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中有人低聲交頭接耳,滿殿頓時嘈嘈切切起來。


    薛老侯爺看著盛修頤的背影,表情多了幾分深邃與慎重,還有些許的滿意。


    好半晌,元昌帝才重重咳嗽。


    滿殿頓時靜謐無聲。


    “既這樣,賞賜盛郎中黃金八百兩,良田三千畝吧。”元昌帝好似很為難的樣子,語氣裏卻有幾分輕快。


    用八百兩黃金和三千畝良田,就換了盛修頤的三品兵部侍郎,盛昌侯氣得想吐血。


    盛修頤謝恩,退了下去。


    盛昌侯的臉色已經鐵青。


    接著就議如何處置蕭太傅。


    主張滅族的人占了大部分。


    滿朝的大臣不曾投靠蕭太傅的,都被蕭太傅整治過,對他恨之入骨;投靠蕭太傅、又被元昌帝恩澤既往不咎的,恨不能跟蕭太傅劃清界限。


    所以都主張滅蕭氏九族。


    盛昌侯亦覺得應該滅了蕭氏滿門,這樣他就可以不用娶一個蕭氏的兒媳婦進門了。


    最後,元昌帝還是問一直沉默的薛太師薛鎮顯。


    薛老侯爺步履沉穩,上前一步道:“陛下,蕭氏盤桓朝野十幾年,不管是願意依附還是被迫投靠,總牽扯著朝中各方勢力。一念之差禍亂庭掖,亦是他個人的冤孽。且他在朝用功有過,自當功過護抵。不如淩遲處死蕭衍飛,奪其爵,沒收其家產,蕭氏子嗣五代不得入朝為官、不得進學,逐出京師。既恩典了蕭衍飛,亦恩典其依附者,既往不咎吧。”


    倘若滅了蕭太傅九族,他曾經的黨羽自然亦要重罰,才能服眾。


    就像薛老侯爺所言,他盤桓朝野十幾年,不管是自願還是懾其淫威者,舉不勝數。倘若真的要處罰,不說皇帝失言,亦會朝野動蕩。


    薛老侯爺的話,中了很多大臣的心思。


    隻是他們不敢言,怕陛下以為是替蕭氏說情,牽連自身。


    元昌帝對這個處置方法雖不甘心,可想著滿朝文武的確像薛老侯爺所言,跟蕭氏皆有瓜葛。他總不能處置了滿朝的人。


    這樣,會政局不穩的。


    最後,就定了薛老侯爺的處置法子。


    蕭衍飛被淩遲處死,沒其家產,其嫡妻、嫡子、嫡女流放千裏,庶子庶女逐出京師,五代不得入朝為官、不得進學。


    眾人皆鬆了口氣。


    這場浩劫終於過去了吧?


    下朝後,盛昌侯怒視了一眼盛修頤,快步走了出去。


    盛修頤和盛修沐隻得跟上去。


    盛修沐有些擔憂看了眼盛修頤。


    “天和……”薛老侯爺在身後喊盛修頤。


    盛修頤停住腳步,回頭就見薛老侯爺和薛家世子爺薛子侑笑盈盈走了過來。


    他忙上前行禮,尚未說話,就見婁友德跑得氣喘籲籲,喊了薛老侯爺和薛子侑、盛昌侯、盛修沐和盛修頤等人,笑道:“陛下請您幾位禦書房說話。”


    第129節明珠遺海(粉紅120+)


    幾個人都停住腳步,彼此對視一眼,心裏猜測元昌帝讓他們留下是什麽緣故。


    “有勞公公。”盛昌侯和鎮顯侯都紛紛道謝。


    在婁友德的帶領下,眾人進了禦書房。


    元昌帝褪了龍袍,換了平常的繡雙龍錦袍,正在伏案批閱奏折。見薛老侯爺和薛子侑、盛昌侯父子三人進來,元昌帝微微頷首,讓太監給他們賜座。


    幾個人坐下,元昌帝指了指禦書案上厚厚一摞奏折,讓太監拿給盛昌侯和鎮顯侯看。


    兩位侯爺翻開瞧來,皆是皇後頭七過後,眾大臣參議立後和立儲之事。


    元昌帝站起身,對薛家和盛家的幾個人笑道:“這隻是很少的一部分,還有大批的奏折,皆是上書早日立儲立後,早固國本。薛太師和盛太傅皆是朕的肱骨大臣,朕想聽聽你們對立儲、立後的看法。”


    盛家三爺盛修沐忍不住心裏想,真夠為難人的,薛家肯定想立二皇子為儲,薛貴妃娘娘為後;盛家自然是想立三皇子為皇儲,盛貴妃娘娘為後。皇上明知兩家的心思,還故意如此問。


    這怎麽回答?


    兩位侯爺也半晌不語,都在猜測元昌帝的用意,生怕說錯了惹惱了皇帝。


    “薛太師,您說呢?”元昌帝突然開口問。


    薛老侯爺笑了笑,道:“陛下,老臣不過是太師閑職,倘若聖恩眷顧,早已致仕歸隱。朝中大事,老臣豈敢胡亂圈點?盛太傅年富力強,是國之棟梁,老臣想聽聽盛太傅的看法。”


    倚老賣老,把問題踢到盛昌侯這裏。


    盛昌侯心裏恨薛老侯爺的狡猾,也道:“薛太師過謙。您是三朝元勳,比我等有見識。我等皆洗耳聽薛太師的高見。”


    相互推諉。


    薛老侯爺哈哈笑起來:“什麽三朝元勳。老骨頭一把。不過是聖恩盛隆,才積年賴居朝堂。未來咱們聖朝,要靠盛太傅中流砥柱。您但說無妨。”


    元昌帝看出了這兩位老狐狸在相互推卸。便知道問不出所以然,嗬嗬笑起來,打斷了兩位侯爺的對弈:“今日留下幾位。亦並不是為了此事。天和得勝回朝,朕備了家宴款待,想請薛太師陪同。”


    說罷,轉臉問盛修頤,“天和還沒有見過四皇子吧?”


    盛修頤去西北,是盛昌侯和鎮顯侯共同保舉的。如今宮裏設宴為他接風,請鎮顯侯和鎮顯侯世子爺作陪,也是情理之中的。


    況且兩家都是皇親。


    盛修頤連忙起身,恭敬道:“臣恭喜陛下喜得龍子,臣尚未見過四皇子。”


    元昌帝笑起來。起身帶著他們去熙寧宮入宴。


    又吩咐婁友德:“去把四皇子抱來,給國舅爺瞧瞧。 ”


    婁友德道是。


    幾個人跟著元昌帝,去了禦書房西南角的熙寧宮用膳。


    那裏早已備了珍饈肴饌,瓊漿美醪。


    元昌帝居首席,依次是鎮顯侯、盛昌侯、沐恩伯盛修沐、薛子侑、盛修頤。坐定後。便有內侍進來服侍用膳。


    四周垂著湘竹簾幕,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樂工輕坐在簾幕後。片刻便有悠揚絲竹聲入耳。


    酒過幾巡,元昌帝似有醉意。


    內侍抱了四皇子來。


    盛修頤上前給繈褓裏的四皇子行禮,誇他麵相富貴。


    元昌帝見盛修頤絲毫沒有年輕人的傲氣,言行謹慎小心。甚至有些膽小。他真的難以置信盛修頤可以收服西北大營的那群大老粗。


    可當著盛昌侯和鎮顯侯的麵,元昌帝又不好質疑功臣。


    內侍抱著四皇子,鎮顯侯和盛昌侯亦紛紛上前行禮。


    一圈下來,內侍又把四皇子抱了下去。


    元昌帝看了眼坐在下首的盛文暉和盛修頤,將酒樽擱在案幾上,笑著問道:“朕聽聞柔嘉身懷六甲,小公子尚未出世嗎?”


    東瑗是禦賜的柔嘉郡主,是同元昌帝的姊妹。所以他問起柔嘉,語氣很隨意,好似兄長對妹妹的關心。


    盛修頤走的時候,東瑗隻是猜測有了身孕,並未確診。


    看來是懷了身子。


    他拿著銀飾象牙著的手微微緊了緊,瞬間又鬆開。


    而在場的其他人都心裏一咯噔,怎麽好好問起東瑗?元昌帝對東瑗的心思,甚至被東瑗刺傷一次,旁人可能不知道,盛昌侯和鎮顯侯、薛子侑、盛修頤、盛修沐心裏卻是一清二楚的。


    盛昌侯心裏起了些許戒備,卻不敢不答:“回陛下,太醫說郡主是這幾日臨盆的日子。不過孩子尚未出世。”


    元昌帝的表情就微微頓了頓。


    眾人皆看得清楚。


    薛老侯爺心頭湧起些許的不安來。


    薛老夫人說過,元昌帝一生沒有吃過太多的虧。太後進宮八年才得了太子,先皇百般寵愛。倘若說讓他不得如願的,就是太後和蕭太傅。


    蕭太傅尚未除去,太後就瘋了。


    而今蕭太傅亦定罪。


    那麽近來讓他求而不得的,隻有薛氏東瑗了。


    “朕……”元昌帝倏然站起身,身子有些晃,好似醉了般,婁友德忙攙扶著他。


    元昌帝推開他的手,道:“朕沒醉。”然後他搖搖晃晃般站立著,高聲道,“朕作踐六年,如今江山方才安定,竊國惡賊才除。這些年,朕的江山大權旁落,以致黎民百姓受苦。此乃為君不義。”


    然後他緩步下了高階,背著手,身子依舊微晃。


    禦前侍衛小心跟在他身後。


    他繼續道:“太後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才有了朕。如今內亂使除,太後卻重病。神誌不清,而朕束手無策。此乃為子不孝。”


    “皇後崩,尚未出服,蕭家就家破人亡。雖是國法難容蕭家,終歸是朕愧對結發愛妻。此乃為夫不仁。”


    元昌帝一邊走,一邊慢慢道來。


    他好似在敘述自己的幾大罪狀。


    最後,他站在盛修頤麵前。頓了半晌,才道:“……明珠遺海,此乃為父不慈。”


    這句話出口。在場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饒是再老練沉穩,喜怒不顯於色,鎮顯侯爺也變了臉。


    明珠遺海…….


    為父不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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