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樂蕙就有些無趣的撇撇嘴。


    晚上盛夫人帶著大孫女盛樂芸住,等眾人都退下去,盛夫人悄聲問盛樂芸:“芸姐兒,你一向是個穩重的孩子,怎麽說晚兒姑娘的玉葫蘆墜兒,是你爹爹的東西?”


    雖然表麵上讓孩子們不要瞎說,盛夫人心中卻信了。盛修頤的長女盛樂芸才九歲,卻是跟盛修頤一樣,自小的老成穩重,她不會無憑無據說這樣的話。


    第060節玉葫蘆(2)


    盛樂芸正自懊惱說錯了話,不該在堂妹麵前多言,被堂妹囔了出來,又被祖母說了含蓄說了一頓,怪沒意思的。見祖母又問,她心中已經有了警惕,笑道:“祖母,不過是瞧著模樣相似。我以後再也不多嘴多舌了。”


    盛夫人知她誤會,就笑盈盈把她摟住懷裏,道:“祖母沒有怪罪芸姐兒,不過是想弄清個緣由。就咱們兩個人,說些私話不妨事的。你說給祖母聽聽緣故:你是如何看得出薛家晚兒姑娘身上的墜兒,是你爹爹之物的?”


    到底是九歲的小姑娘,再謹慎小心也是有限,天性使然的好奇和探究欲,令她有幾分天真爛漫。


    她看著祖母殷切的目光,心頭微熱,話就不再隱藏著,道:“去歲十月底,我帶著鈺哥兒在陶姨娘處玩耍,就見陶媽媽從外頭捧了個做工精細檀木匣子進來,裏麵裝著個通體透明的青綠色玉葫蘆墜兒,說‘姨娘要的玉葫蘆,多寶齋的人連夜趕工做出來。’


    鈺哥兒問是不是給他配那件紫羅色直裰用的,陶姨娘就笑著說,是給爹爹冬月初一生辰的禮物。鈺哥兒吵著要瞧,我也在一旁瞧了一回。第二日去我姨娘那裏,她正在做穗子,櫻紅的盤螭穗子活靈活現的。


    我瞧著有趣,問姨娘給誰的穗子,這樣費工夫?姨娘說,她和陶姨娘準備給爹爹送件生辰禮。又說是陶姨娘的意思,照南邊的規矩,男子逢二十八生辰,需一個玉葫蘆墜兒掛著,配上鮮紅的穗子,寓意多福平順,官運亨通。爹爹去年冬月初一正好是二十八歲整……”


    陶姨娘是盛修頤的庶子盛樂鈺的生母。


    自從陳氏暴斃,盛修頤房裏的事,大部分都是陶姨娘管著。


    陶姨娘原本是盛家二少奶奶葛氏的姨母庶妹。雖是小戶人家的庶女,卻生的伶俐乖巧,行事大方得體,比起那些大戶閨秀還要強幾分。又會在盛夫人麵前殷勤討巧,盛夫人很喜歡她。


    陶姨娘生了庶子盛樂鈺,為盛家添了男丁,算是對盛家大功一件。因為盛家一直人丁不旺。


    盛家二少爺房裏三位姨娘,一直無出;二奶奶生了嫡女盛樂蕙以後,也一直不見動靜;三少爺尚未娶親。孫兒對於人口稀薄的盛家而已,特別珍貴。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盛夫人都一樣的疼愛。


    因為陶姨娘生了庶子,又是極有見識的,盛夫人原打算今年開春做主,抬了她為盛修頤的繼室。可去年臘月就遇到與薛家結親之事,後又定了盛修頤娶薛氏女,抬貴妾為繼室的念頭隻得作罷。


    盛樂芸口中的“我姨娘”,是她的生母邵氏,閨名叫紫檀,是盛修頤從小貼身服侍的丫鬟。原配陳氏進門後,讓邵氏做了通房,生了盛樂芸後,就抬了姨娘。


    邵氏服侍盛修頤盡心盡力,忠心耿耿,在府裏年月又久,性子溫順敦厚,從來不惹是生非,盛夫人也喜歡她。


    因為盛夫人喜歡盛修頤房中的這兩位姨娘,從來不拘著孩子們跟這兩位姨娘來往。


    盛樂芸更是人前人後不喊邵姨娘的姓,隻稱呼“我姨娘”。


    聽著這麽個緣故,盛夫人也想了起來,她去年的時候的確記得盛修頤腰封上墜著個玉葫蘆墜兒,很是好看,還問他哪裏得來的。盛修頤當時隻是笑了笑,說別人給的,就沒有細說。


    盛夫人還以為很隱晦,不能說。不過是個頑意兒,盛夫人也沒深究。


    後來也一直見他戴在身邊的。


    再後來,就是臘月中旬,盛夫人嫁在安徽安慶府的大姐突然歿了,盛修頤去吊喪。回來時遇著大風雪,原打算除夕夜趕到家的,結果拖延到正月初八才到家。到家第二天就被賜婚,所以盛夫人記得很清楚這個日子。


    回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戴過。


    盛夫人以為是不喜歡了,就擱置不要的。


    如今聽盛樂芸的口氣,倒好像是送人了……


    “芸姐兒,你瞧得真切嗎?薛府那位晚兒姑娘身上的玉葫蘆,就是你兩位姨娘送你爹爹的?”盛夫人心中一滯,眼神嚴肅望著盛樂芸。


    盛樂芸肯定的頷首:“我姨娘做的穗子,正麵瞧著是盤螭,倘若反過來,又是個蝙蝠模樣,是她自己捉摸出來的,旁人都不會。薛府晚兒姑娘腰封上的那個墜兒,我仔細瞧了三遍,的確姨娘們送爹爹的無疑。”


    盛夫人的眉頭不免蹙了蹙。


    “……陶姨娘問爹爹,那個玉葫蘆墜兒哪裏去了,爹爹說丟了。陶姨娘不信,跟我姨娘抱怨說,爹爹把她們做的東西不放在心上,定是隨手賞了哪個小廝。當時我和鈺哥兒就在一旁,都聽到了。”盛樂芸怕祖母不相信,又補充道。


    盛夫人沉吟一瞬,笑道:“芸姐兒,這事你不要再和旁人說起,隻你和祖母知曉,連陶姨娘和你姨娘都不要告訴。”


    盛樂芸連忙點頭道:“把姨娘們送的生辰禮物給了旁人,姨娘們心裏不痛快,要埋怨爹爹的。晚兒姑娘又不是咱們家的人,爹爹不應該把私自送貼身的東西給她。祖母,芸姐兒明白,說出去對爹爹和晚兒姑娘都不好,將來母親進門了,也不高興的。芸姐兒隻跟您說。倘若旁人再問,我就說看差了。”


    盛夫人見她如此懂事,欣慰頷首:“對對芸姐兒是最乖的孩子”


    說的盛樂芸臉頰羞赧。


    第二日卯正一刻,盛夫人才起來。


    卻聽到外麵人聲嘈雜,叫了貼身的康媽媽去瞧。康媽媽出去看了看,笑道:“是薛府的人在準備下山。說師傅們說,薛老夫人領著薛家眾人寅初就起來拜了菩薩,上了功德,現在已起身回程,快到寺門口。”


    盛夫人微訝:“怎麽走得這樣急?”


    康媽媽就抿唇笑道:“咱們家娘娘又懷了龍種,薛老夫人聽了,心中不自在,廟裏也住不踏實吧?”


    盛夫人淡淡笑了笑,卻眉頭微蹙。薛老夫人可不是這等沉不住氣的,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才這樣急匆匆下山。


    正想說,世子爺盛修頤過來請安,向盛夫人道:“寅正三弟就下山去了,讓我跟娘說聲,他不來辭行,免得打擾娘。”


    盛夫人沒有怪罪,說了句差事要緊,又對盛修頤道:“薛府的人正在下山,你去辭辭吧。”


    “辭過了。”盛修頤平淡說道,“薛家說走得急,不敢打攪我們休息,隻跟我們家管事說了聲辭別。”


    盛夫人就轉頤望著大兒子,讓康媽媽先出去,她和世子爺有話說。


    康媽媽領著大小姐盛樂芸給世子爺行了禮,就先去了飯廳的廂房吃飯,屋裏隻留下盛夫人和盛修頤。


    “你知道不知道,薛府的人為何走得如此匆忙?”盛夫人問盛修頤道,目光裏帶了三分探究。


    盛修頤就想起昨晚那故意在他麵前下山的元昌帝,和丟在銀杏樹下的岫岩玉玉佩,心中隱約明白。可他房裏的事,不想讓母親跟著操心;朝中之事,也不想母親憂愁,就道:“薛家的人原本就是定了今日下山的。聽聞山裏夜風大,他們家來的女眷多,好幾個染了風寒,才提早幾個時辰下山。”


    盛修頤不由想起昨晚遇到的元昌帝等人。


    倘若不是故意,元昌帝身邊的二品帶刀侍衛早就告訴了元昌帝,盛修頤在此處,元昌帝大可以避開盛氏兄弟。可是他依舊當著盛修頤的麵,從小徑下山;還有薛東瑗的玉佩,倘若不是故意讓盛家知曉,他不會讓盛三爺看到他畫的圖,也不會讓盛三爺看到那塊珍稀的岫岩玉。


    急匆匆上山把玉佩還給薛東瑗,是想讓她出嫁時帶到盛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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