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奧地利,格拉茲市。


    一輛黑色的林肯轎車停在了一座掛著elenagutsherrs(德語:伊蓮娜莊園)橡木門牌的老宅大門前,身後跟著一輛印刷著dhl快遞字樣的廂式全封閉貨車。


    “伊蓮娜女伯爵,您今天的樣子真是光彩照人。按照禮儀我應該怎麽做?親吻您的手,還是單膝下跪?”


    托馬斯從防彈轎車上下來,用一個玩笑做為開場和已經等在外麵的主人打了個招呼。


    他指了指身邊攝像組手中提著的相機,提示現在正在錄像。


    這個莊園的主人竟然是個女孩,深黑色的發髻被額頭上的紗冠束縛的整整齊齊,耳垂上夾著細碎的珍珠耳飾。


    她看上去不過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身上卻帶著安定詳和的氣質。


    這種氣質往往是屬於經曆過世事浮沉上了年紀的上位長者才有的特權。


    托馬斯說對方光彩照人的讚美是發自內心的。


    世界上各種各樣的漂亮姑娘數不勝數,眼前這位小姐美麗的獨一無二。


    智慧和青春兩個相悖的命題融合在了一起,那種新鮮的,甜美的麵容,銀色紗冠下微微蓬鬆的頭發,以及敏慧而幽邃的目光。


    一下子就把他往日裏常見的twich或者油管上那些搞賣肉擦邊的女網紅上秒的渣都不剩。


    安娜·伊蓮娜(annaelena)。


    藝術評論家,奧地利wyn美術學院的學生。


    她從她的姨媽手中繼承了身後這座莊園,也是這個古老家族最後的女繼承人,她的祖輩曾經以對貧困的藝術家們慷慨解囊而聞名。


    當她太爺爺老伯爵創建著名美術期刊《?lgem?lde(油畫)》的時候,統治著奧地利這片土地的還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末代君主。


    安娜並沒有起身歡迎客人來訪。


    這並非傲慢,因為她正坐在輪椅上,身後是推著輪椅的胖大媽護工。


    “叫我安娜就好,我不是女伯爵。我不是那些喜歡和王室攀親戚的英國人,我隻是奧地利的一名普通公民,如果有什麽特殊的,那也隻是因為我是個天生的瘸子。”


    女孩的音色很冷,德語又是一種發音聽起來很幹的語言,這讓她的聲音竟然讓人有一種冰泉冷澀的錯覺。


    這樣漂亮的姑娘竟然是個殘疾人,這不得不令人感到痛惜。


    歐洲的貴族很複雜,進步的很進步,複古的也很複古。


    雖然奧匈帝國和普魯士王國一樣都是在一戰中崩潰的難兄難弟,並幾乎在同一時間廢除了君主製和貴族製。


    可奧地利人對於貴族們的態度和一牆之隔的德國親戚也是非常不同的。


    雖然沒有了貴族護照這種特權證件,但是你今日依然能在德國人的證件上看到【某某公爵】、【某某伯爵】的字眼。


    這是因為一戰後,隨著威廉二世的退位,魏瑪共和國允許他們保留貴族頭銜,隻是需要姓氏化。


    舉個例子,原來你是張三-伯爵大人,後來皇帝沒了,貴族製也沒了。


    你可以把姓名改成“張三伯爵大人”。


    看上去你還是個像模像樣的伯爵老爺。


    但是在奧地利,為了防止哈布斯堡家族再次卷土重來,這麽幹就是違法的了。


    一切貴族的痕跡都要消除。


    安娜家族從她的太爺爺那一代開始,名字中連“don“或者“von”這種明顯帶有貴族痕跡的標誌都是被法律明確規定移除。


    不過,也非是所有貴族後裔都像安娜這麽願意平民化的。


    不少人懷念過去高人一等的生活。


    英國王室依然承認他們的普魯士親戚們,你要去了不列巔,厚著臉皮依然可以讓別人稱呼為sir(爵士)或者lord(領主)。


    而且在她們這些正經血脈清晰的貴族後裔,可以沒有阻礙的和老歐洲的王室通婚。


    歐洲現存的王室們在他們婚禮的時候也會派人帶著禮品參加。


    “這個開場白很有……藝術評論家的風範。”


    托馬斯笑了笑,和坐著輪椅的女孩子握了握手。


    他確認攝影師捕捉到了剛才的鏡頭。


    在視頻領域,沒有人比托馬斯更內行,也沒有人比托馬斯更懂眼球效應的商業價值。


    找個身材好一點的妹子穿著比基尼彈鋼琴都能輕鬆吸粉百萬。


    他估算了一下。


    一個女王氣質的女孩坐在輪椅上,在視頻的封麵上配上相應字幕——“我隻是奧地利的一名普通公民,如果有什麽特殊的,那也隻是因為我是個天生的瘸子。”


    整個藝術家的氣質就出來了。


    他知道億萬觀眾中繪畫愛好者沒有幾個人。大多是衝著一美元挑戰一百萬美元的幌子吸引來的。


    可又美又颯的小姐姐誰不喜歡呢?


    等視頻做出來後,再用綠幕搭配上百萬張“華盛頓”(一美元鈔票)鋪成的綠色現金海,光這個封麵少說就能在一周之內增加一千萬的視頻播放量。


    “你好,安娜女士,我想來之前已經表明了來意。我們來想請一位藝術評論家通過專業的眼光評判七張從一美元到一百萬美元的插畫畫法和收藏價值的高低。”


    托馬斯決定一邊思考著封麵的問題,一邊指著身後正在從貨車上取畫下來的持槍保安。


    “我本來想帶著攝影團隊,直接把畫送過來的,顯然保險公司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他們堅持要進行武裝押送。”


    受限於藝術品的流動性和易損性,基本上每張名畫在美術館辦展覽或者移動的時候都會進行投保。


    歐洲的藝術品大盜真的有,而且不少,搶一張紙可比搶一口袋現金輕鬆方便收獲高。


    甚至有國家美術館還專門出了標題搞怪的書《先生!倫勃朗又丟了!》講述它們的被盜竊曆史。


    這次托馬斯可是為了其中一張插畫貨真價實的花了一百萬美元,那些美術館的畫有些還賣不了這麽貴呢。


    這種百萬美元的畫,要是不小心受損了或者被盜了,小的藝術品保險公司賠兩次也就破產了。


    “百萬美元……花一百萬美元買一幅命題插畫可不是明智的收藏選擇。”安娜歪著頭看向dhl的運輸貨車。


    “插畫市場在藝術品市場上不斷走低。”


    安娜冷淡的說,“尤其還是在世畫家的作品。插畫不是油畫,注重寫實,很難有特殊的美術風格,它的價值在於故事,而伱已經規定了題材,顯然扼殺了畫家們的創造力。


    從投資的角度來說是失敗,從藝術的角度來說更是徹頭徹尾的失敗,我不期待能看到讓我感到驚訝的作品。”


    女孩說的很直白。


    “wow,我真應該在在支票上簽字之前請你當我的投資顧問。”


    托馬斯微笑。


    他知道安娜說的有道理,花費一百美元向大師約稿前,對方的工作室也說明了這一點。


    插畫的故事價值要高於藝術價值。


    在規定題材的情況下,一百萬美元的作品和十萬美元的作品在技巧上不一定有明顯的高下之分。


    可是,還是那句話。


    托馬斯需要的是眼球,是噱頭,是對比。


    他不是專業的藝術收藏者,而是一位大網紅。


    無論是一美元的汽車到一百萬美元的布加迪,還是一美元的帆板到一百萬美元的深海潛水,都有明顯的對比,觀眾愛看。


    可要是大家各畫各的,最後在由藝術評論家分別講解每張畫蘊含的愛與和平bb的精神內涵,那就又成了美術研討會了。


    要看專業的美術研討會,不如去看畫展,何必來看他的視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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