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喬什非常會做人——


    ——不論是拉幫結派搞關係,還是下廚烹飪做料理,這兩種意義上的做人,都讓他在薩拉丁這個邊陲小鎮混得風生水起如魚得水。


    這位高加索人有濃厚的體毛,眼窩極深,顴骨低額骨平。


    他的鼻子高大,嘴唇薄,有一對紅棕色的眼睛。


    他看上去大概在四十歲到四十五歲之間,臉上滿是皺紋,平時喜歡穿著毛呢小馬甲,卷起襯衫的袖口,小臂上的皮膚光潔細膩,特地剃光了毛發,受過精心保養的雙手十分靈巧,指節粗大且沒有任何疤痕。


    他長得十分俊朗,用中國這邊的話來說,跑到社交平台上發點自拍照立刻就有中年婦女嬸嬸阿姨主動搭訕,要能發幾段視頻,說不定還能變成洋秀才。


    他有一百九十一公分高,肩膀寬厚,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種安心。


    此時此刻,他就在薩拉丁鎮的東北區獨棟別墅裏,在他的家裏做飯招待客人。


    “最近的心理治療似乎沒什麽效果,馬奎爾醫生。”


    聖喬什攤平了腎髒,它已經除雜洗淨,從保鮮袋裏拿出來的時候很幹淨,這讓主人家感到十分滿意。


    “方便告訴我嗎?你遇上什麽麻煩了?有人給你帶來了新的煩惱?”


    馬奎爾醫生在餐廳等候,他坐得筆直,眼神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似乎是在外結仇,總是安不下心。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喬裏斯醫生,如果你好奇的話.”


    聖喬什·喬裏斯立刻應道:“確實好奇,我是一個心理醫生,理所應當要幫助病人排憂解難。像你這樣的病例實在少見,我已經從你身上收取了不少[診金],你的癔症卻一直都不見好——這使我感到羞愧。”


    這位食人魔已經搖身一變,成了薩拉丁鎮醫務所的特聘醫師,主要負責處理各個獵團成員的心理問題。


    他對病人毫無保留,將診金定為一部分肉體元質,但凡在他手上接受治療的病人,都得和他吃頓飯,這頓飯的食材便是人肉。


    可能你會疑惑,難道沒有人發現這頭惡魔的真身嗎?聖喬什·喬裏斯都開始吃人肉了,難道沒有人反抗嗎?


    讓我們把目光移向廚台旁側的雙開門大冰箱,這冰箱裏裝著十六個人的髒器和骨肉,隻取了其中的精華部分,聖喬什是個講究人,他從來不吃爛肉,專挑最美味的那一塊留下當儲備糧。


    在這兩年裏,有十六個病人想要主動揭發聖喬什的食人行為,最終慘遭殺害,而且不是聖喬什親自動的手,是他指使其他病人朋友們來幫忙,做掉這些“忘恩負義”的神經病。


    馬奎爾此次支付了一塊腎髒,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他所在的診療室裏能輕而易舉的獲得萬靈藥,哪怕掏出心肝當做報酬,他也付得起。


    馬奎爾:“我按照您說的做了。”


    聖喬什頗感意外,在廚台前突然轉頭,看向餐廳:“你殺掉了阿方斯?”


    馬奎爾點點頭,有些含蓄害羞的意思——


    “——是的。”


    聖喬什雖然故作嚴肅,但還是掩蓋不住嘴角微微上翹的喜悅:“感覺如何?是不是之前的焦慮和狂躁都有所緩解?”


    “沒錯.”馬奎爾點點頭,也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我身上的貝洛伯格精靈,它漸漸安靜下來,不那麽吵鬧了。”


    翻開一頁頁菜單,聖喬什的手指頭迅速偏轉移動,送到牛肝的菜單說明,合上書頁立刻開工。


    “你和我講過,阿方斯是個不知廉恥的下流胚。”


    馬奎爾立刻應道:“沒錯!他害死了兩個獵團的同伴!其中一位還是地質學家!”


    “別激動.別激動.我的朋友。”聖喬什開始處理食材,精湛的刀工均勻的將它分割成半透明的薄片。


    “我送給你的小料瓶,用上了嗎?”


    這裏說的是馬奎爾醫生身上的茴香碎根和白胡椒鹽粒,都是地下世界少見的調味品。


    馬奎爾立刻答:“用了。”


    “口感如何?”聖喬什問:“一定非常美味,對麽?伸張正義的那個時刻,要搭配合適的調味品,這使你感到快樂,對不對?”


    馬奎爾連忙點頭應道:“是的,喬裏斯醫生,你送給我的小禮物,我很滿意——阿方斯這家夥雖然是個爛人,但他有一副好心腸。”


    “那麽你還有什麽煩惱呢?”聖喬什問道:“腦子裏那個[槍匠]的亡靈不再來騷擾你了,難道說還有什麽.”


    沒等醫生問完,馬奎爾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有四個混賬東西搶劫了醫院!都是戰幫的餘孽!他們差點就把老中醫阿姨殺了!這些天殺的.狗娘養的賤種,居然對病患動手,喪盡天良呀!”


    聖喬什放下手邊的廚具,迅速來到馬奎爾身後——


    ——這位心理醫生非常專業,他知道這個時候,病人需要溫暖舒適的環境,需要一個合適的聆聽者。


    他搭上馬奎爾的肩,低頭看向這憤怒的公牛——是的,馬奎爾現在看上去就像一頭怒極的好鬥野牛。


    “慢慢說,馬奎爾,慢慢說”


    他像一個父親,像一位兄長,眼神中透露著曖昧的愛意,甚至像是戀人那樣,輕輕搭上馬奎爾的側頸。


    “慢慢說。”


    馬奎爾好似中了咒語,失控的情緒得到了緩和,不知不覺就有種依賴感,促使著他往聖喬什醫生的肚腹貼靠,在這個位置,他能聽見奇怪的咕嚕聲——


    ——原本是維塔烙印的蟲巢蠕動時發出的水聲,在馬奎爾聽來,就像迴到了母親的子宮裏,令他莫名神往。


    “我我在幹掉阿方斯之前,有個神父把毒藥偷走了,本來我要把阿方斯毒死的”


    “嗯?”聖喬什立刻不高興了,因為毒殺可算不上什麽肉食主義,不過他還是將這點小情緒都收了迴去。


    馬奎爾緊接著說:“本來我的膽子沒那麽大.我還沒做好準備,我想讓丹妮做這件事.就是因為這個神父的所作所為,致使我親手殺死了阿方斯,”


    “我從這畜牲的心口割了一片肉,我怕他清醒過來,我怕他聽見了什麽,要是他知道我在吃人肉,我就完蛋了”


    “喬裏斯醫生”


    “是這家夥的錯,對麽?”


    馬奎爾突然變得像個小孩子,開始置氣。


    “都是因為這個神父強插一腳,才把我逼成了殺人兇手,對不對?”


    “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呀”


    “都是這個神父的錯,不是他多管閑事,如果把那瓶毒藥留下來,兇手應該是丹妮,對不對?”


    馬奎爾用力攥緊了聖喬什·喬裏斯的手,隻覺得突然一陣大力襲來。


    “不對。”聖喬什勾帶著馬奎爾的下巴,把這三十來歲小年輕的腦袋掰正了,“不對,不對你說得不對。”


    這位食人魔用力按壓著馬奎爾的腦袋,揉搓著頭發和太陽穴,低下頭在耳畔輕聲說道。


    “不對,不要質疑你自己,馬奎爾·哥本哈根——不要質疑你自己做的決定。”


    “你沒有錯,死在手術台上的人,隻是一個罪犯,他拋棄同胞自私自利。你沒有任何過錯。”


    “至於那瓶毒藥,那是你的軟弱,那位神父是上帝派來的神使,他消除了你的軟弱,讓你充滿決心。”


    “你沒有錯,我的孩子。你沒有錯.”


    聖喬什慢慢鬆開馬奎爾,邁著優雅的步態迴到了廚台。


    他繼續做飯,要馬奎爾接著把故事講完。


    “談談這位神父吧?我的孩子.”


    雖然從[客人]的稱唿變成了[我的孩子],可是馬奎爾一點都不覺得突兀,他已經被這頭食人魔完全控製。


    “他叫張從風,是個中國人,跟著vip來的——我打聽過他,似乎是從布倫威爾出發,跑到溫泉集市,為一對父女治病。”


    說到此處,馬奎爾連忙補充。


    “哦,他也是個心理醫生.”


    主菜丟去檸檬汁裏醃製,聖喬什開始準備配菜,煎鍋也架上火,聽見“心理醫生”這個詞的時候,他的眉頭突然跳動,似乎起了好鬥之心。


    “你很討厭他嗎?”


    馬奎爾:“我恨他!他掩護罪犯,偷走了我的車!”


    “怎麽掩護的?”聖喬什好奇的問道。


    “他從我身上把車鑰匙偷走了,交到這些劫匪手裏。雖然.”馬奎爾頓了頓,換了種語氣,也不像之前那樣暴躁:“雖然他把老中醫阿姨救迴來了,可是我懷疑他和劫匪是一夥的”


    如今戰幫四兄弟都落到民兵的手裏,這顯然不是聖喬什希望看見的。


    這位食人魔隻給四兄弟出主意,也沒有實質性的幫助,原本按照聖喬什的計劃,這四兄弟都得死在民兵的槍下,然後他要找機會去兵站偷點存貨迴來——畢竟授血單位的肉,比這些智人要好吃多了。


    隻可憐大b為首的四兄弟,根本就不知道武仙座的“貴人”是多麽的想讓他們死。從頭到尾他們都被蒙在鼓裏。


    這次搶劫行動,活下來全靠他們自己的本事,還得和聖喬什談分錢的事情。死掉了屍體都留不下,要送進聖喬什的冰箱。


    “你接著說。”聖喬什不動聲色,開始煎炒腎髒。


    馬奎爾:“這些兇犯在溶洞裏翻了車,民兵把我的車運迴來的時候,我肺都要氣炸了——隻想著報複他們,我要吃掉他們,吃了這些食人怪胎!”


    聖喬什處理好主菜,開始整理配菜:“然後呢?”


    馬奎爾把大b取蟲這事說完,又講起他雕刻十字架送到牢房裏當戰書的種種細節。


    聖喬什聽到這裏有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是沒來由的——就像是[靈感],它已經救了聖喬什很多次,每次大難臨頭的時候,這頭食人魔都會提前跑路。但是這一迴不行,他實在太想嚐嚐授血單位的肉了,已經太久沒有吃到好貨了。


    “你在十字架上寫了一句話?”


    馬奎爾:“是的。我當時真的太生氣了,這不識好歹的神父肯定在幫助罪犯——他怎麽能這麽做呢?他還是個心理醫生呢!和您一樣!”


    “不不不”聖喬什連忙否認:“我們不一樣,馬奎爾,我是獨一無二的。”


    馬奎爾立刻變得開朗,見到聖喬什端著餐盤過來——他食指大動口舌生津,哪怕盤子裏是他的腎。


    “先吃飯。”聖喬什招手示意:“主菜的調味品是芹菜末、萊姆汁和檸檬配一點醋,這個醋很珍貴,是溫泉集市的特產。”


    “配菜是洋蔥片和動物奶油,用花生油炸製,很香。”


    “牛肝都有一部分鐵的鏽味,我想你的腎應該也一樣,你身強體壯,造血功能強大。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處理這塊腎髒的,至少交到我手上的時候很幹淨。”


    “主食隻是簡簡單單的全蛋蛋液裹麵包烤出來的麵包片,我沒有分蛋黃和蛋清,家裏的蜂蜜還凍著,你來得太突然,下次記得預約。”


    “稍等一下,孩子。”


    聖喬什像是個和藹可親的父親,又像貼心溫柔的母親,他手把手教導馬奎爾如何撕扯麵包,裹緊食材,塞入調味小料慢慢送進嘴裏。


    “第一口不要吃太多,它剛出鍋,很燙,讓舌尖先品一品它的甜味。”


    馬奎爾把食物送進嘴裏,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他咀嚼著滾燙的麵包片,從粗糙的麵包纖維和外脆裏嫩的蛋液中品嚐到了異常鮮甜口感彈脆的感覺。


    “第二口咬下去,狠狠一大口。”聖喬什提醒道。


    馬奎爾抱住麵包片,再次裹住主菜,這一大口下去,他感覺口鼻有股暖流衝出,鮮香四溢的味道貫通了整個食道。


    “喔!哇喔!喬裏斯醫生,您的手藝真是太厲害了”


    “嘿”聖喬什·喬裏斯微笑著,兩排白森森的牙齒也露出來,眯著眼睛,用叉子輕輕敲了敲酒杯,意思是“我也開飯了”——


    ——做完這個動作,他再次用叉子當教鞭,這“做人小課堂”結束,就要講起餐廳的壁畫。


    “你之前與我說起無名氏的事情,可把我嚇壞了,特別是槍匠。”


    聖喬什一點都不掩蓋內心的軟弱,把所有的恐懼都暴露給馬奎爾,這是一種擬態,能讓病人放鬆警惕。


    “你身體裏的貝洛伯格之靈,對我來說是天敵,它是我的克星。”


    馬奎爾連忙說:“我不會傷害你的,聖喬什先生,你讓我知道,世界上居然還有如此溫柔,如此善良的授血單位,你是個好人。”


    “很多人都這麽講,可是心裏不是這麽想的。”聖喬什指著壁畫上的傑森·梅根,“我一直把無名氏的青金狼人當做偶像——傑森·梅根,他的廚藝天下無雙。”


    “每周六,他都會在流媒體教室開課,教人做菜。”


    “我是他的頭號粉絲,你知道麽哈哈哈哈”


    “一個授血怪物,居然會認青金當老師,哈哈哈哈哈”


    說到這裏,聖喬什不由自主的大笑起來。


    馬奎爾不知道喬裏斯先生為什麽要笑,隻是情緒這種東西,被別人操縱的時候,就會立刻跟著起連鎖反應。


    他也開始笑,像是為了配合對方的表演。


    “哈哈哈哈哈嗯。哈哈哈哈哈”


    到了這個時候,聖喬什確定馬奎爾已經放下所有的戒備心,變成了提線木偶——


    “——我可能需要你幫個小忙,馬奎爾。”


    馬奎爾一邊吃飯一邊應:“您說。”


    聖喬什:“我想殺死這四個罪犯,他們罪有應得,不是麽?”


    馬奎爾:“確實,他們不把醫院裏的病患當人——罪該萬死。”


    聖喬什:“他們在牢房裏呆著,那個環境很安全,你沒機會動手。”


    馬奎爾:“民兵居然要保護罪犯!這太荒謬了!”


    聖喬什:“我會幫你,你放心。總有機會的。”


    馬奎爾:“那那個神父怎麽辦?”


    說到此處,馬奎爾還有些猶豫,當初刻在十字架上的狠話,似乎隻是一時置氣的衝動之舉。


    聖喬什等的就是這句話——


    ——薩拉丁不需要兩個“心理醫生”,如果有更專業的心理諮詢師,他的生意怎麽辦?他的好日子還能過下去嗎?


    “馬奎爾,如果這位神父真的讓你感到困惑,他讓你痛苦,讓你狂躁——作為你最好的朋友,我會找機會殺死他,這是我和你的情誼所在。”


    “可是.”馬奎爾一下子激動起來:“喬裏斯醫生,您在薩拉丁隱姓埋名,生活了那麽多年,就想過上平靜的生活,不能為了我,重新染紅雙手呀我.”


    “你是我的病人,醫者父母心。”聖喬什打斷了馬奎爾——


    “——不要浪費食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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