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馮霽雯來了英廉府。


    這是英廉府出事之後,她頭一次親自過來。


    先前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如今她的立場已然十分明了,是也沒了繼續遮掩的必要。


    她一麵收拾著之前被大理寺搜找證據之時攪得一團亂、無人敢擅自整理的書房,一麵暗自思忖著。


    她之前讓慶叔查的事情,竟絲毫線索都沒有找到。


    據慶叔查實,英廉府出事後被拘禁在府的下人一個也沒少,而經過逐個排查,似乎並無可疑之人。


    可那封偽造的書信,必然是被人提早便放進了這間書房中的——


    小醒小仙將散落在地的書卷文書撿起,由馮霽雯按著馮英廉往日的習慣重新歸置在書架上。


    馮霽雯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握著竹簡的手指微微一緊。


    繼而,她轉頭向小醒吩咐道:“去將慶叔找來見我,我有話問他。”


    “是。”


    小醒退下照辦去了。


    “太太,已是收拾得差不多了,您坐著歇一歇吧。”小仙說道。


    馮霽雯點點頭,在椅上落座了下來,眼神卻似有些渙散,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小仙捧了杯熱茶送到她麵前。


    馮霽雯接過,握在手中。


    “太太,聽說緬甸求和了,皇上已同意撤兵,想來大爺也該迴京了罷?”


    聽到小仙的說話聲,馮霽雯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卻是搖頭道:“尚且不知他可會一同迴來——”


    和琳這些日子都不曾讓人傳信迴來,想必是和珅仍未轉醒。


    當初程淵迴京,對外宣稱和珅立功負傷,外人隻知和珅傷得不輕,正留在雲南休養,卻不知他是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小仙輕輕歎了口氣。


    “倘若大爺能夠早日醒來歸京,太太也不必獨自一人苦苦支撐著了。”她本不想說這些話,但自英廉府出事之後,自家太太所做的一切,她皆看在眼中,尤其是前晚太廟一事過後,眼下的局麵正如太太之前所料想的一般——已是越發地舉步維艱了。


    “倒沒什麽苦不苦的。”馮霽雯道:“若能救得出祖父,自是萬幸,即便是冒再大的險也值了。”


    頓了片刻之後,又道:“若是救不得,英廉府滿門上下這麽些人,多我一個搭進來也不算什麽——若真到了那一步,退無可退,便放手一搏同他們撞個魚死網破,即使沒賺著什麽,也絕不能讓他們好過了去。如此一想,也就沒什麽值得害怕的了。”


    她固然怕死,可人活著,多得是比死更可怕的事。


    小仙聽得一愣,旋即忍不住紅了眼睛。


    “那大爺呢?”


    聽她又說起和珅,馮霽雯道:“此事與他無關,豈能將他也牽扯進來。”


    她自一開始,便沒想過要連累任何人,身邊的秦嫫小仙等人也好,和珅也罷。


    既是她自己的決定,不管後果如何,理應由她自己來擔著。


    “可大爺若是得知,必然不會忍心見太太如此冒險而置之不理的。”見馮霽雯如此態度,小仙隱隱有些著急起來——她有時當真不懂,太太為何總要與大爺劃分得如此清楚,她分明看得出……


    馮霽雯搖了搖頭。


    別人待她如何、亦或是忍心與否,皆不能成為她綁架別人來替她的決定承擔後果的借口。


    更何況——


    “我與他原本就是假成親,彼此之事,理應是互不幹涉。”說得直白些,她的意外出現已經破壞了他本該有的姻緣了,倘若再道德綁架他跟著蹚這麽一趟渾水,那未免也太坑了。


    這種玩命性質的坑法兒,換作誰也受不住。


    況且……和珅如今昏迷不醒著,根本不知道她在京城的這般雞飛狗跳,說不定待他醒來後,所有的事情早已蓋棺論定,他即便有心幫忙,卻也壓根兒就趕不上趟兒啊。


    再退一萬步講,即便是他醒了,迴來了,瞧見這局麵,八成也得懵上一陣子,最後一合計,這茬兒跟往前的小打小鬧不同,風險實在太大,作為一個聰明人,明哲保身明顯才是上策——所以她如今擱這兒想這麽些,內心戲是不是太多了些?


    總而言之,他幫是情分,她卻不能仗著這情分連累他。而若不幫,也是人之常情,沒什麽可說的。


    馮霽雯一股腦兒想罷了所有可能,不由自顧自地搖了頭,阻止了小仙再繼續說下去。


    “暫不提這些了。”


    “為什麽不提了?你都沒說明白——假成親是什麽意思?”


    馮霽雯聽得眼睛一直,與小仙一同轉頭望去,隻見原本空無一人的書房門外,不知何時竟多了個馮舒誌。


    馮舒誌正一臉糾結地看著她,眼中有心虛、更有狐疑。


    “你怎麽來了?”馮霽雯問道。


    英廉府各個院子如今皆有官兵守著,按理來說,縱是下人也是不能隨意走動的,所以她跟小仙說起話來,才這般地旁若無人。


    “韶九表哥打點過了,在府裏頭沒人敢過分拘著我。”


    馮霽雯嘴角一抽。


    她怎麽瞅著這孩子一天天過著被看押的日子,竟還過出一種謎之優越感來了?


    “什麽是假成親?”馮舒誌邊走進來邊問,皺眉看著馮霽雯,儼然有種小大人的質問感。


    “我還沒問你怎麽偷聽大人講話呢——”


    “我又不是有意偷聽的,誰讓你不關門的。”


    馮霽雯擰了擰眉毛,訓道:“我不關門也不是你偷聽的理由,犯了錯還狡辯,罰你迴去將《論語》從頭抄上一遍,明天我來檢查。”


    馮舒誌聽罷卻一翻白眼,“你甭在這兒轉移話題了,別想就這麽輕易地把我唬過去。”末了又怕馮霽雯再說其他,一口堵死道:“你若不同我說明白,我便將此事說出去。”


    “……”馮霽雯氣得幹瞪眼。


    小小年紀不學好,倒將威脅人的精髓摸得十分透徹了。


    “你須得跟我保證,決不可與任何人提起此事——”本著以大局為重的想法,馮霽雯唯有妥協了。


    馮舒誌聽罷滿口應下。


    ……


    當日馮霽雯與慶叔單獨說了些話,離開英廉府後,又一次來到了大理寺天牢。


    今日陪同她前來的,除了劉全之外,還有那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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