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這個時代的士人,是的的確確看不起這些風塵女子的。


    這些所謂的名妓,哪怕受到萬人追捧,但是真正帶迴家的時候,除非是底層娶不上老婆的懶漢,否則沒有人會取她們當正妻。


    都是帶迴家納作小妾。


    既然是充當妾室,其實也就不存在什麽感情了,要知道,即便是顧橫波最忠實的擁躉,去年一場花魁大會就花了幾千兩銀子的趙二,把顧橫波帶迴家之後,也最多就是納個妾而已。


    甚至趙二還有讓沉毅把顧橫波納迴家,然後從沉毅這裏喝“二道湯”的想法。


    不止是士人,眼前這位晉王世子,也肯定是跟顧橫波玩玩而已,骨子裏不可能瞧得起這位秦淮名妓。


    而這些名妓之所以被京城裏的王孫公子追捧,很大一部分原因跟因為她們出名。


    泡到個出名的女人,能夠讓自己在衙內圈子裏添幾分麵子。


    不過沉毅倒的的確確沒有太多歧視她們的念頭。


    畢竟這些風塵女子流落風塵,隻有兩個途徑,兩個可能,第一是出身窮,第二是運道差。


    也就是說,不是窮苦人家出身,就是家裏老爹犯了事,被貶進教坊司之後,流落到風塵之中的。


    職業嘛,不分高低貴賤。


    況且,這些真正出名的名妓,雖然在青樓裏耳濡目染學了不少取悅男人的本事,但往往都是清白處子身。


    因為青樓需要待價而沽,這些姑娘們也需要待價而沽。


    因此聽了顧橫波這句話之後,沉毅隻是微微一笑,搖頭道:“顧大家說笑了,去年有幸聽過顧大家彈奏琵琶曲。令人頗為動容,顧大家是很了不起的女子,沉某當然不會瞧不起。”


    這也是沉毅不歧視這個職業的原因。


    能夠成為花魁,不是長的好看就行的,必須要有驚人的藝業,有一份看家的本事。


    比如說這位顧大家,就是琵琶大家,毫不誇張的說,她就是“十五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


    顧橫波目光流轉,看向沉毅,有些詫異:“妾身還是第一次見沉公子,沉公子去年見過妾身?”


    “去年在春意樓,有幸一見。”


    沉毅麵色平靜,開口道:“那時顧大家技驚四座,至今想起來,沉某猶覺敬佩。”


    說到這裏,沉毅看向一旁的李穆,咳嗽了一聲之後,開口道:“世子,今日在下上來見了顧大家,彼此就算認識了,沉某還要下去看花燈,就不打擾二位雅興了。”


    說完這句話,沉毅扭頭就要走。


    開玩笑,“王二代”約會“女明星”!這種事情,但凡是個有眼力見的人,都不可能在這裏久留。


    不過李穆卻並不怎麽在意,他麵帶微笑,拉著沉毅在雅間裏坐下,笑著說道:“今日來見顧大家,是因為父王不久之後四十大壽,想請顧大家去我家給父王演奏幾曲琵琶,沒有別的意思,七郎誤會了。”


    沉毅麵色平靜,笑著說道:“晉王爺大壽,那也不是小事情,世子您在這裏談事情就是,不用理會我…”


    “本來就要找你。”


    李穆拍著沉毅的肩膀,笑道:“方才與顧大家談起七郎你,她說很喜歡七郎你寫的詩詞,正巧顧大家最近新作了一首琵琶曲,尚且沒有請人填詞,所以就想讓七郎你幫著填一首詞。”


    說著,他看向顧橫波,微笑道:“顧大家,今天剛好七郎到了,能不能請你給七郎彈上一遍,這樣不管他填還是不填,總歸是有了點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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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顧橫波微笑低頭,開口道:“世子與公子稍等,妾身這就去準備琵琶…”


    說著,顧大家站了起來,扭著腰走到一旁取琵琶去了。


    這女子走遠之後,李穆看了看一旁的沉毅,笑著說道:“七郎看中了麽?”


    這位晉王世子語氣很是平靜:“看中了的話,七郎今天晚上就不要走了,我給你安排,你做她的第一個恩客。”


    沉毅一愣,然後嚇得連連搖頭:“世子莫要玩笑,您…”


    “我對她沒興趣。”


    李世子澹澹的說道:“我是天家宗室,還是皇室近親,傳出去未免有些失體麵。”


    李穆這種人,自然是不缺女人的。


    他今年二十歲出頭,事實上早在他十四歲的時候,身邊就女人不斷了,身為世子,可供他選擇的對象太多太多了。


    因此,他便不是很想跟一個風塵女子睡覺。


    雖然無關痛癢,但是畢竟傳出去不是很好聽,說不定這個顧橫波將來還會以這個當作自己的“賣點”,用來大肆“炒作”。


    不過以晉王府的能量,李穆想要睡顧橫波,隻是一句話的事情,甚至他還可以安排顧橫波,今天晚上陪沉毅睡覺。


    沉毅抬頭看了看遠處的顧大家,然後微微搖頭:“多謝殿下好意,不必了…”


    李穆笑了笑,也沒有勉強。


    “七郎去年迴了江都,今年又迴來了,應該是要考春闈了罷?”


    “是…”


    沉毅微微低頭,笑著說道:“也沒有指望能考中,隻是過來試一試,畢竟我年紀小,多試幾次無妨。”


    李穆沒有接話,而是看向沉毅,微笑道:“前幾天宮裏分發出來的邸報,也就是今天在街上賣的那份,是七郎你寫的罷?”


    沉毅連忙搖頭。


    “世子不要誤會,邸報上的內容跟我沒有任何關係,絕非是沉某所寫……”


    一連三個否定。


    因為晉王府不應該知道沉毅給邸報司寫稿子,所以沉毅也隻能當他們不知道這件事來迴答。


    李穆嗬嗬一笑,正要說話。


    房間裏,琵琶聲起。


    兩個男人同時抬頭,看向了不遠處已經蒙上白色紗巾,懷抱琵琶的柔媚女子。


    她手指輕攏慢撚,美妙的樂聲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邸報寫的很不錯。”


    李穆目光看著顧橫波,似乎是在欣賞音樂,但是嘴上卻開口道:“我父王看了之後,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半天沒有出來,聖朝口口懸棺…”


    他長歎了一口氣:“世宗皇帝的棺槨,的確是懸棺,就連祖父世宗皇帝的棺槨,也差點成了懸棺。”


    “我等後代子孫不孝啊…”


    世子殿下說了這句很感性的話之後,突然扭頭看了一眼沉毅,微笑道:“七郎,父王二月初三過四十歲壽,到時候在晉王府會大操大辦一番。”


    “七郎來否?”


    按理說,能給皇帝小兒的親叔叔送禮賀壽,是很難得的拍馬屁機會,但是沉毅將來在朝堂上的路子乃是文官,文官是注定是要與勳貴不對付的。


    聽了李穆的話之後,沉毅的目光也看向了正在彈琵琶的顧橫波,然後若有所思的說道:“好,到時候如果得空,在下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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