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馮霽雯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當真存在著“易容”這門神奇的技藝。


    “嬤嬤的手可真巧。”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由衷感歎道。


    鏡中的倒影,赫然就是況太妃無疑。


    而此時的況太妃,已然易容成了她的模樣,帶著小仙小醒兩個丫鬟出宮去了。


    “易容本屬旁門左道,算不得正統醫道之內。”玉嬤嬤在一旁講道:“亦不比坊間傳言那般神乎其神――若想易容成他人的模樣,不僅有著身量體形要近似的局限,嗓音更是無法做到全然相同。故而易容之術,施展起來雖是容易,可若想輕易不被他人識破,卻是難事。”


    除非是易容成陌生之人,身邊亦無相熟之人。


    馮霽雯聽罷了然點頭。


    原來所謂易容之術,是這麽迴事。


    “太太雖與太妃的體貌近似,氣質亦有相近之處,冷著臉不笑之時,乍一看並無任何紕漏。但聲音到底是有著極大區別的,故而在外人跟前,切記不可開口說話。”玉嬤嬤囑咐道。


    馮霽雯點頭。


    後問道:“這淩甘閣中,平日裏來往的人可多嗎?”


    “自太妃住進這淩甘閣之後,太太還是唯一一個前來探望之人。”玉嬤嬤微微搖頭道:“除了一日三餐會有宮女進來傳膳之外,其餘的時間,閑雜人等皆是各司其職地守在外麵的。”


    “如此便省事多了。”


    半日不說話又非什麽難事,反正太妃素日裏待這些宮人們必然也是冷漠至極的,相信並不會引起懷疑。


    “嬤嬤替我找幾本書來吧。”


    沒個大半日的功夫,太妃怕是迴不來的,她既不能開口說話,那便看些東西聊以打發時間罷。


    ……


    迴英廉府的馬車中,氣氛似結了冰一般的冷。


    小仙通身不自在,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動作,更不敢抬頭去看麵前的這位“太太”。


    小醒雖看似與往常無異,舉動間卻也略透著一股緊繃的意味。


    況太妃對身邊之人、尤其是女子在規矩儀態方麵的要求之苛刻,她們皆是見識過的,故而不敢有一絲差錯,就怕惹了這位太妃娘娘的眼刀子。


    “主仆三人”一路無話,直到馬車來至英廉府大門前,即將要停下之際,況太妃適才開口講了頭一句話――


    “且就將我當作原先的主子一般對待,若不然,無需我開口說話,單從你們這般硬邦邦的態度上,旁人一眼便能看出紕漏來了。”


    小仙與小醒聽了,皆低頭應“是”。


    方才糾結了一路待會兒下馬車時該不該扶況太妃的小仙,聽罷此言,待馬車停穩,便扶著況太妃下了馬車去。


    隻是令幾人未曾料到的是,這邊剛下馬車,竟就迎頭遇著了一樁麻煩事。


    英廉府前,有一輛馬車正等在此處。


    馬車旁站著一名小廝,見著“馮霽雯”下了馬車來,連忙就迎了上來行禮。


    “和太太。”


    況太妃看他一眼,臉色十分平靜。


    “我家三爺今日特地跟和太太道謝來了。”福英朝著馬車的方向看了一眼,想是福康安便在車內――這貨許是近來狀態不佳,今日竟是一反常態地沒有騎馬。


    小仙忙替‘自家太太’答了:“福三公子客氣了,隻是我家太太今日尚有要事須得立即處理,怕是無暇招待福三公子……道謝一事,便免了吧。”


    她想,即便是她家太太在這兒,大致上也會是一樣的言辭。


    隻是這福三公子今日也真是夠奇怪的,竟是要與太太道謝,真是破天荒,活見久啊。


    “這……”聽罷小仙的話,福英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看著‘馮霽雯’,有些欲言又止地道:“實則我家三爺今日來此,除了要當麵與和太太道謝之外,還有些事情……想要問一問和太太。”


    小仙聽罷這才恍然。


    她就說怎麽還能想著專程來跟她家太太道什麽謝,合著是有事相詢。


    可即便是天大的事情,今日也隻能注定讓這福三公子要白跑一趟了。


    “我家太太今日實有不便,若福三公子當真有正事,還請改日再來吧。”這次開口的是小醒,相較於小仙的溫和,她的語氣與臉色都顯得略含冷硬之意。


    “……”福英為難地看著‘馮霽雯’。


    隻是眼前這位‘和太太’卻看也未多看他一眼,見兩個丫鬟話都說到了,便轉了身便要府內走去。


    小仙小醒緊隨其後。


    眼睜睜瞧著主仆三人離去,福英隻好迴到了馬車旁,語氣尷尬地稟道:“三爺,今日和太太似有急事在身,說是讓咱們改日再來。”


    話音剛落,就聽馬車裏傳來了怒氣沉沉的三個字來。


    “我沒聾――”


    方才是什麽情形,他皆從車簾縫隙中瞧見了。


    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即便是聽到他這般屈尊降貴、不計前嫌地前來跟她道謝,卻也從始至終連眼珠子都沒動上一下……連說句話都要丫鬟代勞,還真是自認為高貴到了一個境界啊!


    她以為自己是誰,仙女嗎?


    還真是可笑啊。


    還道什麽今日沒空見他,讓他改日再來?


    他的時間輪得著她來支配安排嗎?


    他會再來找她才是見鬼了!


    “三爺,那……那咱們現下要往何處去?”福英硬著頭皮問道:“還去定府樓街嗎?”


    “自然要去。”福康安不耐煩地道:“趕車――”


    即便是在‘馮霽雯’這兒受了一肚子的悶氣,可今日該做的事情,必然還是要做的。


    近幾日來,他除卻那日出宮之後大醉後昏睡了一日一夜之後,便再也沒能合眼了。


    他每日每夜輾轉反側,腦子裏亂哄哄的一片,皆是與金溶月之間、或是自己看到、聽到過的種種,以及那些令他深感錐心的書信內容。


    但他至今都無法完全相信這一切。


    所以,他決定要親自驗證。


    若非親眼所見,他決不能信。


    福康安坐在馬車中,逐漸收緊了雙拳,看似堅定的英氣麵孔之下,隱約有著無法言說的複雜神情在不停湧動。


    馬車越是靠近定府樓街,這種神情便反複地越發洶湧起來。


    直到馬車停穩,福英低聲提醒――


    “爺,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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