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相信東瑗沒有跟元昌帝發生什麽。


    世子夫人也是相信的。倘若東瑗想著和元昌帝有什麽,當年在湧蓮寺早就成了事,哪裏會挨到出嫁之後?


    況且薛貴妃娘娘跟世子夫人說過,元昌帝此人,一直都是那等脾氣:他若是看中什麽,定要弄到手為止,否則絕不善罷甘休。


    皇帝如今還有幾分喜歡瑗姐兒?


    不過是想著自己曾經對她用心過。得不到,怎麽咽了下這口氣的?


    為了得到,為了平複心裏的那口氣,他定是要用盡手段的。隻是他此招太狠了,居然如此誣陷東瑗。


    倘若盛修頤不是那沉穩過人的品性,隻怕把東瑗從月子裏拖下來打罵一頓也是有的。


    哪個男人受得了這般侮辱?


    盛昌侯昨日就跑去薛家說,要把東瑗送走。薛老侯爺跟他大吵一架。


    其實也不怪盛昌侯,就連東瑗的大伯,不也是很難相信東瑗的清白?遇到這種事,除非定力過人,或者對東瑗的脾氣很了解,否則都不會相信的。


    薛老侯爺、薛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相信,隻是因為他們和東瑗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對那孩子了解深透。


    盛修頤相信她,大約是他自身本就沉穩,且對東瑗喜歡得緊。


    盛昌侯卻不太信任東瑗的。


    “……我原是想,若天和有半分對我的瑗姐兒不好,我就按照先前想好的法子,把瑗姐兒接回鎮顯侯府,等孩子養大了,看看到底像誰,到底是誰的兒子,到時盛家還有什麽話兒說


    如今瞧來,天和那孩子沒有讓我失望。我現在把瑗姐兒接走,隻怕傷了他的心。他既瞞著瑗姐兒,自是相信她的,他真心想留下她。他若是沒有法子,又知我疼愛瑗姐兒,自會去求我和老侯爺。


    畢竟將來是他們夫妻過日子,同甘共苦過,感情牢固些,咱們先不插手了”


    薛老夫人慢慢道來。


    世子夫人一驚,道:“娘,話是不錯的。可天和到底是盛文暉的兒子,哪有兒子忤逆父親的?”


    薛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天和是兒子,也是父親和丈夫。他若是不能兩頭做好,我的瑗姐兒以後還要吃苦既這樣,讓他試試,咱們不是還有後招?等他實在留不住,我自有法子”


    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


    世子夫人榮氏笑,想著也隻得如此。


    到底還是覺得東瑗這孩子命途多舛。


    那邊,盛修頤一整日都在陪著家裏的客人,直到黃昏時分,來福說有事請他,他才出來,徑直往城西的觀音庵裏去了。


    庵裏的老尼見他來,忙叫了恩公,請他去了後麵的廂房,就關了庵門。


    盛修頤見了塵風堂給他找的十個人,個個麵容普通,一看就是城裏的小商小販,不管走到哪裏都不會引人注目。


    他很滿意。


    然後頓了頓,把他要辦的事說給幾個人聽:“……興平王府一共大小五坐門,你們兩人守一處,日夜看著,倘若有小廝或管事模樣的拉著馬車出去,就跟著,千萬莫驚了人。”


    眾人很幹脆道是。


    盛修頤有各自賞了他們銀子,讓他們去辦。


    回程的時候,來福對盛修頤道:“世子爺,咱們在袞州的例錢早上送到了,我存在了老地方。”


    盛修頤問:“一共多少錢?”


    “二萬兩”來福道,“前段日子有個屠戶借了五百兩,到了日子該還一千兩的,他給不出,那幾個渾不楞的就把他打死了。袞州的太爺剛剛到任,就拿此事作法。後花了二千兩銀子,才將這事平了。一來一回,就短了三千兩在裏頭。”


    盛修頤臉色一瞬間不好看:“我多次說過,不準沾了人命官司”


    然後頓了頓,又道,“過幾日我尋個事頭,派你出城一趟,你就去趟袞州。這事是誰負責的,要小懲大誡”


    來福道是。


    盛修頤歎了口氣,道:“這些年咱們也存了將近百萬兩,以後不管做什麽,都夠打點的。這樣損陰德的錢,也該丟手了”


    來福錯愕,道:“世子爺,現在正是好時候,就算順著藤兒摸瓜,扯了瓜藤也尋不到您頭上,怎麽丟手啊?”


    盛修頤表情裏有了幾分溫情:“替孩子積點陰德。”然後又笑,“哪怕我丟手了,也不會一下子就全部丟了。咱們經營了快八年的,每年總有些進益,少不得你的好處”


    來福就笑起來。


    第138節尋珠(2)粉紅270+


    第138節尋珠(2)粉紅270+


    盛修頤吩咐完辦事的人,又急匆匆回了盛昌侯府。


    府裏恭賀盛昌侯和三爺盛修沐封爵的宴請,盛修頤隻是略微陪陪,其餘時間回靜攝院,逗弄孩子。


    偶爾也會去看看他的長子盛樂郝,聽孩子滔滔不絕跟他說師傅新教的詞賦,父子倆其樂融融。


    有次盛昌侯瞧見,就訓斥盛修頤:“自古嚴父出孝子,你這般對郝哥兒,將來他不長進,都是你做父親的不是”


    盛修頤當麵恭敬道是,背地裏照樣對孩子們很慈祥,絲毫拿不出嚴父的架子來。


    他的兩個兒子亦親近他,不像盛修頤兄弟那樣從小在父親麵前畢恭畢敬的。盛修頤的兩個兒子,特別是二子盛樂鈺,甚至會在他懷裏撒嬌。


    盛昌侯氣得不輕,恨不能親自替盛修頤管教兒子。


    隻是孫兒們見到他,又是另一副懼怕模樣,他想教訓不知從何下口。


    盛昌侯原本想好了把東瑗和盛樂誠送走,以為鎮顯侯府的薛老侯爺亦會同意。不成想鎮顯侯不認賬,甚至厲聲訓斥他,讓他不要對皇帝的話斷章取義。


    於是盛昌侯就不顧薛老侯爺是三朝元老,在薛家的外書房同薛老侯爺吵了一架,氣哄哄回了盛府。


    他每每問盛修頤對東瑗和孩子的意思,盛修頤總是淡淡:“爹爹拿主意就好,孩兒無異議”


    “那你不要回靜攝院,免得在薛氏麵前走漏了風聲。”盛昌侯對盛修頤道。他預定盛修頤在薛氏麵前就軟了,禁不住薛氏花言巧語的哄誘,什麽話都藏不住。


    盛修頤道:“倘若不回,娘也該擔心了”


    這才踩到盛昌侯的痛腳。


    這件事亦不好再提。


    三月初九,終於有人來回話。


    盛修頤依舊去了上次的那個觀音庵,見了塵風堂的人。


    那人稟道:“小的跟著興平王的夏管事,一路出了京師,兩天的路程。有個清原縣,縣城東北角一個僻靜的胡同,有處精致的宅子。夏管事馬車裏栽了米糧、肉蔬,都是些日常嚼用。


    開門的是個大漢,模樣挺凶的。


    等夏管事走後,小的就借著到那一處租賃屋子,叫到那門上,敲了半日的門,都不見有人來開。四鄰說這宅子早賣出去。近三年才有人來住,卻不知道是些什麽人,他們都不見這屋子裏有人進入,隻是偶然聽到男童的說話聲。倘若聲音高些,就立馬就低下去。


    有個服侍的老媽子,長著張虔婆臉,十天半月出門買東西,撞上了人也隻當瞧不見。人問她話,全然裝笑,隻不答。


    小的湊巧在清原縣有個拜把子的哥哥,許了他些銀兩,叫他照看幾日,就回來稟了爺。”


    盛修頤聽著,忍不住頷首,又叫來福賞他十兩銀子。


    那人歡喜接了。


    盛修頤道:“你明日帶我去。事成後,我有重賞的。這十兩銀子,不過是茶水錢。你替我跑了這些日子,車馬、腳力、住食、人情,哪一項不出銀子?雖你們堂裏有例錢,我這裏還單有銀兩的。”


    那人原本就是拿著堂裏的錢辦事,堂裏拿了盛修頤的錢,也不會虧待他們下麵跑腿的。而十兩銀子是額外賺得的,夠他幾日吃酒的,原是高興的。一聽盛修頤念了這麽一大圈,就知道重重的賞錢在後頭,忙喜從心底來,恭敬道:“小的一準替爺把這事辦妥貼。”


    盛修頤微微笑起來。


    當日他回了家,心情是不錯的。隻是麵上依舊淡淡,瞧不出所以然。半下午回了靜攝院,見東瑗抱著孩子,乳娘和屋裏服侍的都在一旁湊趣,屋裏的四位姨娘坐在錦杌上,陪著東瑗說話。


    盛修頤回來,眾人起身給他行禮。


    幾個姨娘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轉了轉,似乎想瞧瞧他身子如何,傷了不曾。


    他去西北一走九個多月,這些妾室亦是想念他的。


    回來又碰上還在洗三朝、盛家宴請,而後又是尋人的事,沒顧得上見這些姨娘們。


    今日還是頭一次相見。


    盛修頤讓她們都坐,上前要接東瑗手裏的孩子。


    東瑗正抱得手有些酸,就趁勢給了盛修頤。


    陶姨娘目露錯愕。不過瞬間,她又恢複了先前的溫順恭敬,笑盈盈坐著。


    盛樂誠沒有睡,睜眼瞧著父親。小小的孩子沒什麽表情,瞧著累了又闔眼睡了。


    盛修頤這才把孩子交給了一旁的乳娘。


    東瑗讓乳娘抱孩子下去,又讓屋裏服侍的都退了出去。


    橘紅親自給盛修頤端了茶來,然後退出去,站在內室門口的氈簾外,不準丫鬟們往門口靠近。


    東瑗就笑著輕聲對盛修頤道:“方才陶姨娘讓我問問世子爺,鈺哥兒今年可啟蒙?”


    簪纓望族的子嗣,都是六歲啟蒙。


    盛樂鈺已經滿了六歲,盛昌侯一直忙著朝中大事,盛修頤又不在家,家裏沒人替給盛樂鈺請先生啟蒙這話。陶姨娘雖焦急,卻也不敢提。


    如今盛修頤回來了,東瑗又不像個做主母的樣子,自己坐月子還把丈夫留在屋裏,不往姨娘們那裏派。


    陶姨娘原本想等盛修頤去她那裏,再跟盛修頤提。


    隻是盛修頤一直沒有去的意思,她再也忍不住,就趁著今日東瑗氣色和心情都還好,告訴了她。


    讓她告訴盛修頤。


    東瑗也沒有不悅,就當一件正經事,說給盛修頤聽。


    盛修頤想了想,對陶姨娘道:“鈺哥兒自是今年啟蒙的。隻是今年有春闈,侯爺想著等春闈過後,倘或賢名在外卻名落孫山的才子,聘一個往府裏來。”


    才子多而眾,可每科取的進士就那麽些,僧多粥少,總有才華橫溢,在家鄉富有盛名的才子落第。


    這些才子上京一趟不易,自是不會回鄉。


    他們啟程離鄉、進京趕考的時候,都是立下“金榜無名誓不歸”的宏願。既不會回鄉,又擔心錢財枯竭,有人願意進府授課,謀求立足。


    陶姨娘一聽盛昌侯和盛修頤打的是這個主意,心裏的擔憂一掃而空,忍不住透出喜悅來。


    她真是整日關在內宅,短了見識的。


    她跪下給盛修頤磕頭:“賤妾多慮,才有這般愚問,謝世子爺。”


    盛修頤道:“起身吧”


    眾多妾室裏,終究對陶氏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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