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浙進了大帳後,見高長恭正板著臉坐在那,手裏拿著一根長笛,若有所思的模樣。


    躊躇了下,蘇浙還是將那食盒拿到了高長恭的麵前,“殿下……”


    高長恭微微抬眸,淡淡的看向了那個王府特有材質的食盒上。


    “這是顧大人親自送來的,他如今,人就在大帳外,殿下您若是要召見他的話,微臣這便去傳喚他進來?”


    蘇浙說完,小心翼翼的注視著高長恭,卻發現高長恭並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過了良久,蘇浙都不報有希望的時候,高長恭才淡淡的開口道:“不必。”


    頓了頓,高長恭冷冷的道:“你退下吧。”


    “……諾。”


    眼見於此,蘇浙也不好多言。


    退出大帳外,見顧子墨一臉殷切的看著他,蘇浙搖了搖頭,“殿下他,並未說見您。”


    “哦……”


    顧子墨被拒絕有些沮喪,不過,當他發現蘇浙手裏空空時,心情突然便好了幾分,既然自己送來的食盒,他留下了?


    那麽……


    正在顧子墨這麽以為著,突然嘭的一聲,食盒竟然直接從大帳內飛了出來,裏麵的杏仁酥灑落一地。


    顧子墨看著被摔裂的食盒和那一地的杏仁酥,心頭驀地一陣窩火。


    顧不得以下犯上,直接就往那大帳內衝去,卻被蘇浙伸手攔住。


    “顧大人,軍帳重地,沒殿下旨意,誰也不得入內!”


    蘇浙身為高長恭在軍中的左膀右臂,對高長恭那是絕對忠誠。


    顧子墨從蘇浙的身上,幾乎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可能。


    可他大老遠跑來,若是毫無進展,他如何能甘心?


    “殿下,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我隻想見你一麵,有些話想當麵跟你說……你快點讓蘇大人放我進來……”


    顧子墨還沒說完,嘴巴便被蘇浙捂住,蘇浙的眼神裏摻雜著警告,“顧大人,微臣說了,此乃軍中重地,你如此喧嘩,實在是不妥,還請你勿要再如此了。”


    “唔……唔唔唔……”


    顧子墨掙紮著,蘇浙的力氣很大,他掙脫不開。


    眼見覲見高長恭無望,顧子墨心頭無比沮喪,突然,他靈機一動,有了……


    若是此時暈倒的話,他們總不能不管自己死活吧?


    有了主意,顧子墨突然身子一軟,暈倒了過去。


    他雖然是裝的,可明顯感覺到了蘇浙聲音裏顫抖的驚懼:“顧大人,顧大人……您別嚇唬微臣啊,您快點醒醒,微臣方才……”


    蘇浙驚唿了聲,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閃失,連忙進入大帳,跪倒在高長恭麵前,“殿下……不好了,顧大人他……暈倒了……都怪微臣,方才微臣擔心他大聲喧嘩吵到殿下就伸手捂住了他不讓他發出聲音,微臣並不知道他會暈過去……微臣……”


    不等蘇浙把話說完,高長恭已經黑著臉起身,走出了大帳。


    顧子墨倒在地上,聽到有腳步聲靠近,伴隨著那一股梅香,他知道,高長恭被他引出來了。


    身子被騰空抱起,他癱倒在那人懷裏,任由那人把他抱進帳內,“自己去領五十軍棍!”


    這話明顯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蘇浙說的。


    蘇浙愣了一下,卻是不敢違抗軍令,“諾……”


    那可是五十軍棍……


    顧子墨的眼皮跳了跳,這蘇浙也是夠倒黴的。


    等到蘇浙出了大帳後,高長恭依然沒把顧子墨放下的意思,而是垂眸深深的望了一眼偎在他懷裏秉著唿吸的男子,良久,他英挺的眉頭皺起,聲音似怒非怒,“你打算裝暈到何時?”


    高長恭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顧子墨心頭一緊。


    他在跟何人說話?


    是跟自己說話嗎?


    “顧子墨,本王在問你話。”似是知道他內心所想一般,高長恭淡淡的補充。


    顧子墨身子倏地緊繃了起來,偷偷地睜開一條細縫,瞄向了他,發現高長恭雙眸冷淡的看著自己,噌的臉上的溫度便高漲了起來。


    “我……我……我……”


    一時間仿佛做賊被抓個正著般,心虛的不行,“我……我怎麽會在這兒啊,嗬嗬嗬……”


    不如裝傻?


    反正他一口咬定方才就是暈過去了,高長恭也沒轍吧。


    “看來你是要繼續對本王裝傻了。”


    高長恭的聲音隱隱透著威懾力讓顧子墨心神顫栗,皮笑肉不笑的賠笑:“殿下你在說什麽,子墨怎麽一句也聽不懂呢……”


    “聽不懂?這有何難,本王有的是法子讓你能懂,比如,和蘇浙一樣,挨個五十軍棍,你自然就懂了。”


    高長恭話音剛一出口,顧子墨便牢牢的抱住了他,一副咬定青山不放鬆的架勢,“殿下,我方才和你開玩笑呢……嗬嗬……”


    “鬆開。”


    高長恭對他諂媚的笑毫不領情。


    顧子墨撇了撇嘴,卻是沒敢鬆開,這他萬一一鬆開,高長恭要人打他軍棍怎麽辦?


    五十軍棍,會死人的吧。


    顧子墨下意識的後麵一緊。


    “殿下……您就不能看著子墨千辛萬苦才來到軍營,又好不容易才見到你的份上,你就不能大人大量,給子墨一次機會嗎?”


    顧子墨可憐兮兮的語氣,逗笑了高長恭,隻是他雖然在笑,眼神裏卻是毫無溫度,“某人曾道本王是卑鄙無恥的小人,令人作嘔,怎麽?你今日這般可憐巴巴來求本王時,不覺得本王令你作嘔了?”


    高長恭明顯還在為那日的事耿耿於懷,顧子墨心頭越發惶恐。


    “殿下,子墨當時頭腦發熱之言,不能當真的……”


    “是嗎?”


    “是是是,千真萬確,子墨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對殿下說謊。”


    之所以如此低聲下氣,顧子墨是真的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分外,還因為爹娘這次迴到了全墉城,如今都在高長恭眼皮子底下,他又如何能毫不顧忌?


    將顧子墨那抹小心思收入眼底,高長恭狹長的黑眸微眯,“連本王都敢辱罵,還有什麽是你顧子墨不敢的?你口口聲聲說沒對本王撒謊,那本王便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若是你的答案,有半分不實,本王絕不會姑息。”


    “殿下英明……子墨絕不敢欺瞞殿下……”


    一聽他肯給自己一次機會,顧子墨繃著的整顆心,稍稍鬆了幾分。


    “刺青一事,你可知情?”


    “絕不知情……子墨也是被人陷害的,還請殿下為子墨做主……”


    顧子墨沒想到他會如此介意那刺青的事。


    看來涉及到和敵國方麵的事,高長恭總是不會讓步半分。


    國與國之間,跟人與人之間相比,竟是如此複雜。


    “你會需要本王為你做主?”高長恭的語氣中透著濃烈的嘲諷。


    “殿下您忘了嗎?子墨是您的幕僚,自然要您來伸張正義……”


    顧子墨不解,高長恭到底想說什麽。


    “說到伸張正義,你不是都攀上周國國君了,何故還需要本王來為你伸張正義?隻要你費費心思討好了那位國君,你想要什麽,還不是易如反掌。”


    高長恭言語間的嘲弄和輕蔑毫不掩飾。


    顧子墨感覺心頭一股無名火噌噌上漲,“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為什麽要攀上宇文邕?就因為我身上被刺了他的名字?可你就沒有想過,這若是他們挑撥離間之計,你不是正中他們下懷?反正我清清白白,絕對沒和宇文邕勾結,你若是不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話都說到這一步了,若是高長恭還是信不過自己,他也沒法子了。


    高長恭輕笑了聲,“此事,本王便當你說的是實話吧。”


    顧子墨心頭一鬆,他相信自己了?


    “不過,你身為本王的人,卻總和敵國之人糾纏不清,若是傳揚出去,必當讓本王顏麵掃地。”


    高長恭的語調放的很慢,這番話意義明顯,顧子墨立即會意,連忙誠摯的服軟,“子墨日後定當吸取教訓潔身自好,絕不給敵人可趁之機,還請殿下務必要相信子墨誠心悔改之心……”


    不知道是他的認錯態度,還是哪句話取悅了高長恭,此刻的高長恭顯然對方才顧子墨的迴答還算是滿意的,好看的唇角翹起,“顧子墨。”


    “殿下有何指教……?”


    “你打算抱著本王到何時?”高長恭話是這麽說,卻是他抱著顧子墨沒撒手,而顧子墨不過是勾著他的脖子。


    經高長恭這麽一說,顧子墨倏地反映過來,方才一心想著解釋和躲避軍棍的刑法,竟是如此親密的摟著他,臉一瞬間紅到了耳根,忙要縮迴手去。


    卻聽到高長恭悅耳的笑聲:“既然你喜歡抱,便抱著吧,左右不過你是本王的人,本王自然不會對你如此吝嗇。”


    “啊?”


    顧子墨的眼睛倏地瞪大了幾分,高長恭他在說什麽?他怎麽一句話也聽不懂?


    另外,他此刻這眉開眼笑,心情大好的模樣,到底是為了哪般?


    “既然千辛萬苦才來到軍營,便留下吧,正好也讓本王瞧瞧你對本王是如何忠心耿耿的。”話落,高長恭摟著顧子墨腰間的手緊了緊。


    顧子墨的臉一瞬間紅的像煮熟的蝦子,“子墨自然是對殿下衷心耿耿的,隻是……軍中聖地,子墨不會武功,怕是留下諸多不妥……”


    他才不傻,如今高長恭也算被擺平了,他還留在這作死麽?


    方才高長恭摟著他的腰那不安分的手帶來的壓迫感,簡直讓他如鯁在喉。


    不行,絕對不行,留在軍中,這完全是羊入虎口。


    高長恭不吃了他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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