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來,某些一直根深蒂固的固有觀念認知與堅持,仿佛都在這一瞬間,隨著那相繼落下的一縷縷長頭發,被連根拔起。


    有些人從中感覺到的是仿佛掙脫某種枷鎖的輕鬆,對未來的希望,有些人感受到的卻是恐慌,對這種改變將會帶來的未知的恐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就這樣, 滿殿大臣的哭嚎聲中,一家三口配合著完成了這次剪發,剪完最後一縷時,正寧帝感到自己竟然有種脫力之感。


    可是看到何殊現在模樣, 竟然有種清爽利落, 與她氣質更相配的感覺, 心中的那點傷感瞬間不翼而飛。


    而皇後仰頭看著現在的何殊,竟然莫名生出一種自己仿佛真生了個兒子的錯覺,此前她也容易生出這種錯覺。


    在何殊操心照顧他們一大家子, 麵對她所表現出的負責和擔當,或是遇到什麽難事時候, 因為何殊一直以來留給她感覺, 就是不是兒子勝似兒子。


    像這般因為何殊的外貌,而生出她像是個兒子的錯覺,還是第一次。


    哪怕何殊那比大多數男子都高的個子,再配合她那身英姿勃發的俊朗氣質, 比許多男子還像真男兒。


    現在想來, 應該是頭發的原因,此前的一頭長發, 難免將她襯得有些柔和,如今這頭不怎麽齊整的短發,給她更增許多英氣,還真應了她此前說的那番自吹的玩笑話。


    受對前世在電視中看到的那種女扮男裝的主角, 總因長發突然散下而被識破真身的經典名場麵影響,何殊在頭發散下時, 有意背對著殿中眾臣。


    直到此刻頭發剪完, 她習慣性地伸手插入頭發往後捊了一把, 感受了一下那個久違的長度,即便發現比她說的長度要更長點,有些類似那種短碎發,何殊心中也頗為滿意。


    即便皇後與正寧帝都不懂什麽發型,隻知按照她提前教過的方式,一個梳,一個斜著剪,不可能剪得出什麽像樣的發型,她也隻能認了。


    轉身看向殿內眾大臣,何殊再抬手撩了下自己新出爐的短發,神情嚴肅地開口道。


    “諸位大人實在不必為孤剪發一事感到介懷,父皇與母後也是為人父母者,深知何謂孝,何謂不孝,盡孝方式有很多種,孤此番遵照父皇的旨意剪發,就是孤的孝行。”


    看著剪掉長發後,給人的印象瞬間變了許多,尤其是那一撩短發的灑脫動作,以及氣勢驟然變得有些強大的太子,殿中眾臣的心情都有些複雜,還是杜樂賢率先出聲道。


    “不管是陛下與皇後娘娘一心為民的大義之舉,還是太子的孝行,都令臣等萬分欽佩,微臣懇請陛下允臣在此剪發。”


    受水師將士的影響,杜樂賢的頭發本就留得不算長,說完,他直接摘下自己的官帽,散開頭發。


    繼他之後,又有許多位大臣紛紛表態,求皇上降恩,允他們在此剪發。


    見這一切正如太子所料,算是不枉他們這番的謀劃,正寧帝滿意地應下,直接召來篦頭房的所有宮女與內侍,上殿為諸位大人當眾剪頭發。


    這些宮女與內侍不敢為太子剪,但是現在奉旨為這些大人們剪頭發,心中毫無負擔與壓力,剪起來十分幹脆利落。


    有些隻為得皇上青眼,才附從的大臣還沒來得及感到傷感,就發現自己的頭發已被剪了下來,那心情,實在複雜至極。


    這場延期的早朝結束後,朝堂上發生的這些事,也迅速被傳了出去,頓時在京中引起軒然大波。


    畢竟皇上與皇後在朝堂上親自動手,當眾將太子的頭發剪得隻餘不到一指長,實在是個讓人前所未聞稀奇事,還有相當一批大臣也在現場剪發的事,也讓人津津樂道。


    皇上之所以會有此舉,是因考慮到百姓們的健康與衛生狀況,想勸百姓在清潔打理長發不便的情況下,可以摒棄舊俗,盡量不要再留長發的聖意,也隨之傳了出來。


    皇上與皇後為了百姓,親自剪掉太子頭發的舉動,也因此而變得格外讓百姓們感到震撼與感動,爭相傳頌二人的賢德。


    短時間內,就有許多人選擇自己動手剪掉頭發,民間當父母的效仿皇上與皇後,親自為兒子剪掉長發者,更是多不勝數。


    收到這些反饋,正寧帝對此頗為欣慰。


    “好在這些都如皇兒所料,你被剪掉的那些頭發沒有浪費,這上行下效的效果實在顯著。”


    在何殊看來,這個效果好到讓她感到有些意外,畢竟在她前世所熟知的曆史上,她所在的國家經曆過兩次剃頭、剪發事件,次次都有許多人為堅持留發而付出生命代價。


    不過想想這次是在和平環境中,由在百姓心中享有崇高威望的皇帝,與在百姓之中素有賢名的皇後親自出麵,要求她這個太子帶頭剪發,會有遠超預期的效果,好像也很正常。


    “所以兒臣常說,身為上位者,一定要尤其注重自己的言行,因為稍有不慎,就會給下邊人留下錯誤的示範,從而埋下禍根,造成損失慘重的影響,也正因父皇這些年一直做得很好,才能在百姓心中樹立起威望,讓他們願意相信您,遵循您的聖意。”


    這番話讓正寧感到驕傲的同時,心中也充滿了更多的責任感。


    “嗯,還是皇兒說得對,這些老百姓確實值得更好的對待。”


    與此同時,已經剪掉長發的何昌逸正一臉稀奇地摸著自己的短發,難掩激動與興奮地問道。


    “聽說太子剪掉頭發後,英氣逼人,俊美得讓人不敢直視,你們看我如何?”


    有一說一,何昌逸的相貌絕對夠出色,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讓四公主一眼相中。


    不過此刻聽到他拿太子的相貌當參考,都曾見過太子真容的三人極為默契的保持沉默,即便是與太子隻有兩麵之緣的左書意,也不敢背著良心給自家表哥捧場。


    但是看到連他表嫂都不給麵子,左書意隻好硬著頭皮誇讚道。r


    “表哥這頭發剪短後,也多了幾分英氣,看著十分清爽利落,挺好的。”


    何昌逸本來隻是隨口那麽一說,並沒有真與太子比相貌的想法,但是此刻看到這幾人的反應,尤其是他妻子都不給麵子,這心中就難免有些不服氣了。


    “我承認,太子殿下的相貌確實比我更出色一些,可我們畢竟是堂兄弟,這差距也沒大到不堪相提並論的地步吧。”


    孟青竹十分坦誠地迴道,“夫君可能對天人之姿存在什麽誤解,單論五官相貌,你與太子尚能勉強相提並論,可你們二人看起來,確實存在不小的差距。”


    自幼在淩山書院長大,再加上她爹的身份,孟青竹見過的青年才俊,可謂是不計其數,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才貌俱佳,盛名在外之士。


    聽到妻子的大實話,再想想自己曾見過的太子,何昌逸也不得不承認,雖然他與太子在五官長相上甚至存在些許相似的地方,但論風姿氣度,他確實多有不及。


    “好吧,我也承認,事實確實如此,你們要不要也去試試?這頭發一剪,感覺輕鬆了許多。”


    去定海水師大營兩次,對於水師將士剪頭發的事,何昌逸當然不陌生,知道他們是因海上生活不便而剪發。


    隻是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別人能剪,自己也能剪的事,直到宮裏傳出皇上與皇後親自為太子剪發的消息後,他才意識到這點,所以他也在第一時間就把自己的頭發給剪了。


    剛下值迴來的左書意道,“我也要剪,不過聽說這剪法與留長短,都可以有講究,我要先看看別人都是怎麽剪的後,再選個合適的剪法。”


    他對自己的長相很有自知之明,雖然也還不錯,但是與他表哥的長相差距有點大,沒辦法做到不管剪成什麽樣,對儀容的影響都不大。


    “我也打算剪,不過可能會比相公的頭發要留長些,素月姐呢?”


    想到自己的經曆,沈素月甚至有種迫不及待地想要剪掉這一頭長發的衝動,若非博安女學的及時出現,她現在肯定早已絞了頭發去當姑子。


    而她的那位生身之父,肯定會對這種無端剪發之舉深惡痛絕,將此視為大不孝之舉,可她現在已經絲毫不在乎,對於昔日的家庭,她唯一有所眷念的隻有她母親。


    “我肯定也要剪,聖意是鼓勵民間百姓剪發,這百姓肯定不分男女,我們女子當然不能落於人後。”


    雖然知道剪了頭發後,不能再戴那些精致漂亮的首飾,兩人也毫不猶豫。


    何昌逸在當天晚上就將剪發一事寫成信,與他和妻子抄錄的兩本書放在一起,寄給文山府的沈卓。


    他們夫妻的外放安排已經確定,也在首批通過國子監培訓與考核的官員之列,外放在距離京城不遠不近的河遠府,何昌逸任六品通判,孟青竹是從七品的經曆。


    夫妻二人剛入仕三年,就已雙雙晉了兩級,兩人都知道這裏麵既有外放升官階的原因,也有上麵的提拔照顧之意。


    所以縱然赴任時間尚充足,夫妻二人也沒打算在京中多逗留,而是打算提前去河遠府了解一下那邊的環境情況。


    而且他們已經說服孟大儒夫妻隨他們同行,兩位老人年邁,也不宜趕路,倒不如提前出發,在路上走慢些。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收到何昌逸的信時, 沈卓剛從種植草莓的那些農戶家地裏巡視迴來,在伍少傑等司農官員的幫助與努力下,文山府的農戶種植的草莓生長情況極佳,現已成功進入花期。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非常關鍵, 能否順利掛果並成熟, 收獲品相漂亮的草莓, 就在此一舉,不僅沈卓這個種植項目發起人特別重視,文山府上下的官吏與百姓們也都一直在關注。


    大家都很希望文山府能成功種出文山草莓, 這可是目前隻有宮裏,與皇家農莊中才有稀罕水果, 若能在文山種植成功, 不僅能為文府的百姓與衙門增收,也是他們這些人的政績。


    即便最大的功勞肯定在沈卓與司農官們身上,可是他們也都能跟著喝口湯,以朝廷現行的賞罰製度, 這口湯絕對是真材實料的那種。


    “大人, 是何大人寄來的信和包裹,這包裹裏麵裝得好像是書?”


    接過曹良平遞過來的信與包裹, 沈卓笑著道。


    “算起來,這次有一個多月沒有收到昌逸兄的信了吧?”


    身為文山府的通判,沈卓的工作很繁忙,總覺得時間不夠用, 時間也仿佛過得特別快,所以他才對自己的印象有些不大確定。


    曹良平十分肯定地迴道, “是的, 已經有一個月零七天了, 比以往間隔的時間都長。”


    長到讓他在私下裏忍不住嘀咕,是不是二位大人之間生了嫌隙,才會疏遠,畢竟兩人此前一直保持一個月兩三封信的通信頻率。


    沈卓拆信的同時,順口迴了句,“昌逸兄即將赴外任,按照朝廷的新規,需要進行為期至少一個月的封閉培訓,看來昌逸兄這是順利通過考核了啊。”


    順利通過考核了,才能在培訓結束後,盡快給他寫信。


    原以為信中寫的主要內容,可能是對方在國子監的培訓內容與感悟,但是看到信後,沈卓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國子監培訓的內容,除了體力勞動部分,剩下的,人家都已經直接給寄過來了,就那兩本書手抄書中的內容。


    何昌逸在信中大書特書的事,是皇上與皇後在朝堂上當為太子剪頭發的事,不吝言辭的仔細描述當時的場景,很容易讓不知道的人誤以為他就在現場。


    而事實上,對方也就是聽了些坊間傳聞而已,看得沈卓忍不住失笑。


    不過他也不難從中看出何昌逸對此事的推崇,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對方也在聽說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將自己的頭發給剪了。


    除此之外,信中還提到杜樂賢離任臨海知府,直接官升兩級,被任命為水師獻給朝廷的安寧島道台一事。


    無論是水師,還是那遠在外海的安寧島,都是沈卓在自己的夢中從不曾出現的存在,所以他對那些都不了解。


    但他知道,那位從組建水師起,就已表現出他的高瞻遠矚。


    從他送瑞王等人出海,並在海外島國開創一番基業的胸襟上,能夠看出那位原本對海外那些島國沒有野心。


    可是現在大安卻直接多了一座島,而且朝廷還派出大批官吏與工匠,並遷民過去建設那座島,應當代表著那位對海外的布局計劃,已經有所變化。


    不過沈卓隨後就將這些下意識的分析放到一邊,那些都是不僅關係到大安接下來的發展,還關係到大安未來的大計。


    他現在隻是一個六品小官,離那些差距太大,心中有個概念就好,多想無益。


    看完信中內容後,沈卓才打開包裹,取出裏麵擺放著的兩本書,隻看到兩本書封麵上的字,他就能一眼認出兩本書一本出自何昌逸,一本是由孟青竹所抄寫。


    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若是在從前,女子的手稿斷沒有就這麽被送人的操作,可是現在,不管是送的人,還是收的人,好像都不覺得此舉有何不妥。


    曾經讓人時時忌諱的男女大防,仿佛在不經意間,就已變得威力大減。


    這次的剪發事件也是如此,過去與孝行直接相關聯的留發之舉,因皇上一家三口的操作,瞬間失去過去在百姓心中的重要意義。


    這些看似都有其出現原因與背景的改變,卻讓沈卓從中隱約看出一些深意,總覺得這一切仿佛都是在為更大的改變做鋪墊。


    不過隨著沈卓翻開書,這些想法再次被他拋之腦後,全神貫注地投入書中內容上。


    等到曹良平將飯菜端過來時,看到的正是坐在桌前連坐姿都沒換一下得沈卓。


    “大人,小的已將飯菜擺好了,該吃飯了……大人?”


    被對方提高的聲音叫迴神後,沈卓下意識抬手揉了下額頭,隻是眼睛仍跟粘在書上似的,隨口迴答道。


    “先放在那裏吧,我稍後就過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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