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孔家的宅院不大,阮氏在上房尋死的消息很快傳開。[..tw超多好看小說]


    繼母尋死未果?!


    玉儀先是吃了一驚,繼而鬆了口氣,----這沒死成還算好,萬一阮氏真的死了,外麵的人如何知道詳情,還不知道傳什麽話來呢。


    自己迴家不到一年,先是親事黃了,接著繼母就尋死了。


    隻怕十成人有八成都會相信,是嫡女逼死了繼母。甚至可以想象豐富一點,多半是繼母給嫡女訂了一門親事,不知道怎麽沒成,嫡女不願意了,撒潑打滾找繼母出氣,結果活生生把繼母給逼死了。


    不然的話,一個主持中饋十年的當家主母,又有三兒一女,享福還來不及,無緣無故的怎麽會去尋死?這一切,都是從嫡女迴來後才有了變化,自然和她脫不了幹係。


    也不知道阮氏當時是真的想死呢,還是假裝做戲。


    假裝做戲自然是得逞了。


    即便是真想死,估計也沒勇氣再死第二迴,畢竟還有四個年幼的兒女,哪兒能輕易拋舍的下?真想快點離開這個家,再也不要看這一大堆的爛攤子。


    可是如今,再有人求親還不知道是幾時呢。


    玉儀出於禮數,自然是要去看望阮氏的,結果剛到門口,就被趙榮家的攔住了,“太太剛睡下,三小姐晚些再來吧。”


    孔老太太沒料到阮氏會做得這麽絕,要是真鬧出了人命,她好歹是孔家明媒正娶的媳婦,不是小妾通房之流,豈能說沒了就沒了?至少要給阮家一個交代吧。


    而孔仲庭雖然惱恨繼妻,但隻是想休了她,也並沒有要逼死她的念頭,弄得鮮血淋漓好不嚇人,隻得暫且不提休書一事,先找了大夫過來診脈。上房的消息鎖得緊,故而下人們都還不清楚,依舊稱唿阮氏為太太。


    玉儀過來不過是盡禮,被攔了也不生氣,“那好,等太太好些了我再來。”


    “站住!”玉嬌從裏麵衝了出來,咬牙切齒道:“是不是又是你,跑去老太太哪裏告狀了?逼死我娘,我和兄弟們都不會放過你的!”


    幾個小的也跑了出來,承武一向嘴利,順著姐姐的話,揚了揚拳頭道:“你不過是一個丫頭罷了,看我長大了怎麽揍你!還不快滾?!”


    ----好不容易把大boss搬到了,又冒出來四個小boss。


    不過承武的話,對玉儀沒有什麽威脅性,等他長大時,自己要麽沒有活下去,要麽早就綠枝成蔭子滿頭了。


    彩鵑看不下去,忍不住想要開口說兩句。


    “走吧。”玉儀一拉她的手,用力拽下了台階,一直出了側門,方道:“別傻了,他現在不便跟我動手,要打你卻是容易,若真打了,我也沒辦法替你出氣的。”


    彩鵑惱道:“一丁點兒教養都沒有。”


    “沒教養才好。”玉儀微微一笑,“沒教養,長大了最多隻是一個粗魯莽夫。若是有心思有算計,又是打小就這般恨我的,那將來才有的麻煩呢。”


    畢竟從名分上說,玉嬌、承武都是自己的弟弟妹妹。


    古代社會的家族觀念很重,斬斷骨頭還連著筋。即便自己將來嫁了人,心裏也不喜歡這幾個弟妹,但萬一要是他們找上門去,便斷不能讓人空手而迴。更不用說,因為血緣關係的牽扯,有著諸多理不清的麻煩,甩也甩不掉。


    唯一的辦法,就是嫁得遠一些、再遠一些。


    玉儀迴去沒多久,又有消息傳出來,說是大太太也病了。


    彩鵑高興道:“這下子好了,小姐可算能清淨一段日子。”


    確實挺清淨的,----前幾天還在沒日沒夜的趕嫁妝,現在也不用忙活了。眼下阮氏和大太太都“病”了,那種整天被人盯著的日子也隨著結束,老太太那兒又不用每天晨昏定省,日子那是前所未有的清閑。


    幾天後,阮氏被送到一個莊子上去養病。為了這事,玉嬌幾人還鬧了好久,承武幾個更是纏著孔仲庭,特別是承寶年幼,哭著喊著非要去找娘親,弄得好不熱鬧。最後還是各自的奶娘,一人架了一個走了。


    如今梅麗卿正懷著身孕,每天總是犯困想瞌睡,主持中饋不免有點吃力,並且一邊主持著家裏的爛攤子,一邊還要去婆婆跟前伺疾。再加上新近傳迴消息,蘇州失守,梅知府遲早會被判刑,更讓她沒了平日的耐心。


    而老太太年紀大了,阮氏和大太太又都不能幫忙。


    這日孔老太太找玉儀過去,說道:“你大嫂是雙身子的人,受不得累,所以想讓你幫著她分擔一點,管一管家裏的瑣事。”


    怎麽不去找三太太幫忙?


    玉儀抬頭看了一眼,孔老太太一臉疲倦不堪,梅麗卿則是滿目期盼,----心思微微一轉,很快明白過來。


    以梅麗卿的身份,怎麽會願意找一個長輩來幫忙?別到時候忙幫不上,反而給自己請了一尊大神,將來弄得請神容易送神難,那才叫人後悔呢。


    不像小姑子,哪怕做得再好再能幹,過幾年都會嫁人,不可能一直留在孔家。再說梅麗卿是長嫂,和自己是平輩,就算需要偶爾謙讓幾分,到底也是有限。


    而且對老太太來說,隻怕也不願意庶子媳婦插手家務事吧。


    如今玉華忙著照顧大太太去了,玉清懦弱膽怯,玉嬌年紀又小,算來算去隻剩下了自己,----居然還有協理孔家事務的一天,以前可真是沒有想到。


    孔老太太見孫女沉默,還以為她是膽怯,於是說道:“沒什麽大事,就是幫你大嫂搭一把手,吩咐幾句,不懂的還可以過來問我。”


    梅麗卿笑道:“是啊,怕是要辛苦三妹妹幾天。”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拒絕未免太不識趣,也顯得太怯懦了一些。


    玉儀略一沉吟,便順著話笑道:“大嫂有事隻管交代便是,談不上什麽辛苦。”又對老太太笑道:“迴頭若是孫女做的不好,祖母好歹指點幾句。”


    孔老太太笑道:“我自己的孫女,難道還吝嗇指教不成?再說了,你學著管一管這些雜務也好,將來總是要嫁人的。(..tw無彈窗廣告)”話未說完,心下便有些後悔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玉儀恍若未聞一笑,說道:“既然祖母發了話,那我可要多來歪纏一會兒。”陪著說了會閑話,便來到了梅麗卿的屋子。


    梅麗卿是有身孕的人,加上又是冬日,屋子不光多了兩個火盆,椅子上還鋪了厚厚的繡花團墊,坐下笑道:“我也沒法子了,隻好麻煩三妹妹了。”


    玉儀笑道:“大嫂不怕我添亂就行。”


    “眼下咱家這個樣子,三妹妹你是知道的。”梅麗卿有些發愁,說道:“老太太跟我說家裏沒銀子了,讓我別鋪張,可是就算我想鋪張一些,那也不能夠啊。”


    玉儀理解她的困難,新媳婦剛進們,就接二連三的碰著大的變故,卻還得硬著頭皮上去。如今孔家幾乎沒了進項,不僅幾個好的莊子都在蘇州,且在冬日裏,田地的瓜果糧食早收光了。


    家裏本來就被抄的差不多,退江家聘禮時,又大大的出了一迴血,能拿出來的實在是有限,加上用一點便少一點,叫人如何不發愁?


    梅麗卿既不能向長輩抱怨,更不能跟丈夫叫苦,不然顯得她沒能力,那就趁早別當這個家好了。可惜眼下上頭“病”倒了兩位,她是長孫媳,沒有理由撂挑子,隻能咬牙硬扛下來。


    眼下找到玉儀,梅麗卿總算有了一個訴苦的對象,歎氣道:“如今人雖少了些,可是一個月下來,單發月銀也得一百多兩銀子,況且一家子大小總是要吃穿的,便是再節省,也得個七、八十兩銀子。”


    玉儀心下飛快的算了賬,一月至少二百兩銀子,若是一直沒有進項的話,照這樣坐吃山空,估計孔家支撐不了幾年時間。


    至於小姐的嫁妝,少爺們的聘禮,那更是不知道該從哪裏拿了。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過年。”梅麗卿愁眉不展,一點沒有做姑娘時的明快,“既缺銀子使不說,鄉下還不好置辦東西,怕是再怎麽辛苦,也還是逃不過被人埋怨的。”


    這事玉儀可不敢亂幫忙,----不是舍不舍得銀子的問題,而是拿出來貼補,隻會讓自己變成一塊肥肉,那還不被人撕把了吃了啊。


    不過既然協理家務了,就沒有一聲兒不吭的道理。


    “大嫂別急。”玉儀笑道:“你先保重身子才是要緊的。”略略思量後,說道:“如今在鄉下雖不好置辦東西,但眼下還早,提前一個月還是辦的齊的,隻是麻煩一些。而且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剩了人情來往這一塊了。”


    梅麗卿聽了,點頭道:“這倒也是,每年親戚來往也是一大筆花費。”


    玉儀又道:“我想著,年年都是大魚大肉油膩膩的,大家吃也吃絮煩了。既然在鄉下不如弄點野趣,大夥兒坐一起吃打邊爐也不錯,又親香又暖和,也不至於剛吃了兩筷子菜就涼了。”


    “若是打邊爐的話,倒是省了一大筆請廚子的工錢,而且少置辦很多東西,少費很多人力,的確十分便宜。”梅麗卿先是讚同,繼而有些為難起來,“不過……,會不會太節省了?”


    ----反正都是花公中的錢,若是拿得出,誰不願意做一個大方的主母?不然迴頭被人抱怨,豈不是自找沒趣?也難怪她有所猶豫。


    “大嫂先聽我說完。”玉儀接著道:“每個人平日愛吃的也得做,隻拿小碟子一碟一碟裝了,放到各自麵前,這樣豈不是兩廂便宜?隻要把祭祀的東西備好,其餘的應該不成問題,至於這法子能不能行,還得先迴過老太太再說。”


    隻要孔老太太點頭,底下的人還能再多嘴什麽?


    梅麗卿稍稍鬆了口氣,“也對。”想了想,露出一點點笑容,“不如這樣,過幾天咱們先小小的做一迴。若是能得老太太讚一個好字,事情也就成了大半,假如大夥兒也都覺得不錯,那就差不多全成了。”


    玉儀沒有什麽搶功勞的心思,笑道:“還是大嫂的主意好。”拉著她瞧了瞧,故意打趣道:“讓我看看,這是誰家的年輕小媳婦,又俊俏又能幹,還會生兒子,真真可是了不得了。”


    梅麗卿先還在笑,繼而紅了臉,“你羞不羞?”不過生兒子的話,卻是每一個媳婦都願意聽的,輕輕歎氣,“但願這次是一個男胎吧。”


    這邊正在愁銀子,轉眼就有人送來了及時雨。


    上次舉家搬遷的時候,三老爺念及著玉薇是自己的女兒,給姚家通了信,使得早早把值錢物資轉移了,即便後來蘇州城動亂,也沒有造成什麽大的損失。玉薇如今又是姚家嫡子媳婦,早接手了姚四奶奶的事,主持者姚家大小事宜,因為這事兒很是得了公婆一番誇讚,故而年禮備的十分大方。


    梅麗卿著人點了點,加起來居然值小二百兩銀子呢。


    玉儀笑道:“這下好了,大嫂可以辦一個豐盛的年夜飯。”


    ----當初誰也不看好的庶支庶女,沒想到世事變遷,倒把姐姐妹妹都壓了一頭。以現在孔家的情形,小姐們頂了天去,能嫁一個沒落官宦子弟,或是秀才舉人就算不錯了。若論錢財上,那還真和玉薇沒得比,怕是再脫不了“窮酸”二字。


    也不知道外祖母那邊怎麽樣了。


    孔家鬧到這步田地,若是外祖母肯接自己迴去,想必是千情萬願的,----既能夠找一個好姑爺,又能剩下一筆添妝銀子,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為什麽,京城裏到現在都還沒有來信?


    玉儀隱隱不安,但想著眼下時局動蕩混亂,不比尋常,信件不好送也是有的,況且自己除了等,還真沒有別的什麽法子。


    “三小姐,老太太讓你過去說話。”


    “大嫂先忙著,我去去再過來。”玉儀笑了笑,出了門跟著丫頭到了上房,一進門便覺得氣氛不對,揣摩問道:“祖母,出了什麽事嗎?”


    “哎,這可怎麽是好。”孔老太太一臉愁容,讓丫頭們都下去了,隻留了吉祥在身邊伺候著,對玉儀說道:“剛剛得到的消息,說是豫康公主牽扯進了泰王謀逆一案,你舅舅的官職已被罷免,眼下連公主府都被封了。”


    這番話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驚得玉儀半晌不能說話。


    孔老太太接著道:“聽說這還是因為最近後宮不太平,太後顧不過來,皇上又忙著應付泰王,這才沒有閑暇處置別的瑣事。”搖了搖頭,“不然的話……”


    “小姐?”彩鵑見狀不對,趕忙上去攙扶人坐下。


    玉儀隻覺得渾身力氣被抽空,再也平靜不下來,雙手緊緊的絞著裙幅,卻是忍不住微微顫抖。----以前不論再苦再難,好歹心裏還有外祖母做為希望和依靠,畢竟孔家的人顧及著公主府,還不敢明著對自己亂來。


    可是如今……,真是不敢想象將來會發生什麽。


    這個家,祖父祖母靠不住,父親也靠不住,繼母和弟弟妹妹更是恨透了自己。大伯母是見不得自己好的,大姐姐能通風報信就算難得,三房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大哥大嫂雖然和善,但肯定不會為了自己強出頭。


    沒想到,竟然陷入到了孤立無援的地步。


    “我沒事,想先迴去歇一歇。”玉儀勉勵微笑著,朝老太太行了禮,方才茫然的走了出去,遊魂似的迴到了自己的屋子裏。


    “小姐,哪兒不舒服嗎?”方嬤嬤問道。


    彩鵑捂了嘴,哽咽道:“這下小姐可該怎麽辦?”眼淚撲撲的直往下掉,“一家子豺狼虎豹似的,還不……,還不把小姐生吞了啊。”


    “到底怎麽了?”方嬤嬤瞧著不對,急道:“小姐,你倒是說句話啊。”


    瞞是瞞不住的,玉儀也沒有力氣去遮掩什麽,輕聲道:“方才得到的消息,說是公主府出事了。”


    “出……,出什麽事?”


    玉儀深吸了一口氣,吐道:“參與泰王謀逆。”


    “什麽?!”方嬤嬤大驚失色,愣在當場不知所以,半晌才道:“那……,那現在公主他們怎麽樣了?”


    “詳細的不清楚。”玉儀搖頭,“說是查封了公主府,人倒是暫時還沒處置,眼下京城亂成一鍋粥,估計是還沒顧得上吧。”


    ----可憐外祖母一輩子風光得意,即便後來被吳太後打壓,那也還有自己的傲骨,誰料到晚年還要受這份兒罪?外祖母年紀大了,也不知道挨不挨得住。


    “公主……”方嬤嬤對豫康公主有著極深的主仆情,不然也不會陪玉儀來蘇州,眼下隔得這麽遠,又不能親眼見到親自照顧,不由落淚道:“造孽啊,這老天爺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這種事玉儀完全插不上手,隻能著急幹等,祈禱蒼天有眼多加眷顧,讓公主府和自己都挺過這一個坎兒。


    看著垂淚不已的方嬤嬤和彩鵑,還有剛進門,見狀驚疑不定的素鶯,玉儀突然慢慢平靜了下來。現在可不是能慌亂和痛哭的時候,還得打起精神,比從前更加小心仔細才行,免得一步踏錯就毀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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