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著也是閑著,你成日悶在府裏頭,倒不如出去轉轉。”傅恆夫人神情與言語皆是尋常,馮霽雯卻是聽出了極‘不尋常’的意味來。


    隻因她多少了解些傅恆夫人的性子,知她即便當真是有心要外出解悶,也必然不會往這種場合去湊熱鬧。


    更別提是明知她與金溶月不對付,還要專程來請她一同前往了。


    故而馮霽雯兀自推想,傅恆夫人興許是有著別的用意在。


    “快快收拾去罷,時辰已是不早了。”傅恆夫人又拍著她的手說道。


    對上她的眼睛,馮霽雯略一思忖後,點下了頭來。


    ……


    “姑娘。”


    清蕖院中,阿碧自外麵迴來,踏入了內間朝著坐於梳妝台前的金溶月行了一禮後,放輕了聲音道:“福三爺過來了。”


    自那日在城外泛舟時,福三爺不知為何忽然匆匆離去之後,這一連四五日都未見他與姑娘再傳過哪怕一句話了。


    她看得出姑娘是有些焦灼的。


    好在今日福三爺還是借著夫人生辰入府來了。


    金溶月聽罷對鏡扶了扶鬢邊的碧玉釵,似隨口問道:“傅恆夫人也來了?”


    阿碧點頭。


    傅恆夫人自然是過來了的,若不然,福三爺一個貴胄子弟,怎好單獨來參加官家婦人的生辰宴。


    隻是……


    “和家太太也來了。”阿碧又將聲音壓低了些許,“是與傅恆夫人和福三爺一道兒過來的。”


    語罷悄悄打量了一眼鏡中金溶月的神情,幾乎是意料之中的,便見其臉色驟變。


    阿碧見狀低下了頭來。


    “她來做什麽……”


    金溶月眼神陰沉地抓緊了袖口。


    來看她的笑話嗎?


    “姑娘,老爺方才派人過來傳話兒,交待了讓姑娘早些歇息,說是今晚的生辰宴……姑娘便不必露麵了。”阿碧又低聲講道。


    雖未言及禁足的地步,但其中的警告之意已是十分明顯。


    此舉除卻不願金溶月這個聲名有損的女兒出現在人前惹起議論之外,十有八九防的還是她今晚得知馮霽雯前來,再做出欠妥之舉來。


    金溶月自是猜得出金簡的用意何在。


    但出乎阿碧意料的是,她並未見有多麽惱怒。


    反而是對著鏡中的倒影露出了一個略顯古怪的笑容。


    金溶月勾起的嘴角藏著一抹陰冷的氣息。


    父親是怕她再使什麽手段為難馮霽雯嗎?


    可於她而言,眼下已是用不著了。


    因為,她已備下了一份‘大禮’……


    她也要讓馮霽雯嚐一嚐失去一切的滋味如何!


    ……


    宴過一半,馮霽雯已是覺得有些坐不住了。


    自和珅升為刑部尚書之後,她還未曾參加過諸如此類的宴席。


    是以此刻麵對著接二連三的噓寒問暖與搭話之言,一時之間很是適應不來。


    這些與她假意問候說笑的婦人小姐們,多數是往前於人前人後數落諷刺過她的。


    尤其是那幾位之前圍在金溶月左右的小姐,竟也都能做得到似往前從未對她擺過臉色,說過那些難聽之言一般,眼下皆是清一色的親熱友善。


    雖說笑臉總是好看些,馮霽雯亦迴以溫和之色,然應付得久了,不免還是覺得有些乏累。


    可如今和珅不僅是堂堂一品刑部尚書,此番遠在雲南更是立了大功的,迴京之後還不知是怎樣的封賞,這正勁的風頭在京城可是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如此之下,馮霽雯在旁人眼中自然也是‘水漲船高’,成了不可錯失的結交對象。


    尤其是她不經常露麵,能說上話的機會少之又少。


    如此之下,便有了被大半桌婦人小姐們圍著說話的情形。


    好在一旁的傅恆夫人很是負責,不曾忘記今晚是她將馮霽雯給帶來了,適時地開了口解救——道是與金家夫人有話要談,遂帶了馮霽雯一同離席而去。


    “夫人且去吧,我在此處走走便是。”


    待離了客廳,馮霽雯講道。


    卻聽傅恆夫人笑了一聲。


    “傻丫頭,我同那金家夫人有何話可說,不過是見你應付的辛苦,隨口胡謅罷了。”


    馮霽雯一怔後恍然。


    倒真是她遲鈍了。


    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又聽傅恆夫人說道:“既是出來了,咱們便四處走走,透一透氣罷。”


    馮霽雯點頭。


    二人便帶著丫鬟一路輕聲相談,不緊不慢地行著。


    因是在他人府中,便未有貿然走遠,隻在這設宴的院中轉了轉,不覺間是轉至了院中的一處花園子裏。


    “大奶奶,咱們還是迴去吧,夫人既是沒請您過來,您這般貿然……恐再惹了夫人不悅……”


    迎麵有說話聲傳入馮霽雯一行人耳中。


    “你還有臉說這話來氣我?若非是你糊塗,連母親生辰這樣的大事都未曾提醒過我,我又何至於連件像樣兒的生辰禮都不曾備下?”有女子惱道:“怎養了你這麽個沒腦子的東西!”


    “……”


    說話間,這談話間身份似為主仆關係的二人已是來到了跟前。


    見得前方有人,正訓斥丫鬟的女子方才噤聲。


    園子裏石燈相隔十餘步遠,光線並不十分充足,馮霽雯自眼睛在什刹海那場大火中受傷之後大不比從前,此刻人來了跟前也未瞧得清細致樣貌,隻是方才隱約聽那道聲音,卻是十分熟悉的——若未聽錯的話,應是汪黎珠。


    汪黎珠認出了她來。


    往前在閨中時,她便十分厭惡馮霽雯,明裏暗下也沒少給馮霽雯使過絆子。


    而眼下這種厭惡更是有增無減——汪士英被罷官,落得一個舉家落魄離京的下場,與馮霽雯幹係甚大。


    可她並未如從前一般大肆發作。


    嫁進金家之後,因處境不佳,倒是讓她多少學了些處事的本領,做事亦懂得顧慮後果得失了。


    馮霽雯身份不比從前,尤其是她身側還有著一位傅恆夫人。


    汪黎珠咬了咬牙,側身讓了路。


    馮霽雯未多看她,隻與傅恆夫人繼續向前行著。


    “你瞧瞧,那是什麽——”


    又走過一個小岔路口,傅恆夫人於此時緩緩駐足,並放低了聲音說道。


    馮霽雯聞言循著她的目光往前方左側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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