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怕老夫人累著,上前抱了過來,笑道:“老祖宗賞我瞧一回。”


    老夫人就把孩子順勢給了她。


    世子夫人抱著,薛家眾人都上來瞧,東瑗的繼母楊氏和薛東琳也瞧了一回,紛紛說些吉利的話,誇孩子長得好,麵相好。


    約莫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盛家二房、三房的兩位嬸嬸帶著媳婦也來了。


    到了吉時,替東瑗接生的穩婆開始給孩子行洗三禮。


    先上香,穩婆拜了供奉的元宵娘娘等眾位娘娘,丫鬟們就把盛著蒲艾水的銅盆放在東次間的炕上,穩婆就從乳娘手裏抱了孩子。


    銅盆裏除了盛著蒲艾水,還放了一塊金磚。這是等會兒給孩子洗三時孩子坐的,叫做“坐磚”。


    這並不是京都的規矩,所以世子夫人問盛夫人這是何意。


    “我們徽州,磚和官是一樣的念法。”盛夫人笑著,“坐磚不過是取個吉利,將來孩子好做官”


    眾人恍然,原來在徽州話裏,坐磚和做官是一個音兒。


    除了這一樣,其他的規矩都和盛京的規矩差不多。


    穩婆抱著孩子,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就端著銅盆,捧到眾位近親麵前,讓大家添盆。


    先是捧到薛老夫人麵前,老夫人就添了一對小孩子用的金手鐲,赤金黃燦燦的,至少有八分,穩婆臉上不由露出笑意。


    這些東西,回頭都是給穩婆的。


    老夫人先添了,盛夫人才添。


    她擱了一個八分金珠子,一個八分銀珠子,又是兩個八分的銀錁子。隻為了不越過薛老夫人的禮。


    薛家的人就微微一愣。在京都的規矩裏,不管是送什麽東西,都不會添四樣。四這個數不吉利的。


    盛夫人看到眾人的目光,就笑道:“誠哥兒是咱們徽州的子孫,我還是想著照老家的規矩。我們老家逢喜事都添四,取意四季平安如意。”


    眾人都笑,說應該照老家的規矩。


    世子夫人挑了挑眉,擱了一塊金鎖,同樣的黃燦燦,至少有一兩重。


    穩婆臉上的笑越發濃了。


    然後是東瑗的繼母楊氏,她亦添了金鎖,雖比世子夫人的小些,也有七八分重。


    後麵的人就不好越過姥姥的禮,都一一添了。


    穩婆拿著棒槌攪了銅盆的水,說了吉利話,就把孩子放在水裏,讓他坐在金磚上。


    孩子碰到涼水,應該哭一哭,謂之響盆。


    盛樂誠卻很無辜的睜著眼睛,任由穩婆替他洗著。


    薛東琳低笑,跟五夫人楊氏耳語:“這孩子是個傻的,都不曉得哭”


    盛樂誠出生三天來,隻有餓了才會哭幾聲,喂了奶立馬就不哭了。


    五夫人也撲哧一聲低笑。


    世子夫人正好在她們母女前麵,就猛然回頭看了她們一眼,表情雖不說嚴厲,卻也沒有笑。


    薛東琳撇過臉去,五夫人也隻當沒有看見,世子夫人心裏很無奈,回了頭。


    穩婆一邊替盛樂誠洗著,一邊念著吉利詞。當她念叨“洗洗溝,做知州”的時候,盛樂誠倏然咧嘴,露出一個無聲的笑。


    他剛剛出生,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笑容很短暫,很快就過去了。他的手卻無力的揮了揮,想拍水玩兒。


    他好像很喜歡水。


    盛夫人歡喜得不行,哎喲低聲念佛。


    薛老夫人卻沒有盛夫人那麽樂觀。她覺得這孩子不愛哭,可能不夠聰慧,並不是好事。從小愛哭的孩子,長大了會聰明機靈;小時不愛哭的,長得了忠厚有餘,聰穎不足。


    最後在穩婆說著各自吉利話中,孩子的洗三朝完成了。


    把他從水裏抱出來,他撇撇嘴,哇的一聲哭了。


    卻把眾人逗笑了。


    穩婆一邊幫他更衣,他哭得滿麵是淚,盛夫人心疼不已。穿好了,盛夫人抱了過來,忙叫乳娘喂奶,盛樂誠這才不哭。


    盛夫人笑著對薛家眾人道:“我們徽州是水鄉,這孩子天生就是徽州的子孫啊我們家侯爺從前在家鄉,是鳧水的好手呢”


    眾人就陪著笑。


    東瑗在裏間聽到孩子最後哭聲,心就提了上來。


    乳娘喂了奶,孩子又不哭了,她才安心些許。


    前頭丫鬟來稟,說搭了戲台,請諸位夫人奶奶聽戲。


    盛夫人就請了薛家眾人和二房三房的妯娌、侄兒媳婦去聽戲。


    屋子裏的喧鬧頓時靜了下來。


    羅媽媽和薔薇進了內室,把剛剛洗三禮時發生的事都說給東瑗聽。說到盛樂誠離開水就大哭時,東瑗也哭笑不得:“這麽小的孩子,喜歡水?”


    羅媽媽也笑:“可不是夫人可高興了,說老家是徽州的,那是水鄉,三少爺天生就是徽州的子孫呢還說,侯爺也喜歡水,三少爺像祖父呢”


    東瑗忍不住笑,她的婆婆真會胡亂聯係。


    說著話兒,東瑗就有些困了。


    她睡了一會兒醒來,羅媽媽依舊陪著她。


    薔薇卻進來說:“奶奶,您醒了?老夫人身邊的寶巾姐姐來了,讓您醒了告訴一聲,她去回了老夫人。老夫人想著和您說說話兒。”


    東瑗道好。


    薔薇就出去告訴了寶巾,說東瑗醒了。


    第137節尋珠(1)粉紅240+


    第137節尋珠(1)粉紅240+


    過了須臾,盛夫人親自送薛老夫人過來。


    薛老夫人就笑著對東瑗道:“年紀大了,身子骨不經用,來你這裏歇歇。”然後又轉眸對盛夫人道,“親家夫人忙去吧,我陪瑗姐兒說說話兒。”


    盛夫人是主人,事情樣樣是她經手,家裏有客,的確不好在這裏,笑道:“老祖宗,我就過去了?您這裏坐,我回頭來伺候您。”


    薛老夫人說不用。


    盛夫人吩咐東瑗的丫鬟薔薇、尋芳等人好好照顧薛老夫人,又讓小丫鬟去端幾樣老夫人愛吃的,擺在東次間,服侍老夫人再用一回。


    吩咐妥當,才出去了。


    薔薇等人就扶老夫人在臨窗大炕上坐了,給了她沏茶,又上了柔軟好克化的點心。


    羅媽媽扶著東瑗半坐,給她後背塞了個大引枕,才引著滿屋子服侍的退了出去。


    等屋裏隻剩下祖孫二人,老夫人起身,坐到東瑗的床畔。


    自從正月裏回去拜年,東瑗就再沒有見老夫人。


    老夫人拉著她的手,問她:“天和回來了,對你還跟從前一樣的好麽?”


    東瑗微愣,怎麽好好問這話?


    可想著盛修頤,又覺得有些赧,低聲道:“他一直待我好,祖母……”


    老夫人就嗬嗬笑起來,又歎氣:“年紀大了,總是囉嗦的。祖母不過是白擔心。既一樣好,我就放心了。”


    說著,臉上就有了釋懷的笑。


    東瑗心裏的那點狐疑就打消了。


    薛老夫人又問她盛夫人對她如何。


    東瑗道:“娘為人心善,就是路邊的乞丐,亦會悲憫三分,且我是她兒媳婦呢,自是好自從懷孕,她色色替我想的整齊,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的。”


    她在娘家那些年,沒有生母照拂,隻有老夫人的疼愛。如今盛夫人樣樣替她打算,她是很感動的。


    說了半晌的話,東瑗總感覺老夫人言之未盡,好似有什麽沒有說出來。


    她卻是不好再問的。


    前頭散了席,盛夫人又來請老夫人去元陽閣坐坐。


    不過是怕東瑗陪著老夫人,勞累了。


    盛夫人這樣替東瑗想的仔細,老夫人豈有不喜的?囑咐東瑗好好歇著,又叮囑了乳娘幾句,跟著盛夫人出了元陽閣。


    吃了午飯,聽了一會兒戲,半下午就回鎮顯侯府。


    馬上裏,薛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坐在一處,婆媳倆低聲說話。


    世子夫人榮氏道:“親家夫人那模樣,對瑗姐兒還是那麽真,不像是裝出來的我瞧著瑗姐兒氣色也好,也不像心裏有愁苦的。娘,您說,瑗姐兒和親家夫人是不是根本不知曉此事?”


    此事,就是元昌帝說的那事。


    當時鎮顯侯爺和世子爺都在場,世子夫人榮氏自然就知道了。


    薛老夫人道:“她們婆媳不知道”語氣很肯定,表情亦鬆緩不少,“盛文暉此人,朝廷上少一分為相肚量,對媳婦還是真的不錯。”


    世子夫人就笑,好似不太讚同。


    薛老夫人道:“你不信?他對康氏倘若不好,康氏這些年能活得這樣自在?咱們家來往的公卿之家的夫人還少?哪一個有康氏這般善念的?盛文暉處處護她,她不用去算計,那些陰鷲小人盛文暉也替她擋了,她才覺得世間都是美好,對人也存了這份善念。這是最難得的。”


    盛夫人娘家姓康。


    世子夫人仔細一想,覺得薛老夫人字字錙銖,道:“娘有見識,我倒是沒有想到這層。如此說來,盛文暉此人亦不是那麽壞的。”


    “什麽是壞?”薛老夫人笑,“不過是同欲者相憎。”


    兩個人想要同一樣東西,自然會爭奪,視對方為仇敵,將其一切都否定,認為對方是個汙穢不堪之人。


    可拋開這些,每個人皆有可取之處,否則他怎能在朝中立足?


    薛家覺得盛昌侯此人不善,盛家也肯定覺得薛老侯爺奸詐。


    世子夫人微訝,此刻方才覺得自己看事看人太淺薄,不及婆婆一成,心裏惶惶起來。


    “……天和也不曾在瑗姐兒麵前表露半點。”薛老夫人繼續剛剛的話題,“瑗姐兒在娘家時就事事小心,又生的玲瓏心,若天和有不快,她自是能體會到。我故意問她天和對她如何,她回答時,一副小女兒的嬌羞,臉上的喜悅不像是裝出來的。”


    世子夫人點頭,對老夫人的話很信服:“天和對咱們瑗姐兒真心”


    “真心不真心,有什麽用”薛老夫人又想起了元昌帝的誣陷,道,“我隻憂心他能不能保住我的瑗姐兒你看誠哥兒,那麽小就有一兩分天和的模子,定是他的孩子無疑的。我的瑗姐兒不是那輕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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