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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兒,馮霽雯卻是完全明了了。


    正如小茶所言,太妃私下裏十分地重感情。


    這一點,她亦是十分清楚的。


    太妃表麵看來性子最是冷清漠然,自她口中從來別想能聽到任何關心或是安慰之言,但實則,她待真正親近的人和物,所懷著的關切往往比常人還要濃上許多。


    淨槐在靜雲庵裏陪了太妃十餘年,想必是早已被她當做了家人一般的存在來看待的。


    眼下忽然沒了,太妃必然是難過的。


    想到這裏,馮霽雯不禁輕歎了一口氣。


    而因太妃身體不適,心情亦不佳,馮霽雯便未打算在靜雲庵久作逗留。


    正當臨走前,太妃卻叫住了她。


    “近來可有什麽進展?”


    往前馮霽雯過來,總會同她說起諸多相關之事,此番見她正當傷懷,便未多提,不料她卻主動問了起來。


    既她想聽,馮霽雯自是願意說給她聽。


    聽馮霽雯說罷她與和珅疑心到了當年和珅阿瑪身故之因,況太妃微眼底的神情微微一聚,似是有些震驚。


    “你們打算查起當年之事?”她看著馮霽雯,問道。


    馮霽雯點了點頭。


    “這些陳年舊事,若要查起,必然是極難的,可既是覺出了異樣,必然要詳查到底才是。更何況,眼下已大致可以確定,祖父遭人陷害的背後,多少與此事有些牽連,所以更是非查不可的。”


    “可即便是當真查到了什麽,時隔多年,沒有證據,亦是枉然。”況太妃道:“而一旦動手去查了,隻會將自己置於更為兇險的境地,到時才真正是一絲退路也沒有了。”


    她的話雖像是在潑冷水,可卻也是不爭的事情。


    “您說得這些我與和珅都已想到了。”馮霽雯沒有動搖地道:“隻是眼下已顧不得去瞻前顧後——既然還有能做的事情,必然都要試著去做的。至於退路,早已是空談了。”


    況太妃聽罷,便也未有再說其它。


    “說到此處,我今日過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順便問一問您的。”


    馮霽雯自袖中取出了一張折起的宋紙,邊說話邊在況太妃麵前展開了來。


    況太妃舉目望去。


    紙上繪著一個有些奇怪且複雜的圖案。


    “這圖案,您可曾在何處見過嗎?”馮霽雯問。


    況太妃隻看了一眼,便將視線收了迴來,而後微一搖頭。


    馮霽雯見了也不覺得失望,隻是點了點頭。


    她本也是抱著一試的心態而已,倒也沒有想過如此輕而易舉地便能夠獲悉這圖案的線索。


    又坐著與太妃說了會兒話,眼見日頭漸漸西沉而去,馮霽雯適才帶著丫鬟動身迴城。


    “果不其然,這世上沒有永遠密不透風的牆。”


    況太妃倚在榻上,似自語般說道:“做過的事,遲早還是會被掀出來的。”


    一旁的玉嬤嬤攥緊了身前的雙手,神情似有些緊張。


    “可……”她幾經猶豫,方才講道:“當年之事,始作俑者另有他人,您亦隻是迫於……”


    況太妃閉了閉眼睛,打斷了她的話。


    “事實便是事實,總歸是抹不去的。”


    ……


    刑部地牢。


    懸在牆上的油燈跳躍著,不知是從哪裏灌進來的冷風並著獄卒們審訊動刑的喝問聲、以及刑具碰擊的聲響,傳入耳中便令人不寒而栗。


    一名年輕的犯人縮在一間單獨的牢房角落裏,聽著一名正遭嚴刑拷問的囚犯發出的嘶喊聲,不禁瑟瑟發抖起來。


    不知是否有人刻意為之,他自被押進來的第一日起,便被關在了離審訊閣最近的牢房裏,是以這樣可怖的喊聲,他幾乎日|日都能聽到。


    他雖不曾受過如何重刑,但單單隻是聽著這些動靜,已近是要崩潰了。


    隻因他十分清楚,若過了十日的招供之期他尚不肯招認罪行,那麽到時等著他的必然也會是這些可怕的刑罰……說不定還會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他得罪的可是如今在刑部隻手遮天的和珅!


    “於大人,您請便。”


    腳步聲並著獄卒奉承討好的說話語氣一並傳入了於齊賢耳中。


    他豁然抬起頭來,見得被打開的牢門外立著的中年男人,一時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站起身,拖著沉重的鐵鏈,步履踉蹌地撲了過來。


    “爹……我就知道您會來救我!”


    他雙手緊緊地抓住來人的雙臂,發紅的眼睛裏盛滿了神采。


    “救你?”於敏中卻是一聲冷笑,看著他道:“天子腳下,雇兇刺殺朝廷命官,這等大罪,我有何能耐能夠救得了你!”


    “可我如今尚未招認,隻要罪名一日未定,那您必然還有辦法可想不是嗎!”於齊賢形色激動地道:“爹……您就我這麽一個兒子,您可不能不救我!”


    “你現在知道怕了!”於敏中甩開他的雙手,沉聲怒斥道:“當初犯渾之前,怎不曾想過眼下的後果!”


    “我當真沒料到那些人竟是這般靠不住,竟連一個區區和珅都……”


    “啪!”


    一記力道十足的耳光重重落下,於齊賢被扇得雙耳犯鳴,眼前一陣發黑。


    “事到如今還在這裏大言不慚……我看你根本沒有悔恨之意!”於敏中恨恨地咬了咬牙,道:“於家沒有你這等混賬子孫,你亦別想還有人能幫你分毫!”


    語畢,便重重地甩了袖,欲轉身離去。


    “爹……”


    於齊賢迴過神來,忙追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真的知道錯了,也知道怕了……”他急忙地道:“您不知道,我那日是吃醉了酒,又恰巧受了金溶月的言語挑撥,一時壓不住火,這才……若是換作平常,您就是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他也是事後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被金溶月利用了。


    可那時早已沒了退路可言,他礙於那股子不知所謂的骨氣,一直也沒說過一句慫話。


    直到此時,唯恐於敏中不肯救他,情急之下適才說了實話出來。


    於敏中聽罷心底的怒火卻燒得更旺了幾分。


    他迴頭去,眼神冷得讓人心底發寒。


    他再一次甩開了於齊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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