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重重包圍,江待一緊鎖眉頭,自己突圍勝算尚且不大,況且現在還帶著老人和婦孺,可若再不闖出去不被燒死也會被濃煙熏死。


    “咳咳……”文老夫人禁不住濃煙,連咳了幾聲,江待一連忙過來拍了拍她的背,告訴她道:“嶽母,捂住口鼻,不要說話。”


    文老夫人握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待一,你叫我一聲嶽母,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現在是生死關頭,我們都老了,生死無所謂了,你快帶著他們逃吧。”


    文惠楚急急道:“娘,你這是什麽話?難道讓我們丟下爹娘獨自逃命去嗎?”


    文老夫人擺手道:“楚兒,大丈夫應當斷則斷,你這不是不忠不孝,而是避免無謂的犧牲,如今我已經保不住自己的性命了,你難道也要讓我失去兒子孫子和女婿嗎?愚忠是什麽結果,看你爹就知道了。”


    “不行!”文惠楚堅持道:“無論如何我也做不到棄父母於不顧!”


    自己一家子的人,都是固執起來如頑石一樣,文老夫人歎了口氣,轉而對江待一說:“我文家這一老一少都過於偏執了,待一你是個有主意的人,你應該知道怎麽做是對大家最好的,我把一家人就托付給你了。”


    文老夫人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笑容在火光的映襯下好像開得如火如荼的鳳凰花,可江待一卻在她的笑裏看到了決絕,搖頭道:“不……不要……”。江待一伸手剛要拉她,卻隻拽下了一塊衣角,文老夫人帶著已經暈倒失去意識的文相跳進了火勢最猛的一處。


    “娘,爹!”文惠楚撕心裂肺的喊道,抬腿就要跟著衝進去,卻被江待一死死的拉住了,“火勢太大,哥哥切勿白白送了性命!”


    “放開我!那是我的親生父母呀!”文惠楚用力的想甩開江待一,大聲的衝火海唿喊。


    江待一狠狠的甩了文惠楚一個耳光,“你難道隻要父母不要妻兒了嗎?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更要好好活下去,哥哥,你沒聽見小夜的哭聲已經越來越小了嗎?再耽擱下去,我們大家都會葬身火海!”


    文惠楚恨恨的望著眼前的大火,鬆開了緊緊握著的拳頭,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江待一也跟在他身後,跪下叩首。


    就在他們糾結於生生死死的時候,鬼影已經四處查看了一番,“主子,外麵的弓箭手都候著呢,我闖出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江待一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拉起眼角含淚的文惠楚道:“哥哥,我們走吧”


    文惠楚走到自己妻子身邊,扯□上的一塊布,把她懷裏的的孩子拴在自己的身前,拉起她的手道:“走吧”。


    文惠楚帶著妻子越過了圍牆,早已準備就緒的弓箭手也紛紛向他們發箭,好在江待一和鬼影早有準備,兩人護文惠楚一家在中間,各自手執長劍,挑落枚枚羽箭。


    一輪的箭放完了,官兵全部舉刀衝了過來,文惠楚怎甘心被人護在身後,奪了一個兵手裏的刀,也加入了廝殺中去。


    這些兵大都是王宮裏來的侍衛,其中不乏高手,三人苦戰良久,終於拖出了一條血路。就快到了與鬼火鬼力約定的地方,突然前方出現一個身著黃衣的帶刀侍衛,冷冷道:“看來你們三個都是個高手,尤其是這個年輕人。”


    這個人一說話,所有的士兵都停了下來,江待一也騰出空來說道:“多謝誇獎!我就說,齊王怎麽會隻派些普通的禦林軍來?一定會派個大內高手來。”


    大內高手冷哼一聲,不再說話,直接向江待一襲來,江待一完完全全被他纏住,抽不出身來幫文惠楚。文惠楚又抱著孩子,又帶著妻子,麵對不休止的打鬥漸漸的有些招架不住了,“嘶”一聲吃痛的聲音,文惠楚的手臂被人砍了一刀,隨即迴身把這人打翻在地。


    鬼影連忙殺到他的身邊問道:“怎麽樣?要緊嗎?”


    文惠楚身上滿是血與汗,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哪些是別人的,“一點小傷,不要緊。”


    兩人沒有過多說話的時間,隻看著眼前倒下了一批人,又湧上來一批人,文惠楚接下來身上又多了好幾處傷,體力明顯的下降了。一個士兵看準機會,把文惠楚的妻子捉了過來,刀橫在他的脖子上,喝道:“都住手!”


    文惠楚一見妻子被抓連忙道:“放開她!抓一個女人算什麽本事?有種的跟本將打!”


    在一旁看著的王公公見抓到了文惠楚的妻子,慢條斯理的走了過去,陰險笑道:“咱家可不管那麽多,隻管抓人向齊王殿下交差。文將軍我勸你還是乖乖的放下刀受縛,要不然你這如花似玉的媳婦可就要遭殃了。”說著,還拿著橫在文惠楚妻子脖子上的刀比劃了比劃。


    “你……”文惠楚瞪圓了眼睛,手指著王公公,半晌說不出話來,終究也隻好憤憤的扔下了手裏的刀。


    “不要!相公,照顧好孩子”似乎也沒有時間做多餘的囑托了,文惠楚的妻子自己把脖子送上了刀口,倒了下去。就像一片羽毛,輕飄飄的倒了下去,再也起不來了。


    “夫人!”文惠楚又是一聲悲愴的怒吼,用腳提起剛丟下的刀,向周圍揮了起來,一排排的屍體飛了出去。


    文惠楚衝到夫人倒下去的血泊裏,抱起已經閉上眼睛的妻子,再也抑製不住的失聲痛哭起來,一夜之間,家破人亡,任誰也受不了這般打擊。


    江待一在一旁看到大嫂自盡,也不禁悲從中來,不忍的閉上了雙眼。大內高手看準他失神的時間,用了十足的力氣向他拍了一掌,江待一來不及躲閃,硬生生的挨了這一掌。就在受這一掌的同時,江待一也向他投出了一直暗藏於袖中的毒鏢,飛鏢若是遠距離投出,以他的身手一定可以躲過去,可如今這麽快,又這麽短的距離,他卻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開了。


    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江待一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而那大內高手卻吐出了一口黑血,然後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文惠楚抱著妻子,在一眾官兵的包圍圈裏,而鬼影在他們身邊抵擋官兵一輪又一輪的攻擊,早已滿身是血,氣喘籲籲道:“您快走吧,別讓夫人白白犧牲”


    文惠楚輕輕的放下了妻子的屍體,在混亂的人群中找江待一的身影,看到他受傷倒地,立即對鬼影道:“妹夫受傷了”


    鬼影一聽馬上飛身到江待一的身邊,急道:“主子,您怎麽樣了?”


    江待一調了調氣息,搖頭道:“不礙事,隻是一掌而已。”說著,拄著刀站了起來。


    文惠楚也趕到他身邊,見他說沒事便放下的把拴在身前的孩子交到他手上,“妹夫,這孩子就托付給你了,我相信你一定會好好把他養大的。”隻一夜,他的聲音蒼老了很多,像位老翁一樣。


    看著被放在自己懷裏的孩子,江待一知道事情不妙,忙道:“哥哥,你這是何意?”


    文惠楚最後依戀的看著自己的小兒子,“我父母妻子都死在此地,我又豈能獨活,還望妹夫照顧好我的妹妹而兒子。”


    文惠楚流下了自己最後的一滴眼淚,雙眼變得通紅,轉身望著正虎視眈眈看著自己的一眾官兵,高喊一聲“殺!”


    江待一望著衝進敵軍的文惠楚,就像來自地獄的修羅,手裏的刀早已沒了章法,隻剩殘忍與絕望,麻木的向四周人群砍去。


    眼看又有一批人向自己襲來,江待一再也沒有猶豫和選擇的時間,隻好轉身帶著孩子離開了,鬼影緊隨其後。


    “看,是主子和鬼影!”一直焦急等候的鬼力高興的對鬼火說,鬼火一看,還真是,立即跳上馬車,準備揮鞭趕車,生怕耽誤一刻。


    看到兩人都是受了傷,鬼力連忙扶他們上了馬車,“主子,您受傷了?”


    江待一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懷中的孩子,淡淡道:“我沒事,好好調養些日子便是了,你給鬼影上藥吧,他受了好幾處刀傷。”孩子很奇怪的沒有被一路上的打鬥聲嚇哭,隻安靜的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他還不知道這一夜裏自己失去了爺爺奶奶和父母這四位至親。


    鬼力覺得他的情緒不對,便不再多言,垂首“是”了一聲,開始給鬼影上藥。


    江待一靜靜的看著繈褓裏的小夜,才幾個月的孩子,名字好沒來得及取,就成了孤兒。本來準備的能容下六七人的大馬車,如今顯得格外的空蕩。


    “對不起,我沒能救出你的父母,你的爺爺奶奶,但我保證,今後我會把最好的都給你,但願可以補償你”江待一眉毛成一線,表情悲傷,但每個字說的都很認真。


    小夜居然對他“咯咯”的笑起來,想必這個時候可以笑出來的也隻有不諳世事的孩子了,江待一疼惜的把孩子抱進懷裏,淚水一滴滴的流了下來,嘴裏不停道:“對不起,對不起……”


    “主……”鬼力剛想勸解江待一,就被鬼影攔住了,鬼影搖了搖頭,拉他出了車廂。


    鬼影輕輕關上馬車的門,拉鬼力一起坐在趕車的鬼火旁邊,低聲道:“主子這一夜心情很不好,讓她一個人靜靜吧。”


    好在這個馬車很大,由兩匹馬共同拉著,馬車門前給車夫預備的地方也很寬敞,足夠坐下三人了。鬼火也拿起馬鞭幫忙趕車,“怎麽就帶迴來一個小孩子,別的人呢?”


    鬼影歎了口氣,“都死了,隻救出了這個孩子。你是沒看到那個場麵,文老夫人帶著文相跳進了火海,文嫂自刎,文將軍絕望的大戰群兵。唉……”


    鬼火和鬼力也都安靜下來,隻揮鞭趕著馬車,甩掉後麵的追兵。


    逃亡了一路,也大小經曆了幾場打鬥,最終還是排除萬難,迴到了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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