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虎之介的神態變化再度清晰分明地映入青登眼簾。


    望著徑直殺奔過來的青登,鈴木虎之介先是一怔。


    他大概怎麽也沒有想到,青登的攻勢竟如此迅猛!前後不過數分鍾的時間,雙方的間距就再度拉近至十步之內!


    他臉上的“呆怔”隻持續了片刻。


    瞬息後,強烈的“驚恐”取而代之!


    在突入敵群後,青登身上的“勢”就沒停過。


    海嘯般澎湃的“勢”源源不斷地從其身上噴發而出!


    在水戶藩,唯有出身自山中家、最上家、鬆平家與鈴木家這四大家族的人,方可出任“家老”一職。


    因此,鈴木虎之介能夠成為水戶藩的家老,並且榮獲重用,全憑其門第,他自身並不具備優秀的才能。


    在鈴木虎之介等人的眼中,眼下身纏兇悍之“勢”的青登,真如三頭六臂的鬼神一般!駭人至極!


    對鈴木虎之介而言,則更是如此。


    畢竟,青登對其他人的首級不感興趣。


    打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很明確——其他人都可以活!唯獨敵軍主將必須死!


    他毫不掩飾向鈴木虎之介釋出殺氣,鋒利的目光就像是要將對方的身軀刺成篩子。


    鈴木虎之介甚至不敢多看青登,因為光是看上一眼,就足讓他麵色泛白,渾身冒汗,兩股戰戰!


    如此重壓下,他已無法再保持鎮定,麵部線條變得扭曲、猙獰,口中不停地發出嘶啞的喊叫:


    “你們都在幹什麽!快殺了他啊!”


    就事實而言,他這責備實在是毫無道理。


    水戶軍的將士們已經很努力了。


    怎奈何……區區“努力”,在猶如天塹一般的實力差距麵前,實在是不值一提。


    這一刹那,便見青登又揮一刀,跟割雜草似的,又“清掃”出一大片空間。


    便在這個時候,陡然有一道寒光冒出!劃著弧線,越過空中,自斜刺裏掃向青登的脖頸!


    這一擊非同尋常!饒是根本不懂武藝的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此招的不平凡。


    毫無疑問,對方是不可多得的劍術高手!


    對於這一擊,就連青登也不敢怠慢。


    隻見青登停住前進的步伐,飛快地架高刀身,采防禦姿態。


    鐺!!


    兩把鋼刀相擊於空中,迸閃出轉瞬即逝的璀璨火星。


    “黑刀”的優越性再度體現而出。


    交鋒過後,青登的毗盧遮那完好無損。


    反觀對方的刀,直接崩出一個顯眼的豁口。


    除了刀之外,兩位持刀人的實力差距也在這輪對砍中展露得淋漓盡致。


    青登並非單純的防禦。


    在舉刀的同時,他暗使了一股狠勁兒。


    因此,這其實是一場“以攻對攻”!


    對攻過後,青登穩如泰山,人也好,刀也罷,全都紋絲不動。


    而對方則無法抵禦這巨大的反作用力,抱著反彈迴來的刀,“咚”、“咚”地連退4步後才勉強穩住身形。


    青登本想趁著對方被彈開的這一檔兒,一個箭步衝上去,一口氣解決對方。


    然而,未等他展開行動,新的敵人撲將上來。


    青登揚起視線,快速而詳細地打量來者。


    健碩的體型、快而不亂的精湛步法、樸實而深不可測的持刀架勢……一瞥便知,此人無疑是水戶軍中一等一的高手!


    果不出青登所料,對方的實力果真強大。


    上一秒鍾,他還在青登的3步之外。


    可到了這一秒鍾,其衣裳的下擺——這因神速移動而高高飄起的衣裳下擺——便填滿青登的視界!


    激烈的攻防旋即展開!


    對方的刀好似閃電,劈開大氣,朝著青登天靈蓋斬落——非技藝高強者,使不出這樣的斬擊。


    這一刀蘊含著異常兇悍的強大力量與精妙絕倫的招法。


    不難想象,若是觸及其刀鋒,必定是分筋碎骨,肢體斷裂!


    若是尋常武者,麵對這等兇招,定是無從抵禦,隻能束手等死。


    可對青登來說,這等程度的斬擊,還是差得太遠了!


    但見青登不慌不亂地傾斜身體,令這本可削飛腦殼的猛擊,變為僅僅隻是切斷幾根發絲的廢招。


    他的“閃躲”是為接下來的“反擊”做準備。


    瞬息間,白光一閃,毗盧遮那的刀鋒自下方彈起,咬向對方的腰身。


    對方並非隻懂進攻的莽夫,其反應速度與閃避技巧同樣不可小覷。


    收腹、撤步,動作行雲流水,有驚無險地躲至毗盧遮那的有效斬擊範圍之外。


    毗盧遮那的刀尖遠了一點兒,隻割開了衣裳、剮破一層皮膚。


    雖未成功斬殺對方,但青登並非一無所獲——他已大致判斷出對方的實力。


    他暗自估量:再來六個……不,五個迴合!他就能斬殺對方!


    五個迴合——這並非漫長的戰鬥,也許10秒不到就能結束。


    可在當下這種“群敵環飼”的環境裏,實在是不容許青登遊哉悠哉地應付某個敵人。


    這一會兒,剛剛那個偷襲青登、卻被青登以強橫的力道彈開的家夥,以及另外幾個敵人,紛紛奔將上來,相互配合著圍攻青登。


    鈴木虎之介的身旁聚集了一夥兒實力高強的武士。


    因此,隨著青登逐漸逼近鈴木虎之介,他現在遭遇的敵人全都不是等閑之輩!


    前、左前、右前、左、右、左後、右後、後,青登身周的八個方向都有敵人向他攻來,每一道攻擊都不容小覷!


    不得已之下,青登隻能先暫停前進,全力對付眼前的這夥勁敵。


    如果是單打獨鬥,這些人全都不是青登的對手。


    哪怕是他們中的最強者,也沒法在青登麵前堅持超過十個迴合。


    隻不過,他們的一擁而上,確實是起到不錯的效果。


    雖不說打敗青登,但他們至少能夠纏住青登,令青登不得動彈。


    對刻下的青登而言,“移動”就是他的生命線。


    唯有不斷地移動,他才能不斷地靠近鈴木虎之介,不斷地在水戶軍中製造出一個又一個混亂。


    反之,一旦他定在原地不動,鈴木虎之介就又會逃遠,水戶軍也能趁機重整旗鼓。


    正當青登思索著如何突破當下重圍的這個時候……突然間,真的是在極突然的一霎間,青登的神情微變。


    隻見一抹痛苦之色從其眉宇間閃過。


    緊接著,他的腳步缺了幾分迅敏,就連揮刀的動作也慢了一絲。


    假使視力敏銳的話,便能發現其胸膛處的層層麻布之間,似有新鮮的血液在溢出……


    事實上,青登所展露的這點頹勢,是很不明顯的。


    一般人等礙於實力有限,根本無法發現他的這點異狀。


    可對於現在正在圍攻青登的這夥人來說,青登身體的這些變化,就像是滴入清水裏的墨汁一樣清楚易見。


    某人立即大吼一聲:


    “橘青登已是後繼乏力!隻要再加一把勁兒,就能致他於死地!”


    伴隨著這道吼聲,更加淩厲的攻勢猛襲向青登。


    青登見狀,暗自咬牙,一邊忍受身體的苦痛,一邊撐開雙臂,毫不退縮地挺身攻上。


    他已是分外小心,努力不讓身體承受更多的負擔,謹防身上的傷勢加重。


    然而……這世上終究是沒法“雙全法”的。


    他越是揮刀,越是浴血搏殺,就越會牽扯到身體的各條肌肉,進而越會影響傷口……


    從剛才開始,他的胸口、肩膀等各處部位就在隱隱發痛了。


    這一陣陣疼痛姑且算是一個信號,提醒青登:多加注意!再這麽折騰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雖知這是身體發出的哀鳴,可激烈的戰況已不容許青登去考慮除“戰鬥”、“獲勝”以外的事情。


    一直苦苦支撐至現在,這份痛楚終於累積至“無法忽視”的地步。


    他曾樂觀地想著:這滿身的疼痛說不定可以激活天賦“狂戰士+4”。


    事實證明,這樣的想法確實太樂觀了。


    天賦“狂戰士+4”的發動與否,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身體狀態的優和劣。


    舉個形象的例子:在傷重臥床的情況下,哪怕是窮盡一切手段,也不可能讓“狂戰士+4”得以發動,就好比你沒法讓一輛沒油的汽車跑起來。


    但凡是高水平的戰鬥,其勝負的關鍵往往就聚焦於細節處。


    哪怕隻是一瞬間的分神,都有可能直接決定戰鬥的勝負。


    方才陡然冒出的劇烈痛楚,令青登的攻防節奏登時亂掉。


    看似是無關痛癢的一點小意外,其實已對戰局產生重大影響!


    眨眼間,麵對敵人們的兇悍猛攻,青登的應對變得勉強、局促起來。


    對麵已看出青登的虛弱,士氣大振,更加兇狠地圍攻青登、剿殺青登。


    為了防止落得“傷口裂開,自己弄死自己”的滑稽下場,青登不得不更加謹慎、保守起來。


    而這,就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


    攻防變得保守,麵對敵人們的圍攻就變得吃力。


    越來越吃力,為了保護自己的身體,隻能采取更加保守的。


    此消彼漲之下,戰局竟已呈現逆轉之勢!


    因為身後的喊殺聲漸遠,所以鈴木虎之介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戰戰兢兢地轉頭張望。


    在瞧見青登身陷重圍,進攻態勢漸頹,不複先前剛猛淩厲的後,他不敢置信地眨巴眼睛,而後難抑激動地高聲道:


    “橘青登已無餘力!橘青登已無餘力!把他包圍起來!像獵山豬一樣殺了他!”


    青登的後繼乏力,已然是有目共睹。


    因此,在聽見鈴木虎之介的這一番激勵後,水戶軍的將士們無不抖擻精神,爭先恐後地加入這場“獵橘行動”,生怕落後他人。


    一把把刀、一挺挺短槍、一道道威脅,恍若遮天蔽日的陰雲,緊緊地籠罩住青登。


    青登撐開雙臂,舞刀成風,用一道道刀光編織出一張紫黑色的“大網”,用這張“大網”來隔絕傷害,保護自己。


    如此,雖招架有餘,但還手不足。


    置身於重重敵圍之中,如果不能還手,那隻不過是慢性自殺。


    隨著體力的逐漸消耗,這張“大網”遲早會被撕破。


    戰至現在,青登已成功斬殺百多號人。


    從數字來看,這樣的戰績已分外恐怖。


    可區區百多人的傷亡……對於當下的水戶軍來說,雖不能講是毫無影響,但確實不算是傷筋動骨。


    “殺啊!”


    “不要退縮!他打不動了!”


    “繞過去!繞到他的身後去!”


    此起彼伏的尖銳叫聲、映滿眼簾的醜惡臉龐……青登喘著粗氣,拚命榨取體內殘存的體力、精神力。


    冷不丁的,他倏地感覺有一股寒意竄過其後脊——這樣的感覺,他並不陌生。


    這是身陷絕境後的危機感的具體呈現。


    哪怕是在挑戰山田淺右衛門克己、酒吞童子等強敵的時候,他也未曾有過這般強烈的危機感。


    如果隻是單純的“生命受威脅”,斷不會讓青登感受到寒意。


    可刻下……他所背負之物,又何止自己的性命


    當前這場戰爭的勝負關鍵,全係於“能否擋住水戶軍”。


    隻要他能夠擊退水戶軍,那麽這一仗就還有勝算。


    反之,青登他們就輸定了。


    德川家茂、天璋院等人的性命;新選組的未來;秦津藩的未來;親友們是變為“功臣”還是變為“奸賊”……以上種種,而今全壓在青登肩頭上!


    如果江戶城失守,那麽青登他們自今日開戰以來……不,自“長州征伐”以來所付出的一切犧牲,就全都白費了!


    換言之,眼下不僅是青登的絕境,同時也是德川家茂、天璋院、和宮、新選組、秦津藩……無數人的絕境!


    一念至此,青登見縫插針地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招招必還,絕不示弱!


    他前腳剛砍翻一個敵人,後腳就湧上更多的敵人以填補死者的空缺。


    鐺!!


    一道迅猛異常的斬擊迫使青登棄攻為守,豎起手中的毗盧遮那,硬接此招。


    雖成功招架住,但其架勢卻因倉促防禦而變得不穩。


    緊接著,更具威脅的數道攻擊不分先後地進逼向青登。


    青登沉著應對,一一擋開,可在彈開最後一道攻擊時,他的動作慢了一些,對方的刀尖劃過其脖頸。


    所幸的是,這一刀砍得很淺,僅僅隻是劃破皮膚,流了些血,並未使舊傷受到影響。


    雖是不值一提的小傷,但這對水戶軍的將士們而言,實乃莫大的鼓勵!


    這是他們自開打以來,首次致傷仁王!


    光是如此,就足以讓他們感到振奮。


    一時間,水戶男兒們的士氣更上一層樓。


    青登眼前的敵人更多了……更加兇殘了!


    這一會兒,他的架勢又出現不穩。


    那一會兒,他又險些被砍到。


    愈戰愈弱,愈戰愈險……勝負似乎已見分曉。


    然而,不論眼前的敵人們有多麽兇暴,不論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多麽危急,青登都沒放棄過戰鬥——他一直在見縫插針地展開反擊!


    突然間,他冷不防地低下頭,就像是體能耗盡了,無力再昂首了。


    恰在這時,一名劍士虎躍而出,猛撲向青登——來者正是剛才那個成功纏住青登的劍術高手。


    “橘青登!死吧!!”


    他氣勢十足地呐喊一聲,舉刀過頂。


    在青登進入其斬擊範圍後,他傾盡全力,狠狠地將刀劈下!


    刀鋒挾風作響,令人毫不懷疑其威力。


    對方已然發招,可反觀青登——他竟無動於衷。


    他依然垂著腦袋,沒有半點反應,恍若斷了線的人偶。


    橘青登沒有力氣了——在場的所有人無不作此樂觀的想法。


    巨大的刀光斜掃向青登的身軀……瞬息間!就在這一瞬間!一道紫黑色的、更加巨大的刀光飛躍而出!


    噗嗤!


    鮮血噴湧。


    噴出鮮血的人並非青登。


    這一刻,在青登的天賦列表內,那名為“逆轉之龍”的天賦綻放出璀璨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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