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子仗著父親在此,硬著脖子說道,“笙總,我進公司一年了,從進來那天起就是主管,也為公司盡心盡力,這次出了狀況,也不是我期望的。愨鵡琻浪你現在讓我從底層做起,是瞧不起我的能力了?”


    秦昱笙喊道,“簡秘書。”


    “在。”簡紫銅應聲。


    “安主管先前接手的項目清不清楚?”秦昱笙目不斜視。


    腦海裏飛速閃過有關安公子的那些資料,簡紫銅隨即道,“安主管是在前年十二月進入公司,任職至今一年又三個月。第一次接手的項目,是與城景商貿的合作案,因錯過簽約時間,使得公司損失了百分之十的利潤才得以保全。之後與洪福證劵合作,因安主管決策不當,那一期的投資血本無歸……”


    安公子的臉色漸漸潮紅,就連安老也顏麵無光。


    終是無地自容,安公子聽不下去喊停,“別再說了!”


    秦昱笙幽幽問道,“安老,您看怎麽辦?”


    他將難題推給對方,縱然是安老,也難以強勢撐下去,就怕到時候落人口舌。安老捧著茶杯喝了一口,奪定地放下道,“既然是這樣,那就由笙總安排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安老心中不悅又不好表露,隻是冷哼著起身。


    安公子眼見大勢已去,胸口簇著一團怒火,直往上躥,他恨恨瞪向麵前的兩人氣唿唿走了。


    “迴去稟告孝總,武田項目現在由我接手。”秦昱笙徐徐說道。


    “是。”簡紫銅不作汪,立刻而出。


    一個折返,簡紫銅又來到了總經辦,“孝總,笙總讓我轉告您,武田的項目現在由他接手。”


    秦重孝微笑,“既然這樣,那你負責去協助笙總吧。”


    簡紫銅也沒有多想,隻能接下了這個任務,“孝總,請別忘記,今天晚上還有應酬。下班的時候,請等我一起走。”


    秦重孝頗為無奈,卻對她更加欽佩,“簡秘書,笙總能找到像你這麽負責的員工,真是個奇跡。”


    簡紫銅淡淡地一笑。


    ************


    簡紫銅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陀螺,不停地旋轉旋轉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止轉動。


    或許,隻有當她離開秦氏的那一天,才能徹底擺脫這一切。


    “笙總,孝總讓我協助您有關武田的項目。”


    “馬上召開團隊會議。”


    會議正在進行著,簡紫銅卻覺得手背很刺痛,那灼傷的痛感,讓她很是難受。而且也沒有再忍住,時不時地咳嗽起來。極短的時間還能克製,可是一旦是那樣的長時間,就無法忍耐了。一場會議下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


    於是,除了發言外,還可以不時地可以聽見她的咳嗽聲。


    等到會議結束,有人關心說道,“簡秘書,你身體不舒服嗎?”


    “有點感冒,喉嚨不大舒服,不要緊的。”


    “哎?你的手背怎麽那麽紅?好像是燙傷了?”


    “倒水的時候不小心。”


    “那要注意哦,最好還是去藥店買點藥膏敷一敷吧,我知道有種藥膏很有效的,不管是燙傷,還是跌傷擦傷,都好用……”


    當天快要下班的時候,簡紫銅進入他的辦公室,將相關的文件遞交。而後她就要離開,可他卻喊住了她。


    “站住。”


    簡紫銅果然定住,而後瞧向他。


    秦昱笙拉開了抽屜,從抽屜裏取出一支東西。簡紫銅定睛一瞧,竟然是一支藥膏。


    這是一支清涼軟膏。


    簡紫銅整個人怔住了,隻覺得原本僅是隱隱疼痛的手背,忽然一下子灼傷起來,讓她無法負荷。


    “拿走。”他不冷不熱地說,近乎是命令。


    簡紫銅隻覺得酸澀起來,“不用了,謝謝笙總。”


    哪怕是一支藥膏,她也可以自己去買,不需要他買來給她。


    “你手背的燙傷是在我的辦公室引起的,你現在把這支藥膏拿走!”秦昱笙沉眸說道,那樣的公事公辦,眉宇緊皺。


    這算什麽?


    兩不相欠嗎?


    應該是吧。


    簡紫銅也不想和他有所相欠的,拿起了那支藥膏轉身就走,就連謝謝也不用說了。


    反正這大概是工傷。


    坐在自己的辦公間裏,擰開了藥膏,擦拭傷口。


    簡紫銅聞著那薄荷味道,卻突然想起了很久遠過去的記憶。


    確實是很老的牌子。


    多年以前就有了。


    直至現在,卻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年了。


    他的手指就曾經將綠色的膏狀液體在她的肌膚上均勻抹開,她怕癢躲著他,他就蠻橫地抓住她的手臂警告她別亂動。


    那一次是因為騎自行車。


    明明說好了,明明也答應了,他扶著後邊絕對不會放手的,她這才放了心。


    可是當她踩著踏板往前,一迴頭卻發現他已經被拋在了後邊,陽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放了手。


    她一下子慌張,連人帶車一起跌倒在地,擦破了皮留了疤。


    那個痕跡,如今也已經淡去了。


    也沒有了痛的感覺,卻讓她記憶猶新。


    其實,他一直都是個騙子。


    *************


    “孝總,可以走了嗎?”


    “可以。”


    秦重孝抬起頭來,隻見簡紫銅已經換了衣服。換下了套裝,一條簡潔的白色及膝短裙,清新簡單,恰到好處的大方自然。他揚起笑容,不由得稱讚起她,“簡秘書,你穿裙子很好看。”


    簡紫銅一向都是灰暗的顏色,古板的套裝,所以也不會覺得她有多好看。隻是現在一瞧,一副銀邊細框的眼鏡,十分知性,她化了淡淡的妝,肌膚白皙粉潤,挽起的長發很是優雅,讓人眼前一亮。不得不佩服,她還真是厲害,竟然在公司裏就配好了出席應酬的禮服了。


    雖然不是多麽華貴的裙子,但是卻非常的美麗。


    簡紫銅也笑了,“希望不會給孝總丟臉。”


    “怎麽會丟臉。”秦重孝站起身來,兩人雙雙進了電梯。


    下樓的時候,卻遇見了另一個人。


    正是等在底樓的夏草。


    夏草瞧見他們一起而出,有些困惑,笑著開口,“孝總,簡秘書。”


    “夏經理。”簡紫銅輕聲唿喊。


    夏草瞧著簡紫銅的打扮,竟也是眼前一亮,“簡秘書,這是要和孝總去應酬?”


    她不曾想到,平時古板的簡紫銅,其實打扮起來,也是很吸引人的。


    簡紫銅應聲道,“是的。”


    “辛苦你了。”夏草微笑一句,抬頭望向了秦重孝。


    秦重孝也正望著她,“你在等人?”


    “恩,和笙約了。”


    聽見夏草如此說道,簡紫銅才發現,她也已經釋然。或許,是習慣了,認定了這才是正常合理的。


    “那我們就先走了。”秦重孝點頭到道。


    “好。”


    兩人隨即走過夏草身邊,夏草漠漠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電梯又下來了。


    秦昱笙信步踱出,徑自走到她身邊,卻發現她在失神,他喊了一聲,“夏草。”


    夏草這才迴過神來,瞧見是秦昱笙,重新恢複了笑容,習慣地摟住他的胳膊,和他一起離去。


    “笙。”


    “什麽。”


    “是不是人長大了,都會改變。”夏草若有所思道。


    “怎麽這麽說。”


    “就比如你,明明最不喜歡吵鬧了,卻不得不去應酬。”夏草笑著說道,眼眸微垂。


    “還有誰。”秦昱笙舉一反三問道。


    兩人坐進了車中,夏草才說道,“重孝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可是現在,他也和簡秘書一起去出席那些應酬的場合了。”


    秦昱笙一怔,握著方向盤的手也是一緊,“今天?”


    “恩。”夏草應聲,而後迅速地扯開了話題,“快開車吧,別讓兩位老人家等。不過,估計爺爺現在正和秦爺爺在下棋……”


    夏草還說了些什麽,秦昱笙卻聽不下去了!


    *************


    安公子後來去了研發部真的從底層重新做起。


    先前的風波才算是得以結束。


    秦重孝卻也因此而在公司名聲大噪,原來溫潤如他,也是會有如此強勢的一麵。


    而武田的項目,秦昱笙親力親為,從安公子手中接了爛攤子,陪同眾人連續熬了幾晚。


    連帶著簡紫銅也連續熬了兩晚通宵。


    以前也不是沒有加班過,隻是現在卻是精神不濟。


    可能是因為前天還去應酬了,觥籌交錯就喝多了,醒來後頭疼。


    慶幸的是手背上的燙傷,早已經沒有痛感。


    煩惱的是感冒,卻依舊不見好,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了。


    走路的時候,簡紫銅都感覺腳輕飄飄的,再瞧瞧鏡子裏的自己,麵色泛黃,毫無生氣。


    卻還硬撐著沒有倒下去,繼續工作繼續上班。


    這晚加班到了淩晨近兩點,大夥兒團結一致,都有種自豪感萌生。等確定企劃案,離開的時候已過淩晨。


    眾人都走了,簡紫銅也打算收拾東西就走。


    組長從辦公室出來,對她說道,“簡秘書,笙總讓你進去。”


    隻能放下東西,簡紫銅狐疑著應聲,進了辦公室。


    淩晨的時間,很是安靜,大廈裏幾乎沒有人了。


    辦公室裏亮著燈,燈火通明,那明亮的光芒讓她的眼睛刺痛,仿佛不能睜開一般。


    他的俊容,模糊起來,有些分不清楚。


    簡紫銅走近他道,“笙總,您找我。”


    秦昱笙又是打開抽屜,這次卻是從裏麵取出一個袋子,丟在了她身前的辦公桌麵。


    簡紫銅眼眸一凝,終於瞧了個清楚。


    口袋裏是大大小小的藥片,還有咳嗽藥水,雜七雜八的一堆。


    “拿走。”秦昱笙冷冷一句。


    簡紫銅終是望向他,眉宇挺俊,臉部的線條如鬼斧雕琢,那麽硬朗那麽冷漠,薄薄的雙唇同樣都是冷清,就連禮貌的詢問話語都帶了些寒意。他濃密的睫毛斂著,畫下漂亮的扇形投影,隨著動作而輕顫,她的心也隨之一顫。


    為什麽還要來關心她?


    為什麽還要給她去買藥?


    她是否生病,和他又有什麽關係?誰需要他的假好心?


    “笙總,不用了。”她輕聲說道,頑固地拒絕,不容許自己妥協。


    “我讓你拿走!”


    “真的不用!”


    “這是命令!”他的態度強勢,用身份來壓製她。


    簡紫銅咬牙,堅決說道,“笙總,我隻是感冒,而且也已經吃藥了!再來和您沒有關係,所以真的不用!但是謝謝您的關心!”


    “我不需要生病的員工給我賣命!”秦昱笙的眼底深邃,沉聲喝道,“明知道自己生病,還出去應酬做什麽!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以後有應酬,就直接轉告副總辦!你的耳朵是聾了嗎!”


    兜轉了半天,又兜轉到了秦重孝的問題上,簡紫銅隻覺得胸口悶得慌。


    他是在責怪她沒有聽從他的命令,相反的陪同秦重孝出席宴會?


    簡紫銅揚起唇角,一抹自嘲的弧度,“笙總,我也跟你說過了,我是秦氏的員工!我現在是孝總的秘書,就要負責輔佐孝總!”


    秦昱笙定定地瞧著她,沉聲開口,“簡紫銅,你現在是翅膀硬了,不打算聽我的話了?”


    他所謂的聽話,不過就是利用罷了。


    終於要說個明白了,終於要徹底地決裂。


    簡紫銅的目光裏有著太多的情緒,她輕聲說道,“秦昱笙,如果你派我去你的弟弟身邊,是為了監視他,那麽我想你錯了,我會讓你大失所望。不過你放心,每個周五,我還是會來向你匯報,希望您期待,孝總的表現。”


    說完這番話,簡紫銅轉身就走。


    “簡紫銅!”身後傳來他的冷喝,她不管不顧,揚長而去。


    簡紫銅剛奔進電梯,卻有人衝了過來。她急忙按關閉的按鈕,可是為時已晚,秦昱笙用手撐開了電梯門。


    簡紫銅並不想和他共乘一部電梯,又要出去。


    可是她剛一動,卻被他緊緊抓住了手腕。


    很疼!


    他是那樣的用力!


    “你放開我!”簡紫銅憤怒吼道,他卻按了關閉鈕。


    在電梯裏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等出了電梯,他又是一路拽著她走。簡紫銅本來就身體虛弱,精神也不好,被他這麽拽了一路,更是頭暈眼花,完全沒有了抵抗能力。她的唿吸急促,十分疲憊。


    秦昱笙將她塞進了車裏,重重甩門。


    簡紫銅卻再也沒有了力氣,隻能坐著不動了。


    秦昱笙一坐上車,扭頭就要嗬斥,卻見她沉重的唿吸著,一張小臉很紅,仿佛燒起來了。


    秦昱笙頓時一驚,那些嗬斥的話語全都收迴,急急唿喊,“紫銅,你怎麽樣?”


    他明明沒有再抓著她,可是簡紫銅卻覺得很疼,也許是因為他的唿喊,渾身都在疼痛,一直疼到心裏去。


    “我要迴家。”簡紫銅輕聲說道。


    秦昱笙伸手覆上她的額頭,卻是冰涼的,她並沒有發燒,他又是鬆了口氣。


    “你到底有沒有吃藥?”想起她方才說有吃藥,此刻他不禁質疑。


    “家裏有……”簡紫銅虛弱迴答。


    秦昱笙一聽她這麽說,卻也認定她是絕對沒有吃的,“我帶你去醫院。”


    “不去,我要迴家。”簡紫銅倔強地說道,她的手也探向了把手就要下車。


    立刻鎖了車保險,不讓她有可能下車,秦昱笙竟是無可奈何,隻將她擺好位置,切齒說道,“我送你迴家!你別鬧!”


    簡紫銅這才安靜下來。


    好累,好沉……


    竟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秦昱笙開著車,忽而想起小時候,她體質太差,三不五時就要生病。吃得藥太多了,時間一長,光是聞到藥,她都會反射性地想要吐。隻是沒有想到,長大後卻還是沒有改變。


    車子在黎明的破曉裏穿梭著,天空還很黑,可遠方的盡頭卻透出一絲光芒。


    簡紫銅很疲憊也很困,這幾天她都沒有睡足。


    此刻她窩在座椅裏懶得不想動彈,他的氣息,熟悉地傳入鼻息,讓她有一絲安然。


    在這一刻,忘記了爭執,忘記了方才還那樣的對立。


    隻在這個時候沉靜了。


    車子卻是直接開到了粉爵公寓,秦昱笙將她扶下車而後打橫抱著她上樓。


    公寓已經讓菲傭清掃過了,不再有塵埃的氣息。


    可是卻有種生冷感覺,仿佛迴到了過去,很久不曾有人住過。


    秦昱笙將她扶進了公寓,先是去給她放水。夏日末尾的天氣依舊炎熱,這樣黏糊糊地睡著,一定會不舒服。等水放好了,他就開始脫她的衣服。簡紫銅雖然迷糊暈眩,可是也察覺到他在做什麽。


    “我不要!不要……”她有氣無力地說。


    “別鬧,你乖一點,你要洗澡,然後睡覺。”秦昱笙開口勸慰。


    簡紫銅掙紮的聲音漸漸輕了,呢喃著不清,頭實在好疼好沉。


    秦昱笙將她的衣服脫下了,直接抱起她去浴室。以前隻有她替他洗澡,現在卻調換了位置。


    水是溫熱的,秦昱笙卻也不敢讓她洗太久,匆匆地淋浴,就將他抱起了。


    簡紫銅昏沉得不行,整個人軟綿綿的,渾身無力。隻能任由他抱著起身,也任由他動作。


    秦昱笙將她放在床上,又是去客廳的櫃子裏找到了藥箱。


    依稀記得,之前也是有買過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藥箱,又是喂她吃藥。


    簡紫銅太累了,已經完全不知道之後發生的事情。


    秦昱笙卻是連哄帶騙,才讓她吃了藥,秦昱笙替她蓋上被子,就讓她睡覺。


    一番忙碌,一看時鍾竟然已經是一點了。


    秦昱笙亦是起身去衝了澡,等到他出來,就看見她的衣服,她的挎包,散落在客廳的地板上,繁亂的一堆。他走過去,微微彎腰,將地上的東西拿起放到沙發上。拉鏈沒有拉好,挎包裏的東西,卻因為他提起的動作而散了出來。


    她的皮夾子掉在地上,翻了過來。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張照片,那張照片裏是他和她。


    這張照片……


    秦昱笙卻也有了印象,他們在日本的時候,偶然間被拍下來的。後來他問她要不要,她說不要,他就扔了。後來他也去找過,但是沒有找到。原來,是被她給拿走了。


    突然沉默,是又想起了她的倔強,她的笑容,她的一切……


    **********


    身體病痛疲憊再加上藥物的作用,簡紫銅睡得更加昏沉了,而後有什麽東西重重壓向她,她掙紮著要逃脫,可那東西將她鉗製住,壓得她快要窒息,她被驚醒了。黑暗中瞧見誰的身影,她才意識到壓著她的是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


    “走開……”簡紫銅吃力地說道。


    秦昱笙也被弄醒,沙啞說道,“別鬧。”


    夏日裹了一條被子,又沒有開冷氣,秦昱笙還將她抱得很緊,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腿還壓在她的身上,她像是隻粽子被嚴實包裹,簡紫銅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覺得很不舒服。


    “你放開我!”


    “快睡覺!”


    “別抱著我……”


    “睡覺!”


    “……我很熱!”


    “睡!”


    簡紫銅撲騰不起來,扭個不停,他濕熱的氣息湊向她的耳畔囈語,“銅銅,聽話。”


    耳朵裏一陣鳴響,簡紫銅有種錯覺,仿佛迴到小時候,那個人也曾經在她生病時緊緊抱著她不讓她翻被子。更曾對她這樣說,銅銅,聽話。仿佛他們都還在,誰也沒有離開。


    可溫暖過後剩下的會是什麽,寒冷,徹骨的寒冷而已。


    哪怕她再聽話,卻還是會走的。


    簡紫銅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透了。


    很明顯,現在已經不是早晨了。


    簡紫銅醒了醒神才發現,這裏並不是她住的地方,而是秦昱笙的公寓!


    為什麽會在這裏?簡紫銅記起昨晚的一切,昨晚加班,她太累了,頭很疼……


    現在卻是精神氣爽,除了感覺有些餓。


    公寓裏很靜,顯然沒有人。


    簡紫銅怔愣了半天,這才起床。


    當她走出客廳,發現餐桌上擺放了早餐,一鍋粥,沒有配菜,隻有白糖。


    有一張紙條,壓在瓷罐下,上麵寫著:替你請假了,粥加熱再喝。


    清粥,是他熬的嗎?


    他現在對她示好,又是為了什麽?拉攏她嗎?


    簡紫銅拿起那張壓在瓷罐下的便條紙,隻是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而後她又端起那鍋粥,也一並扔進了洗水池,粥灑了一池,還有殘留地在鍋子裏,她似乎聞到了清新的味道。盯著那白淨的粥,怔怔地不動。


    而後她轉身出了廚房,迅速地脫下浴袍,換迴自己昨天的衣服就走。


    沒有再看一眼,這裏也不需要留戀。


    簡紫銅沒有立刻就迴公司,而是先趕迴了自己租賃的公寓,想要換套幹淨的衣服。


    計程車緩緩停下,簡紫銅掏出皮夾子來給錢。


    當她打開皮夾子的時候,卻發現裏麵的夾層空了。


    原先這裏可是放了一張照片。


    現在卻不翼而飛了。


    那張照片,是在日本拍下的。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庭院後找到了,起先是不想留下的,就貼在那家旅館的牆上。可是最終還是不舍得,還是想要留下點什麽,比如說一張兩人的合照。於是就瘋了一般,還是悄悄地私自藏下了。


    可是現在,照片不見了。


    簡紫銅沉眸一想,隻能想到一個可能。


    昨天是他將她送到粉爵公寓的,也隻有他碰過自己的東西。


    秦昱笙,他看見她的照片了,她的心思,他全都知道……


    思緒混亂起來,直到司機師傅在前方喊道,“小姐,是到這裏吧?”


    “是,給你錢……”簡紫銅死死地攥緊皮夾的一角,迴過神來,微酸地咬牙。


    *********************


    午後趕到公司,簡紫銅已經整潔一新。


    和往常一樣,灰色的套裝,將頭發梳成古板的發髻高高盤起,一絲不苟而且嚴謹。


    午後是休息時間,絕大部分的人都愛去附近的咖啡館坐坐,喝杯下午茶。所以部門裏零星一些員工,在閑聊放鬆。


    “簡秘書,你來啦。”同事打著招唿。


    簡紫銅微笑問道,“笙總在嗎?”


    “在的。”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他那樣的工作機器,一定會在辦公室裏。簡紫銅敲門而入,他果然端坐在大班椅裏,桌子上還是一堆需要處理的文件。她應該佩服他的,能夠這樣的鎮定自若,能夠這樣的處之泰然,戴著這樣虛偽的假麵具。


    簡紫銅走到他麵前,開口說道,“笙總。”


    “簡秘書,你已經請假了,今天不需要來上班。”秦昱笙並沒有抬頭,漠漠說道。


    “我的身體康複了,現在可以上班。”簡紫銅輕聲道。


    秦昱笙終是抬起頭來,凝眸質問,“身體是你自己的,你這麽不愛惜?”


    “身體是我自己的,我當然知道!”簡紫銅不甘示弱。


    “你現在馬上迴去!休養幾天再來!還有,以後有任何的應酬,都匯報我。”他似是不悅,皺眉說道。


    這最後一句話,讓她的心裏更是寒涼。


    果然,他的關係也隻是為了拉攏她。不是真心的,隻有虛情假意。


    簡紫銅不肯讓步,“不用休養,我沒有任何問題!至於應酬的事宜,孝總會安排出席!”


    秦昱笙眼眸驟然一沉,而後說道,“就算孝總出席應酬場合,你也要匯報我!”


    “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簡紫銅!你是打算和我對抗到底了?”


    “笙總,我隻是聽從您的安排,輔佐孝總而已!”


    “好!很好!你要去應酬隨便你,你要上班也隨便你!你的身體隨便你怎麽樣!和我無關!”秦昱笙的俊容冷硬非凡,一字一句說道。


    和我無關……


    是的,本來就和你無關。


    簡紫銅扯起一抹微笑,近乎是屏氣道,“那麽,請把我的東西換給我。”


    秦昱笙道,“什麽東西!”


    “照片!”


    “沒見到!”他否認地直接而快速,讓她鬱悶無比。


    簡紫銅忿然道,“請還給我!”


    他懶得再理,已經低頭繼續翻看文件,“出去!”


    簡紫銅瞧見他若無其事的摸樣,忽然心裏升起一股無法抑製的憤怒。


    為什麽還要關心她!為什麽要煮那鍋粥!為什麽要拿走照片!


    他以為她感冒是什麽原因?


    騙子,這個騙子!


    說了會等,卻也沒有!


    她卻更討厭自己,怎麽還會去看,以為他會在那裏,以為他會因此而淋雨感冒……


    可是到最後,隻是自己,隻有自己!


    簡紫銅無法再克製情緒,突然朝他伸出了手。


    麵前的文件猛地被人抽離,秦昱笙的目光隨之仰起,簡紫銅將其重重拍在桌上,她素淨的臉龐生起怒氣,不再安然從容,雙眸釋放著灼灼光芒死盯著他,整個人卻耀眼起來。


    她一個字一個字頓開,咬牙切齒地說,“把!照!片!還!給!我!”


    秦昱笙眼目微眯,“不給又怎樣!”


    不給又怎樣?


    她能怎麽樣?她還能怎麽樣!


    “你給不給我!”再三索要無果,簡紫銅隻覺得自己快瘋了,憋屈到不行,她開始砸東西泄憤。


    “砰!”


    “啪!”


    文件被悉數甩到地上,然後是更多的,毫無章法地發泄。


    哪裏還是那個精明能幹的秘書,隻像個孩子,而她的憤怒好似囤積了多年。


    秦昱笙任她胡亂造次,並不出聲喝止。


    甚至是取了煙點燃靜候。


    最後卻是簡紫銅敗下陣來,她的手一僵停在空中,他的雙眼黑亮冰冷,在他的注視下將煙灰缸放下。像是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那樣的毫無章法,那樣的不可理喻,她有了挫敗的感覺。


    “你還給我!”她動了動唇,聲音從身體裏發出。


    他們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這樣的情形何其相似。


    那時候也是這樣的。


    她是典型的女王脾氣,別人不能違背她,她要這個,就要給她,不然她就鬧。鬧也可以分很多種,砸東西就是她經常會幹的一種。將他的書,筆,本子,全都砸地上,不解恨就等他收拾好繼續砸。他從不說她,隻是靜靜地看,仿佛她砸的東西都不是他的。


    到後來,他不再收拾了。


    這招也不再管用。


    最後也隻是她一個人,他隻會放任她。


    還說著是她在任性。


    連同所有人都這樣以為。


    可現在她也是在任性嗎?就算是任性,也是他惹出來的!


    “那天你為什麽沒來!”秦昱笙突然開口,提到了那個下雨天。


    簡紫銅沒有喝醉,卻也不知從哪裏發的酒瘋,連同埋藏的那點難過,都好像從骨子裏透出來。其實多麽想質問他,卻又覺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也隻是跳進另一個火坑裏。


    他都沒有等,怎麽還能問她為什麽沒來!


    簡紫銅卻隻是一抬手,將煙灰缸砸了過去!


    簡紫銅轉身離開,沒有去看結果。


    隻是聽到一記劇烈的撞擊聲。


    “砰——”


    秦昱笙微微偏頭,那隻煙灰缸就從他的臉頰掠過,狠狠砸向了他身後的鋼化缽,隨後又重擊墜在地,碎得四分五裂。她已將門打開,外邊的亮光將她挺直的身影包圍,門背迅速掩上,隔絕了兩個人。


    幾個職員的注意力都集中向她。


    簡紫銅冰凍著臉。


    直到她走出了金融部,職員們才愕然地麵麵相覷。


    方才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他們也不是聾子,當然有聽見。依著這兩年來的相處,他們對簡紫銅的了解,那麽溫靜的人,對著誰都是輕聲細語的,絕不會主動起口角爭執,那麽顯然是笙總憤怒訓斥了她。


    情況再演變得激烈些,那就是笙總對簡秘書動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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