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孟青竹在內的三名女官,也沒有得到特殊照顧,一樣需要去各部調取,或是查閱大量資料,為自己的上官提供輔助。


    而且皇上在朝堂上也表現得頗為嚴曆,相繼斥責多位辦事不力的官員,讓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們也是壓力巨增。


    不像沈卓,能通過後來那一份份詔令與批示,更加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測。


    何昌逸總覺得正寧帝在他心中的印象有些割裂,一邊是溫和慈善的長輩形象,一邊是對人對己的要求都格外嚴曆,嚴懲犯事官員的冷酷形象。


    直到他因交上去的數據有一些錯漏,不夠嚴謹,被何殊直接態度嚴厲的直接指出來。


    “差之分毫,失之千裏,要不是孤對前兩年的數據還有些印象,差點就被誤導了,何主書以後做事,還是要更仔細些才好。”


    雖然知道若有問題,肯定是出在抄錄數據的人身上,何昌逸也沒有為自己辯解,態度誠懇的應下後,迴去就找到已被存檔的原文,發現竟與太子所指出的錯漏數據分毫不差。


    正當何昌逸站在那裏看著手中的文書發愣,想不通怎麽有人能將兩三年前的一份數據都記得那麽清楚時,一位麵帶疲憊之色,捶打著自己肩膀的官員走進這間公房。


    看到他那模樣,露出一臉了然的笑容。


    “看來我們何榜眼這是也被打擊到了?唉,平常心、平常心,虛心接受這世上確實有遠超我等凡夫俗子的天才,這心裏就好接受了,更何況你何榜眼已經遠勝無數人了。”


    何昌逸本能的意識到,這位同僚應該知道自己是在誰的麵前受到打擊,下意識開口道。


    “張大人,太子殿下……”


    沒等他的疑問說出口,就見張舍人豎起一根手指製止住他。


    “你都來這裏兩三個月了,可曾在別人口中聽人提起那位?”


    何昌逸有些茫然,但他隨即反應過來,來門下省後,他似乎從未聽人提起過太子殿下。


    但他並沒有多想,畢竟太子身為皇上唯一的兒子,雖然早已上朝聽政,但他年齡尚小,除了偶爾會在人前出聲維護皇上的政令外,很少在人前表現。


    已在兩年前正式開始實施的稅改方案,據說也是皇上為給太子造勢,才署在太子名下的。


    因唯一的皇子兼太子身份太過尊貴,不容有錯,沒聽說太子出宮過的消息,也沒有聽說他有任何劣跡。


    隻聽說他自皇上登基後,沒上過宮學,卻是從小就開始跟著上朝,皇上在禦書房處理政務、召見大臣,太子大多數時候都會陪同在側。


    何昌逸也聽他父親提起過,他皇叔在連生幾個女兒,總算生了個兒子後,如獲至寶,整日在家親自養兒,連先帝見到對方,問其都在忙些什麽,對方也能毫不避諱的直接講自己在家養兒趣事。


    他的父親認為,或許這就是當今的大智若愚之處,也是先帝最後選擇傳位給對方的關鍵因素。


    所以何昌逸沒太關心過太子的情況,上次見麵時,對方給他留下的也是性格謙和,待人真誠,與他皇叔有些像的印象。


    可是現在聽到同僚的話,他才隱約意識到,事情似乎不像他所以為的那樣,門下省的這些人,與上邊打交道多,應該知道些內情。


    隻是出於一些顧忌,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對此三緘其口,哪怕知道太子有過目不忘的優點,也不曾對外透露半個字。


    所以外麵雖對太子有諸多猜測或是評價,但是那些都未必正確,畢竟外麵從來沒人提起太子有過目不忘這等驚人本事。


    見何昌逸一臉的疑問與思索,張舍人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


    “反正就是好好幹活吧,再怎麽謹慎小心都不為過,上邊喜歡看數據,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三位的數據,都不要出錯,隻要我們幹得好,上麵都會看在眼裏,自有大好前程等著我們。”


    說起這個,張舍人的臉上充滿希望,滿臉的疲憊也因此而消失一空。


    他們是可以經常出現在禦書房中的天子近臣,可也正因是近臣,他們才能比誰都清楚,上麵從不會因為寵幸誰,就升誰的官。


    與此相對應的是,他們也知道該怎麽做,才有機會得到重視,從而獲得晉身之途。


    所以大家都忙著向上邊展現自己勇於擔當,用心做事,精明能幹的一麵。


    哪裏有空去玩弄什麽心機手段,排斥異己之類的,也曾有人稍露出點想要拉幫結派的苗頭,都被上麵毫不留情的掐下去了。


    對方那充滿希望的爽朗笑容,讓何昌逸也有些有感染,下意識點頭。


    “多謝張大人的點撥,下官以後做事一定會更加謹慎小心。”


    “嗯,有些人與事,我們自己心裏清楚就行,就不要宣之於口了,跟連你父母妻兒在內的任何人,知道嗎?”


    還沒有成親的何昌逸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隱約明白這個提醒的重要性,所以他鄭重其事的應下,並拱手致謝。


    張舍人點點頭,找到自己想要的案卷後,就走了出去,再沒多說什麽。


    何昌逸卻從對方如此鄭重其事的提醒自己的言行中,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太子殿下’,不是大家不願提,而是大家不能提、不敢提。


    晚上迴去的路上,何昌逸忍不住多看了同行的沈卓幾眼,心中有些欲言又止,對外人不能提,對這位門下省的同僚?


    察覺到他這異常的反應,想起下午聽說他提交上去的資料出問題的事,沈卓猶豫一下道。


    “何兄不必有心理壓力,我們是在遵照上令行事,隻需確保自己的工作不會出錯漏,其它的不用多想。”


    第五十八章


    聽到這話, 何昌逸瞬間明白過來,連與他同期進入門下省的這位同科同僚,也已發現那個不宜訴之於口的真相。


    看來並不是他多想,而是真的, 可是, 他那位堂弟, 今年好像才十四周歲,是一直,還是近來?


    心中充滿太多疑問與難以置信, 讓何昌逸隻能說強扯出一抹笑容。


    “看來是我太過後知後覺了,主要是實在沒有想到。”


    沈卓非常理解他的心情, 因為他自己也曾有過類似的心路曆程, 所以他在後來又一再確認了好幾迴。


    拍拍何昌逸的肩膀道,“能不能想到這個,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這事並不影響我們需要好好做事。”


    何昌逸明白對方的意思, 對他們這些聽令行事的人而言,隻需負責完成上麵安排的各種工作就行, 不用在意這個大安到底是誰在當家。


    能做到對外滴水不露,連朝堂上的其他大臣都沒聽說任何風聲,可見真相對他們這些官員,或者說是對大安百姓而言, 確實都不重要。


    隻是不能對外提而已,提了會有損他那位皇叔的帝王威嚴, 也容易讓人心思異動。


    直至迴到家中, 何昌逸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複, 今天無意間察覺到的真相,實在太過驚人。


    原來並非他的錯覺,他的皇叔依舊是他父親口中,也是他那日在禦花園見到的那位氣質儒雅,性格寬和仁慈的長輩。


    真正作風強勢,賞罰分明,給官吏提供優厚待遇的同時,也對官吏要求嚴格的是那位看上去存在感並不強的堂弟。


    年僅十四歲,已經執掌朝政大權,身上卻沒有絲毫的驕氣,親手給人倒茶的動作極其自然。


    態度溫和得笑著跟人說話時,仿佛是在與普通的同輩聊天般親切,不會給人帶去任何威脅與壓力。


    何昌逸當時沒有多想,如今再迴憶那段經曆時,就能發現其中的一些不起眼的細節,皇上完全是以長輩的身份問他家人情況,關心他的終身大事。


    可是太子問的卻都是民生,有合城的治安,互市後邊境環境與百姓生活發生的變化,還有他在上京途中的見聞,路過的集市是否熱鬧,百姓穿著,沿途百姓的建房風格等。


    他當時還以為是太子年少,對外界的好奇心重,才想聽他講講外麵的世界。


    如今再迴頭想想,才發現這可能是因為太子才是真正負責打理國家的那個人,所以他才會更關心各地的民生情況。


    可是就算發現了真相,不得不接受現實,何昌逸也隻能與門下省的其他同僚們一樣,對真相保持緘默,連在給家人的書信上,都沒提及半句,就當自己從不曾發現過什麽。


    唯一變化就是做事更加認真仔細,更加用心,不想再因出錯而被訓斥。


    他理解不了自家那位皇叔敢讓年幼的兒子為他執掌朝政的心態,但是何昌逸十分確定,他已顧不上在乎麵子,隻希望自己表現得不要太差勁。


    雖然真相將他打擊得不輕,可是先被沈卓打擊在前,有一再有二,接受自己不如人的事實,好像並不難。


    何殊不知道,也不在意得她另眼相看的沈卓與何昌逸,都已知道其實是她在執掌朝政的真相。


    畢竟選擇將兩人放到門下省,她就沒想過要瞞著這兩人。


    反正她已年滿十四歲,大安現在整體是呈欣欣向榮的發展趨勢,不比她還幾歲的時候,讓人知道真相,會感到匪夷所思,還會覺得不靠譜,實在有損皇權威信。


    又到將要收玉米的季節,去年的幾千粒種子,共收獲近四百斤左右的玉米。


    這四百斤玉米在今年種了一百多畝地,因為不惜人工與肥料,種得十分精心,出苗率高,長成率也高,眼看這一百來畝地,肯定能迎來大豐收,何殊的心情十分好。


    總算舍得讓人將東宮種的玉米掰下一些煮熟,打算嚐個鮮。


    新作物嚐鮮,哪怕已經種了上百畝,何殊也舍不得敞開肚子吃。


    農務司那邊分十個,東宮分八個,宮裏分十個,閣臣那邊分五個,在京中較有地位與分量的王公與勳貴們共分八個。


    加起來共掰下四十多個玉米棒子,哪怕已種了上百畝,也讓何殊頗為心痛,畢竟算下來,這四十多個玉米棒子留到老後,可以種好幾畝地。


    不過即便如此,有資格分的人,也都隻是分一小塊嚐個味的樣子。


    皇後與正寧帝、太子三人,分得稍多些,每人加起來有半根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分得少,才會顯得特別稀罕。


    哪怕正寧帝早知道這東西現在種得有百餘畝,一畝能收幾千根玉米棒子,聽說煮熟的玉米送到,還是迫不及待的起身上前想趕緊嚐個味。


    何殊也很期待,此時想吃玉米的心情,與前世對玉米的品相與味道挑挑撿撿時的心情相比,可謂是截然不同。


    兩人站在旁邊的桌子前,看著汪林打開食盒後,正寧帝親手端出盒中的一個大盤子。


    就是相較於品相極其精美的瓷盤,上麵整齊擺放著的幾小塊玉米,看起來著實有些寒酸。


    沈卓與何昌逸奉令抱著案卷被帶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皇帝與太子,還有禦前大太監汪林,三人都圍在一旁的桌子前,說笑著什麽的場景。


    見到兩人,正寧帝放下手中的盤子,笑嗬嗬的說道。


    “把東西放到案上就行,過來吧,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難得太子大方一迴,讓人掰了些玉米讓我們嚐味,你們也一起過來嚐口。”


    兩人放下手裏的案卷後,趕緊謝恩並推辭。


    “父皇說得對,算你們有口福,正好趕上,也可以嚐嚐這玉米的味道,不必推辭。”


    被指小氣的何殊也不在意,笑著拿起筷子紮在一塊玉米芯上。


    “看到了吧,隻能啃掉這外層的米粒,這芯隻能用來當柴燒,可不能吃。”


    正寧帝一邊拿起一根筷子照做,一邊笑著打趣道。


    “這玉米棒子看著挺大,但是這樣去掉芯,不就隻剩下一半了,你說的那高產量準不準呢?”


    何殊邊將另外一雙筷子遞給沈卓二人,一邊迴道。


    “正式算產量肯定要去掉芯,老了以後,它的芯會變得很輕。”


    何殊率先啃了一口,濃鬱的玉米香味頓時溢滿口腔,雖然既沒水果玉米的甜味,也糯玉米的軟糯,味道也很不錯。


    見沈卓二人都有些拘謹和遲疑,“都不必有負擔,汪大伴,你們一起吧,都嚐嚐味,這東西是粗糧,本身並不精貴,等到過兩年,就能隨便吃了。”


    已經吃了一口正寧帝不讚成的迴道。


    “這東西口感不錯啊,皇兒為何說它是粗糧?”


    何殊不好解釋它的膳食纖維成分,不宜消化等弊端,隻得簡單粗暴的迴道。


    “人家海外的觀賞植物,產量這麽高,被我們用來當食物,不是粗糧,還能是細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書假太子要當真女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黃柏山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黃柏山人並收藏穿書假太子要當真女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