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隆裕太後非常之閑,雖然慈禧賦予了她很大權力,不過這個女人並不懂得如何掌控權力。


    她在宮裏時間太久,外朝的大臣並不熟絡,所以朝政大權從一開始幾乎就落入載灃一個人手中。


    隆裕也試圖抗爭過,想拉攏一些人為己用,就像當年自己的姑姑慈禧那樣,突然密令招來恭親王奕,然後來個政變扳倒肅順等顧命大臣。


    但她顯然沒有這樣的能耐。


    隆裕在朝中見得比較多的就=是慶親王奕劻,論職位,他目前是朝中第一人。隆裕希望讓她繼續當個“後黨”,可奕劻這人是個牆頭草、大滑頭,哪邊實力強站哪邊,又或者誰給的錢多就站誰一邊。


    然後隆裕又想拉攏北洋,在載灃提議那桐當軍機大臣時,隆裕太後提議了徐世昌。


    最終妥協之下,兩人都當了軍機大臣。


    載灃記恨下了隆裕,帶著警告提醒隆裕:“隻有朝廷重大事件,太後才能出麵商議,這些具體政務,不必煩勞大駕。”


    隆裕一下子就被嚇軟,幾乎不再出麵,隻是在宮裏打牌、聽戲。


    她聽說李諭在京師大學堂發明了一種叫做三國殺的新型紙牌遊戲後,還讓小德張專門過來學習。


    小德張的本事實話說不如李蓮英,不過太監這一行,既要看努力,更要看運氣。


    小德張也想和李諭多攀扯攀扯,進門就高興地說:“帝師得好好教教咱家,以後牌桌上多多見麵。”


    李諭委婉說:“宮裏可不興進其他男人。”


    小德張已經讓宮裏幫著印刷出了一副精美的三國殺紙牌,雖然沒什麽圖畫,隻是標明文字,但看那些精細考究的工藝,就知道價值不菲。


    小德張人挺聰明,沒多久就學會,還拿著紙筆做了記錄,好迴去教給隆裕太後。


    他剛要出門迴宮,就看到了端著茶水過來的呂碧城,小德張說道:“看夫人麵色,似乎有喜相。”


    呂碧城訝道:“喜相?德公公這也可以看出來?”


    “我們這些太監,對這些事看得可是很準的,”小德張說,然後迴頭給李諭拱了拱手,“帝師,以後咱家再來道喜。”


    小德張走後,李諭趕忙扶著呂碧城坐下:“真的有喜了?”


    呂碧城說:“我也不知道,隻是有些輕微的嘔吐,還沒有確定。”


    李諭高興道:“太好了!你怎麽不早說?”


    呂碧城說:“這不是過幾天再去看看醫生嘛。”


    李諭坐在她身邊:“那我得趕緊想辦法在京城辦個幼兒園。”


    呂碧城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新名詞,問道:“幼兒園又是什麽?”


    李諭說:“是專門培養三到六歲孩童的一種學校。”


    呂碧城說:“三歲?孩子得多辛苦。”


    李諭笑道:“無非就是培養點簡單的自理能力,常言道三歲看老,越早進行科學教育,成才的幾率越大。”


    鳳鈴走過來笑道:“先生夫人都是聰明人,孩子當然也是聰明伶俐。”


    李諭說:“在遺傳學上,這樣的說法還是有待推敲的。”


    鳳鈴說:“遺傳學是什麽?”


    李諭感覺是在給自己挖坑,隻好說:“總之我也希望寶寶聰明健康。”


    呂碧城又問:“你說的幼兒園,現在哪裏有?”


    李諭說:“據說廈門的鼓浪嶼和武昌有,其他的地方還沒聽說。”


    呂碧城說:“鼓浪嶼?那裏不是租界嗎?”


    李諭說:“沒錯,那間幼兒園最早了。”


    李諭上輩子時去過鼓浪嶼,已經是個完完全全的商業旅遊景點,但清末民初它是公共租界。


    呂碧城說:“感覺還是去咱們自己人辦的看看比較好。而且,時間還早,慌什麽?”


    李諭說:“一所幼兒園可不是立刻就能從無到有地建好,而且要成熟運營起來,怎麽也得兩三年後。不早了。”


    呂碧城並不執拗:“我聽你的。”


    李諭握著她的手,隱隱感覺還是這個時代的女子更溫柔……


    呂碧城很快把還在塘沽的母親嚴氏叫到了京城,不過她是個閑不下來的主兒,仍舊每天翻譯童話、練習繪畫技法。


    李諭則親自動手,設計了一套供暖係統,沒啥複雜的,就是走點管道、設計一下散熱片什麽,很多農村家庭自己都會弄。


    在穿越了這麽多年後,李諭的動手能力已經得到了很大提升,誰叫這個時代很多東西壓根沒有,想買都沒地方。


    李諭甚至專門買來了一台小型發電機,以保證家裏的電力不會中斷。


    好在普通用具可以買到,李諭來到東交民巷的一家洋行,買了一些電線,突然又遇到了汪兆銘。


    他同樣買了電線,然後匆匆離開。


    李諭眯著眼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這小子要動手了。


    汪兆銘想做的,是刺殺攝政王載灃。


    梁啟超不是說他們是“遠距離革命家”嗎,汪兆銘準備搞個大動作,不整那些彎彎繞,直接要炸死大清最高權力者。


    這時候的汪兆銘還是有點理想的,把中山先生當成人生偶像。


    中山先生和黃興知道他的想法後,進行過勸阻,不過汪兆銘先生竟然能說出這種話:“革命如燒火做飯,需要釜和薪。釜者不懼水火忍受長期磨煉;薪者卻是一時轟烈、瞬間輝煌,我願意做薪者。”


    而且汪兆銘這個暗殺小組中,他擔任的還是最危險的引爆任務,基本上就是個死。


    但負責安放炸彈、布置引線的兩位隊友卻失誤了。他們要在載灃上朝的畢竟路上的一座橋梁安放炸彈,但安放炸彈的過程被人發現。


    兩人又不是天橋說書先生,可疑的動作立刻引起了別人注意,並且告訴了警察。


    警察隨之到來,發現了炸彈。


    在聽完隊友的描述後,汪先生並沒有著急,而是對他們說:“警察隻是發現了炸彈,沒有發現人,不要急於逃走,看看情況再說,說不定警察還是像以前巡城士兵一樣馬馬虎虎。”


    但汪先生很明顯低估了剛剛創建的警察,他們為了立功,表現欲十足,更何況是關乎攝政王的安危。


    警察甚至玩起了心理戰:他們在次日的新聞上發出公告,說因為朝廷內鬥,有人要暗殺攝政王,但被巡警部發現雲雲。


    宮裏的太後與攝政王不和是公開的秘密,大家都知道。


    因此汪先生以為巡警都是酒囊飯袋,然後準備繼續籌劃暗殺任務。


    隻不過錢已花光,他們又不太會製造炸彈,隻好讓隊友去日本買,同時繼續籌款。


    但很快,汪先生所在的照相館就被警察包圍,逮捕了汪兆銘和一個隊友黃複生。


    負責審理此案的是肅親王善耆,也就是川島浪速的結拜兄弟。


    汪兆銘表現得挺有骨氣,與隊友黃複生都極力聲稱自己是主謀,另一個人並不知情,隻求速死。


    汪先生還在庭審現場大談革命理想,揭露載灃的立憲是假立憲真獨裁,唿籲人們都行動起來,推翻大清的統治,隻有這樣中國才能實現民主富強等等。


    肅親王善耆卻想:伱們想死,不就成全了你們,不行!


    於是他向攝政王載灃匯報:“這兩名革命黨求死之心甚切,是為了激勵革命黨士氣,我們不能輕易上當!”


    載灃一時之間無法判斷,怎麽自己殺他們就成上當了?


    肅親王善耆又說:“攝政王,如果我們不判處他們死刑,就能證明我們是真立憲和仁德心腸;殺了他們,豈不坐實了我們是假立憲?”


    載灃恍然,心想,這些革命黨心機竟然如此深,算到了朝廷不敢殺他們。


    他隻能下令判處兩人終身監禁。


    而汪先生就是在獄中,寫下了那句著名的“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這件事讓汪兆銘一夜成名,並且成了此後重大的政治資本。


    可惜啊,人是會變的。


    李諭在報紙上,把事情前因經過看了個明明白白。


    他已經遇到了好幾場刺殺,這就是清末民初的政治常態,以後還會有很多政壇高層被暗殺。


    晚上,李諭合上報紙,來到院中鼓搗起了一架望遠鏡,然後叫來呂碧城:“我要給你看看天文史上一個最浪漫的星星。”


    呂碧城問道:“牽牛星還是織女星?”


    李諭說:“哈雷彗星。”


    呂碧城訝道:“彗星?不就是掃把星嗎?聽說看見掃把星,可是要遭黴運的。”


    李諭說:“你跟我這麽久,該不會還相信這個鬼話吧?哈雷當年預測了這顆彗星迴歸,同時有力地支持了牛頓的理論。”


    呂碧城問道:“哈雷是個女人?”


    李諭笑道:“當然不是,他和牛頓是好朋友。”


    呂碧城說:“那怎麽說很浪漫?”


    李諭愕然,頓了頓說:“因為這顆彗星的迴歸周期長達76年左右,每個人一輩子幾乎隻能看到一次。”


    呂碧城說:“原來是這樣。算起來,的確隻能看到一次,要是能看到第二次,就成老妖怪了。”


    李諭說:“今天碰巧是個晴朗夜空,以前在北京城,可沒多少這麽好的天。”


    “以前?”呂碧城問。


    李諭笑道:“快看目鏡吧。”


    哈雷彗星的出現非常明亮,達到了恐怖的-3.3星等,遠遠比天空中最亮的恆星——天狼星還要亮很多。


    雖然比不上金星,但彗星有尾巴,更好觀測。


    呂碧城驚唿道:“我發現了。”


    李諭拍了拍她肩膀:“接下來不用看望遠鏡也能目視了。”


    呂碧城握著李諭的手說:“原來它不叫掃把星,而是彗星。”


    屋簷上,近衛昭雪也仰頭看到了它,許久,這顆彗星才消失,喃喃道:“什麽彗星,就是掃把星。”


    把它當掃把星的人可太多了,由於哈雷彗星太明亮,很多人都看到了,報紙也借此發揮,各種說法甚囂塵上,什麽“天降災星,恐有大難”,“上天預警,垂憐愛民”之類。


    立憲派的報紙則說它是在警示清廷趕緊推進立憲,並且成立責任內閣,限製皇權。


    革命派直接說它是預示新朝更替,大清氣數已盡。


    嚴複找到李諭,希望他寫一篇真正介紹哈雷彗星的文章。


    李諭當仁不讓,把哈雷如何通過萬有引力定律推算出哈雷彗星的方程,同時進行了科學預測的事情全都一一講了出來。


    李諭在文中也列出了詳細公式:“我可以肯定地、毫無偏差地說,這顆彗星還會在76年後的四月再次被觀測到。”


    但說得再準確,也是大半個世紀以後的事情,大家根本等不及。


    而且到了這個時候,大家全成了立場之爭,根本不會在乎科學不科學。


    李諭頗感無奈,不準備再行爭執。


    而是來到了京郊地區的工廠,與威斯汀豪斯一起研究無線電工廠的生產。


    國內進行這種高科技生產還是有點難度,好在威斯汀豪斯懂得整個上遊如何運轉,專門辟出了一個車間進行真空三極管的製造,然後又辟出一個車間做調試。


    另外,威斯汀豪斯按照自己的習慣,又搞了間實驗室。


    李諭最近已經看夠了形形色色的各種暗殺,準備在這靜下心搞點科研,他對威斯汀豪斯說:“幾年前,有人提出可以利用無線電迴聲探測的裝置預防海上輪船相撞,先生有沒有興趣深入搞一搞?”


    威斯汀豪斯早就知道這件事:“技術上應當沒有太大難度,隻恐怕繞不開專利。”


    李諭說:“咱們有自己的設備,而且不僅是要簡單地探測物體,而是更進一步,進行測距。”


    威斯汀豪斯凝眉道:“測距?這對接收裝置的要求會非常苛刻,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做出來,估計要很多年才行。”


    李諭說:“萬事開頭難,總歸要動手做嘛,而且說不定做著做著,就能有意外發現。”


    李諭還盼著威斯汀豪斯多在京城教出一些無線電人才。


    威斯汀豪斯說:“也好,借此機會正好能夠進行很多無線電測試。”


    “我的那艘遊輪過段時間就會開到天津港,不要浪費了試驗機會!”李諭笑道,“另外,這項研究一定要絕對的保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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