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


    郡守府內,楊端和跪坐在房間內,處理著雁門事務,即將要打仗,糧草之類的事情,自然需要重點關注。


    而輯禮說話的人,赫然是一個年輕的男子,這名男子雖然年輕,但穿著的官服與帶著的爵弁,赫然通露不僅是一個秦國官員,其地位,更是不低。


    「子償!」


    楊端和見到昌文君之子羋旌,笑著抬手打禮。


    前幾日,羋旌拿著鹹陽哪裏的王召,來到雁門這裏做監禦史,監禦史隸屬鹹陽的禦史中丞,而在郡內,監禦史的職責也就是監察雁門所有官員,連同郡守與郡尉在內,當然,監禦史並沒有什麽實權,就算郡守、郡尉犯錯,監禦史也隻能上書鹹陽,送給禦史中丞,再由禦史中丞上書給禦史大夫,最後呈送嬴政。


    而羋旌的字,便是償。


    對於這個年輕俊秀,一把年紀的楊端和,自然一點不陌生,身為昌文君的長子,羋旌很小的時候,便出入鹹陽各大家族,羋旌長大後,也沒少拜訪他們楊氏,與楊彥的關係倒也頗好。


    「坐!」


    楊端和示意羋旌先坐下說話。


    羋旌聽到楊端和的話,倒也沒有客氣,認真的對著楊端和輯禮後,來到木桌前,跪坐下來,隨後抬頭看向楊端和。


    「聽說楊老已經把白氏鐵騎,調去易水了?楊老,白氏鐵騎乃是大秦鐵騎之中的精銳,如今雁門危在旦夕,楊老為何會選擇......把白氏鐵騎調去易水?」


    羋旌滿是不解的詢問道。


    在羋旌心裏,對於當初父親與大伯的事情,身為父親長子的他,自然也清清楚楚,也明白大伯想殺白衍,甚至整個白氏也不是一天兩天,然而眼下整個雁門都有危險,對比借機除掉白衍麾下的白氏鐵騎,羋旌心裏更樂意見到雁門安然無恙。


    這並非是心係整個雁門的百姓,而是因為他如今,還在雁門擔任監禦史。


    故而聽到楊老下令把白氏鐵騎調去易水後,他便坐不住,立刻來到郡守府這裏。


    「原來子償是因此事而來,說起來白氏鐵騎去易水,並非是老夫的決定,而是王翦將軍在書信中的請求!」


    楊端和看著羋旌,清楚羋旌過來的原因後,解釋道。


    「老夫倒也能理解王翦將軍為何如此,其一是王翦將軍尚不知道,白衍已經迴到雁門,故而在王翦將軍眼裏,白氏鐵騎的數量比不上邊騎,加之白衍不在雁門,白氏鐵騎反而更適合去易水,在易水哪裏,有辛勝、王賁、李信等大將在,加之秦國大軍,白氏鐵騎在易水也能更容易發揮出軍勢!」


    楊端和說道這裏,笑了笑。


    「至於雁門,讓數量馬匹更多的邊騎在雁門,王翦將軍也不需要擔心,數萬邊騎中,無數將領、士卒的家人都在雁門內,匈奴南下,邊騎不得不賣命,也不敢不拚命,故而留下邊騎在雁門,王翦將軍也更為放心!」


    楊端和說完後,笑著歎口氣。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楊端和沒有說出來,那便是王翦還不敢徹底的相信邊騎。


    這點楊端和十分理解王翦,若換是他楊端和領兵的話,看著邊騎方才歸降不到一年,而自己又不是白衍,身為嬴政欽點的全軍統帥,帶著秦國大軍攻伐燕國,他無論如何,也不敢把北方匈奴那巨大的威脅,交給曾經的趙邊騎,趙人。


    讓秦國大軍上戰場的時候,把背後全部赤裸給匈奴與趙人,整個秦國沒有那個將軍敢這麽做,畢竟誰都清楚.......不對,或許唯有白衍敢,也唯有白衍一人那般有能力。


    來到雁門越久,楊端和便越能感覺到,如今雁門的安穩,並非是趙國覆滅的原因,也並非有秦軍在雁門。


    而是,因為白衍一人!


    換句話說就是,無論是如今的雁門百姓,還是邊騎,他們降的不是秦國,他們效力的也並非是秦國,而是白衍。


    楊端和每當想起雁門給他的這個感覺,就感覺挺害怕的,不過想想白衍在雁門所做的一件件事情,卻又能理解雁門的這些百姓,以及那些趙邊騎。


    對於這個感覺,不提與白衍的關係,楊端和在經曆過潁川的亂事,對於這個局麵其實也樂於見得。


    書房內。


    隨著楊端和的訴說,羋旌終於明白經過。


    「原來如此!」


    羋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的確,若是那些邊騎的家人都在雁門,那些邊騎皆不敢怯戰!」


    不過說到這裏,羋旌隨後滿是複雜的目光,看向楊端和。


    「不過方才聽楊老說,白衍將軍已經迴到雁門?子償一直以為,城內流傳的都是假消息。」


    對於羋旌來說,白衍迴到雁門的這件事情,他並不知道。


    一直都不知道。


    而身為一郡三大重臣之一的監禦史,身為郡尉的白衍迴雁門,卻不告知自己一聲,這讓羋旌心中隱約有被輕視的感覺。


    「白衍的確已經迴到雁門,不過由於情況緊急,白衍尚未抵達函穀關的時候,便察覺雁門不對,於是連夜趕路,方才能迴到善無,後匆匆來見老夫一麵,便馬不停蹄的去大營!算起來連休息都未曾休息過!」


    楊端和一把年紀,自然一眼看出羋旌的表情,明顯是對白衍不打招唿,有些介意,為了讓羋旌日後能與白衍友好相處,楊老便替白衍解釋清楚。


    而且對於白衍能迴到雁門的事情,楊端和都忍不住感慨,幸好是白衍,幸好察覺不對勁後,白衍第一時間便快馬加鞭的連夜趕路。


    「原來如此!倒是子償誤會!」


    羋旌聽到楊老的話後,看著楊老的眼神,總有些感覺似乎被看穿心思一般,有些尷尬,心虛的不敢對視,於是轉頭看向窗外一眼後。


    「那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此刻白衍將軍仍在兵營!」


    羋旌說話間,緩緩起身,對著楊老拱手輯禮:「楊老,子償素來仰慕白衍將軍已久,眼下便先告辭!」


    羋旌決定要去見白衍,這倒不是羋旌真的傾慕白衍,而是在來之前,父親便千叮萬囑的告訴他,日後在雁門擔任監禦史,無論如何,都要與白衍打好關係,不僅不能動手,就算白衍犯錯,也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原因便是在趙國尚未滅亡之前,雁門便落入白衍之手,如今過去那麽長的時間,經過掠賣一事之後,白衍在雁門內的勢力盤根錯雜,到處都是其眼線,擅自亂來,恐怕會有殺身之禍。


    而羋旌起初還不相信父親的話,覺得不到一年的時間,白衍根本做不了什麽,直到這幾日,來到善無城後,羋旌才徹底發現,善無城內的所有大族,無一例外,幾乎全都與白衍有關係。


    這時候羋旌方才體會到,父親為何如此嚴肅的一遍遍叮囑他,不能在雁門得罪白衍。


    「好!你們二人年紀相差不大,去見一麵也好!此前他得知你在雁門,也惋惜不能相見!」


    楊端和看著羋旌要離開,沒有挽留。


    看著羋旌轉身走出書房,在楊端和眼裏,白衍若是能與昌文君的長子打好關係,也是一件好事,昌文君在朝中素有威望,就連隴西李氏李瑤大將軍的長子李信,都拜昌文君為師,更重要的是,昌文君是秦國楚係官員之中,地位僅次於右丞相昌平君。


    ............


    「殺!」


    「殺!


    」


    在一片漫無邊際的


    營帳中,周邊一塊塊巨大的空地上,沾滿密密麻麻的邊騎士卒,一個個邊騎士卒手持長戈、利刃,不斷操練著。


    大戰在即,誰都不敢有半點馬虎。


    而在一望無際的營地內,最大的帥帳之中,隨著秦字黑旗飄動,營帳內猗坊、惠普、虞和等一眾將領,全都在看著幾個邊騎,拿著泥土在哪裏拚接。


    在史書中,有文字記載的地圖最早可以追朔到兩千年輕的夏朝,在那之前,別說大軍交戰,就是對百姓而言,離開故鄉後,都是兩眼一抹黑。


    而堆米成山的典故,則要到後世才能出現。


    眼下。


    在白衍的命令下,召集了諸多邊騎、商賈、小販,所有人都按照記憶,拿著泥土捏出一個個小山,隨後讓邊騎拚接起來,這一幕看得猗坊等人一陣驚奇。


    看著地麵上那巨大的木盤,此刻在他們眼裏,仿佛就如同在高高的天空,俯瞰整個雁門境內一樣,甚至雲中、代郡亦是如此。


    這就是將軍口中的堆土成山?


    雖說頗為耗費精力,但做出來後,當真讓人一目了然。


    就連牤這個第一次來雁門的人,看著木盤上的一個個高矮不一,形狀不一的小泥山,都對雁門地勢有一個了解。


    「將軍,這是善無城送來的密信!」


    一個鐵騎將士著戰馬,來到帥帳前翻身下馬,在其餘兩名邊騎的注視下,急匆匆的進入帥帳,隨後來到白衍麵前。


    白衍一直都在處理軍營事務,聽到將士的話後,連忙從將士手中,接過書信。


    看完後。


    白衍眉頭微皺。


    猗坊、惠普、虞和等人,全都一臉好奇的看向白衍,不知道書信內寫著什麽。


    白衍在眾人的注視下,收起書信,隨後匆匆起身,來到木盤旁,目光沒有看著雁門、代地,而是看向北方。


    「將軍,怎麽了?」


    猗坊上前,站在白衍身旁好奇的詢問道。


    白衍看著地圖,先讓一直忙碌的邊騎士卒離開。


    等所有邊卒離開營帳後。


    「明日匈奴大軍便會來到雁門!匈奴人會攻打雁門山、平城,隨後會有四萬人在易水以北南下!」


    白衍在所有邊騎將領的注視下,輕聲說道。


    營帳內,猗坊、惠普、虞和等將領,聽到白衍的話,全都一臉詫異的看向不遠處懸掛在木架上的巨大地圖,其中上麵就有一個巨大的位置,上麵就寫著易水。


    「易水?匈奴人此番是想要攻打易水?」


    惠普看了看地圖,隨後看向白衍。


    「那將軍,眼下吾等要如何行事?」


    惠普問道,他的話,也讓營帳內其他將領看向白衍。


    白衍搖了搖頭,目光隨後看向木盤上。


    「匈奴真正的大軍,在雲中山脈以北!」


    白衍開口說道,眼神看著一個個密集的小土堆中,屬於雲中以北的位置。


    這是趙秋送來的消息,看著這個消息,白衍沒有懷疑,而且對於匈奴的這番謀劃,看得出這份陰謀背後,絕對不是出自匈奴人之手,匈奴人素來在草原橫行,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對於匈奴人而言,不僅僅是作戰單一,以戰馬為主,就是陰謀之類的,也遠遠不必上中原人。


    趙秋雖然沒有在書信中提到是誰出的主意,但白衍想想就知道,很大概率就是郭縱。


    也隻有在背後一直支持匈奴的郭縱,才能說服匈奴,不僅僅南下,更重要的是攻下雁門後,還會繞後,與代地、燕國,一起對付的秦國大軍,這點是公子嘉做不到的。


    「匈奴主力在雲中山脈外?」


    虞和、猗坊等人聽到白衍的話後,眉頭緊鎖。


    看著這一波三折的謀劃。


    也就是說,進攻雁門山、平城皆是假象,等易水傳來消息後,到時候讓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等大軍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易水,甚至增援易水的時候,匈奴就會從雲中山脈強行攻入。


    「將軍,若是易水有四萬人,雲中哪裏的匈奴,應當就不會剩下多少人。」


    一名曾經的趙國將領,如今邊騎將領對著白衍拱手說道,說完轉頭看向虞和等人一眼。


    「末將不明白,為何匈奴敢如此分兵?就算有月氏,但月氏與匈奴人,向來麵和心不和!匈奴人為何敢分兵四萬在易水?」


    這名將領名叫蒯進,白衍對其也不陌生,是邊騎之中,為數不多的年輕將領之一,早年間李牧在世之時,深受李牧信任。


    白衍聽完蒯進的話後,清楚蒯進是在擔心消息可能有誤。


    但白衍清楚的知道,消息絕對不會有假。


    在蒯進的注視下,白衍轉身,朝著木桌走去。


    「因為如今在易水以北潛伏的那四萬人,並非是匈奴人,而全都是東胡人。」


    白衍說道,說出他方才為何突然皺眉的原因,有東胡的幫助,匈奴便可以聚集全部的力量南下。


    「什麽,東胡也參與南下?」


    「這?東胡與匈奴不是死敵嗎?」


    營帳內,聽到白衍的話,就連虞和、猗坊、惠普三人都一臉不可置信起來,幾乎在所有人眼裏,比起方才匈奴分兵四萬在易水以北,東胡與匈奴聯合的消息,更讓他們感覺到不可思議。


    如果說一開始隻有很少幾個將領擔心消息是假的,那麽現在說所有將領,都有些懷疑消息的真實性。


    不怪他們,他們常年以來,一直都跟著已亡故的李牧將軍,在這片土地上鎮守著,對於北方,他們比任何人都了解,也更清楚,匈奴與東胡的仇恨淵源。


    北方都是遊牧部落,有著大大小小成百上千的遊牧部落,但為要區分月氏、匈奴、東胡。


    從這就能窺探一二,這三個部落的關係。


    營帳內。


    白衍來到木桌旁,看著眼前的地圖,東胡的突然加入讓他有些猝不及防,但眼下有趙秋的幫助,得知那些部落的預謀後,白衍的腦海裏也已經有應對匈奴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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