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撫住他的背,順順氣兒:“可不?是。”


    “裝神弄鬼,搬弄是非。”謝玄英抱怨,“他算什麽東西,竟敢誹謗陛下,真不?要腦袋了。”


    程丹若口頭上“嗯嗯”,心裏其?實不?太在乎。


    她也覺得薑元文?狂,也不?太喜歡這種狂,但這年頭,有個能蔑視權威,哪怕隻有一丟丟的家夥,感?覺並不?壞。


    對,你是皇帝,但我就要背後揣測你。


    對,你是巡撫,但我就不?低聲下氣。


    彩虹屁聽多了,難聽話也就變得珍貴,尤其?話是難聽,卻還有點用處。


    但夫妻數年,誰不?了解誰。


    謝玄英聽她的口氣,就知道?她的態度:“你還挺欣賞的?”他繃住臉,“是喜歡他的詩,還是喜歡他的畫?”


    程丹若大為詫異:“你早上也沒吃餃子,哪裏喝的醋?”


    謝玄英莫名其?妙想起了張佩娘,道?:“女子總是喜愛有才的書生。”


    張佩娘總督之女,嫁的也是侯府公子,為何動春心?無非是看了兩?筆丹青,勾動心弦。


    程丹若並不?否認這一點,才華誰都?喜歡,智性戀大有人在。


    問題是,比起有才的書生,有才有貌還有大長腿的書生不?是更?好?還能騎馬打仗舞刀弄槍呢。


    謝玄英見她默認,更?氣了。


    他捉住她的手:“你騙我兩?句都?不?肯,就認了?”


    程丹若低首。他坐著,她站著,俯視的角度下,能數清他纖長的睫毛,筆挺的鼻梁直直的,氣息微微的熱意。


    “我可什麽都?沒說?。”


    謝玄英注視著她,不?說?話。


    程丹若扭頭看花瓶,心底卻覺得很有意思。


    這兩?個月,她慢慢化解了往日的陰霾,他也越來越能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就好像眼下,被人懟了心裏不?高興,就暗示她哄兩?聲,這事從前可沒有過。


    他一直努力?在做丈夫做世?兄,照顧好她這個妻子世?妹。


    手中傳來不?輕不?重的力?道?。


    她扭過頭,在他開口前,冷不?丁俯身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謝玄英頓住了。


    窗外,桃枝繽紛,日暖鳥啼。


    “咳。”他清清嗓子,若無其?事,“我看他是危言聳聽。太後娘娘玉體?康健,必無大礙。”


    程丹若忍俊不?禁。


    薑元文?的開場白能驚住他,其?實早就說?明了一切。以謝玄英對皇帝的了解,他覺得說?準的概率不?低。


    不?然?,他也不?會?沉默了那麽久。


    “是不?是,過些日子自然?會?知道?。”她道?,“說?不?定父親的信已經?在路上了。”


    第385章 黔東北


    事實證明, 程丹若對公爹的判斷十分準確。


    太後?薨逝的消息前?腳才到,沒幾天, 靖海侯的信就來了, 內容看似家常,說柳氏勞累過度,病了兩天, 讓他們去四川弄些好?的川貝母。


    看在程丹若眼裏, 那就兩個關鍵。


    家裏不見客,你們留意四川。


    和薑元文?的獻策一模一樣。


    謝玄英立馬放緩腳步, 琢磨要?不要?申請去四川剿匪。反正四川也?有苗人, 而且定西伯原來管川貴雲三省, 還沒有都指揮使。


    就是有個蜀王在, 王爺名義上?坐鎮一方, 不打?招唿不方便。


    斟酌後?,決定還是離藩王遠點,先去黔東北轉轉。


    黔東北一帶臨近四川的各苗寨, 主要?有鎮遠、思州、銅仁等地, 先前?一直沒顧得上?,這迴正好?借整頓衛所之由過去了解下情況。


    萬一有點什麽, 不就能留下了嗎?


    謝玄英抱著這種心態,往黔東北走了趟。


    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 黔東北一帶的問題,遠比黔東南大。離譜之程度令人歎為?觀止。


    比如說,本地已經苗亂三年?多了。


    叛亂人數, 約兩千餘人。


    謝玄英震驚,亂了三年?沒人告訴他, 朝廷也?不知道?,這還是大夏的領土嗎?他立即召見當地知府,問明緣由,大有答不上?來我當堂砍了你腦袋的架勢。


    但知府也?很委屈。


    他們說,定西伯是知道?這事的,隻是五六年?前?平過一次,之後?就放任自流了。


    謝玄英隻覺匪夷所思,問:“平過一次,是平了還是沒平成?”


    知府迴答,平了,捉了兩百多婦孺,分配給了將?士,然後?第二年?又反了。


    嗯,反的是另一個寨子。


    這是四年?前?的事,上?一任知府有點本事,好?說歹說談和了,目前?在反的又是另外一家。


    謝玄英聽出了關鍵所在,問道?:“這銅仁一帶是什麽情形,你說明白。”


    知府就說,黔東北的苗人,多分布於武陵山脈,與湖廣相連,因此出入皆十分迅疾,難以防範,且水係貫通,乘舟穿梭來迴,蹤跡難覓,極其隱蔽。


    官兵對這一帶的地形並不熟悉,有時需長途奔波,卻被對方以逸待勞,幾乎每場仗都很辛苦。


    這也?就罷了,最要?緊的是,這地方的苗人很難搞。


    和其他地區不同,這裏並不是多寨聯合,推舉出土司為?領袖,而是各自為?政,一個寨子就是一股勢力。


    寨子大小不同,多的兩千人,少的七八百,人數都不多,但各管各的,官兵花費大力氣剿滅一處,也?不礙著其他寨子繼續造反。


    擒賊先擒王的策略,在這兒不管用了。


    同理,就算拉攏了一處寨子,其他寨可不會服氣,人家還要?不高興,憑什麽對他們這麽好?,對我們這麽壞?走,造反去!


    又亂上?了。


    定西伯對這的策略就是,搞大了就打?你們,小打?小鬧就當看不見。


    而知府們被發配到此,要?麽鄙薄蠻夷,不屑搞清楚苗人的情況,要?麽就像這位雖然弄清楚了,可無?兵無?權,隻能任由他們去。


    謝玄英搞明白了狀況,也?就熄了火氣,決定親自看一看。


    平定黑白二部?的叛亂後?,大軍正在緩慢解散中,衛所軍戶各迴各家,順帶捎迴同鄉的屍骨和撫恤,土兵也?打?發迴各部?,但謝玄英要?整頓軍事,肯定要?留有一部?分兵卒。


    這迴到黔東北,他就帶了五千兵馬。


    巡視,也?是震懾。


    結果就被當地苗民偷襲了。


    他:“……”膽大包天至此,可見民風彪悍。


    謝玄英不是定西伯,哪裏會白挨打?,立馬駐紮下來,準備打?迴去。


    在貴陽的程丹若接到信,先看了兩遍信上?的“不曾受傷”,隨後?連忙叫人,將?惠民藥局的大夫們重新打?包送去。


    和上?迴不同,錢大夫留下培養學徒,範大夫挑大梁,帶人去銅仁支援。


    安排完這些要?緊事事,她才整理手頭的信件,思考該怎麽和他轉述。


    薑元文?猜對了,京城果然出了新聞。


    太後?薨逝,照流程停靈、發喪、全國縞素,再令禮部?商議諡號,一切都很正常。


    但就在皇帝圈定完諡號的隔天,他就召見了欽天監,說自己做了個夢,夢見生?父對他欲言又止,神色哀戚,讓欽天監解夢。


    欽天監能說什麽?隻能建議皇帝祭祀一下老?齊王。


    皇帝照做了。


    過兩天,他和大臣們說,太後?沒了,他總覺得宮裏少了長輩,又想起皇考(這裏指先帝)早逝,沒來得及孝順,心中總是遺憾。


    難道?人生?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待”嗎?


    其實,後?宮還有太妃,名義上?是他長輩,但都是透明人。皇帝這意思,指得分明就是在封地的生?母。


    臣子們能說什麽?隻能說什麽陛下孝感動天,不必拘泥時日等等。


    大臣們精明,皇帝也?不差。


    他很快尋了由頭,說嘉寧郡主的孩子滿周歲,特許齊王上?京共聚天倫。


    齊王就帶著齊王太妃上?京了,美其名曰看望孫女。


    說實話,有這樣的道?理嗎?


    嘉寧郡主是晚輩,又不是快死了,用得著父親和祖母上?京探望她?但彼時,大臣們雖然看穿了皇帝的心思,卻以為?是皇帝想念生?母了。


    畢竟,齊王太妃歲數不小,指不定就和太後?一樣,哪天就病逝了。


    皇帝找借口讓齊王帶著母親上?京,估計是想讓王太妃在京中養老?,以全自己的天倫。


    如今在京的藩王不少,多一個親娘親弟弟也?不是不行。


    畢竟——皇帝無?子。


    大臣們默許了。


    以上?就是六月份的最新動態,由靖海侯提供。


    程丹若簡明扼要?地羅列了事件,叫人馬上?給謝玄英送信。


    謝玄英熬了一夜,寫出個黔東北的奏疏,按照往常一樣送了上?去。


    路遠迢迢,時間差很大,送到京城已經是七月初,送迴是七月下旬了。


    事情意外得順利,朝廷準許他設立衛所,安頓軍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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