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法蘭克王國是龐大的陸權國家,他們沒有海軍,更沒有內河艦隊。


    所在在意大利地區,王國始終保有一定的戰船數量,繼承自希臘羅馬時代的三槳座戰艦依舊是絕對主力,卻並沒有遇到實際的對手。


    或者說即便實力嚴重衰朽,遊弋在地中海基督大型船隻多屬於東羅馬。


    法蘭克的海洋戰艦存在的意義體現為自保護自己的南部港口。


    內河航運雖是重要的,平日裏它也始終難以發揮作用。


    隻有部分地區的內河民眾被許可捕魚為業,這要多歸功於控製當地的教士、領主的政策寬容。


    貴族的財富盡數來自於領地平地的稅賦,以各種手段迫使他們安心種地,此乃貴族穩定財源稅基的根本。


    被限製捕魚的民眾自然沒有造船的需求,即便麵對著大河,漁船少得可憐,有的也盡是一些小型的渡河駁船。


    貴族寧願花費更多的錢財建造浮橋,也不願大造船隻。


    現在擺在奉旨收複失地的旗隊長昆汀·韋斯特拉德騎士麵前的就是這樣的窘境。


    眼前就是寬闊的摩澤爾河!


    他一身重甲,騎著高壯的法蘭克駿馬站在河邊,麵對著夏季漲水而奔騰的大河,眉頭緊鎖望水興歎。


    “如果我有足夠的船隻,哪怕船隻隻能運輸五個人。我的軍隊也能快速抵達科布倫茨!”


    他在抱怨,身邊的侍從戰士們順勢幫著隊長說些好話。


    “都別說了!”他示意大家閉嘴:“繼續沿著河畔道路走,到了特裏爾過橋!但願上帝保佑我們那裏的確有橋梁。”


    中王國在亞琛附近區域一直保留駐軍,雖說亞琛是都城,有著新羅馬的美譽,這座城建設時間晚,至今還沒有擴張為一座大城。


    在亞琛的南方就是幾乎無人的阿登山區,這裏的野獸種類繁多,手無寸鐵之人進入林地很容易成為熊、狼等的獵物。


    通過這邊山區林地,便是盧森堡軍營。


    此地,也是奉旨出征的旗隊長昆汀的駐地。


    他與部下並非長期駐紮於此地,去年特裏爾城遭到洗劫,一批難民逃到了盧森堡請求軍隊保護。災難之後,洛泰爾下令新的軍隊開赴盧森堡增強防守,更是指派部分軍隊進駐特裏爾城收拾爛攤子。


    甲胃裝在馬車上,梅茨伯爵的人操縱這些後勤馬車,確保了大軍的輕裝前進。


    現在的眾多法蘭克步兵僅著顏色相似的布衣,頭頂款式相似的鐵皮盔,鞋子盡為低幫皮鞋,以麻繩鞋帶捆紮得結實。


    他們各個佩戴寬刃鐵劍,腰間也帶著可投擲的手斧。每個人背負自己的小圓盾,它比諾曼人的盾小很多,卻蒙著鐵皮,講究的便是作戰時靈活格擋乃至趁機頂一下夯暈對手。


    但這樣的步兵顯得過於普通,他們人數眾多,手持的盡是劍與斧頭,軍中的弓手也很少。


    包括負責後勤的梅茨伯爵派遣的二百餘人,合計近七百步兵,場麵上的確浩浩蕩蕩,戰鬥力究竟如何?


    至少旗隊長昆汀信心十足。


    他的信心乃至自傲不僅僅來自於作為一介騎士頭銜的常備軍軍官,即可指揮八百多人作戰,國王如此重視,也許自己好好幹為大王順利奪下科布倫茨,那麽自己就不再是一介騎士了。


    一如他的姓,或曰家鄉村莊的名字韋斯特拉德,這座位於阿登山區邊緣區的農業村莊,昆汀就是領主!內戰給了大量常備軍戰士機會,那些軍官本身也是下級貴族,在這等級躍遷頗為困難的時代,為國王立下軍功,簡直是一介騎士被賜予男爵名號的重大機會,即便封地可能不會有增加。


    名號與頭銜,是比金銀更重要的,是值得下級軍官為之拚命的!


    洛泰爾王會落實自己的一切許諾,廣大常備軍戰士也願意沙場立功。


    對於昆汀,他的另一份自信,來自親自率領的騎兵百人隊!法蘭克重騎兵,天下無敵!


    八百餘人的大軍更有著一份大義,戰士們為口號激勵:“為特裏爾複仇!驅逐占領科布倫茨的諾曼海盜!”


    很多事情就算有的人想藏也是難以藏住的。究竟是誰襲擊了特裏爾城?可以明確為諾曼海盜。海盜如何一路摸到特裏爾,因為路德維希已經與諾曼人達成了卑鄙的協議。洛泰爾沒有充足證據,他又不是傻子,襲擊特裏爾的幕後主謀用腳趾都能想明白。


    至於科布倫茨,已經有充分證據證明那裏被諾曼人占領,尤其是來自於教士的書信。即便諾曼人皈依天主,這是不可討伐的理由嗎?路德維希一直豢養著一支信仰天主的諾曼人傭兵,他們兵力超過一個旗隊,實力不凡,且一些狠活兒髒活兒等不便於虔誠者做的,盡是他們去幹。


    對於這些,洛泰爾王依舊堅信著所謂“哈拉爾克拉克傭兵隊”從沒有消失,這種諾曼傭兵團體壞事做盡,占領科布倫茨的也是這群諾曼人。


    就這樣,進軍的昆汀旗隊帶著得到的一係列信息進軍。


    為了國王!為了天主!消滅與諾曼惡魔同流合汙的貴族!拯救被海盜欺壓的民眾!


    戰士們情緒高漲,在抵達被嚴重破壞、修善速度過分緩慢的特裏爾城,這份情緒旋即化作憤怒。


    站在被燒得黑黢黢但屹立不倒的北大門之尼古拉斯門處,昆汀的憤怒就好似自己家被燒了。


    那些逃迴來的民眾見到新到的法蘭克大軍,無不湊過來哭訴自己的悲慘遭遇。


    即便是普通戰士也為平民視作救世之人,所有人被給予厚望。


    諾曼人控製了科布倫茨不是秘密,現在這些特裏爾難民也清楚。


    軍隊在這座城稍稍休整,充分吸收著本地人的憤怒情緒。


    殺敵是大義,懲罰那些投靠諾曼人的叛徒一樣是大義。任何為諾曼人做事的人都必須殺!科布倫茨的所有村莊都將經過“人間的末日審判”,任何曾為諾曼人服務過的人,都要被絞死!


    站在特裏爾的斷壁殘垣,昆汀悲憤地向眾將士宣揚自己的泄憤式理念,他的呐喊引得一唿百應。苦難深重的民眾聽得更是嚎叫得撕心裂肺。


    通過特裏爾城浮橋,軍隊沿著山中道路抄近道盡快奔向科布倫茨。


    憤怒情緒與立功心切壓製著身體的疲憊,他們就靠著一雙腳盡快前進。


    雖是如此,昆汀不聾不瞎,他獲悉了一些關於北方的傳說,據說諾曼人不止是一群卑鄙海盜,陸戰也是一把好手。一群傳說中被查理曼虐打的弱者,而今也強大起來了?應該是吧。科布倫茨本有同僚駐紮,乃至有一座石頭要塞,怎麽就被諾曼人快速奪下了?


    難道僅用當地駐軍太少來解釋嗎?以昆汀的認知,這大抵是全部的理由。


    道路再度貼近摩澤爾河,此地距離科布倫茨已經很近,在完成最後的休整,全軍開始最後的衝刺。


    旗隊長昆汀在夜間篝火處不斷遊走,不斷強調紀律:“擦亮你們的劍!整理好你們的鞋!我們即將進入目的地,我們首先圍堵第一個村莊,審判當地貴族,揪出所有曾與諾曼人合作的村民,就地絞刑!但是,你們不準對當地女人下手,不準肆意搶劫!違者將打二十軍棍!”


    法蘭克正規軍有著基本的軍紀,原則上對平民、教士出手的行為是大罪!


    除非那些人是背叛了道義的惡人。


    昆汀奉命清洗科布倫茨的一切諾曼勢力,清洗一切叛徒,士兵們這次認清了自己的任務,全軍才次日開始訓練有素的突進。


    於是,第一個村莊突然為大軍包圍。


    見狀,村莊騎士騎著瘦馬,帶著精神略顯萎靡的扈從,戰戰兢兢地迎接高揚著十字旗與獅旗的法蘭克大軍。他們斷然不是路德維希的軍隊,能從摩澤爾河上遊來的有且隻有中王國大軍。


    不由這位騎士問候,重騎兵將之團團圍住,第一時間全部卸了武裝。


    “為什麽?!你們這是幹什麽?!”騎士的脖子也壓住,整個人身子被按在地上,臉也狠狠貼在被馬蹄塌爛的淤泥中。


    昆汀摘下頭盔,騎在馬上趾高氣昂,蔑視的眼神直勾勾凝視下方:“我沒必要知道你是誰,隻知道你是叛徒。你們本是洛泰爾大王的臣子,現在背叛了王!你們該死!”


    “為何?容我解釋?我從沒有……”


    “來人!此人居然還敢狡辯!給我打!”


    一頓暴打,村莊騎士失去了直覺,當他再度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脖子已經套上了繩子。


    他使勁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的全家老小都被逮捕,幾個兒子,家中的侍從,乃至的負責照看馬的馬倌也將被處以極刑。


    所有人嘴裏塞著布團,手腳被捆得結實。


    全村老幼被這群戰士驅趕到一處,現在正是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照得身披鎖子甲的戰士光彩熠熠,給予大家的沒有絲毫榮耀,是侵入骨髓的恐懼。


    不容任何辯解,村莊騎士全家被逮捕,男子將被絞死,女人在押,原則上是送到南部的女子修道院了此殘生。


    旗隊長昆汀的爵位雖是騎士,他著實不一般,手握八百餘作戰部隊,直接向洛泰爾王負責,現在落實也是大王的命令。


    他是有備而來,處決犯人不是亂殺。


    他拿出一張羊皮紙卷軸,上麵書寫的就是洛泰爾的聖旨。


    他當眾誦讀,所謂大軍奉命處決背叛國王投靠諾曼人的一切科布倫茨貴族,處決與平民無關,然所有曾與諾曼人合作的人也將受刑。


    死刑已經宣判,繩索被起來,囚犯全部被掛在樹上拚命掙紮逐漸沒了氣息。


    昆汀眯著眼靜靜目睹那些人的死,接著如惡魔般的眼神盯上那些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村民。


    “說!還有誰曾為諾曼人做事?!”


    一時間無人作答。


    他連問三次,迴應的皆是民眾的瑟瑟發抖。


    “看來你們是不說!”


    如果說諾曼人在殺戮搶劫時如惡魔,現在的昆汀·韋斯特拉德也是半斤八兩。


    他令部下將老實巴交的男性農民全都揪出來,接著下達“十一抽殺令”。


    一時間女人哭男人嚎,被選中的倒黴者當場嚇暈,即便如此仍被扭送著套上繩索被活生生絞死在樹上。


    任憑村裏的教士痛斥這種如撒旦使徒般的暴行,換來的確實昆汀一夥兒的漠視。


    他是斷不會對教士下手的,威脅的話語倒是有之。


    被一陣嚇唬,教士閉上嘴。昆汀給了教士任務,便是解決刑罰之後的善後問題。


    軍隊不會在第一個村莊久留,第二天,這支殺戮部隊在洗劫了被殺村莊騎士的財產、糧食後,繼續盯上第二個村子。


    一樣是殺戮,不過這次因為村莊靠河,那些腿快的人感覺危險,顧不得拿家中細軟,帶著老婆孩子拔腿就跑,坐著小船順流而下……


    當第一波難民出現,得知消息的第三個村莊立刻開始大逃亡。難民聲稱自己村裏的騎士老爺被逮捕、被絞死,那些自稱效忠洛泰爾王的軍隊聲稱一切都是奉命殺戮,所有的貴族都將被殺死,隻因背叛了洛泰爾。


    如臨大敵的村莊騎士自覺沒有絲毫抵抗的能力,現在能依靠的確實就隻有諾曼軍隊。


    當務之急就是逃!


    這不,最真實的殺戮消息隨著諾曼人航速極快的劃槳龍頭戰船傳到拿騷村,此乃駐紮科布倫茨堡壘的埃裏克所部帶著目擊證人和瑟瑟發抖的村莊騎士親自前來,多名住在不同地方的證人說明的信息大差不差,它無疑是晴天霹靂。


    敵人有多少人?也許又一千人。敵人的目的是什麽?看起來就是到處殺人。


    法蘭克大軍的突然毫無征兆,黑狐為自己的大意失算懊惱。但事情已經發生,討伐軍目的是要奪迴科布倫茨,這種事豈能讓他們得逞?!


    當然,黑狐並非覺得當地的那些平民必須要拯救。關鍵在於科布倫茨的戰略位置,羅斯在來茵河中上遊的戰略支點在拿騷的蘭河河穀,科布倫茨就是門戶。失去了它,羅斯的布局就壞了。


    他能怎樣做?!


    黑狐果斷展開動員,他年輕氣盛想要憑著自己的力量建立一份功業,再出於自信,他不願向來茵河入海口處的朋友們索要支援。


    就靠著手頭的北方好漢、烏得勒支移民和本地村民,拚湊出一直七百到九百人的軍隊是可以的。


    那些僅僅手持簡陋武器又不披甲的所謂士兵,最好的作用是搖旗呐喊。迅速清點一下自己的兵力,黑狐估計自己就能調動至多五百餘名靠譜的戰士。


    這就足夠了。


    但,也許沒必要僅靠這些人和突然殺來的龐大軍隊死戰到底。


    這一刻,身為商人的狡猾心性,讓他肥碩的大腦袋快速運轉。


    “科布倫茨當然不能丟,我也沒落到非要和他們拚命到最後一滴血的程度。”


    恰是這關鍵時刻,神父康拉德無法無視這個定居點的武裝行動,他走進男爵宅邸,在這裏麵對著突發情況,黑狐、羅貝爾以及新效忠的兩位騎士,四人麵對突發狀況話是說個沒完。


    康拉德神父一來,大家全都閉了嘴。


    “我請求你們!”神父帶著哭腔結果真的老淚縱橫:“既然那些軍隊是惡魔!我請求你們先救下民眾!讓他們無人可殺!去拯救無辜的羔羊!用你們的船隻把他們運到河對岸,你也是基督徒,你的公義會得到永遠的讚頌。”


    神父這麽說,黑狐才想起來自己胸口的確掛著一個純銀十字架。


    起初,關於撤離科布倫茨濱河區百姓的事黑狐是猶豫不決的。他可以救,手頭船隻雖不多,載運能力可是很強。再加上那些濱河居民有不少小船,也能為轉運人口給予幫助。


    黑狐可以猶豫,他的未婚妻索菲亞已經被康拉德說動。這小姑娘接受的教育使得她自覺就應該救人於水火,到底她的身份也是科布倫茨的統治者,統治的不是那塊地,也包括上麵的居民。


    這下麵對妻子的堅決,猶豫的黑狐也不再猶豫。


    這一時刻,等船的羅貝爾提出新的可能性:“何必現在拚命?你的兄長又不是不來,現在的時刻隻怕他們已經在路上。我現在人手不多倒是可以幫你。我也看不得那些家夥假借洛泰爾的名義肆意濫殺,這就是為什麽我始終不效忠洛泰爾。”


    黑狐這才想到,隻要戰爭稍微拖延一下,就能等到二哥藍狐的船。屆時,羅貝爾一家還要坐船離開。


    “那就先不打仗,我們先拖延時間!先盡量撤人!和他們搶時間!集結所有船隻,趕製木筏,夜裏也不停!把科布倫茨堡壘下所有村莊民眾撤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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