我就是城南小杜。” 云炎点了点头,走到薛鹏身边道:“是青帮的大老,上海滩的二当家。” 薛鹏忽然感到头有点晕,前一段刚遇见了袍哥,现在又见到了青帮的大头目,自己这次下山真是奇遇不断啊。一想到云炎对自己介绍过的青帮的庞大势力,薛鹏的态度一下子友善了许多:“厄,杜老板怎么会跑到岳阳来了?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袭击杜老板的人?” 杜月笙想来早就见多了别人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也不以为仵,笑着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既然是个生意人,来岳阳当然是要做生意的,至于那些袭击我的人嘛,不瞒薛当家,他们是袍哥。” 薛鹏的头一下子又剧痛起来,袍哥,袍哥,这也是自己惹不起的一个庞然大物,现在好了,自己的人破坏了他们这么大的一次行动,以后可有得苦头吃了。 杜月笙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袍哥在湖南一带还是有相当大的影响力的,这个薛老板,听见青帮的名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可是听见袍哥两个字就连脸色都变掉了。青帮和袍哥会,自成立以来就恩怨纠葛不断,虽然各自为界却又不断派人互相攻杀破坏,捣对方的香堂,抢对方的地皮,虽然表面上还能客客气气地坐到一起喝茶,可暗地里都恨对方恨得要死。 自清以来,除了洪门龟缩在两广以外,青帮和袍哥会几乎把黄河以南的地盘全部瓜分了,江西、安徽以东是青帮的地盘,湖北湖南以西则是袍哥,河南则是一家一半,双方倒也相安无事了几百年。 可是近几十年来,由于沿海一带特别是上海的经济飞速展,再加上青帮确实也出了几个了不起的人物,势力一直都在不断地膨胀,。为了开拓新的财路,青帮开始慢慢向外扩张,在往南往北都碰了壁之后,开始向军阀势力不强的西部挺进。 青帮的西部大开自然引起了袍哥会的极大不满,多次交涉未果后,袍哥和青帮终于冲突起来,在几个地方都出现了小规模的械斗,这次杜月笙就是过来处理一些善后工作的。可是没想到袍哥负责谈判的田八表面上和和气气,却在背后偷袭人手还没到齐的杜月笙,几乎要了他的命。 杜月笙面色平静,心里却早已怒如狂,想当年江南杜四的名,真正可以把人从睡梦里吓醒的,没想到才几年不在江湖走动,居然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暗杀自己了。哼,他们以为自己做了上海滩大亨,就成了个慈善人士了,这次要不杀他个腥风血雨,他们就不知道这个大亨骨子里面还是真正的流氓。他微笑着问薛鹏道:“怎么?薛老板似乎对袍哥深有了解,不如就将在下绑起来去交给袍哥,也能获得一笔赏金呢。” 薛鹏深深地看了杜月笙一眼:“杜老板言重了,在这一带讨生活的人,谁会不知道袍哥呢?不过我跟他们既无交情,也无过节,况且我的兄弟与杜老板又这么投缘,江湖救急,我绝不会做出那种没口齿的事情来。” 杜月笙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大笑着道:“好,好一句江湖救急,薛老板果然不是寻常人物,哈哈哈。” 薛鹏问道:“那杜老板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要不要我们找条船送你回上海?” 杜月笙摇头道:“不用了,谢谢薛老板的好意。今天我栽了这么大个跟头,要是不找回场子来,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我有一批兄弟过几天就会来岳阳,到时候我就会让这些袍哥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嘿嘿。” 薛鹏看到杜月笙一脸狰狞的样子,问道:“你那些兄弟到了之后怎么找你?” 杜月笙道:“我已经在附近留下了暗记,他们只要一到就能找到我的,这点薛老板就不用担心了。” 薛鹏笑道:“既然杜老板早已经有了安排,我也不耽误杜老板休息了,杜老板身上有伤,又受了些惊吓,今天需要好好调息才是,我们就先出去了。”说完,他带头走了出去。 刚走到远处,薛鹏一把揪住阿多问道:“老实交代,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多委屈地道:“老板,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薛鹏怒道:“别跟我装糊涂,以前你见了人都是爱理不理的,怎么今天见了这个杜月笙又是巴结又是上药的,连话都说不溜了,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阿多释然道:“原来是这个事啊。嘿嘿,我可不是给他面子,我是给钱面子哦,今天救了他后,他给了我一条这么粗的金链子。”说着,他拿出一根手指粗细的金链子在薛鹏眼前晃了几下:“对财主我当然要狠狠的巴结了。”他看看薛鹏的脸色,失声道:“老板,你不会要把这条链子没收吧?那实在太残忍了。” 薛鹏黑着脸道:“你的事等会再说。”转向小杜道:“他没送你什么东西吗?”小杜摇摇头:“没有,他只是一个劲的叫我过去帮他做事,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说,倒没有给我东西。” 薛鹏的脸更黑了,最后问云炎道:“刚才你说什么城南小杜是什么意思?” 云炎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一问,悠悠地道:“这回你算是捡到宝了,这人就是上海滩三大亨的老二,跺跺脚整个上海滩都要抖三抖。你要是和他攀好了交情,以后的好处数不胜数。” 薛鹏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一点,问道:“有没有这么厉害啊?这么厉害还会给人追杀成这个熊样?” 第一百三十九节 云炎月旦评,薛鹏生疑心 云炎慢慢道:“上海滩三大亨,黄金荣贪财,张啸林善打,杜月笙出了名的会做人,各方势力都多多少少会给他几分面子,我想他这次也是没想到有人敢杀他才会着了道的。这三人合伙的三鑫公司包揽了全国九成的鸦片生意,六成的军火生意,可以说是日进斗金,比陈汉章的人肉生意要来钱快得多了,你要是牵上了这条线,以后兄弟们逢年过节的也可以有肉吃了,哈哈。”说着说着,云炎忍不住笑了起来。 薛鹏忍不住也笑道:“有肉吃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阿多这家伙以后有钱去花天酒地了。”想了一想,又把阿多拽了过来:“今天那个日本人说你家族什么的,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 阿多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老板,你又没问过我,要我怎么说嘛。其实只要是去过欧洲,错了,应该说只要在欧洲上流社会混过的人,没有不知道我们德席尔瓦家族的,也就是金色蔷薇花家族。” 薛鹏问道:“金色蔷薇花?怎么这么怪的名字?” 阿多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洋洋得意地道:“因为我们家族出了名的美女多,几百年间就出了三位皇后,七位王妃,至于成为国王或其他大人物情妇的夫人更是多不胜数,所以才叫做金色蔷薇花。比如说我的几个姑姑,都是欧罗巴大陆有名的美人儿,啊,那奶油一般的皮肤,黄金一样的卷,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王公贵族,有个诗人是这样称赞的。。。。。。。” “够了够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薛鹏连忙打断了他,等到他们走了几步,薛鹏又忽然问道:“小杜,你不会跟着那家伙去吧?” 小杜笑道:“怎么会呢?我可是毒蛇队的老队员了,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再说上海那地方我又不熟,还是山里面比较适合我。” 薛鹏笑着挥手让他去了,转身一看,云炎还站在墙角没挪动地方,薛鹏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云炎笑道:“应该是你还有什么事吧,袍哥和青帮,有没有想好到底准备帮哪一边?” 薛鹏道:“两边都不想惹,两边都不想帮,走一步看一步吧,你的意见呢?” 云炎郑重地道:“如果问我的意见的话,我当然希望你能和青帮搞好关系,现在的世界什么都讲钱,青帮的钱多,帮他们的人也多,你也犯不着成为众矢之的。袍哥现在虽然看起来人数多,势力大,不过他们太穷了,将来肯定不是青帮的对手。这次小杜他们救下杜月笙实在是个天赐的机会,千万不要随便浪费了哦。” 薛鹏想了一会道:“这个事太远了,以后再说吧,对了,今天我遇到很多奇怪的事和奇怪的人,你来帮我分析下。”说着,他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云炎。 云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看来这岳阳城里现在真是鱼龙混杂,各方神圣都来了哦。”抬头看看薛鹏正不解地看着他:“那个周恩来是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听说还是g产党的什么头头,不过g产党内部管理太严,我的消息网混不进去,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他说的那个先云,应该就是黄埔三杰里的蒋先云,此人惊才绝艳,从入学到毕业,囊括了所有科目考试的冠军,可谓是黄埔第一人。” 薛鹏惊得说不出话来,从他所接触过的杜聿明等几个黄埔生来看,黄埔军校的学生个个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而这个蒋先云居然所有科目都得了冠军,那不是黄埔无敌吗?薛鹏暗暗想道,要是把这样一个人收到手下,自己的那些散兵游勇想不变成强军都不太可能吧,他一时想得入神,嘿嘿地怪笑起来。(..tw好看的小说) 云炎吓了一跳:“你笑什么?” “没什么。”薛鹏连忙掩饰:“继续说,张学良那边是怎么回事?” “g产党出了名的会煽动人,云南龙云,广西李宗仁,河南岳维峻,陕西冯玉祥,贵州周西成都是这样一个个被他们策动通电加入国民军的,我估计他们对东北张家军也是用了这一套把戏,而且只怕已经说动了张学良,不然他们不会安排这次会面的。” 薛鹏道:“既然已经说动了,为什么他又要反悔?” 云炎笑道:“早就你多关心外面的国家大事了,你又不听,成天守在连云峰里面,将来怎么出来争天下?这件事一定是因郭松龄而起的。郭松龄知道吗?他是张学良在军校里的教官,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个人好得几乎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可是郭松龄去年趁着直奉大战的时机在滦州宣布兵变加入国民军,几乎把张学良气得吐血,靠着自己的积威声望才勉强平定了叛乱,最后不得不挥泪斩了郭松龄。虽然外面人都传说郭松龄是受了冯玉祥的挑唆才起的兵,不过从今天你听到的情况来看,只怕真正的原因应该是g产党吧。你想想,经历过滦州兵变以后,就是g产党再说得天花乱坠,张学良怕也没那么容易上当了吧。” 薛鹏的脸色一点点黑了下去,云炎却丝毫未觉,继续道:“你后来见到的李云龙也是个厉害角色。河南岳维峻,本身是个草包,可是手下几员大将都很有本事,先要说的就是李云龙和杨虎城这一龙一虎,特别是李云龙,华山论剑的时候。。。。。。”薛鹏忍不住问道:“华山论剑?”云炎笑着解释道:“民国初年李云龙和胡景翼、岳维峻、杨虎城、孙殿英、宋哲元等一伙渭北刀客在华山比武结盟,相约救国救民,抵抗外国,民间好事的人就叫做华山论剑了。去年李云龙率部乘夜奇袭虎牢关,威震中原,可以说是一员虎将,只是脾气暴躁,不可独当一面。除了这龙虎双将,岳维峻手下还有宋哲元、邓宝珊、卫定一等都是当今名将,最近新收的一个叫徐向前的听说也是谋略出众,唉,就是岳维峻自己太弱了,空有虎将如云而不能用。” 云炎正在感叹,忽然现薛鹏面色非常不善地看着自己,笑道:“你怎么了?怎么用那种眼光看着我?” 薛鹏道:“这一段时间你一直都和我在一起,没看见你和什么陌生人有过接触,那么,你的这些信息从哪里来的?” 云炎缓缓道:“你什么意思?怀疑我?” 薛鹏仰天叹了口气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象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要跟着我。虽然我帮你们找回了蛊神牌,可是你帮我打下连云峰早就已经可以算是两清了,别跟我说你是受人滴水之恩就会涌泉相报的那种人。还有,说什么合作打天下,我怎么想自己都不是能打天下的那块料,既没人又没势,就是你自己去打天下也比我要强得多。要说你图我什么呢,我也想不出来,我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如花似玉的老婆,整个连云峰交到你手上估计你也看不上眼。我想啊想的想不明白,看啊看的看不透你。你说我们同样都是从山上下来的,怎么你就对国家大事那么清楚呢?” 云炎定定地看着他:“看来这些疑问已经憋在你心里好久了吧?今天我要是不给你个满意的答复,只怕就出不了这个门吧?” 薛鹏道:“别这么说,你的灵物那么厉害,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如果不把这些事情搞清楚,今后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好了,省得我每天提心吊胆的。” 云炎道:“好,今天我们就好好谈一谈,先,我为什么会跟着你?这个问题我现在不回答你,你只要知道,我绝对不会害你,而且还会尽我所能的帮你。我这样做只有一个条件,将来你若得了天下或有了别的什么机缘,我要带着我的部族重归故土,寻找祖先的踪迹。” 薛鹏道:“你怎么知道我就能得天下?我可是个废物哦。” 云炎道:“这个嘛,到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另一个问题是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信息是吧?难道你不知道现在中国有一种东西叫做报纸吗?” 薛鹏愣住了:“报纸?” “是啊,我一直都要你多看报纸多关心时事,你却总是不听,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尽人皆知的事,在报纸上都会有写的,那些记挖起消息来比明朝的锦衣卫还要厉害得多呢。” 薛鹏忽然笑了起来:“我现你的太极拳打得很不错嘛,什么事情都能推得一干二净,不过你没想到刚才你露了个马脚吧?刚才说到周恩来的时候,你说g产党的内部管理太严,你的消息网混不进去,哼哼,你的这个消息网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四十节 云外青山现,雾里梦几何? 云炎顿时语塞,过了一会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这么细心,连这么小的语病都给你抓到了。” 薛鹏道:“这些天见到太多的人和事,搞得自己也开始疑神疑鬼了,不过你要是对湘西的事情了如指掌我还可以接受,毕竟苗家在湘西那么多年了,可是这么久了,好象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人和事,你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一点,我可不想要个看不透的家伙老跟着身边。” 云炎悠悠地道:“今天见到的段祺瑞,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薛鹏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他是前任的总理,怎么?他是你亲戚吗?” 云炎摸着下巴道:“那你知道民国第一任总理是什么人吗?” 薛鹏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总不会是个苗人吧?” “你错了,”云炎看着薛鹏的眼睛道:“民国第一任总理熊希龄,正是个苗人,而且还是我族中近百年来最出类拔萃的一名人物。” 薛鹏这下有点惊呆了,苗人总理?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呢?不过他从来都是不怎么关心政治的,再想想反正满人都统治了那么多年了,就算多出个苗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云炎继续道:“虽然熊希龄为人一直都很低调,可是他却很着力地培养自己的情报体系,再加上他众多的门生故旧,他的消息总是要比别人来得快一点准一点,所以他才能在各种政治争斗中一直屹立不倒,被人叫做政坛老狐狸,他退隐的时候,把他苦心经营了大半生的消息网全部都交给了我,这样我才能知道更多的事,不至于把我的族人带进万劫不复的境地。不知道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 薛鹏静静地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不自己干?” 云炎冷笑道:“自轩辕黄帝以来,汉人对我们九黎之民一直是极力打压的,几千年里,多少不世出的英雄就被汉人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由杀害了,他们见不得我们强大,总是想尽办法要扼杀我们的一切出路。这样的故事我听得太多了,我绝不能容忍我的族人因为某些人的野心被再次屠杀,再次进入那周而复始的噩梦之中,所以,我不会站到台前来,也不会动用苗家的一兵一卒,我只会站在背后替你收集情报,给你出出主意,帮你夺取天下。” 薛鹏撇撇嘴道:“那还不是要我做傀儡?” 云炎轻笑了一声:“你自己想想,象你这样的人,有人可以把你当作傀儡吗?等你真的成功那天,我一定会学留候那样功成身退的,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我的族人早就用倾之不尽的鲜血证明过了。我只要带着我的族人重回故土,过着不被人打扰的日子也就够了。” 薛鹏好奇地道:“你老是说要重回故土,这个故土到底在哪里?” 云炎呆呆地看了一阵天空,似乎那浩瀚的星辰大海就是他的理想之地,过了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道:“我曾经研究过族里流传下来的古歌谣,按照歌词的描述,我推断我们的祖先埋骨之地就是,直隶,张家口,涿鹿。” “成交,”薛鹏道:“就这么定了,我帮你重回故土,你帮我打天下,不过,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让我有种被架空的感觉。.tw[]” 云炎恩了一声,却依然抬头看着天空,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薛鹏看了他一会,忍不住学他的样子望天上看,却只见到明灭闪动的星群,没看出有什么异常的东西来。薛鹏的眼睛都快给星星晃花了,想问又好意思开口,便要转身离去。 刚走了几步,云炎忽然开口道:“那个杜月笙,你一定要尽心巴结,将来一定会有大用。”薛鹏忍不住回头看看,云炎还是维持着那个仰头望天的姿势,好象一尊石化的雕塑一般,薛鹏应了一声,终于还是走远了。 听到薛鹏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不见,云炎的眼睛似乎眨了眨,两行泪珠从他的脸颊飞快地滑落,如同天上迅速划过的流星。 第二天,当薛鹏来向杜月笙问好时,却现其他几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连一直关起门来养伤的林怀部都跑了过来。杜月笙的伤势看来已经好了很多,意气风地在给他们讲述着自己雄霸上海滩的故事。 看见薛鹏进来,云炎笑道:“怎么才起来?杜老板都说了好一会了,来来来,一起来听故事。” 薛鹏仔细地看了一阵他的脸,没有看出他对昨天的事心生芥蒂的样子,便也笑道:“哦先不听了,我想过了,昨天得罪了岳维峻的老婆,只怕现在李云龙正在到处找我呢,我们还是快些去长沙吧。” 云炎想了一会道:“从岳阳去长沙有两条路,水路是经湘阴沿湘江下去,陆路是经汨罗走官道下去,你准备走哪条?” 薛鹏还没开口,杜月笙笑着道:“你们还是走水路吧,这几天陆路可能会不怎么太平。” 薛鹏沉吟片刻,接受了杜月笙的建议,考虑到小杜上次在沅陵订船被人打了一顿,便安排阿多去联系船只,小杜去街面上打探消息,毕竟袍哥不可能就这么让杜月笙跑掉,要是找到这里来大家可就一锅端了。 等小杜和阿多一出去,林怀部就叫了起来:“杜老板,接着说吧,青帮和斧头帮在十六铺码头打得怎么样了?” 杜月笙却转向薛鹏笑道:“薛老板想必已经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了,那么我们也开门见山,我很喜欢那个小杜,他人机灵,而且名字也和我年轻时候一样,这次还救了我的命,我很想要好好报答一下他。薛老板能不能把他转送给我,杜某必有重谢。” 薛鹏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哼,救你命的又不止小杜一个人,你怎么不说要阿多呢?还不是看到小杜一手飞石绝技,想要拉过去给你卖命。再说,转送?小杜是个人又不是个什么物品,怎么能够用转送这种词语呢? 薛鹏不去理会云炎拼命对自己打的眼色,冷冰冰地道:“不行,小杜是我的兄弟,除非他本人愿意,不然我绝不会让他离开。” 杜月笙微微一笑道:“我完全能够理解薛老板对兄弟的情义,但我仍然认为一点小小的补偿能够弥补手足分离之痛。薛老板可以尽管提条件,无论是黄金珠宝、烟土军火,还是上海名媛、电影明星,又或哪一块地盘,哪一条人命,只要是薛老板提出来的,我绝对照办。而且以后薛老板就是我杜某人的朋友了,不管要做哪行生意,只要我说一声,一定会做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 薛鹏越听越愤怒,这家伙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以为有了几个臭钱就什么都买得到吗?他冷哼了一声道:“此事恕难从命。” 杜月笙也没有生气,叹了一口气道:“唉,我知道突然这样说你是很难接受的,不过你仔细想想,对于小杜来说,跟着我去上海一定会更加有展,这样大家。。。。。。”他看了看薛鹏的脸色,很聪明地没有再说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没人再说话,只有绷带上散出的药味慢慢地弥漫开,几乎要把薛鹏的鼻子都塞住了。正在尴尬时,小杜忽然跑了进来:“杜老板,外面有人要见你。” 杜月笙一下子高兴起来:“一定是我的人到了,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自己叫王亚樵。” 听见这个名字,云炎惊讶地嘶了一声,看到薛鹏投来的询问目光,他轻声解释道:“王亚樵,斧头帮帮主,江湖人称杀手之王。” 等到小杜把王亚樵领了进来,薛鹏的脑中还在被“杀手之王”这四个字所深深震撼,在他想来,有着这样称号的人一定是膀大腰圆,血盆大口,满脸横肉,声如洪钟的大猛人,以致于当他看见面前这个一身儒装,一脸微笑,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男人时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月笙笑着过去拉起王亚樵的手对薛鹏道:“薛老板,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个就是我兄弟王老九,他最出名本事就是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如探囊取物耳。” 第一百四十一节 宦海交游漫,天涯明月心 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薛鹏记忆中只有燕人张翼德敢夸下如此海口,看看眼前的男人,皮肤白净,身材矮小,实在没有半点凶悍的样子,想来是杜月笙在帮他的朋友吹牛而已。薛鹏也不点破,拱手道:“久仰久仰。” 王亚樵看薛鹏连上的神色,连半点久仰的意思都欠奉。他本是老江湖了,随便和薛鹏点头为礼算是认识下,便急着问杜月笙道:“杜老四,你不是来这边吃讲茶的吗?怎么差点被人摘了瓢了?” 杜月笙苦笑道:“失误失误,这几年安生日子过得多了,感觉好象都迟钝了,对了,我走水路,你走陆路,应该你比我要来得快的,怎么反而在我后面?要不是薛老板的人救了我,今天你就可以来给我收尸了。” 这回轮到王亚樵尴尬起来:“嘿嘿,我路上顺手杀了几个车匪路霸,所以来得晚了,四哥你吉人有天相,一定会有贵人相救的。是那些袍哥下的手吗?我去把他们全杀了给你出气好了吧?” 杜月笙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不多,一把红斧头,三把黄斧头。”王亚樵说着,往薛鹏的脸上瞟了瞟,薛鹏立刻知趣地带着人走了出来,还顺手把门关上。 这回连林怀部也拄起拐杖跟着一起到了薛鹏的房里,进了屋,他脸上兴奋的神色依然清晰可辨:“原来上海滩的龙争虎斗这么的精彩,真是英雄辈出啊。不过,你们说,既然青帮和斧头帮打生打死那么多次,为什么杜老板和那个斧头帮主看起来好象兄弟一样亲热,还有说有笑的呢?” “他们本来就是兄弟,”云炎道:“他们两曾经结拜过,和另外十个人一起号称上海滩十三太保,不过后来这些太保们死的死,散的散,到现在也没剩下几人了。他们之间虽然互有打斗,那都是因为争财斗气,打完就和,和完再打,私底下还是以兄弟相称的” 小杜扳着指头道:“另外十个人,再加上他们两个,也才十二个人啊,哪来的十三太保?” 云炎笑道:“本来有十三个的,结果按年纪排名的时候出了问题,算来算去王亚樵排在第八位,他马上就不干了,直接把排最后那人教育了一顿让他退出,然后自己就成了王老九,十三太保就只有十二人了。” 林怀部道:“他为什么不叫王老。。。。。。。哦,我明白了,哈哈。”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薛鹏想想也有些好笑,问云炎道:“那个什么杀手之王,看起来也不怎么出众嘛,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云炎想了想道:“去年他和上海警备司令杨虎争吵,王亚樵身材比较矮,便跳到凳子上抽了杨虎两个耳光。杨虎是上海的土皇帝,手下又有几万兵马,居然不敢还手也不敢声张,你说他厉不厉害?” 薛鹏接着问道:“他再怎么厉害,这次才带了几把斧头过来,不是给人送菜吗?” 云炎笑道:“斧头帮以斧头为标志,以颜色为区分,最下面的帮众都是黑斧头和白斧头,然后是红橙黄绿青蓝紫,红色最高,据说再上面还有金斧头和银斧头,不过那都是传说级的人物了,一旦出手必定腥风血雨,尸横满地。这次要对付的只是袍哥的湖南分舵,我想有把红斧头应该已经足够了。” 薛鹏摇头道:“不管他们打生打死了,反正谁赢了和我们都没多大关系,不过看来岳阳这地方不太安全了,我们收拾好以后就快些走吧。” 第二天一早,薛鹏就去向杜月笙辞行,杜月笙道:“薛老板,蒙你救命之恩,又叨扰了你两天,真是不好意思,我看你随行的那位林兄弟似乎身上还伤势未愈,行动多有不便,实在是不利远行。如果你信得过我杜某,就让他留给我来照顾,等你回来岳阳时,我保证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林兄弟。”薛鹏大喜,连忙答应了。 看到薛鹏转身要走,杜月笙叫住他道:“薛老板,既然你是要去长沙,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我有个世侄最近也在长沙,麻烦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说他在上海的家人很想念他,叫他有空回家一趟。本来我是受人之托要自己去的,现在出了这个事我一时还走不开了。” 薛鹏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要怎么找他呢?” “他这次去长沙是去参加什么同学会的,你去长沙的明德学堂就应该可以找到他了,他的名字叫陈果夫。” 薛鹏答应一声,再次转身要走,杜月笙又抽出一封信来:“昨天王老九听说你要去长沙,说起他有个以前的老部下现在也在长沙公干,便也写了这封荐信。听他说他的这个老部下在那边很吃得开,你在长沙若有难处可以尽管去找此人。恩,你找到陈果夫也就能找到他了。” 薛鹏接过信来看,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戴笠亲启”,特别是最后启字那一撇拖得极长,几乎要脱纸飞去。薛鹏笑着把信收好,随口问道:“王帮主呢?” “哈,他老早就出去安排了。他这个人一贯神出鬼没的,你不用管他了。” 站在码头上,薛鹏对着阿多找的船直呆,这艘船也太小了。上次从沅陵坐过来的船虽然比起旁边的大船来是个小不点,可是因为陈渠珍好面子,外边打扮得还挺光鲜,而且至少也有几个舱室住得也还舒服。这个船嘛,除了船底不破哪儿都破,除了船帆不响哪儿都响,而且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破旧不堪的船舱,舱窗上的篾席也是一个一个大洞,就好象船家偶尔露出的门牙一般。 最让薛鹏生气的就是这个船家了,一头的白,皱纹堆积得如同风干的橘子皮一样,此刻正在检查着缆绳和船浆,还笑着向阿多打着招呼道:“洋先生来了啊,快快上船来吧。” 薛鹏冷着脸揪住阿多道:“我不是给了你订船的钱了吗,怎么就找了这么条破船,你看看那个船家,已经七老八十了,哪里还划得动船?” 云炎在一旁笑道:“不用问,一定是他又暗中吞了一笔钱下来了。” 阿多的脸涨得通红道:“云炎你不要随便冤枉人,我才不会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呢,这几天沅陵的船都回去了,而岳阳的船大多都被别人订走了,只有这家的船是最快最便宜的,所以。。。。。。。”忽然,他的眉毛一下子舒展开来,满脸的笑容好象火烧云一样迅速堆积起来:“阿莲,回来了呀,哦哟,怎么拿这么重的东西呢,我来帮你拿几样吧?” 薛鹏回头一看,只见从远处大步走过来一名渔家少女,她左手提着三五只鸡,右手挽住一个大网包,透过网眼隐约可见里面的瓶瓶罐罐,背上还背着一个硕大的米袋,走起路来身不摇,腰不摆,只是脸蛋被压得红扑扑的,挺拔的鼻梁微微沁出汗珠。 薛鹏看这个少女相貌也只是普通,皮肤也许是被江风吹得多了,显得黝黑粗糙。可是阿多好象见了腥的猫一样飞步迎上前去,颠颠地问东问西,那少女白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把背上的米袋甩给他来背。背上米袋的阿多身子好象陡然矮了一截,可是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痛并快乐着。 薛鹏与云炎对望了一眼,看来阿多选择这家“又快又便宜”的船家果然是有原因的,云炎忍住笑道:“小杜呢?怎么一早上没见他人?不会给杜月笙拐跑了吧。” 薛鹏笑道:“哪能呢?我让他去帮我办点事,估计等会就会找来码头了吧。” 满心不情愿地上了船,薛鹏迈步就往那大舱房里面走,少女阿莲连忙叫住了他:“哎,你这人,怎么不问一下就到处乱闯呢?”她指了指那间小舱:“那个才是你们的,这个大舱是要给别的客人的。” 薛鹏大怒问阿多道:“我不是让你包下一条船吗?怎么还有别的客人?” 阿多支支吾吾的不敢应声,阿莲却叉着腰鼓着嘴道:“怎么?是我跟他说的,这船不包,要走就还要带上其他几个客人的,现在岳阳船那么紧张,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要用船啊。都在外面行走,能帮到别人就多帮帮别人,实话告诉你,那几个客人我都是不收钱的,你愿意呢就一船走了,要是小气不愿意呢,我就把船钱退给你,免费带他们走。” 第一百四十二节 江湖同船渡,破烂见人心 薛鹏气得笑了起来,这小姑娘也太横蛮了,我花钱包的船,你要想捎带几个朋友走就客客气气地跟我说话,那我说不定还能答应,现在是摆明了要占我的便宜还要对我火,哼哼,我薛鹏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tw[] 薛鹏正想退船,阿莲忽然对着岸上高兴地叫了起来:“夏先生,来这边,船在这里。” 薛鹏回头一看,从码头上微笑着走来一个人,正是他在茶馆里见过的夏明翰。夏明翰笑着对阿莲道:“小丫头,早就看见你了。”阿莲皱起鼻子道:“谁是小丫头?过了年我就满十五了。”夏明翰没理她,笑着对船家道:“柯老爹,今天又要搭你的船去长沙了哦。”此时的夏明翰看上去和蔼可亲,完全没有了在茶馆里背诵文章时的意气风,狂傲不羁。 柯老爹却面带愁容地看看薛鹏:“夏先生,这次我的船是被这位老板包下了。” 夏明翰立刻会意地道:“哦,如果柯老爹不方便的话,那我另外想办法好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阿莲一把把他拉住道:“夏先生,前两天有批土匪去长沙,把这一带的船都包完了,这几天都不会有别的船下去的,你怎么想办法?走陆路就更加不安全了。大不了我们把钱退给他,专门带你去次长沙就好了。” 夏明翰看见柯老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知这笔船钱对他来说可能是几个月的生活费,当即笑笑就准备推辞,却听见阿莲又惊喜地对岸上道:“米老师,米师母,小奇,你们来了呀,我还怕你们不会来了呢。” 薛鹏一看,从码头上又下来一家三口,手里都拿着不少行李,就连那个小男孩都吃力地提着一个大包袱。再仔细一看,那个男人居然就是在岳阳楼感叹斯文扫地的那个米老师,只是他现在脸上到处青紫,走路也是一瘸一拐,还不时回头紧张的张望,好象在害怕什么东西一样。 阿莲几步跳上栈板,接过他们手里的大包小件,一边口里还不停道:“米老师,你们脚下小心点,这栈板很滑,一不小心就掉到水里去了,小奇,来牵着姐姐的手,恩,对了,小奇真乖。” 柯老爹的眼神不太好,等到米老师上了船才看清楚他的样子,惊问道:“米老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一身都是伤?” 米老师苦笑一声,还没答话,阿莲已经象爆豆子一样嚷开了:“米老师前几天又去岳阳楼做导游了,没想到中间夹了个白听的,米老师心肠好,也没去管他。谁知道有个官太太不愿意了,去拉扯那个白听的结果被人羞辱了一顿。后来官太太的随从过来,找不到那个白听的,就拿米老师出气,把他打了一顿还要把他赶出岳阳,哼,都是一群王八蛋。” 夏明翰不解地问道:“听说唐生智一向爱惜羽毛,不许手下骚扰百姓,现在他就在岳阳城里,怎么还会纵容这种事出现?你们没去报官吗?” 米老师叹了一口气道:“到处官官相护,报了又有什么用?而且这次就是水警队长胡肇汉亲自来砸的我家,还威胁我说要是再找不到那天那个人,就叫我从岳阳滚出去,唉。。。。。。” 薛鹏听着听着,感觉到背后好象有点*辣的感觉,回头一看,云炎正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薛鹏的脸马上就红了,云炎可是听自己说过岳阳楼的事的,自己闯下的祸,没想到让这一家老实人承担了。 米老师还继续道:“岳阳呆不下去了,我就打算着打长沙去找份工作,昨天听到阿莲说你们的船也准备下长沙,可以让我搭下顺风船。。。。。。。” 柯老爹没等他说完就连忙打断道:“米老师,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一趟我们的船是给这位老板包了的,他。。。。。。。” 米老师抬头看了看薛鹏,又看了看柯老爹,本已黯淡的眼神显得更加萧索了。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道:“柯老爹,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就带着家人准备离去,阿莲还想要上去拦着他,却被柯老爹用力一把抓住手腕,忍不住眼泪汩汩而出。 “米老师请留步。“薛鹏终于开口了,心里暗骂道,这样的情景,要是自己再不出口留人,只怕就要被万人唾骂了吧,更何况阿多的手指头还一直不停地在捅着自己的脊梁骨,捅得背上又酸又痛的。 面对他们疑惑的眼神,薛鹏摆出了个最慈眉善目的表情道:“其实柯老爹这艘船还是挺大的,我这边一行才三四个人,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所以米老师和夏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们一同结伴去长沙,路上也好有人说说话,多个照应,” 米老师还在犹豫,阿莲已经高兴地跳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不要勉强哦。” 薛鹏斩钉截铁地道:“一点也不勉强,我这是仗义执言。” 米老师和夏明翰都高兴地感谢薛鹏,特别是米老师,还硬逼着自己的儿子给薛鹏磕了几个头,说是感谢救命之恩,倒把薛鹏弄了个不好意思,云炎却捂着嘴偷偷的笑。 等到大家都安顿好了,柯老爹问道:“老板,你的那个朋友什么时候会来啊?我这里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船。” 薛鹏想了想道:“按道理他早就该回来了,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阿多,你上岸去看看。” 阿多答应一声,就往码头上走,走了几步忽然道:“看,那不是他来了吗?” 薛鹏透过船舱的破洞看去,只见小杜肩上横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都悬着一个大大的布包,一边吭哧吭哧地走,一边从布包里飞散出一些纸张,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风中飘舞。 云炎笑道:“你让他做什么去了?怎么好象刚从田里回来一样?” 薛鹏也笑道:“上次听了你的话,我也想多看看报纸了解下国家大事,而且想着在船上那么久反正也无聊,就叫小杜去帮我搜罗些报纸来看看,没想到他弄了这么多。” 正说着,小杜已经上了船,他擦着脸上的汗水道:“老板,你叫我去找报纸,又不告诉我要哪天的,那个报童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干脆一路把所有的新报纸和旧报纸都买回来了,你看给我累的。” 薛鹏拍着他的衣服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要看哪天的好,新的旧的都无所谓吧。咦,叫你去买报纸而已,怎么把衣服都给弄破了?” 小杜抓了抓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收收旧报纸而已,就跑出来十几个人追着我打,说是我抢了他们的生意。” 薛鹏奇道:“生意?什么生意?” 柯老爹这时正在舱外收缆起锚,插了一句道:“就是收破烂的生意了。” 薛鹏更惊奇了:“收破烂?收破烂也是生意吗?” “那当然了,象废纸可以卖给造纸厂,废铁可以卖给铁匠或枪炮厂,这些东西收回来不要多少钱,卖到工厂里就可以赚到一大笔。以前这些破烂都是外面来的一些捡破烂的收走了,可是现在各村各巷都有一些小青年组织起来,不许别人进他的地盘收破烂,只能他自己来收,如果别人进去了,轻则把你狠狠揍一顿,重的直接连人都找不到了,前几年有几个河南人就是这么失踪了的。” 薛鹏道:“反正破烂都是要卖的,卖给外乡人和卖给他们都差不多,而且还是帮了乡亲,也还不错。” 这时阿莲也过来了:“什么呀?他们出的价才低得可怜呢,象上次我家的一个破铜盆,那个河南人给我出一角钱,这帮黑心鬼把河南人赶走了以后,才丢给我一个铜子,只到别人的一成价。而且他们都放出话来了,在他地盘里的人家,有破烂只能卖给他们,而且价钱由他们来定,如果知道把破烂卖给了别人,他们就会找上门来把家里砸个稀巴烂。” 小杜怒道:“他们是什么东西?太霸道了,简直比我们还象土。。。。。。”薛鹏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把剩下那个字吃进了肚子里。 柯老爹却好象没有注意到他小杜的话,继续道:“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他们还去各家饭铺里收那些潲水,或从地沟里装起那些脏油水,搅一搅,滤一滤,再卖回到饭铺或粮油店里面。在那边滩上面就有他们这样一个的滤油窝棚,我常在这一带江边走,清楚得很,所以我从来不在那些地方买油,我用的油都是亲戚从乡下给我带的上好茶油。” 第一百四十三节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薛鹏听得胸闷欲呕,拼命回想自己在岳阳这几天都到过哪几家饭铺用过饭,还略带着些希望地问道:“那些正规一点的饭店总会好一点吧,我去吃饭的时候还看见有人进来检查卫生的。[..tw超多好看小说]” 柯老爹摇头道:“没用的,现在的人,什么都朝钱看,这种潲水油那么便宜,一般人又吃不出什么差异,那些饭店不用才怪了呢。至于那些检查的人嘛,这年头有了钱,还有什么检查组搞不定的吗?” 薛鹏终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了,问小杜道:“你说你被十几个人追着打,那是怎么逃出来的?” “呵呵,跑了没几步,正好遇上杜月笙搬家,他带的人多,几下就把那些无赖打跑了。” “杜月笙搬家?” 云炎笑道:“当然了,我们既然都走了,他当然不能再住在我们的馆驿里了,不过青帮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赶过来了,速度还真是惊人的。” 这时柯老爹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对着舱里叫道:“薛老板,夏先生,米老师,你们可要坐稳了,我这就要开船了哦。” 随着柯老爹手里的长篙一点,航船挤开漾漾的菜叶和泡沫颤巍巍地离岸而行。虽然附近的船只很多,但柯老爹手里的竹篙好象出神入化了一般,这条破船就象一条小蛇在船堆里左拐右弯,楞是划了出来。见到有附近的船家大声喝彩,柯老爹就把头扬起高高的,好象得胜回朝的将军。 薛鹏走出船舱,正好看见柯老爹笑眯眯的样子,问道:“柯老爹今年高寿了?身体倒还硬朗。” 柯老爹还没说话,夏明翰也从舱里走了出来,笑道:“柯老爹今天五十有三了。” 薛鹏大为惊愕,这老爹满脸皱纹,牙齿也剩不了几颗,看上去好象七老八十了一样,居然才五十多岁? 柯老爹叹了一口气道:“走船人家,江风吹得多了,自然就显得老了。。。。。。”他还没说完,阿莲已经叫了起来:“别在这里叫苦了,叫你少灌几口黄汤吧,又说我管着你,哼,要不是喝得醉醺醺的,怎么会走路把门牙都给磕掉了?” 柯老爹嘿嘿笑了几声,连忙转移话题对夏明翰道:“你们这些搞革命的人怎么这么忙啊?前两天我看见你的弟弟妹妹又下长沙去了。” 夏明翰笑道:“你说的是明震和明衡吧,他们不是去长沙,是去广州农讲所上课去了。” 这时船已慢慢划到湖心,柯老爹收住桨,一边升起半帆一边对夏明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整天东奔西跑,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等到了我这把年纪就会落下一身毛病的。对了,我听说你们家是湖北的大户,怎么你们家长不管管你们的吗?” 阿莲一边帮着系紧桅杆上的帆绳一边道:“不是吧?听说夏先生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跑出来的呢?” 柯老爹马上把脸板了起来:“年轻人不学好,居然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你以为父母带一个孩子容易吗?不说怀胎十月的辛苦,就是把你养大**都不知道要费多少苦心。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真是搞不懂你们每天想的是什么,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大人说重了几句就自杀,这城里的得月楼上,每年都有几个小年轻跳楼自杀,别人都叫你们是玻璃孩子。唉,象我们那个时候,哪里会象你们这么脆弱,受了一点气就要死觅活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柯老爹使劲地摇着头,一副痛心疾的样子。 “柯老爹,你误会了,”夏明翰推了推眼镜,眼睛盯住浩淼烟波的洞庭湖,良久才道:“我离开家,不是你所想的那些原因。” 又过了一会,夏明翰缓缓道:“我知道岳阳汨罗是屈原投江的地方,可是我的家乡秭归却是屈原出生的地方,那里山明水秀,人杰地灵,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也是出生在那里。从小到大,我衣食无忧,不,我家里是一方豪富,我从来就没吃过什么苦,我是家里的长子,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我从来也没受过什么气。所以我一直以为,生命是如此美好,人间是如此和谐。” “大一点的时候,家里给我请了西席,让我关起门来读书,学而优则仕,长大了考个公务员什么的,还请人来教我学书法、学绘画、学钢琴。我被弄得烦了,就经常往外面跑,去呼吸自由新鲜的空气。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看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背着个婴儿在要饭,那妇人一脸的藓疥,浑身还散着一身的臭气,行人见到她都捂着鼻子绕开了,没有人肯上前施舍她一点东西。我躲在树后面看了她很久,看着她背上的婴儿哭到声嘶力竭,脸色青。不知怎么的她忽然看见了我,爬过来对我说:小少爷,可怜可怜我们娘儿俩吧,我们都一天没饭吃了,说完她就不停地给我磕头。我当时也是年纪小不懂事,我问道:没饭吃,你怎么不吃肉干呢?你看这娃娃都哭成什么样了?” 夏明翰顺手掬起一捧湖水浇在脸上,继续道:“我不记得后来路人是怎么笑我的,也不记得我是怎么样把身上的钱全部给了那个妇人,我只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饿肚子的人。” 阿莲早就收拾好一切,乖乖地坐到夏明翰身边,悠悠地道:“那是你家里有钱,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捱过多少次饿了,有的时候晚上实在饿得睡不着,就随便在路上扯几把野草嚼碎了吞掉,也不知道为这肚子疼过多少次。” 夏明翰嘴角弯了一下,接着道:“从那以后,我开始明白世界上除了象我这样生活在蜜糖里的人以外,还有更多受穷挨饿的贫苦大众,我的眼睛开始看到很多以前我没有注意的东西。一天,我看见一个女佣在井边挑水,她用的是乡下那种近一人高的大木桶,人又瘦小,几下都没能站起身来。我一时兴起就跑去要帮她挑,她开始死活不肯,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她挤开,挑起水就往厨房里走。刚转过井台,迎面正遇上爷爷从堂屋里出来,他见到我之后大雷霆,几脚就把水桶踢翻,水溅了我一身。然后爷爷就把我拖到祠堂里请了家法,边打边说,挑水是下等人做的事,我们夏家人都是社会的精英,是不能与贩夫走卒下等人为伍的,如果再被他看见有失体统的事,他就要把我赶出家门。我在床上躺了四五天,伤好以后就知道那个女佣被爷爷赶了出去流落街头,后来听说她做了流莺,再后来好象得了什么不干净的病,很快就死了。” 阿莲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道:“那个女佣的命真不好。” “不,这不是命的问题,这是社会体制的问题。”夏明翰突然暴喝起来:“我再说个故事,很小的时候,我家里有个轿夫,讲故事讲得很好,对我们小孩子也非常和善,经常给我们买些小玩意,不象爷爷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我和弟弟妹妹们都喜欢去找他玩。可是后来他年纪渐渐大了,抬不动轿子了,爷爷就要赶他出门,我和弟弟们苦求爷爷留下他,爷爷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夏家不是慈善机构,不能养那些没有用的废人。老轿夫一生没什么积蓄,出去以后只有去西陵峡上做起了纤夫,过了不久听说他腿脚不灵便在山上摔断了腿,船主却完全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我和弟弟带着轿夫去县府打官司,准备帮他讨些汤药钱,可是官府里早就收了船主的日常孝敬,对我们是不理不睬,告得急了还反说我们诬陷诽谤,把我们抓起来打了一顿板子。我家世代为官,深知官场是如何的黑暗,可是那一次才真正亲身领略到什么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老轿夫又气又痛,没几天就去世了。” 夏明翰看着身边哭得泪人一般的阿莲,递过去条手帕道:“再以后的故事你也知道了,我上学以后接触到了五四运动的精神,回家以后就要和爷爷决裂,爷爷把我关在房里,我弟弟明震找来斧头把房门砍开我才跑了出来。唉,出来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回过一次家,有时候心里还真是想回家乡看看的。” 第一百四十四节 山中岁月长,不知人间苦 薛鹏静静地听着夏明翰的故事,心中无悲无喜,做了土匪这么多年,他的良心早就丢给狗吃掉了,自问就是再比这个悲惨十倍的故事也不会在他心里荡起一点涟漪。他指着近岸边的几条小船问道:“那些人在做什么,泡在水里上上下下的?“ 柯老爹缓缓摇着船桨,缓缓答道:“他们在种菱。” “种菱?是菱角吗?我一直以为菱角是种在田里的。” 阿莲此时已经擦干了眼泪,叫道:“哎呀,你这条是什么手帕啊,这么脏,我来帮你洗洗吧。”她一边伏在船边洗着手帕一边道:“田里种着稻子都不够吃的,哪里还能弄起菱角,这些人也都是借着些闲工夫到湖边上种些菱角,希望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能够不饿肚子罢了。” 薛鹏道:“这样也不错啊,吃不完的还可以拿去卖掉,改善一下生活。” 柯老爹道:“哪里敢卖呢,就是种菱也要偷偷摸摸的不要给当官的看见,不然收起税来哪个吃得消呢?” 薛鹏愕然道:“长在湖里的东西,也要交税吗?” “是啊,只要能想得出来的名目就要交税,打鱼要交渔税,进城要交路税,娶亲要交喜税,生孩子要交添丁税,听说最近还有个什么专家提出来要收什么呼吸税,看来以后要三口气并作一口出了。” 薛鹏喃喃道:“渤澥声里涨小堤,官家知后海鸥知。蓬莱有路教人到,亦应年年税紫芝。” 薛鹏正在对着湖水抒情,忽然感觉头上蒙上来个东西,吓得连忙撑着船板往后跳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是阿莲伸手来探他的额头,还疑惑地道:“没烧啊,怎么没事说胡话呢,什么知啊芝的,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薛鹏干笑了两声,忽然道:“阿莲你看,那些种菱的人怎么都不穿衣服的,一个个的都光屁屁呢。” 阿莲连身子都没转过去,撅着嘴道:“当然了,你以为都象你们这些有钱的大老板,一个人有几柜子衣服的,湖上人家,到过年能扯布做上一件新衣服已经是很不错的了。现在天气又不冷,光着身子下水就可以省一身衣服,反正在水下谁也看不到什么,何必穿上衣服在水里白白泡烂了呢?” 阿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舱里钻了出来,涎着脸道:“阿莲,你什么时候去种菱就叫上我一声,我和你一起去。” 阿莲顺手捡起根鱼叉就要作势向他叉去,阿多哇哇大叫着几步又跑回了舱里,倒把阿莲逗得前仰后合的。 正在笑闹着,一阵突突的马达声从岸边传来,过了一会就看见一只小火轮挤开横七竖八的船队冲了出来,一路上浊浪排空,颇有樯橹灰飞烟灭的意味。到了种菱人的小船附近,火轮特意还加快速度绕着转了几圈,激起的巨浪让那几只小船很快就船底朝天了。几个种菱人又气又急,身上没有衣服也不敢爬出水来,只在那里不住地叫骂,火轮上的几个水警却笑得更大声了。 等到戏弄够了,火轮对着柯老爹的船冲了过来,柯老爹又执起了手里的长篙,就象英勇的骑士一样挥舞着骑士枪要冲向凶猛的恶龙。火轮到了近处却慢慢停了下来,薛鹏见过的那个水警队长胡肇汉一脚跨在船帮上,居高临下地道:“老柯,不错嘛,这么破的船也能有傻逼来坐,又要有钱买酒了嘛。” 见到柯老爹不理他,胡肇汉往舱里瞄了几眼,透过舱窗上的破洞看见了米老师一家人,冷笑道:“我说今天在城里没见到你们一家子呢,原来是跑这来了,滚吧滚吧,滚出岳阳老子就不为难你们了,记住以后不要再回来了。”米老师夫妇俩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不应声不抬头,就那么抱在一起簌簌抖。 见到没人理他,胡肇汉大感无趣,他也算有点眼力,看出薛鹏可能有点不太好惹,便对阿莲笑道:“阿莲妹子,一段时间不见,出落得更加水灵了哦。唉呀呀,这么标致的小妹子在湖上面受苦,哥哥我的小心肝都痛得扑通扑通的跳哦,还是跟我到家里享福去吧,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那才是神仙一样的生活,怎么样?”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几个手下都帮腔哄笑起来。 阿莲立刻跳起来,象小猫一样弓起腰恶狠狠地道:“哪个要到你家里去,你家里的饭都是臭的,你家里的衣服都是霉的,整个岳阳城里你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女孩子,还想来骗我吗?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德行。” 胡肇汉大怒,上下看了看阿莲,突然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是个黄花闺女呢?妈的也不过是个烂货而已,还在这里装逼,老子玩你是看得起你,惹火了我明天叫群兄弟轮了你的大米,贱货。” 阿莲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手里的鱼叉嗖的一下就朝着胡肇汉飞了过去。胡肇汉猝不及防下一**坐到甲板上才堪堪避过鱼叉,看到手下们对自己的狼狈样捧腹大笑的样子,胡肇汉恼羞成怒,拔出枪道:“我毙了你。” 正在这时,从火轮的船舱里走出来一个人,满脸不快地道:“胡队长,我赶时间。”薛鹏一看,居然是李云龙。 胡肇汉的怒色马上变成满脸的笑容:“哎呀,李旅长,江面上风大,我不是让你在里面休息吗?我只是跟这小姑娘开开玩笑,马上开船,马上开船。” 随着胡肇汉的呼喝,火轮终于又开动了马达,胡肇汉对着阿莲做了个你等着瞧的手势,便跟着李云龙下了甲板,远远地薛鹏还能听到他们的交谈:“李旅长,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再多玩几天吗?” “不行啊,刘镇华要攻西安了,我要马上赶回去守城。” “李旅长真是当世名将,以后兄弟还要多多向李旅长学习。。。。。。”声音渐去渐远,终于听不见了。 柯老爹慢慢划过去,捞起在水里漂浮着的鱼叉,似乎还要递给阿莲收好。阿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把鱼叉打翻在地,掩着脸跑去船后头了。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又略寒暄了一下,薛鹏就回了舱。 一进舱,就看见小杜正聚精会神地举着张报纸在仔细地阅读,遇到有不懂的字还老是凑过去问云炎。薛鹏笑道:“这么认真?有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呢?” 小杜把报纸放下,满面悲戚之色,眼中似乎还带着泪光:“薛大哥,我一直都在山里,种田在山里,当土匪也是在山里,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我一直以为做了土匪就算是坏人了,没想到这外面的人更坏。。。。。。” 薛鹏惊奇道:“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了?说来听听。” 小杜擦了下眼睛道:“你自己看吧,这一张,那几张,还有这一堆,看完你就知道了。” 薛鹏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翻看,看着看着,他的脸也黑了起来,贪污案、舞弊案、**案、杀人案、抢枪案、灭门案、征地案、讨薪案,案案缠结;丢钱的、丧子的、被诬的、遭抢的、挨骗的、受拐的、失节的、断命的,的的连环。薛鹏从来自负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所谓好读书不求甚解,可是这几张报纸他却费了极大的工夫去仔细揣摩,看一阵,想一阵。 云炎看他几次三番地停下来抱头苦思,笑问道:“想什么呢?看你那么苦恼。” 薛鹏皱着眉头道:“你说报纸上这些东西是真的吗?是不是某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故意造的谣啊,怎么这些事情我从来都没碰到过?” 这时阿多也插进来道:“只有遗漏的,绝没有冤枉的,你呆在山里,不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我在山上也呆了不短的时间了,跟外面这些坏人比起来,你们这些做土匪的就纯洁得好象天使一样。” 小杜红着眼睛又拿过来一张道:“薛大哥你看这段,说成都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唯一相依为命的母亲犯了事被警察带走了,就把她一个人关在家中。她母亲曾经跪着求警察不要抓她或让她先把女儿安顿好,可是警察却完全无动于衷,最后小女孩终于在家里被活活饿死,还是邻居闻到腐烂的味道才现了她的尸体。你看这上面的照片和描写,关她的大门被小女孩的指甲刮出了几道深深的印痕,中间隐约可以看出丝丝血迹。。。。。。。” 第一百四十五节 惜世道不公,叹人心不古 薛鹏一把抢过报纸来,迅速地找到他所说的那段新闻,当看到报道说小女孩被现时“头已大部脱落。。。。。。尸体高度*,腹部及四肢皮革样化,头面部、颈部有大量蝇蛆附着。。。。。。”,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下就把报纸撕碎了。 阿多不满道:“老板,你也太霸道了,我都还没看的呢。” 薛鹏红着眼道:“别看了,再看我就想杀人了。”转头问云炎道:“这些都是真事吗?是不是这些记编出来的呢?” 云炎道:“刚才阿多已经说过了,只有遗漏的,没有冤枉的,这些还是有些记出于良知才报道出来的,更多的人收了别人的封口费或什么人稍微威胁一下,就不敢往外面捅了,就象这洞庭湖水,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平静,可是在底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暗流,谁能知道?” 正在说着,柯老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几位老板,开饭了。”随着声音,他把准备好的饭菜都端进来放在桌上。 阿多看着桌子中间热腾腾的鸡汤,几乎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问道:“柯老爹,这个是你弄的?看起来很好吃嘛。” 柯老爹笑道:“我可弄不出来这个,是阿莲做的。” 薛鹏一把把满眼星星的阿多推开,问道:“阿莲现在。。。。。。好点了吗?” 柯老爹搓了搓手道:“唉,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不用管她,我要出去做事了,老板你们慢慢吃。” 薛鹏一边吃,一边想着刚才报纸上的消息,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看到阿多和小杜为了一根鸡腿抢个不停,不由得暗骂一声没心没肺,连忙抢了另外一根鸡腿跑到舱外去吃了。 刚走出舱门,就看见米老师的儿子小奇抱着一碗米汤蹲坐在甲板上,手里还捏着个面粉坨坨,咬一下坨坨,喝一下米汤,滴一下眼泪。他的眼泪不停地滴在碗里,薛鹏几乎要怀疑那碗米汤都要变成咸汤了。 看到薛鹏出来,小奇的眼神立刻被那只还在冒着热气的鸡腿吸引住了,久久舍不得挪开,忽然现薛鹏嘴角的笑意,仿佛用了千钧之力把头转了过去。 薛鹏为了逗他,故意把饭扒得哗啦哗啦直响,小奇再也没有回头,可是眼泪却不住地落下来,落在碗里也是哗啦哗啦的响。 薛鹏慌了手脚,他可不想被人看做自己是欺负小孩,连忙凑到小奇身边道:“小奇,这个鸡腿给你吃,来。” 小奇的整个脸上都升起了神光,不敢相信地看了薛鹏一眼,又充满渴望地看了鸡腿一眼,终于把头低了下去:“我不要,我爸爸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薛鹏的眼珠转了转,笑道:“那不如这样吧,我用鸡腿换你这个坨坨,这样你就不是白要我的东西了哦。” 小奇还是固执地摇着头:“不换,这个坨坨不好吃的,换了你就吃亏了。” 薛鹏哄着他道:“小奇,你不知道,我是不喜欢吃鸡的,要不你看他们都在里面吃,为什么我要跑出来呢?这个鸡腿你要不吃我就要丢到湖里去了。再说我从小就喜欢吃坨坨,真的,你这个坨坨我可喜欢吃了,我不会吃亏的,来,我们换了吧。”他一边说,一边把鸡腿塞到小奇手里,顺手把那个坨坨接了过来。 小奇看着手上的鸡腿,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道:“叔叔,这个鸡腿我可以去分给爸爸妈妈吃吗?他们也很久没有吃鸡腿了。” 薛鹏这一天的情绪都有点失控,听到这话眼泪都快下来了,连忙道:“恩,去吧去吧,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看着小奇乐颠颠的背影,薛鹏下意识地拿起手里的坨坨就咬了一大口。 唉呀一声惨叫,薛鹏捂着嘴巴就跳了起来。他看着坨坨上新断的半截门牙直呆,这个东西是面粉做的吗?怎么黑不溜秋的比铁还要硬? 薛鹏对自己的牙齿一直都保养得很好,山里的水好,他的牙齿洁白得好象玉石一样,这也是他非常自豪的一件事,现在无端端断了一截,叫他如何不怒。他从革囊里掏出一把飞刀,就想要把这坨坨大卸八块以正典刑。 嘣的一声,刀刃应声而折,薛鹏的下巴差点没有脱落下来,这个东西是面粉做的吗?连刀都切不开,人能咬得动吗? “先生。”薛鹏抬头一看,米老师夫妇带着儿子站在自己面前,怯怯的好象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先生,这个鸡腿是你给他的吗?” 薛鹏笑了一下道:“也不算是给他的。”那夫妇俩的面容一肃,薛鹏接着道:“是我用鸡腿来换他的坨坨的。” 两口子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男人用轻松而又埋怨的口气对女人道:“我就说嘛,我们家的小奇怎么可能偷东西呢?都怪你胡思乱想。”女人却对她耳语道:“现在这世道,还是小心点好,谁知道这个人有没有安好心眼。” 声音虽小,薛鹏却听了个一清二楚,不免大为生气,却又不好作,只好挤出微笑对小男孩道:“小奇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六岁?” 此话一出,对面三人都尴尬起来,,过了好一会米老师才嗫嚅着道:“再过两个月他就该满九岁了。” 啊?薛鹏感觉自己的下巴又要掉下来了,这么矮小瘦弱的小男孩,自己估个六岁都以为是保守估计了,这哪有一点象*岁的样子嘛。薛鹏有些不满地道:“你们两夫妻也太不懂得照顾孩子了,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补充营养才行。” 米老师苦笑了一下:“这些道理我们都知道,可是没钱啊,现在兵荒马乱的,到处都不景气,一点薪水也就能够勉强养家糊口,哪里还顾得到营不营养的。前一段刚想出去做导游赚点外快,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件事。”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他老婆的眼泪就开始不停地往下流:“这都要怪你没本事,你看别的老师的老婆,一个个穿金戴银的不算,还都盘算着买今年明年买小洋楼小洋车,只有我,不要说饰了,连饭都吃不饱。。。。。。” “他们那叫有本事吗?”米老师突然暴喝了起来,一直看上去有些畏缩怕事的他似乎一下子高大了不少:“真有本事就把学生们都教好,学好知识学会做人,象他们那样子上课什么都不教,却在课后开什么辅导班、补习班,还收费那么高,简直把学生当作榨取金钱的工具。逢年过节就暗示学生家长要送红包,如果不送或送得少了就给学生穿小鞋,或打或骂。更有甚,他们还交结外面的一些不良书商,把一些漏洞百出的低劣的参考书、习题集之类高价卖给学生,曾经有几个学生拿着这些习题来问我,我一看那题目就完全的狗屁不通,生生的误人子弟。哼,我米某人诗礼传家,从小父亲就教育我君子固穷,三军可以夺其帅,匹夫不可以夺其志,要我把学生当作商品,这样的本事我一辈子也学不会,也不屑于去学。” 薛鹏的下巴受了一天的折磨,终于掉下来再也合不拢了,就他以前所了解的情况而言,老师似乎是一种光荣而又崇高的职业,他自己在陈家村当老师的时候教学相宜,村民们对自己也很尊敬,要不是后来生的那些事,想必现在他还在从事老师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呢。难道现在社会展了,老师的性质也变了,需要在学生身上捞钱了?薛鹏歪着头想道,以我的学识才情,要是去开个什么培训班的话,一五得五,二五一十,三一三十一,妈的,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薛鹏恨恨道:“师,所谓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些人简直就是侮辱了为师之道。”米老师很难得地遇上一个知音,高兴地道:“是啊,简直是斯文败类,我一直和他们都合不来,所以也早就想离开那里了,这次去长沙,希望能够换一个好一点的环境吧。” 第一百四十六节 我若为鱼肉,谁人作刀俎? 薛鹏了一阵呆,举起手里的坨坨道:“这个东西是面粉做的吗?怎么这么硬的?” 女人擦干净了眼泪,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面粉,这个是一些粗粮、树皮、艾叶再拌上点面粉做的,要一边吃一边喝水才能化开的。“ 薛鹏猛然想起道:“我们今天是吃鸡的,怎么你们就吃这个?是船家小气不给你们送吗?” 柯老爹忽然从一旁转了出来,看来已经是听了好一会了,他叫屈道:“薛老板,这可不是我小气啊,你要知道,这趟的船资可全都是你出的,买的鸡和肉这些当然也是只能做给你吃。。。。。。” 他还没说完,薛鹏打断他道:“柯老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呢,我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而且有句话说得好,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们大家能够在这船上相聚也算是一种缘分。我看接下来这几天我们就在一起吃饭吧,有什么好菜大家都一起消灭,这样吃起来也更加热闹一些。” 米老师吃了一惊道:“这如何使得?” 薛鹏笑道:“我说可以就可以,不但是你们一家,连夏先生、柯老爹、阿莲,我们都一起吃,呵呵。咦,柯老爹,你那是什么表情?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嘛。” 柯老爹欲言又止地道:“薛老板,这次出船我只买了五只鸡,本来想着每天给你们做一只应该能撑到长沙的,可如果。。。。。。” 薛鹏朗笑一声道:“哈,不就是钱的事吗?这个是最容易的问题了。明天不就要到湘阴了吗?下船去买个十几只回来就好了,我来出钱。[..tw超多好看小说]” 柯老爹只顾搓着手,米老师一个劲地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薛鹏却开怀大笑起来,似乎一天的阴郁都随着这笑声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晚上,柯老爹果然安排阿莲杀了两只鸡,米老师的老婆看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也主动上去帮手,于是满船似乎都充斥着女人的叽叽喳喳了。阿莲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吃饭的时候也是有说有笑的,连薛鹏都被她感染得说了好几个笑话。 阿莲转头对夏明翰道:“夏先生,你别闲坐着了,也说几个笑话来听下嘛。” 夏明翰笑道:“我可不会说笑话,这样吧,我出个对子给你们对下。” 阿莲连忙拍手称好,米老师也露出仔细倾听的神情,夏明翰清了一下喉咙,指着刚刚驶过的一条船道:“二舟竞渡,橹速不如帆快。” 阿莲呆了一呆,随即抱怨道:“夏先生,我知道我们家船很破,你也不用弄个对联来挖苦我们呀。” 米老师沉思道:“阿莲,不是这么回事,这上联里面暗藏了两个古人鲁肃和樊哙,很有点讲究的。”说完,他开始苦吟起来,一边想一边摇头不止。 阿多看见米老师的样子,也很想在阿莲面前表现一手,便也开始摇头晃脑地哼哼个不停。可是在他的知识海洋里面,要说西门庆花子虚绝对是张口就来,可是鲁肃樊哙却实在不知道是何等人物,抓耳挠腮了半天,回头看看薛鹏正在笑眯眯的看着太阳慢慢地沉下湖面,便赶忙凑到薛鹏身边道“老板,我知道你认得人多,你来对这个对子吧。” 薛鹏笑着看了看夏明翰道:“这个说的是纪晓岚的事吧,我记得下联是百管争鸣,笛清难比箫和,不知道是不是。”夏明翰笑着点头称是。 阿莲撅着嘴说没意思,忙着收拾碗筷去了,大家略说了一阵话,也都回舱休息了。 夜深人静,薛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今天所生的一些事,看见的一些报道,听见的一些事实不住地在他脑海里面徘徊翻转,让他的头疼得几乎要裂开一样,他看看睡得正香的阿多,盘算着要不要去把他推醒和自己一起枯坐到天明。 忽然,一阵低沉的呜呜咽咽的哭声传来,让薛鹏马上就打了一个寒噤,透过舱窗的破洞看去,月色暗淡无光,几颗星星在无辜地眨着眼睛。哭声绵远悠长,中间似乎含有无尽的悲痛和哀伤,薛鹏心想,该不会是自己流年大吉,遇上传说中的水鬼了吧。他悄悄地披上衣服,悄悄地往舱外摸去。 到了外面,薛鹏辨认出声音是从船尾的方向传来,便顺手从甲板上捡起那根鱼叉,蹑手蹑脚地往船尾走。 走了几步,忽然感觉鱼叉似乎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左拖右拽也扯不动,薛鹏的冷汗马上就下来了,这个鬼还真挺神出鬼没的,什么时候跑到我后面去了。 薛鹏慢慢地回身,惊奇地现拽住自己鱼叉的居然是柯老爹,而在他旁边静静坐着的是米老师。薛鹏暗叫一声惭愧,看来他们俩坐在这里已经有好一会了,自己一时紧张,居然会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 薛鹏心头一动,指着船尾问道:“是阿莲?” 柯老爹把食指竖起在嘴边示意他噤声,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夜已深沉,连天暗幕垂落下来,仿佛要把这片天地完全遮盖住,空气都凝固了,似乎连风声都凝固了,只留下一丝一线若有若无的哭声,几条小鱼似乎要为这浓重的悲哀所窒息,争先恐后地跃出水面,终于又再无力地跌落回水中。 薛鹏感觉自己象个傻子一样,半夜里不睡觉跑这来陪人坐着吹风,他转头看看柯老爹,惊奇地现柯老爹也已经是满脸泪水,连米老师的脸上也挂起了泪花。 薛鹏本是个聪明人,轻声问道:“阿莲她。。。。。。。” 米老师似乎想要说话,却又狐疑地看了看柯老爹,柯老爹闭上眼睛,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挤了出来。过了一会,柯老爹道:“米老师,你说吧,我看薛老板也是个好人,说不定他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米老师点点头对薛鹏道:“你别看阿莲整天笑嘻嘻好象很泼辣活泼的样子,其实这些都是她装出来的,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偷偷地躲起来一个人哭,唉,可怜的孩子。” 随着米老师的介绍,薛鹏慢慢了解了事情的经过。阿莲从小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长期呆在船上性格有些孤僻,于是柯老爹夫妻俩就决定送她到岸上的小学去读书,哪怕是认识一些朋友也好。 刚开始阿莲确实变得活泼了很多,还经常回来说学了什么什么算术,写了什么什么字,那一段时间柯老两口虽然生活清贫,可是小船之上却时有笑声传出,日子好象也显得不再是那么苦苦煎熬了。 可是有一天,阿莲放学回来就一头扑进舱里放声大哭,泪水把床褥被单打得精湿。柯老爹的老伴再三追问女儿,才从阿莲口中得出一个让人痛彻心脾的消息,原来学校里有一个教师,趁着要阿莲补作业的时候,竟然强行把阿莲糟蹋了。 “什么?”薛鹏失声道:“那时候阿莲几岁?” “大约*岁吧。”米老师看了看柯老爹,见柯老爹点头,他也就继续往下说道:“那时我也在那间小学里,可是并没有教阿莲那班。糟蹋阿莲的那个人,平时就不好好教书,只是凭着自己是什么官员的亲戚横行霸道,声名狼藉,可是谁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薛鹏张着嘴,胸中似乎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他忍住这份灼烧之痛问道:“后来呢?” “当时柯老爹一家找到学校,要和那家伙拼命,可谁知那人后台太硬,学校不敢管,只是略微给了些赔偿,还叫柯老爹不要声张。我和其他几个老师实在看不过眼,帮着柯老爹说了些话,还被学校记了大过。后来柯老爹去官府要告那个禽兽,可是官府早就被他们打点过了,把柯老爹哄了出来,柯老爹的老伴咬着牙再去衙门击鼓鸣冤,却被一群穿着制服的所谓执法乱棍打死在衙前。” 第一百四十七节 子女与父母,蝼蚁与寇仇 薛鹏气往上撞,猛地一拳击在船板上,出通的一声,在黑夜中传得极远。船尾的哭泣声马上收住,再出任何声息来。 米老师没有再开口,柯老爹却忍不住道:“当我看到我老婆满身是伤地躺在血泊里时,我的天都塌了。我老婆拽住我的手哭着叫我不要去和他们拼命,叫我带大我们的女儿,我,我真的。。。。。。” 薛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个禽兽现在还在岳阳城里吧?柯老爹,麻烦你把船掉头回岳阳一趟,我去摘了这厮的人头过来见你。” 米老师摇头道:“没用的,这件事当年在岳阳闹得很大,官府虽然不管,民间的骂声却是一直未曾断过。那人见在岳阳呆不下去,就找门路托关系,调到长沙去了。” 长沙?这不也是自己的目的地吗?薛鹏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似乎心有所思。 柯老爹对薛鹏道:“薛老板,我知道你是场面上的人,认得人也多,麻烦你帮我留意下,给阿莲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婿。唉,我也不要求太高,只要对方人实在,能够不计较阿莲生过的事,肯对她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薛鹏感觉鼻子微微有些酸,连忙答应了。 又再坐了一会,船尾终于是没有哭声,看来阿莲也已经回去休息,柯老爹和米老师也相扶着回舱去了。 薛鹏呆呆地看着那轮微微黄的月亮,不知道在这样的月色底下,究竟还藏着多少丑恶,今天一天所生的事几乎颠覆了他对“人”这个字的所有理解,他自嘲地摇摇头,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一声轻咳,云炎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薛鹏头也没回地问道:“听了这么久,你有什么想法?” 云炎微笑道:“没什么想法,能有什么想法?” 薛鹏愣了一下道:“没什么想法?难道你就不同情那些受苦的人?不愤怒吗?” 云炎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忽然笑了起来:“看你这脸上扭曲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啊?是活菩萨吗?要知道,我们只是土匪而已,每年在连云峰下枉死的白骨堆积如山,要说同情,你不如先同情那些人吧。” 薛鹏握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来,有些失魂落魄地道:“原来。。。。。。如此,不过土匪只是劫掠财物,就是杀人也只是杀一些敢于反抗的男人,不象他们欺凌妇孺。。。。。。。” “哼哼,”云炎冷笑起来:“妇孺是人,男人就不是人了?在一个家庭里面,男人才是真正的顶梁柱,你把男人杀了,教那些妇孺怎么活?” 薛鹏忽然愤怒起来:“你别乱说,我可没有随便杀过人,男人和妇孺都没有。“ 云炎继续冷笑着:“是吗?猛洞渡上那几十条人命,不知道应该是算在谁的头上哦?他们既非大奸大恶之人,也不见得个个都曾经欺压过良善吧,听说中间还有女人和孩子,都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尸骨都没能留下来,也算是人间惨剧吧。” 薛鹏顿时语塞,小女孩的那双眼睛,那双混合着仇恨和绝望的眼睛仿佛又出现在他眼前,出现在他脑海里,出现在这漫漫苍穹之间,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他忽然恼羞成怒起来:“你这么晚不睡觉,就是为了出来羞辱我的吗?” 云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羞辱你?我没这份闲工夫。我只是看你今天好象很不对劲,好象有些失控的样子。” 薛鹏道:“我从小就关在家里读书,长大以后也很少接触外面,进山当了土匪以后更是几乎完全与世隔绝,突然了解到这些情况,自然心里会很不舒服的。你呢?难道就没有一点触动吗?” 云炎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道:“就象刚才说的,对于在猛洞渡杀的那些税警,你有什么看法?” 薛鹏沉吟着道:“我跟他们素不相识,杀他们纯粹是为了抢枪,至于那对母女,我真的好生有愧。不过我想过很多次了,如果可以再来一次的话,我依然是这样的选择,在当时的情况下,绝不能留他们的活口” 云炎满意地点着头:“恩,这才是为上位的姿态,要记住,你将来是要争天下的,要随时保持作为上位的自觉。从上位的角度来看,千万子民,只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何必去管他们的死活。” 薛鹏浑身一震,喃喃道:“上以民为子女,民视上如父母;上以民为蝼蚁,则民视上如寇仇。” 云炎接着道:“有些事是不能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你既然想成为人上人,就不得不把其他的人都往底下踩,只有把所有的人都踩在脚下随意践踏了,你才能成为万人之上的至尊。历史上的开国君王,无一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即使仁德如刘备,逃出新野时没有把老百姓弃如蝼蚁,要是没有当阳张翼德,长坂赵子龙,自己都不知道死过几次,更不要说老婆孩子了。” 看到云炎抓紧这个机会对自己展开教育,薛鹏突然问道:“那苗家的头人又是怎么样的?也是把苗民当作蝼蚁吗?” 云炎的脸一下就胀红了:“你不要把我们苗民看成和你们汉人一样了,哼,自九黎分部族以来,除了败类黑苗一族,苗家各部族一直是亲如一家,守望相助。虽然也会有些争执,但都是直来直去,从来不用什么阴谋诡计,争执过后大家也还是兄弟。正规苗家的头人更象是一家之长,平时负责调节部族内部的一些小纷争,而且还要和颜悦色不能用太重的语言,绝对不会象汉人的官府一样欺压自己的子民,又怎么会把苗民当作蝼蚁。” 薛鹏也胀红了脸:“那你的意思就是汉人不如苗人了?” 云炎冷笑道:“这个我不作评论,不过至少我知道,我苗家自古以来就没有君臣之道,没有奸雄之说,没有权谋之术,没有厚黑之学,这些,都是你们汉人的东西。” 薛鹏无言以对,木然半晌,忽然道:“别说得那么好听,这些东西只是苗家还没学会而已,其实我只要用两个字,就可以让苗家也弄到乌烟瘴气。” 看到云炎好奇地看着自己,薛鹏痛快地道:“一个字是钱,一个字是权。”说完,也不等云炎的反应,飞快跳进舱里去了。 由于睡得太晚,薛鹏被人吵醒的时候显得很不高兴,骂了两声翻个身又要继续睡。正在朦朦胧胧中,薛鹏感觉自己的鼻子被人捏住了,憋得他满脸通红,迷迷糊糊地揪住来人就要打。 那人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倒把薛鹏的睡意全部惊得飞散,睁眼一看,果然见阿莲叉着腰,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薛鹏马上满脸堆笑:“哈,是阿莲啊,呵呵,今天天气真不错,哈哈,呵呵,嚯嚯。” 阿莲叫道:“别在这里装蒜了,我问你,昨天让我们一起跟着你们吃鸡吃肉,是不是你说的?” 薛鹏点头道:“是我说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阿莲气鼓鼓地道:“哼,说的好听,钱呢?你就会说漂亮话,难道要我们来帮你贴钱吗?” 薛鹏吓了一跳道:“哦,原来是这个事啊,我倒给忘了。”连忙取了几十个大洋交给阿莲:“阿莲,你看这些够了吗?” 阿莲仔细地计算了一下,又把一大半的大洋退给了薛鹏:“用不了那么多,这些就够用了。”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不够的话,到时候我再来找你要哦。” 薛鹏立刻点头道:“这个当然。”又小心翼翼地道:“阿莲姑娘,没什么事了吧?我要继续睡觉了哦。” “别忙,”薛鹏的心里咯噔一下,阿莲随意地挥了挥手道:“要买这么多东西,我可拿不动,叫你的手下人跟我一起去拿吧。” 薛鹏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个事啊,太简单了,我叫阿多陪你去吧。” 阿莲马上道:“不要,那家伙贼眉鼠眼的,还一头黄毛,**去会被别人笑死的。” 薛鹏看了看她,恍然大悟道:“哦,那我让小杜跟你去好了,恩,小杜看起来是要帅一点点,怪不得。。。。。。。” 第一百四十八节 梦登将星录,薛鹏号神机 “什么?”阿莲的身子一下子弓了起来,顺手操起鱼叉就扎了过去:“我叫你乱说,我叫你乱说。” “啊哟,”薛鹏一声惨叫,捂着**叫道:“姑奶奶,算我说错了话,怕你了行不行,怎么你走路还带着根鱼叉的?别乱扎人啊。” “哼,”阿莲恶狠狠地道:“下次要是再乱说话,扎的就不是**了。”说完,丢下鱼叉找小杜去了。 薛鹏无辜地揉着**,看着那根身为罪魁祸而不自觉的鱼叉,一边想着等会就把你劈了当柴来烧掉,一边又打着哈欠沉沉睡去。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薛鹏感觉自己飘然而起,他睁开眼看时,现自己正悬空立在洞庭湖上,一个穿着龙形甲胄的怪人在站在他对面的云中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脚下无根,薛鹏却站得极稳,也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他四处望了一下,极目之处犹不能看见洞庭湖的边际,心中不由慨叹。 定了定神之后,薛鹏问对面的人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那人怪笑了一声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的。我叫做应龙。” 应龙?薛鹏吓了一跳问道:“你就是那条小金蛇?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应龙笑道:“失了摄魂珠以后,我确实是蜕化成了没有意识的小蛇过,不过自从你把珠找了回来,我又慢慢回复意识,又可以化龙成形了。不过要真正塑身成形还是很久远以后的事了,这次是因为东方八岐大蛇即将入寇,天帝召我们八部天龙共同商量对策,所以先用法力助我暂时复形的。” 薛鹏听得云里雾里的,问道:“那你把我抓到这空中来做什么?要吃我吗?” 应龙大笑道:“怎么?想被我吃掉吗?我刚才路过洞庭看见你愁思入怀,魂不守舍,就把你带上来,问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天宫走走。” 薛鹏出了一身冷汗道:“天宫?那是我能去的地方吗?你别唬我。” 应龙笑道:“你上应天星,如何去不得?”说完,他袍袖一挥,薛鹏就被吸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再也动弹不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鹏忽然被一阵强光耀得几乎睁不开眼。等到他眯着眼适应了光线以后,看见自己正处在一方斗室之中,对面的应龙早已换好了朝服,对他道:“我先去大殿面君了,你在这里等等我吧,等我出来带你到处去走走。” 薛鹏象个傻子一样呆呆坐了很久,终于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再这么坐下去我就要闷死了,不管那么多了,自己出去转转吧,也算是本人上天一游。” 走出门来,只见四处烟雾缭绕,瑶歌笙乐不绝于耳,御苑琼花遍布于道。薛鹏绕来绕去,愣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他不禁恶意地想,既然没人管我,我也去偷几个蟠桃仙丹来开开眼界吧。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见路旁一间重楼飞殿,门匾正在隐隐透出红光。薛鹏好象着了魔一样,一步一步地奔着那红光走了过去。 到了近处,薛鹏看清门匾上乃是“将星录”三个字,他略想了想,便推门而进。(..tw) 门里面依然是一个人也没有,大殿之上空荡荡的,只在最中央摆着一张玉案,案上叠放着四本金册。薛鹏走到案前,暗叫一声惭愧,在四本金册的封面各有一个大字,薛鹏却一个也不认得,憋了半天,猜出第一个字是天,第二个字是地,第四个字是雷,中间那个字却死活猜不出来了。 薛鹏又惭愧又惊讶,顺手把第一本册子取在手上翻看,第一页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有异香扑鼻,隐隐可闻鸾凤交鸣,再翻开一面,他不有高兴起来,这里面竟然只是随便用的小楷,不再是封面上那古朴生僻的文字。只见左面页上写着“深谋*”,右边页上写着“远虑张学良”。薛鹏不解其意,摇了摇头又翻开一面,这一面的两页却分别写着“治国周恩来”和“安邦邓小平”。 薛鹏连翻几页,却都是不认识的人名,未免有些焦躁起来,翻到第八页,他一下愣住了,左面页上赫然竟写着“神机薛鹏”,右面则是“妙算*”。 薛鹏眼珠骨碌碌乱转,这个神机不会是指我吧?不可能啊?我一直都是个废物,再怎么样也只是从废物到庸人而已,不至于会名动天册吧,恩,一定是另一个人。 不过他好象一下子就被提起了兴趣,继续往后面翻去,只要是认识的人就多留意一会。翻着翻着,他现这上面的熟人还有几个,比如“正军贺龙”对“奇阵徐向前”,“虎胆薛岳”对“豪魄彭德怀”。 不知不觉间,薄薄的天册已经翻阅完了,薛鹏意犹未尽,又拿起相对较厚的地册来看。翻开第一页,只见里面风雷大作,隐隐可闻虎豹争锋。薛鹏翻来翻去,有印象的只有“妖兵白崇禧”对“鬼策粟裕”,“天殇蒋先云”对“地陷刘重威”,“龙骧李云龙”对“虎镇杨虎城”,“铁甲杜聿明”对“坚盾陈明仁”,“开山张灵甫”对“裂石许世友”,其他的都只能暂时硬背下来。薛鹏想,把这些人名全部记下来,等回去之后一个个寻访过来收到自己手下,岂不是好? 翻完了地册,薛鹏只觉得头昏眼花,看了看剩下两本更厚更重的册子,实在没有心力再继续下去。他站起来四处打量了一下,现在大殿两边分别又有两间内堂,看门牌依然又是天地什么雷的字样,他直接选择了天字堂走了进去。 一进门,里面靠墙一排玉匣子,每个匣子上都贴有一张小纸条。他凑近一看,第一个写着“深谋”,他摇摇头走了过去,打开了第二个写着“远虑”的匣子。 匣子里面是一张玲珑剔透的玉碟,玉碟上写着一小诗“当虑时不虑,不当虑却虑。飘摇大半生,终究随风去”,下面落款是天地豪雷。 薛鹏嗤之以鼻,这个天地豪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写出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歪诗,还堂而皇之的刻到玉碟上面。他又仔细找了找,确定匣子里面没有别的东西,便照原样把匣子收好。 薛鹏左右看了看,又打开了写着“治国”的匣子,依然是一个玉碟,一歪诗道“周游列国意从容,总领天下倜傥风。理尽万机人憔悴,好似朗月照长空“,落款依旧是天地豪雷。 薛鹏想了想,想不明白,便又放着不管了。他磨啊磨的,总算磨到了写着“神机”的匣子前,心里又紧张又期待,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打开了它。 不出所料,里面又是一张玉碟一诗,头一句就是“论薛还是薛,说鹏不是鹏”,薛鹏见到这几个字,如遭雷击,好象心底里最深处的秘密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出来,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过了好一会,他才强自控制住自己继续往下看,接下来一句是“纵横二十五,依然梦成空”。 薛鹏正在极力揣摩,忽然听见一声娇斥。薛鹏抬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白衣胜雪的仙女,看眉目倒与阿莲有得几分相象。薛鹏刚要解释几句,那仙女不知从哪取出一柄独臂铜人,照着薛鹏当头打来。薛鹏一下子好象被劲风所侵袭,竟然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独臂铜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铜人的脸忽又变成了铁牛的脸,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薛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咬了咬舌头,剧痛之下大吼一声,遽然坐起。 薛鹏无力地坐在床边,努力地回想着梦中所见,特别是将星录上的名字。正在神游,忽然听见一声娇斥,薛鹏一惊又非同小可,把刚刚背下来的东西又忘了大半。等到听出是阿莲的声音后,却是再也记不住了,只好苦笑着走出舱去。梦里的事,就让它留到梦里吧。 第一百四十九节 岸边救范哈,船头逢丁力 走出舱门,一眼看见云炎正在微笑着和夏明翰说话。薛鹏真是挺佩服云炎的,不管什么事,也不管有多么生气,好象只要睡上一觉,他的心情马上就能好起来,恩,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薛鹏正要往云炎面前走,云炎却笑着对他道:“你快过去看看吧,小杜又捡了个宝贝回来了。” 宝贝?薛鹏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小杜几次单独出去,不是被人打就是救了个杜月笙回来,这次不会又弄出什么事来了吧? 薛鹏赶紧跑进大舱,只见在大舱的桌子上横放着一个胖大的身躯,看起来好象是昏迷不醒的样子。阿莲正在七嘴八舌地对米老师的老婆道:“我们买完东西一回来,就看见这家伙倒在岸边的草地里,小杜哥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动静,又看见他身上有伤,就把他带回来了。” 薛鹏拍了拍小杜道:“小杜,我算服了你了,你每次出去不是自己受伤就是带个伤员回来,也可以算是一代宗师了。我就是想不通,你哪来那么多奇遇的?” 阿莲白了他一眼道:“这都是因为小杜哥心肠好,是个好人,你以为都象你一样见死不救的吗?” 薛鹏对这个小姑娘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点着头道:“好好好,我见死不救,我心肠不好,我是个坏人。”说得阿莲都忍不住笑了。 薛鹏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惊讶地现这个伤员自己居然还认识,正是在桃源见过的哈儿师长范绍增。看他象条死鱼一样躺在这里,头上还顶着几根杂草,薛鹏不由得想到当天救了米粉娘后他对自己的冷淡态度,感觉好象出了一口恶气一样。.tw[] 看来看去,薛鹏也没看出范绍增受了什么伤,除了身上几道看来是被杂草划出的痕迹外好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伤痕。薛鹏心里狐疑地想道,莫非这家伙就象那些怪异小说里写的一样,中了武林高手的内家掌力,虽然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其实身体里面奇经八脉已经纷纷寸断了? 正在研究,外面忽然传来了吵嚷声,一个男子高声叫道:“划船的那老头,刚才你们救的那个人是我们的对头,你要识相的就赶快把他交出来,不然我就连人带船全部烧掉你的。” 过了一会,就听见柯老爹颤声道:“各位大爷,你们怕是弄错了吧,我的船上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啊。” 那个男声高叫道:“老头子,你别想骗我们了,我们追杀那家伙这么久,看见他的痕迹就是往你这来了,而且这附近除了你们这条船什么都没有,他不是藏你这里还是跑哪去了?” 这时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别和他说那么多废话,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明白了。” 男子答应一声,亮出小刀来对着船上用力一甩,势大刀沉,眼看就要把船舱穿个大洞,一只手从船舱的破洞里伸出来稳稳地接住了飞刀。 这一手玩得非常漂亮,不管是岸上还是船上的人都喝起彩来,喝彩声中,薛鹏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刀脊,微笑着走出了船舱,那样子好象一名刚刚得胜归来的将军。看着柯老爹有些吃惊的样子,薛鹏暗叫一声惭愧,当年白牡丹叫自己苦练接刀之术,没想到居然用在了这种地方。 岸上的人骚动了一下,马上就安静下来,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站在最中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朗声道:“朋友好俊的身手,莫非是铁了心要架这趟梁子了?” 薛鹏笑道:“什么身手不身手的?我只是个生意人,不懂这些东西。不过刚才船家说了,船上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各位是不是可以高抬贵手,不要为难这位老人家了?” 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走了出来,听声音就是刚才丢小刀的那个家伙:“妈的你说没有就没有啊,以为我们是傻子吗?懂事的就快把人交出来,不然我们这么多把刀子斧头一起丢过去,看你能接住几把。” 薛鹏冷着脸没有作声,对面一看足有四五十人,而且个个看起来都十分彪悍,绝不是善与之辈,中间那个年轻人更是眼神狠辣,扫在薛鹏脸上好象刀锋刮肉一般。按照薛鹏一贯以来的保身原则,这种事情他是能避则避,可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小杜惹回来的,却让柯老爹背了黑锅,而且看对方的样子只怕交出了人也不会善罢甘休。薛鹏暗中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要大打出手了,这样也好,昨天郁闷了一天,今天正好可以拿他们出出气。 见到薛鹏的手势,云炎、小杜和阿多都走了出来,小杜的手里已经攥上了一把石子,阿多则把那根鱼叉提了出来,云炎什么都没有拿,可是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好象就让人嗅到了危险的存在一样。薛鹏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柯老爹躲进舱去,然后把夺来的小刀一下一下地在手上抛弄着,冷眼看着对方如何行动。 小杜刚一出舱,对面的年轻人就脸色大变,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小杜大哥吗?” 这句话一出口,薛鹏四人全都惊讶莫名,小杜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抓了抓后脑勺道:“我是姓杜,不过我好象不认识你哦。” 年轻人犹如春风化冻一样展颜一笑,小胡子从中间整齐地分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笑着道:“我叫丁力,是杜老板身边的人,昨天在岳阳见过你的。” 小杜想了一下笑道:“呵呵,对不起啊,昨天杜老板身边人太多,我不记得你是谁了。”年轻人连忙摆手说没有关系。 薛鹏轻咳了一声,小杜马上明白过来,对丁力道:“哦,这船上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还是走吧。” 丁力还没说话,那个麻子又叫了起来:“别骗我们了,人明明就在你们船上,看你们东遮西掩的就知道有鬼。” 丁力厉声道:“麻子,够了,小杜大哥说人不在船上就是不在船上,我们走。” 麻子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刚才他们从舱里出来的时候,我都看见有个人躺在里面了。。。。。。” 丁力忽然一笑,和颜悦色地对麻子道:“麻子,我听说你有个妹子长得很漂亮是不是?现在已经做了张锦湖的填房是不是?所以你就越来越嚣张了是不是?可以不用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丁力一句快过一句,一句狠过一句,脸上的戾气一点点地堆积上来,都最后已经是满面狰狞。他一把揪住见势不妙要逃跑的麻子,就在其他人或幸灾乐祸或不忍目睹的眼光中,抓住麻子的手掌用力一掰,就听见清脆的喀嚓一声,麻子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以奇特的姿势翻转过来,可以肯定是已经断掉了。 笑容又爬到了丁力的脸上,他取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然后微笑着眯着眼往自己身后的人群扫了一眼:“现在,谁还看到船上有我们要找的人?” 麻子的惨叫声还在众人耳边震响,谁敢再出头?众人整齐地摇头,异口同声地道:“没有,我们没有看见,一定是麻子看错了。” 丁力转过身来时,脸上又洋溢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道:“现在没事了。刚才打扰了各位,实在是对不住,以后有机会再向各位赔罪。对了,小杜大哥,我们杜老板非常欣赏你,希望你回岳阳以后能够再去见下他。”说完,他带着所有人架起麻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多和小杜面面相觑,怎么都想不到本来剑拔弩张的场面居然就这样风平浪静了,都站在船头傻愣愣地东张西望。云炎微笑了一下,走进舱里去了。 薛鹏此时脸色铁青,刚才在外面时他一直下意识地注意范绍增的动静,在麻子说出看见有人躺在舱里面的时候,他听到范绍增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而当丁力教训麻子时,他的呼吸又马上和缓悠闲了。薛鹏的肺都快气炸了,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成了别人的挡箭牌,难道自己看起来那么象个大善人么? 薛鹏黑着脸走进大舱,其他人看他的表情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就连阿莲也知趣地不敢做声。薛鹏走到大桌前,冷冷地看了范绍增一眼,当的一脚飞踹,把他从桌上踹飞到了船板上。 第一百五十节 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头 范绍增虽然摔了个灰头土脸,可还是直挺挺的没有任何动作,大家都疑惑地看着薛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薛鹏冷笑一声,蹲下身来用刚才缴获的小刀在范绍增脸上来回的刮着,寒着声音道:“是砍掉你的手,或是砍掉你的脚,还是砍掉你本来不应该有的东西呢?” 范绍增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嘿嘿笑道:“起来就起来嘛,整那么凶做啥子吗?”他看了看薛鹏,叫了起来:“哎呀大哥,你朗个那么面熟列?肯定是熟人哈。嘿嘿,熟人豆好说话得多,我先走了哈,下次见面请你吃火锅。”说完,他抬腿就要往舱外头走。 嗖的一声,一把飞刀擦过他的头皮,带着一蓬乱射入岸边的一棵大树,直没入柄。范绍增吓得面如土色,回过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薛鹏。 薛鹏似笑非笑地道:“先说清楚,你为什么会跑到我的船上来?” 范绍增马上叫屈道:“大哥,不是我上你的船哦,是你们把我抬起上来的嘛。我本来在草丛里面睡觉晒太阳安逸惨了,不晓得朗个回事就跑到船上来了喂。” 薛鹏微笑道:“哦,原来还是我们耽误了你晒太阳,既然这样,小杜你去把刚才那个丁力叫回来,就说我们这里有样东西他可能会感兴趣。” 小杜答应一声便要起身,范绍增登的一下跳了起来,大家都没想到象他这么胖的人居然能跳得这么高,也都吓了一跳。范绍增对住薛鹏道:“兄弟,既然你恁么说,我今天豆认栽了,反正我这几天都是脑壳长了冬瓜灰,霉到了顶。要打要杀随你的便,我范哈儿要是哼出半个声来,豆是个爬起走的。” 薛鹏笑嘻嘻地道:“杀人剐人我都不怎么在行了,不过不知道青帮或斧头帮有没有这样的高人哦。要不我帮你问问?” 范绍增马上就软了下来:“莫急塞大哥,我只是讲起耍哈的,未必你还当真老唆?大哥,这次我出来没带起好多子弹,要不等我回切再给你把钱送来,嘿,我认得有个女娃子长得嘿乖嘿称展的,要不等我回切给你介绍一哈?“ 薛鹏看了他一眼:“回去?你回得去吗?外面找你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吧,只怕你一下船我们就要阴阳永隔了。” 范绍增一下子噎住了,想了一下在屋子里做了个罗圈揖:“各位对不住了,我要和这位大哥摆哈龙门阵,就麻烦各位出切一哈。” 在阿莲带领下,大家都笑着走出了大舱,阿莲临出门的时候还向薛鹏做了个狠狠敲他的手势,范绍增看到了脸色更苦了。 等大家都出去了,薛鹏懒洋洋地问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范绍增脸上阴晴不定:“你到底要好多嘛?我先讲在头里,我没得好多钱哦。” 薛鹏笑道:“先不说钱的事?我问你,田八是不是死了?” 范绍增瞪大了眼睛:“你朗个啥子都晓得?哦,我认出来你老,你是在桃源见过那个,那个。。。。。。。”他使劲拍着脑袋,却那个了半天也叫不出来薛鹏的名字,也难怪,他根本就没问过。 薛鹏冷笑道:“说不出来了吧?哼,枉我费心费力帮你把那女人救活,居然连名字都不问就把我们直接赶出来了,你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范绍增叹了口气道:“你不晓得,我们这些做老大的,要是不在手下面前把架子摆足,以后哪个还会给你把事情弄巴实嘛。我。。。。。。。” 薛鹏被他一口的川音弄得耳朵都酥了,连忙道:“现在全国都在提倡讲国语,你怎么老是一口的方言呢?” 范绍增一脸不屑地道:“国语?就是那个啥子:你好,你吃了吗?今天天气哈哈哈,哇,我好好爱你哦。这些在电影里面见得多老,哈戳戳,宝筛筛,瓜西西的,我讲不来。要我说啊,世界上只有四川话是最好听的,四川话里边又是重庆话最好听,你听我的话嘛,好听惨老喂。” 薛鹏实在没有听出他的话有什么好听的地方,却也不愿意在这种问题上与他多做纠缠,接着问道:“我问你。。。。。。。” 范绍增一拍桌子:“烦球得很,你问来问去的没完了唆,到底把我当作个啥子老?老虎不威你。。。。。。” 门外小杜听到了动静,探头进来看了一下,范绍增一见小杜,整个人都木住了,他刚才一直在舱里偷听,知道刚才全是小杜的面子他才能逃过这一劫。 薛鹏慢条斯理地道:“把你当作俘虏,有意见吗?” 范绍增马上道:“没意见没意见,我朗个会有意见列?我和你说起耍的,你说啥子就是啥子嘛。小杜大哥,我正在和你老板进行亲切友好的会谈,还是麻烦你出去一哈哈。” 小杜看着薛鹏,见薛鹏微笑着点头示意,便又缩头回去了。 薛鹏笑着上下看了范绍增几眼,范绍增被他看得心里毛,又不敢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就听见薛鹏道:“我刚才要问什么来着?” 范绍增心想你要问啥子我朗个会晓得列,你个娃儿怕是有点宝器,可是表面上他却只管陪着笑,半点也不敢流露心中的想法。 薛鹏用手指敲了一阵桌子,道:“对了,我刚问你田八的事你还没回答,他死了吗?青帮去了多少人?” 范绍增苦着脸道:“那个田老王八遭别个洗白老,青帮的开始倒没有来,全是斧头帮的人干的。” 薛鹏吃了一惊道:“斧头帮不是只来了四把斧头吗?这样你们都打不过?” 这下轮到范绍增大吃一惊了,指着薛鹏颤声道:“你,你是个鬼哦?你朗个晓得斧头帮只有四把斧头列?” 薛鹏不满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管说你知道的,做俘虏就要有俘虏的样子。” 范绍增眼睛翻了翻道:“莫说四把斧头,我看只要瓦特拉那一把斧头就可以把我们全部洗白老。” “瓦特拉?是外国人吗?” “嘿嘿,你都有不晓得的事哦。这个瓦特拉是斧头帮最红的一把红斧头,听说他本身是安徽的一个农民,到上海几年,名堂是闯出来老,就是学不会上海话。不晓得哪个教了他一句瓦特拉,他以后每杀一个人就要喊一声:侬瓦特拉,这样久了别个也就喊他瓦特拉老。” “侬瓦特拉又是什么意思呢?” “豆是上海话你完了的意思嘛。” “哦,”薛鹏点了点头道:“他很厉害吗?” “啊呀,霸道惨了,日你妈。。。。。。” 薛鹏猛地一拍桌子,寒声道:“你说什么?” 范绍增愣了一下,马上可怜兮兮地道:“对不住老,这个是我的口头语,改不过来老,不是真的要日你妈哈。”看到薛鹏的脸越来越黑,他又赶快道:“这个话只要是个重庆人豆会随便说的,你不信切问一哈嘛。” 薛鹏恨恨地看了他半天才道:“你继续说。” 范绍增一下来了精神:“那天我肚子里面有点不安逸,正在毛思里面箍起,豆听见大门口咚的一声,接起豆听到喊打喊杀。我趴起门缝里头往外头一唆,日你妈哟几个人拿起斧头豆一路杀过来了。”他忽然醒悟到什么,看了看薛鹏,见薛鹏好象毫无反应的样子,也就放心说下去:“那几个龟儿子太狠老,三百多人啊,全都有刀有枪的,日你妈哟不到一刻钟豆全部洗白了,只听到一声声的侬瓦特拉,接起豆是一声声的惨叫。我趁起他们杀到内堂里面去,日你妈哟连屁儿都没擦豆翻墙跑出来老。出来以后又款到老几个青帮的小崽儿,豆一直被追杀到这哈来老。” 第一百五十一节 薛鹏细盘问,云炎粗解说 薛鹏静静地听他说完,慢慢地又取出把小刀来在手里来回把玩着,过了一会,他才缓换道:“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日。(..tw好看的小说)。。。。。。那三个字,我这把刀就不知道会钉在哪里了,明白吗?” 范绍增忙不迭地点头,薛鹏继续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明白,听说陈渠珍曾经一次杀过很多袍哥,按道理说你们不应该怕他啊,为什么一直没有什么报复行动呢?” 范绍增道:“这个是我们会里的内部事务,”看了一下薛鹏的脸色道:“不过也不是啥子秘密,讲出来也没得事的。刚开始我们确实是跟他毛起的,不过他躲在湘西卡卡各各里头,我们整不倒他。后来会里只好跟他谈判,他不切动贺龙,我们就不切动他。” 薛鹏奇道:“贺龙到底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要这样维护他?” 范绍增抓抓后脑勺:“这个我确实不是黑清楚,好象是贺龙的老汉以前对会里哪个大人物有恩,贺龙前几年切四川的时候又帮了会里不少的忙,所以会里对他的事才恁么关心。” 薛鹏点点头:“恩,我再问你,你这次到岳阳来做什么来了?” 范绍增一下就跳了起来:“鬼才是要去岳阳的,这次本来是我们杨司令带信过来,喊起我去湖北吴佩孚那哈去接他,还要我不要带多了人。我才走到半路,那个死田八不晓得从哪里晓得老,说我是总堂过来的人,一定要把我接到湖南来耍。结果一耍就耍到忘球老,日你。。。。。。”他一下子醒悟过来,改口道:“本人,我还没醒白过来,杨司令都来信把我臭批了一顿,说他已经从吴佩孚那哈逃回四川去老。我晓得遭球老,正要收拾行李,又被斧头帮找上门来砍,真是背时背到家,输齐唐家沱,日本人哟。” 范绍增一口气说完,直楞楞地看着薛鹏,只希望这个魔头不会再有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出来。薛鹏微闭着眼想了一会,悠然道:“最后一个问题,”范绍增大喜,心想总算看到出头之日了,谁知薛鹏马上接道:“你刚才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范绍增吓了一跳,马上道:“刚才所说全部都是真的哦,绝对没有扯把子。” 薛鹏一掌拍在桌上:“住口,我问你,你在岳阳被人追杀,为什么东不逃,西不去,偏偏就要跑到我的船边上来,还知道在外面装死。说,是谁指使你来的,到底有什么企图。” 薛鹏声色俱厉,范绍增却忽然轻松下来了:“哦,原来是恁么个原因哦,我当是啥子事。这个嘛很简单,是有高人指点我来找你消灾的。” “高人?”这回轮到薛鹏吃惊了:“什么样的高人?” “嘿嘿,我范哈儿从小到大都福大命大,逢凶化吉。那天我知道田八暗算了杜月笙,气得不得了,跟他大吵了一顿以后豆跑到洞庭湖边边上头吹吹风。日你。。。。。。本人哟就碰到一个瞎子,他说我有血光之灾,想要脱难就一直往南边跑不要回头,见到一块凹字形的林子就穿过去,找到湖边那条小船就没得事老。我本来以为他在瞎扯,那天斧头帮一找上门我就晓得拐老,照起瞎子的话一路跑过来,果然找到老你们的船,果然就没得事老。你说那个瞎子不是高人又是啥子?” 薛鹏听了他的话,不知道是相信好还是不信好,这时阿莲从舱外探头进来道:“薛老板,饭我可是做好了的,你要不要劳驾过来一起吃呢?” 薛鹏还没说话,范绍增已经欢呼起来:“有饭吃老?太好了,我跑了一晚上,正好饿球老。” 阿莲白了他一眼道:“这又不是你的船,哪里会有你的饭?你个大骗子。”看来她还在对刚才范绍增装死的事耿耿于怀。 范绍增苦起脸,可怜巴巴地看着薛鹏,薛鹏琢磨了一下他的话,除了瞎子那一段有点匪夷所思以外,其他的倒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虽然范哈儿一直都在扮可怜,可是薛鹏却能感觉到他应该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单纯。薛鹏想了想道:“范师长是旧相识了,又是穷途落难,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也算是在下尽江湖救急之道吧。” 范绍增大喜,连忙跟着薛鹏起了身,还不忘向阿莲抛了个得意的眼神,倒把阿莲气得银牙紧咬。 薛鹏很快就后悔带着这家伙一起吃饭了,而且是越来越后悔,几乎把肠子都给悔青了。抢菜、吧嗒嘴、把筷子放在嘴里吸溜做响,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他一口一句“日本人哟,太好吃老”,“日本人哟,再来一碗”,“日本人哟。。。。。。我日你个本人哟”,把众人听得牙酸腿软,纷纷找借口端起碗到远处去吃了。 薛鹏正在盘算要不要学他们的样也逃出去吃,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低头一看,原来是米老师的儿子小奇。 小奇一脸迷惑地问道:“薛叔叔,他说的那个日本人是个什么人啊?” 薛鹏没好气地道:“那个不是人。” 小奇似懂非懂地道:“哦,日本人不是人,那是个什么东西呢?” “也不是个什么东西。” 薛鹏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误导孩子的嫌疑,连忙解释道:“小奇,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不是人,而是他说的那个日本人不是人,哎呀,我都要说不清楚了。” 小奇显然被绕得更迷糊了,睁着一双大眼不解地看着薛鹏。 薛鹏心念一转道:“对了,他说的日本人那是脏话,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不然你爸爸会生气的。” 小奇很乖地点头道:“恩,我知道了,日本人是脏话,我不问了。”说完,他一跳一跳地跑出去了。 薛鹏呆了一会,看了看犹在伏案大嚼“日本人哟”不绝的范绍增,摇摇头也出舱去了。 甲板上蹲着一排埋头吃饭的人,云炎正好抬头看见了薛鹏,笑道:“哈,你也出来了,来这边,我这还有个空位。”薛鹏笑着挤了过去。 阿莲忽然站了起来:“这可不行,我们都出来了,那两只鸡不是白便宜他了?”说着就急匆匆地跑了进去,出来时碗里却多了两只肥白的鸡腿。她左右看了看,顺手把一只鸡腿夹给了小杜。 大家都哄笑起来,小杜更是面红耳赤,云炎跟着笑了两声,转过头来问薛鹏道:“这个范绍增,你准备怎么处理?” 薛鹏想了想道:“他跟我们又没什么过节,我看到前面安全一点的地方把他送上岸去也就是了。” 云炎一边咀嚼一边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这个人看起来在袍哥里面的地位很不低,我看你可以多多结纳,象这种人情关系,以后你打天下时可能会有用。” 薛鹏愣了愣,拖着云炎转到一边,轻声问道:“你老是说打天下打天下,我怎么看自己也不是那块料啊,即没人又没势,你不是糊弄我的吧?” 云炎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道:“其实,我怎么看你也不是那块料。”薛鹏一下子呆住了,正想火,云炎又接着道:“不过我既然认定你有这样的资格,肯定有我自己的原因,你以后总会知道的。我想过很久,以我们现在的势力,要想去争天下,实在是有点痴人说梦,所以我们只能换一个思路,我们不去争,只去夺。” “夺?”薛鹏重复了一遍这个字:“何以为夺呢?” “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这就叫做夺。” 薛鹏点点头,若有所思。云炎看他没有要反对的意思,就继续道:“当今天下,群雄并起,军阀混战,我们大可以找一个有实力的军阀投靠。只要能够获得信任掌握兵权,以我的蛊术,你的飞刀,要想杀个什么兵头子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薛鹏沉吟着道:“这么多的军阀,你有什么目标没有?” 云炎笑道:“现在还没有,不过这次茶会的起人唐生智,坐拥湖南,和广东那边的关系又非常好,还和你有那么一点渊源,可以考虑。还有里面那个范绍增的主子,四川杨森,也是个不错的对象。” 第一百五十二节 桥牌斗地主,薛鹏范绍增 正在说着,就看见范绍增一边剔着牙花一边从舱里走来出来,还不住地道:“日本人哟,这顿吃得太安逸老,我从来都没吃得恁么饱过。”阿莲捧着一碗鸡汤怒形于色地跟在后面道:“当然了,这两只鸡差不多都给你一个人吃完了,就是只猪也该吃饱了。” 范绍增干笑了两声,挤到薛鹏身边轻声问道:“大哥,那边那个飞叉叉的女娃子是啥子人嘛?朗拐恁么喜欢老太婆吃腊肉―扯皮列?” 薛鹏忍住笑道:“你可不要去惹她哦,这条船上她最大了。” “嚯别个,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条船上你最大了嘛,莫不是你对她有意思唆?” “你不要乱说。。。。。。” “莫害羞嘛,我都是过来人老,在屋里头我。。。。。。” 薛鹏连忙打断了他,叫道:“阿多,吃完了没有?吃完了我们开场打扑克了。” 阿多兴奋地答应了一声,几口把饭扒完,拖着小杜和云炎就摆开了战场。大家也都闲得无事,除了柯老爹笑呵呵地掌着舵,阿莲气嘟嘟地洗着碗,其他人也都围到旁边来看他们打牌了。 看了几把以后,范绍增忍不住说话了:“你们打的这种牌朗个那么怪列?” 薛鹏一边出牌一边道:“这个叫做扑克,是从西洋那边传过来的,和我们以前玩的蝴蝶纸牌是不一样的。。。。。。” 范绍增不悦道:“你当我真是个哈儿唆,连扑克都不认得,我是说你们朗个不斗地主列?” “斗地主?”薛鹏不解地看着阿多,阿多也是一脸的茫然,看来也是不知道的了。(..tw无弹窗广告) 这时旁边的夏明翰有些惊喜地道:“哈,连你都知道斗地主了么?怎么传得这么快呢?”他又笑着向别人解释道:“这个斗地主,是我们湖北省委和农会一起研究出来的一种扑克玩法,目的就是为了能让贫苦大众自起来加入我们斗地主的行列中去。不过后来中央有人说我们这样是玩物丧志,下来文件叫我们不要继续传播了。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就传到四川去了,是不是真的啊?。” “儿嚯你,你是不晓得,在朝天门那哈的棒棒,每天收了工以后,喝得个二麻二麻的就开始斗地主,闹热惨了,我都经常跑去雀哈的。对老,你们这打的到底是啥子嘛。” 阿多慢条斯理地道:“我们打的这个是桥牌。” “桥牌?桥牌是啥子嘛?” 打牌的四个人都没再理他,倒是夏明翰一边看着场中的牌局一边解释道:“桥牌是从西洋传过来的一种打法,先要叫牌,这个可以通过和同伴的默契和约定来选择各种叫法,也可以根据局况选择牺牲叫法。最后叫成定约的人成为庄家,他的同伴就成为明手,需要把牌亮出来由庄家操作出牌。每一轮出牌成为一墩,如果按照墩数完成定约就可以获得分数,如果叫进局并完成还有大量的成局奖分,但是如果没有拿到规定的墩数,也就是打宕了的话也要输很多分的。” 范绍增摸了摸头道:“这个好象没得斗地主好耍。。。。(..tw无弹窗广告)。。” “那是不一样的,斗地主运气的成分占了许多,而桥牌只靠运气的话肯定是输多赢少,其中投入、紧逼、过桥、飞张等等都是非常需要计算精确的技巧,一般人很难学会。” 范绍增道:“豆是嘛,这个本来豆是洋鬼子的东西,我们中国人耍不来的。” 阿多本来一直在埋头计算,这时抬起头来道:“谁说的,我认识有个中国人打桥牌就打得很好,对了,他说话的口音和你好象差不多。” 范绍增一下子来了精神:“哦,也有四川人会打这个?说说看。” “前几年我去法兰西泡妞,不对,是去游学的时候,因为会说中国话,就被人介绍和几个中国学生打了一场。其中有个中国学生算得很精,打得很好,恩,我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做邓希贤,不过他的同伴都是叫他邓矮子的。” 范绍增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拖着夏明翰道:“不要看了喂,这个没得意思,又不能耍钱,我们去斗地主嘛,一张一分钱,咋样?。” 夏明翰笑道:“哈哈,一来我不怎么会玩,二来中央已经有文件下来了,只允许g产党员斗真正的地主,禁止阳奉阴违借斗地主的名义打扑克,还有,g产党员聚众赌博是要开除党籍的,你说我会不会和你去玩?” 范绍增不以为然道:“你那个是个啥子党嘛,这也不准,那也不行,真是没得意思。” 他意兴索然的只好又回头来看桥牌,再看了一会,忍不住抓耳挠腮,不停叫道:“你朗个出这张列,要出那个q嘛,日本人哟,你又打错了,这哈要清将了噻,你看嘛,给别个将杀了唆。” 打牌的四个人都是皱眉不已,云炎站起来道:“看你实在是闲得太无聊了,你要是学会了的话,我让给你来打吧。” 范绍增马上眉花眼笑起来:“哎呀,那朗个好意思列,不过恁个东西确实黑容易,我雀一哈就晓得老。”他赶快跑到云炎的座位上,朝对面的薛鹏笑道:“大哥,我们打对家哈,狠起屁儿赢他们几伙。” 薛鹏狐疑地看着他道:“你到底行不行啊?”范绍增大声道:“安静打牌,不要出声。”便赶紧催促小杜牌。等到把牌拿在手上,他的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根子上:“看嘛,恁个就叫做人与人不同,花有百样红,你看哈我的手气,全部都是a和老k,跟你们的就是不一样噻。莫罗嗦老,我直接喊到满贯,六无将,你们哪个再喊嘛?” 众人互望了一眼,全都摇了摇头,范绍增笑道:“嘿嘿,一上来就坐庄唆,日本人哟。”等到攻出来,薛鹏把牌摊出来,范绍增差点没蹦到桌子上来:“哦呀大哥,剩下一张a还在你那里,那他们还要打啥子嘛,你朗个不通个信列,那我就喊到七了嘛。”他一边摇头,一边兴奋地用薛鹏的a吃下了攻。 薛鹏成了明手,干脆就绕到范绍增后面和云炎一起看他出牌。有了观众以后,范绍增更加兴奋了:“这个老k你吃不起吧?嘿嘿,这张q你也吃不起吧?日本人哟,桥牌也太简单了嘛。” 打着打着,范绍增似乎有点迷糊了,伸手要从明手那边出牌,阿多和小杜七手八脚地把他拦住了:“你搞错了,现在该你手上出牌。”范绍增迷惑地道:“不对吧?这手牌应该对面出才对哦。”薛鹏和云炎马上作证说除了第一轮以外,一直都是庄家在出牌,从来没交到对面去过。 范绍增苦起脸道:“那这手牌朗个打嘛,日本人哟,那边的牌都大了,不过这边却交不过去老。” 薛鹏敲着他的头道:“桥牌桥牌,最重要的就是要桥路通畅,你第一张就把桥给打断了,哪里还交得过去呢?真是个榆木脑袋。” 范绍增又捧着牌研究了半天,终于放弃道:“这把就不算老,我们再来。” 薛鹏连忙道:“牌局就到这里吧,你也该上路了。” 范绍增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古怪,半天才道:“上路?上啥子路?” “上路下船回家啊,难道你还想留在船上吃晚饭啊,那阿莲又要心疼她买的几只鸡了。” “你准备放了我唆?” “不放了你又能怎么样?你又这么能吃,再留下去就把我给吃穷了。而且这里离岳阳已经老远了,相信他们不会再追上来,只要你不回头往北走,应该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你真的放了我?没得啥子条件?赎金都不要?” “不要,我要那个做什么?再说看你也不象什么有钱人的样子。” 范绍增完全不敢相信薛鹏会就这么放了他,一直到薛鹏把他送上了岸,他才又诧异又感激地道:“你真的就勒样把我放了唆?你要晓得把我留起至少可以换几万大洋哦。” 第一百五十三节 烟花宏泰坊,靖港曾国藩 几万大洋,薛鹏心想,你能有这么值钱吗?却只催促他道:“快些走吧,要是今天赶不到益阳,就只能在野外过夜了。你逃难出来想必身上没带多少盘缠,这里有些钱你先拿着应急。” 范绍增接钱时似乎手有些颤抖,但终于还是快步地离开了,只是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看看,仿佛在提防薛鹏从后面给他一飞刀。 眼看着范绍增越走越快,就要转到林子里去了,薛鹏忽然高叫道:“等一等。”便飞快地追了上去。 范绍增看见薛鹏追了上来,似乎想摆一个防备的姿势,但终于叹了一口气放弃了,静等着薛鹏难。 薛鹏追到近前道:“刚才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我有个朋友,以前曾经进过袍哥会,现在他入了正行,想要退出袍哥,你能不能帮这个忙?” 范绍增不悦道:“为啥子入正行就要退出袍哥?你把我们袍哥当成是歪门斜派唆?” 薛鹏笑道:“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这个朋友只想一门心思搞写作,舞文弄墨的,不想再牵扯进江湖恩怨,但求一个洒脱。” 范绍增低头想了一会道:“要是别个在我面前讲这些话,我早都一耳屎绍过切老,不过既然是你跟我提出来的,我就是拼起被三哥考可可儿,也要帮你把那娃儿的香火头子灭老。” 薛鹏大喜,连忙把沈岳焕的名字及籍贯一一告知,范绍增记了一遍道:“你放一百个心,我既然答应你,就绝对会认黄认教,不得拉稀摆带。” 薛鹏感谢了几声,便要回头朝船上走,范绍增却开声叫住了他:“你真的就恁么放我走唆?”薛鹏笑道:“你还以为我再跟你玩捉放曹么?当然是真的放你了。[..tw超多好看小说]” 范绍增脸上阴晴不定,终于叹了口气道:“好兄弟,你真是条汉子,以后你要是遇到啥子难事,只管来找我就是老。” 薛鹏刚要开口道谢,范绍增又继续道:“袍哥会在湖南已经几百年老,不是青帮说杀就杀得完的。你在江湖上面走动,难免有时候会英雄落难,我现在教你一个救命的法子,你要记到起哦。比如说你进到个茶馆,伙计上茶以后你豆把茶壶盖盖用帽子捂起在桌上,等他上二遍茶的时候找不到盖盖,你把帽子掀开给他看,他豆会带你去找当地的袍哥。你再告诉他们你是我范哈儿的兄弟,那就啥子事都没得老。” 等到范绍增的背影消失在林间转角处,薛鹏还在回想范绍增所讲的内容,正象他所说的,袍哥在川湘一带扎根了几百年,势力之庞大是外人难以想象的,自己选择交好范绍增,至少在现在看来还是没什么坏处的。 薛鹏回船的时候,米老师正在教育儿子:“小奇,那个叔叔的话里面很多都是粗话,你不要跟他学,日本是中国的一个藩属国,日本人相传是秦始皇派出去的一队童男童女所传下来的后代,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所以你以后不要用那种强调去说日本人了。” 夏明翰了过来,笑着摸摸小奇的头道:“日本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想等小奇大了以后自然就会明白的,米老师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了。” 范绍增下了船,大家又都活跃起来,至少不用再老是紧皱着眉头了,几人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飞快。自从进入湘江口以后,两岸的景色就陡然一变,极目而舒,暮霭沉沉楚天阔;左右相望,炊烟袅袅放歌行,有钓叟渔娃,嘻哈对笑;壮男健妇,执手同归,真是好不热闹。 吃过晚饭,船慢慢驶入一个避风口,薛鹏问道:“柯老爹,这就到长沙了吗?” 阿莲一边收拾一边道:“还早呢,这刚到靖港、铜官,不过夜里江面上往来船只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撞着了,还是在这里等一晚上再出吧。明天如果一帆风顺的话,下午就可以到长沙了。” 夏明翰这时也站到了船头上,感叹道:“就到靖港了,这次船程还是很快的。” 薛鹏笑道:“夏先生经常去长沙吗?” 阿莲抢着道:“当然了,他要是去得少了,他的亲爱底妻子又会放心不下他了,是不是瘦了呀,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呀,嘻嘻。” 夏明翰有点尴尬地道:“别听阿莲乱说,呵呵,我爱人是长沙人,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去看看她。” 薛鹏笑了笑道:“这里是叫靖港吗?看起来好象很热闹的样子。” 夏明翰道:“恩,靖港自古以来就是长沙水上门户,据说从前靠江边一排几个水军营帐,平日里吸引些贩夫走卒,路客流莺,渐渐就形成了一个大镇子,你看,那边不是还有个营寨的模样吗?” 薛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黑不溜秋的一大团东西,看不出什么形状来,夏明翰继续解释道:“这个营寨是太平天国西征军大败曾国藩时所建,当时曾国藩新破湘潭,携得胜之师北上欲夹击围攻武昌的太平军,却被陈玉成以诱敌深入之计赚进这座空营寨。当时南风骤起,水流湍急,太平军于岸上炮火齐,湘军抵挡不住,只好逃到对岸的铜官,却被早已埋伏在此的二百多条小划船攻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弃船上岸。曾国藩见势不妙,亲率陆师驰援,又被太平军当头击退,曾国藩持剑督战也不能阻止败局。靖港一战,湘军水师十去其四,陆师十去其三,曾国藩两次投水自杀,都被随员救起,最后狼狈逃回长沙。呵呵,此一战后,曾国藩苦心研究太平军战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终于能攻下南京,一雪前耻。” 薛鹏听得不停点头,正要再问,阿多兴冲冲地跑出来拉住他道:“老板老板,等会船停稳以后,我们一起去靖港走走吧。” 薛鹏奇道:“咦,你那么兴奋做什么?” 云炎也慢慢悠悠地从舱里踱了出来:“这还用问吗?看看他流的口水,就知道他动的什么歪心思了。” 阿多擦了擦口水道:“云炎你不要老以什么什么之心什么什么之腹的,我主要是看老板这两天在船上看报纸看得太无聊了,所以想让老板下去走走散散心。你要是不喜欢你不去就好了,正好可以省点钱。” 薛鹏没理他,转头问夏明翰道:“靖港这地方有没有什么烟花之地或名妓之类的?” 他刚一问出口,阿莲就啐了一声,迅速逃进舱里去了,夏明翰笑道:“你还真问对了,靖港这地方,除了曾国藩古战场出名以外,最出名就是一家叫做宏泰坊的古妓院了。这家妓院据说颇有秦淮金粉之风,还有几位先生是从上海西荟芳里请过来的,每日都引了些文人墨客在这里吟诗作赋,意图独占花魁。” 薛鹏突然问道:“夏先生,你说的这个先生是什么意思?” 夏明翰还没开口,阿多在一旁笑道:“老板,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在中国,妓户是分成八个等级的,分别是书寓、长三、幺二、花烟间、咸肉庄、咸水妹、野鸡和钉棚,在书寓里面坐着的就叫做先生了。” 薛鹏寒着声音道:“你倒是见多识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懂得这么多呢?” 阿多得意洋洋地道:“其实我也是通过不断的钻研积累,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老板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多多切磋。。。。。。” “闭嘴,给我回舱去,今天晚上老老实实地呆在船上,哪里都不准去。” 应该说靖港这地方确实是人烟比较稠密,直到深夜里还有人在堤岸上走来走去,还不时有醉鬼唱着花鼓戏啪嗒啪嗒地一路行过,让本已受了阿多一晚上嘟哝折磨的薛鹏更加睡不着了,干脆披衣起来看夜景。 虽然夜已深,但是湘江上依然船只往来如织,各式各样的船灯剪开水中的月影,在涟漪的微漾中把江面幻成光怪陆离的精灵洞府。几个夜渔的老人将船头碰在一起,一边品着小酒一边述说着年轻时的故事,一只渡鸦被他们的大笑声所惊动,不满地啼了一声,却又再了无声息了。 第一百五十四节 楚歌怀旧意,落日照长沙 就在薛鹏吟哦感叹的时候,不知从哪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如飘袅,似轻烟,如影随形地钻进他的耳朵。这歌声分外悲壮苍凉,正是地道的楚歌曲调,浸润着千百年来荆楚大地的苦难哀思,薛鹏心里似乎有根弦也随着这歌声轻轻地拨动,一下一下心灵的悸动让他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泪流满面。 睡得正沉的时候,薛鹏又被人拍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眼一看,竟然又是阿莲,旁边还站着柯老爹。柯老爹一脸关切地道:“薛老板,怎么不回舱里去睡?甲板上风大,着了凉可怎么好?” 薛鹏四周一望,现自己竟然是睡在了船头的甲板上,他略想了想,笑道:“哦,昨天在这里听见有人唱歌,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呵呵,柯老爹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壮得很,吹这么一晚上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阿莲鄙夷地道:“当然了,到处去问烟花场所,身体怎么会不壮?”薛鹏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辩解才好。 柯老爹却紧张地道:“你昨天听到有人唱歌了?是什么人唱的?” “不知道是什么人,好象离得很远,又好象很近,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曲调挺好听的,就多听了一会,谁知道竟然会睡着了。” 柯老爹抓了抓下巴道:“常听老辈人说,在这湘江里住着一只大水猴子,平日里人们下河游泳,多有被它捉了去的。而且这只猴子还会幻化人形,专门在月圆之夜弄些希奇古怪的事来引人下水,象你说的什么歌声,说不定也会和它有些关系吧。” 薛鹏笑道:“那看来我运气还真不错,没有被水猴子捉去当点心吃掉。” 阿莲撇着嘴道:“说不定是它嫌你的肉不好吃,所以才不要你的。”薛鹏只好苦笑。 说笑间,柯老爹已经把船撑出了港汊,清新的江风迎送着初升的朝阳,把薛鹏残存的瞌睡一扫而空,他试着回忆昨晚听到的曲调,并慢慢哼了出来。 柯老爹一听就道:“这个是楚歌嘛,而且还是老调子。” 薛鹏惊喜地道:“对对对,就是楚歌,不过我只记住了这个调子,词却是没有听懂。” 柯老爹道:“这个调子是基本调,可以自己加词进去的,嘿嘿,我们一帮船伙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自己编词自己唱,还真挺好听的哦。” 薛鹏和阿莲马上起哄起来,一定要柯老爹唱一曲来听听,柯老爹好象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皱纹也好象被熨斗压过一样,一根根全部舒展开了。他清了清嗓子,迎着江风唱道:“一根那个竹竿容易弯呀嚯嘿,三缕哟麻纱哟扯脱难呀,猛虎哟落在哟平阳哟嚯地哟夥,蛟龙哟无水呀困沙滩。哟嚯依子郎当,郎当依子哟,不怕力小怕孤单呀,众人合伙金不换呀,众人那个合伙金不换呀。” 柯老爹的歌声虽不悦耳,却极是雄浑豪迈,江风呼啸间,歌声随风飘散,在江面上传得极远,不少往来的船家都随着歌声开始合唱起来:“哟嚯依子郎当,郎当依子哟,不怕力小怕孤单呀,众人合伙金不换呀,众人那个合伙金不换呀。” 一阵掌声从身后传来,薛鹏回头一看,却是夏明翰正从舱里钻了出来,他笑着道:“柯老爹真是好兴致,歌也唱得好。”柯老爹得了表扬,嘴都笑得合不拢了,阿莲却在旁边小声道:“哪里唱得好了,人家那是哄你的。” 一声响亮的哈欠声,阿多揉着眼睛也走出了舱:“你们累不累啊?一大清早就在这里唱歌,还唱得那么大,让不让人睡觉啊?” 众人都笑起来,薛鹏却感觉到有点丢人,转头往江对岸看去,猛然看到一样物事,他一下子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定定地看了半天,忽然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仰天吐出一口鲜血,往后便倒。 这一下把大家都吓住了,连柯老爹都连忙把船停下凑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嘈杂的声音惊动了舱里的人,云炎和小杜也很快赶了过来。 听了夏明翰的叙述后,云炎也照样往江对岸看去,江边是一个平静的小镇,面江处用青麻石砌出一排石阶,一湾小港,除了港口的广场处矗立着一扇麻石牌坊以外,实在与一路上见过的不少小镇小港没什么两样。 小杜忽然啊了一声:“云炎,你看看那牌坊上的字,是不是古风依旧?” 云炎又看了一会,点头道:“没错,就是这几个字。” 小杜的脸色剧变,他曾经跟着薛鹏去过陈家村,也曾经见到薛鹏被陈家村的村民打到不**形的样子,自然知道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他问道:“柯老爹,这附近有个陈家村吗?” 柯老爹想了一下道:“这附近没听说有个什么陈家村的。”小杜听了神情一松,谁知柯老爹又接着道:“不过倒是有个陈家塅。”他没注意到小杜的脸色陡然一黯,却摇头晃脑地唱起了歌谣:“长沙之北是望城,望城有个丁字镇。丁字镇上陈家塅,松柏常青遗古风。” 夏明翰道:“呵呵,这歌谣还挺压韵的,有什么含义吗?” 柯老爹道:“你看这里的地形,一条小河横切过来流进湘江,看起来就象个丁字一样,所以这里就叫做丁字镇。传说以前有一对叫做陈松陈柏的兄弟,哥哥陈松考了文状元,娶了长沙王的女儿,就安家在这丁字镇,弟弟陈柏考了武状元,到处南征北战去了。谁知后来陈松的老婆,就是那个郡主,居然和一个苗人私通,还毒杀了陈松。” 阿莲在旁边道:“哟,那不就和潘金莲一样了吗?” 阿多和小杜都是知道云炎的背景的,一左一右站到云炎身边,生怕他会突然彪。云炎倒是面色平静地听着柯老爹继续往下说:“后来陈柏听到消息,带兵杀了回来,围住长沙城攻打了两个月,终于逼长沙王把那对男女交了出来,直接抓去沉了塘。不过陈柏也因为这件事犯了王法,被朝廷赐死了,后来听说他儿子也考取了武状元,另外又有一段故事,那我就不知道了。” 阿莲点点头道:“原来每年这丁字镇要搞一个浸猪笼的活动,就是为了纪念这个事啊。不过那对狗男女确实是死有余辜,怪不得陈家的人那么恨他们呢。” “你知道什么?”云炎铁青着脸开口了:“那个苗人和长沙王郡主本来就是一对情侣,是陈松仗势把他们强行分开的,而且当时他们只不过久别重逢说了几句话,被陈松撞见就硬说郡主辱没门风,不由分说就要把他们都抓去沉塘,哼哼,这样的人要是撞到我的手里,一样也是杀了。” 在众人的印象里,云炎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会突然起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大家都被吓住了,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薛鹏这时已经慢慢坐了起来,他轻轻擦去嘴边残留的血迹,低声问道:“柯老爹,这个牌坊就是陈家人立的吗?” 柯老爹道:“本来这里没有这个牌坊的,几年前从湘西又迁过来一支陈家的亲族,这个牌坊就是他们那一族人仿造他们家乡的样式立的。” 薛鹏点了点头道:“柯老爹,我头晕,我们不要再在这里停留了,还是赶快去长沙吧。” 再次开船的时候,船上的气氛忽然变得很诡异,云炎一直站在船头紧紧盯着那扇“古风依旧”的牌坊,而薛鹏躲在船舱里也是不眨眼地瞄着那扇牌坊,看着看着,牌坊似乎变成了小不点陈飞的笑脸,直要把他所有的虚伪全部击破,让痛苦和耻辱重新把他整个身心全部占据。他们两个既是这样,小杜和阿多自然是噤若寒蝉,其他的人感觉无趣,也都不说话了。 幸好船行甚速,不一会就转过弯去,再也看不到牌坊了,到得过了霞凝,薛鹏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平常,又开始与大家有说有笑起来。当夕阳的余辉穿过岳麓山的林峰,投起湘江的金波荡漾时,柯老爹通知大家,长沙到了。 第一百五十五节 才别患难客,又遇虎狼师 在潮宗门泊下了船,柯老爹就笑眯眯地一一把船客们送下船去。阿多下船时,眼睛不住地往船舱里面瞟,薛鹏学着他的样子也往船舱里看,看见舱里一双乌溜溜地大眼睛正在透过舱窗的破洞往外面瞥,就是不知道是在看的哪个。 柯老爹笑呵呵地问薛鹏道:“老板,这趟船坐得还舒服吧?” 薛鹏也笑道:“真是不错,老爹人好,船也划得好,我看一路上很多船都没你划得快哦。” 柯老爹昂然道:“那可不是我吹牛,我年轻的时候别人都夸我是疾风手,划起船来象飞一样,要是不用帆的话,什么样的快船都划不过我这破船。嘿嘿,现在人老了,身手跟不上了。对了,老板以后要坐船的话可还要光顾我哦。” 薛鹏道:“那是当然的,这次我们可能要在长沙呆上好几天,不然就还是坐你老人家的船一起回去,岂不是好?”柯老爹笑着连连点头。 柯老爹的船划开一道水线驶入金灿灿的江面,即将沉下山去的夕阳如同金黄色的帽子正正地戴在老人头上,人船如画,山水如图,船只就在这图画中渐摇渐远了。 夏明翰要回家,薛鹏他们要去雅礼找金岳霖,只有米老师一家人不知何去何从。他们本来就是被人从岳阳赶出来的,完全没有一点准备,只是想到长沙或许会多些机会,所以懵着头就过来了,现在只能了无头绪地站在码头上呆。 薛鹏他们帮着出了很多主意,甚至提出让阿多去找他原来的同事运动一下,可是阿多却只管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薛鹏想到他的劣迹,想来这家伙在同事中的口碑应该不会太好,只好作罢。 夏明翰叫完黄包车回来,看见大家都是愁眉苦脸,了解情况后笑道:“哈,这个问题好解决,我的几个同志例如徐特立、谢觉哉都是有名的教育家,到时候我托他们帮你想想办法就好了。” 米老师大喜,对夏明翰千恩万谢,然后带着妻小先去找地方安顿。夏明翰站在黄包车上叫道:“我家就在浏城桥下,到那里一问郑家彩绣就能找到了,薛老板,有空也来我家里坐坐吧。” 黄包车飞也似地跑开,把薛鹏的答应声远远地抛在后面,也不知道夏明翰听见没有。薛鹏转过身来对阿多道:“好了,现在就我们几个人了,这长沙城你是住过的,你就带路去找金岳霖吧。” 阿多一下就来了精神,大声道:“不是我吹牛,这长沙城里的大街小巷,没有我没去过的,许多土生土长的长沙人也不一定比我路熟。” 薛鹏用鼻子嗤了一声道:“当然了,你专门干些窃玉偷香的事情,要是路不熟,早就给人抓住打死掉了。” 阿多脸上一红,马上王顾左右而言他道:“恩,这里是潮宗门,沿着江边一直走,到了雷家园转弯上去,到了先锋厅再转弯,走上南正街以后再往右转,穿过坡子街走到樊西巷,就可以找到老金了。” 薛鹏被他转啊弯的绕晕了头,马上道:“不用说得那么多,你在前面带路就好了,我们跟着你走。” 走着走着,小杜忽然道:“看来这长沙省城也不怎么样嘛,天还没有全黑,路上就见不到几个人了。” 阿多抓抓头道:“不对啊,以前这条道上很热闹的,到处都是路边摊,口味虾、口味蛇、唆螺、兰花干、臭豆腐,唉呀,说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正说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随着这声音,从暗影里跑出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踩着整齐的操步往这边小跑过来。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见到这场景,纷纷躲入路旁的家舍店铺中,而薛鹏等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愣愣地站在路中间呆。很快这队士兵就来到了薛鹏身前。 薛鹏正要询问,带队的一个小胡子军官就很不耐烦地道:“快让开,别在这里挡路。“薛鹏连忙躲到一边。 哗啦一声,却是小杜走避不及,被个士兵推了一下,把肩上挑着的箱子碰到了地上,偏偏箱子的锁扣又没扣紧,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短枪掉了出来。 这一下就象捅了马蜂窝一样,士兵们的长枪如林般高举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如临大敌地纷纷指向了薛鹏几人。 小胡子军官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旁边一个小队长道:“不用问了,看他们的样子不是土匪就是江洋大盗,要不就是北洋军的奸细,直接抓起来关到白楼里去好了,肯定错不了。” 几个兵扑上来就要给他们搜身,薛鹏给小杜他们使了个眼色,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给薛鹏搜身的是个小个子士兵,他先从薛鹏的上身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银洋来,兴奋得大叫起来。他的叫声马上把其他士兵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催促着小个子继续往下搜。 小个子满怀期待地摸向薛鹏的腰间,果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革囊,看起来分量还真不少。小个子一下子几乎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张开大手就往革囊里面捞去。 哎呀一声惨叫,小个子捂着手仓皇地退出去老远,他的手上满是鲜血,手掌正中还扎着一把尖利的飞刀。小胡子军官原本还在和那个小队长说着话,这时也马上走了过来。他用手枪顶住薛鹏的下巴道:“说,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薛鹏被他的枪口顶得颊上的肌肉都变了形,勉强答道:“这都是跑江湖保命的玩意,长官,带几把飞刀不犯王法吧?” 小胡子军官狐疑地收起枪,退到一边去和小队长商议去了,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可是以薛鹏的耳力还是听到那个小队长正在低声对小胡子军官道:“连长,这几个家伙来历不明,身上又有刀又有枪还有这么多大洋,多半就是江洋大盗了。我看他们就是抓进去也多半是要毙掉的,不如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他们都做了,那些大洋你拿一半,剩下的留给兄弟们去找点乐子,岂不是好?” 薛鹏听得大怒,见那小胡子军官似乎意有所动,便要招呼云炎动手。正在这时,一个士兵从革囊里翻出来一封信,抖了抖,就要丢在一边。小胡子军官看见了,叫道:“把那信拿来我看看。” 士兵满脸不高兴地把信拿过来,嘴里还嘟噜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银票。” 小胡子军官没理他,取过信来就着旁边店铺投出的昏暗灯光一看,信封上赫然写着“戴笠亲启”四个大字。小胡子军官感觉一道凉气从头到脚直浇下来,前一段广州政府的财政部长宋子文来长沙的时候,自己也曾参与护送,见到过这个做为随从的戴笠。 一个随从,本来是根本不可能让人多看两眼的,可是小胡子军官小时候砍柴被狼咬伤过,他一看见戴笠的眼睛,就象当年看见的狼眼一样,让他不寒而栗。这个戴笠虽然不喜欢抛头露面,好象总是躲在角落里窥伺着旁人,可是小胡子军官也间接打听到了他是广州政府军蒋总司令最喜爱的学生之一,虽然只是黄埔六期生,却连许多黄埔一期的成名人物也不敢惹他,而且听说上面还有意要让他筹建个什么特务机关。小胡子军官当时就下定决心,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也绝对不要去惹这只狼。 小胡子军官板得生硬的面孔马上转成了一副笑脸,变换速度之快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他热情地笑道:“原来是戴先生的朋友啊,怎么不早说呢?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小崽子们,还不快把东西收拾好还给这位先生。。。。。。。”他忽然声音一窒,飞刀、短枪、白花花的大洋,这些人简直太可疑了。现在自己的大老板唐生智一直和广州政府关系暧昧,不住地向着南边抛媚眼,可是听说广州政府怀疑唐的诚意,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实际的援助。最近听说南边派人过来调查唐的动向,戴笠是第一拨,看样子眼前这些人就是第二拨了,自己要是得罪了他们,不但广州政府饶不了自己,就是唐生智也多半要向自己问罪的。想到这里,他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六节 将错便就错,似真还非真 不要说薛鹏他们,就连士兵们也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长官为什么会如此的前倨后恭,简直好象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那个小队长倒还有点机灵,马上想到这几个人可能来头不小,便也马上低眉顺目,曲意逢迎,乖得象只兔子一样。一看到他的动作,那些士兵也都不是傻子,纷纷抢上来帮着捡革囊,提箱子,倒象是薛鹏养的家丁一样。薛鹏隐隐猜到这个军官态度的转变应该和王亚樵的那封信有关系,不过他也不去点破,乐得享受这些人的巴结。 小胡子军官看到他们重重的行李,便问道:“几位是第一次来长沙吧?要不要我帮你们安排住处呢?” 阿多站出来道:“不用了,我们有朋友住在南门口,自己找去就行了。” 小胡子军官看清楚阿多的样子以后,又吓了一跳。这年头,在国人眼里金头蓝眼睛的洋人还是比较神秘和高人一等的,这群人居然用个洋人做随从,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他赔着笑道:“现在长沙城里比较乱,还是小心点好。” 薛鹏问道:“长沙不是省城吗?怎么会乱呢?还有这街上怎么会这么冷清呢?” 小胡子军官道:“其实长沙一直以来都是很平静的,就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小队长在一旁抢着道:“我知道,第一,传说北边吴大帅不满意唐长官逼走赵恒剔坐得湖南,就要派兵打过来了,传言多了,大家都很紧张;第二,最近街面上不知从哪来了一群湘西土匪,到处惹是生非,把长沙城搞得鸡飞狗跳;第三,这一段搞拆迁,许多拆迁户不满意赔偿方案,都纷纷出来闹事上访,也让我们不得安宁。” 薛鹏好奇地道:“拆迁?拆迁是什么?” “你看这条路,两边这么多房子商铺,以前也算是条繁华街道了,可是自从唐长官搭上广州政府以后。。。。。。”小胡子军官收住声看了一眼薛鹏,没看出薛鹏脸色有所变化,就放心地说下去:“他为了向广州政府表示诚意,就决定在长沙大兴土木来纪念故总理孙中山先生,这里的路面要拓宽成一条大马路,以后就叫中山路,前面的先锋厅那里要建一座钟楼,以后就叫中山亭。总而言之,唐长官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记住孙先生的丰功伟绩,扬孙先生的遗志,让三民主义的旗帜在长沙城里高高飘扬。” 小胡子军官说得口沫横飞,薛鹏却是暗暗好笑,自己又不是广州政府的人,他这么急着在自己面前表露忠心做什么。薛鹏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明什么是拆迁呢。“ “哦,对了。这条路既然要拓宽,那么肯定要占用到旁边的不少民居,那些民居的主人当然就不乐意了。听说这次本来上头拨了不少钱下来作补偿费用,可是都给拆迁办的家伙吞掉了,分到屋主手上的只有可怜的一点点。那些屋主有的去上访告状,有的坚持不搬,也有的忍气吞声收了钱就搬走了。拆迁办的人对付不听话的钉子户也有绝招,要么说说好话许些空头支票先骗把你骗走再说,要么找些不三不四的人每天来骚扰你或把你暴打一顿,还有更绝的就是在半夜里装鬼吓你,总而言之就是要在规定的期限之前把所有地方都清理干净,到时候把这些旧屋子一推倒,就可以直接开工了,这个事就叫做拆迁。“ 薛鹏笑道:“我看你好象对那些什么拆迁办的人很有意见嘛。” 小胡子军官把头仰得老高:“那当然了,这些家伙左捞右捞的捞了那么多,却连点油星都不漏出来让我们兄弟尝尝,还要我们整天巡逻保护他们,就是菩萨也会火的吧?”他这么一说,那些士兵都我心戚然地大点其头。 果然,走了不多远就看见路旁残垣断瓦散落一地,一只野狗在瓦砾堆上吃力地刨着什么,见有人来,叫了几声就跑开了,透过破烂的窗洞,可以看见几个老妇正围在一起煮着什么东西,清风徐来,吹起她们的满头白,和风中飘飞的废纸残叶,如月下舞动的魂灵。 云炎忽然指着前面一排简陋的白房子道:“不是说要拆迁吗?怎么这里有这么多新建的房子呢?” 那个小队长抢先答话了:“哦,这些啊,都是新建的精神病院,刚才废墟里面那几个老太婆就是给院里的人做饭吃的。” 薛鹏疑惑地问道:“精神病院?怎么会有这么多房子?难道长沙的精神病人很多吗?” 小胡子军官道:“这还不都是他们从广州那边学来的,听去过广州的人说,那边现在是国民党和g产党一起掌权,而g产党里面有个专家曾经对记说过:根据斯大林定律,他可以负责任的说,凡是不服从领导安排,上告信访,跟政府做对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有精神病的。拆迁办这些去学习的人把这段话就当作是圣旨一样,只要是拆迁闹事的全部都做为精神病关起来,别人一问他们还可以振振有辞:这是广州政府的专家说的,一句话就把人堵了回去。到后来抓的人实在太多了,原来的精神病院装不下,就在这里修了一排白楼专门关人。妈的,要不是拆迁办的家伙闹得乌烟瘴气,我们兄弟哪里用得着这么晚出来巡逻?平时我们这个时候都在窑子里搂着姐儿快活呢。” 此时夜幕已经低垂,四面俱已死寂漆黑,呼啸的风吹过荒弃的房屋如同凶兽的嘶吼,只有白楼里投出来的一排昏暗的灯光和楼里不时传出来的“冤枉啊,放我出去”的喊声还能让薛鹏他们感觉到自己尚在人间,而不是已经坠入了血域魔窟。 走了一段,小胡子军官道:“你们要去天心阁找宋部长的话,走到前面路口右拐再一左拐直走就到了,兄弟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送了。” 薛鹏刚要道谢,阿多插进来道:“我们不是要去天心阁的,我们是去樊西巷。” 小胡子军官又满腹狐疑起来,这些人要说是广州政府的人吧,却又不象,看起来一个个都土不拉几的,而且说起广州的事来好象全都不知道。常年打雁,今天可不要给小家雀啄了眼睛,想到这里,他冷不丁道:“老细,唔系伊条路,系嗰条路。” 薛鹏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接道:“唔该哂,请问系度仲有几远吖?” 小胡子军官疑心顿消,笑容整个都堆到眉毛上来了:“唔系好远,转个弯咪到啰。” 薛鹏笑道:“亚生嗰白话真系好犀利概。” 小胡子军官讪笑道:“哈,我老婆正好是广州人,所以我也学了那么几句,倒让先生见笑了。这里去一路上都很安全,我们也该去继续巡逻了,就此告辞。”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道:“对了,我叫曹万宏,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连长,以后还麻烦先生在宋部长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薛鹏笑着答应了,心想这次倒是借了这个什么宋部长的光了,不但没被当作精神病关起来,还享受了一把官兵护送的待遇,就是不知道这个宋部长是何方神圣。 阿多凑到薛鹏身前道:“老板,你和那家伙讲的是什么鸟语啊,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薛鹏道:“哦,那是广州白话,和官话差别很大,难怪你听不懂。” 小杜羡慕地道:“薛大哥真厉害,连广州话也会说。” 薛鹏笑道:“我本来就是广东人,会说广州话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句话一出口,那三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云炎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土生土长的湘西人呢,怎么居然是广东来的?” 薛鹏自知失言,连忙把话题转开,云炎见他这样,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闷声跟着阿多往前走。 长沙的街道,大多以麻石铺成,走上去坑坑洼洼的硌脚,白天光线强时还好一点,到了晚上小巷子里路灯昏暗,那些麻石路面几乎就成了一个个陷马坑。薛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感觉自己的脚趾给那些坚硬的麻石碰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几次想要停下来,阿多却总是道:“别停了,马上就到了,进了门再去休息吧。” 如是几次以后,薛鹏终于生气了:“你老说马上就到,到底还有多远?我可再也走不动了,鞋子都给磨开口了。” 阿多笑嘻嘻地指着前面一间低矮的院落道:“哈哈,不就是这里罗。” 第一百五十七节 布袜夺魂阵,斗鸡百户侯 薛鹏仔细看了看,这间院落又破又矮,,院墙低得好象只要抬抬腿就能跨过去一样,院子里黑洞洞的,两扇大门斜斜地倚在门框上,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散架。 阿多大模大样地走到门边,敲了足有几分钟,却始终不见人来开门,薛鹏一**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边检查脚趾一边道:“看样子是没人在家。” 阿多道:“不可能啊,他晚上一般都不出门的,应该是睡得太死了吧。”他退后一步,对着院子里大声喊道:“老金,老金,你在不在家啊?出来开开门。” 他连着叫了几声,院里依然是全无动静,倒是旁边的屋子里有人骂开了:“哪只猪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嚎丧啊,再叫一句看老子出来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阿多眼睛一瞪,就要捋袖子找上门去打架,薛鹏拦住他道:“算了,本来就是我们不对,老金应该是出去了,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等吧。” 几个人无聊地等了半天,依然不见半点动静,小杜忽然站起来道:“我看这院墙很矮,不如我翻过去把门打开,我们先进去休息等他也是一样啊,何必要坐在这里吹风呢?” 薛鹏和云炎对望了一眼,点头同意了,小杜摩拳擦掌地正在寻找下手的地方,忽然从街口拐过来一个人,也不看路,就这么低着头往前直冲,怀里抱着的一只鸡还在咯咯咯地叫个不停,一望可知是个偷鸡贼。 阿多正是等得一肚子气呢,上去一把揪住那人喝道:“该死的贼,从哪里偷的鸡?” 那人被他这一喝吓得浑身一抖,鼻梁上的眼镜几乎掉到地上,怀里的鸡也呱呱叫着跳到地上乱跑起来。他慌慌张张地抬头一看,讶道:“阿芒多,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多定睛一看,也高兴起来:“老金,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都等你半晚上了。啊哟,不对,老金,你怎么跑去偷鸡去了?不会穷得这么厉害了吧?” 金岳霖有点不高兴了:“什么偷鸡,这本来就是我的鸡,哎呀,鸡跑了,快追,快点拦住它。”阿多和小杜连忙七手八脚地忙着抓鸡,薛鹏却在旁边看得几乎要笑破了肚皮。 这只鸡也许是难得有次机会能够获得自由,兴奋得上蹿下跳,欢鸣不已,偏偏这时光线又暗,那三个人左遮右挡的居然就是抓不着它。鸡高傲地抬起头嘲笑他们的无能,似乎不屑于再和他们纠缠,一扭脸朝着云炎跑了过来,急得阿多在后面不停叫道:“云炎,快挡住它,别让它跑掉了。” 鸡正溜着欢往前跑,忽然一下急停,立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金岳霖几步赶了上来,揪住它的脖子骂道:“叫你再跑,叫你不听话。”忽然他的声音也一下戛然而止,好象被人用剪刀一下剪断了一样,也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小杜和阿多这时也跑了上来,顺着金岳霖的视线往地上一看,也都有点呆。只见地上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蜈蚣正在缓缓游动着,浑身淡绿色的纤毛在黑夜里似乎也是清晰可辨。按说鸡应该是蜈蚣的克星,可是金岳霖手上的鸡见到这只蜈蚣就象见到克星一样,居然不停地起抖来,连金岳霖似乎也被传染得浑身抖了。 小杜回过神来,笑道:“别怕,这是云炎的灵物,不伤人的。”阿多不满地对云炎道:“云炎,这么晚了把你的灵物放出来做什么,咬到小孩子怎么办,就是咬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嘛。” 云炎笑了笑没说话,一挥手,那只蜈蚣就立刻消失无踪了,鸡的眼睛转了转,似乎还想趁势飞走,却被金岳霖死死按住了。 阿多走近来一下揪了一大把鸡毛下来:“这只死瘟鸡,还挺会跑的,对了,老金,你刚才说你偷这只鸡要干嘛?” “什么叫偷啊?这是我自己的鸡,我要训练它去参加斗鸡比赛的。” “斗鸡?”薛鹏几人都感觉不可思议,看着他手上的鸡膘肥体壮的,还被阿多揪了一把毛下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只是一双眼睛骨碌碌的乱转,看起来倒象有点机灵的样子。 金岳霖忽然想起来道:“对了,阿芒多你不是留在湘西了吗?怎么又跑回长沙来了。” “哈哈,我是特地来长沙找你的哦,你看,这就是我的老板,你也见过的。” 金岳霖这时才注意到薛鹏的存在,在大丰集的时候,他对薛鹏的印象非常之好,所以在黑夜里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他马上伸出手来:“你好。。。。。。你叫什么来着?” 薛鹏笑道:“我叫薛鹏,这次是沈岳焕叫我专程来给你送一封信的。” 金岳霖高兴地道:“老沈的信?快给我看看。”他顺手把鸡递给阿多,接过信来就着路灯投下的一点光线费力地看着。 阿多侧头看着鸡,鸡也侧头看着他,人鸡之间用眼神进行了充分友好的沟通,就双边问题达成了共识。阿多突然道:“老金,你这个笨蛋,干嘛不进屋去看啊,怪不得你的眼睛近视得这么厉害了。” 金岳霖这才反应过来:“哦,对对,大家快请进屋吧,屋子里乱了一点,大家别嫌弃哈。” 刚一打开大门,一股浓重的臭味迎面而来,让没有来得及准备的薛鹏几乎一下子窒息而死。顺着臭味一看,在院子边缘的木架上晾着一排臭袜子,几乎把院墙都给熏黑了。 阿多早有准备地把鼻子捂得严严实实的,瓮声瓮气地道:“老金,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邋遢的,早就叫你去找个女人来帮你整理一下,就算是专门给你洗洗袜子也好啊。” 金岳霖笑道:“别开玩笑了,哪会有女人专门来给我洗袜子的。” “我以前给你介绍过那么多的女学生,都是争着要来给你洗袜子的哦,只是你看不上人家而已。” 一进到房间里面,那股臭气一下子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一扑鼻而来的书卷香气。等到金岳霖把油灯点上,薛鹏看见整个房间里扑天盖地的全部是书,横向到底,纵向到边,几乎都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了。金岳霖一边把书堆稍为整理一下一边道:“阿芒多,我对女人的观点和你是不一样的,我不会把男女关系看得那么随便,对我来说,一个肯给我洗袜子的女人,一个我肯让她帮我洗袜子的女人,一定会是那个陪伴我终生的女人。” 阿多笑嘻嘻地道:“是吗?原来给你洗袜子也是要争取机会的啊,就是不知道哪个美女能有这个福分了。” “呵呵,为什么一定要是美女呢?只要能够知我,懂我,理解我,愿意默默地陪我走过这一生,也就够了,只是,这世上能够理解我的女人可能还没有出生吧。”金岳霖看着窗外的星空,神情异常落寞。 阿多不以为然地一扬手,却浑没注意到手上还提着那只鸡,随着他手势一动,那只鸡也扑腾起了翅膀,顿时扬起漫天鸡毛。 金岳霖连忙一把把鸡夺了过来:“哎呀,你小心点,这只大将军是我好不容易淘回来的斗鸡品种,我还要靠着他去把街口的小邓,小齐全都赢了呢,你别给我把毛全都抖散了。” 阿多笑道:“现在你也开始赌钱了哦?我记得你以前是个乖孩子的嘛。” “我没有赌钱喔,我只是和街口的小孩子赌些糖果、水果什么的,呵呵,也不是真要他们的,只是为了图个开心而已。” “你刚才这么晚出去也是去和小孩子斗鸡吗?他们不回家的吗?” 金岳霖很神秘地道:“不是,我是去训练我的鸡去了,也不能老输啊是吧?” “训练,你怎么训练?给它上课做作业?还是讲你的哲学大道理?” “嘿嘿,有句成语叫做呆若木鸡,你听过吗?我只要把它训练成象只真正的木鸡一样,那时侯小邓小齐的鸡看见它就要望风而逃了,哈哈。” 薛鹏进屋以后一直在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和直积到天花板上的一堆堆书,这时也被他们的谈话引起了兴趣:“那金先生有没有把这个木鸡训练出来呢?” 金岳霖得意地道:“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训练,虽然还没有完全达到呆若木鸡的状态,不过基本上已经比较能够听我的号令,叫它往前就往前,叫它往后就往后了。” 薛鹏更感兴趣了:“真的有这么神奇?不如给我们示范一下吧。” 金岳霖煞有介事地清出一块空地来,把鸡安安稳稳地在上面,然后对着鸡比划了一阵,大叫一声:“定”,那鸡果然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不动了。 第一百五十八节 岳霖趣雅金,开慧板仓杨 金岳霖大为得意,又道:“往前走,往前走。”鸡看了看他,干脆没理他。金岳霖急了,叫道:“大将军,听话,明天去挖蚯蚓给你吃。”可是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鸡就是不理他,金岳霖大感没面子,狠道:“你这么不听话,明天把你煮来吃掉。”阿多叫好道:“好主意啊老金,不过我还是喜欢红烧多一点。”金岳霖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不停地给鸡打气加油。 云炎微笑着道:“不如让我来试试看。”金岳霖看了看他,马上把位置让了出来。云炎刚一走到鸡面前,鸡马上把身子全部伏到地上瑟瑟抖,连冠子都耷拉了下来。 云炎的手指动了动,鸡好象被打了强心针,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而且精神抖擞连毛色都似乎更光亮了一些。云炎摇动着手指,鸡也随着他的手指前后左右地走动,倒象是在踩着音乐跳舞一样,把金岳霖看得眼睛都直了,盯着云炎的手指直流口水,简直恨不得上去摸摸。 云炎在鸡的大红冠子上点了一下,鸡冠的前面一点顿时显得有点绿油油的了,云炎左右看了看,觉得比较满意了,就对金岳霖道:“以后它出去,别说是木鸡了,铁鸡在它面前也不敢动一下,就是黄鼠狼也不敢来招惹它。” 金岳霖开始高兴得几乎都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忽然正色道:“不行,我斗鸡只是为了兴趣,为了逗小孩子玩的,不是真要赌个什么生死胜负,还是请你把鸡恢复原样吧,我可不想被小孩子说我是个不诚实的人。” 云炎笑了笑,又把鸡冠上的绿点拂去,鸡好象生过一场大病一样,蔫蔫地趴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了。 薛鹏对金岳霖道:“金先生,你还是快看看信吧。”金岳霖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我还没看信的。”他以飞快的速度把信看完,自言自语道:“老沈说他在岳阳办完事就会去北平,不过看信里的意思他似乎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却又不肯对我明说,真是急人。” 薛鹏笑道:“我在来长沙的路上,已经把他那点后顾之忧给解决了。” 金岳霖高兴地道:“那太好了。。。。。。”正说着,忽然外面大门被敲得山响,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声叫着:“老金,开门。快开门。” 阿多一下跳了起来:“哈哈,老金,平时你都装得道貌岸然假正经的样子,原来却在夜里偷偷会女人呢,老实交代,外面是哪家的名门闺秀啊?”金岳霖一张脸涨得通红,分辨道:“哪有的事,你别乱说。。。。。。。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出去没多一会,院子里就传来女人的埋怨声:“我的天啊,老金,这才几天没来你这就这么臭了啊,你也抽空去洗洗袜子啊,真要臭死人了。开慧,你让孩子们把鼻子都捂好哦,可不要被熏坏了。” 随着金岳霖不住的道歉声,门外呼啦啦进来好几个人,进了门以后整齐地把捂住鼻子的手松开,不住地在鼻子周围扇着风,似乎要把臭气都赶开。仿佛被这动作传染,屋子里的人也一起扇起鼻头风来,那场面,何其壮观啊。 等到大家都慢慢停下来,薛鹏看见进来的是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女人明显还大着肚子,另外一个看起来好生面熟,再想想原来也是在大丰集见过叫做蒋伟的女子。 蒋伟略有点迟疑地道:“老金,家里来客人了?” 金岳霖道:“是啊,说起来你也认识的,上次我们在湘西一起见过的哦。” 蒋伟仔细地看了看薛鹏,高兴地道:“对哦,真的认识,我们家也频还一直说你学识渊博,困在湘西真是可惜了呢。” 薛鹏也笑道:“呵呵,过奖了,胡先生谈吐风雅,出口成章,我也是很佩服的。” 蒋伟兴奋起来:“哈,你别这样夸他,他这人啊,一夸就不知道南北东西了。对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闺中密友,杨开慧女士,和她的两位小公子,哦,不对,应该是三位,哈哈。” 薛鹏正要客气一下,金岳霖却抢问道:“杨开慧?是杨昌济老先生的千金吗?” 看到那女子含笑点头,薛鹏也有些激动了:“是板仓杨家?” 得到肯定答复后,薛鹏道:“早就听说杨先生国学精治,我在湘西的时候曾经多次想到府上请教一些问题,可总是脱不开身,后来听说杨先生不幸去世了,真是好生懊悔。” 杨开慧相貌普通,眼睛小而有神,文雅间隐隐透出几分傲气,她微笑着道:“先生客气,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结交象先生这样的年轻人了。岸英,岸青,过来叫叔叔好。” 看到两个三四岁左右,连路都走得不太稳的小男孩过来见礼,薛鹏一下子慌了手脚,尴尬道:“哎呀,这次出来匆忙,没有带什么见面礼。”杨开慧连忙笑着说不用。 金岳霖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人还在街上做什么,你不知道这一段长沙不太安宁吗?还带着这么小的孩子。。。。。。” 蒋伟道:“今天我们去西湖桥那边参加码头工人的会议,本来是不会搞这么晚的,结果会上起了一点争执,就耽误了一些时间。刚才在回家的路上觉好象有人在跟踪我们,毕竟我们两个都是女流之辈,还带着两个孩子,凡事都要小心点好,刚好想到你就住在这附近,就先到你这里来躲一躲了。” 薛鹏道:“有人跟踪你们?是土匪吗?” 蒋伟道:“不象,看那样子应该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应该是特务。” 金岳霖讶道:“唐生智不是表示要和广州政府合作吗?听说凡是国民党和g产党的活动都可以公开进行了,怎么还会派特务来跟踪你们?” 杨开慧淡淡道:“不是唐生智的人,是国民党。” 薛鹏和金岳霖都是有些吃惊,国民党不是和g产党在搞合作吗,怎么会动用到特务了呢。不过他们俩对这些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也就没有多问。金岳霖忽然想起来道:“对了蒋伟,老沈来信了。” 蒋伟高兴道:“沈岳焕?很久没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信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在蒋伟看信的工夫,杨开慧的两个儿子对地上的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都争着要去摸摸它。这只鸡今天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先是被蜈蚣吓,然后被阿多拔毛,还无缘无故戴了一会绿帽子,现在又被两个顽童抓来抓去,已经被折磨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眼睛都不怎么张开了。 蒋伟看完信,笑着道:“这家伙总算肯从那山沟沟里又出来了,我还以为他准备一辈子守在湘西了呢。”她忽然想起什么:“我说老金,你这个不洗袜子的习惯该要改改了,天啊,我要知道是这个臭味,宁愿被特务抓去也不要进这个院子里来了。你干嘛不去讨个老婆呢?我知道有很多女学生都很崇拜你的哦。” 金岳霖负手而立道:“天下茫茫,有哪个女人配得上我的。” 这一句话明显得罪了两个女人,杨开慧脸色一沉道:“小伟,我看外面那些特务应该已经散了,我们还是先告辞了吧。” 薛鹏道:“现在外面那么黑,路上又不那么安全,我看还是找人送送你们吧。小杜。” 小杜应了声,正要站出来,云炎道:“别让小杜去了,他每次出去不是被打就是捡个人回来,还是我去跑一趟吧。” 薛鹏笑道:“你要去自然是万无一失,不过你不熟路,让阿多和你一起去吧。” 等到他们走后,薛鹏对金岳霖道:“金先生,这次来长沙,可能要打搅你几天了。” 金岳霖笑道:“说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你帮我送信来,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呢。这样吧,反正你也没来过长沙,明天我就带你到处去逛逛。” 薛鹏连忙道谢,小杜环顾着周围的书堆,口里不住地啧啧连声道:“金先生,你读了好多书哦,你真有学问。” 金岳霖笑了起来:“这些书我好多还没看过呢,有些书啊,在书店里看到就觉得眼热,非要买回来不可,结果买回来又没有时间看,或看了几页又不想看了,就堆在那里了。” 第一百六十节 万恶屁为首,百臭脚为先 薛鹏对何凤山非常感兴趣,绕来绕去的问了他很多问题,几乎连他祖坟何处都快问出来了。何凤山显然是被他吓住了,虚掩了几招便卖个破绽落荒而走,薛鹏看着他的背影犹在恋恋不舍。 阿多狐疑地道:“老板,你不会是为我省一点酒钱,故意把他吓跑的吧。” 云炎哈哈笑道:“哪里啊,他这是又动了爱才的心了,不过人家还只是个中学生,你就别残害幼苗了吧。” 在薛鹏的笑骂声中,一行人继续往大街上走。走了不多远,只见一大帮人呼喊着就朝一个方向冲去,一边冲还一边叫着:“快走啊,可有热闹看了。”人流越聚越多,简直就象潮水一样奔涌过去,薛鹏等人试着挣了几次依然无法移到人流外面,也就只好听之任之的随便人流把自己裹胁而行了。 人流且住且走,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薛鹏踮起脚往前面看去,只见当中一个大石台,台前一座石碑大书“定王台”,台上有人布置花红彩缎,似乎在准备个什么典礼。 正看着,忽然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薛鹏低下头来一看,却是阿多在叫道:“老板老板,前面是什么动静,你也说一下啊,你知道我没你长得高,也没你看得远,闷在这里憋死了。” 薛鹏道:“前面有块碑写着定王台,不知道什么意思。” 金岳霖接话道:“哦,这是定王建的台,所以叫定王台。” “定王?是哪个朝代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长沙定王刘是西汉景帝刘启的儿子,传说他被封到长沙以后因思念自己的母亲,用车运轩、糈至长安敬奉母亲,从长安载泥土转到长沙,筑成一台,朝暮思亲,即登台遥望西北,这就是流传到现在的定王台了。(..tw无弹窗广告)有诗曾经道:黄叶纷飞弄早寒,楚山湘水隔长安。荒台蔓草凝清露,犹是思亲泪未干。” 阿多撇撇嘴道:“这个什么定王又没什么名气,有什么好说的。” 金岳霖推了推眼镜笑道:“他本人是没什么名气,不过他的六世孙就是汉光武帝刘秀。。。。。。” 正说着,忽然台上一番锣鼓齐鸣,薛鹏连忙又踮起脚去看。就这么一会工夫,石台之上已经又搭起了一个木台,木台上面彩旗飘飘,锦帐叠叠,正上方拉起一块小幅,大书着“以武会友”,下面又拉起一块大横幅,写着“龙虎大力丸杯超级武生大赛”,两旁还有对联写着“说英雄道英雄问天下谁是英雄,拳不败腿不败本世间东方不败”。 薛鹏把看到的跟大伙一说,云炎笑了起来:“以武会友,这倒挺有趣的,我们也上前去看看吧。”薛鹏笑道:“你不会也是想上台去会会吧?你一上去估计下面的人就全都跑没了。”阿多道:“你们想上前去也得看看情况啊,这么多人,哪里挤得进去啊。” 小杜道:“我来开路试试看。”他用尽全身力气要往前挤,可是前面的人墙好象铁墙一样,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等到小杜终于精疲力竭放弃时,已经挨了七个人的白眼,两个人的拳头,还被一个血盆大口的老女人骂了流氓。 正在无计可施,人群中忽然听见啵的一声,就好象酒瓶被打开的声音一般,随即一股腐臭之气在人群中迅速扑鼻而来。此时天气闷热,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本就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臭气一起,顿时人人直欲作呕。放屁人身边马上就空出来一个大圈,有人捂着鼻子痛骂他没有公德心,那人却一脸得色地大呼其气道:“不就是放个屁吗?难道你们都不放屁的吗?多么熟悉的味道啊,简直是沁人心脾。” 薛鹏使劲地捂住鼻子,心想自己太倒霉了,昨天闻臭袜子,今天闻臭屁,再这样下去都要成个逐臭之夫了。忽然他灵机一动,凑到金岳霖耳边说了句话。金岳霖刚开始不肯,可想想又觉得好玩,也就答应了。薛鹏马上找出些纸团来,分给大家一人两个塞住鼻孔,然后严肃地朝金岳霖点了点头。 金岳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把右脚从鞋子里抽出来,放到左脚脚面上摩了一下,又塞回到鞋子里。 人群突然静止了下来,就好象有人往青蛙鼓噪的池塘里丢了一块石头,大家面面相觑了几秒钟,不约而同地大叫一声:“逃啊”,迅速地以薛鹏等人为中心散出了一大块空地。薛鹏虽然已经把鼻子塞得严严实实的,但是昨夜的嗅觉似乎依然在鼻端萦绕,他完全可以想象那些人在经历怎样的悲惨境地,唉,金岳霖的那双脚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人间凶器了。 刚才那个放屁的人犹在深为陶醉地大呼自己的屁味,猛然一下吸到不属于自己的一股臭气,噎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呛得满脸通红。他好不容易才把手指插进自己的鼻孔里,长叹道:“真是臭中自有臭中手,我服了。” 就这样,薛鹏等人兵不雪刃地一路势如破竹杀到前边,开始还有人死活不肯让路,可是当金岳霖略略使出绝招以后那些拦路虎一个个都变成了蹿得最快的兔子,到后来许多人远远看见金岳霖便四散跑开,直到他们经过以后才又聚拢起来。 不管怎么样,薛鹏他们现在已经站到了台子的边沿,虽然背后还有人在指指点点,可是看见金岳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人群又慢慢地围在了一起。又等了许久,直到人们的耐心几乎要被这毒辣辣的太阳融化干净时,台子上锣声一响,从锦帐背后走出个人来,大家顿时哄笑起来。 这人身穿一身笔挺的西装,鼻上架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好象很斯文,可是他的西装实在太花了,就象个百变星君一样,而且一走出台就马上摔了个大马叉,活象是专门来出丑的,把所有人都逗得前仰后合的,所有的不满仿佛都在这笑声中化为乌有了。他整了整衣服,使劲拍了一下手掌,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停了一会,这人开口道:“今天难得各位这么有兴致来看我们的龙虎大力丸杯超级武生大赛,充分说明了大家对我们龙虎大力丸是多么的喜爱。当然了,龙虎大力丸投放市场多年,一直享有崇高的信誉,在消费群体中有着广泛的影响。俗话说,龙虎防虚,身体不再虚;有了龙虎大力,他好我也好;难言之隐,一服了之;今年过年不收礼呀,不收礼呀不收礼,收礼只收大力丸。” 这时台下有个男声高叫道:“是不是真的啊?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啊?” “当然,我们的大力丸是用桔梗、川贝、枇杷加上七种名贵药材精炼而成,不但疗效显著,味道还很好吃,真是只融在口,不容在手,实在是居家旅行、养家糊口必备良药。” 那个男声继续问道:“那么,在哪里才能买到呢?” 小杜凑到薛鹏耳边道:“说话的那个人肯定是个托。”薛鹏推推他,让他不要说话。 台上的西装男从兜里掏出一颗丸药来,笑道:“哈,这位朋友运气真好,我这里刚好有一粒,包你吃一粒想两粒,吃两粒想十粒,吃十粒想一盒。而且我还要隆重向大家宣布,今天到场的观众统统都成为了我们的幸运观众,原价一个大洋一盒的大力丸,现在只卖九毛九了。各位,九毛九一盒,九毛九啊,还犹豫什么呢,快拿起你们手中的钱包订购吧。” 台下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老是这一套,也不换点新花样,谁会上当啊?”“就是,还卖九毛九,上次在黄泥街才卖三毛钱呢,嘿,也没见人买。”就有脾气暴躁的吼了起来:“妈的你们在那传单说今天的闭幕式有节目看有礼品,老子们才过来的,你再在上面罗嗦半句,看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西装男连忙摆手道:“大家不要急,不要急,我们龙虎大力丸的创始人龙虎豹先生一直醉心武学,又关心长沙人民的身体健康,希望龙虎大力丸能够真正地为大家消灾解痛,所以投资举办了这个龙虎大力丸杯超级武生大赛。经过前几天的激烈角逐,今天已经是比赛的最后一天,即将产生最后的大奖得主。恩,这位朋友说大奖是什么,哈哈,大奖就是:由龙先生独家提供的,价值一百个大洋的大力丸一箱。”在所有人的嘘声中他继续道:“别急啊,还有呢,由怡香院提供的倩女追魂贵宾卡一张,由金盆岭洗脚城提供的金盆洗脚优惠券十张。。。。。。” 第一百六十一节 擂台龙虎斗,功夫老少评 他还没说完,台下已经人声鼎沸了:“还能报名吗?我要报名。”“兄弟,你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还是不要上去送死了吧,倩女追魂有我来就好了。”“放屁,我瘦归瘦,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了,乃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哎呀,谁踢我?看我的万佛朝宗。” 西装男笑眯眯地道:“看来大家对我们龙虎大力丸都是满怀感情的,这么踊跃的报名,说明大力丸是多么的深入人心。不过呢,这次大赛的报名截止日期早就已经过了,而且经过前几天的初赛复赛,今天我们的赛事已经进入了最后决赛阶段,由两位决赛选手决出大赛总冠军,独得大奖。当然,颁奖仪式过后我们还有更加精彩的节目。。。。。。” 他还没说完,下面的人早吵开来:“别废话了,快把那个什么鸟决赛选手牵出来遛遛吧。” 西装男大声道:“各位,现在让我们欢迎第一位高手高手高高手,来自泰山的石敢当。”话音未落,锦帐掀处已经闪出一条铁塔般的大汉,只见他上身穿件棉布小背心,下身穿条犊鼻短裤,身上筋肉处处坟起,毛戟张,令人望而生畏。 西装男得意地介绍道:“这位石大侠一身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功夫,又得白莲圣母亲传神功护体,可以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再加上他天生神力,曾经与东齐庙前举起千斤铜炉,江湖人称泰山石敢当。虽然石大侠身材伟岸不凡,可是他一身小巧功夫也是让人叹为观止,在昨天的比赛中,他在危急时刻使出葵花点**手,一举扭转了整个的战局,正所谓欲练神功,引刀自宫,葵花在手,江山我有,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咳咳,扯远了。(..tw无弹窗广告)” 他掏出手帕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继续道:“下面介绍我们另一位参赛选手,来自佛山的叶问。”随着他的话,从后面走上来一个看起来非常平凡的男子,个子矮小,几乎只能到石敢当的腰间,而且身形瘦弱,好象腰还没有石敢当的大腿粗,和石敢当站在一起简直就象是巨人身边的侏儒。 底下的窃窃私语一直不停,许多人看见石敢当油锤大的拳头,都觉得叶问的脑袋不见得前程远大,有个老大娘还冲着台上喊道:“那个小伙子,你不要和他打了,他一拳就会把你打死的。” 叶问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西装男却卖力地介绍道:“大家不要小看了这位叶大侠,他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威猛,可是拳脚却非常的威猛。他武功的招式叫做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光雷电掌,一掌打出,方圆百里之内,无论人畜、虾蟹、跳蚤,尽皆化成了飞灰。哈哈,说笑了,其实是我看现场太紧张,所以特别开个玩笑来搞活下气氛,大家不介意吧?言归正传,叶大侠的武功名堂叫做咏春拳,据说是一个女子所创,”他掏出个小本子来,看着念道:“集内家拳法和近打为一身,具有招式多变、出拳弹性、短桥窄马、擅寸劲的特点,理论和心法方面注重中线、埋踭、朝面追形、左右兼顾、来留去送、甩手直冲等,以最短距离和时间去进攻和防守。” 西装男还在口沫横飞,猛然抬头看见一个黑忽忽的东西当头砸来。他也算是反应迅速了,连忙地头闪过,定神再看时,飞来的却是一个破烂的鞋底。(..tw无弹窗广告)一个大汉在台下高叫道:“你娘的,快点开打,老子们在这里站了一上午了,没空听你在这里废话。” 西装男飞快地把本子收起来,右手一扬道:“比赛的规矩你们都已经清楚了吧?好,开始。”刚一说完,他马上往后一跳跳进锦帐中,看来是害怕被这两人的拳风所伤。 薛鹏正看得有趣,忽然听到旁边吵吵嚷嚷的,扭头一看,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正在挤来挤去,奇怪的是被挤的人不但不抱怨,反而还拉着他问东问西的,不肯轻易放他离开。 薛鹏奇怪地问道:“那人是干嘛的?怎么好象很有人缘一样?” 阿多笑道:“哈,那人是卖赌票的,赌台上谁能得这个冠军呢。恩,我过去问问盘口是多少。”薛鹏拉住他道:“不准去,我最讨厌别人赌钱了。” 胖子从左边挤到右边,又从右边挤到左边,台上两个人还是面对面站着没有半点动静。开始人们都还想着他们既然是高手,肯定要作势一会,可是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他们两人就好象睡着了一样还是一动不动。 下面的人开始着急了,大声催促着他们赶快有所行动,还有些人取出些杯杯碗碗来使劲敲打,场面混乱不堪。 有人道:“他们在搞什么鬼?难道都被点了**?” 另外一个道:“不会,他们应该是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对了仁兄,你不是说你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为什么不上去用你的万佛朝宗把他们全部收拾掉?” “咳咳,我的万佛朝宗威力太大,我怕会伤及无辜,所以。。。。。。。快看,他们开始了。” 大家顿时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到台上。只见石敢当缓缓伸出蒲扇大的右手,往叶问脸上摸去,叶问随手一挡,石敢当立刻把右手抽回,左手一拳狠狠轰向叶问的右肩,叶问一把搭上他的拳头往后一带,石敢当收势不住,往前冲了几步。叶问趁势一拳击中石敢当的胸口,却出金石之声,拳头直垂下来,好象受了点伤。 石敢当怪笑一声,开始肆无忌惮地大举进逼,双手双脚舞成了一片幻影,把叶问逼得连连倒退,满场乱退。可是不管转到什么地方,叶问都一直保持着正面对着石敢当,不敢露出半点破绽。 这时薛鹏不远处有个小伙子问道:“叔爷,他们怎么老是转来转去的?这也叫比斗吗?” 他身边的一个老捋着胡子道:“小方,这就是你不懂了,他们这是在游身寻隙,那个石敢当人高马大,手脚又长,就想把对方逼到角落里面去一举击溃,反正他有金钟罩横练的功夫,就是以伤换伤也不怕。那个叶问的这操作是咏春拳里的基本要领,叫做朝面追形,就是始终要保持与对手面对面,万一不能对住面则必须对住对手中线之形,这样可以保证以最短距离击中对手。” 不知道为什么,薛鹏看这两人都非常面熟,可是却始终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对他的记忆力而言这是不可想象的,他开始迷惑起来。 小伙子又问道:“叔爷,那你看他们两个谁会赢啊?” 老捋着胡子呵呵笑道:“胜负瞬息万变,谁能说得清楚。咏春拳里有一套功夫叫做寸劲,是以全身之力爆于一点出,专门可破金钟罩之类的横练功夫。不过如果这个石敢当是童子功修炼,能够练到缩阳入腹的最高境界的话,那可真是立于不败之地了,所以嘛,现在还很难说。” 小伙子还要再问,台上忽然风云突变,原来石敢当一直计算着叶问的步数,眼看着把叶问逼到了角落里,猛地抢上一步,大叫道:“葵花。。。。。。” 他这一出手,叶问本来一直不停后退的身形马上停住,一手切桥,一手归踭,将石敢当点来的手指完全挡在了四门之外,再一下甩手直冲,一个手锤重重地打在石敢当的胸腹之间,顿时金铁之声大作,石敢当抱着肚子慢慢地蹲了下来,再也站不起来了。 西装男慢慢从锦帐后面探出身来,小心地看了看场上的局势,又走到石敢当身边确认了一下状况,才激动地大声道:“各位观众,,经过激烈的角逐,我们的叶问选手终于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成为了我们本届的超级武生。。。。。。”话音未落,又是一个鞋底飞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一个赤着双脚的大汉高叫道:“你娘的,哪有这么快就打完的?肯定是假打,是黑哨,赔钱!” 他这么一闹,底下的人全都闹起来了:“原来是假打啊,太黑暗了,退票,不赌行不行啊。” 西装男把脸上的鞋底揭开,爆怒道:“是谁丢我的?” 赤脚大汉身旁的人齐齐指道:“是他。” 西装男一下把鼻血擦掉,指着赤脚大汉道:“我早就知道是你了,我一早就看穿了你的心肝脾肺肾。。。。。。” 赤脚大汉一下把衣服撕开,现出里面的纹身来:“吓我?我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龙头在胸口,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第一百六十二节 叶问巧破敌,铁牛力破巧 西装男挽起袖子就要跳下台,一只手臂轻轻把他推开,却是叶问慢慢走上前来,似笑非笑地蹲下来看着赤脚大汉道:“你说我是假打的?” 赤脚大汉被他气势所夺,咿咿哎哎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硬着头皮道:“是啊,是我说的,怎么样?来咬我啊。” 叶问没理他,站起身来大声道:“我一直听说湖南民风尚武,还以为会高手众多,所以才来参加这个什么大赛,谁知道这几天几乎就没见湖南人上来过,今天居然还有人说我假打,简直是丢湖南人的脸!这个什么大赛冠军,我根本没放在眼里,我来,就是要挑战天下英雄,打完湖南,再去湖北武当、河南少林,扬我佛山咏春武威,用得着假打吗?。另外,我知道平江不肖生现在也在长沙,我今天就想问问他,为什么他的《江湖奇侠传》里没有广东十虎,也没有我师叔黄飞鸿,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两广豪杰。。。。。。。” 叶问正在滔滔不绝,突然从台下跳上来一个人:“年轻人,得意之处不要太狂妄,这个什么大赛只是个闹剧,真正的高手不会来这里瞎胡闹的。三湘之地藏龙卧虎,高手多不胜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广东十虎的苏乞儿穷困潦倒之时也是流落长沙,在这里学会了醉拳之后才回去广东扬名的,所以你不要小觑了湖南的高手。” 叶问冷笑一声:“这样说起来,你也是个高手了?” 那人拱手道:“我是道县徐矮子。。。。。。” 叶问不耐道:“既然上来了,就开打吧,罗嗦什么呢。”说完,他一拳就轰向徐矮子的面门。徐矮子侧身让过,与他拳脚相交起来。 本来台下的众人见有人不服上去,都是满怀期待等着看一场热闹戏,谁知这个徐矮子口上说得一套套的,手底下功夫却是不咋地,三拳两脚就被叶问打下台,惹来一片嘘声。 紧跟着徐矮子之后,噌噌地又飞上去几个人,照例说了几番场面话之后开打,却都飞快地被叶问打了下来。人群本来都是嘻嘻哈哈的,可是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被击败,而叶问脸上的轻蔑之色越来越明显,都开始安静下来。叶问长叹一声道:“湖南的高手?哼,平江不肖生,你还不出来么?” 薛鹏身旁那个小伙子呆不住了,对老道:“叔爷,这个人太狂了,我上去教训下他吧。” 老摇头道:“小方,你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要上去丢丑了。唉,要是你两个堂兄还在世,哪里容得他如此猖狂。” 小伙子不服气道:“叔爷,你不是说我们家传的鹰爪功专破拳掌功夫吗?为什么还说我不是他的对手?” “唉,傻孩子,武功克制那是对功力差不多的人来说的,你才学了几年鹰爪啊?差得太远。” 薛鹏在旁边听得冷汗直冒,原来这两个居然是鹰爪门的人,怪不得看起来面熟,原来是和被自己杀死的邵家兄弟长相差不多,这下可真是冤家路窄了。薛鹏趁人不注意,就要退后开溜。 忽然,一道冰冷的感觉袭遍了他的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顺着方向转头看去,果然看见了铁牛那张冰冷的脸。 铁牛虽然连看都没看薛鹏一眼,薛鹏却已经全身寒毛倒竖,心跳如擂鼓。自从铁牛离开齐云寨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个人完全放下,即使每次从恶梦中惊醒,也总是告慰自己这只是个梦,铁牛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今天再次见到铁牛,他才绝望地现铁牛永远是自己的恶梦,一见到他,自己马上又变成了那个懦弱胆小的废物,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偷偷躲起来。 铁牛好象没注意到薛鹏的存在,径直挤开人群,用独臂一扶石沿,噌的一下跳上台去。 叶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上来做什么?我可没有欺负残疾人的习惯。” 铁牛看了看叶问的个头,怪眼一翻道:“我也没有欺负小萝卜头的习惯,不过我师叔祖说你得胜之后太狂,若是不小小惩戒,将来可能会走上邪路,他老人家又不肯以大欺小,所以只有让我上来了。” 叶问冷笑道:“哼,又是个说大话的家伙,吃我一拳。”说着,一拳就朝铁牛打来。虽然他话带轻蔑,可是出拳只用了三分力气,脚下踩好二趾钳阳马,显然也对铁牛特异的外表带了几分戒心。 看到他拳头过来,铁牛哈哈一笑,也是一拳照直轰过去,拳速极快,叶问见避无可避,只好也摆好姿势硬架了他这一招。 砰的一声巨响,薛鹏感觉自己的耳朵好象都要被震麻了,好一会听不到半点声音,往台上一看,叶问就象被时速七十码的小洋车撞过一样,直飞出五米多高,二十多米远,幸好他在空中及时调整了姿势,才能够稳稳落地,可是口鼻之间鲜血直喷,看来受伤极重。 人群中仿佛一道强风刮过,杜心武象闪电一般冲上了台子站到了叶问身边,伸手拍了拍他几处**道,叶问又是一大口血喷出来,杜心武飞快地塞了颗药丸进他嘴里,叶问就着血水服下后,脸色开始慢慢红润起来。 杜心武黑着脸道:“你是梁壁的徒弟?真是好威风,好霸气啊。” 叶问艰难地抬起头问道:“多谢前辈赐药,不知高姓大名?” 杜心武沉声道:“我是慈利杜心武。”叶问浑身一震,头垂了下去。 杜心武继续道:“年轻人学了点本事,就开始在外面张狂,难道你师父传你武艺,没有教你武德么?咏春拳适合近身搏斗,用式确实巧妙,可是我只要用力破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巧妙的招式都是没有用的。你挨这一拳,其实是救了你的命,刚才你说的话要是被火灵官、罗拐子他们知道了,只怕你很难活着走出湖南,不过我既然出了手,他们应该就不会再为难你了。哼,还要去挑战武当少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叶问羞惭满面,说不出话来,杜心武又看了他一会道:“平江不肖生是我好友,你不要去惹他。”便带着铁牛要走,叶问挣扎着叫住他道:“杜大师,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当年你和我师叔黄飞鸿在丹霞山一战,到底是谁赢了?“ 杜心武顿了顿道:“他,败了。“说完,头也不回地下台去了。 薛鹏早在看到铁牛的第一眼时就开始往外挤去,虽然人墙如堵,但是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硬是闯出了出去。 好不容易出了人群,薛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正想找个偏僻的巷子钻,忽然眼前一花,杜心武已经挡在了自己的眼前。薛鹏惊得魂飞天外,杜心武却只是缓缓问道:“你是白牡丹的徒弟吧?你师父最近可好?” 薛鹏背上的汗如同瀑布一般往下流淌,要是让杜心武知道白牡丹是死在自己手上,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送的。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心神道:“我,我也很久没,没有见过师父了。” 铁牛在旁边看见他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忍不住吐了口唾沫道:“废物。” 杜心武也眉头一皱道:“白牡丹的徒弟,怎么是这个样子?明天拂晓,你到橘子洲头等我。”说完,转身去了。 直到眼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方,薛鹏才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阿多他们这时也赶了过来,云炎扶起薛鹏道:“久闻杜心武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深不可测。” 薛鹏的嘴角微一抽搐,算是一笑以对,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杜心武要找我做什么?如果他知道了白牡丹的事,随便一根指头都可以把我捻死,如果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叫我在这个奇怪的时间去那个奇怪的地点?恩,应该他还只是有所怀疑,明天我一定要沉着应答,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第一百六十三节 有敌须无我,有我则无敌 接下来的时间里薛鹏都是魂不守舍,闷闷不乐的,去过那些地方、见过哪些风景都好象完全没有印象一样。其他人看他这样,也都没了游兴,只在街上胡乱走了几圈便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薛鹏翻来覆去的睡不好觉,长吁短叹的让其他人也都不能安枕,好不容易迷糊着进入梦乡,窗外的鸡又叫了,薛鹏一骨碌爬起来,飞快地跑出了门。 按着金岳霖画的路线图,薛鹏跑到了湘江边上,可是一来到这里他就傻眼了,只见大江茫茫,橘子洲头隔江而望,却怎生过得去?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条小渔船,薛鹏就象看见了救星一样,飞奔过去问道:“船家,带我带橘子洲头去要多少钱?” 那船家头都没抬道:“我这个是渔船,不带人的,要想过河,等轮渡或浮桥吧。” 薛鹏急得在岸上不住跺脚,又问道:“那轮渡和浮桥什么时候开啊?” “哦,那些官老爷啊,大概要等太阳照当头才会过来吧,小伙子,生命是美好的,人生是漫长的,何必要那么急匆匆的呢?象我一样,有空就躺下来吹吹江风,晒晒太阳,这才是享受啊。” 薛鹏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再问道:“船家,我真的有急事要去橘子洲头,你随便开个价吧,我绝不还价。” 船家慢条斯理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行有行规,这江上的船有打鱼的,有载客的,各不相干。要是我载你过河给那些客船知道了,他们就会说我破坏了规矩,来砸了我的船,那我下半辈子吃饭的家伙可就没了哦。你还是耐心等他们过来吧。” 薛鹏再也懒得和他废话了,眼看着天空已经现出了鱼肚白,他不知道如果晚到一刻,杜心武会怎么对付自己,干脆把心一横,和衣跳进江里,飞快地向对面游去。 船家吓了一跳,虽然已是初夏,可是清晨的江水依然是冰冷刺骨的,他划着船跟在薛鹏后面道:“小伙子,你不会这么着急吧,你要是真的着急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这么着急呢?不可能你真的着急我不送你过去,你不着急我又送你过去吧,你不会真的这么着急吧?你真的着急吗?。。。。。。。”薛鹏根本不理他,只顾着用力往前游去。 忽然,船家惊呼起来:“糟了,水猴子来了。”薛鹏探头一看,只见原本平静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庞大的吸力将薛鹏不断往漩涡中心引去。薛鹏大惊,正要开口求救时,却看见那船家好象见了鬼一样迅速把船远远划开去了。 薛鹏心中惶急,手脚开始酸麻起来,欲张口大呼,却被一个激浪扑来,灌得满口满鼻的水。薛鹏逐渐地放弃了挣扎,心里想道,原来我薛鹏竟死在这里。 眼看着薛鹏被漩涡越吸越近,从对面的橘子洲头上猛地腾起一条身影,如鹰扬凤舞般在空中盘了几个旋后,轻巧地落在江面上,竟然能登萍踏水。他一路冲了过来,一把将薛鹏从水中提起,身子却只略沉了沉,他稳了一下身形,又这么如履平地的走回岸上去了。 薛鹏这时已经被江水灌得几乎神志昏迷,勉强睁眼看了看救自己的杜心武道:“那边没船。。。。。。”才说了几个字,忍不住扶着堤石大吐特吐起来。 杜心武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过了一会,他缓缓道:“刚才的情况我都看见了,你能信守承诺,孺子可教也,怪不得你师父从来不收徒弟的也会选了你。[..tw超多好看小说]说起你师父,她前一段被日本伊贺忍暗算,好象受伤很重,虽然我后来过去把剩下的几个日本人都宰了,也没能见到你师父的面。我是知道你师父的,她从来都是心高气傲得很,现在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把伤养好她是绝对不会再露面的了。唉,都是几十年老朋友了,谁会笑话她呢?你以后要是见到你师父,就说我杜心武,很想,很想再见她一面。当时年少春衫薄,为谁轻狂为谁痴,唉。” 薛鹏一边吐一边想,我看以后我是不会见到师父了,要是真见到她,估计我得要去请捉鬼大师了。不过这个杜心武看来对白牡丹用情真是极重,就是不知道他们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我怎么老是吐个不停呢?也许吐啊吐的就习惯了吧。 杜心武看见薛鹏吐了半天也没能恢复过来,眉毛都拧成了一个川字:“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弱?你师父没好好训练过你吗?” 薛鹏抚着胸口道:“师父总共也就才教过我一个多月,平时不是我不在山上就是她不在山上,很难遇上她的。” 杜心武松开眉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以她的脾气性格,怎么会有耐性静下心来教徒弟呢。恩,你师父教过你些什么功夫。” 薛鹏想了好一会,才满脸通红地道:“其实也没教什么,就是教了些接刀和刀的手法,后来又传了我一些无恨十三刀的基本动作。”他心想,无恨十三刀虽然不是白牡丹亲手所传,也是白牡丹的女儿偷了刀谱给我的,所以也算是白牡丹间接传我的吧。 杜心武听到他学过无恨十三刀,脸色更加和缓,便道:“那边有棵小树,你用飞刀去射它看看。” 薛鹏心知杜心武是要指点自己,心下又是兴奋又是惭愧,马上端正姿势,默念心法,嗖的一声飞刀脱手而出,如一道闪电迅速划过几十米的距离,钉在树上还嗡嗡作响。薛鹏对这一刀非常满意,不免有些自鸣得意起来,可是想到昨天叶问的遭遇,马上又把谦虚两个字明显地写在了脸上。 杜心武摇了摇头,十分的不以为然:“你这也叫飞刀?用来杀鸡还差不多,能杀人吗?” 薛鹏心说我的飞刀可杀过不少人了,不过他知道杜心武这么说必定还有下文,所以神态益加恭谨,耐心地听他往下说。 杜心武看到薛鹏执礼甚恭,心下很是受用,继续道:“飞刀这东西本身属于暗器,所谓暗器,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你刚才那样姿势摆足了,就差点没告诉别人,我要飞刀了,你自己注意点。要知道飞刀出手,越隐密越好,最好的时机就是谁也想不到你会刀的时机,还有,你刀的动作太大,还是用肩部的力。” 薛鹏不解地插问道:“不用肩部力,那用哪里呢?” 杜心武胡子一掀,就想骂人,可是终于忍住道:“算了,你很多东西没学过,也不能怪你。用肩部力是最下等的方法,高手过招,一般都盯住对方的肩头,只要对方的肩膀一动,基本上就能知道他的下一招是攻向哪里。所以你若想要出奇制胜,必须学会刀时肩膀纹丝不动,开始可以用肘力,再学着用掌力,最后要用指力刀。如果你能学会纯用指力刀的话,我想天下间能够躲过你飞刀的不会超过五个人。” 薛鹏很想要问杜心武,他是不是也在这五个人的名单之中,可是终于没敢问出来。对薛鹏而言,要是让杜心武知道了白牡丹的事,那就是自己的世界末日,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也要想个什么方法把杜心武除掉才好。 杜心武要是知道薛鹏脑袋里的龌龊想法,只怕当场就会把他劈成两半,可是他根本就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窝窝囊囊,被铁牛叫做废物而不敢应声的人居然会有胆量加害自己,也就继续问道:“无恨十三刀,你现在能几刀了?” 薛鹏一直在等着他问这一句,兴奋道:“我才练了不到一个月,现在大概一次只能出七、八十刀吧。” 邦的一下,杜心武看到他洋洋得意的样子,用力敲了他一个栗壳:“蠢材,蠢材,你以为得多就厉害吗?势分则力弱,真正要杀人的话,一刀就够了,弄那么多刀出来演马戏吗?” 薛鹏有些委屈地道:“可是刀谱里就是这么写的啊。” 杜心武道:“笨蛋,读书不要读死书,无恨十三刀是从当年南宫无恨的无恨十三箭里转化出来的,无恨十三箭用来冲阵杀敌,自然是得越多越好,可是我们武林中人,哪里会去到战场上厮杀,你以为你是常山赵子龙吗?平时我们最多也就要对付三五个人,所以一次个三五刀也就够了,真正练到极处,只要一刀就够了,一刀在手,其势无回,有敌无我,有我无敌,就算有千军万马,试问谁敢上来受这第一刀?” 第一百六十四节 白马既非马,薛鹏不是人 薛鹏心想,谁说我将来就一定不会上战场,一刀也罢,几十刀也罢,反正能保住性命就行。不过他也不愿和杜心武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连忙转移话题道:“杜老,你刚才在江面上行走,那是个什么功夫啊?太神奇了,好象仙人渡海一样。” 杜心武被他正说到得意之处,不禁微笑起来:“哦,那只是个登萍渡水的功夫,算不得什么神奇。”薛鹏哦了一声,也就不再问了。 杜心武等了半天,见他没了下文,就好象蓄势而出的一拳打到了空处,说不出的难受。又过了一会,见薛鹏还是不知趣地没有挑起他的话头,杜心武的心就象有根羽毛在轻轻搔动一样,奇痒难止,忍不住自己解释道:“我少年时听说云南大理段家的凌波微步能于水面行走如飞,特地跑去上门求教,结果段家人小气得很,说什么绝技不传外姓,把我赶了出来。我当时也是气盛,就在大理潜伏了三个月,终于亲眼看见他们练功,看清楚了门道,后来又再融合了一些其他的技巧,自己创出了这套登萍渡水,嘿嘿,他不教我,难道我杜某就学不到么?” 薛鹏连忙夸道:“那也是杜老你天资聪颖才能成功,象我这样的笨人,别说三个月了,就是三年、三十年,我也是学不到的。” 杜心武被他说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哈哈,哪有你说的那么难?其实这东西就是看起来神秘,真正掌握了窍门就一点都不难了,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薛鹏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很笨,怕耽误你老人家太多时间。。。。。。。” 杜心武一挥手道:“不会的,我刚才看你游过湘江,水性似乎还不错,我这套工夫只要识得水性就学得很快,不象那个笨铁牛不会水,怎么教都学不会。” 铁牛不会水?薛鹏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杜心武把薛鹏带到江边,指道:“看见没有?” 薛鹏张着眼看了半天,只看见黄黄的江水蓝蓝的天,实在不知道杜心武要自己看什么,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恩,看见了。” 杜心武道:“看这水,虽然好似柔弱无力,可是却滔滔不绝,生生不息,虽然似乎连小小的石头都能击破它,却能承载起钢铁巨轮。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有着汹涌来去的暗流,只要能够掌握住这暗流的方向和力道,你就成功了一大半了。来,站到水里去,有没感觉到水在推你?” 薛鹏挽起裤腿站在水里,静心体会着杜心武所说的暗流,忽然高兴道:“我感觉到了,好象有人在一下一下地推我的脚,虽然每一下力道都很小,可是时间一久就有些站不稳了。” 杜心武突然出手抓住薛鹏用力一丢,直接把他远远丢到江中心。薛鹏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地从水中浮起来,杜心武大吼一声:“不要用手,直接用脚踩起来。” 薛鹏听了他的话,一横心,把双手举在头上,直接用双脚在水中乱踩。刚开始的时候他几乎维持不住平衡,直往水下沉去,可是渐渐的他开始掌握到了杜心武所说的暗流,每一下都踩在暗流袭来的方向,身子也就借着这股推力往上一挺挺出了水面。[..tw超多好看小说] 杜心武微微点头,不停地指点着薛鹏的呼吸心法和动作动作,薛鹏也就踩得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气定神闲,终于能够将整个上半身全部踩出了水面。杜心武看到他似乎也已经筋疲力尽了,便招手把他叫上了岸。 杜心武叹道:“你资质之高真是我平生仅见,怪不得你师父会收你入门。你只要坚持联系,我想最多不过三年,你就能完全掌握这套登萍渡水的功夫了。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你再练一会自己渡过江去吧。”说完,他嗖的一声就不见了。 薛鹏呆呆地看着杜心武远去的方向,半天才道:“笨蛋才会有浮桥不走从江上走呢。”他早就看见那边的浮桥已经开了,便大摇大摆地直接从浮桥上一直走过了对岸。 薛鹏回到金岳霖的住所时,天色已经渐暗了,金岳霖和云炎正在说笑着什么,薛鹏拉开躺椅,一下倒在上面,斜起眼睛看着云炎。 云炎看见他的样子笑道:“看来你今天的事办得很顺利嘛,早上出去的时候象斗败了的公鸡,这下回来倒象个得胜的将军了。怎么?他没难为你?” 薛鹏但笑而不答,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云炎和金岳霖对视一眼,都大笑起来,云炎边笑边道:“老金在给我讲解一个哲学问题呢,不如你也来试试吧。” 看到薛鹏跃跃欲试的样子,金岳霖微笑道:“这个问题非常的严肃哦,你要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问你,你是人吗?” 薛鹏一下子好象给人点了**一样,顿时石化了,他满腹狐疑地看了看云炎,心想难道这家伙把我的事都跟老金说了。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薛鹏不禁有点悲从中来,长叹一声道:“我不是人。” 云炎微微一愣,马上想到是薛鹏想得多了,他也不点破,只是微笑着看着金岳霖。 金岳霖也是一愣,随即高兴地道:“看来薛先生果然是聪敏过人,这个问题我问了无数人,没人能够象薛先生你一样马上就给出正确答案的。” 薛鹏几乎忍不住要去摸飞刀了,我不是人就是正确答案,你也欺我太甚了吧。 金岳霖没注意到薛鹏的脸色,继续道:“如果对于普通人来说,我是人,这个本身就是一个根深蒂固的概念,而且也不能说错。可是严谨来说,人,是一个非常大的范畴,是直立行走并能够制造工具的具有社会意识形态的灵长类动物的总称,这个总体中的任何一个个体都不能说是代表了总体的全部,所以,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说他就是人,这个是或不是只能作有异或不等同来解,并不作全异或不包含解。” 薛鹏被他说的头晕脑胀的,猛然想起道:“金先生说的岂不就是公孙龙的白马非马学说?” 金岳霖笑道:“这一套东西本来是中国的老祖先传下来的,后来被洋人学了去,反而建立了他们的一套学说,现在这个命题已经成了现代哲学的一个引申概念了。其实是人还是不是人,都只是一个认识观的问题,我最近正在筹划写一部《认识论》,就准备专门阐述关于认识的概念和意义的。” 薛鹏已经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了,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阿多和小杜呢?又跑到哪去了?” 云炎道:“不知道,刚吃过晚饭阿多就拉着小杜跑出去了,看那样子鬼鬼祟祟的,肯定没什么好事情。”薛鹏想了想,也就不去管他们了。 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半个馒头,薛鹏无聊地来到院子中散步。此刻月亮已经高高挂在了天空,从院墙的上方探进来一枝紫槐,槐花的香气和着远处不知何方传来的歌声,让朦胧的月色显得更加朦胧起来。 薛鹏正在自我陶醉,院门忽然被用力推开,阿多慌张地跑了进来,活象只被恶狼追赶的小兔子。他一看见薛鹏便叫道:“老板,你终于回来了,快去救救小杜吧。” 薛鹏吃惊道:“小杜又怎么了?你们去哪了?他是不是被人抓住了?” 阿多先冲进屋里喝了一大口水,才气喘吁吁地道:“老板你先别问了,快去救小杜吧,再去晚了他就真的要被人打坏了。” 云炎这时也走过来问道:“慢点说,你们又闯了什么祸了?小杜现在在哪?对方是什么来头?是不是湘西来的那帮人?” 阿多连忙摇头道:“不是湘西的人,是周南女学的老师和学生。” 薛鹏道:“奇怪了,一个女子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怎么会为难你们?对了,你们去那里做什么?怎么会给他们抓到的?” 阿多吞吞吐吐地道:“我们去偷看女学生洗澡。。。。。。。” 第一百六十五节 幽梦绕魂香,云炎见谭祥 啪的一声,薛鹏一个耳光扇在阿多脸上,马上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tw超多好看小说]薛鹏气得全身抖,指着阿多道:“你太下作了,居然去干这么下流的事情,还带着小杜去。怎么不是你给人家抓住?就是给人家打死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讲到恨处,又踹了阿多一脚,阿多战战兢兢地不敢作声。 云炎看薛鹏好象还要动手,连忙劝阻住他道:“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这个德行,再说他是西洋来的,或许那边的人对这方面的态度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呢?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小杜救出来再说。” 薛鹏怒道:“救?怎么去救?难道我跑过去说,我和这个淫贼是同路人,他干的事是我指使的,你们先把他放了吧。哼,要是能把这家伙塞过去换回小杜来倒是不错。” 薛鹏他们赶到周南女学时,校门口已经吵吵嚷嚷地围住了一大帮人,灯笼火把映得校门上“诚朴、健美、笃学、奋进”几个大字纤毫毕现。 许多女学生都在兴奋地讨论着:“这下好了,总算逮到个活的了。” “就是,上次那个没几下就打死了,我都没捞上一拳,今天这个看来身子挺不错的,我应该可以开张了。” 一个肥胖的女学生嗲声嗲气地道:“这些淫贼太讨厌了,老是来偷看人家,让人家一点私密空间都没有了。” 她旁边有人笑着道:“芙蓉,怎么我觉得你好象很喜欢别人来偷看你一样,每天都了晚上就唉声叹气的,怎么哪个淫贼还没有来啊?急死人家了。” 薛鹏透过人群的缝隙往里面看去,只见小杜被高高地吊在校园里的一棵大树上,脸朝下垂着,也不知道生死如何,只看衣服处处破损,显然已经吃过不少苦头了。 薛鹏来之前,已经详细询问过阿多,知道当时阿多刚翻进去不久就给人现了,而小杜只是在外面给他把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愤怒的学生们围住了,而阿多轻车熟路的居然倒给跑掉了。既然不是被抓了现行,薛鹏也就有了几分把握,他努力地推开前面挡路的女学生想要挤到前面去,可是却现前面根本纹丝不动,许多女学生还愤怒地回头狠狠瞪着他。 可是说也奇怪,每当女学生回头一瞪,,马上就会进入瞬间失神状态,眼睛里面陡然升起两颗粉红色的小星星,有些形象较差的还不由自主地流出了口水。 薛鹏微一愣神,马上便明白过来,心里暗叹,和云炎出现在一起真是所有男人的悲哀,这家伙长得太俊了,就是走在街上也经常会有些熟女荡女豪放女向他抛媚眼吹口哨,更何况是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学生,唉,看来又有一群可怜的怀春少女夜不能眠了。 趁着这些女学生呆的工夫,薛鹏拉着云炎顺利地穿过了人墙,留下一大群泥塑木雕的人偶。走到树下,薛鹏马上放下了一半的心,小杜的身上虽然多处伤痕,可是都是皮肉之伤,看来他们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正站在树下逼问小杜同伙的去向,可小杜只是把头低垂着不肯做声。 薛鹏走上几步问道:“请问,这里生什么事了?” 那女子把头一转过来,薛鹏就喝了一声彩,这女子身材高挑,眉目入画,腰肢轻款如随风摆柳,皓齿微露似隐珠含贝,风情万种,仪态万千,真是不可多得的大美女。她的鼻翼隐现汗珠,微微气喘,看来在小杜身上费了不少精力。 她看见薛鹏的样子似乎还有几分斯文,而云炎俊美非凡,论相貌绝不在自己之下,看来都是有些来历的,便也礼貌地答道:“哦,没什么,今天抓到个骚扰我们学校女学生的淫贼,我们正在这里追问他同伙的下落呢。” 薛鹏哦了一声,往树上看了看,突然装作惊讶道:“云炎,这个不是我们商号的伙计吗?却怎么会被吊在这里?” 小杜听到薛鹏的声音,抬起头来惊喜地叫道:“老板,救我。” 云炎的肚子几乎都要笑痛了,却也不得不假装道:“没错,这个确实是我们的伙计,我今天叫他先来这附近码头等着接一批货的,却不知怎么会被吊在这里。” 那女子略一思考,冷笑道:“哦,原来你们两个就是这个人的同伙啊,却在这里花言巧语要骗我们,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 出乎她的意料,这次女学生们并没有象刚才一样群情激愤地一呼百应,她诧异地环顾,却只现周围一圈星星在闪动,所有星星闪动的方向都笔直地指向云炎,大有众星捧月的态势,有的人口水都不由自主地拉出一条长线,把衣襟打湿了一大片。 她愤怒之极,这些学生平时看起来都很矜持,学校也是尽力要把她们一个个都培养成大家闺秀,怎么今天竟会如此失态。恩,不过那边那个瘦一点的年轻人确实是长得太帅了,比当年的他。。。。。。。 正在有点想入非非,忽然听见学生群中慢慢有人议论开了:“天啊,居然有这么帅的美男子。”“是啊,他要是能看我一眼,我宁愿明天不吃早饭,不,连中饭也不吃了。”“他要是肯来偷看我洗。。。。。。。我就是少活十年也愿意了。” 这女子更加恼怒,忽然叫道:“谭祥,你过来认下,刚才看见的是不是这两个家伙。” 一个少女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琼鼻瑶口,凤眼樱唇,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她一出场就好象梦游一样径直走到云炎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他的脸,半天也不肯移动视线,引得周围的女学生们议论纷纷,云炎也是眉头深皱。 旁边的女子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少女才稍微有点回过神来,用梦呓般的声音道:“我以前在哪见过你,一定见过你。。。。。。。你见过我吗?” 那些女学生都哄笑起来,有的用嫉妒的语气道:“谭祥,你怎么也用这样老掉牙的方法来搭讪了,换个套路吧。”有的则刚好用别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对同伴道:“平时看她好象总象个冷美人一样,原来也只是闷骚,这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旁边那女子听她说见过云炎,大喜道:“你真的见过他?是不是就是刚才跑掉的那个?” 谭祥缓缓摇头道:“不是,陶校监,刚才我见到跑掉那个一头金,应该不是中国人,肯定不是他们两个。不过,”她迟疑着道:“我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的,你呢?你有没有印象?” 云炎的脸上现出嫌恶的神情道:“小姐,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长沙,也更加不可能会见过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找这种蹩脚的借口了。” 薛鹏看见谭祥眼眶里的泪水,不想让场面过分尴尬,转而问那个女子道:“陶校监是吧?现在我们两个已经洗脱了嫌疑,我看我们这个伙计多半也是被人误会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带他走了呢?” 陶校监摆手道:“没那么简单,虽然你们两个可能不是他的同伙,但是不表示你们就不认识他的同伙,这个人刚才一力掩护那个淫贼逃跑,我们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他抓住的,怎么可能误会呢?我们还要继续审问他,你们不能带他走。” 薛鹏大怒,要不是自己实在是做贼心虚,早就动手抢人了。正在举棋不定,忽然外面一阵人马嘶鸣,从校外忽然驰进来一队骑兵,到了近处勒缰下马停步,整齐划一得好象一个人一样。 领头的军官一阵风似地抢到陶总监身边,关切地问道:“斯咏,我一接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你没什么事吧?” 陶斯咏冷漠地道:“本来就没什么事,不劳许团长挂心,还有,我希望你能叫我的大名,陶毅。” 许团长柔声细气地道:“斯咏,这么多年了,那个早就已经结婚了,你还在挂着他吗?你知道的,我。。。。。。” 陶斯咏厉声道:“许克祥,我不想在学生们面前谈论这件事,请你别再提了。” 许克祥马上顺从地不再开口,却把注意力放到了薛鹏等人身上,他扬起马鞭指着薛鹏道:“你们就是老来这里骚扰女学生的那几个淫贼吗?” 第一百六十六节 玲珑陶斯咏,风流许克祥 一见到许克祥,薛鹏就认出这个就是当年在马胡子老家把一干土匪打得落花流水的那个骑兵连长,在被马胡子埋伏以后,他能够迅速组织败兵再次起冲锋,把胜利之后得意忘形的马胡子打了个尸横遍地、落荒而逃,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将材。[..tw超多好看小说] 看见旁边站着那么多士兵,薛鹏连忙赔笑道:“长官说笑了,我们几个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前两天才从岳阳过来的,怎么可能会老来骚扰女学生呢?今天的事纯粹是一场误会。。。。。。” 许克祥刷的一声甩了个鞭花道:“误会?所有犯了事的人全都不会老实承认的,本团长可见得多了。来人啊,把这几个人全部带回去好好盘问。” 陶斯咏忽然道:“许团长,这几个人好象是我们学校抓到的吧?你有什么权利带回去?莫非你和他们也是同伙,想要偷偷把他们放了?” 许可祥马上由百丈钢化成了绕指柔,苦着脸道:“斯咏。。。。。。。” 陶斯咏柳眉倒竖:“许团长,请你放尊重点,我的大名叫陶毅,陶斯咏这个名字不是给你叫的。” 正在尴尬的时候,从外面又走进两个人来,看上去相貌相近,似乎是兄弟俩。年纪稍轻的那个叫道:“许兄,正说得高兴,怎么急着走了?” 许克祥似乎对来人不敢怠慢,低声向他解释了一遍,年轻的那个走上前来饶有兴趣地看了薛鹏他们一遍道:“看他们的样子很斯文,不象是淫贼啊。” 陶斯咏不高兴地道:“陈立夫,我敬你是远道来的客人,你不要乱说话。” 薛鹏耳朵尖,马上道:“你叫陈立夫?那你认识陈果夫吗?” 旁边年长那个轻咦一声,走上前来问道:“我就是陈果夫在,立夫是我弟弟,请问你认识我吗?” 薛鹏高兴地道:“可找到你了,我受上海杜老板的托付,要给你带几句口信的,他说。。。。。。” 陈果夫马上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转而对许克祥道:“许兄,这几个人与我有点交情,能不能让我先把人带走,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和他们有关的话,改日我再登门谢罪。” 许克祥为难地看看陶斯咏,陶斯咏斩钉截铁地道:“不行,人是我们抓的,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能随便让你们把人带走。” 陈果夫近前一步道:“陶女士,我在明德那边。。。。。。。” “明德是明德,周南是周南,你不要混到一起,我们学校被这些淫贼祸害好久了,学生们休息不好,上课也不能安心听讲,所以今天不管是什么人来,我也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把这伙人彻底绳之以法。” 薛鹏赶忙道:“陶校监,这件事肯定是和我们无关的,你刚才也说了,学校已经被祸害好久了,而我们是刚刚才从岳阳到长沙来的。” 陶斯咏嗤笑了一声:“每个做坏事的人都不会自己承认的,你说你是刚来长沙的,谁能证明?” “我能证明。”人群开处,杨开慧走了进来,蒋伟牵着她的两个儿子紧紧跟在后面。杨开慧道:“前天他们刚到长沙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们了,”她看着陶斯咏疑惑的眼神,又补充道:“我们都是从周南出去的,难道还会说假话来欺骗周南吗?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他们是住在金岳霖家里的,你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杨开慧一出现,薛鹏就感觉空气中仿佛闪起了串串火花,就好象暴雨雷电即将到来的势头。陶斯咏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可以看出她的胸膛起伏得很厉害,好象在强自压抑着什么一样。 陶斯咏忽然转向许克祥道:“许团长。”见到许克祥没有反应,又甜甜地叫声:“克祥。” 这一声叫得又嗲又糯,好象数九寒风吹进了贴身的小棉袄,每个人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鸡皮疙瘩直爆。可是许克祥却象非常受用一般,连忙涎着脸笑道:“斯咏,怎么了?” 陶斯咏强压下心里的恶心,笑颜如花地道:“克祥,你看他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要欺负我,我该怎么办呢?” 许克祥马上眼睛一翻道:“谁敢欺负你?老子手里的枪可不是吃素的,来人啊,把这几个家伙先带回团里再说。” 陈果夫连忙道:“许兄。。。。。。。” 许克祥板着脸道:“陈先生,本来如果是我个人的私事呢,凭我们的交情,我一定会让你把人带走。可是现在是法律上面的公事,兄弟是吃公饭的,可不敢因私废公,人我一定是要带走的,如果查清楚了他们确实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一定会把人亲手交到你手上的。” 陈果夫脸上阴晴不定的,突然道:“且慢,实不相瞒,这几位都是我们广州政府的特别情报员,是来执行特殊任务的,还请许团长行个方便,让我把人带走。”他现在由许兄直接改叫许团长,可见也是动了真怒了。 许克祥略一踌躇,一眼却看见陶斯咏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豪气干云道:“陈先生,现在我们和广州政府只是友好关系,湖南的内务还轮不到广州来指手画脚。这件事是我们的家事,请你不要多掺和了。”说完,他自以为这个家事两个字说得非常巧妙,得意地向陶斯咏眨着眼睛,陶斯咏板着脸没理他。 杨开慧轻咳一声道:“陶女士,以前那件事呢,确实是我误会了,不过这些始终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私事,没有必要牵扯到其他人。。。。。。” 陶斯咏摆手道:“杨女士,毛夫人,我们之间的误会确实只是我们的私事,没必要拿到这种场合来说。不过今天这件事确实不是我们的私事,我看我们也不必再说了,就让许团长审问个清楚,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就在薛鹏被士兵推搡出校门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事,对陈果夫大叫道:“对了,王亚樵托我给戴笠带封信,他说找到你就可以找到戴笠了。”陈立夫脸色大变,似乎又想要追上来,被他哥哥拉住了。 走了不多远,转过众人的视线,许克祥就叫士兵们把手松开,笑嘻嘻地对薛鹏道:“兄弟,对不住了,刚才那个情势你也看见了,不这样做不好在美人面前交差,现在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薛鹏惊讶道:“你就这么把我们放了?”他又看看云炎和小杜:“我们三个人全部放掉?” 许克祥笑道:“当然,你们几个看起来都不象是会做那种事的人,而我也不想和广州那边闹僵,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特别情报员,我都不敢为难你们的。而且,”他坏笑道:“就算真是你们干的,也没什么,只要是男人嘛,谁都会有点花花心思的。说老实话,我早就想来这里偷看了,只是一直没这个胆量。。。。。。。” “你说什么?”好象一声巨雷在耳边炸响,许克祥吓得浑身一哆嗦,只见陶斯咏叉着腰,怒眼圆睁地站在不远处,看上去好象肺都要气炸了。 许克祥好象一只见到黄鼠狼的小公鸡一样,连冠子都倒了,慌张地解释道:“斯礼,你误会了。。。。。。” 陶斯礼微微闭了闭眼,两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挤了出来:“误会?又是误会,为什么你们男人做了事总要说是误会?今天我要是不跟着出来,你是不是也打算要骗我一辈子?为什么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这样?” 许克祥慌了手脚,连忙喝骂勤务兵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叫你们开手用绳子绑,怎么还不绑上?人跑了我可唯你们是问啊。” 勤务兵连忙七手八脚地找绳子把薛鹏等人绑上,心中暗骂,这都是你自己叫我们松开的,现在又在那里装好人。不过他们素知这个上司的脾气,也不敢多说。 第一百六十七节 长街军容盛,短梦奇缘牵 许克祥正在使出浑身解数哄着陶斯咏,忽然前面巷子里蹿出一队人来,个个礼帽西装,表情生硬,一下子就把许克祥的马队给拦住了。(..tw)许克祥大怒,立刻翻身上马,叫士兵们把枪都掏了出来。 云炎凑到薛鹏耳边道:“这些就是那天跟踪杨开慧的人,其中有几个非常厉害,我好不容易才摆平的。”薛鹏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陈家兄弟从一旁拐了出来,陈果夫叹了一口气道:“许兄,大家朋友一场,何必搞到这个地步,这几个人都与我们国民党大有渊源,还请许兄能够高抬贵手,以后大家见面也好有个退步。” 许克祥看了一眼陶斯咏,陶斯咏正用轻蔑的眼神也回望着他,他一咬牙道:“陈果夫,湖南现在还不是国民党的天下,你这样公然袭击卫戍部队,实在是太不把我们湘军放在眼里了吧?”他回转身喝道:“罗三,冯四,你们马上突围出去,把大部队带过来,有人挡路格杀勿论。其余的人结阵,枪上膛,看哪个不长眼的过来送死。” 两个小兵答应一声,打马如飞的去了,其他士兵都纷纷下马以马为墙,很快就有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从马群之间的间隙处伸了出来。这些戴礼帽的人似乎没想到许克祥态度会如此强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都只把眼睛看住陈家兄弟,并没有出手拦住那两个小兵,陈果夫略一犹豫,那两个小兵早跑得远了。 场面顿时陷入了僵局,两边的人都不说话,似乎都在等着援军的到来。陈立夫斜靠在墙角冷笑,陈果夫在长街上来回走动,时不时取出怀表看一下,许克祥随便地挥舞着马鞭,轻松地和陶斯咏说着俏皮话,陶斯咏却不怎么搭理他,只有一句没一句应着。 薛鹏看着好笑,为了这么点破事,弄得好象要打仗了一样,现在自己倒好象是局外人,除了手被绑住不太方便以外,也没什么人来为难自己。他挪到小杜身边,想了想,还是没敢问他和阿多做的破事,只是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杜的头低垂着,可以看到他连耳根子都是红的,用蚊蚋般的声音道:“我,我没什么事的,他们没真的打我,只是把我吊起来。。。。。。”薛鹏忽然恨起来,恨不得踹他两脚,让自己出这种丑。他转头一望,云炎正靠在一匹马身上,呆呆望着天喃喃自语着什么。 薛鹏又挪到云炎身边笑道:“什么呆呢?你靠在马**上不是想要拍马屁吧?当心它一腿把你踢飞哦。” 云炎强笑了一下:“敢踢我?除非他是九天神驹。” 薛鹏奇道:“哎,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啊,脸色这么苍白,有哪里不舒服么?” 云炎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你相信命运吗?” 薛鹏大奇:“你今天是不是跟金岳霖说话说糊涂了,说白了,他的那个什么哲学就是骗人的玩意,你不要走火入魔了。” 云炎摇头道:“不关哲学的事,其实,今天的那个女孩,我真的也见过她的,只是当时在那种环境下,我不敢承认而已。” 薛鹏简直惊得呆了:“不会吧,你不是说你没来过长沙吗?在哪里见过她的?” “在梦里。” 薛鹏的眼睛都快要鼓出来了:“啊?难道那个谭祥说的是真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什么样的梦啊?” 云炎回忆道:“漆黑的夜里,我独自一个人走在乳白色的雾霭中,慢慢地走进了一个山洞。山洞里一个人也没有,可是我却能感觉到一对一对色迷迷的眼睛在盯着我,对了,就是你这种眼神。一个声音在对我说: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很害怕,想要蛊,却现自己完全动弹不了。就在这时,从另外一个洞口走进来一个白衣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她,就觉得好象已经和她认识了成百上千年一样,说不出的亲切,那一刻,心中只有喜悦、激动,我也能分明地看到她脸上对我的依恋。可就在我向她奔去的时候,梦就醒了。” 薛鹏好象在听天书一样,半天才回过神来道:“你看见的那个白衣少女就是谭祥?” 云炎缓缓点头道:“这个梦我做了很久,做了很多次,也很多次找族里的巫师解梦,可他们都只是说此梦应缘而生,缘未到则梦难解,我一直以为这个梦只是个玩笑而已,谁知今天竟会真的遇到她,而且看起来她也做着同样的梦,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薛鹏突然笑道:“哈,你们是不是都看红楼梦看多了,把自己当成宝哥哥林妹妹了,恩,你就是神瑛使,她就是绛珠仙子。。。。。。”他正说得高兴,忽然看见云炎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马上知趣地收住声。 正在尴尬时,薛鹏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轰鸣之声,好象春雷滚滚袭过大地,大地仿佛不堪重负,竟惊慌地颤抖起来。随着声音的临近,那些礼帽本来凝重的神色愈现惊慌,有的似乎连腿都开始抖起来,而这边的士兵们则神色轻松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仿佛暗夜里的幽灵一般,从黑暗中探出了一匹马头,接着是两匹,三匹,无数的骑士从暗影里驰骋而出,蹄声铮鸣,马刀闪亮,带给人如山如海的威势。 这一千多骑兵一出现,立刻把长街塞得满满当当的,许克祥见自己的人都到齐了,朗笑一声道:“陈兄,今天的事看来真的要得罪了。。。。。。。” 他正在得意,忽然远处黑暗里白影幢幢,走得近了看见是许多戴着白钢盔和白袖章的兵,许克祥顿时面色如土,他周围的士兵也全部惊慌失措起来。薛鹏推了推前面士兵的背道:“喂,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还怕那几十个兵啊?是敌人吗?” 那个兵脸色惨白道:“各哈拐噶场嗒,各些麻批人哈是宪兵,看来我们团长各哈要唐四郎撩腿嗒。” 薛鹏不解其意,问云炎道:“宪兵是什么?” “宪兵相当于是军队中的警察,一般说来,正规士兵无论在哪犯了事,当地政府是不敢管的,只能由宪兵来抓,军事法庭来审,所以士兵或许敢当面把市长揍一顿,却在宪兵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薛鹏点点头道:“怪不得呢,看报纸上说到处都有军队走私贩假,却没人敢管,原来只有宪兵能管啊。那宪兵又是归谁管的呢?” 云炎待要回答,远处又传来一阵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两辆小洋车如风驰电掣般急驶过来,似乎不管面前有什么人挡道,那些挤在一起的骑兵只好纷纷避让,所幸他们骑术甚好,倒也没人摔下马来。 车门开处,一个瘦高个子的军官跳下车来,他看上去恼怒不已,仁丹胡子几乎都被吹了起来。他一下车就对着许克祥劈头盖脸的一顿暴打:“许克祥,你是不是看我何键这两个月日子过得太安逸了,非要给我找点事做?广州来的人你也敢惹,是不是想让唐长官四面受敌你才高兴?居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造反啊?” 许克祥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连躲都不敢躲,只站在原地象鹌鹑一样由着他打,那一千多骑兵也战战兢兢地不敢做一句声,听任宪兵们把他们的枪全部下了。过了一会,何键可能是打累了,恨声道:“别傻站着了,快过来给宋部长赔个罪,改天登门斟个茶什么的,宋部长大人有大量,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许克祥四周一看,陶斯咏早已经不见了人影,而自己的部下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目光中有同情,有悲哀,有鼓励,也有幸灾乐祸,他又羞又愤,几乎吐出一口血来。他强忍住心里的激荡,走到第二辆小洋车前,正要伸手去拉车门,车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车门开处,从里面走出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来,一身笔挺的洋装,看上去颇为周正。他一下车就冷淡而又不失礼貌地握住许克祥伸出的手道:“许团长,鄙人宋子文,今天的事我略有耳闻,应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现在人我先带走,还请许团长不要见怪。” 许克祥做声不得,何键却满脸堆笑道:“误会,确实是一场误会,宋部长你请先回去休息,这边的事我来处理就好了。” 第一百六十八节 恩怨二十载,狼眼遇蛇牙 薛鹏等人马上被松了绑,送上了洋车。.tw[]刚进车厢,薛鹏就现在前面座位上坐着一个人正回头看着自己。一看到他的眼睛,薛鹏感觉自己一下子头晕目眩起来,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一丝活人的感情,能看到的只有完全的淡漠,对感情的淡漠,对生命的淡漠,甚至对自己的淡漠。 这辆车的空间很大,薛鹏三人进来以后,陈果夫也挤了进来。他看见薛鹏脸上的异样,笑道:“别去看他的眼睛,他是有了名的狼眼,看久了会迷失掉自己的,上次有个人就是因为盯着他看了一会,后来疯了。戴笠,他们是杜老板的朋友,你不要象看犯人一样看着他们。” 戴笠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听说你们带有我的信,在哪里?” 薛鹏从革囊里取出信来,端端正正地递了过去,戴笠略略扫了一眼信封,就把信直接收起来,转头过去望着前方,再也不说话了。 宋子文的车在前面开道,一直开到湘江边的开阔地带才停下来。全部下了车后,宋子文把薛鹏叫过去问道:“你是杜老板的人?”薛鹏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帮他带信的。”说着便把遇见杜月笙的经过说了一遍。 宋子文本来一直板着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哦,原来你们曾经救过杜老板,怪不得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来做。恩,这次你带来的口信对我们非常重要,我代表国民政府感谢你。” 他转向戴笠道:“王亚樵给你的信上说了什么?” 戴笠看了看薛鹏道:“没什么,是用密语写的,我要回去翻译一下才知道。不过看他的字迹平和轻快,应该是答应了我们的请求了。” 陈果夫高兴道:“那太好了,有他出手,孙传芳那一路军都不用担心了,我们只要专心对付吴佩孚就好了。” 戴笠轻咳一声道:“今天太晚了,我还要回去工作,不如我们就先走了吧。” 宋子文点点头道:“也好,今天出来得突然,我还有几节书没看呢。”想了想,他又对薛鹏道:“过两天我准备开一场舞会,欢迎你和你的同伴一起来参加,也好让我好好感谢下你们。” 看到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上了车子,薛鹏忽然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他大声道:“你们还没有审问我们是不是今天去偷看的人呢。” 一句话说得对方几人都大笑起来,陈立夫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道:“是不是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人不风流枉少年,别说是你们,就是我们几个也经常去的,只不过我们每次去都有手下在旁边站岗,他们抓不到我们而已。”看到薛鹏张大了口说不出话,陈果夫笑着补充道:“这都怪他们那个陶校监据说是长沙城第一美女,我们十次去倒是有八次是要偷看她的,只是一直没能得手罢了。哼哼,也别说是我们,就是何键、许克祥之流,我想也是去得不少的,哈哈。” 看着他们的车子绝尘而去,薛鹏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贵族上等人?怎么看上去一个个道貌岸然,私底下却都一肚子坏水呢? 正在呆,小杜低着头走到跟前道:“老板,薛大哥,我错了,害你在那么多人面前。。。。。。。,你打我吧。” 薛鹏懒洋洋地挥手道:“我现在没心情打你,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抬头看看云炎,云炎依然是那个神思不属的样子呆呆望天,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什么。薛鹏想道,看云炎这个样子,莫不是被那谭祥给迷住了吧?看来小杜也是到情窦初开的时候了,怪不得会对女人那么感兴趣。 想到这里,薛鹏道:“小杜,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是要讨个堂客了,我看那柯老爹家的阿莲挺不错的,你要是喜欢的话,等回岳阳我就帮你向柯老爹提亲怎么样?” 薛鹏说完以后,半天没听见小杜的回答,低头一看,小杜满脸泪水地正在无声饮泣呢。薛鹏惊问道:“小杜,你怎么了?” 小杜抽泣着道:“老板,虽然我这次犯了错,你也不需要用这么毒的方法来惩罚我吧。” 薛鹏道:“我是要帮你求一门亲事,是好事啊,怎么能说是惩罚你呢?” 小杜伤心地抹着眼泪:“要是让我娘舅知道我娶了个不洁的女人,非打断我的腿不可,我死去的爹娘也不会原谅我的?” 不洁?薛鹏忽然想到,小杜也是练暗器的,他的耳力要是不好就见鬼了,看来那天米老师在船上说的话他也全听见了。薛鹏开始头疼起来,山里人对贞洁观念极为看重,沉塘事件也是常有耳闻,现在小杜既然连他死去的爹娘都说出来,多半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不过最让薛鹏头疼的倒不是这点了,阿莲的事他本来只是帮忙,成不成无所谓,可是他自己家里还有一个同样的呢。小金翠虽然和陈虎没有血缘关系,可陈虎对她比亲妹妹还要好,要是有人因为她被玷污过而不肯娶她的话,估计陈虎当场就会动刀子。唉,头疼,不过好在小金翠年龄还小,以后再考虑这件事吧。 回去以后,自然是把阿多好好修理了一顿,不过看见云炎没精打采的样子,薛鹏也没什么精神去和阿多太过纠缠,一宿无话。 第二天,金岳霖要去上课,特地拿了些钱给阿多要他带着薛鹏出去散散心,将功赎罪一番。阿多有了钱以后,人立马好象变了个样,连昨天晚上被薛鹏在额头上敲出的大包仿佛都在熠熠生辉,云炎本来是没心情出门的,也硬被阿多拖着上了街。 由于放下了杜心武那边的心事,薛鹏一下子感觉天也蓝了很多,水也绿了很多,就连街上来往的人群,好象也是个个眉清目秀,帅哥美女,如果不是云炎老是在一旁闷闷不乐,倒也算是一次很不错的出游。 阿多一路上东张西望,不停给薛鹏介绍这个介绍那个,极尽巴结之能事。薛鹏干脆没理他,却只开解云炎道:“别多想了,既然出来玩,就要开心一点,你这样不是让我们都跟着你难受吗?” 云炎叹了口气道:“我昨天晚上又做那个梦了。” 薛鹏愣了一下道:“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满脑子都是想的这个事,难怪晚上会做梦了。” 云炎道:“那以前做的梦呢?怎么解释?以前我可没想过这个事。我一直觉得那个女孩一定和我有很深的关系,可是我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薛鹏笑道:“你看小说看得太多了吧,照我说啊,如果你们真的有缘的话,老天就会安排今天你再遇到她,如果今天一天你们都没再见面的话,那就说明以前都是巧合,你们只不过碰巧曾经做过相同的梦,也不用再去挂念了,怎么样?”云炎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走了一会,忽然看见路边一座奇形怪状的房子,上面还贴着各种花里胡哨的广告,小杜捅捅阿多道:“这个房子是干嘛的?怎么有这么多洋文在上面?” 薛鹏看看阿多道:“不用说了,这一定是外国的青楼,你看他的眼睛都绿了。” 阿多委屈道:“老板,我的眼睛可一直都是绿的啊,金碧眼,纯粹的贵族血统。再说这里可是个正经地方,这是长沙城第一家咖啡馆,里面名流很多,要是给他们听到你说这里是那种地方,可不会饶了你的。” 薛鹏好奇地问道:“咖啡馆?那是什么?” 阿多道:“咖啡是从美洲流到欧罗巴的一种饮品,差不多相当于中国的茶,可以用来提神解乏。在西方,贵族之间流行喝茶,而平民喝不起茶的都流行喝咖啡,而到了东方,喝咖啡却成了上等人显示身份的一个标志了,哈哈。” 薛鹏看了看云炎道:“可以提神?那我们都进去开开这洋荤,一来提提这家伙的神,二来我们也可以当回上等人,哈。” 第一百六十九节 美目兮解语,巧笑兮生香 一进入咖啡馆,小杜马上吓了一跳,扯着阿多道:“你是不是带我们来错地方了?怎么这里这么多女人的?” 阿多笑道:“别怕,这些都是咖啡馆里的女侍,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就相当于客栈里面的伙计差不多。” 小杜咋舌道:“女伙计?你看她们穿的衣服那么少,连肉都露出来了,太可怕了。” 阿多拍了他一下道:“别大惊小怪的,人家穿的是长裙,只不过露出那么一点小腿,就把你吓成那样了。对了,我们找地方坐下吧。” 薛鹏四面一看,到处都是或西装或长衫在谈笑风生,便随便找了个离人群最远的地方。刚一坐下,便有个女侍上前来问道:“先生想喝点什么?” 薛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要点什么,求助地看向阿多,却现阿多的眼睛已经了直,小杜也是满脸不自然的表情,一双眼睛不知道望哪里好。薛鹏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侍的衣领开口太低,露出了胸前一大片白皙的皮肤,这下连他自己也红了脸。 薛鹏不好意思地道:“这位姑娘,你这么穿。。。。。。难道不冷吗?” 那女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恍然大悟道:“哦,这一身是我们店主亲自订做的西洋摩登装,是我们的规定着装,而且这样的装束现在长沙城里很流行的。” 薛鹏咳了一声道:“你们这里的,厄,咖啡,有什么样的?” 女侍道:“我们店里的咖啡都是用原产咖啡豆现磨泡成的,香醇可口,回味留香。先生要是不熟悉的话我可以帮忙推荐几种:蓝山,是比较受大众欢迎的口味,产于牙买加和西印度群岛,具有香醇、苦中略带甘甜、柔润顺口的特点,而且微微带有酸味,是咖啡中的极品;摩卡,豆子小但是香气很浓,拥有独特的酸味和柑橘的清香气息,更为芳香迷人,而且甘醇中带有令人陶醉的丰润余味,独特的香气以及柔和的酸、甘味;拿铁,意大利浓缩咖啡加入高浓度的热牛奶与泡沫鲜奶,保留淡淡的咖啡香气与甘味,散浓郁迷人的鲜奶香,入口滑润而顺畅,是女士的最爱。(..tw无弹窗广告)” 她还要继续往下面说,旁边忽然有人叫道:“胡萍,过来一下,有人找你。”她答应一声,连忙向薛鹏等人告个罪匆匆赶过去了。 薛鹏推了推云炎道:“喂,你想喝点什么?”云炎淡淡一笑道:“我都不懂,我看你也是不懂的,还是让阿多拿主意吧。” 阿多想了想道:“我在家里一般都是喝玛琪雅多,不过那个口味你们一定喝不来,我看你们还是喝拿铁吧。” 小杜马上道:“刚才她不是说拿铁是女士的最爱吗?你叫我们喝拿铁,是不是说我们只能喝女人喝的东西。我不管,我就要喝你那种。” 阿多没法,询问了薛鹏和云炎的意见以后,打个响指叫了四杯玛琪雅朵,还特意叮嘱先上原味黑咖啡,奶泡随上就可以了,想了想,他又为每人叫了一杯清水。 薛鹏看着面前这酽酽的黑色物体,实在有点下不去口,便斜起眼睛看着小杜。小杜也没有想太多,直接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大口,又马上一下吐了出来,不住连声叫道:“苦多见了大笑,连忙给清水给他漱口。 这时胡萍也已经转了回来,见到小杜的窘样不觉莞尔而笑,轻声道:“先生是第一次喝玛琪雅朵吧?喝这种咖啡之前应该先喝一口冷水清洁口腔,然后慢慢轻抿一口热咖啡,体会一下咖啡的原始醇香。要知道每一杯咖啡都是要经过五年生长才能开花结果的,又经过采收、烘焙等等繁复程序,再加上煮咖啡的人悉心调制而成,所以每一口都请细心体会。等到适应了咖啡的醇味以后,再根据自己的口味加入适量的糖,最后再加入奶泡,就是正宗的玛琪雅朵了。” 薛鹏等人照着她说的方法细细品来,果然感觉齿颊噙香,连连向胡萍道谢,胡萍笑了笑,又去招呼别的顾客了。 薛鹏正在回味无穷,忽然现小杜好象神不守舍一般老是朝外面望,他顺着小杜的视线看去,刚好看见胡萍正在接待另一批客人,小杜的一双眼仿佛被磁石吸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薛鹏略感诧异地道:“小杜,怎么对这个胡萍这么感兴趣?” 小杜红了脸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姑娘长得很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 薛鹏笑道:“不会吧,我觉得没什么特别啊。” 小杜道:“也许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吧,不过我看她的眼睛长得很象我死去的娘亲,尤其是那双眉毛,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好象月亮一样,让我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薛鹏看了小杜一会,叹口气道:“看来你还真是被阿多带坏了,象这样的话以前你哪里会说?” 阿多正在悠然自得地品着咖啡,听到这话差点把满口的咖啡都喷了出来,他正急着要分辨,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接着就看见一群人吆喝着闯了进来。薛鹏一看,真是冤家路窄,进来的居然正是按照陈渠珍的吩咐先来长沙捣乱的陈光中。 陈光中这一段看来真是混得风生水起,看他斜戴着灰呢的礼帽,歪披着湖绸的对襟,一对珠圆玉润的胆珠握在手中当郎作响,几颗初出茅庐的青春痘挂在脸上鲜红欲滴。陈光中的眼睛骨碌一转,就看见了正在弯腰跟一桌客人交谈的胡萍,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胡萍身后,伸出怪手就要去摸胡萍的臀部。 胡萍这时还没注意到他,眼看就要被他非礼,那一桌上的客人忽然站起来喝道:“你要做什么?流氓。” 他这么一叫,胡萍马上意识到了危险,一闪身躲到一边,愤怒地瞪着陈光中。陈光中也愤怒地瞪着那个客人,骂道:“哪里来的王八,敢坏老子的好事。” 那客人也是性如烈火,一拍桌子道:“你说什么?”胡萍连忙拉住他道:“田大哥,算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陈光中露出一脸的酸相道:“哟,小萍,怪不得我约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出来,原来又搭上个相好的了。” 胡萍气得浑身抖道:“陈先生,我看在你是店里的常客,所以对你多次容忍,你不要得寸进尺、无理取闹。” 陈光中做伤心状道:“小萍,我对你这么痴心一片,你怎么老是对我不理不睬?我前前后后来了这么多次。。。。。。。”他猛的一下换上一副凶恶的嘴脸,变脸之快令人叹为观止。他恶狠狠地道:“你也看见了,老子今天带了这么多人来,你***今天要是再不陪老子睡一觉的话,我就砸店抢人。” 这一句话说得胡萍花容失色,在座的所有客人全都侧目以望,咋舌不已,陈光中却得意洋洋地左顾右盼,好象做了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一样。那个田大哥似乎没想到天下竟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一时竟没说出话来,反应过来以后跺脚道:“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你还敢强抢民女吗?无耻,无耻之尤。” 这时店里的几个男店工也赶了过来,纷纷喝道:“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快走。”“这个店子是有警察局长的股份在的,你们再不走的话我们就报警了。”还有个直接拉开个猴子偷桃的架势道:“胡萍,你不要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一根寒毛的。” 小杜这时也关切地站了起来,似乎也很想要跳出去对抗陈光中,薛鹏看了一眼云炎,现云炎只是在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便示意小杜先坐下看看情况再说。 陈光中眼见旁边不少客人都站起来指责他们,其中有许多看起来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料知不能成事,便放下几句狠话灰溜溜地出去了。 胡萍似乎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被击退了,薛鹏听见她小声问道:“田大哥,他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是有别的阴谋啊?” 第一百七十节 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 田大哥朗笑道:“不要怕,他分明是被我们正义的力量所吓倒,应该再也不敢来烦你了。(..tw好看的小说)胡萍,我们还是接着来讲解剧本吧,你看这一段,人物的性格在这里得到完全的凸显,既彷徨无助又伤心欲绝,我设计你的左手轻轻抓住衣角,右手按住额头,低着头慢慢走到台前,缓慢而又沉痛地说出台词。” 胡萍想了下道:“田大哥,我觉得作为新时代的女性,不会再象旧家庭里的女人一样那么柔弱可欺了,女主人公除了有被抛弃以后的愤怒,还应该有抛弃旧生活的解脱和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所以我认为她应该是抬起头,缓慢而又坚定地,一步步走到台前来。” 田大哥刚想说什么,有客人进来,胡萍连忙招呼客人去了,他只好一个人研究起了剧本。这时又从外面进来两个人,看了看,直接奔着田大哥的座位去了。 田大哥抬头看了一眼,笑着招呼道:“夏兄,你来了,我正等着你呢。”这两个人好象非常警惕,一坐下来以后就东张西望的,其中一个人正好看见了薛鹏,惊喜道:“薛老板,居然在这里碰见你,真巧啊。” 薛鹏顺声一看,来人却是夏明翰,便也笑道:“呵呵,真的好巧啊,夏先生不如一起坐过来吧,我们这里地方大。” 夏明翰一看,薛鹏那个地方确实不错,背靠墙壁而且正对门口,进来的人一眼就可以看见,而且离后门也近,撤退非常方便,便带着其他两人并了过来。 坐定之后,夏明翰便分别介绍道:“这位是我在岳阳时认识的薛鹏薛老板,为人非常豪爽仗义,旁边几位都是他的伙计。这两位都是我在长沙的朋友,戴眼镜的是田汉,另外一个叫做郭亮。” 寒暄了一会后,夏明翰问田汉道:“寿昌,上次我托你写的剧本怎么样了?” 田汉道:“剧本我都写完了,不过在女主人公的选取方面我有些不同的意见,我觉得你上次推荐的那个白燕太呆板了,不能体现出女主人公所需要的那种灵性。恩,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姑娘,她就非常具有主人公所需要的几种特质,”他抬头看了看正在接待客人的胡萍:“就是那边那个,她也对戏剧非常感兴趣,不过她现在正在忙,等会叫她过来问问吧。” 夏明翰笑道:“寿昌,我看你真象那奉旨填词柳三变,走到哪里都能找到红颜知己,真是个风流才子啊。” 田汉连连摆手道:“说不得,说不得,这话要是给我堂客晓得了,那还不得打死我啊。” 听到他们的话,小杜的脸色马上有些不自然起来,薛鹏看到了,心中有些为他不值,便问道:“请问一下,这个戏剧就是唱大戏吗?” 田汉和夏明翰对望一眼,都笑了起来,田汉道:“现代戏剧主要来源于西方,由古希腊的悲剧和喜剧展演变而来,是一种通过舞台演出而诉诸观众感官的艺术形式。后来我们把他融入了中国戏曲的一些东西,让它更能被国内的观众所接受。。。。。。。” 薛鹏插口道:“我以前也看过一些曲本,看起来和诗词歌赋没什么两样吧?” 夏明翰笑道:“对了,薛老板好象对古文诗词也很有研究,寿昌,不如大家一起讨论一下吧。” 田汉也笑道:“恩,我来解释一下戏剧和诗词的区别,举个例吧。”他掏出钢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薛鹏凑过去一看,字迹潦草也没有标点,认了半天才认出来是唐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田汉道:“比如说这诗。。。。。。” 薛鹏道:“这是诗吗?我怎么看这都是词吧?” 田汉看了一眼夏明翰,意思是这人连这诗都不知道,你还说他对古文诗词有研究。夏明翰略一微笑,继续看薛鹏怎么说。 薛鹏接过田汉的笔,刷刷地也写下几行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田汉大惊道:“薛老板果然才思敏捷,这一断句形改而意不改,真是天衣无缝。” 薛鹏笑道:“田先生夸奖了,我也不过是偶然想出来的,不过田先生写这个是有什么用意呢?”小杜看见薛鹏露了脸,不由得也高兴起来,好象比他自己赢了还要得意。 田汉微笑道:“其实这诗也可以这样解。”他也取过笔来,在纸上刷刷疾写下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 [行人]: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杏花村。 薛鹏细细读了两遍,脸色大变,站起来恭身施礼道:“田先生大才,这样一改时间地点环境人物表情动作对话全都活灵活现,成了一个完整的小剧本,确实妙不可言。” 田汉谦逊地道:“哪里?我这些都是想了几年才想出来的,不象薛老板你一挥而就才是真功夫。”两人正在对笑时,胡萍也忙完了伙计走了过来,笑道:“你们怎么坐到一起了?早知道你们是熟人的话,我就安排个大桌给你们了。” 田汉道:“没关系,这里地方也挺宽敞,我们坐得很舒服。”说着,他把在座的人又给胡萍介绍了一遍,胡萍一一笑着点头为礼,却都没留下很深的印象,只有坐在角落里那个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眼睛看的年轻人让她脸上微微一红。当介绍到一直坐着不说话的郭亮时,胡萍啊了一声道:“是文家坝的郭亮吗?” 郭亮看上去二十来岁年纪,脸上却显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刚毅和干练,他沉着地道:“我确实是文家坝的人,你认识我吗?” 胡萍道:“哈,真的是你啊,你在我们老家那块可出名了。润之邀赏捉润之,郭亮带兵抓郭亮,你们可都是传奇人物呢。” 郭亮微笑了一下道:“那都是乡间传得过大了,再加上我党某些宣传方面的需要,其实事情本身没有这么夸张的。” 胡萍还要再问,郭亮岔开话题道:“刚才我看见陈光中带着一群人从这里出去,是不是来捣乱的?” 薛鹏讶道:“怎么你也认识陈光中吗?” 郭亮道:“陈光中十几年前就在长沙打流,和这里的几个大哥都有点交情,后来因为犯了事,不得不跑到军队里避难,才当了几个月兵又熬不住,直接逃回了湘西老家。现在不知道怎么又跑到长沙来了,好象还混得很不错的样子。” 田汉道:“狗改不了吃屎,流氓的本性是改不了的,我们还是不要说他了。现在这个剧本是写出来了,你们准备怎么样排演呢?听说现在到处都限制你们活动了。” 夏明翰刚要回答,却被郭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马上又收住了。薛鹏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立刻道:“对了,差点忘了我们还有事在身,你们谈,我们先告辞了。” 云炎本来一直在沉默地小口小口地喝着咖啡,见到薛鹏起身马上也跟着站了起来,而让人奇怪的是阿多居然比他还要迅速地跳起来,拖着还不太情愿的小杜直接就往外面冲。郭亮等人虚留了一下,也就把薛鹏送出了门口。 一出了门,阿多就象被上了条一样飞快地往前闯,就好象有只鬼在后面紧追着一样。薛鹏叫了他几声没叫住,生气道:“这家伙这是怎么了?喝咖啡喝出毛病了?” 云炎笑道:“我倒能猜出一点来,刚才他好象还没付咖啡钱的。” 薛鹏恍然大悟,往后看了一眼,见没人追来,便也跟着阿多跑下去了。 一路跑到一处人多的地方,薛鹏忽然想起道:“今天不是阿多你负责掏钱的吗?你一个人跑就行了,我干嘛也跟着跑啊,真笨。” 阿多气喘吁吁地指着云炎道:“我们都喘成这样了,你怎么脸上连红都不红的?” 薛鹏微喘道:“不用管他了,他纯粹就是个不正常人类。这里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的?” 第一百六十一节 纵论香云纱,突闻长沙王 阿多略看了看道:“哦,这里是司门口,长沙城的绸缎庄和钱庄都分布在这里,从这里往下去的韭菜园则是古玩和文具店居多,这一块可以说是市里富翁的聚居地。” 薛鹏看了看两边店铺里粉红彩绿的绸缎,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昨天宋子文不是邀请我们去参加他的舞会吗?我们干脆也在这里做几件好点的衣服,到时候也可以体面些。” 阿多一下子兴奋起来:“舞会啊?我都还几年没参加舞会了,说起来。。。。。。” 薛鹏连忙打断他道:“别太高兴了,先说好,这个做衣服的钱是由你来出的哈。”阿多的一张脸马上成了苦瓜,薛鹏也没理他,直接走进了最大的一家绸缎庄。 店子里面人很多,而且几乎个个都是紫罗锦缎的非富即贵,店里的伙计都在忙着各自的事,见到薛鹏几人衣着普通,想来只是进来见见世面的乡巴佬,也没人过来搭理他们。 薛鹏见他们势利,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随便掂起一块布料道:“这个看起来还不错,叫什么名字?”他问了几声,却都没人理他,倒是云炎走上一步道:“这个是乔其,那边是湖绸和碧绉,架子上的应该是香云纱。” 薛鹏点点头,还没说话,正在最里面架子上挑选布料的一名女子啊的一声,惊喜地转过身来,云炎和薛鹏顿时目瞪口呆,这少女竟又是昨天见过的谭祥。 谭祥美目流转,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她对云炎的兴趣,两人目光对视,薛鹏几乎能看到空气中隐隐有电流掠过,传来一阵阵劈里啪拉的声音。谭祥刚要往这边走,她身旁两个丫鬟模样的少女拉住她道:“小姐,这里的香云纱颜色太难看了,我们还是到别处去看吧。.tw[]” 薛鹏看见云炎只是在呆呆的愣,便顺手取出一块香云纱来,边看边道:“这个香云纱本为广东顺德、英德一带乡间用桑蚕丝土法织成的纺绸,先用当地产的薯莨配上几种特制的中药把布面涂满,再深埋进当地池塘的塘泥里,等到两三个月后再捞起来精制一番,就成了香云纱。这个纱虽然外表看起来颜色暗哑,以深红、绛红、紫红等薯莨的底色为主色,不是很讨人欢喜,可是穿上以后冬暖夏凉,通风吸汗,而且祛风除邪,对治疗皮肤病有很好的效果,而且。。。。。。” 薛鹏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不说,这时他身边已经围上了不少绅士淑女,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往下继续讲。薛鹏等了一会,见关子卖得差不多了,轻咳一声道:“香云纱与别的丝绸不同,它不会随着时间而慢慢老化破旧,而且还会随着与人体的接触日久,慢慢与人的精血融合,形成大块大块的团纹,就是俗称的龟纹。传说身上龟纹越多的人生活将会越来越美满如意。” 薛鹏的话音刚落,人群就开始激动起来,争先恐后地跑去架子上抢购香云纱,就连许多积压已久的普通团绸因为颜色类似香云纱也是瞬间售空,还有一大群人因为挤不进去而站在圈外跌足痛悔。薛鹏正看得有趣,忽然觉得有人在捅自己,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极矮的胖子正踮起脚来用个包包捅着自己的腰,嘴里还说着:“今天多亏先生帮忙,店里的生意一下子好了很多,老板在后面全都看见了,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先生收下。” 薛鹏还在犹豫要不要接,谭祥的一个丫鬟看见了,叫道:“哈,原来你们是这店里的托啊,怪不得能说会吹的呢,小姐,我们不要理这些乡里鳖了,快些买完东西送你回学校去吧。(..tw无弹窗广告)” 谭祥的眼光迷离,迷离着对云炎道:“你做了那个梦吗?你记得那个梦吗?”云炎的声音也有些迷离:“是的,我记得了。”谭祥满眼都是喜不自胜,正要再说,那丫鬟把叫了个伙计把买的布匹扛上,扯着谭祥道:“小姐,快走吧,回去晚了老爷要骂的。再说老爷从来也不准你和这些乡里鳖说话的,你不要害我们了。“谭祥依依不舍地望了云炎一眼,只好跟着丫鬟出去了。 薛鹏看见云炎呆呆地望着门口她消失的方向,仿佛成了一块望夫石,便问阿多道:“刚才那个丫鬟说的乡里鳖是什么意思?”阿多愤然道:“这个是长沙城里骂人的话,就是乡巴佬的意思,不过更加轻蔑,更加侮辱人。” 薛鹏唾了一口道:“妈的,说我们是乡里鳖,我看他们还是城里鳖呢。”又问身前的矮胖子道:“刚才出去那小姐是谁家的,她的丫鬟怎么那么没有礼貌?” 矮胖子连忙摆手道:“你们可千万不要去惹那位谭小姐哦,她可是长沙王的女儿。” 长沙王?这几字如晴天霹雳一般把薛鹏和云炎震在当地,半天做声不得,过了很久,薛鹏才干笑着问道:“自有清以来,就没听分封过什么长沙王,你记错了吧?” “不会错的,她爸爸谭延?与谭嗣同、陈三立并称湖湘三公子,自民国成立以来就任湖南省长兼督军,虎踞长沙,主政湘事多年,人称长沙王。后来与赵恒剔不和,被逼远走上海广东,现在唐生智督湘,又把他从广州请了回来,虽然只是寓居岳麓书院,但是积威仍在,门生故客不绝于堂,所以人们还是叫他长沙王。” 云炎面色如土,不住喃喃道:“谭延?,长沙王,我怎么没想到呢?”薛鹏也是脸色惨白,难道千百年前的故事又要再次重演?云难和长沙王郡主所经历过的悲惨遭遇又要降临到云炎和谭祥身上?如果是这样,谁是陈松?谁是陈柏?更重要的是,谁是杀神陈铮?得陈铮可以得天下,这点薛鹏深信不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先找到陈铮,即使不能为自己所用,也要消灭在襁褓之中。 云炎啊了一声,就往外面跑去,薛鹏告了声罪,也连忙追了出来,几步把云炎拉住,问道“你要到哪去?” 云炎喘着气道:“你没听见他说的吗?谭祥就是长沙王的女儿,我要去找她。” 薛鹏道:“你疯了?人家家里门庭显赫,你去找她做什么?只怕你连门都进不去。” 云炎瞪着眼睛看着他道:“从那个梦开始,我就知道我和她一定有着什么我还不知道的联系,现在我终于知道,我和她是前生姻缘未了,特意安排在这一世相会的。前生里我对不起她,让她嫁给了陈松,还害她枉死,所以才安排我今生我来对她还债的。不管生任何事情,我都要娶她,不管任何人反对,我神阻杀神,佛阻杀佛。”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脸上的肌肉也越来越扭曲,俊美的脸看上去竟带了几分狰狞。 薛鹏感觉他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生怕自己拉不住他,让他一时激动下在大街上放出蛊来,那就是血流成河了。他情急之下大声道:“你去哪找她?找到了又能做些什么?你这个样子跑过去,不把她吓跑了才怪。” 云炎稍微安静了一点:“会吗?我会吓着她吗?” 薛鹏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疯狂的样子,好象要吃人一样,你们还只见过两次面,她甚至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你说她会不会被你吓跑?而且这个什么前世之说还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就算是真的,你们两个就是云难和长沙王郡主转世,那么,你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你前生对她伤害呢?” 云炎一下子颓然起来:“那怎么办?我绝对不能就这么错过她的。” 薛鹏道:“不用担心,老天既然安排你和她此生此世此时此地相会,就一定有他的目的,你一定可以再见到谭祥的。而且,现在你知道她的学校、住处、姓名,要找她不是很方便吗?我看你还是一步一步来,先取得她家里人的好感,再正大光明地上门提亲,岂不是好?” 薛鹏一边说一边想,谭祥的父亲既然敢称长沙王,一定势力很大,还是不要做出格的事情为好,只好循序渐进地来。恩,对了,还要注意不要让陈家兄弟抢了先机。咦,陈家兄弟?不会是陈果夫陈立夫两兄弟吧,要是他们就是陈松陈柏两兄弟转世的话,事情还真就棘手了呢。 薛鹏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肩头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道:“哈,我刚在那边听到有人说这里有两个疯子在当街大叫,特地过来看看,却原来是你。” 薛鹏转头一看,来人却是许久不见的唐生明,这时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又穿着一身戎装,显得英气逼人。 薛鹏笑道:“哈,生明,是你啊,真是太巧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唐生明以前总是追着薛鹏叫大哥的,现在年纪大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只是笑着道:“军校最近有事停课了,刚好我哥哥又来信叫我回湖南帮下忙,我就赶回来看看。对了,我给你介绍下我同来的两个同学,这个高高的叫做郑蕴侠,那个瘦瘦的叫做。” 第一百六十二节 本是尴尬人,偏逢尴尬事 薛鹏心里咯噔一下,将星录上的人名,他大多已经忘记了,惟独对这个印象深刻,这不仅是因为在书页上的名字紧挨着自己,也因为对神机妙算这几个字实在不知从何说起。.tw[]的身子很瘦,吊梢眉,三角眼,正是书上所说的短命之相,他的脸色阴沉,似乎不愿多与人交流,倒是郑蕴侠过来与薛鹏见了见礼。 薛鹏问道:“你们这是要到哪去呢?” 唐生明笑道:“我们昨天才到长沙,准备在这里游玩几天,爱吃炒豆子,听说这城里沙利文的豆子味道不错,我正要带他去买呢。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薛鹏把自己的经过简单介绍了一下,唐生明高兴地道:“你们也要去岳阳么?那等几天我们一起过去吧。今天我们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逛了哈。”薛鹏笑着点头告别了他们,扶着云炎向前走去。 走不多远,阿多和小杜从后面赶上来了,每人手中捧着几大匹布叫道:“老板,你们走得太快了,那家店主又给我们送了这些布,害我们差点追不上。” 薛鹏笑道:“哈,他也太客气了,这么多布我们可用不完。恩,现在布也有了,该去找个裁缝做衣服了,阿多,你认识有好一点的裁缝吗?” 阿多想了半天,忽然道:“对了,那个夏明翰不是说他家是什么郑家彩绣吗?我们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 薛鹏道:“刚才他还在咖啡馆里,没那么快回去吧?” “管他呢,我们只是去照顾他家的生意,又不是要占他的便宜。(..tw好看的小说)只要按价给酬,他在不在家都是一样的。” 一路问到浏城桥,这里的景象与前几天所看到的长沙城大不相同,到处是低矮的棚屋,流淌的污水,残羹菜叶洒落满地,几个枯黄头的小女孩躲在桥洞里跳着皮筋,见到薛鹏他们走近,马上惊慌地收起皮筋,飞快地跑进了棚屋。透过棚屋门上的破洞,可以清楚地看到洞后几双惊恐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外面。 薛鹏正愁找不到人问路,一路沉默着的云炎突然指了指右前方,只见前面一座小屋子斜挑出一方杏黄色的小旗,旗上一朵精细的腊梅随风翻转,卷得花下一个小巧玲珑的郑字直欲脱布而出。 薛鹏走到门,见门只是虚掩着,犹豫了一下才敲门道:“夏先生在家吗?” “谁呀?”清脆的声音从门里传来,紧接着门扉打开,一个年轻女人从门里走了出来,看见薛鹏的样子很陌生,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讶色。 在薛鹏的眼里,这个女人算不得漂亮,甚至还显得比较平庸,可是她看上去却是非常的干净,干净得好象新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给人一尘不染的感觉。她看薛鹏半天没说话,又问道:“请问,你认识我家先生吗?” 薛鹏连忙点头道:“哦,是,我叫薛鹏,曾经与夏先生同船来长沙。” 那女子微笑起来:“哦,是薛老板啊,我先生曾经对我说起过你的事,他是很少夸人的,却对你赞不绝口,说你为人侠义有刚胆,又饱读诗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薛鹏倒没想到夏明翰竟如此抬高自己,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讪笑着道:“这些都是夏先生对在下太过美誉了,其实我。。。。。。。”那女子不等他说完便笑道:“既然是我先生的朋友,那大家都进来坐下吧,只是屋子比较小,怕委屈了几位老板。”她忽然看见阿多和小杜手里捧着的布匹,问道:“这些是?” 薛鹏笑着把来意说了一遍,女子想了想道:“我是只做绣工的,对做衣服倒不是很在行,不过我也认识很多不错的裁缝,这个就包在我身上吧。” 薛鹏大喜,连声说着感谢,女子又把薛鹏往里面请,薛鹏望了一望,看见屋里仅一床一凳一张绣台,就象她的人一样干干净净,实在没什么空间可以挤得下自己等人,便道:“既然夏先生不在家中,那我们先把东西放在这里,改日再来叨扰好了。” 把身材尺寸量完,薛鹏就告辞了,连茶水都没喝一口。走了一会,他叹口气对阿多道:“过两天你来取下衣服吧,记住,不管她要多少钱,你都不要还价,他们家的日子实在过得太清苦了。” 几个人议论着走出来,薛鹏对云炎道:“这下好了,给你做一套体面点的衣服,到时候去谭家提亲,人家一看小伙子一表人才,说不定当场就把女儿许配给你了,哈哈。”云炎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正走着,忽然斜刺里一条人影冲出,几乎把小杜撞倒在地。这人撞了别人非但没有道歉,反而还慌不择路地就要立刻逃走,小杜气愤不过,一反手就把他拉住了。这时从旁边的小巷子里迅速地追出来几条彪形大汉,对着这个冒失鬼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骂道:“妈的,连老子铺子里的东西都敢偷,你是胆子生毛了吧。” 这个人也不反抗,被打得在地上翻滚,只是蜷着身子护着头部和腹部。薛鹏呆呆地看着,竟好象看见自己当年被祸害他们当作废物欺负,当作沙包痛打的场面,着肉的每一拳仿佛都是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不由得又肌肉抽搐起来。再过了一会,他大喝道:“够了,你们真要打死他吗?” 那些大汉闻言住了手,看了看薛鹏这边也有好几个人,想来自己也没被偷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又多踹了地上的人几脚,骂骂咧咧地转进巷子里去了。 被打的人趴伏在地上,过了好半天才能慢慢舒展开来,他用手撑起半个身子,艰难地喘了一会,从怀中取出一张油纸,打开看看里面包着的几根油条,叹口气就准备起身离去。 云炎忽然叫了一声:“米老师?”那人浑身一抖,手中的油条一下掉到地上,他迅速地捡起油条,低着头就要离去,阿多和小杜却团团把他围住了,左看右看,叫道:“没错,真是米老师,米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给人打的?” 薛鹏仔细一看,眼前此人正是在岳阳楼前见过,又一起坐船来长沙的米老师,薛鹏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摇头晃脑地说着斯文扫地的样子。现在的米老师看起来没有半点斯文模样,反而身上点点脏污,衣衫处处破损,再加上竭力躲躲闪闪,十成十就象个初出茅庐的小贼。 薛鹏的讶异实在难以言表,米老师现在的这个样子,活脱脱就是自己刚上齐云寨那会的形象。薛鹏心中又怜又痛,温言问道:“米老师,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弄成了这般田地?” 米老师见已经实在躲不过去,只好满面羞惭地道:“唉,薛老板,一言难尽啊。” 在薛鹏和云炎引导之下,米老师终于一五一十地道出了这几天的经历。原来米老师这次来长沙除了是想找份好差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给儿子小奇看病。小奇自从六岁以后就没长过个子,开始他们都以为只是营养跟不上,可是有医生看过以后说小奇脑袋里面长了个瘤子压迫住了什么地方,必须要开刀把瘤子切掉才行,否则不但会影响生长育,而且可能还会有恶化的可能。 不过这开颅取瘤可是个危险性很高的手术,米老师问了很久,岳阳城里居然没有一个名医敢接下来,都是介绍他到长沙的湘雅医院去做手术,说那里卫生条件好,又有外国医生主刀,成功率一定很高。 米老师知道到大医院做手术的费用很高,所以极力地在外面接些导游等私活来攒钱,这次来长沙的时候,本着财不露白的原则,他没有向薛鹏他们说明小奇的兵情。到了长沙以后,夫妻俩先带着小奇去湘雅,结果一问才知道,他们存了许久的钱连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两人吃够了护士的白眼之后,只好出来再想办法。 两人一路上你埋怨我,我埋怨你,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米老师忽然现自己的长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划了个口子,钱,全都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三节 书生已落难,英雄却救美 一家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回头去到处找,却又哪里能找得回来,急得在路边抱头痛哭。.tw[]路人看他们哭得伤心,也有要给他们钱的,可米老师却认为有辱斯文,一概不接,还吹胡子瞪眼地认为别人是在侮辱自己,惹得别人把他当作了失心疯。 面子是挣到了,可是回到住的地方以后米老师却傻了眼,家徒四壁,几乎连隔夜的粮都没有,他不由想到夏明翰答应自己帮自己找工作的事来。夏明翰倒是挺痛快,连着带他找了几个人,也进了几家学校去面谈,可是每一家都说需要得到教育局的批文才行,米老师只好又找到了教育局。 “没想到啊,冤家路窄。”米老师一边摇头一边道:“教育局里那个负责的科长居然就是岳阳那个人,当年那件事他对我是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会给我批文呢?唉。” 薛鹏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岳阳那个人?他跟你有什么仇吗?” 米老师看了看阿多等人,小声地道:“就是祸害柯老爹家阿莲那个人,他靠着亲戚的帮忙来了长沙,还居然到了教育局。” 薛鹏本来差不多已经忘了这回事了,这下又被米老师提上心头,暂且按捺住心头的怒火道:“后来呢?你就一直没找到事做吗?夏明翰不肯再帮你吗?” 米老师羞愧地道:“我麻烦了他一次,不好意思再去找他了,只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工作。他自己也很忙,就没再多问了。” 薛鹏看了看他手里的油条道:“米老师,这些东西。。。。。。。刚才那些人骂你打你,难道你真是偷了他们的?” 米老师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用蚊蚋般的声音道:“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大人还捱得住,可是小孩子实在是不行了。我,我真是无地自容啊。”说到这里,他的眼圈都红了,偏偏还强作镇定地又把腰挺直了几分。 薛鹏越看米老师的样子越象当年的自己,鼻子也感觉有点酸酸的了,忍不住大声道:“你们也太不懂事了,小孩子能饿这么久吗?而且他还有病在身,快带我去看看。” 虽然米老师再三表示不用,薛鹏还是坚持跟着他回到了住的地方,这里是两所房子之间的一条窄道,后面一半被人用废纸堆堵上,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米老师一家就在这个空间里打了个地铺,头上再扯上一块油布,也就算是一个家了。 米老师一见到家人,马上就丢下薛鹏不管了,飞快地取出油条交给他的女人和孩子。小奇本来是靠在墙上无精打采的,见到了油条立刻就爬了起来,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塞。女人却没有急着吃,只是用手轻轻抚着丈夫脸上的伤痕,眼中不住地落下泪来。 薛鹏打量了一下,只见地上污水横流,几乎就要漫到他们的地铺了,后面的废纸堆上苍蝇云集而响应,还有几只硕大的老鼠在纸堆上踽踽而行,全不以人为意。 薛鹏几步走过去,把米老师的行李胡乱卷了一些就往外走。米老师慌了,追上去问道:“薛老板,你这是要做什么?” 薛鹏站住了脚问阿多道:“这城里最好的客栈是哪一家?” 阿多挠挠头道:“前几年我记得是长沙饭店,现在是不是有更好的我就不知道了。[..tw超多好看小说]” 薛鹏转身看着米老师的眼睛道:“我现在把你们安顿到长沙饭店里面,然后再带小奇去湘雅看病,你们大人不知死活也不要害孩子,你看这里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米老师一个劲地摆手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薛鹏是知道他的怪脾气的,宁愿挨陌生人的打也不肯接受熟人的好意,干脆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拿着东西大步而行。米老师的老婆倒是知道好歹的,连忙东西收拾好,带着儿子跟了出来,米老师呆呆地立了许久,终于叹口气也追了上来。 坐在窗明几亮的饭店房间里,看着阿多和小杜用各种各样的零食逗得儿子哈哈大笑,米老师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对于薛鹏的询问,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说出了教育局那人的名字。 约好去湘雅的时间,薛鹏就离开了饭店。此时天色将晚,街上华灯初上,许多晚归的途人匆忙而行,脸上都带着劳作一天的疲惫和归家在即的喜悦。薛鹏几人都被这淡淡的喜悦所感染,指指点点地有说有笑,就连满怀心事的云炎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可是这份好心情并没能保持多久,当几人经过一个巷口时,薛鹏的耳朵一动,似乎听见巷子里有人在叫救命。他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阿多茫然地摇头,云炎却道:“好象是有个女人在叫救命,就在这巷子深处。” 薛鹏沉吟了一下道:“现在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去多管闲事吧。”云炎点点头没说话。 正在这时,小杜忽然全身一震,叫道:“这是她的声音,这是她的声音。”说完,他一溜烟地就往巷子里面奔去,薛鹏他们怕小杜吃亏,只得紧紧跟上。 巷子很深,两旁房屋投下的昏暗灯光摇曳着把幽深的小巷变成噬人的兽口,薛鹏深一脚浅一脚地避开四处散落的垃圾杂物,小杜却好象情的公牛一样径直往里冲。过了一会,薛鹏就听见小杜的呼喝和打斗的声音,他心里一急,连忙也赶了上去。 到了一处开阔地带,薛鹏看见陈光中带着一伙人把小杜围在墙边,小杜光着上身,衣服盖在地上一个低声饮泣的女人身上,从衣服遮不住的部分可见肉光孜孜,地上到处可见撕碎的女服布料。 薛鹏赶到的时候,陈光中正对着小杜大打出手,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狗杂种,就凭你也配来管大爷的事?上次在沅陵没把你打够是吧?现在你主人不在,看你这条狗还能蹦哒几下。妈的,连老子玩女人你都敢来捣乱。”骂到恨处,陈光中又是狠狠一个手锤下去,忽然被人拉住了。 陈光中反应也算迅速,回手就是一肘撞去,正撞在那人胸口。阿多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招,哎哟一声抚着胸蹲了下去。陈光中狞笑一声,正要一巴掌扇过去,黑暗里一道寒光飞来,直接钉在他的手掌之上。 陈光中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飞刀,恐惧地望向黑暗深处,他身后的大汉见他吃了亏,都怒吼一声往黑暗中扑去。电光火石之间,冲在最前面的五个人十只手掌全部被飞刀穿透,剩下的人也都不敢再冲前一步。 薛鹏从黑暗着慢慢踱出来,冷酷得如同九幽中的魔神,自从被杜心武又调教过一次以后,他感觉自己的飞刀技艺又有所长进。他冷笑着道:“陈光中,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还是这点出息,只会欺负女人和后生仔。” 陈光中看见了薛鹏,眼中凶光大作,用没受伤的手在背后做了个动作,他的手下心领神会,立刻就有人开始掏枪。可是这些人枪还没掏出来,手上忽然一下剧疼,好象给什么东西咬了一下,然后就看见自己的手慢慢肿胀起来,越胀越大,简直好象面馒头一样。 陈光中看了看倒在地上面容青紫口吐白沫的手下,浑身抖地看着跟着薛鹏身后的云炎道:“你就是蛇神?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云炎淡淡地道:“他们只是中了一点蜂毒,回去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至于你,还不快滚?” 陈光中恨恨地看了薛鹏一眼,抱头鼠窜而去,薛鹏这时候才注意到伏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那个女子居然是咖啡馆的那个女侍胡萍。薛鹏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杜表现得那么神勇,原来是因为她啊。 应该说胡萍还真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才过了一会工夫,她就能披着小杜的外衣镇定地开始讲述她的遭遇。原来陈光中白天被逼走以后,一直贼心不死地守在咖啡馆外面,等到胡萍下班就一直跟踪她回家,终于把她堵在这个巷子里,幸好小杜听到呼救声及时赶了过来,不然姑娘的清白之躯肯定是要不保了。 薛鹏看着小杜殷勤地对胡萍嘘寒问暖,心中不由得好笑,看来这小子真的被这个胡萍给迷住了。不过经过这一次英雄救美,想来胡萍也已经把他记在心里了吧。 第一百七十四节 平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 薛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里里外外跑了一圈,只看到阿多一个人没精打采地挂在椅子上望天,薛鹏问道:“他们呢?都到哪去了?” 阿多有气无力地扳着指头道:“老金上课去了,小杜跑去给胡萍抓药去了,云炎一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现在就剩我和你了。” 薛鹏笑道:“也好,那就你和我走一趟吧。” 阿多连忙道:“老板,我这几天劳累过度,身体很不舒服。。。。。。” 薛鹏道:“那正好,今天我刚好要去医院,顺便也带你看看医生好了。”说完,不由阿多分说就把他拽出了门。 湘雅医院的护士看见薛鹏亮出的大洋,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不过还是介绍道:“这个手术我们院里只有克雷默大夫能够做,但是他的脾气很古怪,要是病人看不顺眼,他绝对不肯主刀。” 薛鹏笑道:“那就好办了,小奇这么可爱,他一定不会看不顺眼的。” “谁说的?我就看他不顺眼。”一个怪异的声音在薛鹏身后响起,薛鹏回头一看,一个浅褐色头的中年洋人站在自己身后,表情严酷如鹰,一双湛蓝的眼睛如同大海般深邃。护士吓了一跳,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克雷默大夫。” 米老师的老婆一听到护士的话,马上抢过来抓住克雷默的手道:“大夫,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他才那么小,他。。。。。。” 克雷默轻轻拂开女人的手,冷漠地道:“对不起,我没有义务救他,我看你们还是抓紧时间陪他最后一段吧。[..tw超多好看小说]” 米老师显然被克雷默的冷酷激怒了:“见死不救,你算是什么医生?你的医德都到哪里去了?” 克雷默的眼睛里闪出一道寒光:“医德?劣等民族的人也配讲什么医德?我到湘雅只是来与雅礼医学会进行学术交流的,没有任何义务在这里治疗任何病人。何况,在我的眼里,只有雅利安民族才是最优秀的民族,其他的民族都应该被全部淘汰,我有什么理由会去救一个劣等民族的儿童呢?” 薛鹏气结道:“不愿意救人,那你还做什么医生?不如去杀人好了。” 克雷默嘴角现出一丝诡笑道:“不错,来中国以前,我在国内的名字就是杀人医生。我曾经亲手制作了两个人皮灯笼,都是用十六岁的犹太少女的皮来做的。你知道吗?少女的皮肤哪一块最嫩?哪一处又是最好裁剪的?” 薛鹏被他说得毛骨悚然,好象被九幽阴风掠身而过,忍不住鸡皮疙瘩直爆。正要强打精神骂他没有人性,忽然听到阿多冷叫一声:“酷等塔克。” 克雷默一愣,这才现对方有个穿着中国服装的西洋人,连忙答道:“酷等塔克。” 既然有了应答,阿多便和这个克雷默叽里咕噜地聊开了。他们说的话薛鹏一句也听不懂,可是看着克雷默的表情从倨傲到恭敬,再到后来的满头大汗,薛鹏知道这事肯定就有所眉目了。果然,过了一会,克雷默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对护士道:“马上安排最好的病房给这位小病人住下,另外通知护士长和值班医师先来对他进行病理检查,我很快就过来。(..tw无弹窗广告)”说完,他飞快地离去了。 等他走后,薛鹏问阿多道:“你刚才跟他说了些什么?怎么他态度变得这么快?” 阿多笑道:“没什么,我只是用德语和他打了下招呼,顺便告诉他阿道夫希特勒是我的好朋友而已。” 告别了千恩万谢的米老师夫妇,薛鹏问阿多道:“我让你向老金打听教育局的那个禽兽,有什么眉目没有?” 阿多道:“我问过了,那家伙在教育局里也是名声狼籍,不是个好东西,听说常利用职务之便对女下属进行骚扰。而且他还有个习惯,就是每隔两天会去一次宏泰坊,而且最喜欢给那些刚入行的清倌人开苞,真是个禽兽。” 面对薛鹏投来的古怪眼神,阿多难得地脸上一红道:“看什么,我可不会象他那么变态,专门对幼女下手。我喜欢的是那种熟透了的蜜桃,无论是皮鞭女王还是滴蜡妖后,都是我的最爱。” 薛鹏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下:“别在这里梦了,一起去教育局那里踩点去吧。“ 直到半夜,薛鹏和阿多才疲累欲死地回到家中,却现云炎还站在槐树地下孤独地看着月亮,薛鹏道:“你还不睡?在想什么呢?“ 云炎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天去了谭家。” 薛鹏吃了一惊道:“这么快?情况怎么样?” 云炎又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样?我在门口转了一天,就是不敢进去。水边桃红柳绿,园里鸟语花香,我只能在园外做一个孤独的过客。” 薛鹏笑道:“你这家伙不去做什么文艺诗人实在太可惜了,怎么就变成这么多愁善感了?阿多,你说。。。。。。“他回头一看,阿多倚着墙已经睡着了,正在打着呼噜呢。 云炎道:“你们今天这是去哪了?这么晚回来还这么累?” 薛鹏但笑而不答:“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对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拜访谭家吧。”云炎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杜就已经看不见人影了,阿多也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说自己受了风寒,需要好好休息,薛鹏只好带着云炎出了门。 一走出街口,云炎就分明地感觉到今天的气氛很不寻常,街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地站满了军警,正挨个对行人进行盘查询问,云炎奇道:“生什么事了?难道吴佩孚就要打过来了吗?” 经过一个哨岗时,薛鹏两人被军警拦住正要搜查,刚来长沙时见过的小胡子军官跑了过来,连声道:“去去去,不用搜了,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薛鹏笑道:“曹连长,今天多亏有你,不然我身上那么多东西要是给搜出来也不太方便。” 曹连长神秘地眨眨眼睛:“我懂,吃你们这口饭的,没一个身上不带着些违禁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那天晚上你们做得真是漂亮。” 薛鹏心头一跳,问道:“哪天晚上?什么事啊?” 曹连长嘻嘻笑道:“就是你们把许克祥气个半死的那天晚上,这家伙平时仗着自己有匹马,从来不把我们步兵放在眼里,就是他手下那些小骑兵也一个个趾高气扬,恨不得把头都仰到天上去了。那天听说许克祥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回去以后把能砸的东西都砸烂了,现在是恨你们国民党入骨呢,你们可千万要小心点,别被他给阴了。” 薛鹏暗道他恨国民党,与我有什么关系,转个话题问道:“你们在这里设卡设岗的,是要做什么呢?” 曹连长道:“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不知哪里来的几个蟊贼,为了争风吃醋居然把教育局的一个科长杀死在了宏泰坊里面。本来一个小科长,死了就死了吧,偏生他又是个什么大官的小舅子。这下好了,上面压了下来,说这是破坏和谐稳定安定繁荣的大案要案,督促我们一定要尽快侦破,刚好现场有目击称那几个蟊贼是往城里方向逃走,所以我们就在这里设卡盘查可疑人等了。” 云炎看了薛鹏一眼,不动声色地道:“曹连长,我觉得你们这个是个笨办法,对方晚上杀了人,又一路跑回到城里,这时多半都还在家里睡大觉呢,谁会这么早就上街来让你抓呢?而且你们这么声势浩大地上街查人,那不是打草惊蛇么?” 曹连长笑道:“管他呢,那死鬼生前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们出来也只是为了应个景,难道还真的要给他报仇什么的吗?我们这叫守株待兔,如果能够抓到只能算那贼运气不好,抓不到呢我们就准时收工,回去搂着女人喝小酒了。” 第一百七十五节 千年雅利安,万古犹太史 岳麓书院前临湘江,后倚岳麓山,气势恢弘,薛鹏看着大门口“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对联,歪着头对云炎道:“是这里吗?”得到云炎肯定的答复后,薛鹏抬腿就往里走。.tw[] “哎哎,你这人,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就这么瞎闯啊。”从门里面跑出来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地跑薛鹏给拦住了。 薛鹏想了想,恭敬地问道:“哦,请问二位,我想要进去拜访一个人,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的规矩。” 拦在前面的年轻人道:“我们书院是千年学府,里面有很多重要的书籍文献,也有很多知名学在里面潜心研究,所以一般不允许外人进入。如果你一定要进的话,需要到那边的门房去做个登记。” 后面的那个年轻人马上接道:“这几天大家都忙着成立省立湖南大学的事,门房老冯多半也不在岗上,我看你过几天再来吧。” 薛鹏为难道:“我今天确实是有重要的事要进去找人,两位能不能通融一下?” 看到两人固执地摇头,薛鹏不由心头火起,正要作,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哥,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薛鹏回头一看,来人学生装,青背头,竟是在雅礼见过的何凤山。何凤山似乎也没想到在此地见到薛鹏,愣了一下道:“啊,你不是那个,那个。。。。。。” 一个年轻人道:“凤山,你认识他吗?” 何凤山道:“恩,他们是金岳霖教授的朋友,我上次见过的。” 这两人一听见金岳霖的名字,马上态度大变道:“哎呀,刚才真是失礼了。金教授刚回国的时候曾经来我们书院讲过几次学,我们都很佩服他的学识,两位既然是他的朋友,一定不会是鸡鸣狗盗之辈,就请进去吧。” 薛鹏故作为难道:“这怎么好?门房又不在,怕坏了你们的规矩吧。” 两人对视一眼,何凤山的哥哥笑道:“没关系的,凤山经常来我们这里借书,就让他带你们进去找人吧,我们两人实在是有事要出去,就不陪你们了,门房老冯那里我来和他说声就好了。” 进得门来,女贞、银杏、丹桂、香樟星罗棋布,画眉、黄鹂、杜鹃、喜鹊此起彼伏,门庭重叠,轩堂连接,颇有几分大气。何凤山走了一段,忽然道:“对了,我还没问你们要去哪里呢,就这么闷头带路,真是可笑。”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炎忽然道:“我们要去百泉轩,从这里左拐转上去就到了。” 何凤山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带路一边象背书一样道:“百泉轩在岳麓山清风峡谷口,溪泉会集,古人曾著文道:如雪如冰,如练如鹤,自西而来,趋于北,折而东,还绕而南,渚为清池,四时澄澄无滓,万古涓涓无须臾,是书院里面风景绝佳之地。这里还曾是朱张论道之地,所以也有很多人来访古述圣。” 薛鹏对朱熹之流一向没什么好感,便插口问道:“凤山,我问个问题,什么是雅利安民族?” 何凤山想不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过了一会才道:“就我从书上看到的来说,雅利安民族本是居住在南亚和中亚之间的一个游牧民族,后来为了寻找新的水源和牧场,渐渐地向西进入欧洲,逐渐形成了后来的希腊人、波斯人、拉丁人、塞尔特人和日尔曼人。(..tw好看的小说)本来雅利安只是存在在书本上的一个词语,可是这几十年来西方出现了一个雅利安主义,他们将北欧人和日尔曼人认为是最纯粹的雅利安人种,而且认为只有雅利安人才是最优等的民族,其他一切非雅利安的如黄种人、黑种人、犹太人等都应该完全消灭。虽然这只是一些疯子的疯狂言论,但是在西方也有相当多的支持。” 薛鹏听得似懂非懂,却又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拉拢何凤山的机会,继续问道:“那什么是犹太人呢?” 何凤山道:“犹太群体原来是居住在阿拉伯半岛的一个游牧民族,最初被称为希伯来人,意思是“游牧的人”。根据记载他们历史的《圣经·旧约》传说,他们的远祖亚伯拉罕原来居住在苏美尔人的乌尔帝国附近,后来迁移到迦南。他有两子,嫡幼子以撒成为犹太人祖先。 犹太地区后来被巴比伦王国占领,后来又相继成为希腊和罗马帝国的属民,到了公元一世纪,因为耶酥之死,犹太人起义反对罗马人,耶路撒冷被罗马大军攻破,圣殿被拆毁。而后犹太人撤退到马萨达要塞,罗马人强攻数月都未能攻下,只好围着要塞建了座巨大无比的土堆,以便采取火攻。就在罗马人点燃柴火,马萨达即将陷落的前夕,马萨达要塞与上万罗马大军抗争到最后的犹太人决定集体自杀。他们抽签选出十名勇士作为自杀的执行,所有人紧抱妻儿,躺在地上,自愿接受亲密战友的一剑。最后这10名勇士再抽签选出其中一人处死其他杀手,再放火烧毁城堡后自尽。 自那以后,犹太人被驱逐到世界各地,而且由于基督教的新约对圣经做了相当大的延伸,基督教徒与犹太人在信仰上有了很大的分歧,这就进一步导致了整个欧洲对犹太人的歧视、迫害和杀戮。 但是正是由于这种歧视禁止了犹太人从事农业及在政府部门任职,迫使犹太人从事高智力的商业和金融业,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使得犹太人的智力比起其他种族来都要高出不少。在人类展的许多历史时刻,都能见到犹太人的身影。。。。。。” 何凤山还在滔滔不绝,云炎忽然道:“小何,百泉轩已经到了,谢谢你,你还是先去忙你的事吧。”何凤山笑了一下,转身离去了。 薛鹏撇着嘴看着云炎道:“这里你昨天就来过了?是不是?” 云炎道:“这个我昨天都告诉过你了,我在百泉轩的园外转了一天,就是不敢进去。” 薛鹏气结道:“那刚才在书院门口你怎么不用昨天的方法混进来?还让我差点被人拦住。” 云炎面无表情地道:“第一,我不是混进来,是飞进来的,我知道你不会轻功,所以说了也没用;第二,刚才你也没有问过我有没有进来过,就那么径直往里面闯,我当然也懒得提醒你。” 薛鹏被他气得没法,问道:“你既然那么厉害,昨天干嘛不干脆闯进去直接和谭延闿说个明白,还叫我来跑这一趟做什么。” 云炎呆呆地看了他半天,叹口气道:“我不敢,真的,我不敢。” 薛鹏看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又有些不忍起来,拍了拍云炎的肩膀道:“不用想太多了,等会我们一起进去拜会下谭延闿,一切见机行事。” 两人正在商量着怎么样不失体统地进到百泉轩里去,从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叫道:“那边那两个家伙,你们在这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薛鹏抬头一看,来人居然是陈果夫,笑道:“哈,陈兄,怎么会是你?真是太巧了。” 陈果夫仔细地看了薛鹏一会,以手拍额道:“哎,你不是那天晚上那个薛什么的,确实是太巧了。不过你们没事在这里瞎转悠什么呢?吓得里面的丫环老妈子跑进去说有两个可疑人物在外面,还叫我出来看看呢,哈哈。” 薛鹏尴尬地道:“其实我们是慕名来见见谭老爷,只是来得唐突,没带什么晋见之礼,所以正在这里犹豫呢。” 陈果夫笑道:“放心,谭公是我们国民党的元老了,他一向都不怎么讲究这些虚文俗礼的,你们跟我进来就好了。” 两人跟着陈果夫轻松地进了门,到得堂前,陈果夫先进去通报了,薛鹏二人便站在堂前静静等待。 第一百六十六节 青青子衿意,呦呦鹿鸣声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百泉轩中名花争艳,雀鸟齐鸣,薛鹏和云炎耐着性子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没见陈果夫出来,正在有些焦急之时,百花丛中缓缓步出来一只纯白的小鹿,它慢条斯理地在花丛中徜徉着,时而轻轻嗅一嗅小花,然后高傲地昂走开,时而盈盈地蹦跳两下,如同飘舞的精灵。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薛鹏两人从来没有见过白色的鹿,正在惊奇时,听见有人唤道:“斑比,斑比,这小淘气,又跑到哪去了?” 小鹿听到唤声,一扭头,调皮地顺着林道跑得踪影不见了,而随着枝叶拂动,从花间闪出来一名女子。这女子身上一领素白的洋装,头上一顶素白的洋帽,手上一把素白的洋伞,脸上漾着阳光般的微笑,看上去颇是青春可爱。她或许并不见得如何美丽,可是五官精致,皮肤白净,在暗影疏斜中别显一分妩媚动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薛鹏两人,女子脸上的微笑马上就消失无踪了,换上来的是一脸冷傲的矜持。她先整了整头,又检查下自己的衣着,才冷冷地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怎么跑进这园子里面来了?” 薛鹏听她的口气,好象在质问下人一样,再加上自己无端地被晾了这么久,本就心情不爽,正要出言顶撞,陈果夫擦着汗从门里面跑出来道:“好了可以进去了,谭公刚刚写完条幅,正在净笔呢。”他一抬头看见那女子,笑道:“美龄,你怎么就回来了,不在园子里多转转了?” 美龄现出一点笑容道:“哦,是斑比走丢了,我过来找找的。” 薛鹏出声道:“你是要找一只白色的鹿吗?我看见它往山那边跑了。(..tw好看的小说)” 美龄看了看薛鹏,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看陈果夫,陈果夫道:“哦,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两位是杜老板的人,是给杜老板带口信来的。” 笑容如同花蕾一般绽放开来,美龄笑着问薛鹏道:“杜老板最近身体好吗?还是经常去中国大戏院听戏吗?” 看到薛鹏面现尴尬,陈果夫岔开话题道:“美龄,你还不快去找斑比,要是给跑到岳麓山上去可就难找了。” 美龄啊了一声,连忙往山上跑去,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身用目光在云炎脸上扫了好一会,才古怪地一笑,直往山上去了。 虽然她笑得很好看,可是却让三个大男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薛鹏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炎,心里想到,该不会是这个什么美龄小姐被云炎迷住了吧,那样可就麻烦了。陈果夫大概也有一样的想法,轻咳一声道:“那位是宋部长的令妹,宋美龄小姐,家世显赫,故总理孙先生的遗孀是她的亲姐姐,你们。。。。。。” 薛鹏看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说你们就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笑道:“哦,刚才看她喝问我们的架势,还以为她是这家的女主人呢。” 陈果夫一边带路往里走一边道:“那你也不算猜错了,当年孙先生确实想要为谭公和美龄小姐搭一鹊桥,只是谭公深念仙游之妻,才多方推辞,未能成其好事。不过说起来美龄小姐也可以算是谭府的半个女主人了。” 进堂穿过二重门,竹林幽远,泉水叮咚,悠扬的二胡声在林间久久回荡。宋子文等人垂手侍立在一座方亭周围,似是等待着亭中人出来。[..tw超多好看小说] 亭中只有两人,一名瞽目的琴师旁若无人地轻拉着琴弦,他旁边一名威武雄壮的中年人提笔在手,正对着面前的宣纸沉思着什么,亭外围着的人虽多,却无半点杂声传出。 琴师拉了一会起调,忽然琴声一滞,竟开口唱了起来: 飘零去,莫问前因。只见半山残照,照住一个愁人。去路茫茫,不禁悲来阵阵,前尘惘惘,惹我泪落纷纷。想学投笔从戎,图奋,却被儒冠误了,使我有志难伸。想学一棹五湖,同遁隐,却被妖气笼遍,远无垠。说什么海枯石烂,情不泯,你看那沉沉暮霭,西风紧,南飞北雁,怕向客中闻。平安未报,自问心何忍,空余泪眼,望断寒昏。想我深情博爱,两无能,今日依楼人远,天涯近。从此飘萍与断梗,几许深盟海誓,句句都无凭。 歌声暗哑,琴声断肠,薛鹏一时竟感觉胸口如堵,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何说起。亭中的中年人长叹一声,顿时笔走龙蛇,在纸上一挥而就。 宋子文缓缓走上前去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惟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好词,好字,苏东坡的这江城子,切合谭公的心境,真是相得益彰,天衣无缝啊。” 谭延?看着自己刚写下的字,呆坐不语,泪如泉涌。在宋子文示意下,亭外的人鱼贯而入欣赏他的大作,个个摇头晃脑地啧啧连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薛鹏到他们评头品足的样子,不由暗暗好笑,想来这么一个达官贵人,写的字能好到哪里去,多半也就是随便涂鸦两笔也算作附庸风雅了,可笑宋子文还煞有其事地吹捧。他一时兴起,也跟着到亭里去个究竟。 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薛鹏顿时睁圆了眼珠子,只见这字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直,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吃了一惊道:“这个是颜体?” 谭延?看了看薛鹏,却没说话,宋子文正恨自己的手下无人能说出点门道来投谭延?的脾胃,连忙笑道:“怎么,你也认得颜体吗?” 薛鹏心中暗骂,颜筋柳骨只怕连幼学蒙童都能认出来,这么问法简直是在侮辱自己。不过看宋子文殷切的样子,似乎极希望自己能有所见解,薛鹏再仔细看看,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自己写的字和眼前的比起来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泄气地摇摇头道:“我只是认得而已,也不是很熟。。。。。。“ 谭延?冷哼了一声,再也不看他了,宋子文脸上也露出失望的表情来,薛鹏一时气不过,接着说道:“自米南宫《跋颜书》以来,颜体一直不被重视,宋元明三代找不出一个写颜体的大家,清初基本上是董其昌书法的天下,直到清中叶刘石庵以及后来钱沣、何绍基、翁同?等人出现,颜书才开始得到复兴。所以,我对颜体不熟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言一出,谭延?大为动容道:“听你的话,应该在这方面应该是很有研究的,那你来看看,我这字写得怎么样?” 薛鹏心里暗暗叫苦,眼前这谭延?显然是个书法大家,自己看来是铁定要出丑了。他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自己在这字上挑不出毛病来,那何不另辟蹊径,从文上寻找突破呢。 想到这里,他仔细地观察起这件作品,想到深处,不禁以指敲额,在亭中漫步而行。宋子文和谭延?都随着他的脚步移动着视线,特别是谭延?,今天这张字乃是他思念亡妻之作,自觉情到浓处,挥洒而成,虽然心怀感伤,却又正因如此写出这样的得意之笔,说不定还能成为传世佳作。眼前这小伙子似乎能说出点门道来,且看看他会怎么评吧。 薛鹏绕来绕去的转了好几圈,就在宋子文几乎忍不住要怀疑他会把自己的额头敲破的时候,薛鹏忽然拍手道:“有了。” 就在谭宋二人惊异的目光里,薛鹏娓娓而道:“这江城子是苏轼久负盛名的悼亡之作,苏东坡十九岁时迎娶十六岁的王弗,两人感情甚笃。可惜天命无常,王弗二十七岁便离世而去,这对苏东坡是个绝大的打击,其心中的悲苦,精神上的沉痛,是不言而喻的。十年之后,苏轼来到密州,这一年正月二十日,他梦见爱妻王弗,便写下了这传诵千古的悼亡词。” 薛鹏停顿了一下,看见别人都在静静地倾听着,连瞽目琴师也收住了二胡,不禁有些得意,继续说道:“颜体讲究用笔沉着雄毅,结构端庄沉稳,形质簇新,法度严峻,气势磅礴,以雄浑高远为意,却与这词中意境不符。”他想了想,接着道:“谭公平日想必多有练气,早已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所以能控制住心中的悲戚,字字不失法度。可是写到后来,想是触动心中悲苦,也不能保持平常心态,到了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这句,笔意已略显秀朗细挺,似乎可见女子容态,却与颜意相背,到了明月夜,短松冈这句。。。。。。。” 第一百七十七节 权谋论蒋汪,恩怨说从头 “够了”,谭延闿猛的站了起来,把纸揉成一团随手掷于地上,对宋子文道:“小宋,这个人是你新收的?很有意思。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 宋子文恭敬地微笑道:“这位薛兄弟是上海杜老板的人。” “哦”,谭延闿点点头道:“嘿嘿,一时兴起,耽误了你们这么长的时间,我们进去聊吧。” 在堂中刚一坐定,宋子文便开口道:“谭公,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谭延闿伸手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俯细细地闻香,半天才道:“你们宋家一向是严守中立的,这次为什么要帮蒋中正说话?” 宋子文端着茶杯站了起来:“谭公,自从总理去世以后,党内争权夺利,混乱不堪,这些想必你都看见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群借着机会不断扩充势力,已有尾大不掉之势,现在连黄埔军校也已被他们渗透,我国民党的根基眼看就要不保了。谭公你是老同盟会了,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总理留下来的大好的革命形势就这样被破坏吗?” 他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如今党内派别林立,可以说是于革命尚未成功之时先自乱了阵脚,如不小心应对则可成致乱之因。而要破解这个难局,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选出一个强有力的领袖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蒋中正年轻有为,刚烈雄毅,深得总理信任,更重要的是他是黄埔军校的校长,军权在握,完全不象那些家伙只会清谈,误国误党。我知道谭公与蒋一直都私交不错,只要你能振臂一呼,我们几个年轻人一定会群起响应,到时候。[..tw超多好看小说]。。。。。” 谭延闿缓缓摇头道:“蒋中正独断多疑,不会是个好领袖,倒是汪季新从容大度,仪质风流,投身革命多年,又被孙先生引为股肱,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很看好他呢。” 宋子文一撇嘴道:“哼,汪精卫,巧言令色只懂得吹牛,没什么真本事,而且他是出了名的惧内,你能想象以后我们的党政为一个女人所左右吗?” 陈果夫插口道:“他老婆哪里象是一个女人,分明就是一只母老虎。” 薛鹏在一旁听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谭延闿这才注意到他道:“对了,这位小兄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薛鹏一下子无语了,难道直接说我有个朋友很仰慕令爱,托我来提亲的?要是没人在还可以,现在当着宋子文他们的面,有点说不出口。正踌躇间,云炎忽然站起来道:“我们两个是受人之托,特来给无畏先生带信的。” 谭延闿微笑起来:“哦,究竟是哪位老朋友,竟然还记得我这贱号?” 薛鹏看着云炎上前把信交到谭延闿手里,心中的惊奇实在是无以复加,这家伙什么时候偷偷有了这一手准备的,居然还在我面前装颓废,骗我和他一起来,真是太可恶了。 谭延闿先看了看信封,微微动容道:“哦,原来是熊希龄,算起来有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薛鹏狠狠盯了云炎一眼,这封信绝不可能是早就写好的,不过熊希龄和他乃是同族,肯定有些什么紧急联系的法子,算了,不去管他了。薛鹏无奈地品了一口茶,恩,清香扑鼻,看得出谭延闿平时还挺注意养身的。 谭延闿一边看信一边沉吟道:“熊希龄推荐你投到我门下。。。。。。”薛鹏扑的一口茶喷出,全部喷到对面陈立夫的身上,陈立夫狼狈地拂去满身的茶叶,愤怒地瞪着薛鹏。薛鹏连忙捂着嘴道:“对不起,呛着了。。。。。。” 谭延闿略为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已经有很久不收门生了,虽然有熊老的面子,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云炎淡淡地笑了一下表示作罢,谭延闿想了一下又道:“不过,你如果能帮我去做一件事情,那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云炎依然还是淡淡地笑着静听下文,宋子文倒有些沉不住气道:“谭公,究竟是什么事情,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也能帮你办到呢。” 谭延闿扫了一眼宋子文道:“取赵恒惕之头回来见我,你能办到吗?” 宋子文一滞道:“这个。。。。。。赵恒惕现在已经下台,谭公还用得着赶尽杀绝吗?” 谭延闿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广州与赵恒惕一直都有暗通款曲,所以任由他阻南拒北,我也不多说话,眼不见心不烦就好了。现在虽然他已经下台,可是广州还是想把他当作牵制唐生智的一枚棋子,不敢公然决裂,我要想报仇,只有另外想办法了。” 堂上的几个人全都精得跟鬼一样,一听谭延闿说出报仇二字,全都不再搭话了。谭延闿出神了一会,才说道:“当年第一次讨袁之时,赵恒惕为袁世凯手下汤芗铭所擒,多亏我和黎元洪出面保他才得以不死。他被袁世凯扣押北京一年多,家里人都是由我来代为照顾,不曾怠慢半分,后来又托人具保,将他从北京救了出来,他父亲临终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说:不可忘谭都督之恩。可是当我委他以重任,把湘军总指挥使的大权交给他时,他却背叛了我,用武力逼我下台,还把我逐出湖南。” 谭延闿说着说着,神情渐渐沉痛起来:“本来如果是我无德于家乡父老,那么被人赶走我也无话可说,可是赵恒惕枉受我大恩,居然如此恩将仇报。那时候我妻子在上海难产去世,我苦苦哀求赵恒惕让我留下办完我妻子的丧事。可是他全然不听,象赶只狗一样把我赶出了湖南。在城陵矶码头上,押送我去上海的船和护送我妻子灵柩回湖南的船隔水而望,我却连这见她最后一面的权利都没有,我每想到这件事,都不禁悲从中来。唉,相逢不相见,存殁两难安。”说到这里,谭延闿止不住泪流满面。 静默了一会,薛鹏见现场的气氛太过沉闷,便站起身来道:“既然你们有事情要谈,信也送到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拜会谭公。至于赵恒惕的事,只要有机会一定会为谭公办到。” 谭延闿定定地看了薛鹏一会道:“你先不要走,我还有些字想请你评评。这样吧,你先去园里走下,我和他们谈完了就来找你。” 薛鹏看了看云炎,知道他是很想在这里多留一会的,便点头答应了。 出门来,薛鹏马不停蹄地直接向那座方亭跑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吸引着他一样。云炎不知就里,跟着他跑进亭子里,见他在地上不停地瞄来瞄去不知道在找什么,还自言自语道:“应该就在这里啊,怎么会不见呢?” 云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薛鹏头也没抬道:“谭延闿刚写的那张字纸啊,那可是墨宝,我准备带回去做我的传家之宝。” 云炎不解道:“你刚才不是把它贬得一无是处吗?我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的,好象还象那么回事,怎么现在又要找它?” 薛鹏找了一圈没找到,颓然地站起身道:“刚才那番鬼话是哄那老头的,这个谭延闿的字写得太漂亮了,我不那样给他鬼扯一顿只怕会被他看不起,幸好能说到他心中痛处,才对我们高看一眼。不过那字。。。。。。对了,”他眼珠一转道:“你要是真能成了他家姑爷,就每天帮我求他写幅字,到时候我就是每天卖字也能吃穿不愁了,哈哈。” 云炎没好气道:“别做美梦了,还是想想怎么帮他解决赵恒惕的事吧。” 薛鹏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远处的花圃中似有争吵之声,两人对视一眼,凑到近处一看,却是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在厮打那个瞽目琴师,一边打还一边骂道:“死瞎子,快些把字纸交出来,不然今天要你的好看。” 琴师死死地护着琴袋道:“彪爷,我给谭老爷拉了两年琴了,今天才能得他的一张墨宝,你就让给我吧。” 那家丁不住口的骂道:“让给你?妈的我肯到这里来给他当下人就是为了他的字,等了一年多都没等到。。。。。。”忽然,他身后花树阴处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涂正彪,你说你来这里就是为了他的字的?” 第一百七十八节 险恶江湖路,最毒是人心 家丁本来还在得意地狞笑,听到这话仿佛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打摆子一样颤抖起来。阅读最新章节他抖得是如此厉害,以至于连声音都成了断断续续的了:“组长,我,我,我。。。。。。” 背后那人忽然温柔地叹了口气:“你去吧,你的家人我会照顾好的。” 家丁又愣了半晌,忽然悲鸣一声,足狂奔而去。 瞽目琴师慢慢爬起身来,掸去身上的泥土,正要默默离去,树阴里的声音又道:“应先生,你好象也来谭家不短时间了吧?” 琴师收住脚步,静静地等他继续往下面说,过了好一会,那声音才道:“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使命。“琴师轻轻地点点头,快步远去了。 薛鹏二人刚才为了探听这边的动静,是攀着假山过来的,现在这诡异的一幕让他们暂时附在假山上不敢动弹了。薛鹏已经听出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神秘的戴笠,看来自己无意中撞见了他们的一项秘密,不由得有点兴奋又紧张。 等到外面没有声音了,薛鹏就想从假山上下去,云炎却一把拉住了他,摇摇头示意外面还有人。果然,过了一会就听见有许多人的脚步冲到花圃里,四处寻了一圈又纷纷退了出去,再过一会,听见两个人急匆匆地地走进花圃来。 确定花圃里再没有外人以后,一个女声先开口了:“哥哥,你平时都是非常稳重的,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 另一个一开口,竟然是宋子文的声音,他怒道:“美龄,你不知道,那个谭婆婆,平日在广州的时候低眉顺目好象个孙子一样,现在回到长沙就端起来架子十足,倒好象我是在求他一样。” 薛鹏从假山的缝隙间悄悄探出头去,刚好看见宋美龄白了她哥哥一眼:“他想的也没有错,你现在确实是在求他。” 宋子文眼睛一翻,又叹气道:“哦,不是我要求他,实在是关乎国家气运,如果他不点头,那些等着看他态度的老头子肯定都会站到汪精卫那边,那时真是悔之晚矣了。美龄,谭婆婆对你还是非常客气的,要不你去帮着说说。” 宋美龄道:“应该没有用的,以前二姐夫在世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谭延闿这个人外圆内方,外宽内忌,认定的事情是很难让他改变主意的。” 宋子文忽然诡笑了一下:“这样你的那个蒋介石只怕很难上位哦?” 宋美龄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什么叫做我的蒋介石?你们眼里只有家族利益,难道考虑过我们女儿家的感受吗?二姐那么年轻就守寡,难道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吗?”她说着说着,不觉掉下泪了。 宋子文马上慌了手脚道:“好了,美龄别哭了,你不是也常说蒋介石英武不凡,足可以做你的夫婿吗?我们还是说谭延闿的事吧,既然他这么不听话,你说我们直接把他干掉怎么样?” 宋美龄抹了下眼泪道:“不好,现在党内人人都知道他的安全是由我们负责的,如果他出了事,只会把更多的人推到汪精卫那边。”她想了一下道:“谭延闿的小女儿现在在周南上学,他最疼这个女儿了,如果我们把她抓到手里,应该就可以逼他就范。” 薛鹏感觉云炎一下子身子僵硬起来,生怕他会忍不住跳了出去,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现在外面有宋子文几十个手下,要是乱枪打过来,云炎有没有本事跑掉还不知道,自己是一定会给打成筛子的。 宋子文轻笑了一声:“你不是和谭祥关系很好嘛,她还经常亲手做糕点给你吃,你要知道,一般这样的事很难保证人质的安全,而且为了防止她后面把我们认出来,多半还要灭口。” 宋美龄叹气道:“没办法,为了国家民族,只好牺牲她一下了。” 薛鹏心头大怒,这两人满口国家民族,却全不把他人的性命当作一回事,而且算起来还是自己的亲朋好友,真可以说是天性凉薄了。他可以明显感觉到云炎也在愤怒得颤抖,看来似乎马上就要作了,他不由得又为宋家兄妹担心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跑进花圃来:“宋部长,谭家有个丫环正往这边过来了。”宋子文哦了一声,带着宋美龄从另外一边穿出了花圃。 薛鹏慢慢地从假山上下来,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刚才那个声音他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问云炎道:“我在想什么?” 云炎没好气地道:“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薛鹏笑道:“我说错了,我是问你,你在想什么?” 云炎看了他一会,叹道:“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知道,要是让他们伤害了谭祥,我云炎两个字从此可以倒过来写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花圃走了出来,没几步,一个丫环迎上来道:“请问哪位是刚才评字的先生,老爷请你去书房一叙。” 薛鹏向云炎交代了一下,要他在外面稍作等候,那丫环也好奇地多看了云炎一眼,忽然吃惊道:“你,你不是在绸缎庄那个人吗?” 薛鹏一看,眼前这个居然就是那天陪在谭祥身边两个丫环中的一个,想了想开始生气起来。自己那天卖力地介绍香云纱,吸引了那么多顾客,连老板都对自己感激不尽,可是这小姑娘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却又还记得云炎。唉,看来长得俊是比较吃香的。 云炎微笑了一下,问道:“你们小姐今天在家吗?” 那天见面之后,丫环原本只把云炎他们当作普通的泥腿子的,可是今天居然在自家的府第见到他们,而且看起来老爷还挺看重他们的,一下子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老老实实地答道:“小姐平日都住在学堂里,只有周末放学了才回家里来的,今天是周末,老爷已经派人去接她了。” 薛鹏跟着丫环进门时,谭延闿已经在书房里摆满了自己所写的字贴条幅,一见薛鹏就笑道:“来来来,小朋友,帮我品评一下我的这些涂鸦之作。” 薛鹏只有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一幅幅仔细看来。看着看着,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要是把身旁的谭延闿打晕,将这些字帖全部偷出去卖掉,不知道能不能买下长沙城的一条街来。 谭延闿看见他奇怪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薛鹏斟酌着字句道:“谭公这些墨宝,每一幅都是惊世之作,我不敢妄加评论,不过从落款上来看,谭公前期的作品纵横捭阖,力透纸背,颇有大权在握,傲视众生的意味。而到了近期的字么。。。。。。” 谭延闿连忙追问道:“近期的怎么样?” 薛鹏沉吟着道:“近期所作棱角全无,只见一团和气,但是字里行间,”他忽然想起宋子文刚才所说的话来:“外圆而内方,外宽而内忌,似有不平之色。” 薛鹏的话刚一出口,谭延闿猛地往后面一跳,飞快地掏出柄小手枪来指着他道:“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你怎么会知道孙中山对我的评语?” 薛鹏一下子恨不得给自己两拳,这种秘密的话自己没事提它做什么,真是没事找事,正要解释,忽然外面一阵大乱,奔跑声,叫喊声,喧闹声,哭泣声,响成一片。 谭延闿大惊失色,飞快地把自己的字帖卷做一团收好,就要跑出门去,到了门口又回身来用枪口指着薛鹏道:“你,和我一起来,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薛鹏跟着他来到大堂之上,堂上围满了人,宋家兄妹也站在一旁。众人见谭延闿过来,纷纷让道,现出中间的一具尸体,和伏在尸体上大哭的一个妇人。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悲戚着对谭延闿道:“老爷,这宅子里出鬼了,阿彪本来好好的,忽然跑到天井里大叫道自己十年前偷了隔壁孙寡妇的一个金镯子,害她卖了自己儿子去还债,现在终于天理循环,鬼神果报。然后他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就自己跳下井去了。” 第一百七十九节 月下独杀人,日边共行舟 薛鹏往里一看,地上躺着的果然就是祁正彪,心下对戴笠御下的手段既敬且畏,想不到他就那么轻轻的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彪形大汉以这么诡秘的方式自杀,自己以后也要多加以小心了。<网提供小说在线阅读> 谭延闿虽然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眼前这一幕却实在匪夷所思,他仔细地检查了祁正彪的尸体,又盘问了那女人一回,不禁眉头深皱起来。 他正要说话,管家开口道:“老爷,小姐今天是要落学回家的,家里现在这个样子,你看是不是。。。。。。” 谭延闿一下反应过来,连声道:“是,是,让旺财开我的车去,叫小姐今天继续住在学校里,先不要回来了。” 管家下去张罗以后,谭延闿环顾周围,现四周不是自己的下人就是宋子文的人,想了一会,他向着薛鹏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薛鹏压根就没想到他会来问自己,不假思索地道:“所谓鬼神本是虚妄之说。。。。。。”忽然,他感觉到从大堂的哪个角落里投来一束冷冰冰的目光,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冻僵了。他心头一紧,狼眼,狼眼,这个戴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马上改口道:“不过这件事有这么多人亲眼所见,想来定有可信之处。举头三尺有神明,此人很有可能是见到什么灵异之象,突然之间良心现寻了短见,也未可知。” 谭延闿神色稍霁道:“阿彪平日里做事也还勤勉,这些又是十年前的旧事,也算是他年轻时不懂事。这样吧,你们把他好好安葬了,家里人也好生抚恤,总之要尽到天道、人道、鬼道才行。(..tw)” 薛鹏见他没再注意到自己,略微地松了一口气,他感觉从角落投来的目光除了冰冷以外,又带了一丝的嘲弄,却又马上转到其他方向,似乎对他不再感兴趣了。薛鹏心中大怒,却不显于形色。 谭延闿正在安排,忽然管家从外面连跌带撞地跑了进来,大声叫道:“老爷,不好了。” 谭延闿本来就烦恼无比了,怒喝道:“慌张什么,看你的样子怎么能做我谭家的管事,我早就说过,我们谭家的人做事要有大家风范,气宇轩昂,渊停岳峙,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管家没等他说完,急忙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道:“老爷,不好了,小姐被人劫走了。” 谭延闿好象那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的猢狲一样,一下差点没跳到屋梁上去:“谁?谁干的?你说清楚点,长沙城居然有人敢劫我谭某人的女儿?” 等到管家一五一十地把旺财怎么样开车出门不久就遇到了陪送小姐的家丁和丫头,怎么样听他们述说刚过湘江渡口小姐就被一群黑衣人劫了去,他们进行了英勇的反抗依然无济于事的时候,谭延闿已经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红着眼睛一个个查看着堂上众人的神情。看到宋家兄妹时,宋子文似乎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把头略低了下去,宋美龄却坚定地与他对望,看不出一点异状来。 最后看到身边的薛鹏,薛鹏却满不在乎地研究起天窗的结构了,他早就看出云炎没在这大堂之上,只要不是傻子也就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有他在谭祥旁边,就是宋子文的人再多几倍,也只是让云炎多挥几次手而已,所以薛鹏笑嘻嘻地一点也不担心。 谭延闿连着下了几道命令,家丁们就按着命令分头去拜山找人托关系去了,看来谭延闿是下定决心把长沙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回女儿了。正在众人忙得鸡飞狗跳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你们都在做什么呢?” 谭延闿闻声大喜,回头看时,只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俏生生地站在大堂门口,而身边陪着她的正是刚才和薛鹏一起的那个年轻人。 谭延闿喜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小祥,你,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谭祥一看见父亲,连眼圈都红了,正要奔过去,忽然看见地上横着的一具尸体,吓得尖叫一声,使劲往后一蹦,正跳到云炎怀里,云炎自然是下意识的一把搂住了她。 这一下全场都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两人。谭祥马上反应了过来,迅速从云炎怀里挣脱出来,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再也不敢看云炎一眼。云炎则保持着斜伸出手的姿势呆如木鸡,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 谭延闿脸色铁青,顿了顿脚道:“小祥,你先回自己屋里去,等会我有话问你。”谭祥答应了一声,低着头离开了,云炎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竟久久不能扭过头来。 谭延闿似乎想要作,可是自己的女儿明显是对方救下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大动肝火。略一思索,他开口道:“今天本府颇多事端,各位外客还请暂且离开,等我整治好了内务,再请各位来府上做客。” 见到宋子文起身,薛鹏也趁机跟着往门口走去,谭延闿却又叫住了他:“这位小兄弟,稍请留步。”薛鹏心里咯噔一下,谭延闿不会还要跟自己算那档子事吧,正惊疑间,现宋子文也放缓了脚步,似乎在留意听着谭延闿的说话。 谭延闿走到薛鹏身边,用刚好能让旁边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刚才我对你说的话,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切记,切记,慎之,慎之。”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堂上去了。 薛鹏一愣,这老头刚才和我说什么了?不就是怀疑我的来历吗?忽然他注意到宋子文投来的眼神,猛地想到,谭延闿这样分明是栽赃陷害,让自己引开宋子文的注意力,薛鹏不由得心中大骂起来。 刚出了百泉轩的大门,薛鹏就要拔足飞奔,迎面却被一群黑衣大汉拦住了去路,宋子文的声音从后面幽幽传来:“这位朋友是姓薛吧?刚才谭公和你说了些什么,能不能也让我听听呢?” 薛鹏眼见前无去路,只好回过身来笑道:“宋部长,你误会了,其实谭公真没说什么,只是一些评赏字帖时的玩笑话。。。。。。” 宋美龄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既然是玩笑话,那就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笑笑吧。” 宋子文叹了口气道:“说句老实话,因为杜老板的关系,我很不愿意为难你们,可是这回事关国家民族,如果你不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说不得我也只能小小得罪一下了。” 薛鹏暗骂道,别什么事都扯上国家民族,明明都是为了你们的个人利益,偏偏都要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再说国家民族关我屁事,只要不惹到我,我管你什么国家,哪个民族。想到这里,他脸上有点不好看起来:“宋部长,你这么说是不信我了?我再说一遍,谭公没有对我说任何你们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 宋子文笑吟吟地没有再说话,只是身子一侧,戴笠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用他完全没有一丝感情的狼眼盯住薛鹏的眼睛,似乎要逼出薛鹏的破绽。 薛鹏正在有些慌乱,云炎也从身后一步走上来,与薛鹏并肩站在一处。薛鹏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了上来,一时间勇气大增,竟张嘴对戴笠龇牙一笑。 在别人看来,薛鹏笑得虽然说不上难看,但也绝对不是能够倾国倾城的那种笑容,可是从戴笠的狼眼看去,眼前分明一条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的长虫露出森严的蛇牙狂舞作势向自己扑来。戴笠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陈果夫和陈立夫慌忙将戴笠扶起,望向薛鹏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畏惧。自从认识戴笠以来,从来只见他让人吃苦头,何曾见过他这么狼狈的? 宋子文轻咦了一声,似乎也没想到会生这种事情,眼看局面有些混乱,从对面的黑衣人队伍中走出来一名青年,对着薛鹏喝道:“昨夜月下独杀人,不知是谁?” 薛鹏好象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昨夜之事他自以为做得干净利落,不留半点痕迹,没想到居然被这个青年当众喝出来。他看了看依然笑嘻嘻的宋子文,灵机一动道:“宋部长,原来你的部下也有出对子的爱好,好,我就来对他一对,他年日边共行舟,必定有我。不知可对得好?” 第一百八十节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美龄格地一声轻笑道:“好句,好句,他年日边共行舟,果然是才思敏捷,只不知这日边又是何方呢?”她随手挥开小扇,眼神闪动看着薛鹏。[..tw超多好看小说]<网提供小说在线阅读>``.`` 薛鹏一下子福至心灵,迅速道:“草见日而生,水近日而亡,这日嘛,自然指的是草头日了。” 宋子文和陈家兄弟都大笑起来,原先的一些戒备之色全都消失无踪了,宋美龄却皱起了眉头:“草头日?这个名字可不太好听,不能让他听见了。”她随即又展颜一笑道:“薛先生果然是明白人,不过草头日这个话以后不要再提,免得惹祸上身。” 薛鹏点点头,刚要说话,陈果夫在一旁道:“昨天你杀的那个死鬼,是何键拜把兄弟的小舅子,现在何键震怒,正在全城搜捕,这次你恐怕会有难了。” 薛鹏小心翼翼地道:“昨晚有人被杀,这个我今天早上已经听说了,不过你们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呢?我也不是那么好冤枉的。” 戴笠这时已经恢复了过来,面如寒霜地冷哼一声,却不说话。原本在薛鹏身后的那个青年已经转到前面来,缓缓道:“这件事你自己认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中间破绽多多。先,从杀人动机来说,那死鬼平日与人结怨无数,不过最可疑的就是前几天有个老师去求他办事,却被他好生羞辱,听说还找人把那老师打了一顿。那个死鬼是从岳阳来的,那个老师也是从岳阳来的,而你,也是刚从岳阳过来的,这就不能不让人有所联想了。(..tw无弹窗广告)其次,据教育局看门的老头说,昨天下午有个奇特的洋人在教育局门口转来转去,还用流利的中国话向他询问那死鬼的行踪。我想,这长沙城里最奇特的洋人,应该就是你的那个手下了吧?是不是,薛鹏?” 薛鹏听得汗如雨下,猛然抬头一看,这个青年竟好生面熟,想了一会失惊道:“你,你不是吴觐光吗?” 眼前此人正是薛鹏上次随马胡子下山时投宿的屋主吴觐光,自从妻子为人所辱自尽,上告无门一怒排群而去后,薛鹏就再也没见到过他,竟渐渐有些淡忘了。薛鹏记忆中的吴觐光,始终是带着几分羞涩的微笑,淡定的随遇而安,唯一专注的就是为妻子梳理秀时的一往情深,可是现在的吴觐光眼神如鹰隼般暴厉,神情如虎豹般残狠,若有若无的微笑中分明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吴觐光继续道:“仅仅凭上面两点就可以断定这件案子和你有莫大的关系,何况我们早上还在医院里找到了那个老师,证实了你们之间的关系,而且,”他故意顿了一下道:“你昨夜回城的时候,有人亲眼见到了你。” “什么?”薛鹏失声叫了出来,他回城的时候是分外小心的,而且当时夜已很深,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会有人看见自己呢? 吴觐光满意地看着薛鹏脸上的惊慌表情道:“你回城后不是去了白沙井吗?一个在不远处墙根下睡觉的小乞丐,正好被你喝水洗身的声音吵醒,借着月光把你看了个真切。哼,薛鹏,露了这么多马脚出来,你还要不承认吗?” 宋子文也微笑着道:“何键那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辣手屠夫,如果你落到他手里。。。。。。”他不住地摇着头,啧啧连声。 薛鹏已是惊得呆了,没想到自己原以为的天衣无缝,到了行家眼里竟然全是漏洞,他开始盘算着合自己和云炎两人之力,能不能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打倒,夺路而逃,可是马上就颓然地想到,就算自己能逃出去,阿多和小杜也一定难逃生天。 云炎还是满不在乎地随意站着,似乎眼前所生的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薛鹏分明能感觉到山中腥风阵阵,想来只要云炎一抬手,山间就立刻会钻出无数毒虫蛇蚁来。 薛鹏看了看宋子文那张微笑的脸,忽然道:“我有办法劝谭延闿挺蒋倒汪,怎么样?” 对面的兴趣一下子全部提起来了,宋子文本来只想逼薛鹏说出那句重要的话,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回答,连忙追问道:“你有什么方法?说来听听。”薛鹏却只看着他不说话。 宋美龄见此情形,料知薛鹏不肯随便说出来,便笑道:“哥哥,薛先生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今天很乏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为什么,宋子文竟好似有些畏惧这个妹妹一样,见她开了口,立即指挥所有人向着不远处的一排洋车走去,快走到车门时又回身道:“对了,明天晚上我在松桂园开舞会,你们可一定要来哦。” 薛鹏答应一声,含笑看着他们远去,直到最后一辆小车消失在视线之外才转过头来,满脸的愤愤不平。 云炎还是那么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道:“他们都走了,我们也下山去吧。” 薛鹏摇摇头道:“不,他们现在还没走远,搞不好想起什么事情又在山下等着拦我呢,我们还是上山去走走吧。” 岳麓山,为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末,此时正值春夏之交,端的是满山翠绿,百花吐艳,浓荫遍地,静谧清幽,而于林木深处、溪泉流间隐约传来的渔樵问答之声,几让人自疑身临仙境。 薛鹏一路走来,且行且赞,刚才的受辱之意也渐渐释怀了。正当他手舞足蹈忍不住想要吟哦一番的时候,云炎猛的问道:“你准备怎么去说服谭延闿?” 薛鹏被这一问弄得游兴全无,颓然道:“没想过,刚才只是哄哄那家伙好脱身的。不过我想谭延闿只要还食人间烟火,就一定会有什么弱点的。” 云炎慢条斯理地道:“谭延闿号称政坛老狐狸,从光绪年中进士以来,除了在赵恒惕身上栽过跟头,一直都是仕途坦荡,八面玲珑,不会轻易听从你的摆布的。我先说明,你可不准动用武力。” 薛鹏挠挠头道:“知道了,不会伤害你的心上人的,不过。。。。。。” 正说着,前面突然响起狂乱的狗吠声,,紧接着白影一现,刚才见过的小鹿斑比如闪电般从路边的草丛里蹿出,几下就跑得没影了。小鹿刚刚消失,从它来的方向又奔出来十几只大狗,凶神恶煞地朝着小鹿逃走的方向紧追过去了。 薛鹏道:“那只小鹿似乎是谭家养的。。。。。。”云炎却不一声,直接跟着追了上去,薛鹏想了想,只得也随着同去了。 跑了一会,薛鹏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狗追人平日里时有听说,人追狗倒是天下奇闻,自己这么样是不是太傻了一点?正想着,前面犬声大作,转过山角一看,原来小鹿慌不择路,竟然跑进了一个无处可退的山坳口,现在正背靠着山壁在苦苦挣扎呢。 小鹿虽然寡不敌众,却也不甘示弱,低着头伸着小角要冲顶胆敢冲上来的敌人。狗群虽众,却没一个敢当先来打头阵的,反而每一次小鹿的主动出击,都能把他们赶开一段距离。 薛鹏有些气喘地对云炎道:“看来我们都白跑了,这只白鹿挺机灵的,不用我们帮手也没什么危险。” 云炎道:“不,那些狗只是在消耗它的体力,等它多冲得几次,把体力耗尽了就危险了。不好,小鹿有难了。”薛鹏一看,只见这一次小鹿冲得太急,一下子收势不住,竟被一只狡猾的大狗跳在它身边,一口下去,小鹿的左半边身子顿时皮肉翻转,血如泉涌。 群狗见机,都扑了上来,有的咬腿,有的咬颈,还有的直接一下跳到小鹿的背上,俯就是一大口。 云炎似乎也想不到场上变化如此之快,情急之下大喝一声:“咄”,随着声音,群狗出一阵嗷嗷的惨叫,纷纷委顿在地,背上的那只竟一下蹦起老高,摔下地时已是昏迷不醒了。 看到云炎一步步走过来,群狗也许是饿得狠了,不肯放过即将到口的大餐,虽然还都站不起身,却都张牙舞爪,出示威的低吼声。. 第一百八十一节 鹿有衔环意,人无念旧心 云炎随手找了只红黑相间的大蚂蚁把群狗吓跑,便俯下身来检查小鹿的伤势。<网提供小说在线阅读>``.``小鹿伤得很重,左边身子如血染一般,隐隐可见白骨,头上颈上也多处是伤痕,看上去凄惨极了。 云炎想了一会,掏出瓶药来洒在小鹿伤口上,小鹿浑身一抖,似乎被药刺激得了狂,竟要用它稚嫩的小角去顶云炎,云炎连忙把它按住了。 薛鹏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你用的那个药不对它的脾气,试下我这个。” 云炎回头一看,只见薛鹏手中举着一株很不起眼的野草笑嘻嘻地看着他,云炎没好气得道:“你不来帮忙也就算了,还举个草标做什么,学颜良插标卖么?” 薛鹏嘿嘿笑道:“这可不是草标,这个叫天名精,又叫鹿活草。宋元嘉年间,青州有个叫刘炳的人射到一头鹿,剖去鹿的五脏,填上鹿活草,那鹿过一会就自己蹶然而起了。” 云炎笑道:“哪有这种事,明显是个神话传说。” 薛鹏没说话,直接带着鹿活草走到小鹿身边,正想要扯下枝叶给小鹿敷上,小鹿却一口把鹿活草抢了过去,细细地嚼碎了舔到自己伤口上。这药也真是颇具神效,眼看着本来汩汩而出的鲜血渐流渐止了。 云炎大是高兴道:“没想到你还懂得这一手,看来这药不够呢,你快去再采一些来。” 薛鹏道:“够了,你以为这是白菜茄子满大街都有吗?也是这只鹿命不该绝,我是刚才在那边山崖上正好看到了这个,才采了下来,你看我手上的伤,都是在山崖上划出来的。” 云炎道:“你也太不中用了,要不你把鹿活草的特征告诉我,我去把这山上的鹿活草都采回来。” 薛鹏笑道:“这一株真的够用了,你也给别人留一些啊,万一以后长沙城里有人受了重伤要用这个呢?” 云炎嘴角一撇道:“这长沙城里的人就是死光死绝,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薛鹏无语,只得帮小鹿用叶靡涂抹那些舔不到的部位,过了一会,小鹿全身的伤口都已止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薛鹏连忙对云炎道:“你不是没机会接近谭祥吗?现在正是个好机会,你把这小鹿抱回谭府去,谭祥一定会对你加倍感激,那你不是,嘿嘿。。。。。。。” 云炎正意有所动,那小鹿却一下跳开,似要飞奔而走,却又停下来对着云薛二人跪倒在地,鹿轻轻点了三下,才蹒跚着跑远了。 薛鹏正叹时,云炎冷不丁道:“那些人应该都已经散了,我们还是快下山去吧。”薛鹏道:“恩,我想去医院看看米老师他们,现在宋子文既然注意到他们了,可能会对他们不利。” 告别了哭诉的女人,答应她一定会把米老师安全地带回来,薛鹏望着渐暗的天色了呆,没想到宋子文做得这么绝,还真的把人抓走了,自己到底要不要和他正式翻脸呢? 也不知道云炎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准确地找到了那一群人的踪迹,薛鹏先还不怎么相信,直到云炎带着他爬上了院子旁的一棵大树,指着给他看院里的陈家兄弟和戴笠,他才不得不心服口服。 院子里面有很多人,戴笠带着的黑衣人四面把守住,把当中一群人围得死死的,而陈果夫正在低声对米老师叮嘱着什么,米老师鼻青脸肿,一看就是被好好招待过的,随着陈果夫的说话不停点头。薛鹏注意到在被围着的,倔强地挺立着身躯而沉默不语的人中,就有夏明瀚一个。 又过了一会,吴觐光从门外跑了进来,捧着个小册子一个个核对圈中人的脸型:“李立三、董必武、何叔衡、任弼时、夏明翰、、郭亮、谢觉哉、向警予。。。。。。恩,这次来开会的人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陈立夫道:“好,认清了就好办,哥,这些人怎么处理?” 戴笠不耐烦道:“还问什么,直接全部活埋了就是。”他一挥手,那些黑衣人就准备冲上前来拉人。 董必武人虽瘦削,看上去却颇有精神,他闻言振眉道:“戴笠,我们两党虽是政见或有不同,但是一直都通力合作。现在正值北伐前夕,你怎敢冒天下骂名无故迫害同僚。” 陈果夫笑嘻嘻地走了上来:“同僚这个事情嘛可以以后再说,现在是你们人阴谋残杀在职公务员,手段令人指。何键震怒,亲自督办此案,务要严惩凶手,我知道这个凶手就在你们中间,也懒得去一个个找了,直接把你们全部消灭,也算是替挽回一点声誉,岂不是对你我双方都好?” 向警予一步走上前来道:“信口雌黄,我们人是不会做些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的,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 陈果夫摸了摸鼻子道:“此事人证物证俱全,你们是抵赖不了的,我看你们还是乖乖接受活埋的命运,我以人格担保只要你们杀身取义了,我们一定会平息此事,不会对贵党的声誉带来任何影响。” 冷笑一声道:“荒唐,我们这几天一直都在一起开会,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跑到那么远去杀人,你能有什么证据?” 陈果夫轻轻一笑,接过吴觐光手上的一件衣服道:“这件血衣是在杀人现场找到的,饱含了被害人的鲜血,有人认出这件衣服郭亮曾经穿过。”他又把米老师从背后拉出来:“这个人与死一直都有积怨,前几天去办事时被死羞辱了一顿,他怀恨在心,便委托夏明瀚杀人,夏明翰,你敢说你不认识这个人吗?” 夏明翰这才注意到一直躲在阴影里面的米老师,吃惊地叫了一声:“米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果夫得意洋洋地道:“经过我们的耐心教育,这个米老师已经申请转成了我们的污点证人,米老师,你来认一认,你找的是不是面前这个人。” 米老师抬起头来,似抬起千钧的**。他看见夏明瀚,似乎眼中透出了几分神采,但马上又黯淡了下来。他的头又低了下去,有气无力地答道:“对,就是他。” “什么?”夏明翰叫了一声:“米老师,我们可是同舟共济过来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米老师猛地一下抬起头来,往后跳了一大步,指着夏明翰道:“对,就是他,是他说为我出气,要把那个人杀了,一切都是他主使的,就是他,你们快抓他。”他的声音尖利,竟好似有些歇斯底里了。 不要说夏明翰,就连薛鹏也没有想到才一天多不见,米老师居然会变得如此疯狂,想来定是另有隐情吧。 陈果夫正在得意,董必武走上一步道:“你的这些什么物证和人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栽赃陷害。。。。。。” “不错,我就是栽赃陷害。”陈果夫这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他露齿而笑,和颜悦色地道:“有没有听过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一天,小白兔走在路上,大灰狼看见了就给他一耳光,骂道:叫你小子不戴帽子。第二天,小白兔特意戴了顶帽子出门,大灰狼看见了又给他一耳光,骂道:叫你小子戴帽子。” “小白兔很委屈,就告到老虎那里,老虎把大灰狼叫过去训话。老虎对大灰狼说,你太笨了,干嘛总是说帽子呢?你可以叫他找块肉来,如果是瘦的,你就说你要肥的,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揍他一顿了,如果他找来的是肥的,那你就说你是要瘦的,一样可以揍他。又或你可以叫他给你找个女人,如果是丰满的你就要苗条的,如果是苗条的,你就要丰满的,这样你不是一样可以找理由奏他一顿吗?大灰狼连称高明,在外面偷听的小白兔却大骂老虎坏透了。” “再一天,小白兔又遇上了大灰狼,大灰狼先让兔子去找肉,小白兔机灵地问,你是要肥的还是瘦的呢?又让他去找女人,小白兔又回问是要苗条的还是丰满的。大灰狼噎了半天做不出声,猛的给他一耳光道:妈的,叫你小子不戴帽子。” “嘿嘿,现在我手里有人有枪,想打你就打你,想杀你就杀你,我是狼,你是兔,就算是栽赃陷害,你又能怎么样呢?”. 第一百八十二节 快马许克祥,奇术顾顺章 就在陈果夫说得口沫横飞的时候,门外跑进来一个黑衣人,向戴笠敬个标准的军礼道:“组长,宋部长的手令。(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戴笠展开看完后,默不作声地递给了陈立夫,陈果夫取出条雪白的手帕擦擦额上的汗道:“总算来了,再这么拖延时间,我也快成了小白兔了。立夫,宋部长说什么?” 陈立夫略带点兴奋地念道:“此多事之秋,彼合作之党,实不宜张扬其事,还是活埋了吧。”陈果夫怪笑一声,便指挥黑衣人上来捉人。 场面正在混乱不堪,远处传来一阵嗡嗡之声,由远而近,震耳欲聋。薛鹏是听过这种声音的,死死抱住晃动得如风中残烛一般的树干对云炎道:“看来是许克祥来了。” 一会工夫,许克祥的马队就来到了院门前,随着整齐的口令下马包围缴枪。那些黑衣人个个怒目而视,但是戴笠没下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果夫对着笑吟吟进门的许克祥道:“许兄,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 许克祥笑嘻嘻地挥挥马鞭道:“哈,这么巧,我也在执行公务。有人举报说你们在这里打架斗殴,我的骑兵团身负维持全城治安之责,特地赶过来看看。” 陈果夫:“这些乱党在非法集会,妄图危害长沙安全,我们这么做也只不过是帮许兄你分忧。。。。。。” 许克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非法集会这种事归属城管,我们管不着,所以也不要说是帮我的忙。至于乱党么,嘿嘿,唐长官有令,国民党和都是我们的友好党派,谁都不能惹,也没听说过谁是乱党。” 陈果夫气结道:“今天的凶杀案你总听过吧,现在证据确凿,人就是杀的,我们只不过是路见不平,仗义出手而已。。。。。。。” 许克祥漫不经心地道:“刑杀之事归属警察局,也轮不到我来管,至于说证据嘛,”他轻蔑地看了一眼瑟缩于一旁的米老师道:“这种证据,我马上可以给你找出一千多个,哼。” 陈果夫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许团长,以你我的交情,不至于会如此不给面子吧?” 许克祥一下子涨红了脸,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容变得分外狰狞,他暴跳如雷地道:“面子?你现在跟我说面子?前几天你不是把我整张脸都踩到地上去了吗?妈的,老子从来没有在女人面前丢过面子,现在搞得我什么面子都没了,还来跟我讲给面子,面子,我呸!” 陈果夫也一下子铁青了脸,他弟弟见势头不对,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连拽带架地把他带走了。等到许克祥的部下把黑衣人全部礼送出门,董必武才上前感激地道:“今天的事多谢许团长援手,不然我们可能真会有点麻烦。” 许克祥豪气地挥手道:“不算什么,不过你们以后也要小心点,这次是幸亏你们有人报信我才能赶过来,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董必武正在疑惑时,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头戴一顶大礼帽,几乎将整个脸都遮住了。董必武笑道:“哦,原来是顺章啊,我刚才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被特务先带走了呢。” 那人笑道:“哈,他们确实是想抓我来着,不过我略施了一点催眠术,就这么走出来了。” 许克祥扬扬马鞭道:“你们这位顾同志真是很有本事的人,我的军营戒备那么森严,他说进来就进来,连哨兵都没能现他。” 顾顺章谦逊道:“这些都是当年跑江湖的时候学到的一点皮毛之技,算不得什么,倒是许团长的骑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真不愧是一支精兵。” 抢前一步道:“许团长,今天那些国民党右翼分子一定恨你入骨,不知道许团长可愿意成为我党的朋友?” 许克祥愣了一下道:“哈哈,这个我还没想过,不过平时听你们人几次演讲,好象还有点道理,恩,等以后再说吧。” 薛鹏回到住处,看见小杜正在兴高采烈地试着他的新衣,阿多围着他不停的冷嘲热讽,而金岳霖则抱臂站在一旁笑看他们两个打闹。 薛鹏萎顿了一天的心情终于得到了几分舒展,笑道:“这就是我们订做的礼服么?怎么和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呢?” 阿多一看见薛鹏回来就哭丧着脸道:“老板,你非在夏明翰家做,你看看做成什么样了,西装不象西装,燕尾不象燕尾,难看死了。” 金岳霖笑呵呵地道:“阿芒多,你落伍了,现在最流行的礼服就是这个中山装。” “中山装?”薛鹏奇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哦,这个是已故的孙中山先生提倡的,他说西装式样烦琐,而中式长衫又老气横秋,所以让人以南洋的企领文装为基样设计出这种中山装。这次广州政府的人过来,就把这种中山装的缝制方法带到了长沙,听说许多裁缝还是孙先生的小姨子亲手教会的。现在长沙城里最流行的礼服就是这个中山装了。” 薛鹏歪着头想象着宋美龄教人缝纫的场景,不禁哈哈一笑。他本是个随意的人,也就不再多问了。 虽然阿多满心的不情愿,可是为了能参加那久违的舞会,他还是扭扭捏捏地穿上了中山装,又在镜子前面搔弄姿了半天,才满意地道:“恩,虽然衣服怪了点,人还是那么的帅。” 傍晚的松桂园,嫣红翠绿,彩带飘扬,悠扬的小提琴曲在柔和的灯光弥洒开去,将不远处浏城桥下孤婴寡母的哭声远远荡开,不能得入上流人士耳中,于是这和谐的夜晚越加显得和谐了。 刚走到门口,薛鹏就看见唐生明愤愤地撞了出来,笑道:“怎么了?到了门口怎么又出来了?” 唐生明恨恨道:“还不是因为那陈家兄弟,他们说是亲共分子,不让他进去,我们又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只好都出来了。” 微微剔眉道:“陈立夫,陈果夫,哼,我将来要是生个儿子就叫林立果。” 郑蕴侠拍着他的肩道:“好了小林,别说孩子话了,早就叫你跟我一起学三民主义,你非要去听什么小组的课,现在知道痛苦了吧?” 冷哼一声道:“你们那边人太多了,我要是去了,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而且比较起来,我还是对比较感兴趣一点。” 郑蕴侠笑道:“别傻了,什么这个主义,那个思想的,其实全都是一回事。我们的三民主义教官就是这样跟我们说的:当今中国,读过书明事理的人,大多已经在北洋政府里面做官了,所以我们要想革命,就一定要用一些蠢一点的人。而对这些蠢一点的人呢,我们就一定不能告诉他们实话,你总不能跟他们说,我们革命都是说说而已,真实目的就是为了钱和女人吧?因此我们一定要用各种主义和思想来麻醉他们,让他们为我所用,所以三民主义或其他什么主义其实和阿弥陀佛是差不多的,区别只在于谁能弄到更多的钱和女人。” 唐生明皱着眉头道:“这是哪个教官说的?简直可以拉出去枪毙了嘛。” 郑蕴侠道:“别管是谁说的,反正他说的就是实话。” 看了看薛鹏道:“我们走吧,别在这里给人看笑话了。”便拖着郑蕴侠而去,唐生明向薛鹏告了个罪,也一路追出去了。 薛鹏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领先向庭内走去。 一进大门,薛鹏几乎就被晃花了眼睛,顶上是亮如白昼玲珑剔透的水晶灯,脚下是光可鉴人坚实细密的大理石,旁边是干劲十足热火朝天的吹鼓手,中间是裙裾飞扬轻舞曼妙的花蝴蝶,转来转去的让薛鹏有点应接不暇了。 陈果夫看见薛鹏目瞪口呆的样子,有点得意地道:“今天全长沙城的名媛淑女差不多都来了,怎么样,很壮观吧?”. 第一百八十三节 文武殊途道,仁义英雄门 薛鹏笑道:“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确实很热闹。.tw[]” 阿多咂咂嘴道:“这个算什么,不要说奥地利大公的皇家舞会,就是我们家的家庭舞会也比这个热闹多了。” 美龄不知道从哪转了出来,她今天身上穿着一身水绿的旗袍,肩上搭着一条水红的纱巾,手上还挽着一个水蓝的荷包,让她自己也显得有些如水般迷朦了,虽然只是淡施脂粉,但在摇曳的灯光和舞曲中却分外显得肤白如玉,眉弯如黛,唇红如朱。她笑着问道:“怎么昨天在岳麓山上没有见到这位洋先生呢?听这位的口气,似乎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呢。” 阿多一见到宋美龄,顿时几乎连骨头都酥了几根,上前深施一礼,展出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道:“我叫阿芒多。德席尔瓦,来自西班牙王国,很荣幸与您这么美丽的女士在这么美妙的夜晚有这么美好的一次会面。” 他一开口,薛鹏等人都惊愕不已,没想到这家伙的嘴里居然真的吐出象牙来了,看来这个什么什么之狼绝非浪得虚名。 宋美龄想来见多了这种渔色之辈,微微一笑道:来是阿。。。。。。等等,你姓德席尔瓦?那请问你认识莱昂纳多。德席尔瓦么?” 阿多颇为得意地道:“那是我哥。” 宋美龄似乎吃了一惊,随即笑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会。”便把陈果夫叫到一旁去了。 阿多色迷迷地瞄了一眼宋美龄旗袍下露出的大腿,问薛鹏道:“老板,这个妞不错哦,是哪家的?“ 薛鹏没好气道:“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她是宋子文的妹妹宋美龄,你要惹上了她,我可救不了你。” 这回轮到阿多吃了一惊道:“是她?我来中国之前,早有人警告过我了,说我在这里不管闯多大的祸,就是把你们前朝几个公主全部弄上手,也有人能保我性命无尤。可是这宋家三姐妹,我只要惹了一个,那就天王老子也保不住我了。有没有这么邪啊惜,可惜!”他又狠狠地瞄了一眼宋美龄的大腿,马上把目光投到别的女人身上去了。 陈果夫这么一离开,薛鹏发现自己似乎有点无所适从了,满眼都是旋转着的男男女女,好象自己一个人都不认识,傻站了一会,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人正在向自己举杯示意,薛鹏连忙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居然是在咖啡馆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田汉。田汉衣装甚是齐整,头发也油光发亮,看上去很有几分浊世翩翩佳公子的味道。小杜哼了一声,把脸转过去看场上的跳舞了。 田汉笑道:“薛兄,怎么这么晚才来?我看四周围都没什么位了,我这边桌上倒还是空着的,薛兄如不嫌弃,何不在此稍坐片刻?” 薛鹏也不推辞,带着其他几人坐下后,笑问道:“田先生为什么说是稍坐呢?我们在这里可不认识几个人,说不定今天晚上就只能和田先生同座了。或者田先生另有朋友要来,所以只容我们稍坐片刻?” 田汉轻轻抿了抿杯中的红酒,微笑道:“其实这个很好判断,今天这个舞会本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得了的,既然有人邀请了你们,自然不会是把你们丢在这里不管的。刚才我看你和宋家小姐在门口谈笑风生,想必等会就会请你们过去她的包间了吧。” 薛鹏笑着转移话题道:“田先生这个地方真是不错,既视野开阔又幽静。” 田汉随口应道:里是胡萍帮我找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不过这么久都没人再坐过来,也不知道是这位置好呢还是我这个人不招人喜欢,哈哈。” 薛鹏看见小杜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赶忙问道:“胡萍也来了?怎么没看见她呢?” 田汉道:这回是来帮着做舞会的接待工作的,现在估计在忙着吧,我都好一会没看见她了。” 薛鹏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不是亲共分子吗?怎么他们会让你进来的?” 田汉愕然道:“谁说我是亲共分子?”随即释然道:是说我为他们写剧本的事吧?那是因为我和夏明翰的私交还算不错,所以他托我写,我总不能驳他的面子。其实就我个人来说没什么好感的。他们人数虽然不少,可是只会抱俄国人的大腿,什么东西都照搬照抄人家的,而且一直以来他们都只能在工人、农民、学生中活动,缺少真正的英雄。” 薛鹏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那以田先生的意思,当今天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呢?” 他本是好奇才有此一问,自然也没指望田汉能说出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之类的屁话,谁知话刚出口,田汉就不假思索地应道:“当今天下英雄,惟蒋中正一人而已。” 薛鹏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这个人似乎就是宋子文力挺的那位,田汉却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蒋中正年轻的时候放荡不羁,声名狼藉,连至亲好友都要与他绝交,可是自从遇见孙中山先生后,他立刻脱胎换骨,改过自新,此为大智;东征陈炯明,他以总司令之尊亲往前线督战,多次身临绝境后得陈赓拼死相救方保无碍,此为大勇;在黄埔军校内,他对学员关怀备至,帮助学员解决家庭困难,为伤员端汤喂药,几有吮痈之德,是以黄埔只知有校长,不知有其他老师,此为大仁;其友陈其美亡故后,蒋中正亲自治丧,号恸甚哀,闻者无不落泪,后来又收留陈其美的亲侄果夫立夫两兄弟,大加栽培,隐隐已成新贵,此为大义。如此大智大勇大仁大义,又手握天下雄兵,旌旗所指,万众归心,这样的人物难道算不得英雄吗?” 薛鹏耐心的听着,心里盘算着:管你什么英雄狗熊,只要不惹到我就什么事都没有,如果惹到我了,我就算明里打不过你,暗里也会想尽办法给你一飞刀。他看了看旁边的几个人,云炎和小杜久处湘西,什么仁义道德想来只当作狗屁,阿多嘛,这家伙只怕就把羞耻两字扔在娘胎里没有**来过,对于英雄什么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要是个英雌的话,只怕他早就两眼放光的追问在哪里了。 田汉兴致勃勃地讲好,却发现对面几人似乎全不为意,不免有些尴尬,薛鹏见状只好又问道:“那田先生对汪季新这个人又有什么看法?” 田汉迟疑了一下才道:“汪季新么,此人少怀壮志,口才文章均为一时之选,当年反清遭俘之日曾口占: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令天下热血之士击节叫好。其以精卫作笔名,取精卫填海之意,革命不成,壮心不已,也深为令人敬佩。” 薛鹏问道:“听起来这个汪季新也能算个英雄了吧?” 田汉叹了一口气道:“凡文事者必修武备,自来百无一用是书生,象你我一样,就是文章写得再好,能称做英雄么?当今的中国,需要的不是哪个文人在这里指手画脚,而是能够吞八方有为之人,挥雄兵,代天巡狩,挽狂澜于既倒,鼎中华于诸番,此之谓真英雄。看现在的形势,有心者无力,有力者无心,唯一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蒋中正了。汪季新手无寸兵,难成大业,这是一点,而另外一点则是更要命的。” 薛鹏忽然想起自己对宋子文所做的承诺,要想说服谭延闿,就要先对蒋汪有所了解,他连忙追问道:“还有什么?” 田汉似乎没想到薛鹏突然会变得这么热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当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留下千古骂名,吴梅村曾经写过这么一句: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这个你应该听过吧?” 看到薛鹏点头,田汉道:“这句话现在用在汪季新身上也是再合适不过了,真是造化弄人。” 薛鹏奇道:“难道他老婆象陈圆圆那么漂亮?那可真是红颜祸水了。” 田汉摇头道:“不是,听说他老婆又肥又丑,和漂亮两个字根本挨不上边。” 薛鹏更奇了:“我前几天看报纸上评说汪周梅张,汪精卫为当今四大美男子之首,他怎么会娶个这么丑的老婆呢?” <> 第一百八十三节 未知敌或友,难分狼与羊 田汉正要回答,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们怎么会坐到一起的,看来你们还真是听有缘的。”薛鹏抬头一看,来人唇红齿白,长发如洒,腰间系了条小围裙,更显得仅可盈握,美目流转,似乎让满堂***都暗淡下来,却正是过来小歇片刻的胡萍。 胡萍先是和薛鹏几个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对小杜道:“小杜,你昨天什么时候走的?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小杜有点尴尬地道:“昨天我看你和田先生排练那么认真,我又刚好有事要回去,所以就没有去打扰你们。” 胡萍扑闪着眼睛,很严肃地道:“下次不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走掉了,你知道我住的那里是比较乱的,你年纪这么小,要是遇上了坏人怎么办?” 薛鹏此时正含着一口不知什么饮料细细品味,听到这话差点又一口喷了出来,再看阿多和云炎也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而小杜越见尴尬了。 幸好这时田汉开口解了围:“胡萍,昨天说的去上海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胡萍还没答话,小杜已经脸色剧变:们要去上海?” 胡萍点头道:“是啊,田大哥说相比戏剧来说,电影这种表现形式更容易为人们所接受,更容易引起观者的共鸣,所以具有更旺盛的生命力。上海那边已经给田大哥发函邀请他去做电影编剧了,田大哥说我要是一起过去的话,以我的资质,一定会成为电影明星的。”她转头对田汉道:“田大哥,我考虑好了,和你一起去上海。”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们的对话,薛鹏心头忽然升起来三个字:潜规则,他摆了摆脑袋,或许这一段真是报纸看得太多了吧。(..tw好看的小说)不过看田汉脸上泛起的笑容,实在不能不让人想起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段话:你叫吧,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薛鹏正在眼珠乱转,想要阻止胡萍这么危险的想法,陈果夫却非常不合时宜地出现邀请薛鹏去见宋子文。田汉笑说自己所料不差,薛鹏自然也只有恭维他料事如神了,想来还是自己的事最要紧,小杜的事只好暂时先放一放了。 一路上,薛鹏都在盘算见了宋子文该怎么开口,谁知道刚一见面,宋子文就大笑着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道:“做得好,真是做得好。” 薛鹏大感惊奇,做得好?什么做得好?昨天和他一别后没做过什么事情啊,难道自己和云炎躲在树上偷看他们和**的纠纷被他发现了,他夸我爬树的姿势不错?怎么看都不象嘛。薛鹏虽然摸不着头脑,可是脸上却不动声色,耐心地听宋子文继续往下说。 宋子文笑了一会道:“昨天我看你那么镇定地答应去说服谭延闿,就知道你一定是胸有成竹了,嘿嘿,才过了一晚,我派在谭家的那些饭桶手下还没发现一点迹象,今天上午谭延闿就已经投信来说愿意力挺蒋中正了害,不愧是杜老板看中的人,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能让这只老狐狸改变主意的?” 薛鹏心中的惊讶实在已经无以复加了,他费尽了力气才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肌肉抽搐,依然只是微笑而不言。(..tw) 宋子文略有些失望地道:知道,你们江湖中人,自然有一些江湖上的规矩,我不便多问。”他随即又开怀大笑道:“不过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真正的朋友了,以前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就请不要放在心上了,哈哈。” 薛彭大喜,连忙问道:“那我的那个案子怎么处理?” 宋子文笑道:“既然是朋友了,自然是不会让你为难的,留下的线索,我们会全部帮你处理掉,保证那群废物查不到你身上来。” 薛鹏问道:“不是还有个小乞丐看见过我吗?” 宋子文低笑一声道:“听说这个小乞丐生性贪玩,明天早上去湘江边上玩耍,不小心掉下河去淹死了,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宋子文笑嘻嘻的样子几乎可以让人如沐春风,可是薛鹏却只感觉一阵阵发冷,他想了一下又问道:“那米老师呢?” 宋子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按你的意思呢?” 薛鹏叹了口气道:“他也算是个可怜人,你们就放过他吧。” 宋子文也叹了口气道:“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在何键面前也能说得上话,不如就让他顶替那死鬼的位置,去教育局里面当差吃粮好了。” 薛鹏不置可否的沉默着,或者他对米老师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是不能释怀吧,宋子文还要再说,宋美龄兴冲冲地走进来道:还躲在这里面做什么?外面那些小姐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呢。” 宋子文皱起眉头道:“她们爱等不等,关我什么事?” 宋美龄笑道:是前几天有人造谣说你准备在这次舞会上选妻,鬼才会等你啊。不过我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你不如将错就错,当真在这里求一门亲事,也好了了父亲的一桩心愿。” 宋子文怒色渐显道:“小妹,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刚来长沙的时候,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是怎么冷落咱们的,现在眼看广州即将成势,又一个个赶上门来巴结,这样的嘴脸,我可看不下去。” 宋美龄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的傻哥哥,你不知道天下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吗?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父亲那样的眼光和胸襟。外面这些人虽然笨是笨了点,俗是俗了点,不过在长沙这一块还是有很大影响力的,将来我们要是兵进长沙,少不得还要他们协助安民,我看你还是出去和他们应酬下吧,他们很多人都在等着招你做女婿呢,哈哈。” 宋子文怒道:知道这些人更加想做张学良的老丈人,前一段他们一窝蜂的朝圣一样都跑去岳阳,以为我不知道么?攀不上张学良,现在又想来攀我,难道我是个次等品吗?妈的,一群什么东西?” 宋美龄笑道:来你还是在吃汉卿的飞醋呢,不过我说句公道话,”她顿了一下,神秘地道:“汉卿确实比你要帅得多了,要是我的话,也是会选他不会选你的。”说完,她笑着一下跳到门口,回头道:“你既然不想跳舞,我就不勉强你了,等会我会把那些人材出众、门户相当的女子邀请到内厅里来,你到时候也过来看看有没有能让你动心的。” 宋美龄出去后,宋子文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舍妹顽劣,倒让薛兄见笑了。” 薛鹏笑道:“哪里,你们兄妹俩这样真情流露,倒是很让人羡慕呢。” 宋子文跟着笑了几声兄的几个手下都在外面开心着吧?我看他们个个都是异能之士,薛兄能把他们收服,也足见高明。对了,我听说你那个洋人手下是西班牙军务大臣的弟弟,是不是真的?” 薛鹏想了想道:“那家伙向来不怎么老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过他好象说过他是什么金蔷薇家族的人。” 宋子文点头道:“那没错了,西班牙虽然自从无敌舰队全军覆没以后已告衰落,可是到底也算是曾经的一流强国。我华夏之邦久为西方列强欺凌,将来中华民国新振,还是要争取一些国际上的支持的,薛兄可以多多笼络这个洋人,说不定将来我们可以从西班牙进口一些先进武器呢。” 正说着,陈立夫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道:“子文,不好了,你妹妹带了一大群女人去了偏厅,好象在等你呢。” 宋子文苦笑道:“我这个妹妹,有的时候沉稳干练得象个男人一样,有的时候又胡闹得象个小孩子,你们说我现在该躲到哪去比较好?” 陈立夫道:“要不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先偷偷过去瞄一眼,如果有合适的,我就叫你过去,如果没有你中意的类型,我再通知你躲起来,怎么样?” 薛鹏听他们说得有趣,不觉微笑起来,这时听到宋子文道:“首先,必须是个处女。” <> 第一百八十四节 天地君亲师,潘驴邓小闲 陈立夫虽然看起来只比他哥哥略小了几岁,可是却比哥哥活泼多了,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他苦着脸道:“大少,你这不是为难我吗?现在人心日下,那些女人又个个花枝招展的象个蝴蝶一样,哪个看得出来是不是处女啊。” 宋子文把脸紧得象门板一样道:“我不管,我知道这个舞会就是你们两兄弟和美龄搞出来的把戏。既然你们都这么热心张罗着给我相亲的事,那就得要照我的意思来,而且我宋家名高望重,也容不得一个不纯洁的女人进门来败坏门风。” 陈立夫一下没了主意,一边思索着一边可怜地看着薛鹏,薛鹏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只好道:“我手下有个人应该对这方面的事很有研究,不如我把他叫来问问吧。” 阿多正在搂着个中年美妇舞得天旋地转,被薛鹏叫进来以后自然是满脸的不高兴,可是才听薛鹏开了个头他又眉飞色舞起来:“老板,你怎么口味这么次的?处女?处女是最不好调教的了,很多基本动作都掌握不了要领,也缺乏必要的团队合作精神,很不适合你的。要我说呢,还是熟透了的桃子最好吃,任何高度,任何难度,任何力度,都能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刚才和我跳舞的那个,我只差一点就可以得手了,要不要让给你试试?” 薛鹏大窘,这家伙这几天闷在老金家里也看了不少报纸,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出口成脏了,他剧咳着把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宋子文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多,实在想象不到金蔷薇家族的世家公子居然会是这个德行。(..tw) 待到明白原委之后,阿多也犯了难:“老板,其实对于处女呢,我是没多少研究的,一来难上手,二来上手也难甩得掉。不过为了预防遇上处女,我也曾经请教过别人,据说,处女的**是直立的,走动时非常容易颤动,而非处女的**在靠近手臂的地方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外弧形,这样的话就不那么容易被处女骗了。” 薛鹏和陈立夫对望一眼,薛鹏道:“这个方法,可以用。” 陈立夫皱着眉道:“这个,真没用,我总不能跑进去一个个说:小姐,请借胸部一观吧?那样我不被乱拳打死才怪了。“ 薛鹏歪着头想象了下那样的情形,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想到宋子文来了一句:“不如薛兄和立夫一起去看看吧,也好出个主意。”这下轮到陈立夫面带微笑了。 刚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香气扑天而来,几乎把薛鹏熏昏过去,他定睛一看,屋子里莺莺燕燕,娉娉婷婷的足有二三十个,有的拖着裙摆,有的支着小扇,有的掩口轻笑,有的蹙眉沉思,一见有人进来,个个含羞带怯地往门口望来,却又马上显出失望的表情来。 宋美龄正坐在一群小姐的中间在讲些什么,见到他们微一错愕,马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来,微笑问道:“是哥哥让你们来的吗?” 陈立夫反映很快,应道:部长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先叫我们过来向各位小姐说声对不起。” 就是再笨的女人现在也已经明白这几个家伙是来打前阵看成色的,一个个都马上屏气凝神,正襟危坐,做出那一番端庄模样来。 宋美龄看见她们的样子,微笑道:“你们不用那么紧张,这几个都是我哥的朋友,哥哥等忙完了公务就会过来的。对了,你们也坐下陪她们说下话吧,免得别人说我们宋家不懂礼数,怠慢了客人。” 薛鹏本来打算进来随便看一看就出去的,现在却是骑虎难下,只好跟着陈立夫惴惴地坐下。坐定以后,他偷偷地扫了一下全场,发现自己只能看见那满眼的高耸之物,却哪里看得出是什么形状,薛鹏忍不住偷偷用捅了下阿多道:“看出来没有?” 阿多连忙道:“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他吞了下口水,神秘地压低声音道:“老板,坐在墙边第三个穿黄色裙子的是最大的,手感一定非常不错。” 薛鹏大怒,骂道:“谁叫你看大小的,我是问你形状。” 阿多委屈地道:“老板,我又不象你们中国的猴子那样有火眼金睛,这里个个都穿那么厚的衣服,就是判断出大小也是要依靠我多年的经验和不屈不挠的探索精神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至于形状就太困难了。” 薛鹏憋了一会道:“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不然今天怎么交差?” 宋美龄正在和几个花枝招展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忽然笑道:“薛先生,你们在那里说什么体己话呢?说得那么高兴,能不能让我们也听听。” 薛鹏心道,这种话怎么能给你们听呢,强笑道:“没什么,我在给他讲个小故事。” 宋美龄笑道:“故事吗?那正好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也跟着乐乐吧。” 薛鹏尴尬地道:“真的没什么,只是书上看来的一个小故事而已,不登大雅之堂的。” 刚才与宋美龄说话的一名女子微皱起眉头道:来是书上看来的故事,却不知道是哪本书呢?” 其他的一些小姐也露出鄙夷的神色道:“这位薛先生莫非把我们都当成了目不识丁的愚妇了,我们虽是女儿之身,却也都是大家闺秀,算起来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一下子群雌粥粥,纷纷对薛鹏冷嘲热讽起来。 薛鹏心知这些小姐其实只想在宋美龄面前出个彩表现自己的知书答礼,卓尔不凡,所以也不愿意和她们多计较。谁知本来只是小范围的涟漪竟然慢慢荡漾开去,为了加深宋三小姐的印象,小姐们个个奋勇,人人争先,都对薛鹏极尽挖苦之能事。 薛鹏越听越怒,心想这是你们自己找的,可怪不了我,展颜笑道:“既然各位小姐博览群书,我也就不藏拙了。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从前有个先生,看着女儿渐渐长大,就想要给她找个好婆家。他以前的几个学生听说美丽的小师妹要出嫁,也都过来求亲。先生不想厚此薄彼,就想出个对联考考他们,看看他们这些年的成就和才学。先生斟酌了半天,想出了个上联:天地君亲师,然后得意地让学生作答。 学生们虽然早已毕业,可是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己又是上门来求亲的,个个都不敢怠慢。过了一会,一人立起应道:金银铜铁锡。先生一看,此人家中甚富,良田矿山尽有,虽然对得不怎么样,却也算得佳婿了。 其他人看先生捻须微笑,都有些急了,马上又一人对道:生旦净末丑。先生一想,戏子虽然身份低微,可也尽能养家糊口,便也暗自点头。这一下子应者如潮,有的对鱼虾龟鳖蟹, 有的对稻黍稷麦菽,先生全都不置可否。 一人左顾右盼,抓耳挠腮,忽然大声道:坑蒙拐骗偷。顿时四座皆惊,群起相避,先生也是大怒,正要训斥,眼角却看见自己的女儿正躲在帘后与座上一少年眉来眼去,先生心中不喜,便点名让那少年来对。 少年不慌不忙地对道:潘驴邓小闲。声音虽不大,先生却如重雷贯耳,又眼见女儿对这少年情意款款的样子,忽然大呼一声,吐血而亡。” 众女本来安安静静地听着薛鹏说故事,听到那个坑蒙拐骗偷时全都大笑起来,等到薛鹏说出潘驴邓小闲来,全都霞生双颊,脸上神色实在精彩。薛鹏偷眼一看,宋美龄连脖子都有点红了,呆了一会,忽然啐道:“没正经,当着这么多小姐的面说这种下流话,还是快出去好了。” 薛鹏走出房门不远,忽然狂笑,笑得那么不可遏止,直走到宋子文面前还在笑着擦去残留的泪花。 宋子文诧异道:“有什么事那么好笑?”薛鹏笑着把刚才那个故事又讲了一遍,接着道:“那些小姐们是不是符合你的条件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她们个个都博览群书,特别是对金瓶梅深有研究。” 宋子文和薛鹏对望一眼,都大笑起来。 <> 第一百八十五节 才做枪头鸟,又成瓮中鳖 笑了一会,宋子文道:“你的一个手下在外面好象有点喝多了,你出去看看吧。(..tw)” 薛鹏愣了一下,阿多已经叫了起来:“是啊老板,我刚才在外面就看出来小杜和那个田汉有点不对劲,你可要出去盯着点,别看小杜平时老老实实的,真要是发作起来,只怕连屋顶也要捅个窟窿。” 薛鹏吓了一跳,连忙告辞出来看时,小杜已经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在那喝一口酒吐一口,嘟囔一阵哭一阵,旁边几桌的客人早都躲到远远的角落里去了。 薛鹏问云炎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才一会工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对了,田汉他们呢?” 云炎不知道从哪找了条毛巾,正在努力地擦拭小杜身上脸上的秽物,答道:“田汉去订车票,胡萍等到客人都进场,也就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薛鹏道:“那小杜怎么会搞成这样?” 云炎慢条斯理地道:“胡萍刚才要认小杜做弟弟,小杜当时还笑嘻嘻的,没想到胡萍一走,就哭成了这样,喝成了这样,我想拦都拦不住。” 薛鹏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些什么,叹了口气,接过云炎手中的毛巾也清理起小杜来。可是小杜好象成心和他们捣乱一样,刚刚清理好一边,他又仰头一口酒下去,另一边马上又是给吐得希里哗啦了。 薛鹏皱皱眉,正要再次清理,忽然阿多直捅着他道:“老板,好多人在看着我们呢。”薛鹏回头一看,只见远远近近几十号人,大腹便便的绅士,花团锦簇的贵妇,都是嫌恶地看着自己这边,有的淑女还使劲地用手在鼻前扇着,似乎有什么不健康的东西正在亵渎她的圣洁。[..tw超多好看小说] 薛鹏大怒,扶起小杜道:“我们走,不要在这鬼地方呆了。” 云炎自然是不置可否,阿多却失望地道:“老板,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多玩会了?要不我教你跳伦巴?” 薛鹏横了他一眼,扶着小杜就往门口走,还没走到一半,吴觐光从斜刺里插出来,拦住去路道:“薛先生,宋部长似乎有事还要与你商量,你就这么走了,似乎不太合适吧。” 薛鹏此时心火正盛,喝道:“滚开,我没心情跟你纠缠。”吴觐光脸色变了变,却马上面无表情地默默堵在薛鹏身前,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 薛鹏正要发作,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戴笠从旁边转了出来。他对戴笠还是颇为忌惮的,何况自己又让他栽了个跟头,要是戴笠借题发挥起来自己可就要吃眼前亏了,想到这,薛鹏马上止步不前了。 戴笠一双眼睛只在薛鹏脸上扫来扫去,直扫到薛鹏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开口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薛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口应道:“我们可以走了?” 戴笠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笑容:“你们还不走,难道等着吃宵夜么?” 薛鹏第一次发觉这一贯冷冰冰的家伙似乎也有几分幽默感,若有所思地走了几步,回头笑道:“而今道路不靖,外面危险得很,能不能让吴兄送我们一程。” 戴笠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转过身去,几乎在一眨眼间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出得门来,天上满月如盆,将淡雅的银辉无私地洒向四面八方。薛鹏狂燥的心情被这银辉一抚弄,顿时平静了许多。走着走着,薛鹏忽然长叹一声,他叹声方起,吴觐光也同时长叹一声,倒象是两人约好了一样。 薛鹏斜看着吴觐光道:“现在你有权有势了,弄人性命于股掌之中,还有什么可叹的。”吴觐光定定地望着薛鹏,把薛鹏看得心里发毛,才道:“我。。。。。。” 这个我字刚一出口,云炎猛地一步抢上前来,一把把薛鹏推倒在地,紧接着就听见当的一声震响,长街之上顿时绿光大盛。 一听到这个声音,薛鹏和阿多就象上了发条一样,一个扶着小杜,一个抱着云炎,飞快地跑到最近的一棵大树后面,却发现吴觐光早就在这里掏枪向外还击了。薛鹏朝外看了看,只见自己刚才站脚的地方给一阵乱枪打得石屑横飞,麻石成了大麻脸。 薛鹏望了一会道:“看样子,至少有二三十杆枪。”阿多也摇头晃脑的看了好一会,惊道:“老板,这些枪可都是好枪呢,比我们山上最好的枪还好。” 吴觐光铁青着脸道:“当然,这些都是德国买回来的毛瑟枪,是我们带给何键的援助品。” 薛鹏吓了一跳道:“那些是何键的人?”心想这下麻烦大了,何键手下有一个师呢,可怎么逃得掉? 吴觐光缓缓摇头道:“应该不是。。。。。。对了,你的那个手下中了枪,现在伤势怎么样?” “我没事”,云炎微笑着站了起来,虽然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薛鹏仔细看了看,云炎的身上似乎真的看不出伤口,才放下心道:“没事就好,你来看看外面。。。。。。。”话音未落,云炎扑的一口血喷射出来,打在树干上滋滋作响,云炎翻了翻眼白,又仆地而倒。 薛鹏大惊,连忙过去看时,云炎却摆了摆手道:“我本命蛊被打散了,需要修养一段,接下来的时间可能就帮不上你的忙了。” 薛鹏沉默了一会,展颜笑道:“去你的,你以为离了你我就玩不转了吗?好好养你的伤吧。” 正说着,一阵清晰的滋滋之声传来,在不绝于耳的乱枪声中显得格外突出。阿多循声一看,惊道:“老板不好了,这棵树怕是要倒。” 薛鹏一看,原来刚才云炎吐出的那口血喷到大树上,立时便把树干烧出个窟窿来,而且血水转流而下,所到之处无不皮开肉烂,烧得大树不住的痛苦呻吟,眼看着树冠慢慢倾斜,应该是挺不了多一会了。 薛鹏犯难起来,这棵树肯定是撑不了多久了,旁边不远处倒是有一处石栏,似乎是个不错的掩体,可是问题是外面枪弹横飞,子弹好象不要钱一样倾泻过来,只怕一探头就给打成个筛子了,怎么能跑得过去呢? 正思想间,吴觐光忽然道:“我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跑到石栏后面躲起来,他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带枪,应该不会轻易攻过来,能拖一点时间就拖一点时间吧。” 还没等薛鹏回过神来,吴觐光已经一步蹿了出去。他一露头就仆到地上,前后左右地到处乱滚,还不时抽空向对面回上几枪。 阿多看了一会,喃喃道:“这个不是美国牛仔的花式翻滚吗?他怎么学会的?”薛鹏踹了他一脚道:“别傻站着了,快点把小杜背过去吧。”说完,他一下背起云炎,飞快地跑到石栏后面隐蔽起来。 阿多学着薛鹏的样,紧张地趴在石栏后面连头都不敢抬,一会道:“老板,看来那家伙已经安全了,你听这枪声大部分又往这边来了。”一会又道:“老板,听声音好象有一伙人从后面上来了。”薛鹏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只听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叫道:“老瞿,你这个前后包抄的计不灵啊,这树下哪有人在?害老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阴柔的声音道:“这小子居然还有几分见识,看来我真是小瞧他了。” 又一个瓮瓮的声音道:“别急,你们看这枪火,应该是小的们把他堵在石栏后头了。” 破锣嗓高兴起来:“哈哈,那这下不是翁中捉鳖吗?我们大伙一起围上去心点,这小子的飞刀厉害。” 薛鹏慢慢对阿多道:“是陈光中、瞿伯阶、陈汉章他们几个,今天可能会有点麻烦,你呆会有机会就带着云炎和小杜先溜。”一边说着,一边取了几把飞刀在手。 此时枪声已缓,只严密锁住石栏左右两头,教薛鹏不得趁机逃走,而四散围起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第一百七十七节 长街方脱难,借刀却杀人 薛鹏默数着对方的人数,一边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原来今天出门是为了参加舞会,压根就没带革囊出来。正在有些惊慌,眼前忽然出现几把小飞刀,薛鹏顺势一看,原来是阿多正一脸谄媚地看着自己。 薛鹏奇道:“你哪来的飞刀?” 阿多笑道:“你以前伤人的时候,有些刀没收回来,我就拿了。对了老板,什么时候也教我两手吧?” 薛鹏借着月光看了看,还真是自己的刀,而且刀身上隐隐带着血痕,看上去竟似有些森严夺目。他随口应道:“等有空的时候再教你吧。”阿多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薛鹏有刀在手,立时胆气就壮了好多,他静静地等着对方进入伏击圈,心中默念口诀,刹那间,飞刀成扇面挥洒而出。 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意料中的惨叫声,薛鹏大为纳闷,难道几天没练,自己的准头居然如此差了?他忍不住伏起身来看了看,原来对方竟然每人撑着一床厚厚的大棉被,正小心翼翼地缓缓往这边挪过来,刚才的飞刀都在棉被上插着呢。 阿多也学他的样看了看道:“老板,他们可都学精了,这下刀也没了,就只能看着他们冲过来。听枪声,那边那个叫吴觐光的好象也快没子弹了,每一枪都用得很省。” 薛鹏想了想,笑道:“没关系,所谓吉人自有天。。。。。。。” 相字还没出口,就听见对面有人叫道:“寨主,不得了了,官兵上来了,我们还是撤了吧。”然后是陈光中的声音:“不行,今天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一定要把这小子给宰了。(..tw好看的小说)”瞿伯阶也道:“斩草不除根,必成后患,大家不要养虎为患啊。”这群人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阿多急了,叫道:“老板,要不我们先冲出去吧,能逃得一个是一个。” 薛鹏看了看依然烂醉如泥的小杜和脸色,转向云炎问道:“怎么样?你怕不怕?” 云炎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却笑道:“踏花归去马蹄香,是么?” 薛鹏也笑了起来,因为他也已经听到在长街的那一端传来的隆隆马蹄声,他几乎想要抱着许克祥亲上一大口,实在来得太是时候了。 突如其来的骑兵队让土匪们一下子慌了手脚,他们再也顾不上薛鹏,转而结阵对付起骑兵。可是当官兵队伍中响起马克沁嘎嘎咕咕的欢唱时,土匪们好不容易聚集起的勇气刹时烟消云散,不一会就跑得人影都不见一个了。 薛鹏见到外面安全了,就想要爬起来,阿多又一把把他按住:“老板,你要做什么?” 薛鹏道:“外面是来救咱们的人,我出去感谢一下啊。” 阿多道:“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去,你看现在这么黑,你一出去说不定就被人当作是土匪的同伙一枪打了。” 薛鹏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笨嘛。” 阿多得意地道:“那当然,这样的场面我在欧罗巴见得多了,每次我哥哥带人来救我的时候,我都要等绝对安全的时候才出去的。” 薛鹏心里恶寒了一下,换个话题道:“对了,我今天看你对宋子文一点也不恭敬,他可是广州政府的部长哦。” 阿多扬着脸道:“部长算什么,我见过的国王王后都不知道多少,小时候在家里给我铺床叠被的使女都有子爵夫人的头衔呢。” 薛鹏道:“既然这样,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子爵夫人。” 阿多正色道:“老板,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俘虏,在我没有足够的赎金赎回我自己之前,我都是你的奴隶侍从。老板,你可别不认帐。” 正在薛鹏啼笑皆非的时候,石栏外面传来吴觐光的声音:“薛鹏,现在已经安全了,带你的人出来吧。” 薛鹏走上长街时,宋子文正在向许克祥大发雷霆,许克祥被他训得愁眉苦脸好象刚死了老子一样。宋子文越说越生气,今天可是他开舞会的日子,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且暴徒袭击的还是他邀请的宾客,这不啻是当面给了他一记沉重的耳光。 骂了一会,何键打马如飞地赶了过来。看他的样子,衣襟散乱,连扣子都扣错了几个,可知他是刚从不知道哪个小老婆的热被窝里爬出来的。 何键一脸的气急败坏,守长沙是个大肥缺,唐生智去岳阳之前,他可是立过军令状要保长沙太平无事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先别说能不能升官发财,只怕宋子文一封信过去,自己先要去军事法庭呆几个月再说。 何键跳下马来,手里的马鞭没命地向许克祥身上抽去,口中还不住地咆哮:“许克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长沙城里有这么多土匪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你这个团长是怎么当的?” 许克祥刚挨了一顿骂,现在又平白无故地挨一顿打,一时间脸色紫红发胀。薛鹏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道:“其实城内治安应该是警察局的责任,许团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紧急救援,足见平日治军之严,我在这里先谢过许团长救命之恩了。”许克祥似乎没想到薛鹏会为他开脱,既感激又诧异地看了他几眼。 何键马上转向旁边的一个胖子:“文局长,这个事情你怎么解释?” 胖子脸上的油汗刷就下来了:“何师长,这个事情我是真不知道。对了,前一段北门帮新来了一伙人,听说是齐帮主早年的朋友,说不定就是他们。” 何键立刻叫道:“那还等什么?快些去,把北门帮全部抓起来再说。文局长,在你任下居然出现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这明显是你的失职。这个事情一定要追查到底,横向到边,纵向到底,查到哪一级就办哪一级,一定要把这些黑势力背后的保护伞深挖出来,一定要保证长沙城的和谐稳定。” 胖子维维诺诺地不住口答应,宋子文却只是冷笑着看热闹,也不知道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薛鹏道:“刚才我看得很清楚,这一伙不是长沙本地人,都是从湘西那边下来的土匪,为首的几个分别叫做陈光中、瞿伯阶、陈汉章,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文局长可要小心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前几天宏泰坊里有个公务员被杀,应该也是他们干的。” 胖子掏出个小本本来,把薛鹏说的人名都记下来,何键道:“你再记下一条,叫全市各局各处的公务员,这两天少往窑子跑几趟,妈的一个个都把妓院当成了家,老子每次去都要排队,再出了事老子可就不管了。”胖子恭恭敬敬地又挥洒一番。薛鹏听得好笑,转过头去,正看见宋子文饱含深意的笑眼。 薛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和衣躺在一张病床上,旁边床上躺着的云炎仍在沉睡之中。他看看云炎的气色似乎有所好转,便沏上一杯清茶搁在云炎床头的小桌上,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刚走出门口,就看见阿多正在和一个小护士聊得火热,护士满面潮红,声音越来越大,而阿多却只是摆手作揖不停地赔小心说好话,引得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尽都侧目而望。 薛鹏走过去道:“阿多,你又闯什么祸了?” 阿多看见薛鹏,如蒙大赦一般:“老板,你可来了,这个小护士说我们的床位费不足了,催着去交款呢,我说等你睡醒了再说她还不愿意。” 薛鹏吓了一跳道:“昨天晚上不是交了那么多吗?这么快就不够了?” 小护士撇撇嘴道:“当然,你们昨天一进来就叫着要最好的床位用最好的药,搞得我们一大帮子人忙进忙出的,好的服务当然收费也贵了。说起来我们湘雅可是个大医院,不是克雷默大夫的面子哪有那么好的床位给你们呀。” 薛鹏自己这次下山本来只是准备去君山喝喝茶的,带的银洋当然想怎么都够花了,可是现在绕来绕去绕出这么多事情来,似乎剩的也不太多了。他盘算了一下,除去回山的路费,应该还有一些富余,便笑道:“我和你去。” 第一百八十八节 天地或有尽,此恨无绝期 从交费处出来,薛鹏正在苦苦计算,忽然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薛鹏一看过去,那人也瞧见了他,拔腿往回就跑。 薛鹏哪里肯舍,连忙急起猛追,直追出几百步远,才一把把那人按定在墙上。薛鹏气喘吁吁地问道:“米老师,为什么看到我就跑?” 米老师上气不接下气地应道:“薛先生,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他这么一说,薛鹏的火更大了:“你说,我那么样帮你,为什么你要出卖我?” 米老师羞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满口的对不起,薛鹏骂得性起,几乎忍不住要拔拳相向,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襟。 薛鹏低头一看,只见米老师的夫人带着儿子跪在地上,紧紧抓住薛鹏的衣角,泪流满面却只不说话。薛鹏一下子慌了,连忙道:“米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这样我怎么受得起?”便要伸手把他们拉起来。 米夫人流着泪道:“薛先生,我们家欠你的太多了,如果不是你,小奇的病就治不了,你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呐。小奇,快给恩人磕个头。”薛鹏连忙拦阻下来,小奇的头上还缠着层层的纱布,看上去好象个粽子一样,谁知道这一磕会不会又引起什么病情反复呢? 薛鹏呆呆地看了他们一会,忽然心中涌出一阵辛酸。如果换了是自己,给一群人围在病房里,旁边是老婆和生病的孩子,只怕还不用对方开打就会什么都招了。他叹了一口气,放开了米老师。 米老师忽然胀红着脸叫道:“我没有故意出卖你,是他们把我的话套出来的,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出卖你。” 薛鹏冷冷地道:“那夏明翰呢?也是他们套出来的?” 米老师一时语塞,好半天才支吾道:“刚到长沙时,他说会给我介绍工作,可是他只是给我引荐了几个人就去忙他的什么革命去了,再也没问过我的情况,所以我到了那般田地也不愿意再去找他。[..tw超多好看小说]在当时的情形下,那群恶人是一定要我指认出一个凶手来的,我不想说是你,就只能指认他了米老师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了。 薛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自己杀的人,可是戴笠轻轻来一个四两拨千斤,就能引到夏明翰身上去,还能够人证物证俱全,而自己随便一句话,又能把罪名坐到陈光中一伙。这正象是以前听过的一句话: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薛鹏又叹了一口气,落寞地走开,一边走一边道:“那个死鬼的差使,我已经为你谋了下来,你过几天就去教育局上班吧。以后,你们好自为之。”还没等米老师一家完全明白过来,他已经转过拐角不见了。 一路找回云炎的病房时,看见阿多和吴觐光正在门流花式翻滚和卧式射击的连贯性问题呢。薛鹏有些不乐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陪着云炎的吗?” 阿多诡异地一笑道:“老板,他现在可不用我陪着了,就是我进去只怕也会被他打出来的。” 薛鹏有些莫名其妙,探头往里看去,正好与云炎和谭祥向外而望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一下子那两人全都红了脸,薛鹏也不好意思地迅速缩头回来,拉住阿多道:“我是不是眼花了?她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吴觐光道:“这几天轮到我去学校保护谭小姐,她一听说你们遭袭的事情后,就坚持要来医院看看,我想着周南到湘雅也是很近,就带她来看看了。(..tw无弹窗广告)” 薛鹏脱口而出:“你保护她?前几天你们不是还。。。。。。。” 吴觐光一手掩住他的嘴巴道:“薛鹏,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我们不如出去走走吧。” 走在医院幽静的竹林中,吴觐光先是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周围环境,确定了四外无人后才开口道:“薛鹏,上次我们绑架谭小姐本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现在谭公已经表示和我们通力合作了,我们也不愿意再多生事端,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如果我们发现有什么迹象,有可能会采取一些特别的手段,那样对双方都不是很好。” 薛鹏眯着眼不说话,只是随意地在竹林中漫步而游,就在吴觐光几乎要再次出口相询时,薛鹏忽然问道:“当日桃江一别,我也曾经到处找过你,怎么你就成了戴笠的手下了?” 这回轮到吴觐光眯起眼睛不说话了,他的眼睛眯得如同钢针一般,把薛鹏刺得目酸泪流。过了好一会,吴觐光才缓缓道:“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住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三为君妇,羞颜未曾开。低头向暗壁,百唤不一回。十四始展眉,愿同尘与灰。这首诗,你应该知道吧?” 薛鹏点头道:“知道,这是李白的长干行。” 吴觐光的脸上焕出柔和的光彩:“那样的一个小山村,那样的一个小溪流,那样的一个琴,那样的一个我。我们一起经历童年时的两小无猜,我们一起经历求学时的酷暑寒冬,我们一起看日出,我们一起看月落,我夜读时她为我添香,她起舞时我为她弄笛。我们是父母眼中的麟儿佳妇,我们是乡里口中的郎才女貌,我曾经以为,我和琴会就这样相亲相爱地一直幸福下去。” 吴觐光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来:“刚开始闹农会的时候,我还有些同情他们,经常给他们送钱送粮,可是渐渐的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很多流氓恶棍都混了进去,也闹得越来越不象话。附近乡绅大多组民团自保,只有我父母早逝,家族伶仃,又颇为懦弱,就成了他们欺负的对象。分我的田,占我的祖屋,还时不时把我拖出去游街戴高帽子。我生性懒散,随遇而安,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回到家能看到琴的笑脸,喝上一杯她亲手沏下的芝麻豆子茶,就什么怨气都没有了。可是那天。。。。。。。” 薛鹏呆呆地看着吴觐光还算英俊的脸骤然变形,青筋暴起,双目外突,整张脸狰狞成了九幽厉鬼的模样。吴觐光的眼神空洞地穿越过去,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让他铭心刻骨的日子:“那天是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断魂,断魂,既然是过节,我自然就又被他们**去游街些家里有人有枪的他们不敢惹,只好欺负我们这样全无势力的所谓土豪劣绅。我是早已经习惯了的,无论多高的帽子,无论多重的拳头,我只当是被疯狗咬过一般,只要能够回家看见琴的微笑,喝一口琴为我准备的热汤,我就什么痛苦也感觉不到了。可是,当我艰难地回到家,看见悬在屋梁上的孤独躯体时,我的世界瞬间崩溃了。” 吴觐光的眼泪如泉水般奔涌出来,他狂烈地摇着薛鹏的肩膀,如一头受伤的狮子:“你听见过自己心碎的声音吗?你看见过心的碎片四散飞开,深深刺进你的五脏六腑,让你痛得不能呼吸吗?你抚摸过你最心爱的人僵硬的面庞,为她抚上那始终圆睁的双眼吗?你尝试过整整一个夜晚搂着爱人冰冷的身体,呼唤着她的名字,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温暖起来吗?无数次在梦里再看见琴的欢颜,听见她的轻歌,可是梦醒之后只有空床冷被,热泪两行,这样的心情,你经历过吗?” 薛鹏被问得心中如堵,忽然想起小不点陈飞,感觉自己的心也象被刀子狠狠刺了一下,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他才问道:“那个农会主席后来怎么样了?” 吴觐光的头一下子昂了起来:“那天的事情你也看见了,既然没有人能给我伸张正义,我只好自己报仇。碰壁几次以后,我加入了国民党,慢慢地发现他们的目标和我一样,就是杀光这些祸国殃民的。跟着戴笠,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抛弃了以前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去年,我们终于找个由头把那家伙抓了,我把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还把他家人杀得干干净净,只跑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子,哼。” 薛鹏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随便道:“报了仇就好,报了仇就好。” 早着呢。”吴觐光振色道:“还有熊亨翰、向警予,我要把这一伙全部杀干杀绝,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我记得熊亨翰好象是国民党的执行委员吧?怎么你也把账算到头上了?” 就是潜伏在我党内部的特务,被我们发现以后又跳回那边了。” 薛鹏正在惊愕,忽然从林间蹿出一个人来:们原来在这里。” 第一百七十九节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襟 薛鹏随口问道:“阿多,你怎么找过来了?” 阿多笑道:“谭小姐下午还要上课,赶着回学校去,让我来催这位吴先生的。” 薛鹏看了看吴觐光,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道:“你先回去吧,就说我们马上过来。” 阿多走后,吴觐光似乎犹豫了一会,才缓缓道:“这次谭延闿突然态度转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正是薛鹏心头纠积了好久的一个结,他连忙问道:“你知道?” 吴觐光道:“因为汪精卫给谭延闿写了一封信,要收谭祥做他的小妾,谭延闿当即毁信大骂,马上弃汪挺蒋了。” 薛鹏狐疑道:“这个汪精卫做事也太没有分寸了吧?这不是明摆着把人推到你们这边吗?哦,我知道了,这封信一定是你们做的手脚吧?” 吴觐光摇头道:“肯定不是,本来我还怀疑这封信是你假造的,可是想来你也写不出汪精卫那一手好字。”他瞄了薛鹏一眼,才继续道:“而且谭延闿与汪精卫相交多年,自己又工于书法,不至于会认不出来他的字。所以我推断信应该是汪精卫自己写的,不过是他老婆逼着他写的。” “他老婆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老婆陈壁君无出,汪精卫一直想要纳一门二房,可是陈壁君既妒且骄,如何能容得下别人分宠,百般的阻挠。现在想必是她眼看拦不住了,便算计到了谭延闿身上。试想谭延闿如何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妾,陈壁君于是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说,不是我不给你讨小的,是别人不肯,以后你就还是乖乖地和我在一个锅里搅着吧。” 薛鹏看吴觐光说得有趣,笑道:“你这样说话多好,你前几天看起来倒更象台机器。” 吴觐光长叹口气道:“不瞒你说,自从跟了戴笠,我每天都生活在高度紧张之中,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只有整天摆出冷冰冰的样子来。今天和你在这里聊一聊从前的事,才感觉到自己好象还是个人。” 薛鹏问道:“陈壁君这么做,不是给她老公又树了个政敌吗?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女人吃起醋来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更何况汪精卫的这个老婆出了名的人间极品,神憎鬼厌的,那里还会顾虑到这么多?这件事情我没有上报,就让宋子文他们把功劳算在你的头上吧,希望下次我们再见面依然是友非敌。”吴觐光舒展一下身子:“好了,我要去送谭小姐回家了。” 走了几步,他忽又停下来道:“你的那个手下似乎对谭小姐有什么想法,你劝他收了这份心吧,谭延闿曾经找人算过命,说他的女婿将会军功盖世,位极人臣,所以他对这个女儿宝贝着呢,你们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去了。 薛鹏又站了一会,也开始往回走。走不一会,忽然听见墙角处传来一阵哭泣声,他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在一处小花坛边围了几个小护士,正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薛鹏心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就略往里面挤了挤,一眼看见坐在花间独自垂泪的,居然是一上午不见的小杜。 薛鹏失声道:“小杜,你怎么在这里哭?” 小杜看见薛鹏,立刻把眼泪一擦,强笑道:“没什么,薛大哥,我只是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 薛鹏还没说话,旁边的小护士们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什么沙子迷了眼哟?看你在这里哭了一个多钟头了,多大的沙子能迷那么久啊?”“是啊,我都看了好一会了,哭得那么伤心,一定是在想着哪个小姑娘吧?”“你怎么做人家大哥的,自己兄弟哭成这个样子也不管。。。。。。。” 小杜一下子臊得满脸通红,飞快地拉着薛鹏冲出了人群,惹得护士们又是一阵娇笑。好不容易钻到一处没人的地方,薛鹏问道:“胡萍去上海了?” 小杜点点头道:“是的,我一早去想送送她,可是她,她比我还要早。”说着,眼眶又有些红了。 回到病房时,阿多正围着云炎在打趣,一见到两人进来就大呼小叫道:“小杜,老板打你了?”小杜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骂你了?也没有?那你干嘛哭丧着脸?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心爱的姑娘跑掉了。”一句话说得小杜的眼圈又红了。 薛鹏骂道:“你怕是有点哈气,我刚把他哄得不哭了,你又来招惹,这下轮到你来哄他了。” 阿多一下子慌了手脚道:“老板,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哄女人是我的本行,哄男人我可不拿手,老板,还是你来吧。” 薛鹏一瞪眼,正要说话,云炎在床上欠起身子道:“小杜,你是不是因为胡萍跟着田汉去了上海,你怕她会上了田汉的当才哭的?” 小杜张了张嘴,没说话,就听着云炎继续慢条斯理地道:“昨天晚上我和他们两人也聊过一会,照我看,胡萍是个个性独立非常有主见的姑娘,她知道田汉已经有了家室,是不会随便和他走得太近的。而田汉么,我看他虽然外表看起来有点放荡不羁,可实际上是个事业心非常重的男人,和胡萍在一起也是谈论表演和剧情居多,看不出有什么儿女私情的样子,所以以我的判断,他们两人之间你大可以放心。” 小杜面上一喜,开始不好意思地擦起眼睛来,云炎却接着道:“不过他们两个现在没有可能,并不表示你就有了机会。现在他们远去上海,同处江湖之中难免相濡以沫,说不定以后就会日久生情,胡萍也有可能会遇到别的让她心动的男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看那个胡萍对你好象没有多少感觉,不然就不会认你做弟弟了。” “是啊是啊,”阿多忙着点头道:“女人认你做爸爸、哥哥、舅舅、姨夫、姐夫等等都没关系,就怕认你做弟弟,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在这方面我可是有多次惨痛的经历的,比如说。。。。。。。” 薛鹏连忙打断他道:“云炎分析得也有道理,其实小杜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又何必只抓着胡萍一个不放呢?以后让阿多给你介绍一个不就好了。” 本来小杜还只是眼圈发红,听薛鹏这么一说终于滴下泪来:“薛大哥,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也知道我这样是不好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想着她,在她的身上,能够看见我妈妈的影子。我其实对她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弟弟也好,什么也好,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开心快乐,不被别人欺负,好象自己也就开心快乐了。” 薛鹏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场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转头一看,云炎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看云炎的样子,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哪里象受过伤的样子,可见谭祥的魔力实在惊人。薛鹏没好气地道:“云炎,别在那怪笑了,有什么好主意就说出来。” 云炎平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道:“其实小杜长得挺不错的,人品又好,我想胡萍只要多和他接触就会对他更多了解的。现在她只是去了上海,小杜也可以去啊,我听阿多说过,男人靠激,女人靠磨,只要你多下功夫,我想铁杵也会磨成针的。” 薛鹏奇道:“小杜去上海?” 云炎笑道:“是啊,只要你肯放人,杜月笙那里可随时都要人的。” 薛鹏恍然大悟,正在思索着,忽然病房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大叫道:“拦住他,别让他跑了。”还夹着老人的喝骂声:“你们这群饭桶,怎么让他跑出来了,要是给他逃掉的话,我把你们个个都关水牢。” 阿多最是个好热闹的人,一听到响动马上就跑出去看了。薛鹏等了一会才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杜月笙的江湖气很重,小杜对他有救命之恩,想来他一定不会亏待小杜的。现在的问题是,小杜自己想不想去上海?” 小杜的脸又红了起来,扭捏了半天才道:“我愿意去。” 薛鹏一笑,正要说话,阿多却砰地一下冲进来道:“老板,了不得了,外面有人要跳楼。” 第一百九十节 曾国藩宝藏,许克祥骑兵 薛鹏正色道:“阿多,你也上山有段时间了,怎么连跳楼这种小事也要大惊小怪?” 阿多道:“那人真是很奇怪,全身都是伤,好象刚从急救室里跑出来的一样,后面一大群人追着喊着要捉他回去。那人见没处可逃,就翻上了楼顶,还大叫什么要是再逼他就把曾国藩宝藏的秘密喊出去。” 曾国藩宝藏?薛鹏看了云炎一眼,打发小杜和阿多一起出去看个究竟了。 他们出门以后,云炎笑道:“其实你不用专门陪着我的,我已经好得多了,而且我这伤不是普通药石能够治得好的,城里的灵物实在太少了,我的本命蛊这里很难恢复过来。” 薛鹏没理他,自顾自道:“曾国藩宝藏?真的假的?” 云炎道:“太平天国横扫江南之时,劫掠的金银珠宝、古玩名物不计其数。曾国藩攻破南京之后封城数日,随后赶来的朝廷官员清点时就发现十库九空了。当时曾国藩权势滔天,谁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当人们发现他身后并无多浮财时,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谣言就应时而起,而传得最多的,就是他把那些宝藏都埋在长沙到湘乡一带的山里。” 薛鹏摸着下巴,悠悠地道:“如果真能找到宝藏,其他的东西我都不要,只要能把曹霑的全本一百二十回石头记拿来看上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云炎横了他一眼:“真是白日做梦。。。。。。。”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很响的一下重物坠地的声音,薛鹏变色道:“难道真的跳了?我还以为只是做做样子呢。” 等到外面人声散尽,阿多一脸兴奋地拉着小杜进来了:“老板,你没去看真是太可惜了,那人从楼上直栽下来,脖子都摔断了,脑浆洒得满地都是,真是太难得了。” 薛鹏没理他,直接问小杜是怎么回事。小杜摇摇头道:“我也不很清楚,那个人正在楼顶上大叫:我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你也别想得到曾国藩宝藏,我告诉大家,宝藏就在长沙城外银盆。。。。。。还没说完,一把飞刀扎断了他的喉咙,他就栽了下来。” 薛鹏惊奇极了:“一把飞刀?” 小杜道:“是啊,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薛大哥你出的手,可是找来找去都没看见你,后来才发觉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他出手好狠,那个人的脖子只留了一点血肉相连,几乎是全断了。” “哦,”薛鹏随口道:“天下那么大,飞刀也不是什么希奇玩意,别人会这个一点也不奇怪。对了,他出刀有什么特点没有?” “没注意,不过他的手好象总是在不停地抖着,还有,”小杜看了看薛鹏的眼睛道:“那个少年长得很象军师的夫人白姑娘。” 薛鹏平静地笑道:“哈,不说这个了,差不多该吃饭了,你们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整个下午,再也没人提到那奇怪的少年,病房里的气息显得有些沉闷。阿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机地不再大放厥词。吃过晚饭,何键居然一起来了。 何键照例对昨夜的事情抱歉了一番,然后解释说由于自己兵力不足,那些歹徒大多已经逃散了,只抓到几条无关轻重的小鱼,所以还需要薛鹏自己多加小心。薛鹏正在有所感动,心想原来外面关于何键心狠手辣的传言原来并不属实,何键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一个劲的催着薛鹏赶快回岳阳去,并且宣布自己已经安排好许克祥派一个营护送他们明天一早就动身,免得继续留在长沙给自己惹麻烦。 何键走后,薛鹏打发阿多去金岳霖家告别兼取行李,自己则带小杜去采买一些路上应用之物。 此时夜色如水,不知哪里传来的歌声将这夜色浣得如薄雾轻纱一般摇曳多情。薛鹏沉着脸走了一段,忽然问道:“小杜,你说的那少年真的长得象赛赛吗?” 小杜点头道:“是的,我刚一看见还吓了一跳,还以为白姑娘又活了过来,还扮上了男装,后来看见那少年满眼的阴狠,才知道是我看错了。” 薛鹏叹道:“当年赛赛的父亲私录了一本无恨刀谱逃下山去,看来这少年必定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不知不觉又走到湘江之滨,薛鹏指着晚归的渔舟道:“小杜,你看那些渔夫每天早出晚归的,哪有戏台上的渔舟唱晚那么惬意?以前总听人说渔樵问答是多么高的境界,现在想来,所问所答无非是柴钱几许,鱼价若干,大约不会有闲心去谈论什么滚滚长江东逝水吧。” 小杜眨了眨眼道:“薛大哥,你说的东西我不太懂。” 薛鹏顿时没了精神:“小杜,所以说平时叫你多读点书,恩,这次到了上海。。。。。。。” 小杜忽然打断他道:“薛大哥,你能不能教我发飞刀?” 薛鹏一下子愣住了,问道:“你要学这个做什么?” 小杜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薛大哥,你知道我不会打架,虽然会玩几手石头,却没什么威力。所以我想学两手真正有用的本事,这样即使胡萍再遇到什么危险的我也能保护得了她,那样她大概就不会只把我当弟弟看了吧。” 薛鹏想想也是,便就着湘江月色教小杜怎么握刀,怎么发刀。小杜本来在这方面就极有天赋,几乎是随教随会,进步的速度连薛鹏都有几分嫉妒了。教着教着,薛鹏心想,要是把我的本事全教了他,那他不是太厉害了吗?而且他要学这个也只是为了在胡萍面前摆摆威风,没必要练成全套吧?便留下几招厉害的心法没掏出来。 第二天一早,何键便派出一队宪兵明为护送,实为押送地把薛鹏等人送到了许克祥的驻地。许克祥虽然看起来满腹牢骚的样子,可也早已给他们准备好了坐骑,居然还为云炎叫了一辆马车,倒是让薛鹏好生感激。 对于薛鹏来说,马这东西虽然平日也见过多次,可要骑上去还真有点心慌。他围着马转了几圈,直到给他牵马那个小兵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了,还是不敢跨上这一步。 从旁边传来一阵欢呼声,薛鹏一看,原来是阿多正在给兵们表演各种上马姿势,什么哥萨克式,桑德兰式,匈奴式,蒙古式,把这些平时只知道操典的大兵们看了个耳酣眼热,大呼过瘾,就连许克祥也表露出了明显的兴趣。再看小杜,虽然一开始也是别别扭扭的,可终于还是被带他的兵扶上了战马,再过一会居然还有模有样地信马游缰了。 薛鹏备受打击,干脆转过脸来,却看见云炎靠在马车边对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着。薛鹏不由得火往上撞,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学着别人的架势认镫翻鞍,居然也一下上去了。 薛鹏正在得意,看见别人都哄笑起来,薛鹏心知不妙,仔细一看,却是自己骑错了方向,把马屁股骑到前面来了。他面红耳赤地溜下马来,又摩拳擦掌地再翻上去,结果不是力道不足爬不上去就是用力过猛从另一边又摔下来了。如是几次,不但周围的大兵们都几乎笑破了肚子,就连其他营房里没有任务的一些兵也大呼小叫地跑来看这免费的马戏。 再过了一会,许克祥见闹得实在太久了,便吩咐勤务兵牵来一匹枣红色的小马给薛鹏骑上。这个虽然也称得上是匹马,可个头就和平时农家养的毛驴差不多,听说本来是栓在伙房里拉磨用的。薛鹏骑在小马上,看见其他人都比自己要高上两三个头,不觉悲从中来,几乎要洒下几滴英雄热泪了。 虽然名为护送,但想来也没有哪个土匪敢公然袭击正规军队,大家都只当成是游山玩水一般,所以薛鹏的小马也尽可跟得上大部队。阿多也许是许久没能驰骋了,兴奋地赶着马前后奔突,不时跑到薛鹏身边来催促一番,还没等薛鹏答话,就一溜烟又跑到前面去了。 刚出长沙城,就看见前面设了一处路卡,许多军警在那里盘查路人。许克祥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我还走这条路来着,什么时候多出来个路卡了?” 薛鹏眼尖,一眼看见曹队长也在卡上晃来晃去,连忙打手势把他叫了过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从昨天夜里开始,城西银盆岭周围忽然出现许多不明身份的人,有江湖人,有豪门客,有和尚有道士,而且全都拿着把锄头在到处乱挖,到今天城里所有杂货铺的锄头和铁镐都卖断货了。 曹队长煞有介事地小声道:“听说在银盆岭发现了曾国藩埋下的宝藏,所有人都过去碰运气了。不过我们只是奉令在这里把守着,许进不许出,不管挖到什么也要全部给我们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