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真是笑壞我了。”小湯氏一手支著下巴,一麵朝竇媽媽笑道:“一群人正等著看六房的好戲,哪知道人家轉眼就和好了。不僅如此,小六還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一大早的就帶著媳婦出去了。”


    竇媽媽卻沒有笑,隻覺自家主母有點可憐,----當年小湯氏這個年紀時,國公爺都已經是花甲老翁。莫說做爹,就算是做爺爺也足夠年紀,哪裏還能算得上是嫁人?不過是湯家塞了女兒添個空兒,順帶在國公爺耳邊吹吹風,好多多偏向四房,免得讓外人占了便宜罷了。


    可惜姨娘和弟弟們被嫡母拿捏著,主母縱使心裏有恨,頂多隻是含沙射影幾句,到底不敢得罪了四房,更因此生疏了其他繼子們。前麵幾房去了外省不說,五老爺也因故沒了,剩下六老爺是個性子跳脫的,沒少擺臉子給繼母看。


    “媽媽?”小湯氏笑問道:“難道不好笑嗎?特別是老四媳婦的那張臉,難為她還能做出不在意的樣子,隻怕都生生憋壞了。”


    竇媽媽不願主母難受,勉強笑了笑,“是啊,想來四夫人是不痛快的。”


    四夫人穿了一身石青色的素麵褙子,大約是在自己屋裏,打扮的比較隨意,臉上也少了平常的端凝之色。旁邊是兩個虎頭虎腦的孫子,賢哥兒和平哥兒,兩兄弟年紀差不多大小,正在一起揀棋子玩兒。


    “娘歇了沒有?”


    “娘!”平哥兒立即放下棋子,跑了出去,撲在恭二奶奶的懷裏,仰麵笑道:“娘快進來一起玩。”說著,一麵拉扯著人進去。


    恭二奶奶一進門,便看見賢哥兒歪在四夫人懷裏,不由低頭撇了撇嘴,走近了倒是一臉笑吟吟的,說道:“我有件事要跟娘說。”看了看旁邊的奶子、媽媽們,“先把哥兒們帶下去玩兒。”


    四夫人揮退了人,淡淡道:“坐下說話。”


    “謝謝娘。”恭二奶奶道了聲謝,卻沒有坐,而是走得更近一些,低聲道:“前些日子爹生辰那天,有個舞姬跌倒了,想必娘也聽說了。仿佛那女子原是奔六叔去的,卻被外頭的江大人攔住……”


    四夫人微微皺眉,問道:“你說這個做什麽?”


    恭二奶奶猶豫了一下,覺得既然都來了,斷乎沒有說一半就走的道理,因此道:“我使人打聽了一下,那江大人原是和六嬸嬸訂過親的。”


    “那又怎麽了?”四夫人臉上沒有半分驚訝,反而略顯不耐,語氣帶著訓誡,“你六嬸嬸已經是我們羅家的人了,你若是聽見了什麽流言,就該封著才對,不然傳出去丟的可是羅家的臉!”


    “媳婦豈會那般不懂事?”恭二奶奶趕忙賠笑,說道:“我隻是想著,六叔是得了聖旨娶得親,沒準兒還蒙在鼓裏呢?正因為不知情,所以才把六嬸嬸當一塊寶。”


    ----如果老六真的不知情,而後才聽說自家夫人訂過親,對方還舊情難斷,必定會因此大發雷霆,六房就再也別想安寧了。


    可惜……


    四夫人心裏冷笑,從老六當天發脾氣的態度來看,必是早就知道了,----更何況,誰會糊裏糊塗把媳婦娶迴家?現今看來,六房已經是雨過天晴了。


    “娘?”


    “我知道了。”四夫人覺得這個兒媳有點蠢,但卻沒有表示出來,隻是道:“你的嘴嚴一點,記得別到處亂說開了。”


    恭二奶奶以為自己立了一功,忍不住有些喜色,忙道:“知道,知道。”想著婆婆一向不是多話的性子,又閑話了兩句便出去了。


    她剛一出門,四夫人就叫來了管事媽媽,“看著你們二奶奶一些,別由著她四下去亂忙活,淨添亂給人幫倒忙!”


    “是,夫人放心。”


    此時此刻,玉儀和羅熙年已經到了大街上。


    在玉儀看來,今兒出門用的馬車,簡直就是一張會移動的小房子!


    ----原來古代馬車也有加長豪華版的,左首是一扇雙開的門,對麵是錯十字隔窗,窗下放著一張小巧的高幾,上麵堆著瓜果點心和茶水。再往裏,則是鋪得又軟又香的小憩之處,供兩個人並排躺著沒有問題,甚至xxoo都不在話下。


    太……,太拉風了。


    以前外祖母家也有豪華版的,但像這種連床都設計在內的,明顯是某些不務正業的人所好,一看就是紈絝子弟用的。


    羅熙年盯著她看了看,納罕道:“都出來玩了,怎麽還是皺著眉頭?”


    玉儀抿著嘴,看著那鋪著紅綢墊子的小香窩,忍了半晌,最後還是沒忍住,“以前有沒有帶著別人坐過這車?”----要是某人在這兒滾過床單,想想都不舒服,那自己說什麽也不坐了。


    羅熙年看著那雙烏黑晶亮的眼睛,又順著視線,看了看後麵鋪得軟軟的小窩,突然明白過來,不由大笑道:“你想哪兒去了?這是府裏的馬車,我還能讓個丫頭坐上麵不成?除了我,今兒你算是第一個。”


    玉儀有點啞然,好像的確是自己想多了。


    羅熙年趁機摟了她,在耳邊低聲道:“你是不是在想那事……,不然迴頭等你身上幹淨了……”


    “胡說!”玉儀又羞又惱,用手肘輕輕的撞了他一下。----誰要大白天在馬車上搞另類情調了?即便是在現代自己也放不開,更別說是在一點規矩都不能逾越的古代。


    “一定是的!”羅熙年覺得妻子害羞的樣子好玩,故意道:“你看你看,不然怎麽會都紅到脖子根兒了。”


    玉儀看不見自己的臉,但憑溫度感覺,肯定是某人在撒謊捉弄人,於是不理他,揀起一粒葡萄剝著皮兒。誰知道才剛剛剝好,就被羅熙年捉住了手,然後把葡萄肉往自己嘴裏送,居然半路搶劫!


    某人吃完了還砸砸嘴,誇道:“嗯,好甜。”


    玉儀看著那張劍眉大眼的英氣臉龐,眼神裏卻藏著一絲絲無賴,又有一點打滾撒嬌的意思,忍不住好笑道:“自己剝,再甜也沒有了。”


    “哼哼,我剝的比你更好。”羅熙年揪了一個大的,奈何葡萄圓不溜丟又滑手,被他這不熟練工一操作,肉都被掐去好幾塊,最後弄成坑坑窪窪、汁水滴答。


    玉儀又好氣又好笑,拿了絹子給他擦手上的葡萄汁,無奈道:“算了,還是放著我來吧。”還沒說完,那件半成品就塞進了自己嘴裏,“嗯……”吐了籽,方才能再次開口說話,“你也不吭聲兒,嚇我一跳。”


    “好不好吃?”


    玉儀抿嘴笑著不答,看著羅熙年有點要吃人的意思,方才莞爾一笑,“若是老爺第一次剝給人吃,那就是好吃的。”頓了頓,“不然就是酸的。”


    羅熙年笑得不行,“原來我家娘子是一個醋瓶兒。”


    “那有那麽小?”玉儀一本正經,用手大大的比劃了一下,“至少……,也得是這麽大的一個醋缸。”


    羅熙年伸手要去樓她,“過來讓我聞聞,夠不夠酸?”


    玉儀往後一閃,結果兩個人都倒了下去,變成了躺著對視的角度,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外麵傳來“吱呀吱呀”的馬車滾動聲,車內氣氛甚是曖昧。


    羅熙年先往臉上嗅了嗅,說道:“嗯,有點酸。”又埋頭在脖子裏聞了一會兒,“哎呀,更酸了。”再往下,是一大片雪白柔軟的肌膚,隱約還能看到一點點曲線,引人無限遐想。


    “別……”


    “不許動!”某人一臉鬱悶,無奈的止住了手,“真不該今天帶你出來的。”


    玉儀也有一點尷尬,起身拉了拉衣服,從窗簾縫往外看了一眼,“不知道走到哪兒了?”背後的人沒有吭聲兒,自己不好意思迴頭。


    好在已經進入了鬧市區,外麵熙熙攘攘的十分熱鬧,小販的吆喝聲,還有人們的說話聲,不停的飄進來,稍稍緩解了車裏的奇怪氣氛。


    “老爺,百寶堂到了。”


    “嗯。”羅熙年終於開口了,“去說一聲,讓馬車從他們的後門進去。”----達官貴人的內眷不願意拋頭露麵,像這種大的珠寶店都有後門進入,就連接待的人,也一律都是懂行的婦人。


    今兒負責接待的,是一位數著圓髻的中年婦人,身材微微發胖,臉上帶著職業性的親切笑容,說道:“給夫人打的那一套頭麵,剛畫好了樣子。”將手裏的首飾圖樣遞了上去,“夫人既然親自來了,瞧一瞧,看還要不要改動?”


    玉儀隻是出來閑逛散心的,隨手翻了翻,指了幾個小細節,讓換做了自己喜歡的樣子,笑道:“麻煩你們了。”


    “使不得,使不得。”那婦人十分機靈,忙道:“改個花樣算什麽?隻要夫人不嫌棄我們的東西,就是給我們麵子了。”


    羅熙年懶洋洋道:“拿幾樣上好的首飾過來,讓夫人挑一挑。”


    “好,這就去。”那婦人知道今天來了大主顧,眼前這位爺一貫出手大方的,又是要哄夫人歡心,少不得能做成幾筆大生意,因此腳不沾地的去了。


    玉儀閑著無事,便起身打量著屋子裏的布置,不論牆上的書畫,還是一應的桌椅陳設,都弄得十分雅致。----有了高檔的環境,才能更襯出自家商品的價值,看來這個道理古人也明白的很。


    樓下的吆喝聲甚大,玉儀走到窗戶邊往下看了一眼,覺得十分有趣,特別是幾個小販的吆喝,聽著好似在唱山歌似的。突然視線落在某一處僵住,心內咚咚亂跳,仔細看了看沒錯,的確是以前的一個熟人!


    玉儀輕輕歎了口氣,這實在是太巧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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