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洪德帝適齡的皇子隻有四個。


    其中老二因為小時候調皮,騎馬摔跛了腳,早早的退出了皇位的競爭行列之中,也就是說隻有老大,老三和老四,目前比較有希望。


    現在,皇三子坐了東宮,但是其他兩位皇子,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不死心的。


    尤其是,儲君之位定下來之後,洪德帝並沒有把他們分發出去做藩王,甚至把他們兩個人,一並帶到了北邊。


    這其中的意味,已經不言自明。


    而沈毅這番話,無非也就是順著皇帝的意思說而已。


    要是按照他自己的真實想法,太子殿下的本事,做個藩王都未必做的穩當,將來如果禦極,一定會因為犯蠢,跟他沈某人起衝突。


    早廢早好。


    洪德帝輕輕點頭:“沈卿說的不錯,現在也隻好再看一看了。”


    君臣二人這會兒,決策是一致的,而內心的真實想法,說不定也是一致的。


    這個想法就是,太子雖然無能,但是現在不能廢。


    因為現在朝廷搬家還沒有完成,朝局正在動蕩之中,朝廷需要一個儲君來安穩人心,皇帝陛下也需要一個太子來穩定局勢。


    如果延伸了想,當初孫太後病重的時候,洪德帝被迫應承下來的諾言,等孫太後一命嗚唿之後,他若是反口不認了,朝廷裏沒有一個大臣敢出來反對。


    而他之所以順水推舟,立下了這個太子,其中未必沒有把太子當成工具人,用來平穩遷都動蕩的意思。


    畢竟有太子在,朝局再亂也不可能太亂。


    皇帝陛下拉著沈毅,說了許久的話,然後看著沈毅,開口笑道:“跟高麗人的事情,談妥了沒有?”


    “要是不成,朕給那高麗王去一封書信,打消他的顧慮。”


    沈老爺麵色赧然,微微低頭道:“些許小事,如何敢讓陛下費心。”


    洪德帝微微搖頭,開口道:“沈淵那孩子,是朕看著他長大的,他小時候在朕身邊的時間,說不定比在你身邊的時間都長,朕這個長輩,操心操心他的婚事,也是應當的。”


    “這事,就隻怕沈淵自己不同意,隻要他同意,朕可以立刻下詔給高麗,賜下這門婚事。”


    沈毅抬頭看向皇帝。


    皇帝神色平靜:“朕想過了。”


    “沈卿為大陳,立下太多功勞了,如今要給自己家留一條後路,朕自然要成全這件事情。”


    他伸手拍了拍沈毅的肩膀,笑著說道:“沈卿的本事,可以說是冠蓋當世,朕這麽做,說不定也是給李家留一條後路。”


    沈毅聞言一驚,連忙跪在地上,低頭道:“陛下這麽說,臣惶恐無地。”


    皇帝陛下連忙攙扶他起來,搖頭笑道:“朕知道沈卿你是什麽心思。”


    “你要是有異心,這幾年時間圖謀的便不應該是高麗,而是建康了。”


    “你沈子恆把目光放在高麗那種彈丸之地上。”


    皇帝陛下歎了口氣。


    “是在讓著朕呢。”


    沈老爺深深低頭,開口道:“陛下神文聖武,撫育萬方,臣受陛下提攜,知遇之恩,才有今日,便是萬死,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好了好了。”


    皇帝咳嗽了一聲,搖頭道:“朕體諒沈卿,沈卿也體諒體諒朕,朕現在身子骨差了些,咱們君臣就不要拉拉扯扯了,坐下來好好說說話罷。”


    沈老爺歎了口氣,坐了下來,開口道:“陛下,臣知道您聽不進去臣說的話,但是您…”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文書,開口道:“您不能再這麽勞累下去了,還是要注意身體,很多事情,還是要放下去,給那些大臣們去辦。”


    “要是從前,自然是可以的。”


    皇帝默默說道:“但是現在,朝廷在遷都,朝廷裏那些臣子們,每一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打算,朕必須要管道方方麵麵,讓那些人知道,朕無時無刻不在看著他們,隻有這樣,他們才不敢有異心,遷都才不會出問題。”


    “沈卿不用擔心。”


    皇帝微笑道:“朕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總要把遷都的事情辦好,把朝局穩固下來,再給大陳選一個合適的後繼之君,朕才能放心下去見先帝,見列祖列宗。”


    “不過…”


    皇帝坐迴了自己的位置上,看向自己桌子上的文書,歎了口氣道:“朕若是有什麽不測,朝廷還要沈卿你出來,扶正朝綱。”


    這話,上一次在建康的時候,皇帝就說過,那個時候,沈老爺不太想承擔這份責任,因此沒有正麵應承下來。


    而這個時候,皇帝再一次說出了這種話。


    如果是平常,沈毅依舊可以推脫,但是現在,人家皇帝已經主動要給沈家一個退路了,沈毅也不能再這麽不講“義氣”,他先是抬頭看了看皇帝,隨即低頭道:“陛下您龍體康健,絕不會有事情,假使…”


    “假使萬一…”


    沈老爺深唿吸了一口氣,低頭道:“朝廷也不會出什麽問題。”


    洪德帝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甚至笑出了聲音:“朕等沈卿這句話,等了太久太久了。”


    “有沈卿這句話,朕也不用再擔心什麽了。”


    洪德帝深唿吸了一口氣,似乎又有了一些年輕時候意氣風發的模樣:“咱們君臣,如今都沒有後顧之憂了,可以放手施為,且看看咱們能把大陳,帶到何種地步!”


    沈毅欠身低頭:“臣當緊隨陛下身後,為陛下斬除荊棘。”


    洪德帝再一次走到沈毅麵前,拉著他的衣袖,有感而發。


    “你我二十多年交情,名為君臣,實為兄弟也。”


    沈老爺沉默許久,低聲道:“臣…”


    “多謝陛下抬舉。”


    …………


    在德州住了兩天之後,皇帝陛下再一次起駕,等皇駕到了北直隸境內,太子殿下才匆匆趕到,跪在了皇帝陛下的車駕前,低頭叩首:“兒臣迎駕來遲,請父皇責罰!”


    太子是與沈毅一起從燕京出發的,隻不過太子殿下沒有辦法長途騎馬,騎馬了半天,便重新坐轎子了,因此比沈毅和李穆,都要來的慢了一些。


    而這麽點小事,也不足以責罰太子,皇帝陛下掀開車簾,看了他一眼,就淡淡的說道:“也不算遲,隨行伴駕罷。”


    太子殿下欣喜不已,連忙叩首道謝,跟在了隊伍之中。


    而洪德帝又對他招了招手:“來來來,到朕車裏來,與朕說一說,你這大半年,在北邊的所見所聞。”


    太子殿下聞言更加高興,左右看了看,然後小心翼翼登上了龍輦,父子二人同乘一車。


    到了車上之後,李容低頭道:“父皇一路趕路,辛苦了…”


    皇帝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開口說道:“這大半年,都看到了什麽,跟父皇說說。”


    李容連忙點頭,然後開口道:“父皇,兒子在大同府待了一個多月,大同府邊軍軍容齊整,戰鬥力十分彪悍,有這支邊軍在,關外的韃靼人,料想不會成什麽大器。”


    皇帝點頭,然後問道:“見到韃靼人了沒有?”


    李容連忙搖頭:“父皇,薛大將軍不讓兒臣出關…”


    皇帝又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不奇怪,他是不能許你出關。”


    太子又低頭道:“至於山海關軍隊,看起來比禁軍也不弱…”


    “罷了。”


    皇帝陛下打了個嗬欠,搖頭道:“朕有些乏了,要小憩一會兒,莫要再說了。”


    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老父親,然後連忙點頭。


    “兒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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