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平房建築的一間教室裏,春妮抱著膝蓋蹲在講台下。


    活到七歲,春妮第一次覺得原來下雨是件這麽恐怖的事情。


    原本可以遮風擋雨的房子好似紙糊的脆弱,窗框在風力作用下吱呀作響,隨時可能會被拽走。


    剛才更不知道是哪兒飛來的一截樹枝,哐當砸碎了玻璃,漸起的碎片劃傷了她的臉。


    隻是春妮的臉上本來就傷痕累累,紅腫得厲害,就算是多出一條小血口,也看不出來。


    春妮呆呆地望著順著教室牆壁淅淅瀝瀝滲出的水,稚嫩的臉上卻有種曆經歲月後的滄桑和空茫,看得人心裏泛酸。


    春妮以為,她會就這樣一直一直呆下去。


    忽然間,屋外傳來隱約的呼喚聲。


    春妮……


    他們在喊春妮……


    他們在喊她?


    春妮小身子顫了下,誤以為是媽媽來找她了,喜得立刻從講台下爬出來。


    “媽!媽!我在這裏!”


    春妮茫然的眼裏重新燃燒著希望,用力揮舞著細弱的手臂,朝著呼喚她的聲音快速跑過去。


    可是等春妮衝到教室門口,看到一群穿著雨衣跑來的人……媽媽呢?在哪兒?


    蘇訪雲一馬當先衝在最前,捕捉到教室門口的單薄身影,當即大喜:


    “春妮?你就是春妮吧?”


    春妮愣愣地點頭,看向這一個個陌生的人,沒有一張屬於媽媽的臉。


    春妮很失望。


    不過下一秒,自稱叫燕妮的小姑娘,從周慧的雨衣下探出雛鳥般的小腦袋,傻兮兮地露出缺了牙的笑,脆脆地喊:“姐姐!”


    “燕妮?你怎麽在這裏!”春妮驚得差點兒跳起來,也不管會被雨臨到,立馬衝到周慧身邊,想要抱住妹妹,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燕妮眼睛晶晶亮:“燕妮找姐姐!”


    春妮眼泛紅得厲害,隻是天色太暗看不出來:“燕妮……”


    這樣姐妹情深的一幕,無不讓人心酸感動。


    隻是這裏太危險,實在是不能久待。


    風雨的咆哮之勢裏,明黛甚至隱約聽到哢哢哢的碎裂聲。


    她瞬間後背一陣涼意攀爬而上,看向遮風擋雨的房子。


    “這屋子不會是要垮掉吧……”喃喃著,明黛當機立斷,“先離開這裏!”


    這裏絕大多數人都對明黛存在極高信任,二話不說轉頭就先離開。


    其中不忘拽上春妮,護在雨衣下麵,一起頂著雨離開。


    一群人剛走出沒兩步,他們剛剛站過的走廊簷下,就嘩啦啦掉了一大堆瓦片,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饒是在這大雨裏,也能聽出轟隆聲音。


    所有人都回過頭去看,頓時心有餘悸。


    想想要不是明黛提醒得及時,恐怕他們就要被那掉落的瓦片砸中了!


    明黛何嚐不是心驚?


    她越想越覺得不行,心裏隱約有個念頭冒出,不過當下不是開口的時機。


    “先帶兩個孩子回我們那兒吧。”


    明黛的決定,在沉默裏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雖說明黛是這群人裏年齡最小的,但是現在卻隱約以她的意見為主。


    來時的路漫長,但是回去的路卻很快。


    一行人回到居住院落,安頓好春妮燕妮姐妹倆,給她們燒了熱水和薑茶,以及找來幹淨的換洗衣物。


    明黛貢獻了演員前輩給的兩包驅寒衝劑,心想如果前輩知道是給麵前這兩個小姑娘的,應該不會說什麽。


    轉眼間,兩個已經換上幹爽衣服的小姑娘,抱著熱騰騰的水杯坐在椅子上。


    燕妮小聲說:“姐姐,甜甜的。”


    驅寒衝劑是小兒用,所以加了很多甘草跟糖,喝不出什麽苦味兒。


    春妮給了燕妮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在眾人裏,鎖定了明黛的身影。


    春妮一口氣喝完了驅寒衝劑,整了整衣服,像個小大人般走到明黛身前。


    “姐姐。”春妮先是禮貌地鞠躬,“剛才謝謝你們過來找我。”


    明黛笑眯眯的,看到禮貌孩子誰會心情不好呢:“不用謝呀。”


    此刻屋內燈光明晰,照亮了明黛的臉。


    春妮看了,竟然害羞了瞬,內心油然生出對麵前姐姐的好感。


    原來打了滿肚子腹稿,這會兒鬼使神差徑直說出口:“姐姐,可不可以讓我們在這裏多待會兒?”


    明黛笑容頓了頓:“哦?”


    春妮急忙解釋:“我和燕妮吃得不多,喝一點點水就飽了!我們也不用睡床,就呆在椅子上!所以、所以……姐姐可以不可以讓我們今天就待在這裏?”


    明黛看著春妮紅腫的臉頰,以及清晰可見的巴掌印,臉上笑容重新燦爛起來。


    沒有問為什麽,隻說了句:“好啊。”


    春妮驀地鬆了口氣。


    “不過。”


    剛落下的心又提起。


    “你要先擦點藥膏,可以嗎?”


    春妮險些因為明黛溫柔的聲音落下淚來。


    哽咽著點頭:“好。”


    這時候,蘇訪雲帶的急救箱就派上了用場。


    明黛往春妮臉上噴了點藥,到最後幹脆把整瓶藥都塞給她,讓她回家了也別忘記往臉上多噴噴,這樣傷口好得更快。


    春妮含著淚點頭。


    明黛伸手摸摸她們的頭:“不過你們不用睡在椅子上,如果累了的話,可以先去樓上我的房間休息。”


    春妮燕妮都不忍心拒絕明黛,等把燕妮的頭發吹幹後,明黛親自把她們送上樓,看著她們躺進被窩裏入睡,才重新下樓。


    來到一樓,剛好碰見提著藥箱的蘇訪雲。


    “其他人呢?”


    “周慧出去幫忙了。”


    明黛急急忙忙就要去拿雨衣。


    “正好把兩個孩子安頓好了,我們也去吧!”


    蘇訪雲抓住明黛手臂:“等等,先看一下你的腳。”


    明黛拗不過,隻好順從坐下。


    不用說,傷口又被磨破,看著比昨天還要糟糕,血糊糊一片。


    明黛訕訕。


    蘇訪雲到底沒忍責備,蹲下來幫明黛重新處理傷口。


    明黛猶豫:“要不然先這樣,待會兒再說?”


    蘇訪雲橫來一眼。


    明黛迅速老實了。


    趁著蘇訪雲處理傷口的功夫,明黛忽然開口:


    “蘇姐,我想建議所有村民轉移到附近高一點的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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