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大臣們吵了半個月。


    五月十六那日早朝,元昌帝氣色很差,大臣們對立儲一事意見相佐令他無法抉擇。於是元昌帝說,立儲乃皇帝家事,自古長幼有序,且二皇子不曾有天生缺陷,不該避兄而擇弟。


    這個理由,真不好辯駁。


    就這樣,二皇子被立為太子,他的生母薛貴妃娘娘被封為皇後。


    薛家一時間水漲船高。


    薛皇後的父親薛子侑,鎮顯侯的世子爺,禦封了三等奉國將軍、世襲三代的延熹侯;其母榮氏,禦賜一品誥命夫人。


    三日後,是皇後冊封大典。


    內外命婦皆要進宮朝賀。


    盛昌侯卻意外的病倒了。


    這回真的不是裝病,而是氣得怒火攻心,半夜發燒起來。


    盛修頤連忙去請了太醫,太醫隻說是熱毒內積於心,湧上了痰氣。先開了幾副方子,化痰散氣,而後再慢慢調養。


    出了內室,老太醫就跟盛修頤去小書房開方子,才對盛修頤道:“太傅積年征戰,身子裏舊疾隱患一直未曾消退。年紀越發,舊疾就越顯露。老夫瞧著太傅的神色,不像是新病,而是舊疾複發。世子爺聽老夫一言,勸太傅少操心,多靜養,方是延年保壽之法。”


    盛修頤愣了愣。


    他道了謝,親自送太醫出去。


    元昌帝亦聽說盛昌侯病倒,特意下了口諭,讓盛家女眷不用去封後大典朝賀,在府裏盡心服侍盛昌侯。


    雖是關心,卻聽著那麽像幸災樂禍。


    滿京城熱鬧非凡的封後大典,盛家則大門緊閉。


    盛昌侯高燒了一夜,吃了藥燒退了不少,卻一直低燒,持續了兩天。他整個人好像一瞬間就蒼老了。


    盛修頤兄弟幾人、東瑗和二奶奶葛氏也一直在元陽閣侍疾。


    盛修頤甚至在內室安了一張軟榻,不回靜攝院住,日夜在床前服侍盛昌侯。


    盛昌侯這一病,好似明白了很多事情,看著長子勞心勞力盡孝,前段日子對他的恨意,也減輕了。


    病倒的時候,三個兒子都在床前服侍。


    二爺盛修頤有些煩躁,心不在焉。


    三爺盛修沐從來沒有服侍過旁人,他雖然有孝心,卻不得其法。


    隻有盛修頤,服侍盛修頤起身如廁、替他擦拭身子、親手喂藥,樣樣做的仔細又妥帖。


    盛昌侯就輕輕歎了口氣。


    養兒防老,這句話他到了今日才明白其深意。


    他的父母去世的時候,都是盛夫人在身邊。他一直在外征戰。當年老父親病倒了,是不是也想有個兒子這樣盡心照拂?


    想著,盛昌侯又歎了口氣。


    “在西北打仗的時候,草原人有句諺語:先長出來的頭發不如胡子長久,先長出來的耳朵不如犄角堅硬。”盛昌侯聲音有些嘶啞,“這句話咱們中原人也說,就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看著你們兄弟,都比爹爹能幹,爹爹真的老了……”


    二爺和三爺都是一愣,而後才發覺這句話有些淒涼。


    兩人垂了頭。


    盛修頤眼睛有些澀:“爹爹還不足五十,如何言老?”


    “五十而知天命,怎能不老啊?”盛昌侯歎氣道,神色有些淒婉。


    兄弟三人看著平日裏強悍的父親說這樣的話,都是心頭一酸。


    盛昌侯這一病,足足病了半個月。他因為常年征戰的緣故,原本黧黑的麵頰就顯得老成。如今這一病,老態頓現。


    東瑗看著也覺得心酸。


    薛家的熱鬧一對比,這段日子盛家門可羅雀,清冷異常。


    五月二十八日,東瑗的十一妹、進宮封了淑妃的薛東姝薛淑妃娘娘誕下了一名公主。


    這是元昌帝的第四女,元昌帝很是喜歡。


    他因為身體裏有餘毒,身子也不好,時常咳血。四公主誕生那日,陛下卻意外睡得很踏實。


    陛下就說,薛淑妃娘娘的四公主,是他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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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節護子(1)粉紅6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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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六月,盛京的天氣逐漸炎熱。


    盛昌侯病好之後,在家休養了半個月,依舊每日上朝。


    盛家針線上的趕著替秦奕做嫁妝,家裏人的夏季衣裳反而拖到了六月才做。


    六月初十這日,天氣晴朗,明晃晃的日光照在雕花窗欞上,輕塵在光束裏輕舞。


    東瑗早早起床,給盛夫人請安後,抱著誠哥兒回了靜攝院,給他掛上一個瓔珞盤螭項圈,項圈下墜了長命百歲的小巧金鎖。


    今日是誠哥兒百日,這是東瑗為他準備的禮物。


    這個年代並不過百日,所以盛修頤對東瑗這一舉動很奇怪。他見東瑗開心,也沒有反對,抱過誠哥兒時,看了看他脖子上的項圈,下麵墜著的金鎖上係了鮮紅的蝙蝠結穗子,就問:“這是誰做的?”


    東瑗笑道:“我做的。”


    盛修頤頓時默不作聲。


    東瑗側眸問:“怎麽了?”


    盛修頤沉吟片刻,才道:“很特別……”


    東瑗瞬間明白他想說什麽。嫌她做的穗子不好看呢估計盛修頤心裏很想誇一句好看,又是在誇不下口,隻得說很特別。


    “兒不嫌母醜”東瑗道,“是娘做的穗子,就很好看。是不是誠哥兒?”


    誠哥兒裂開嘴,咯咯笑個不停。


    他現在已經能笑出聲,而且很愛笑。


    東瑗覺得誠哥兒很給麵子,心裏吃了蜜一般的甜,忍不住睥睨盛修頤,頗有小人得誌的挑釁意味。


    盛修頤就忍不住被他們母子逗樂,跟著笑起來。


    薔薇進來稟道:“大奶,針線上的孫媽媽送了布料來,請您挑選夏衫的衣料呢。”


    東瑗讓請進來。


    孫媽媽大約四十來歲,胖墩白淨,進門就給東瑗和盛修頤行禮。她身後的小丫鬟捧著托盤,裏麵放了各色的布料。


    薔薇接過來,放在炕幾上。


    誠哥兒看到托盤裏花花綠綠顏色鮮豔的料子,伸手想去抓。盛修頤瞧著有趣,就讓他湊近布料,抓在手裏玩。


    孫媽視線被誠哥兒吸引,又連忙垂了頭。


    東瑗問她:“侯爺和夫人的夏衫做了嗎?”


    蘇媽媽道:“夫人說,先給幾位爺和奶奶們,少爺和小姐們做了,夫人和侯爺的最後再做。夫人還說,讓大奶別推辭,夫人每年的衣裳都穿不完,不著急。大奶穿得好看,夫人瞧著喜歡,也是大奶的孝順。”


    東瑗聽著孫媽媽這席話,便知道是盛夫人特意叮囑的。


    盛修頤則在一旁笑,他覺得母親對東瑗很了解,不用猜都知道東瑗一定不會越過公婆先做衣裳。他對東瑗道:“你先挑了,二弟和二弟妹才好挑,孩子們也等著新衣穿…….”


    除了盛夫人和盛昌侯,這個家都是東瑗和盛修頤最大,別人是不會越過東瑗和盛修頤的。


    東瑗便不再推出,挑了六件褙子、六條襴裙的衣料,又幫盛修頤挑了六件夏衫直裰。


    孫媽媽拿了料子,一一收起來,笑道:“奴婢還要給二爺和二奶奶送料子挑,就先去了。”


    東瑗笑笑道好,讓薔薇賞了個一個裝著兩顆八分銀錁子的荷包。


    孫媽媽欲推辭,見東瑗給的誠心,就道謝接了。


    孫媽媽和那小丫鬟又去了二爺的喜桂院。


    二奶奶葛氏正在東次間臨窗大炕上和葛媽媽撥算盤,麵前放了賬本,不知是記什麽的。一聽說針線上的孫媽媽來了,二奶奶便知是做夏衫的事,忙收了賬本,讓請了進來。


    孫媽媽和那小丫鬟進來,先給二奶奶行禮。


    二奶奶笑著讓小丫鬟搬了錦杌給孫媽媽坐,明知故問她來做什麽。


    孫媽媽說了來意,就讓小丫鬟把托盤放在炕幾上。


    二奶奶不看這些料子,卻問孫媽媽:“大嫂選了些什麽料子?你給我瞧瞧……”


    孫媽媽想著,妯娌之間大約是怕選了相同的,就笑著道:“大奶選過的,奴婢已經收了起來。這裏頭的,二奶奶您放心選……”


    二奶奶臉色一沉,冷笑著把托盤一推,對孫媽媽道:“隨意給我做就是了,今日沒心情選。”


    孫媽媽愣住,不明所以,為難看著二奶奶,陪著笑臉道:“二奶奶,奴婢怎麽好替您做主?您若是都不喜歡這些,說了料子,奴婢再去添置……”


    葛媽媽在一旁給二奶奶使眼色。


    二奶奶心裏存了一口氣,薛氏東瑗不過是繼室而已,來了就讓自己撿她挑剩下的衣裳穿。可想著婆婆對薛氏東瑗的維護,又想起她身上還有什麽郡主的爵位,惹了她,就是惹了婆婆,白討沒趣。


    二奶奶忍著不快,道:“再去添置倒不必…….”然後眼眸轉了轉,附耳低聲和葛媽媽說了幾句。


    葛媽媽微微頷首,起身出去了。


    孫媽媽心裏也不舒服,她忍不住腹誹:二奶奶無緣無故的,給她一個做下人的臉色看,真不像個做主子的氣度


    倘若孫媽媽做錯了什麽,二奶奶冷臉她也認了。可是她恭敬勤快,在府裏也十幾年,二奶奶這點體麵也不給。


    想著,就抬眸看了二奶奶一眼。


    二奶奶正興致闌珊挑著衣料,半晌也沒有選出一塊。


    過了片刻,葛媽媽便領著二小姐盛樂蕙來了。


    二奶奶笑眯眯喊盛樂蕙坐到她身邊,指了指托盤對盛樂蕙道:“今年夏衫的衣料,蕙姐兒喜歡哪種的?”


    盛樂蕙看著色澤鮮亮的料子,愛不釋手,左挑又挑,選了四間褙子,四條裙子。


    二奶奶這才挑了她和二爺那份。


    孫媽媽想著二奶奶方才的冷臉,什麽也不敢說了,等二奶奶和盛樂蕙挑好,忙笑盈盈接了,退了出去,絲毫不敢說大小姐盛樂芸應該排在二小姐前頭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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