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男人順毛的手溫熱而又令人安心,許是先前累著了,樊月枕著周墨的大腿沒一會就隻剩均勻的唿吸。


    睡著了。


    睡的很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厚實的遮光窗簾拉著,伸手不見五指,樊月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床邊空蕩蕩的,拉開窗簾發現是周墨的主臥,床頭的數字時鍾顯示——


    七點二十分!


    她整個人頓時精神抖擻,剛從臥室裏衝出來就撞上正要進來叫她起床的男人。


    “早。”


    “周,周墨。那個我,我上班要遲到了。”說完就想往次臥跑。


    周墨扶住她的手沒鬆,低聲道,“不急,我一會送你。”


    好在國慶被男人騙來時留了幾套衣服在這,樊月一早上手忙腳亂,上了車還在整理衣服和頭發,和一旁西裝革履身姿悠哉的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餘光裏,隔壁車位那輛銀灰色的跑車有點眼熟。她正迴想著,男人已經將黑色轎跑倒出了車位。


    “我剛健身房迴來買了早餐。”也不知道男人從哪裏變出來遞給她的,整理好儀容女生肚子是有點餓,在車上就吃起來。


    得知周墨早上五點半醒的,健身房揮霍了一個小時的汗水,衝完涼又工作了二十分鍾掐著點,才來叫她起床。


    樊月有點罪惡感,順便感歎成功人士果然都是高度自律。


    “你這周接下來幾天工作忙嗎?”見她吃完了三明治周墨才將新聞調小聲,問她。


    “嗯應該會忙,”昨天上午去燦星了開會,撞見周墨她剩下半天都在神遊,手上工作囤了些。再來要開始做燦星的上市case肯定要忙,“怎麽了?”


    男人側麵的輪廓分明,一手握著方向盤神情寡淡地直視著車窗外,淡淡道,“要是你今天下班早我們去趟醫院,做下檢查。”


    “檢查什麽?”


    “你不是喜歡無套麽?”


    樊月,“……”


    男人此時漫不經心連眉梢都沒動一下的表情,語氣仿佛隻是在和她討論“你不是喜歡用蘋果手機”一般平常。


    樊月昨晚其實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在車上被人吻的七暈八素,後來晚上累了也就忘記問。


    他既然提到這事,女生有了借口,順著他的話道,“是該好好檢查下你。萬聖節那晚左擁右抱的,再之前音樂劇那天和那個主演……叫什麽曼靈的女生,是不是都該解釋下。”


    “……”周墨瞅了她一眼,“賈曼靈是我爸一好友的女兒,平時讓我幫襯下她。她想進燦星娛樂,萬聖節那晚宋千在1955組局,我就把她叫來給人牽個線。”


    因為賈曼靈音樂劇時為了配合舞台,妝容很濃,所以在1955那天樊月並沒認出是同一人。周墨這下一說,她倒漸漸將兩張臉聯係起來。


    “哦那這是右抱,先前左擁的那個呢?”


    周墨知道她指的是那個網紅,可他現在連她長什麽樣都不太想得起來,聲音淡淡如是迴答,“喝多了,逢場作戲。”


    樊月,“……”


    見她沉默著,男人加了句,“以後會注意。”


    “哦。”


    她其實也理解,周墨作為律所合夥人肯定要出去會客戶,不論是正式的工作場合還是酒桌上,不可避免。


    心裏雖然有絲小不悅,可見前方馬上就要到達匯信廣場了,樊月趕緊開口,“你不用開進去,我街邊下就好。”


    周墨漫不經心道,“不差那點路——”


    “不是……那個,我同事都認得你,之前中盛修手機那次就被人撞到了。我不太想她們背後嚼舌根。”


    男人挑眉,他這麽見不得人?


    雖然腹誹,但也依著她的避嫌,在街邊停了車,看著還有時間沒讓人下車。


    “我解釋完了,輪到你了。”


    樊月的手都要去開車門了卻被人拉住,轉頭想裝傻充愣,訕訕地問了聲,“輪到我什麽?”


    看著她裝傻的表情,周墨威脅地衝她挑了挑眉。樊月有點擔心他讓自己把黑曆史全都說出來,趕緊搶著他開口前道,“音樂劇那天的是我同事,就一起吃了個飯看完他就送我迴去了。”


    “沒幹點別的?”


    “當然沒有!”而且就算有,那也是兩人在一起前的事,“他,他就是個美本學霸,平時工作也挺幫我的。剛好是個百老匯的劇,所以叫我一起去看的。”


    男人隻抓住了關鍵詞學霸,心裏不爽,冷不定地來了句,“我是康奈爾jd(法學博士)加mba的。”


    “哈?”他這大早上在這那學曆碾壓她什麽,“好了我真的得走了,要遲到了。”


    “下班我來接你,別放我鴿子。”


    看著女生迅速消失在人流裏的小身影,周墨指腹滑過薄唇,有點鬱悶。


    她那男室友的事還沒來得及,而且——


    今日份的油水也沒揩到。


    *


    和樊月預想的一般,才剛將晨間的例行數據報告發完,燦星上市案的專案組就叫開會了。


    她覺得如果不忙的時候,開會不為裝模作樣把每個人都弄的很忙,打發時間的好辦法。


    可當手中有還沒做完的活的時候,開會對於她來說就變成很占用工作時間的存在。


    這種大會,特別是初期,都還屬於頭腦風暴的階段,她能力有限成天也就和數據打交道,也沒什麽插嘴的機會。


    可喬彥華許是想要鍛煉她,突然cue了她,“樊月你覺得呢?從數據角度,怎樣整合最合適?”


    他們先前在討論的是,審計會計等第三機構要對燦星進行盡職調查,為了到時候不手忙腳亂,私行華東組要準備哪些材料。


    “就盡職調查的checklist來看,我認為我們組,或者數據這邊能幫的是準備稅務材料,也就是燦星過去幾年的財報。燦星的運營賬戶,高管,旗下藝人的賬號也都是我們組在管理。數據這邊可以再對燦星近年的流水進行核實,與保稅進行對比,找出是否有出入的地方?”


    喬組讚許地點點頭,“行,下會了幾個負責的金融顧問把流水數據數據發給樊月。不著急,數據量比較大,仔細校對別出錯。”


    提議得到組長認可,接下來又討論了近一個小時的會議,樊月明顯認真了許多。


    ……


    午休的時候,實習生幾個聚在一起,吃著盒飯翻看著手機討論著財經新聞。


    joy刷著微博突然看到了條熱搜——


    “哎哎,燦星簽新人了耶!”她是時光少年團媽媽粉,燦星的上市案讓她有一種與小偶像又接近了距離的錯覺,因此最近特別關注燦星的新聞。


    “給我看看小鮮肉啥樣?”


    “不是,是個女生,我看看……叫什麽曼靈?有人姓曼嗎?藝名吧。”


    樊月一愣,賈曼靈?


    “簡曆是滬市戲曲學院,去伯克利音樂學院交換過一年,大熱百老匯音樂劇《魔法壞女巫》中文版主演,去年和當紅小生合作過大火的花茶廣告……啊啊,我說呢,怎麽看著這麽眼熟!”


    “《魔法壞女巫》主演?”李燁奇一男生平時對這種八卦也不感興趣,可聽到這幕才看過的音樂劇,抬起頭沒多想脫口而出,“我和樊月上周才剛去看的。是哪個主演?演壞女巫還是好女巫的哪個?”


    他說完,所有人都抬起了頭。


    有人嗅到了八卦,眼珠滴溜溜來迴轉著,打量著兩人,“就你們兩,去看的音樂劇?”


    這麽著重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在座的人眼神自然都變了。


    樊月本還想著,早上才和男人聊過曼靈,此時就出現在同時茶餘飯後。


    看到眾人異樣的眼神先是愣了一下,趕忙擺手解釋,“不是,那個剛好是個百老匯的劇,你們也知道我兩都是美本的,之前都看過英文版……”


    “哎喲哎喲,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有人壞笑著跳出來打斷。


    李燁奇也聽出那話裏的意味。可他這人木訥,紅著臉解釋半天講不清楚,更引導的人往想入非非的方向發展,“不是啦,你們真的別亂想。”


    “是啊你們這群人成天腦子都想什麽呢,”開口的是joy。


    雖然李燁奇能力和家境也算中上,但是和那位周律師根本不是一個level,相比之下簡直平平無奇。


    joy不太相信樊月會綠茶到吊著那麽優秀的人,還能看得上李燁奇,發聲替她解圍,“肖強你別亂起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不還幫法務部的linda搬家嗎?亂七八糟的想法別帶到工作場合來,搞得人家尷尬。”


    肖強其實就是對linda有點想法,可被joy這麽直白的直出,畢竟是職場的同事,辦公室戀情在匯信也算是禁忌,立刻收斂了。


    樊月對她投去一個感謝的眼神,joy迴了個“有姐姐罩著你”的小表情。


    *


    所以周墨說的,給賈曼靈和燦星牽線的事是真的,沒想到這麽迅速就官宣了。


    男人來接她的時候樊月刷著手機,在車上隨口提起,周墨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並沒多大興趣。


    “醫院那邊我約好了,現在過去。”


    “啊?”樊月沒想到他動作這麽快,這事有那麽著急嗎?


    見人麵帶躊躇之色,男人自然就開始往不好的方向想,“怎麽?害怕檢查結果呈陽性——”


    “閉嘴!”他那話說的真是不怎麽好聽,暗戳戳地隱晦她有病?


    “迴國後除了我還有別——”


    “沒有!”


    臥槽,樊月一下就炸毛了。


    剛踏入男女世界的時候她是好奇了點,可每次安全措施都做的好,定時做體檢,hpv疫苗大二就打好了。


    三個月前入職匯信前也做過體檢,一切指標正常。


    而且唯一沒帶的那次還是和他在拉薩打的分別炮。因為某人套用完了……


    她當時被人撩的不行,意亂情迷加之男人低沉嗓音哄騙下,就順了他。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過!


    樊月一股腦地解釋完,周墨心情倒是好了點,停好車拉著人往佳和私立醫院裏走。


    ……


    佳和私立醫院是有專門為夫妻做檢查的專室。


    可是因為醫院裏有熟人,為了避嫌,周墨給兩人分別預約的是全身體檢。


    檢查室同一層,位於樓層的兩端。


    女生的檢查多了幾項,樊月從檢查室出來時,看見不遠處周墨正在樓層的大廳,和一個穿了白大褂的男生聊著。


    男人看到她,眼神示意了一下,樊月沒急著走過去,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刷著手機就看見傑森給她發的新男友的照片。


    她和傑森在閨蜜群裏聊了一會,都不見趙佳溪有聲響。


    低著頭正準備點開傑森發來的照片,餘光裏對麵的檢查室走出兩個人影。


    “許涵,你知道我老婆現在正懷著孕,我不可能和她離婚。”


    “寶貝,相信我,等她孩子生下來之後,拿到他爸承諾我們買房子的首付後,我就立刻和她離婚娶你。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我們也會再有屬於我們的孩——”


    男人的聲音在看到樊月抬頭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來不及掩飾的驚慌失措的表情,在她看來,很是醜陋。


    樊月沒想到能在醫院撞見陸迪和……


    從剛才那番對話看來,被他搞大肚子又被他哄騙著剛墮了胎的女人。


    而且他還說姐姐懷孕了?這事樊星從未和家裏提起過。


    當初樊星要和陸迪結婚,父親是非常反對的。


    樊父其實一向開明,至少在樊月看來是這樣。


    除了對學習成績的要求嚴格了些,並不會太束縛女兒們的生活。所以當時父親那麽反對,甚至導致樊星差點和家裏決裂,樊月覺得非常反常。


    可眼前的情景倒解釋了父親當年的堅定的態度。


    “嗬!陸迪,你也是夠有能耐的。剛讓我姐懷上,這邊又搞大一個?”


    “你,你別亂說話!”陸迪特意選了私立醫院,就是為了避免撞見熟人。


    怎想在這裏遇到樊月,神色慌張的整張臉鬥都有點猙獰。


    樊月是不是喜歡和人對峙的性格,可看著陸迪那欲蓋彌彰的臉,為姐姐不值的怒氣,瞬間從心間升起,倏地從長凳上站起,“我亂說什麽了?一個月前偶遇你們夫婦倆,我姐當時肚子都還沒動靜!你現在竟能帶個女人來醫院墮胎?你說這叫什麽事——”


    “婚內出軌。”周墨的聲音從身側傳來。他和柏森正聊著,見到這邊的動靜就趕緊大步過來了。


    他走近時就聽到樊月情緒不穩的聲音,伸手將人攬到身側。


    “你是她姐的丈夫。”周墨神色冷淡地問道,語氣甚至不是問句。


    陸迪不知這突然出現的男人是什麽來頭,打量了一番氣索索地,“你是什麽人?關,關你屁事!”


    周墨少爺脾氣慣了,最煩對著他口出狂言罵罵咧咧的人,神色不耐道,“礙著我的眼了,”斜見跟著他過來的柏森,冷冷道,“你們佳和好歹是個貴死人私立,這種人都接收是不是有點掉價。”


    他雖然隻聽到了隻言片語,但是以周墨的腦子,隻言片語就夠他分析出當下的情況。


    “拿到嶽父贈予你們生了孩子後的房屋首付款後就離婚?你除了往人身子裏撒了個種還真當個自己懷胎九月?”


    “就算是婚內財產,單就你婚內出軌這一條,依照婚姻法、婦女權益保障法,你還想從人身上撈到好處?”


    男人語氣裏滿是不屑的輕蔑,緊接著看向陸迪身旁的女人,“女士,做小三也找個財大氣粗有擔當的。這種還要靠播種才能從女方要到錢財錢的男人,你確定你和他在一起下一個被騙錢的不會是你家?”


    他的話裏各種意有所指,可卻又不帶一個髒字,樊月聽著都膈應人,更何況是被懟到的陸迪。


    認識周墨前,樊月隻覺得律師是個社會地位高而又體麵的職業。


    可現在,她覺得這是個很適合懟人的職業。


    不是潑婦罵街,有理有據拿著法律法規懟人。


    即使男人說的雲淡風輕平鋪直敘,即便他讀的發條她也不知道他是真背住了還是隨口現編的,可周墨那股沉穩威懾的語氣,卻叫人覺得他身上像是覆了層法律神聖的光暈無法褻瀆。


    陸迪看著這不知道哪裏冒出來振振有詞的男人,氣急將矛頭指向樊月,神色狠狠,“我,我警告你,別和你姐你爸亂說什麽,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周墨耐著性子,預料到對方要說什麽,等人說完最後一個字,才將人打斷,“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條,尋釁滋事。先生,你的行為已經構成恐嚇行為。在場這麽多人都可以作證,你是要在婚內出軌外,再給自己加一條恐嚇罪麽?”


    “柏森,你們醫院是沒經曆過醫鬧安保這麽差麽?保安呢?”


    他話裏沒帶一個髒字,可卻是滿滿的嫌棄和不屑。


    陸迪自知理虧,身旁帶著情婦許涵,根本不知道如何還嘴。


    隻能指著樊月,可好半晌也不敢再多吐出個字,最後還是柏森叫了路過的實習醫生把陸迪和許涵給拉走了。


    ……


    周墨看著女生剛還是憋紅著張臉同人叫囂,現在隻是愣愣地看著他,一臉呆滯的表情,勾了勾嘴角,“傻了?”


    “……”樊月是有點傻了,可心裏也很複雜。


    她一邊崇拜著周墨隨口說出幾個發條就把人懟到無言,同時又不知道要如何處理捉奸的事。


    周墨那邊同柏森又交代了幾句,“報告好了明天發我郵箱,你剛來滬市,哪天不排手術了出來出來聚聚。”


    說完伸手拉了樊月就走。


    看著兩人拐進電梯的身影,柏森陷入深深的沉思。


    從南城到滬市,他身邊涉及法律的男人都有女朋友了,而且都是小可愛。


    他是不是得認真考慮換個職業,才能把到年下的妹子?


    *


    迴程路上,樊月握著手機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就隻是出神地沉默不語。


    周墨順路叫了家外賣,拉著她下車一起去取,不然感覺她在車內都快鬱悶出黴菌了。


    看到餐廳邊有家奶茶店,問她要不要喝。


    “都行。”她迴的敷衍,心思根本不在食物上麵。


    “都行?那迴家喝奶蓋。”周墨挑挑眉,就見她還是一副心思重重的模樣。


    五秒後突然反應過來,神色一變。


    “嘖”了一聲高拿手肘輕輕地捅了他一下,“正經點。”


    見她神色有點舒展男人沒有繼而打嘴炮,轉而臉色正經,“正經可以,我現在正經得很,但得和你說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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