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後,秦芃送著衛老太君迴去,衛老太君由她扶著,歎了口氣道:“我聽說你睡了秦書淮那小子,你怎麽不多睡睡,這就迴來了呢?是吵架了嗎?”


    秦芃:“……”


    “他長得挺好的呀,怎麽就留不住你呢?芃芃呀……”


    “母親,我和他沒什麽的。”秦芃咬著牙,衛老太君睜大了眼:“你騙老人家不是這麽騙的,你身邊人都同我說了呀,你天天和他睡一個房,日久生情日久生情,這都兩個月了你們一點感情都沒有 ?!”


    秦芃被衛老太君的話嚇得一個趔趄,還是衛老太君抓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我說話直了些,你別嚇到,我們以前軍營裏都這麽說的……”


    “我明白。”秦芃鎮定下來,解釋道:“母親,我和王爺還處於培養感情的階段,您別著急,要我瞧上了會自己出手的,您別擔心。”


    聽了這話,衛老太君臉上露出失望之色來。


    秦芃知道她失望什麽,也不接下去,衛老太君歎了口氣,突然想起來:“我聽說南邊又打仗了。”


    秦芃點了點頭,明白衛老太君的意思:“小叔在邊境不會有事,您放心,我在朝裏替他看著。”


    衛老太君神色黯了黯,歎息出聲:“什麽時候才不打仗啊?”


    秦芃微微一愣,想起衛家祠堂裏的牌位。


    她不由得眼中酸澀,沙啞道:“快了。很快,我就把小叔接迴來。”


    秦芃和衛老太君說著話的時候,南方邊境,衛衍眺望著西梁的軍隊,不由得皺起眉頭。


    “我總覺得這次事情不太一樣。”


    衛衍同旁邊副將衛純道:“你覺不覺得,這次西梁軍布陣,有幾分北燕的味道……”


    衛純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屬下不曾與北燕交手,看不大出來。”


    衛衍不語,緊皺著眉頭:“且先看著吧。”


    而西梁軍營中,一個華服青年端坐在茶桌麵前。


    他偏棕色的頭發散披在肩頭,帶著桃花豔色的五官平靜文雅,他抬起手,撥弄著茶葉倒入壺中,又引了水灌入。


    水聲平靜,他溫和道:“你說秦書淮和長公主秦芃勾搭上了?”


    說著,他抬起眼來,眉目間滿是笑意。跪在地上的士兵咽了咽口水,顫抖聲道:“是…… 淮安王府的探子傳來的消息,秦書淮近來眼盲,秦芃日日歇在淮安王府……”


    青年沒說話,他將茶水倒在濾水的茶盤上,麵色平靜從容,仿佛一個隱於山水間的居士,不染俗世半分。


    “果然……”他低啞出聲:“當年便該讓他給姐姐陪葬的。”


    “秦書淮……”他抬起眼,看向齊國方向,將杯中茶一飲而盡,眼中帶了陰冷,唇邊卻笑意不減:“姐姐應該很想你吧……”


    他話沒說完,但站在旁邊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青年未說出口的意思。


    天子之怒,無需言語。


    第七十二章


    秦芃搬迴衛家後,秦書淮夜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江春站在門外,聽著裏麵人的動靜,終於有些忍不住了:“王爺,要不咱們到衛府去,我給你再把門撬開?”


    “不用了。”


    秦書淮歎了口氣:“明天就見著了。”


    說是明天,然而秦書淮卻覺得這一晚特別長,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迷迷糊糊醒了三次,終於熬到了寅時。秦書淮起得很早,梳洗過後,便趕到了衛府門口等著。


    秦芃一出來,就瞧見了秦書淮的馬車。秦書淮坐在馬車裏,早就聽見了衛府開門的聲音,卻端著架子,沒有探出頭來。


    趙一知道秦書淮憋得辛苦,歎了口氣,裝模作樣道:“王爺,公主出來了。”


    “嗯。”


    秦書淮應了聲,從裏麵卷起車簾,抬眼看向秦芃。


    秦芃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麵對這個假裝自己才知道她出來的人。以秦書淮的耳力,說他沒聽見開門這絕對不可能。


    然而秦芃也不好揭穿秦書淮那點小心思,輕咳了一聲後,笑著道:“王爺來得甚早。”


    “嗯,上車吧。”


    秦書淮放下簾子,就縮迴頭去。秦芃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想了想,還是上了秦書淮的馬車。


    上車之後,秦書淮一直不說話,秦芃便合上眼開始補眠。秦書淮憋了憋,終於道:“昨夜睡得可好?”


    秦芃慢慢睜開眼來,用鼻音應了一聲後,沙啞著聲道:“看折子看得晚了些。”


    她聲音帶著剛睡醒時的慵懶,仿佛是砂礫劃過絲綢一般,勾得人心癢癢的。


    她打小長得豔麗妖媚,當年還是趙芃的時候她是杏眼,就喜歡用筆在眼尾勾出一道彎來,如今秦芃的長相天生就是眼尾微挑著,一眼掃過來,勾的人心都跟著酥了。


    他僵硬著調開視線,一時方才想說些什麽都忘了,腦子裏淨是些當年少年時候和她做過的荒唐事。


    人就是如此,成親之前的時候還不懂得這姑娘的好,也就是在有了反應時慌張無措,板著臉叱喝她,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成了親,明白了個中滋味,便沉迷其中,欲罷不能。如今七年後再見,就總是有那麽幾分急躁。


    好在這些年他向來能忍,怕驚了這人,一直循規蹈矩著,一步一步靠近她,讓她習慣,讓她接受。


    他覺得自己十分有耐心,然而偶爾也會覺得,這耐心也撐不住多久。


    他瞧著外麵的簾子,默默迴憶著各路折子,秦芃瞧他僵著身子,有些奇怪道:“你昨夜睡得很早嗎?精力怎的這樣好?”


    “我一貫少眠。”秦書淮覺得慢慢平複下來,卻是再也不敢看秦芃。想了想,補充了一句:“你也別睡了,清清神吧。”


    這麽懶懶散散上朝,以她容貌之盛,其他人怕也是色念難消。


    秦芃撐著下巴瞧著他,打著哈欠道:“可我困啊。”


    “我陪你說說話就不困了。”


    “那你說吧。”


    秦書淮:“……”


    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想了想,便同她說起南邊的戰事來。


    “衛衍給我發了他們幾次對陣的情況來,我覺得此事怕是北燕在其中作祟。”


    聽到北燕,秦芃抬了頭。她皺了皺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她是土生土長的北燕人,如今卻是在齊國當著長公主。她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擺自己的位置,隻能道:“若是如此,你便不要同我說了。”


    秦書淮聞言皺了皺眉:“在你心裏,北燕還是你的國?”


    “你在北燕長到二十歲,齊國就不是你的母國了?”


    秦芃覺得有些好笑,她撩了撩頭發,歎息道:“我如今長公主的身份是迴不去了,可我也不想幫著齊國對付它。你別同我說了。”


    秦書淮沒有說話,過了許久,他終於道:“那你想見趙鈺嗎?”


    秦芃微微一愣,而後露出溫柔的神色來。那神色中滿是眷念,秦書淮心裏不由得緊了緊。


    他從來知道,趙鈺是不一樣的。從過去,到現在,趙鈺從來都是秦芃心中最重要那個人。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不是因為趙鈺是她親弟弟,如果不是因為趙鈺小她三歲還是個孩子……


    他哪裏還容得下秦芃身邊有這樣的人?


    本來以為這麽多年遠走他鄉,秦芃對趙鈺的心思會淡一些,然而如今僅僅隻是一個表情,秦書淮便明白,趙鈺永遠是秦芃心裏最重要那個。


    “如果有機會,我也想看看他。”


    秦芃聲音溫和。


    秦書淮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再說話。秦芃卻來了精神,陸陸續續和他打聽起趙鈺這些年來。


    秦書淮所說的,和她這些年所知道的差不多,秦芃一麵聽著,一麵感慨:“果然是我阿鈺。”


    “他打小就最聰明的。”


    “這麽多貴女求親?他如今必然是長得極好了,是啊,他打小就容貌出眾。”


    “他打小就最喜歡我,以前冬天冷,冷宮裏沒有炭火,他同我擠在一起,卻還問我冷不冷,如果我冷,他可以把他衣服脫給我。他衣服就這麽點兒,”秦芃比劃著:“也不怕冷死自己。”


    “我那時候想,”秦芃眼裏有了懷念:“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對我這樣好了。”


    “我可以。”


    秦書淮果斷開口,秦芃愣了愣,隨後有些慌忙轉過頭去:“我就隨口說著呢,現在都長大了,哪裏還在意這些?”


    眼見著靠近宮城,秦書淮欺身靠近她。


    秦芃感覺他靠過來,心不由得快了幾分,他的溫度籠罩了她,她嚇得縮了縮。


    秦書淮動作停了下來,他低頭看著強撐著扭頭看著車後的人,忍了一會兒,終於是歎了口氣。


    “芃芃,我的心思,你知道的。”


    “你不推開我,我便默許是你讓我靠近。”


    秦芃沒說話,她盯著馬車搖晃著的車壁,秦書淮半蹲下身子,拉住了她的手。


    “我昨晚睡得不好。”


    “我想你。”


    他的聲音仿佛是含了糖,帶了蜜:“特別想。”


    秦芃臉驟然通紅,她張了張口,結巴道:“你……你現在怎麽這麽油嘴滑舌的。”


    秦書淮垂下眼眸,他看著她纖白的手,聲音裏帶了些遺憾。


    “你走之後,我覺得有許多遺憾。”


    “我一直在想,你活著的時候,我為什麽不講喜歡你的話多說幾遍,不將自己的心思多告訴你幾次,總要偷著藏著,讓你去猜。總是拒絕你,讓你追逐,然後證明你喜歡我。”


    說著,他抬起頭,眉眼裏仿佛帶著光:“我特別後悔。”


    “我該對你好一點,我該心裏有多喜歡你,就對你多好。”


    秦芃呆呆看著他。


    馬車停下來,他半蹲著瞧著她,目光溫柔又綿長。


    秦芃覺得自己仿佛是踩在雲端上,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恍恍惚惚被他拉著上了朝,這才迴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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