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婉抬起頭衝著他笑:“參……參見陛下,陛下什麽時候來的呀?”


    還想好吃的呢?這話要是被他聽了去,斷頭套餐要不要?


    顧寒低頭盯著她,看了許久:“朕剛剛才到。”


    “那陛下可有聽到臣妾說什麽了嗎?”


    “沒有。”


    “哦……”楚婉婉鬆了一口氣。


    “楚婉婉。”他叫她的名字,連名帶姓,語氣無比凝重。


    “什……什麽?”楚婉婉莫名害怕起來。


    可是卻沒有了後文,過了許久才聽到他輕緩平舒的聲音:“你就打算一直這麽跟朕說話嗎?”


    “啊?”


    楚婉婉這才意識到,她還趴在地上呢,趕緊爬了起來。


    一起身,發現顧寒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自己看。


    看得她心裏直發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麵迾了迾。


    “陛……陛下……你……你幹什麽?”


    “疼嗎?”他抬起手,拭掉她臉上沾染上的一點泥土,眼中帶著疼惜,一定疼極了吧?


    這摔一跤自然疼了,但是他這莫名一問倒叫她內心又些忐忑,這是……又要幹什麽?


    “還……還好?”她答得猶猶豫豫。


    當天晚上,楚婉婉真就如願吃上了鮑參翅肚,龍蝦沒有,螃蟹不是這個季節,但是一盤盤菜上桌,還是挺壯觀的。


    易夕和慕晨眼睛都看呆了。


    陛下不是一直恨她們公主嗎?怎麽忽然轉了性了?


    楚婉婉吃不完,還把隔壁的李才人叫來一塊兒吃。


    李才人自打進宮以來生活得一直很艱苦,沒想到竟然能在楚婉婉這兒打了好大一頓牙祭,心裏自是對楚婉婉親近了幾分。


    說起這個李才人,她和宮裏的其他妖豔賤貨不一樣,否則她也不會被打發到這偏僻的地方艱難度日了。


    她的家世一般,甚至說是淒慘,她是養在秦淮湖上準備待價而沽的瘦馬,彈了一手好琵琶,由於太過驚豔,讓文禦史破例將她收攬進後宮。


    也由於太過驚豔,她被人欺負,甚至是丫鬟也敢騎在她的頭上。


    弱柳扶風,是楚婉婉看見她的第一映像。


    她是個溫柔到了骨子裏的人,吃飯的時候小口小口,說話的聲音文文弱弱,是從小泡在詩書裏頭的書卷氣,與楚婉婉截然不同。


    這樣的姑娘,應該是個男人都會溺死在她的溫柔鄉裏頭吧。


    吃完了飯,李才人心情正好,想起來彈一首琵琶給楚婉婉聽,琴弦一撥,嗓音細細,似間關鶯語,似幽怨泉流,配這瑟瑟夜景,十分得宜。


    顧寒來的時候,正見李才人隔著綃帳唱:“弦解語,恨難說。”


    忽一見顧寒進來,她忙收了琵琶,跪在顧寒麵前螓首微垂,嗓子溫婉道一聲:“參見陛下。”


    她知道顧寒是為了張才人而來,忙匆匆告了退,知進退、懂禮數,不爭不搶,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陛下這個時候來做什麽?”楚婉婉有些疑惑問。


    “太醫可是說了,臣妾的身子不宜侍寢的哈。”她沒等顧寒迴答,先發製人。


    顧寒:……他什麽時候說了要她侍寢了?就她那個腦子,裏頭就剩點黃色廢料了。


    “朕不過散步路過罷了。”


    眾所周知,水月閣最是偏僻,他這散步走得可真是遠啊。


    楚婉婉想著,李才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她不如幫她一幫:“夜深露重,既然陛下來都來了,不如就在此住下吧。”


    她竟然能主動留他?還真是難得。


    可是顧寒還沒高興太久,就聽到她下一句話:“不如去隔壁李才人那裏住一宿吧。”


    嗬嗬,她還真她娘的是一個大度的嬪妃呢。


    “臣妾聽聞李才人是專門培訓過那種業務的,包你滿意哦。”楚婉婉湊到顧寒的耳邊小聲道。


    ???她是青樓招客的老鴇嗎?


    “不必了,朕還有很多公務。”


    “是嗎?那陛下就快迴去吧,天已經這麽晚了,可別熬夜,傷身體,尤其傷腎。”上天作證,她這是在關心顧寒,不是在趕他走,真的不是……


    “是嗎?既然張才人這麽關心朕的身體,那不如就由你伺候朕批文吧。”他冷笑著道。


    楚婉婉:……


    “陛下,如果臣妾拒絕的話,會怎麽樣?”


    “你覺得呢?”


    他眸子裏藏著兇險,讓楚婉婉脖子縮了縮。


    於是乎,趙公公開始了從堇瑟宮往水月閣搬運奏折的漫長道路,他實在是不明白,既然陛下這麽喜歡來張才人這兒,為什麽不讓她住得近點?


    難不成陛下就是喜歡折磨他?


    他看著自己愈漸收起的腹部覺得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當然,這都是後話,此時的楚婉婉正席地坐在閣樓的地板上給顧寒磨著墨,然後打了一個好大好大的哈欠,她腦袋一垂一垂差點兒就要磕在書案上了。


    “陛下,臣妾磨好了。”楚婉婉道。


    “嗯。”顧寒冷冷頭也沒抬。


    “陛下,臣妾磨好了。”她又重複了一句。


    “朕知道了。”他並沒有懂她話中的意思。


    “陛下,臣妾已經給您泡好了茶、添好了燭、磨好了墨,甚至連夜宵都煮好了,臣妾可不可以去睡了?”楚婉婉把腦袋擱在案上,充滿希望地看著他。


    “你覺得呢?”顧寒抬頭。


    “能?”


    “再覺得一次。”


    “不能……”


    “你瞧,這小腦袋瓜也有聰明的時候。”他伸手摸了摸麵前的狗頭,她的頭發細軟、順滑,嗯,摸起來很舒服。


    楚婉婉徹底泄了氣:“為什麽呀?”


    “你見哪有主子醒著奴才還在睡的時候?”


    是哦,她得常常記著自己的身份,她就是一個奴才……


    顧寒讓她進宮不就是為了報複她的嗎?她又怎麽會因為一頓好飯好菜就以為是他轉變了心意呢?


    那些東西不過就是他順手的打發罷了,若是他心情一好,說不定也能這麽打發一條狗呢?


    楚婉婉想著想著,就覺得很難過,難過著難過著,眼皮子就合上,困意來襲,她就這麽趴在了顧寒的書案上睡著了。


    她是受了打擊入的夢,所以毫無疑問,她開始做噩夢了。


    夢裏的內容都大致相同,衝天的大火、滿眼的紅色,還有父皇和皇兄們……他們追著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這個夢楚婉婉曾經在客棧也做過一次,那個時候她覺得害怕,現在她隻剩下難過了。


    她雙手抱著頭,哭著喊:“對不起,對不起……”


    “父皇,兒臣錯了,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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