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桔靈開始了在這華香寺的修行。


    這華香司乃王家寺院,也就是說,這寺廟用度皆由王家供奉。這華香司住持織泰,本人也是個祈禱師,隻是不再上祭壇,專心念佛,但據說她也曾經帶出過一兩名女祈禱師,隻是都不大有名。


    桔靈心道:匯逐嘴上說是要我潛心修行、並全力支持我,為什麽偏偏把我送入這麽一間寺廟、讓一個半掉子來指導我?


    說不上為什麽,桔靈和這位織泰有些隔閡,雖然織泰師傅每每見到她總是微笑的,桔靈卻總覺得她的笑容背後有一抹自己看不懂的意思。


    但桔靈果然是個有天分的人,很快她便開始翻閱各種關於通靈、修仙的書籍。在織泰的傳授下,她每日誦經一時辰後便會修煉,她修煉的速度可謂十分驚人。


    桔靈漸漸沉迷其中。


    修煉融入她的生活,成為她的一部分。她的生活是平靜的,她在這封閉的生活中漸漸忘卻一切關於凡塵的生活。她感受著身體的變化──每每在修心的時候,她會體會到身體飄飄然的感覺,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力量在體內流動。


    這些變化讓她驚訝,因為從前跟爹爹學習通靈降魂時,她從來不知道可以會有這樣的感覺,那時她隻在潛心感知後,可以察覺到魂魄的方位,雖然她對魂魄的存在相當敏感,但那是她的極限。那時的她,從未感覺到過──力量!


    日複一日,月複一月,華香寺的梨樹落過了三次花朵,又結過了三次果實。


    桔靈變成了一個和從前不大一樣的人。


    她沉默寡言,不喜和人親近,華香寺的女尼們都說:桔靈是個癡人,從沒見過象她這樣醉心於修行的女子。因為她的癡,女尼們都不大理會她,隻有織泰仍舊笑笑得麵對她,時常過來看一看,雖然那探望的言語顯得並不專心。


    有一次,織泰沒有笑。


    那一次她過來探望時桔靈正在房間裏修煉。桔靈盤腿打坐,默念心訣,左手托一隻水碗,右手掐指立於胸前,稍傾,水碗清水湧動,滴滴水珠升起,在桔靈身邊盤旋,桔靈右手一翻,做一個‘起’式,室內忽然狂風大作,吹得桔靈紅發四散飄飛,那水滴隨風卷起,漸漸散化為霧,浮在空中,一時室內雲霧繚繞。桔靈突然彈指,那雲霧當中微閃電光,竟然是道閃電。


    織泰呆若木雞,一直看到桔靈收了法式,那雲霧消散,迴到碗中,迴複成一碗清水。


    那是祈禱師唿風喚雨的法式,普通法師不知要修煉多少年才能掌握調水心訣,桔靈在室內演練,竟做到如此得心應手。


    良久,織泰緩聲說道:“匯逐說你有練習法術的潛能,果然不錯,隻怕不日我們便都趕不及你。”織泰臉色有異,轉身緩步離去。


    桔靈微微一笑,胸中升起一陣驕傲。


    也許桔靈天生就和修行有緣?追求更高更完美的境界,仿佛是桔靈心中一個心結,無法改變、也無法消減。對於自己的選擇,桔靈從不後悔,至少到現在她還是的,而小小年紀能做到如此這般,桔靈總是驕傲的。


    甚至,修行到這般,忘卻了世人的存在,心中隻有法術,桔靈甚至忘卻了謙恭,因為她有種感到自己無比強大的感覺。


    但每當聽到‘匯逐’這兩個字,桔靈的心便會震動一下。


    為什麽?桔靈似乎對這個答案若有所知──修心之後,她似乎對人心更加明了起來了。每當想到匯逐,桔靈心中都會有些暖,同時又有些黯然──匯逐並不能常來。何時她才能達到匯逐滿意的程度、被引領去祭壇做一名真正的祈禱師?那樣,她便可以時常見到匯逐了。


    桔靈告誡自己要耐心等待。


    隻有在匯逐在場的時候,桔靈又會恢複到一個小女孩般的局促。有一次匯逐在修煉堂內和她共同渡法,當時天氣炎熱,兩人隻著薄衫,修行時蒸起熱汗,桔靈竟嗅到匯逐身上一絲特有的金桔花香。桔靈一下子迴憶起十三歲時,匯逐邀她共同沐浴的情景,那時匯逐裸身將她攬入懷中,他身上便有那麽點金桔花香。


    記憶重現,桔靈一下子失了專心,一顆芳心七上八下起來。


    匯逐忽然張開眼睛,皺眉怒喝道:“修心當緊時,為何不專心?你不知道這樣容易走火入魔嗎?”當時桔靈趕緊摒除雜念,專心修心。


    這也是唯一一次匯逐對桔靈麵帶怒色,大多數時候,匯逐是平和的,隻是他眼中總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探尋神情,每每讓桔靈有一點點心慌,可如果他掉轉開視線不看她,桔靈又會有些失望。


    後來有一次麟池突遇百年大旱,王宮請匯逐等人求雨,又命華香寺所有女尼前去望日壇誦經助法。織泰安排眾人前往,卻唯獨留下了桔靈。桔靈追出去問道:“為什麽我不可以去!王上有命:華香寺所有人都要去。”


    織泰言語中有一絲敷衍:“匯逐寄放你在我這裏,你又不是女尼,並不算華香寺弟子。”


    桔靈咬緊嘴唇,一向與世無爭的她居然漲紅了臉說:“我也要去。我一定要去。”


    織泰皺眉道:“年紀不小,倒是脾氣大得很!我說不去你就不能去!”


    平時桔靈偶爾執拗一下,織泰總是讓步,大有‘懶得和你計較’的味道。可這天,織泰怎麽都不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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