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裏的痛,緩解了嗎?”東瑗的眼眸似一潭平靜的湖水,靜靜落在陶姨娘臉上,卻有股子煞氣,“你還想尋死嗎?劃破了我的臉,你可覺得痛快?”


    陶姨娘原本緊緊盯著她,卻被她反而緊盯、句句逼問弄得心裏慌亂。她心裏的痛怎麽可以緩解?


    那是她的兒子,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


    就這樣沒了。她隻是被送出去三個月不到,活生生的孩子就沒了,再也不會笑著喊姨娘了……


    陶姨娘眼眶裏溢滿了淚珠。


    東瑗緩緩蹲下身子,靜靜看著陶姨娘:“來,舉起你手裏的金簪……”她伸出纖柔的十指滑過自己另一邊臉頰,“從這裏一直滑到底,我這張臉就毀了。你恨它嗎?”


    陶姨娘震驚望著東瑗,她就這樣蹲在自己身前,這樣低聲誘惑著自己毀了她的臉。


    她恨薛氏的臉


    因為她的臉,盛修頤喜歡她,甚至不能容忍自己對她背後有小動作;因為她的臉,陶姨娘被送到莊子上去,不能見孩子最後一麵。


    她心頭一狠,手裏的金簪又舉了起來。


    薔薇的心倏然就提起來了。


    邵紫檀捂住口。


    屋子裏的婆子們悄悄靠近陶姨娘的背後,想著抱緊她,把她手裏的金鑽奪下來。


    而東瑗,卻微微揚臉,把臉湊近陶姨娘,冷笑道:“來啊,毀了它,你就可以回到從前的生活。你就可以得到世子爺的獨愛。你就可以換回鈺哥兒。你就可以實現你夢寐以求的東西”


    陶姨娘的手卻微抖。


    不,不


    她差點中了薛氏的詭計。她就算毀了薛氏的臉,她的鈺哥兒也不能活過來。她因為行凶主母,可能要被趕出去,從盛家的宗族上除名。她的鈺哥兒,可能還要記在薛氏名下。


    從前的生活……


    從前盛修頤對她,除了每月固定來她這裏歇三夜之外,和現在有何不同?從前他也是冷著一張臉,鮮少在她麵前說話。


    他從來不曾獨愛過她。


    並不是薛氏來才奪了她陶氏的寵愛。


    因為她一直就沒有


    陶姨娘的手縮了回去。


    東瑗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厲聲問她:“為什麽不敢?你不是想死嗎?既然想死,把我殺了,既出氣又可以成全你想死的心?你不是想死嗎?你為何不動手”


    她攥住陶姨娘的手,把那金簪往自己臉上鬆。


    陶姨娘卻拚了命往回縮。


    東瑗猛然一放手,陶姨娘跌了一跤。


    “很好,你不想死”東瑗站起了身子。蹲得久了,她眼前黑了一陣,片刻才緩過來,對陶姨娘道,“既然不想死,就不要弄這套把戲鈺哥兒沒了,這個家裏沒有人不傷心……”


    她說著,眼裏就有了淚。


    東瑗不想在陶姨娘麵前哭出來。這樣顯得多麽假慈悲,陶姨娘一定會這樣認為。


    她努力斂去了淚意,才繼續道:“……夫人哭昏好幾回;世子爺連夜替鈺哥兒熬藥,可能也染上了天花,生死未卜;侯爺既要處理朝中事,還要處理鈺哥兒的喪事。這個家裏沒有人會看你演戲。你若是想鈺哥兒安安靜靜的走,給我老實點”


    她的聲音嘶啞著,卻一字字說的極其清晰。


    陶姨娘狠狠看著東瑗。


    在陶姨娘眼裏,她一直是個才滿十六歲的小姑娘。可是這樣的一番話,讓陶姨娘倏然對她有種懼怕。


    她說世子爺連夜替鈺哥兒熬藥……


    “你說的是真的……”陶姨娘哭了出來,哽咽著問東瑗,“世子爺陪著鈺哥兒……他不是一個人走的…….世子爺,他”


    “世子爺……”東瑗嗓子嘶啞得更加厲害,“鈺哥兒不是一個人走的。你還想鬧嗎?還要讓鈺哥兒尚未走遠的靈魂不安嗎?”


    陶姨娘猛然愣住。


    好半晌,她才回神,胡亂抹了眼淚,對邵紫檀道:“對,對……我不能讓鈺哥兒看到我這樣…….我不能哭,讓鈺哥兒舍不得……”


    一邊抹淚,可眼淚卻越摸越盛。


    東瑗撇過頭,快速將眼角忍不住滑下的眼淚抹掉,才轉頭對邵紫檀道:“邵姨娘,我還要照顧夫人,陶姨娘這裏,你多照看。”


    邵紫檀道是。


    東瑗這才帶著薔薇,回靜攝院去。


    走到院門口,她倏然覺得腦袋裏很重,放佛有隻萬花筒在眼前綻開,五顏六色的很詭異。


    她想伸手拉住薔薇,卻感覺世界是昏暗的。


    等她再次醒來,她躺在靜攝院的床上,衣裳都未脫,羅媽媽手裏端了熱水,正要喂她。


    東瑗卻一骨碌坐了起來:“我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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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節親近


    第183節親近


    東瑗猛然做起來,起的急了,眼前有短暫的暈眩。


    羅媽媽把手裏的小碗給了一旁服侍的丫鬟,扶東瑗躺下;“剛把你抬回來……”然後就直掉眼淚,“瑗姐兒,你歇歇吧。整日未進粒米,又整夜未睡,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啊……你快躺下……”


    東瑗頓了頓,掃視了滿屋子服侍的人一眼。羅媽媽滿臉是淚,心疼看著東瑗;一旁的薔薇和橘紅、尋芳、碧秋、夭桃都是眼睛腫腫的,像是一夜未睡,


    昨夜不僅僅元陽閣的人沒有睡,靜攝院的丫鬟婆子們也不敢睡,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怕突然要去服侍。


    盛夫人已經病倒了,二奶奶又不知在忙什麽,並不在盛夫人跟前服侍。倘若東瑗也倒了,就真的無法照顧盛夫人。


    她道:“媽媽,您別哭。有粥嗎?我有些餓了……”


    她需要進食,才能保證體力。


    羅媽媽大喜,忙擦了淚,連聲道:“有,有,怎麽沒有?”


    薔薇就快步出去吩咐丫鬟們去廚下端些精致的米粥來。


    東瑗胃裏根本沒有知覺,都餓過頭了。她咬牙把一小碗米粥都吃了,還吃了半隻花卷。


    吃了飯,薔薇打水來服侍她洗臉,避開被陶姨娘劃出的那條痕跡。


    洗過臉,抹了些雪膏,橘紅開了箱籠,拿出從薛家帶來的藥膏,替東瑗輕輕塗抹在傷口處。


    她安慰東瑗:“大奶,隻是劃破了皮,不礙事……”


    藥膏有種淡淡的清香,抹在臉上涼絲絲的。


    東瑗微微頷首,說她知道了。


    她又讓丫鬟們幫著脫了外衣,準備小睡一會兒。東瑗躺下,仍不忘叮囑服侍的眾人道:“酉初定要喊我,我要去服侍夫人。”


    羅媽媽替她掖被角,道:“放心,不會誤了你的事,安心睡你的。”


    說著,就要替她放下幔帳。


    東瑗道:“不要放帳子,我怕悶……”一個人在帳子裏,她會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羅媽媽道好,起身光了窗欞,怕風吹進來。


    東瑗這一覺睡得並不是安穩,闔上眼,腦海裏就有光怪陸離的東西在旋轉,夢很多而雜亂。


    她夢到了盛樂鈺,也夢到了盛修頤。


    盛修頤放佛是新婚時的模樣,有些清冷靜靜站在那裏,不對東瑗笑,隻是略帶探究看她,讓她心裏發涼。


    也夢到了盛樂鈺,笑著喊她母親,甜甜的笑容讓人心裏暖暖的。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盛樂芸坐在自己床前的錦杌上。


    東瑗微愣。


    見她醒來,盛樂芸上前扶她:“母親,您醒了?現在還不到酉時……”


    “芸姐兒,你過來可是有事?”東瑗半坐起身子,腦袋有些疼。睡著了比沒有睡還要辛苦,滿腦子都是奇怪的夢,讓她醒來後也很疲憊。


    盛樂芸眼眶頓時紅了,她強忍著悲傷對東瑗道:“母親,我怕您一個人,所以過來服侍您……”


    東瑗抬眸看著盛樂芸,心裏放佛有什麽滑過般,心湖有些許漣漪。


    少女清澈的眼睛看著東瑗,讓東瑗心底一軟。


    平心而論,嫁到盛家這一年多來,東瑗不僅僅和姨娘們不親近,和孩子們也是不親熱。


    她很怕自己做不好,被家裏的下人和姨娘們誤會她對孩子們是別有用心,所以在取得眾人信任之前,她寧願和孩子們保持距離。


    除了每日來請安外,東瑗從未私下裏去過盛樂芸的院子。


    家裏是盛夫人當家,盛樂芸院子裏的事,盛夫人從來沒有說過讓東瑗幫著管理,所以一切都是她未嫁進來之前的一樣,盛樂芸和盛樂鈺院子裏的事都是盛夫人做主。


    東瑗一直把除了誠哥兒之外的孩子當成她婚姻裏的一部分,她履行做好主母的職責,卻從未想過和他們多麽親密來往。


    人心難測,社會對後娘的評價不高。


    晚娘有特定的名詞:惡毒、陰狠、假仁假義、口蜜腹劍、麵慈心苦……


    這是社會對晚娘的普遍認知,東瑗從未想過去證明什麽,也不曾想做後娘做的多麽出色。


    她對孩子們越關心,可能孩子們對她就越戒備。既然如此,她寧願無為而治。


    她憑著良心和善意對待孩子們而已。


    可盛樂芸願意主動親近她,讓東瑗既意外也感動,那顆因為盛樂鈺離去而卷起來的心舒緩了些許。


    她拉過盛樂芸的手,道:“芸姐兒,多謝你想著。”


    盛樂芸的眼淚倏然不受控製簌簌落下。


    她想到了盛樂鈺。


    東瑗眼眶也不由的濕了。


    兩人靜靜落淚半晌,東瑗才掏出帕子抹淚,也勸盛樂芸別哭。


    “我惹母親傷心了……”盛樂芸抽噎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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