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幕下,這裏本該是千家沉睡,靜寂一片。卻見穆家醫館的房頂上,一群人激戰正酣。


    但見那被暗衛圍在中間的宿炎浦,一身如墨黑衣,比這夜色更要黑上幾分。那未束起的長發在冷冽的秋風中飛舞如狂,即使隔得如此之遠,葉舒楠亦可以感受到那一身墨衣的男子身上所散發的駭人的殺意。


    司空詹白為了一舉控製住宿炎浦,調來埋伏在這裏的暗衛全都是他手下一等一的高手。他可以確定,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江湖中的高手抗衡。就算找遍整個江湖,都未必能幾個找到比他們的武功更高強的人。


    但是,就他此刻眼前所看到的情況是,自己的這些手下聯合起來也不是宿炎浦的對手,他們中已經有不少人身受重傷,甚至有的已經倒地不起。


    這絕對不是自己的屬下不堪一擊,而是對手太過強大。立於黑夜之中的宿炎浦眸色陰沉地嚇人,那雙眼睛如同深不見的大海,裏麵不斷翻滾著最深處的暗流,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把人給吸進去一樣,詭譎而危險。


    葉舒楠抬眼看著站在屋頂上,招招狠辣、殺意洶湧的宿炎浦,隻覺得此人就像一個從地獄歸來的惡魔,滿身邪佞,不為救贖,隻為毀滅。


    從茶樓過來的一路上,司空詹白攬著葉舒楠飛身而來。此時已經腳尖落地,兩人翩然落在宿炎浦對麵的屋頂上。


    司空詹白鬆開攬在葉舒楠腰間的手,輕聲道:“你就站在這裏不要動,雨竹會保護你,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雖然司空詹白很不讚同葉舒楠跟著一起過來,但是他也很清楚葉舒楠的性格,隻要她認定的事情,誰都沒辦法改變,他也隻有妥協。


    葉舒楠卻是看著他的眼睛,沉聲開口:“你放心,我沒那麽脆弱,你們自己小心一點,他的武功突然之間激增如此之多,其中必有蹊蹺,且不可與之硬碰。”


    這還是葉舒楠自迴來之後,第一次明確表示對司空詹白的關心,司空詹白聞言心中一動,微微低下頭去,迅速在葉舒楠的眉心落下一吻,“我記得了。”


    一旁的溫塔銳見此情景,心中的醋泡泡咕嘟嘟地往上冒,忍不住語氣酸酸地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世子殿下還不忘在這裏*,你的那些屬下都快被打殘了,你還不上去救一下?”


    司空詹白淡淡笑了笑,待他轉過頭去時卻已經斂了麵上笑容,那雙如淬了冰霜的眼睛瞬間直直地射向滿身殺意的宿炎浦。跟他糾纏了這麽久,也該做個了斷了……


    淩身一躍,司空詹白手執長劍,快如雷霆之勢已然立身於宿炎浦麵前。


    銀色麵具之下的那雙眼睛冷冷地看向司空詹白,聲音沉冷得仿若來自地獄深處,“世子殿下,我們又見麵了,我送給你們的見麵禮,你們還喜歡嗎?”


    說完這句話,他轉而看向站在對麵房頂上的葉舒楠,黑沉的夜色下,一身素衣的她顯得格外地清冷,那般瘦弱的身姿卻是異常挺拔地站在秋夜的獵獵的冷風中,生生多出了幾分冷硬之意。在她的腳邊,蹲著一隻純白的小狐狸,一人一狐在這黑沉的夜幕中是如此的顯眼。


    宿炎浦看著葉舒楠的目光裏滿含了恨意,如果不是這個女子,自己也不至於會淪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如果不是她自己的鬆麒殿不會毀,司空千融也不可能登上皇位!這一次,他是賭上了自己的一切來洗刷自己的恥辱,這一次,他要來取這女子的性命!


    葉舒楠卻無視宿炎浦的目光,隻見她低首輕撫自己手中清輝流光的玉笛,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下一刻,她把那泛著朦朧光暈的玉笛橫至唇邊,笛聲起,殺意湧!那笛聲竟是裹著洶湧的殺意,如電光火石一般淩厲地朝著宿炎浦奔襲而去。


    宿炎浦未曾提防,隻覺得有一股劍鋒衝著自己而來,隻聽得絲帛撕裂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胸前的一股痛意。他下意識地低頭一看,卻看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經撕裂,就像是被人用利刃迅速割裂的一般,而衣服之下的肌膚已經被割破,有絲絲鮮血滲了出來。


    見到此景,不止是宿炎浦,就連司空詹白、溫塔銳和洛承裏都是驚訝地迴頭看向葉舒楠,剛剛發生了什麽?怎麽突然間宿炎浦就多了一道傷口?她的笛聲……難道可以殺人?!


    相比較司空詹白和溫塔銳,洛承裏應該是最了解其中原因的,可是他跟司空詹白和溫塔銳一樣並不知情。他隻知道葉舒楠在鵲翎山的時候,跟一個神秘的男人修習了音馭之術,卻不知這音馭之術竟可以……殺人!她從來都沒告訴過自己。


    葉舒楠一雙眼睛淩厲地看向對麵房頂上眼睛裏滿是錯愕的宿炎浦,沒錯,這就是音馭之術的高階之術——音攻!


    以音聲惑人需要時間,不能立即見效,可是音攻卻不同,音聲出的同時,就能立下殺招!


    宿炎浦一上來就被葉舒楠所傷,心中自然怒火衝天,正欲飛身往葉舒楠的方向而去,司空詹白卻是攔住了他的去路,溫塔銳和洛承裏也是迅速反應過來,三人聯手圍攻宿炎浦,再加之還可以勉強再戰的暗衛,卻仍是落宿炎浦一成。


    司空詹白心中暗自驚疑,這宿炎浦究竟是如何才能這般功力大增?他如今的武功,隻怕整個天下都無人能出其右,在短短的時間裏達到這種程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時原本蹲在葉舒楠腳邊的小狐狸理了理自己身上漂亮的白毛,亦是縱身向對麵的房頂躍去,尋著司空詹白他們和宿炎浦大打鬥的間隙,欲咬上宿炎浦一口了事。


    但是司空詹白、溫塔銳和洛承裏三人都是用盡了自己功力在和宿炎浦過招,光是餘風掃過就足以要了小狐狸的命,再加之宿炎浦招招淩厲,幾次都差點被他削了毛,小狐狸根本就找不到機會,隻能悻悻地跳著迴到了葉舒楠的腳邊。


    而葉舒楠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這是她第一次用音攻來對付人,而且是一個武功如此高強的人,她亦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就在他們激戰在一起的時候,原本一片寧靜的四周,卻突然響起鎧甲兵器之聲,那聲音愈漸清晰起來,在這暗夜裏強強有聲,這正是官府的士兵正在往這裏聚集。


    這是司空詹白在來之前和司空千融商量好的,一旦看到暗衛們放出的信號,曾弘便會立刻帶兵趕來,為的就是不給宿炎浦一絲逃脫的機會。


    而此時在司空詹白幾人的圍攻之下,宿炎浦已經明顯沒有了剛開始的氣勢。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應付司空詹白幾人的攻擊完全沒有問題,以他現在的武功,他們幾個聯起手來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可他偏偏沒有料到,葉舒楠竟然學會了音馭之術的高階音攻,他完全判斷不出葉舒楠會攻擊他的哪個部位,而且在司空詹白他們幾個跟自己對戰的前提下,自己又不能全身心地去對付葉舒楠,一時間卻是腹背受敵。


    眼看著宿炎浦身上已經添了數道傷口,攻擊的勢頭也弱了下來,司空詹白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是還未等他的這口氣鬆完,就聽到背後有長劍相抵的鏗鏘之聲,他迴頭一看,頓時心中一緊,那跟雨竹纏鬥在一起的不正是玲瓏穀的前任穀主水澄秋嗎?她想要對舒兒下手!


    葉舒楠看到司空詹白迴頭往自己這裏看,頓時停了笛聲,一雙眼睛盯著司空詹白沉聲道:“別分心,我能應付,拿下宿炎浦才是關鍵!”


    司空詹白聞言凝神,是的,以水澄秋的功夫在雨竹的手底下也討不得什麽好,自己是關心則亂,這麽一想,司空詹白便迴過頭去專心對付宿炎浦了。


    水澄秋的武功在武林中也算不得不高,但是在雨竹的手下還是有些遜色,十招下來,水澄秋就已經有些抵擋不住了。


    而一直蹲在葉舒楠腳邊無所事事的小狐狸,發現這裏有一個好欺負的主兒,眼神滴溜溜一轉,便快速朝著水澄秋的身上撲過去。


    水澄秋被這個通體雪白的東西嚇了一跳,連忙躲開,小狐狸亦是不氣餒,比起人類,它可要靈活得多。隻見白影一閃,小狐狸就躍至水澄秋的背後,小嘴一張,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口就咬了下去。


    肩上痛意傳來,水澄秋下意識地迴身一看,去見那小狐狸嘴角殷紅,那分明是自己身上的血。


    見水澄秋看著小狐狸驚疑不定,雨竹好心提醒道:“你被小烏咬了,你已經中毒了,再過不了一會兒你就要死了。還要動手嗎?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的吧?這個時候你要是還用內力,你體內的毒隻會發作得更快。”


    水澄秋聞言驚訝地看著雨竹,然後又看向似乎很得意晃著毛茸茸小腦袋的小狐狸,繼而試著運了一下自己的內力,果然,她感覺到自己身體裏的異常。


    就在水澄秋愣神之際,雨竹已然執劍刺入她的身體,鮮血染上長劍,水澄秋立時倒下,雨竹看著地上血流不止的水澄秋,冷冷道:“上次在飛臨山莊的時候就不該放過你的,今天算了了了之前的那筆帳了。”


    而水澄秋捂著自己的傷口,卻是掙紮著看向宿炎浦的方向,即使是死,她也要看著那個男人……


    眼看著宿炎浦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葉舒楠的音刃割得七零八落,鮮血自他的身體滑過,落在他的腳下,看起來甚是狼狽。直到這時,水澄秋已經明白,宿炎浦大勢已去了,今晚他們兩個誰也逃不過。


    這樣一想,水澄秋的心裏卻也有些高興,能跟他死在一起,自己心裏也滿足了,隻是很遺憾,自己直到死都沒能看到那個……在他心裏有了一席之地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樣。


    能讓冷漠如冰的他,冒險前來探望,那個女子真的很幸福,最起碼比自己幸福,自己愛了他那麽多年,卻連他的一句關心都換不迴來。卻不知那個女子知道了他是為她而死之後,心裏會是個什麽感受,想到這裏,水澄秋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意,終究是不甘心啊,他喜歡的人不是自己。


    在意識模糊之前,水澄秋看向那個立於深沉夜色中一身素衣淡然吹笛的女子,如果沒有這個女子,那現在應該又會是另一番景象吧?


    而那廂,司空詹白趁著宿炎浦疲於應付之際,跟洛承裏和溫塔銳兩人交流了一個眼神,兩人會意,微微點了點頭,瞬間纏上宿炎浦。而司空詹白右手運足了內力,趁機狠狠刺向宿炎浦的右手,寒芒一閃,司空詹白手中的長劍直直插進宿炎浦的右手,整個貫穿了宿炎浦的手臂。


    宿炎浦心中大駭,他自知司空詹白對自己不會有絲毫的留情,想來自己經脈已斷,迴天乏力。


    司空詹白乘勝追擊,手中的攻勢更加淩厲,逼得宿炎浦步步後退。再加之,葉舒楠的音攻之刃與之配合,宿炎浦很快就敗下陣來。


    激戰一場,房頂上已經是一片狼藉,地麵上皆是破碎的瓦片。


    宿炎浦已經被司空詹白他們重傷,再難抵抗,葉舒楠心知,今天這一場總算是要結束了。


    司空詹白不欲跟宿炎浦多做糾纏,冷眸微凝,手中長劍聚起雲霧般的寒冰之氣,瞬間刺進宿炎浦的心口。手腕微動,司空詹白淡然抽出自己的長劍,那鮮血順著泛著寒芒的劍身一滴滴低落在屋頂之上,宛如盛開在暗夜的一朵妖豔之花。


    宿炎浦捂著自己的心口踉蹌了幾步,繼而眼神陰冷地看著司空詹白,說出的話卻已經是氣息不穩,“終是……你們贏了,煩請世子殿下幫我轉告皇上一句話,我的今天全是他母妃一手……造成的,就算我死了,到地獄裏,也不會放過那個……女人的。”凜冽的寒風把宿炎浦的這些話吹得支離破碎。


    司空詹白卻是看著倒在房頂之上的宿炎浦,冷聲道:“死到臨頭了你還是這麽執迷不悟,你有今天這樣的下場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卻是怪不得別人。”


    說完這句話,司空詹白便不再理會宿炎浦,而是轉身躍至葉舒楠的身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安然無恙,這才抬起右手理順葉舒楠鬢邊被冷風吹亂的頭發,正欲開口,卻是陡然悶哼一聲。


    葉舒楠瞬間變了臉色,雨竹亦是驚恐地出聲喊道:“世子殿下!”


    對麵的溫塔銳和洛承裏聞聲都是瞬間看向這裏,卻看到司空詹白的手臂上赫然插著一支銀針,泛著幽幽的冷光。


    雨竹已然屈身拽起地上的水澄秋,厲聲道:“你假死!”


    隻見水澄秋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嘴角卻是浮起一絲冷凝的笑意,“我用內力護住最後一口氣,就是為了這個。”她說著便是看向葉舒楠,“你殺了我最愛的男人,我也不會讓你愛的男人……好好地活著。”似乎是氣息不穩,她停了片刻之後才繼續道:“我告訴你,那支銀針上塗著玲瓏穀最厲害的毒藥,不過……你不用擔心,這種毒藥並不是無藥可解。帶他去玲瓏穀吧,你自會……知道解藥在哪裏。”


    聽著水澄秋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葉舒楠心中冰涼一片,正欲迴頭去看司空詹白,身上卻突然壓下一股重量,原是司空詹白倒在了她的身上,葉舒楠被司空詹白的重量壓得退後了幾步,堪堪穩住,眼睛卻是瞥到他胳膊上那支令人心顫的銀針。


    這一片狼藉的現場交給了曾弘來接管,溫塔銳和洛承裏他們帶著司空詹白迴去了清塵園。


    在迴清塵園的路上,洛承裏給司空詹白探了脈,也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症狀,說實話,他並不太確定這是什麽毒,也不敢貿然去做些什麽。


    一路迴到清塵園,眾人看到昏迷不醒的司空詹白皆是大驚失色,世子殿下竟然受傷了?!


    侍女連忙喚來了正在睡夢中的厲晴霜,厲晴霜大概是今夜整個清塵園裏最輕鬆的一個人,其他人都知道今夜很有可能是司空詹白他們和宿炎浦決一死戰的一夜,一個個都是擔心得無法入眠,偏偏隻有厲晴霜,像個沒事人兒一樣,兀自在房間裏睡得香甜。


    所以,等她來到房間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


    厲晴霜看到躺在床上的司空詹白,睡意一下子就沒了,疑惑地問道:“這是怎麽了?”


    洛承裏看著自己的師父道:“世子殿下中毒了,徒兒不知是何毒。”


    厲晴霜聞言驚訝,“連你都不知道是什麽毒?”這可真就是不可思議了,自己這個徒弟醫術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竟然連他也看不出司空詹白中了什麽毒?!那這毒還真是夠厲害的,厲晴霜心中頓生好奇,她倒是要看看這究竟是什麽毒。


    走進一看,卻見司空詹白麵色正常,唇色也沒有發黑,從表麵來看,倒不像是中毒的樣子。心中暗自納罕,隨即在司空千融的床邊坐下,伸向探向司空詹白的手腕。


    一屋子的人都屏息靜氣地注視著厲晴霜的動作,生恐自己的唿吸稍稍重一些都會影響到厲晴霜。


    而葉舒楠麵色平靜地站在司空詹白的床邊,但是隱在袖中的一雙手卻是冷如寒冰,後背亦已經被冷汗打濕,她心裏在害怕,本能地害怕……


    就在這種極其安靜的狀況下,從門口闖進來一人,眾人皆是迴過頭去看,來人卻是司空詹白的父親,澹王殿下。


    澹王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躺在床上的司空詹白,心中亦是緊張萬分,他對自己的兒子向來很放心,因為他知道司空詹白的武功如何,也知道不會有人能輕易地傷得了他,可是如今看到自己的兒子就這麽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他怎麽能不揪心。


    葉舒楠亦是跟眾人一樣,目光落在澹王的身上,雖然自己迴京之後從來都沒見過司空詹白的父親,但是從澹王看著司空詹白的表情看來,葉舒楠知道他就是司空詹白的父親。


    看著滿麵憂心的澹王,葉舒楠心裏頓時有些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出的這個主意,司空詹白現在也不會躺在這裏。


    葉舒楠看著澹王開口欲言,澹王卻已然搶先開口,“舒兒,你不用擔心,詹白這小子福大命大,會沒事的。”


    葉舒楠聞言,心中一酸,他不但沒有怪自己,反過來還安慰自己,心中便更加難受了。想起之前司空詹白幾次跟自己說過,想讓自己見見他的父親,可是自己都拒絕了,如今再想起來,葉舒楠隻覺得滿心的愧疚。


    正在這時,厲晴霜收迴了自己的手,轉頭看向葉舒楠道:“雖然我也判斷不出他究竟中了什麽毒,但是我能確定,他現在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昏迷過去而已。”


    厲晴霜的話徹底摧毀了葉舒楠心裏的希望,連厲前輩也不知道司空詹白中的是什麽毒,那……


    對了,那個水澄秋在臨死之前說解藥在玲瓏穀,到那裏就會知道解藥是什麽了。


    “帶他去玲瓏穀,那個女人說解藥在玲瓏穀。”葉舒楠急忙道。


    洛承裏伸手撫上葉舒楠的肩膀,試圖讓她平靜一些,“舒兒,你不要著急,我們想想清楚再說。你不覺得那個女人是故意的嗎?既然她已經用銀針給世子下了毒,那又為什麽會這麽痛快地說出解藥在哪裏?我覺得這是她想要在臨死之前設下的一個圈套,是為了給那個宿炎浦報仇,這種時候我們不能自亂陣腳。”


    葉舒楠卻是搖搖頭,“就連你跟厲前輩都沒有辦法了,那他身上的毒怎麽辦?不管那個女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我都要去試一試。”她當然知道這件事很蹊蹺,那個水澄秋既然撐著最後一口氣給司空詹白下了毒,又怎麽可能輕易地告知他們解藥的所在。所以她的目的一定是把自己引去玲瓏穀,可即使是這樣,為了司空詹白的那一線希望,自己也要去試一試。


    就在洛承裏還欲勸阻葉舒楠的時候,厲晴霜卻開口道:“我跟你一起去,我就不信了,難道她還能在那什麽玲瓏穀設下天羅地網不成?”


    聽到自己的師父這樣說,洛承裏也不再說什麽了,而且他想到既然舒楠懂得音攻,那保護自己應該也沒有太大的問題,既然要去那就一起去好了,正好自己也想見識見識,這究竟是什麽毒。


    一夜之間,殺害朝中兩個官員的兇手被殺死了,而澹王世子也因此中毒昏迷不醒。


    第二天一早,一輛馬車就從清塵園裏駛了出去,一直出了城門……


    還未等他們離開京城多遠,一個策馬狂奔的身影就跟了上來。


    “舒楠……等一下。”


    葉舒楠聞聲,掀開馬車上的窗簾朝外麵看了一眼,卻原來是左靜芊。


    葉舒楠一行人停下,左靜芊很快就策馬跟了上來。


    “還好,終於趕上你們了。我剛一聽說你們要去玲瓏穀就趕了過來,既然是江湖中的地盤,有一個江湖中人跟著比較好,萬一有什麽事情,他們也要看在飛臨山莊的麵子上,不敢怎麽樣。”之前舒楠幫了自己那麽多,這個時候自己怎麽能沒有義氣地拋下他們不管呢。


    “那就多謝譚夫人了。”葉舒楠看著左靜芊,心中明白她這是真心實意地要幫自己。


    左靜芊聞言,連忙道:“雖然我知道你失去記憶,不認識我了,但是……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叫我靜芊吧,你一直喊我‘譚夫人’,我很不習慣。”


    “好,靜芊,多謝了。”葉舒楠衝著左靜芊微微一笑,難怪自己之前會跟這個女子成為朋友,她真是個單純又善良的女子。


    一路上,洛承裏和厲晴霜都是輪流給司空詹白把脈,情況還好,司空詹白隻是一直昏睡,身體並沒有什麽大礙。


    溫塔銳一直都試著去哄葉舒楠開心,但是卻始終不成功,葉舒楠心裏壓著一顆大石頭,是怎麽都開心不起來的,他跟左靜芊兩個倒是時常鬥嘴,這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澹王雖然麵上看起來淡定從容,一點都不擔心的模樣,葉舒楠心裏很明白,其實在所有人當中他應該是最擔心的一個,畢竟昏迷不醒的是他唯一的兒子。


    為著盡快趕到玲瓏穀,一路上,他們都沒怎麽休息。終於在數十天之後,他們來到了玲瓏穀。


    雖然外麵已經是秋末冬初,冷意森森了,但是這玲瓏穀內卻仍是溫暖如春,在進穀的路旁甚至開滿了各色的小花,此情此景,葉舒楠覺得自己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時空。


    在葉舒楠他們弗一進入山穀的時候,玲瓏穀內負責輪流巡守的人就已經知道了,因為他們認識左靜芊,便也沒有為難,而是徑直去迴稟了玲瓏穀新任的穀主。


    想來,玲瓏穀這位新任的穀主性情倒應是不錯的,竟是親自出來迎接。


    看到葉舒楠他們一行人這麽大的陣仗,這位新任的穀主心裏卻有些嘀咕,難道是來找麻煩的?直到葉舒楠他們說明了來意,那穀主才明白,原來是前任穀主水澄秋闖的禍。


    “你們說的這毒,我倒是知道一些。前些日子,一直被關在地牢中的前任穀主水澄秋不知道是如何逃了出去,還盜走了本門禁物,其中一個就是被第一任穀主嚴令不許任何人接觸的毒藥,至於是什麽毒藥,我也不知道。”那年輕的穀主無奈道。


    溫塔銳聞言卻是笑道:“你們的第一任穀主還真是夠有意思的,既然不想讓人碰,那就幹脆毀掉不就是了。她不僅留著,還下這樣一道禁令,這不就更惹得別人心癢癢了嗎?本來沒這個意思的,也生出這個意思了。”人啊,都是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和反叛心理的,你越是不讓他做什麽,他就偏偏想做什麽,一時做不了,還心癢難耐。


    葉舒楠狠狠瞪了溫塔銳一眼,腳下還很不留情地踩了他一腳,這人是有毛病是不是?他們是來求人幫忙給解藥的,他直接出言詆毀人家第一任的穀主,人家不生氣才怪。


    不過貌似麵前這個麵容清秀、一片平和的穀主性情特別好,聽了溫塔銳說這樣的話,也不生氣,隻淡淡一笑,道:“這位公子說得還挺有些道理的。”


    葉舒楠一愣,自己運氣這麽好?碰上一個這麽好說話,通情達理的主兒?那為什麽水玲瓏在臨死之前還要把自己引到這裏來呢?純粹惡作劇?當然不可能。


    “那你知道解藥在哪裏嗎?”葉舒楠直接問出重點。


    那穀主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司空詹白,猶豫了一下道:“也許吧,不過我不太確定。”


    這句話聽得葉舒楠他們一頭霧水,“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穀主猶豫了一下,問葉舒楠道:“我聽說這位昏迷的公子是澹王世子,而你就是葉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對不對?”這些是當時跟前任穀主水澄秋一起去飛臨山莊莊主壽宴的弟子說的,他們認出這兩位就是當時的澹王世子和葉舒楠葉姑娘。


    葉舒楠卻不知道這位穀主為什麽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這個……跟解藥有關係嗎?


    而左靜芊則直接替葉舒楠問了出來,“為什麽要問這個?跟解藥相關嗎?”


    “這個……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現在各位先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我會細細跟各位說的。”


    本以為來到玲瓏穀會遇到什麽刁難,但是到目前為止,這裏的人都很友好,尤其是那個穀主,竟還這麽用心地招待他們,卻不知那水澄秋到底是目的為何。


    玲瓏穀的弟子離開之後,葉舒楠他們便聚集到一個房間中,商量著接下來的事情。


    左靜芊最是好奇,猶自先開口道:“這個新任的穀主跟以前的那個穀主差別還真是夠大的,從一開始,對我們的態度就很好。”


    溫塔銳卻不讚同道:“笑麵虎往往最可怕,我看她一提起解藥就支吾不語的樣子,不知道在憋著什麽壞呢。”


    葉舒楠聞言卻是搖搖頭,“所謂相由心生,我看那位穀主倒不像是個壞人,隻是她為什麽突然問起我和司空詹白的關係?這一點我很是想不通。”那麽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而且她似乎猶豫著要說的話。


    一時間,房間裏靜默了下來,大家在來到這玲瓏穀之前都做好了排除萬難的準備,可真到了這裏什麽刁難都沒遇到,反而有些不安心。


    片刻之後,厲晴霜一拍桌子道:“想這麽多幹什麽?我們現在坐在這裏想再多也沒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說了,我們這麽多人呢,有什麽好怕的?”


    厲晴霜這一番豪言壯語立刻激勵了左靜芊,她也立時應道:“就是,沒什麽好擔心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我們還怕她們不成?”


    一旁的澹王卻是微微一笑,“行了,大家都別想了,先各自迴去休息一下吧,看等會兒那穀主怎麽說。”


    澹王倒是不擔心,在離開京城之前,他特意進宮了一趟,司空千融給了他一個兵符,可以調集任何地方的兵力,在進穀之前,他已經安排好了,如果這穀中有什麽異動,他隻要發出手中的信號,埋伏在穀外的士兵便會立刻一擁而入。


    很快,大家都各自迴到穀主給他們安排好的房間休息,但是葉舒楠卻是沒什麽心情去休息的。她看著仍舊昏睡在那裏的司空詹白,心中有些沉重,從一開始自己迴到京城的時候,他就一直守在自己身邊,而自己卻一直在排斥他。這樣一個出色的男子,換了天下任何一個女子能得他這樣的傾心,大概都會高興壞了。這麽一想,自己還真有些暴殄天物,好一個不知福的女子啊,上天不罰你罰誰啊?


    葉舒楠輕歎了一口氣,在司空詹白的床邊坐下,一邊還伸手去戳他的臉,口中語氣輕快道:“你倒是睡得舒服,可憐我這些天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躺在床上的司空詹白卻仍舊沒有什麽反應,葉舒楠用手指劃過他的眼睫毛,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唉……你長得也太好看了一些吧?有個詞怎麽說的來著,垂涎欲滴,也不知道那些姑娘們對著你這張臉流了多少口水。就說剛剛吧,老是有漂亮的小姑娘偷偷來看你。”


    這穀中似乎比別處天色暗得要早上一些時候,葉舒楠正半靠在桌子上閑閑地看著一本書,便有穀中的弟子來喚她去吃飯。


    葉舒楠他們幾人被帶到飯桌旁,那位穀主已經在那裏等著了,看到他們進來,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


    本來就沒什麽胃口的葉舒楠看著麵前這一桌子菜,更加連筷子都不想動了,等一下,她們吃的這些難道都是……草嗎?


    溫塔銳這個人呢,是每餐必有肉的,看到這滿桌子青青綠綠的菜,不禁納悶道:“你們這裏都不吃肉的?”其實他後麵還有一句‘你們是不是故意虐待我們啊’,但是想到剛剛葉舒楠警告他的話,他也就生生把後麵那一句給憋迴去了。


    那穀主解釋道:“我們穀中向來隻吃素的,這是規矩,有怠慢各位之處,還請原諒。”


    葉舒楠聞言,心中卻道:這玲瓏穀中的規矩好沒人性。她在來這裏的路上就已經聽左靜芊說了,這玲瓏穀的規矩是凡是穀中的弟子皆不得嫁人。


    這男歡女愛乃是人之常情,這世上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六根清淨?能做到不理紅塵俗世?不動*?如果真的做到了,離成仙也就不遠了。葉舒楠私以為,這規定是極其不人道的,定下這規矩的人心理一定是極其變態的。


    果然,待這位年輕漂亮的穀主解釋這毒藥是因何而來時,葉舒楠深深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這玲瓏穀的第一任穀主心理果然不太正常。


    原來這毒藥並不是玲瓏穀第一任穀主的,而是她偷來的,至於解藥在哪裏嘛,離這裏也不遠,就在這穀中,但是據這位穀主說那手握解藥的人性情有些古怪,言語之間似乎還有些閃躲。


    雖然不明白這位穀主說話為什麽這麽吞吞吐吐的,但是知道了解藥的下落總歸是一件好事。葉舒楠想著,原來水澄秋引自己來的目的不是為了讓這位穀主刁難自己,等待著自己的那不可預知的困難隻怕明天就要來臨了。


    吃過晚飯之後,大家都各自迴房休息了,葉舒楠一個人卻是睡不著。兀自披了衣服來到房門外,一陣清風拂過,送來了些許花香。這裏還真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與世隔絕,不知今夕何夕。


    無意間抬頭,那滿天的繁星瞬間點亮了葉舒楠的眼睛,原來從山穀中看星星是這樣的感覺啊。


    葉舒楠索性就在門前的木階上坐下,以手支頜看著滿天閃爍的繁星,她突然很想知道失憶以前的自己有沒有這樣看過星星,還是說跟司空詹白一起?


    葉舒楠心中一動,便取下自己腰間的玉笛,橫至唇畔,輕靈的笛聲便隨風而舞。雪白的小狐狸安靜地蹲在葉舒楠的腳邊,小腦袋輕輕晃了晃,然後蜷縮著閉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葉舒楠他們起床的時候,那位穀主就已經把飯菜給他們準備好了,而且還不忘了提醒他們到:“你們到那裏之後要小心一點,那個老頭脾氣不好,說話的時候盡量順著他說。”


    葉舒楠衝著麵前這美麗溫和的女子微微一笑,“我在來的路上還在想,我們一定會遇到一個很難纏的穀主,我都做好了被你刁難的準備了,沒想到你竟這麽……善良。”


    那女子微微眨了眨眼睛,“所以,你這是對我的誇獎?”


    “當然。”葉舒楠微笑道。


    “好吧,看在你對我這麽誇獎的份兒上,我再給你一句忠告……”說著,那女子貼近葉舒楠的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葉舒楠愣了片刻之後,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女子。


    那女子卻是向她點點頭道:“希望你們能好運。”


    吃早飯之後,葉舒楠迅速不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一會兒之後,手裏也不知端了一盆黑乎乎的什麽東西進了司空詹白的房間。


    等再出來的時候,他們看到司空詹白都是嚇了一跳,怎麽世子殿下的臉上被抹黑乎乎的,衣服也是髒亂不堪,看起來很是邋遢。


    溫塔銳驚訝道:“你都對他做了什麽?!”


    葉舒楠卻是打量了一下溫塔銳,繼而開口道:“你怎麽穿這身衣服就出來了?我記得你好像有一件月白流紋織錦的衣服對吧,快拿出來穿上。還有,你這個紫玉冠,沒有那個白玉的好看。”


    溫塔銳聞言很是納悶,“你怎麽突然關心我的穿著來了?”


    葉舒楠卻徑直把他推迴了房間,“這不是要去見正主兒了嗎?穿得好看一些,也能給人家留下一個好印象,說不定人家就能好言好語地把解藥給我們了呢。”


    “哎,你別推我啊……”溫塔銳仍是一頭的霧水。


    葉舒楠卻看向洛承裏道:“承裏,你進去幫幫他,就按我說的那一身穿。”


    洛承裏也是不解,但是稀裏糊塗地就被葉舒楠給推了進去。


    左靜芊看得一臉的驚奇,“舒楠,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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