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婉雖然已經進了宮,但是還是沒法兒給顧寒侍寢,一來她怕顧寒如此恨她,萬一來點狠的,隻怕她把命都搭進去,二來,她怕他們玩一懷了孩子……


    有些事總是不得不考慮的。


    哪有什麽老毛病,她才離開他的視線半年,先前還是活蹦亂跳的,這世上有隻存在了半年的老毛病?


    “那朕找太醫給你看看。”


    啊?找……找太醫嗎?


    “其……其實不用了,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都是老毛病了,隻要多修養一段時日再吃點好了,自……自然就好了,咳咳……”


    她還假模假樣地咳了兩聲。


    顧寒看著她這個樣子隻覺得好笑:“哦?你想吃什麽?”


    “不需要太好的,鮑魚參肚、龍蝦螃蟹,隻要是吃的,臣妾都不挑的。”


    她說完又看向顧寒,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嗬嗬”笑了一聲:“這……這些會不會有些過分了?”


    古代的交通運輸不發達,有些東西別說她一個小小的才人,就是文貴妃也不見得能吃得著。


    “不過分,你要的這些朕都可以滿足你。”


    “真的?”楚婉婉狂喜。


    “隻要你叫太醫來看過了。”


    “啊?”楚婉婉滿臉失望:“那臣妾不吃了。”


    “不吃也不行,既然你有舊疾那就得看大夫,你放心,既然你嫁給了朕,朕自會將你治好。”他自是不會罷休。


    早就知道這一關一定要過的,好在張淵說吃了那藥就是尋常大夫也瞧不出來的。


    於是楚婉婉一咬牙、一跺腳:“好吧,看就看。”


    不大一會兒,太醫便來了。


    那是個老太醫,下巴蓄了一撮山羊胡,白花花的,楚婉婉沒怎麽見過他在宮裏行走,想來沒什麽嬪妃請他把脈,一定是個庸醫沒錯了。


    他小心翼翼給楚婉婉診脈,摸著脈搏那一瞬間,神色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複雜,隨後又摸了一把胡子,又凝神把脈。


    這脈把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把得楚婉婉都困了。


    “太醫。”她實在忍不住先開了口。


    “我這身子沒什麽吧?”


    “額……”太醫轉過頭看了顧寒一眼,然後再捋著胡子道:“才人脈象虛弱浮躁、氣血兩虧,隻要靜靜調理便能大好,隻是……這段時間內恐怕得忌房事。”


    果然是個庸醫,楚婉婉鬆了口氣。


    然後她看向顧寒,用一副:“看吧,我沒騙你吧。”的表情,還有點兒嘚瑟。


    一旁的慕晨:……你有病你嘚瑟什麽?嘚瑟自己蒙混過關了嗎?


    那太醫老診了脈,便躬身告了退。


    卻在出了水月閣後悄悄躲在一旁,像是靜候著什麽。


    不大一會兒,顧寒出來了,太醫跪了下去:“參見陛下。”


    顧寒並沒有絲毫意外,瞥眼看他:“張才人的病到底是怎麽迴事?”


    “才人她的確是吃了藥,所以才看起來這般虛弱。”


    顧寒冷笑一聲,他就知道,她就是這麽個撒謊成性的人。


    “但是……”老太醫還有後文:“才人有舊疾也是真的,她好像是受了寒,很長一段時間內心悶鬱結,寒氣散不出去,在體內積壓成疾。”


    “你說什麽?”顧寒的臉色陡然垮了下去。


    他並不知道她在寒冬的天氣裏跳下了秦淮河,他也不知道他登基稱帝、享受百官朝拜的時候,她隻一心尋死,整整半年都像是浸在秦淮河中,渾身冰涼,需要吃許多許多的藥。


    她那麽怕苦的一個人,再也沒有出聲喊一個“苦”字。


    她不怕被人討厭,卻怕被人心疼。


    他遇到她的時候是盛夏,卻不知,她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時間是需要烤火的。


    所以張淵才會想方設法地逗她開心,把易夕和慕晨帶到她的身邊。


    與此同時,也把顧寒帶了來。


    “陛下,才人這輩子可能要不了孩子了。”老太醫語調有些凝重道。


    “你可看清楚了?有沒有誤?”顧寒還抱著一絲的幻想。


    “難道陛下還要懷疑老臣的醫術嗎?”


    一句話讓顧寒無言。


    徐太醫是他北下征戰的時候遇見的一位大夫,彼時軍中鬧起了時役,鬧得人仰馬翻,眼看著仗都快打不下去了。


    卻偏偏好似上天眷顧,徐太醫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出手僅僅幾天便治好了時役,一時間軍中人人將他奉為神醫。


    而後,顧寒稱帝,便將徐太醫帶迴金陵,奉為太醫院北鬥,尋常人都請不到徐太醫,隻楚婉婉除外。


    可是顧寒真恨他不是庸醫,隻恨不能手刃了他。


    他忽然意識到,一門心思地在恨她、怨她,卻從來沒想過,這半年她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她隻恨她不知檢點,與張淵不清不楚,卻從來沒想過,國破家亡,她一個女子若沒有依靠,該怎樣生活下去?


    他被恨蒙蔽了雙眼,從來沒有設身處地地站在她的角度去想一想。


    他僅存的唯一一絲理智,讓他強壓著那股幾乎毀天滅地的躁動,迴到了水月閣。


    “皇……”


    守在門外的丫鬟見了他,剛剛想要喚出聲,卻被顧寒製止了。


    他輕輕走了上去,聽見了裏頭“嘻嘻哈哈”的笑聲。


    “真是個庸醫,就這點本事也好意思到宮裏來當太醫。”這是楚婉婉的聲音。


    易夕和慕晨在一旁陪著笑。


    “可是這段時間過了又怎麽辦呢?”易夕擔憂地問。


    “管他呢,能過一天是一天吧,顧寒可是答應給我很多好吃的。”楚婉婉一說到吃,口水都快滴下來了:“他狗是狗,總應該說話算數吧?”


    狗?


    門外的顧寒聽到這個字皺了皺眉頭,他堂堂一國之君,在她嘴裏竟然就這個評論?


    “可是為什麽奴婢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慕晨有些擔憂道。


    好像這件事太順利了,順利得有些不正常。


    “參見陛下。”恰好此時,秋梅打了熱水從外頭進來,一見著顧寒便跪伏行禮。


    “陛下為何不進去?”


    “陛……陛下?”屋內的楚婉婉聽到這聲音一口茶水噴了出去。


    一轉頭,可不是顧寒站在那兒嗎?


    她連忙站起身來行禮,結果太過慌亂了,一踩著裙擺“啪”地一聲摔了個狗吃屎。


    艸!真疼!


    她鼻子都快撞變形了。


    剛好,顧寒走了過來,一雙靴子正好停在了她的麵前。


    楚婉婉抬起頭衝著他笑:“參……參見陛下,陛下什麽時候來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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