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戴上熊熊的頭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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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真緒在上學路上於校門口遇見男性友人──不過是帥哥的那一方。
「嗨，小真。」
「早安，秋山。」
注意到真緒並揮手問候的，是同班同學?秋山翔馬。
一微笑就能讓女生紛紛尖叫的瀟灑風姿，骨子裏卻是個人盡皆知的蘿莉控。這樣的他目前有個外表看似蘿莉，年紀卻大他一歲的可愛女友。
他那自從交到嬌小女朋友後，每天快樂又充實的模樣，實在讓人羨慕不已。
真緒跟巧遇的翔馬一起前往校舍的途中，翔馬卻一臉納悶地看著她。
「小真，你怎麽看起來很困的樣子？」
「喔喔，其實是因為截稿日的關係……」
「喔～少女漫畫的截稿日嗎？」
「不是啦，是同人誌的截稿。你也知道即賣會就快到了嘛。我目前連分鏡都處於難產的狀態──想聽我說細節嗎？」
「呃嗯……我看還是算了吧。」
「這樣啊？……其實關於cake和翔鬥小倆口吵架的情節，我本來已經幫他們安排了激烈和好的橋段就是了……」
「激烈和好究竟是……」
陌生的文字表現讓翔鬥──不對，讓翔馬聽得一臉糊塗。
真緒雖然恨不得好好向他說明情侶之間修補感情的基本流程，但這種bl方麵的漫談，還是留到放學後跟書法社女孩們說就好。
真緒就這樣想著想著，兩人抵達校舍門口。
翔馬打開鞋櫃並拿出室內鞋，在一旁的真緒也跟著拿出鞋子，就在這時，她問了他某件在意許久的事情。
「……那個，秋山？」
「嗯？什麽事？」
「之前你不是跟桐生他們一起去過遊樂園嗎？就是那場四人約會。」
「喔喔，是啊，我們是去過。」
「後來結果呢？」
「我想想……小春盡情玩遊樂設施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小孩一樣可愛。」
「哎，你這蘿莉控。」
真緒忍不住吐嘈了一下。
這位蘿莉控真的動不動就會表現出蘿莉控會有的行為。
「我問的不是那個。桐生跟瑞葉他們當時的氣氛如何？」
「喔喔，原來是指這件事。」
自從慧輝喜歡的對象揭曉，真緒見他對繼妹的態度曖昧不明，才會建議他們來場四人約會。
她隻知道約會日期訂在星期天，卻不曾問過細節，對兩人的後續發展一直耿耿於懷。
「看來你對喜歡的男生的動向還是很在意嘛？」
「嗯，算是吧。」
「咦？今天竟然這麽乾脆就承認了？」
「我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意氣用事了，何況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吧。」
「是啊，因為你這人太好懂了。」
「就隻有桐生那小子什麽也不懂。」
若是在平常，男生碰上這麽積極的暗示，總要有點迴應才算是有禮貌。
雖然真緒認為由於畏畏縮縮而錯失告白良機是她自己活該，但身為一個女生，總是會希望男方主動發現自己的少女情懷。
天底下哪個女生像你這麽難搞──連真緒都覺得自己的個性真是沒救了。
「所以，桐生已經跟瑞葉告白了嗎？」
「嗯～其實去遊樂園那天他們好像有點搞砸了，在最關鍵的時刻搭遊樂設施搭到暈機。後來我就沒再接到他的報告了……但既然他當時說最近會告白，那麽應該已經告白了吧。」
「這樣啊……」
「話說慧輝他們約會的時候，兩人看起來也是很親昵的樣子。」
「是喔……」
真緒可以想像得出那畫麵。
他們可是重度的妹控＆兄控。
兩人從以前就甜蜜到一點都不像是兄妹，這樣的形容完全不讓人驚訝。
「所以等桐生真的告白，到時一對新情侶就隆重誕生了。」
「畢竟他們早就兩情相悅了嘛。」
瑞葉對自己的繼兄有好感，在書法社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像之前到海邊集宿時──雖然受了酒意影響──她甚至不在意其他社員的眼光，公然對慧輝夜襲。
當時慧輝雖然拒絕了她，但如今情況不一樣了。
他已經坦承喜歡上自己的繼妹。
到了這個地步，兩人要交往就隻剩下時間問題。
而這也同時意味著，真緒再過不久就會正式失戀。
「……唉。」
雖然她在情人節被慧輝拒絕時早就瞭解這一切，可是麵對即將成真的事，還是讓她內心沉重。
她邊想著這樣的打擊邊換上室內鞋，隨後跟著翔馬前往教室。
「……咦？怎麽前麵鬧哄哄的？」
「真的耶，而且是我們的教室。」
二年b班教室前聚集了幾名學生，不知怎地人聲嘈雜。
那些學生中有些是真緒看過的，有的則不認識，但大家都交頭接耳、窺望著教室裏。
真緒從人群裏發現一名認識的女生，並上前問她：
「惠，發生什麽事了？」
「喔喔，南條……還有秋山……」
隨著話聲轉過頭來的是真緒的同學?鬼塚惠。
「我也想問，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啊？」
「呃嗯……這很難口頭解釋，你們還是自己看比較快吧。」
被翔馬一問，不知如何迴應的惠，伸手指向教室裏。
在騷動依舊未歇的走廊上，真緒跟翔馬一同往教室裏頭瞧──
「……嗯？」
「……咦？」
接著，他們的頭上紛紛冒出碩大的問號。
因為在熟悉的教室裏，靠近正中央的座位，坐了個陌生而又突兀的謎樣生物。
「熊……？」
「應該是熊……」
當然，那不是仿真的熊，而是戴著玩偶裝熊頭的同學，旁若無人地坐在座位。
那是一位穿著製服的男學生，唯獨頭部是吉祥物造型。那身影雖然古怪，真緒卻對熊頭感到似曾相識。
（我記得……那跟文化祭那時社長用過的布偶裝是同個東西吧……）
去年文化祭上，紗雪為了喬裝而換上熊布偶裝。
而這顆熊頭，肯定跟那熊布偶裝的是同一個。
學生製服與熊頭的搭配，又加劇了突兀感。
這樣的謎之生物大搖大擺地坐在教室裏，當然會引起騷動。
「那個人是……桐生吧？」
「應該吧……畢竟他都坐在慧輝的位子上了……」
謎之生物雖然坐著，但由身形以及坐姿來看，真實身分很有可能就是桐生慧輝。
但若真是這樣，真緒他們又有了新的疑問。
「那小子到底在搞什麽啊？」
戴著熊頭上學也太莫名其妙了。
慧輝偶爾雖然會有些腦袋不靈光的言行舉止，但應該也不是這麽搞怪的人。
「我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樣了，其他同學也都怕到不敢接近……」
「也是啦……教室裏出現那種東西，正常人都會害怕的。」
教室裏的同學們大概都深怕刺激到熊頭人而遠遠圍觀，導致他周圍空無一人。
要是可以的話，真緒本來也不太想與其扯上關係，但……
「那裏頭應該是桐生同學吧？他會戴上熊頭應該有什麽原因，南條，你身為他的死黨，就代我們調查一下吧？」
「我的死黨中才沒有那種詭異的熊頭人，何況這種事不是該拜托秋山嗎？」
「哎～小真你怎麽這麽說呢？反正他總不會咬你，不用怕不用怕。」
「沒錯！用你的美色擊倒他吧，南條。」
「要是可以擊倒的話，我直接隔著熊頭開扁算了。」
但說是這麽說，南條的確也很好奇他怎麽會化身為熊頭人。
於是在惠跟翔馬的推波助瀾下，真緒發出今天第二聲歎息，隻身朝熊頭人的方向走去。
這下同學們的視線全聚集到她身上，但她心想太在乎這種事就輸了。
「桐生，你在幹嘛啊？」
「……喔，南條，是你啊。」
維持著坐姿、麵向真緒的熊頭人發出說話聲。
聲音由於被熊頭罩住而顯得模糊，但聽起來果然是慧輝的聲音。
一查證熊頭人的真實身分，真緒接著進行詢問。
「你幹嘛戴著這東西啊？難不成又在煩惱該不該找瑞葉約會？要是不介意的話，需要我幫你谘詢嗎？」
「…………」
真緒故意壓低聲量不讓周遭的人聽見，但熊頭人卻看似尷尬地垂下頭。
當然那張熊臉不會有表情變化，但垂下的頭彌漫出某種莫名的哀怨，讓人看著都跟著感到煎熬。
隔了一會兒，他才低聲嘀咕：
「……甩了……」
「咦？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慧輝發出的微小音量被熊頭罩著，更讓人聽不清楚。
不得已的真緒隻好更靠近他，將耳朵湊到熊臉旁。
「……我被甩了……」
「……咦？」
這次真緒聽清楚了。
但聽見的內容，卻讓她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我跟瑞葉告白，結果壯烈成仁了……」
真緒在大清早的學校裏，聽戴著熊頭的心上人道出令人意外、不幸的戀愛結局。
◇
由於班上同學的視線實在令人渾身不自在，因此慧輝在真緒的提議下，跟她以及翔馬前往附近的空教室。
由於距離朝會剩沒多少時間，大家索性維持站姿，並由雙手交叉於胸前的真緒先起頭發問：
「我就直接問吧。你說你被瑞葉甩了是怎麽迴事？」
「喔喔，關於那件事……」
「喔，等等，你先把熊頭拿下來吧，不然會害我分心聽不進去。」
「呃、喔喔……」
慧輝經真緒一提才想起，自己還戴著熊頭。
「話說慧輝，你是從哪裏弄來那玩意兒的？」
「從學校倉庫裏找到的。」
他邊迴答翔馬的問題邊把熊頭給取下，並將它放到一旁的桌上，隨後開始說起事情的始末。
「其實，我昨天跟瑞葉告白了。」
「是啦，既然被甩了，那當然是先告白過了。」
「南條，你在生氣嗎？」
「哪有……」
皺著眉頭的真緒看起來顯然很不悅，但目前時間有限，隻好迴歸正題。
「原本我打算在約會結束時開口，而當天的氣氛也還算浪漫，結果告白前我搭摩天輪搭到頭暈，隻好換一天告白。後來某天放學後，我約她到教室裏並向她告白，希望她能跟我交往……可是……」
「你卻被瑞葉拒絕了。」
「是……」
麵對慧輝的告白，她的答覆竟然是「no」。
「情人節那天，瑞葉有給我巧克力，還說今年的也是真心版……」
上星期，二月十四日，她在放學後的教室給了慧輝親手特製的巧克力。
「我本來還以為我跟她是心意互通的。」
慧輝以為雙方是兩情相悅。
實際上，最近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的確算浪漫。
從情人節巧克力開始，到後來的手牽手一同放學，以及瑞葉在便當裏畫上愛心圖案，還有跟翔馬他們一起舉辦的四人約會。
兩人事後也肩並著肩，一同欣賞當時拍的照片。
兩人的心靈距離毫無疑問地比之前更加親近。
他們甚至都已經相約這個周末要再一起約會，她看起來也相當期待，怎知告白的結果竟然是如此。
碰上這種事情，慧輝當然很沮喪。
「這真是怪了……」
聽完前因後果，翔馬扶著下巴並嘀咕。
「你們最近明明恩愛到連我們都看得不好意思了，瑞葉怎麽會拒絕你呢？」
「這我也不曉得，但她說我們是兄妹，是不該交往的。」
瑞葉當時說的一字一句，慧輝都記得一清二楚。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們畢竟是兄妹……就不該交往。
這就是瑞葉拒絕告白的原因。
「這理由我自己當然也無法接受啦……」
但無論慧輝再怎麽追問，瑞葉就是沒有進一步說明，害受到打擊的他隻能躲進房間，就這樣過了一整晚。
為什麽自己會被甩？
為什麽她事到如今才說這種話？
關於那一切的詳情，慧輝到現在都還無從得知。
「虧我自信滿滿地向她告白，結果卻被狠狠甩掉，害我羞恥到不知不覺間就找了熊頭套上了……」
「所以你就化身為熊頭人了是嗎？」
「我先告訴你，你戴著這玩意兒才丟臉好嗎！」
恍然大悟的翔馬，以及傻眼的真緒相繼如此說道。
「看她今早也刻意躲著我……我該不會真的被瑞葉討厭了吧……」
「桐生……」
「嗯？」
「你在說什麽蠢話？」
「咦……」
「瑞葉怎麽可能討厭你？世上有哪個女生會幫討厭的男生做便當，晚上還溜進對方的被窩，甚至是光著身子接近對方的？」
「哇、哇喔……」
一副臭臉的南條，莫名的氣魄令慧輝無法招架。
瑞葉曾公開表明對哥哥的好感。
與灰姑娘小褲褲有關的一連串事件，全都是由她留給哥哥的情書開始的。
這樣的她怎麽會拒絕告白，不得而知。
但瑞葉曾經對慧輝有好感，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你放心吧，瑞葉她絕對還是喜歡你的。」
「南條……」
慧輝聽了這番話後為之感動。
「……謝謝你。」
慧輝心想，自己真是交到了好朋友。
能在心靈最脆弱的時候得到他人的支持，是件幸福的事。
「我之後會再跟瑞葉談談的。」
繼續這樣下去，慧輝實在無法釋懷。
為什麽她會拒絕告白──慧輝心想之後得再向她確認一次真意。
當天午休，於訪客稀少的圖書室櫃台。
「……所以？為什麽今天的慧輝學長像條爛抹布般垂頭喪氣的？」
坐在慧輝隔壁的唯花，以麵對可疑人物的眼光質問，可愛的食指也沒閑著，往像塊破布、癱趴在櫃台上的學長臉頰戳了又戳。
「哈囉～慧輝學長？」
「……」
「哈囉～？」
「…………」
受某件事影響，連迴話的力氣都沒有的學長依舊無視對方，讓學妹這下「呣……」地嘟起嘴唇。
「竟敢對唯花不理不睬，真是好大的膽子。」
「…………」
「您要是繼續忽視唯花，唯花就要在慧輝學長的肚皮上做點好笑的惡作劇當作報複囉？」
「等等，你打算幹什麽……？」
感受到威脅的慧輝，這下倏地挺直上半身。
他一瞧，隻見唯花帶著笑臉，手指正蠢蠢欲動──隻差一點點就被她得逞，幸好來得及阻止。
「所以，到底是怎麽了呢？看學長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是這樣的……」
於是，慧輝把早上對真緒他們說過的內容挑出重點又說明了一次。
「咦！？慧輝學長被瑞葉學姊甩了！？」
「小唯！？你太大聲了！」
「啊，對不起……一驚訝就……」
唯花趕緊遮住嘴巴。
接著她東張西望一番，才連同椅子一同湊到慧輝身旁，小聲地問：
「可是，這不是很奇怪嗎？瑞葉學姊以前愛哥哥愛成那個樣子，怎麽會拒絕慧輝學長的告白……」
「翔馬也是這麽說的。」
「所以學長才會萎靡不振到像條爛抹布一樣嗎？」
「不，我沒精神倒不是因為被甩。」
「……？什麽意思？」
「我不能接受這結果，想再找個機會好好跟她談談，因此就傳了訊息給瑞葉，結果下場卻是這樣……」
慧輝一邊說，一邊操作手機並亮出螢幕。
唯花確認著訊息，邊發出「呃……」並皺起眉頭。
『今天午休有空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這是慧輝跟真緒他們傾吐完並返迴教室後，以手機傳給瑞葉的訊息。
而麵對這則訊息，妹妹則是迴傳了以下的內容：
『抱歉，在校內請不要跟我說話。』
這一看就是她對慧輝好感度低到破表的迴應。
也像是麵對死都不願交談的對象時，用來打發對方的訊息。
若硬是以樂觀的角度解讀，她至少還保有最起碼的善意，在訊息開頭先說了聲抱歉。
「慧輝學長對這訊息有什麽感想？」
「還能有什麽感想，這一看就知道她在生氣吧？」
「我想也是……」
「要別人別跟自己說話，這可是很嚴重的事喔，慧輝學長，您是不是做了什麽惹瑞葉學姊生氣的事？」
「我就是對這點毫無頭緒啊……」
慧輝並不記得自己這幾天做了什麽讓瑞葉不開心的事。
甚至兩人說好周末約會的事時，她更是前所未見地心花怒放。
「不過嘛，像慧輝學長您這種呆頭鵝，搞不好不知不覺間做了什麽惹毛學姊的事也說不定。」
「呆頭鵝……」
「畢竟連性情溫和的瑞葉學姊都說出這種重話了，背後肯定有什麽原因。」
「也對……」
瑞葉不是那種會無故動怒的女生。
那麽就如唯花所言，事情背後應該有什麽原因。
但慧輝就是怎麽也想不透。
她拒絕自己的哥哥時，心中是怎麽想的──
「啊……」
慧輝思考的途中，腦海中浮現某種假設。
「怎麽了？學長有什麽頭緒嗎？」
「搞不好……」
「搞不好？」
「我手機裏存的『小唯收藏相簿』被她發現了也說不定……」
「小唯收藏相簿！？」
唯花聽到這個辭匯，不禁感到傻眼。
「那讓人無法忽視的字眼是怎麽迴事！？」
「我手機裏其中一個相簿，裏頭存了各種小唯的照片，好比說兔女郎小唯、女仆小唯，最新的造型則是熊熊睡衣小唯。」
「這麽說來，慧輝學長您的確常常對著唯花狂拍……」
「因為小唯太可愛了，就是讓人忍不住想按下快門。」
「咦！？……是、是喔……」
唯花原本看似譴責地眼皮半垂，這下切換為靦腆的紅潤臉蛋。
隻見她咳了一聲清清喉嚨，含糊地把話題重新扳迴正題。
「所、所以呢？唯花的相簿出了什麽問題？」
「喔喔，星期天晚上我跟瑞葉一起看了當天約會的照片，後來我把手機放著就去洗澡了，記得那天我洗得滿久的，說不定瑞葉在我洗澡的時候，發現了我的收藏相簿。」
「就算事情是這樣，瑞葉學姊也沒道理發這麽大的脾氣吧？」
「是這樣嗎？」
瑞葉雖然看似不在意，醋勁可是很強的。
見到心愛的哥哥跟書法社的女生們太要好而醋勁大發，為了釋放壓力而不穿內褲上課──她可是這樣的女生。
要是被她發現哥哥存了一堆其他女生的照片，就算沒為此生氣，也很有可能令她感到不悅。
「不過你說得對，如果她是因為看到我的收藏相簿而生氣，她應該會當場召開家庭會議才對。」
唯花的照片實在不像是令她生氣的原因。
何況不說別的，瑞葉星期天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但若不是為了這件事，慧輝就真的毫無頭緒了。
「哼嗯……不過這件事看樣子……」
「嗯？」
「既然學長被瑞葉學姊甩了，代表唯花這下又敗部複活了對吧?」
「噗！？小、小唯！？」
「唿唿唿……」
笑得妖冶的唯花不知怎地，竟然將手擱到慧輝的大腿上。
「唯花不介意學長吃迴頭草喔，雖然偷收藏那麽多唯花的照片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不過也讓我覺得有點開心，所以唯花現在就網開一麵，允許學長重新選擇唯花。」
「這是要我怎麽迴答！？」
慧輝麵對磨蹭著自己大腿的手掌，以及耳邊的甜言蜜語，不禁冷汗直冒。
古賀唯花是個可愛又主動的女生。
自從聖誕節被她告白以來，慧輝不隻一次對她怦然心動。
他並不排斥主動的女生，能受美少女學妹青睞也令他覺得頗有麵子，但慧輝畢竟已經有心上人了。
因此現在，他絕不能屈從這樣的誘惑。
「我、我還沒放棄瑞葉……！」
「嘖，學長的防守還是一樣滴水不漏……」
唯花不太服氣地咂嘴完，才將手從慧輝身上抽離。
「既然這樣也沒辦法，唯花隻好先乖乖收手了。」
「唿……」
慧輝總算擺脫那誘人的刺激感，安心地籲了一聲。
而就在這時，慧輝感受到奇怪的視線。
「……嗯？」
「怎麽了？」
「沒事……隻是覺得剛剛好像有誰在偷看我們這裏……」
圖書室裏有一些學生。
在輕小說書櫃前找書的男生、在座位攤開參考書用功的女生小團體、在圖書館入口附近聊天、看似情侶檔的學生。
要從中找出嫌犯雖然有困難，但剛剛慧輝確實感受到某種異樣的眼光。
「應該隻是有誰看到慧輝學長跟唯花這麽要好，在嫉妒學長吧？」
「不，我覺得應該不是那種視線……」
那似乎不是充滿怨念的視線。
「不然，難不成慧輝學長最近做過什麽不尋常的事？」
「也不是吧，我最近沒做什麽怪事。真要說的話，也就隻有今天早上戴著熊熊頭進教室讓周遭同學議論紛紛，頂多就這件事。」
「這樣還好意思說沒有…………」
唯花聽到這番話感到傻眼。
「那麽學長會引來異樣的眼光，不就是因為那件事嗎？」
「嗯……」
是這樣嗎？
「如果隻是這樣那倒還好……」
若是因為今早的事而惹來異樣的眼光，那就沒什麽大問題。
但慧輝總覺得那道視線並非好奇的目光，而是帶了點冷眼的感覺──
而那不知怎地，為他帶來某種不祥的預感。
◇
要讓女生消氣，究竟該怎麽做呢？
正常的女生已經是種生態成謎、令人費解的生物，而『心情差的女生』這種進階版本，要理解更是讓慧輝一個頭兩個大。
要是可以，他實在希望能換條路走，但既然沒有其他路可選，也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搞不好真的是我無意間觸怒了瑞葉。」
放學後，慧輝為了挽迴妹妹的心，來到車站前的西點店購買商品。
離開店鋪的慧輝提了個小紙盒，裏頭裝的正是他花了整個午休時間所想出的妙計──能化解兩人僵局的秘密武器。
「但願這東西能夠讓她消氣……」
瑞葉雖然平常脾氣溫和，但既然本人都宣稱會藉由不穿內褲來釋放壓力，那就代表她跟慧輝的同居生活並非毫無摩擦。
因此，現在是小蛋糕出場的時候了。
慧輝從知名西點店買到手的，是瑞葉最喜歡的蒙布朗。
奉上美味的蛋糕藉此挽迴妹妹的心──正是慧輝本次的作戰計畫。
除此之外，他也買了自己的份，以便在情況生變時，將自己的起司蛋糕一並奉上，或者到時也可以用「一起吃蛋糕」當作話題的起頭。
（隻要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談，到時再一並跟她提交往的事吧。）
慧輝如此認真下定決心，隨即踏上歸途。
但才沒走幾步路，他又停下了腳步。
「……咦，瑞葉？」
隔著馬路的另一頭──
走在對麵人行道的，是一身和今早離家時相同打扮的瑞葉。
「她怎麽會在那裏……？」
瑞葉穿著製服代表她還沒迴家，但她若是要去采買晚餐食材，又感覺不太尋常。
因為采買食材這種事到鄰近的超市就能搞定，如果沒什麽重要的事，她是不會到車站附近來的。
「…………」
慧輝隻猶豫了一瞬間。
等迴過神來，他已經穿越附近的十字路口，往瑞葉的身影追去。
「……她打算去哪裏啊？」
肩上掛著書包的她看似不趕時間，隻是不疾不徐地默默前進。
根據她那毫不遲疑的腳步，她應該不是來逛街，而是已經有明確的目的地。
「話說迴來，我幹嘛躲躲藏藏的……」
慧輝躲在電線杆後方，如此喃喃自語。
──要是自己這麽在意，當麵問她不就行了。
瑞葉要慧輝別找自己說話隻限在校內，而現在已經在有效範圍外。但慧輝之所以不敢采取行動，恐怕是因為害怕再次被她拒絕。
「──慧輝？」
「咦？」
慧輝隨著身後的唿喚轉過身，眼前站著一位大美女。
製服外頭穿著外套、有著一頭招牌黑長發的她──
「紗雪學姊？」
「你在這地方做什麽呀？」
「啊、呃，我……」
慧輝不知如何解釋，視線頻頻瞥向瑞葉的方向。
等他發現這樣的行為會曝露自己的目的時，早就為時已晚。
順著慧輝視線望去的紗雪，這下也捕捉到走在前方的學妹身影。
「想不到你的怪癖等級這麽高，竟然跟蹤自己的妹妹。」
「並不是好嗎！？」
「可是你現在不管怎麽看，都是個可疑人物喔！」
「嗚……」
紗雪說得沒錯。
躲在電線杆後鬼鬼祟祟地偷看女學生──就算說得客氣點，也是個該報警處理的行為。
「對了，學姊，恭喜你考上大學。」
「噢，謝謝。」
「憑紗雪學姊優異的成績，考上第一誌願果然易如反掌吧！」
「是啊，這種事比單手穿內褲還簡單──所以，你為什麽要跟蹤瑞葉呢？」
「看來還是敷衍不了學姊啊……」
強製轉移話題的招數看來對她沒效。
另外，單手穿內褲其實難度頗高──雖然這並不重要就是了。
「我不想追丟瑞葉，可以讓我邊走邊解釋嗎？」
「好啊，反正像這樣扮演偵探也挺好玩的。」
黑發學姊加入後，他們再次展開跟監。
「倒是真沒想到，我隻不過出門買個墨汁，竟然會碰到化身為可疑份子的慧輝。」
「這個嘛，其實是因為背後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啦……」
繼續被當成跟蹤狂也不是辦法，慧輝於是將來龍去脈簡單說明一遍。
「……咦？你被瑞葉甩了？」
「是啊，被甩得一乾二淨。」
「喔～？」
「紗雪學姊……？」
「也就是說，慧輝你目前又迴到單身狀態，我現在就算想追慧輝也沒問題，是嗎？」
「你是怎麽得出這結論的……等等，你為什麽突然敞開胸膛前的衣領！？」
「我想說試著色誘看看。」
「在這種場合色誘！？」
「開個玩笑罷了。我怎麽可能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脫衣服呢？就算我快畢業了，做出這種行為還是有可能遭到退學處分的。」
「像你這種約會時不穿內褲的人，說的話實在毫無可信度。」
朱鷺原紗雪是個連她自己都承認的抖m癡女。
不管在戶外或者任何地方，露個胸部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為了讓瑞葉消氣，我特地來買蛋糕，準備迴家的路上卻看到瑞葉。她放學後很少會來車站前，我一好奇之下就……」
「就化身為跟蹤狂了，是嗎？」
這講法雖然不太中聽，但事實就是如此。
「但事情還真教人難以置信。沒想到對慧輝死心塌地的瑞葉竟然會拒絕告白。」
「紗雪學姊也這麽覺得嗎？」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惹她生氣的事？好比說偷看她洗澡，或是把她穿過的內褲拿起來聞之類的？」
「首先，我才沒變態到這種地步，而且瑞葉也不會因為洗澡被偷窺就發脾氣。」
「也是，瑞葉反而會很開心才是。」
瑞葉是個暴露狂，不如說她很樂意接受被慧輝偷窺。
但如今她甩了慧輝，還是不是如此就很難說了……
「我在想，她有沒有可能是覺得你太遲鈍、太沒種，又太妹控，對你終於心灰意冷了呢？」
「關於這點，我也隻能說但願不是如此……」
「也搞不好她現在是要去跟別的男人見麵呢。」
「……咦？」
想都沒想過的可能性，讓慧輝停下步伐。
「學姊，你剛剛說……？」
「我說──瑞葉有可能另結新歡了。」
「什……麽……？」
瑞葉有其他喜歡的人？
這算什麽？簡直太荒謬了。
「不不不，這怎麽可能……你連續劇看太多了吧？其他人我不敢說，但是瑞葉絕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輕易變心。」
「欸，這就難說囉？世上其他好男人多得是，就算她遇見比慧輝更帥、更有前途、更有包容力的男生，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不會吧！？」
但他心想若真是如此，告白被拒的事的確就說得通了。
桐生瑞葉對哥哥有好感已經是過去式，現在早就對他心灰意冷──如果真是這樣，這晴天霹靂的程度可是會令他承受不住的。
「人心是善變的。但我對慧輝的一片忠心，永遠都不會動搖就是了。」
「你幹嘛趁這時不經意地宣傳自己！？」
「看樣子，你該放棄攻略瑞葉，切換到紗雪路線才是正確的作法。」
「而且自我推銷還一發不可收拾！？」
黑發美女的猛烈攻勢把慧輝給嚇傻了。
而麵對這樣的學弟，紗雪隨後又朝他抱上去撒嬌。
「紗雪學姊！？」
「這樣講可能有點自賣自誇，但我好歹也是個美人胚子，胸部也大，外加腦袋靈光，怎麽看都是個大有前途的績優股喔！選擇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糟糕，這個人有夠死纏爛打……」
這麽說來，她的確是這種人。
主動到近乎過頭，總是順從自己的真心……
而她這樣的蠻幹作風，倒也讓慧輝有些羨慕。
「我很感謝你這麽欣賞我，但我還沒放棄瑞葉。」
「嘖，雖然早知道你會這麽說，但被當麵告知還真讓人失落呢。」
噘起嘴的紗雪這下才放手。
看著這樣的學姊，慧輝不禁反芻剛剛的那番話。
（不過，要是真的被紗雪學姊說中了呢？）
要是瑞葉真的喜歡上別的男生，她現在正要去見對方呢？
（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
明明幾天前自己還跟瑞葉相處得那麽融洽。
他們甚至不必開口，都能感到彼此心有靈犀。
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肩並著肩，一起互傳手機裏的約會照片。
那瞬間她展露的笑容，怎麽看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啊！？話說瑞葉呢！？我們跟丟了！？」
「你要找瑞葉的話不必擔心，她剛剛走進那間店了。」
「店？」
不像慧輝跟丟目標，一直監視著瑞葉的紗雪指向一棟建築物。
由外觀來看，那隻是間平凡的咖啡館。
「她會不會是跟誰有約呢？」
「雖然我很想進去一探究竟，不過這樣應該會曝光吧？」
「那我們就隔著窗戶窺探看看吧。」
兩人這下愈來愈像偵探了。
碰上這麽多突發狀況令慧輝的思緒一團亂，需要一點時間讓腦袋冷卻，但眼前的狀況卻如此變化莫測。
總之，到了這個地步，慧輝已經無法迴頭了。
兩人彼此點了個頭，一同靠到店鋪的窗邊，假裝若無其事地確認內部。
「喔喔，裏頭的裝潢滿時尚的……」
「這間店在我們學校的女生之間也頗有名氣，不少學生放學後會來光顧。」
「喔～這樣啊……呃，咦？」
「慧輝？你怎麽了？」
「…………」
慧輝沒有餘力迴應紗雪。
因為他朝店內望去所看到的，是出乎意料的光景。
「為什麽？瑞葉會跟凜太郎在……」
和脫下大衣的瑞葉同桌的，是穿著男生製服的三穀凜。
隔著一張擺有飲料的桌子，麵對麵坐著的兩人正有說有笑……
那景象簡直就像一對在享受咖啡時光的情侶。
慧輝的拳頭無意識地握緊。
從兩人的模樣看來，應該不是路上巧遇。
他們應該是事先有約，約在這裏見麵。
雖然慧輝並不曉得他們怎麽會相約一起喝咖啡……
「啊～呃……慧輝？我剛剛說是那麽說，但唯獨瑞葉學妹是不可能跟其他男生幽會的。可能是這間店太時尚了，三穀不好意思一個人進去，她才會陪三穀一起光顧吧？」
「…………」
慧輝早已聽不進紗雪打圓場的這番話。
他的眼前一片空白，什麽也不願思考……
「……紗雪學姊，這個請你吃吧。」
「咦？……等等，慧輝！？」
把蛋糕盒塞給錯愕的學姊後，慧輝隨即奔離現場。
為了擺脫悲傷的現實、為了早一秒離開那裏，慧輝使勁地在柏油路上奔去。
（瑞葉明明躲我躲得遠遠的，為什麽卻跟凜太郎見麵……）
她跟其他男生談笑的身影，讓慧輝不願再多看一眼。
這要說是他有獨占欲也行。
要說這樣的嫉妒很醜陋也罷。
但慧輝就是希望喜歡的女生一直隻看著自己。
這果然不是對自己的妹妹所應抱持的情感。
這讓他再次體悟到，自己早已對名為桐生瑞葉這位女孩心懷好感，完全將她視為異性看待。
（我真的喜歡上瑞葉了……）
他湧起一股──燒心般的苦楚。
這樣的情感若不是戀愛，又會是什麽呢？
◇
當天夜裏，換上居家服的慧輝來到瑞葉的房前。
「……看來還是不該把蛋糕送人的。」
慧輝端的盤子上裝了用來取代蛋糕的兩隻馬克杯，杯裏是在廚房裏剛泡好的可可亞，正飄散著熱氣。
由於他將買到的蛋糕給了紗雪，因此臨時更改作戰計畫，用家裏現有的東西取代，拿來當話題的起頭應該也足夠了。
「……開始吧。」
慧輝做完一個深唿吸後，敲了敲房門。
隨後門內傳來「來了」的迴應，門才慢慢開啟。
「哥哥？怎麽了嗎？」
「我泡了可可亞，想說你要不要也喝一點。」
同樣穿著居家服露麵的瑞葉，視線落到馬克杯上。
慧輝事先盤算好，隻要自己泡好可可亞再來找她，她就沒辦法拒絕了。
以她的個性，就算用過晚餐、洗好澡後窩進自己的房間，麵對已經準備好的飲料，總不可能辜負對方的一番好意。
「何況，我也有話想跟瑞葉你談談。」
「……好吧。請進。」
「打擾了。」
得到許可後，慧輝進入房內。
雖然瑞葉常常到哥哥房間玩，但慧輝倒是很少進她的房間。
而這房間內部給人的可不是哥哥那種『the?高中男生』的感覺，而是符合女孩風格的可愛布置，也彌漫著和瑞葉一樣好聞的芬芳氣味。
這雖然是慧輝自從對她有好感後，頭一次到她房間叨擾，但由於動機特殊，因此他並沒有什麽心跳怦然的感覺。
「隨便找個座墊坐吧。」
「喔喔。」
慧輝把托盤放上矮桌後，順勢坐到座墊上。
而瑞葉也坐在另一頭，兩人各自端起馬克杯。
「我開動了。」
「請用。」
說完，慧輝自己也以口就杯。
可可亞似乎還很燙，瑞葉邊吹氣邊小口啜飲。
「小心點，別燙傷舌頭囉！」
「嗯，我會注意。」
「然後，那個……」
「什麽事？」
「呃嗯……」
慧輝有太多想問她的事情。
瑞葉拒絕告白的原因、要求在校內別交談的真正用意、放學後和凜太郎相會的事等……
慧輝從許多問題中挑了目前最想問的一個。
「我最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咦？」
「因為今天你不是一直躲著我嗎？我這人常常做事粗心大意，所以才想說是不是我無意間做了什麽讓你生氣的事，才會連告白都被拒絕……若真是這樣的話我願意道歉，能告訴我是哪件事嗎？」
「哥哥……」
瑞葉稍微動搖了一下。
接著她放下馬克杯，抬起頭嘟噥了聲。
「……不是的。」
「不是？」
「真正該道歉的，其實是我才對。」
「咦？」
「我說過我喜歡哥哥，但那看來隻是誤會一場。」
「……啥？」
慧輝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
和預期反差過大的迴應，為他帶來像是掉進流沙裏的失落感。
「可能我們在一起住太久了，我才會有這種自作多情的錯覺。否則一般人怎麽可能會愛上自己的家人呢？」
「瑞葉……你究竟在說什麽……」
「在說我對哥哥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戀愛。」
「什……」
瑞葉斬釘截鐵的發言，讓慧輝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還以為告白被瑞葉拒絕，背後肯定有什麽不得已的原因存在。
他以為妹妹並不是真的受夠自己，而是有其他原因。
而慧輝這些淡淡的期待，全被她的一句話給粉碎。
「可是這樣的話，我又該怎麽……」
他心想自己剛萌生的感情該怎麽辦。
慧輝對她的一片真心，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隻要迴歸原樣就行了，迴到不久前的關係。」
瑞葉無比冷漠的聲調、照本宣科般的迴應。
「隻要重迴正常的兄妹關係就行了。」
「嗨，小真。」
「早安，秋山。」
注意到真緒並揮手問候的，是同班同學?秋山翔馬。
一微笑就能讓女生紛紛尖叫的瀟灑風姿，骨子裏卻是個人盡皆知的蘿莉控。這樣的他目前有個外表看似蘿莉，年紀卻大他一歲的可愛女友。
他那自從交到嬌小女朋友後，每天快樂又充實的模樣，實在讓人羨慕不已。
真緒跟巧遇的翔馬一起前往校舍的途中，翔馬卻一臉納悶地看著她。
「小真，你怎麽看起來很困的樣子？」
「喔喔，其實是因為截稿日的關係……」
「喔～少女漫畫的截稿日嗎？」
「不是啦，是同人誌的截稿。你也知道即賣會就快到了嘛。我目前連分鏡都處於難產的狀態──想聽我說細節嗎？」
「呃嗯……我看還是算了吧。」
「這樣啊？……其實關於cake和翔鬥小倆口吵架的情節，我本來已經幫他們安排了激烈和好的橋段就是了……」
「激烈和好究竟是……」
陌生的文字表現讓翔鬥──不對，讓翔馬聽得一臉糊塗。
真緒雖然恨不得好好向他說明情侶之間修補感情的基本流程，但這種bl方麵的漫談，還是留到放學後跟書法社女孩們說就好。
真緒就這樣想著想著，兩人抵達校舍門口。
翔馬打開鞋櫃並拿出室內鞋，在一旁的真緒也跟著拿出鞋子，就在這時，她問了他某件在意許久的事情。
「……那個，秋山？」
「嗯？什麽事？」
「之前你不是跟桐生他們一起去過遊樂園嗎？就是那場四人約會。」
「喔喔，是啊，我們是去過。」
「後來結果呢？」
「我想想……小春盡情玩遊樂設施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小孩一樣可愛。」
「哎，你這蘿莉控。」
真緒忍不住吐嘈了一下。
這位蘿莉控真的動不動就會表現出蘿莉控會有的行為。
「我問的不是那個。桐生跟瑞葉他們當時的氣氛如何？」
「喔喔，原來是指這件事。」
自從慧輝喜歡的對象揭曉，真緒見他對繼妹的態度曖昧不明，才會建議他們來場四人約會。
她隻知道約會日期訂在星期天，卻不曾問過細節，對兩人的後續發展一直耿耿於懷。
「看來你對喜歡的男生的動向還是很在意嘛？」
「嗯，算是吧。」
「咦？今天竟然這麽乾脆就承認了？」
「我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意氣用事了，何況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吧。」
「是啊，因為你這人太好懂了。」
「就隻有桐生那小子什麽也不懂。」
若是在平常，男生碰上這麽積極的暗示，總要有點迴應才算是有禮貌。
雖然真緒認為由於畏畏縮縮而錯失告白良機是她自己活該，但身為一個女生，總是會希望男方主動發現自己的少女情懷。
天底下哪個女生像你這麽難搞──連真緒都覺得自己的個性真是沒救了。
「所以，桐生已經跟瑞葉告白了嗎？」
「嗯～其實去遊樂園那天他們好像有點搞砸了，在最關鍵的時刻搭遊樂設施搭到暈機。後來我就沒再接到他的報告了……但既然他當時說最近會告白，那麽應該已經告白了吧。」
「這樣啊……」
「話說慧輝他們約會的時候，兩人看起來也是很親昵的樣子。」
「是喔……」
真緒可以想像得出那畫麵。
他們可是重度的妹控＆兄控。
兩人從以前就甜蜜到一點都不像是兄妹，這樣的形容完全不讓人驚訝。
「所以等桐生真的告白，到時一對新情侶就隆重誕生了。」
「畢竟他們早就兩情相悅了嘛。」
瑞葉對自己的繼兄有好感，在書法社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像之前到海邊集宿時──雖然受了酒意影響──她甚至不在意其他社員的眼光，公然對慧輝夜襲。
當時慧輝雖然拒絕了她，但如今情況不一樣了。
他已經坦承喜歡上自己的繼妹。
到了這個地步，兩人要交往就隻剩下時間問題。
而這也同時意味著，真緒再過不久就會正式失戀。
「……唉。」
雖然她在情人節被慧輝拒絕時早就瞭解這一切，可是麵對即將成真的事，還是讓她內心沉重。
她邊想著這樣的打擊邊換上室內鞋，隨後跟著翔馬前往教室。
「……咦？怎麽前麵鬧哄哄的？」
「真的耶，而且是我們的教室。」
二年b班教室前聚集了幾名學生，不知怎地人聲嘈雜。
那些學生中有些是真緒看過的，有的則不認識，但大家都交頭接耳、窺望著教室裏。
真緒從人群裏發現一名認識的女生，並上前問她：
「惠，發生什麽事了？」
「喔喔，南條……還有秋山……」
隨著話聲轉過頭來的是真緒的同學?鬼塚惠。
「我也想問，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啊？」
「呃嗯……這很難口頭解釋，你們還是自己看比較快吧。」
被翔馬一問，不知如何迴應的惠，伸手指向教室裏。
在騷動依舊未歇的走廊上，真緒跟翔馬一同往教室裏頭瞧──
「……嗯？」
「……咦？」
接著，他們的頭上紛紛冒出碩大的問號。
因為在熟悉的教室裏，靠近正中央的座位，坐了個陌生而又突兀的謎樣生物。
「熊……？」
「應該是熊……」
當然，那不是仿真的熊，而是戴著玩偶裝熊頭的同學，旁若無人地坐在座位。
那是一位穿著製服的男學生，唯獨頭部是吉祥物造型。那身影雖然古怪，真緒卻對熊頭感到似曾相識。
（我記得……那跟文化祭那時社長用過的布偶裝是同個東西吧……）
去年文化祭上，紗雪為了喬裝而換上熊布偶裝。
而這顆熊頭，肯定跟那熊布偶裝的是同一個。
學生製服與熊頭的搭配，又加劇了突兀感。
這樣的謎之生物大搖大擺地坐在教室裏，當然會引起騷動。
「那個人是……桐生吧？」
「應該吧……畢竟他都坐在慧輝的位子上了……」
謎之生物雖然坐著，但由身形以及坐姿來看，真實身分很有可能就是桐生慧輝。
但若真是這樣，真緒他們又有了新的疑問。
「那小子到底在搞什麽啊？」
戴著熊頭上學也太莫名其妙了。
慧輝偶爾雖然會有些腦袋不靈光的言行舉止，但應該也不是這麽搞怪的人。
「我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樣了，其他同學也都怕到不敢接近……」
「也是啦……教室裏出現那種東西，正常人都會害怕的。」
教室裏的同學們大概都深怕刺激到熊頭人而遠遠圍觀，導致他周圍空無一人。
要是可以的話，真緒本來也不太想與其扯上關係，但……
「那裏頭應該是桐生同學吧？他會戴上熊頭應該有什麽原因，南條，你身為他的死黨，就代我們調查一下吧？」
「我的死黨中才沒有那種詭異的熊頭人，何況這種事不是該拜托秋山嗎？」
「哎～小真你怎麽這麽說呢？反正他總不會咬你，不用怕不用怕。」
「沒錯！用你的美色擊倒他吧，南條。」
「要是可以擊倒的話，我直接隔著熊頭開扁算了。」
但說是這麽說，南條的確也很好奇他怎麽會化身為熊頭人。
於是在惠跟翔馬的推波助瀾下，真緒發出今天第二聲歎息，隻身朝熊頭人的方向走去。
這下同學們的視線全聚集到她身上，但她心想太在乎這種事就輸了。
「桐生，你在幹嘛啊？」
「……喔，南條，是你啊。」
維持著坐姿、麵向真緒的熊頭人發出說話聲。
聲音由於被熊頭罩住而顯得模糊，但聽起來果然是慧輝的聲音。
一查證熊頭人的真實身分，真緒接著進行詢問。
「你幹嘛戴著這東西啊？難不成又在煩惱該不該找瑞葉約會？要是不介意的話，需要我幫你谘詢嗎？」
「…………」
真緒故意壓低聲量不讓周遭的人聽見，但熊頭人卻看似尷尬地垂下頭。
當然那張熊臉不會有表情變化，但垂下的頭彌漫出某種莫名的哀怨，讓人看著都跟著感到煎熬。
隔了一會兒，他才低聲嘀咕：
「……甩了……」
「咦？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慧輝發出的微小音量被熊頭罩著，更讓人聽不清楚。
不得已的真緒隻好更靠近他，將耳朵湊到熊臉旁。
「……我被甩了……」
「……咦？」
這次真緒聽清楚了。
但聽見的內容，卻讓她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我跟瑞葉告白，結果壯烈成仁了……」
真緒在大清早的學校裏，聽戴著熊頭的心上人道出令人意外、不幸的戀愛結局。
◇
由於班上同學的視線實在令人渾身不自在，因此慧輝在真緒的提議下，跟她以及翔馬前往附近的空教室。
由於距離朝會剩沒多少時間，大家索性維持站姿，並由雙手交叉於胸前的真緒先起頭發問：
「我就直接問吧。你說你被瑞葉甩了是怎麽迴事？」
「喔喔，關於那件事……」
「喔，等等，你先把熊頭拿下來吧，不然會害我分心聽不進去。」
「呃、喔喔……」
慧輝經真緒一提才想起，自己還戴著熊頭。
「話說慧輝，你是從哪裏弄來那玩意兒的？」
「從學校倉庫裏找到的。」
他邊迴答翔馬的問題邊把熊頭給取下，並將它放到一旁的桌上，隨後開始說起事情的始末。
「其實，我昨天跟瑞葉告白了。」
「是啦，既然被甩了，那當然是先告白過了。」
「南條，你在生氣嗎？」
「哪有……」
皺著眉頭的真緒看起來顯然很不悅，但目前時間有限，隻好迴歸正題。
「原本我打算在約會結束時開口，而當天的氣氛也還算浪漫，結果告白前我搭摩天輪搭到頭暈，隻好換一天告白。後來某天放學後，我約她到教室裏並向她告白，希望她能跟我交往……可是……」
「你卻被瑞葉拒絕了。」
「是……」
麵對慧輝的告白，她的答覆竟然是「no」。
「情人節那天，瑞葉有給我巧克力，還說今年的也是真心版……」
上星期，二月十四日，她在放學後的教室給了慧輝親手特製的巧克力。
「我本來還以為我跟她是心意互通的。」
慧輝以為雙方是兩情相悅。
實際上，最近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的確算浪漫。
從情人節巧克力開始，到後來的手牽手一同放學，以及瑞葉在便當裏畫上愛心圖案，還有跟翔馬他們一起舉辦的四人約會。
兩人事後也肩並著肩，一同欣賞當時拍的照片。
兩人的心靈距離毫無疑問地比之前更加親近。
他們甚至都已經相約這個周末要再一起約會，她看起來也相當期待，怎知告白的結果竟然是如此。
碰上這種事情，慧輝當然很沮喪。
「這真是怪了……」
聽完前因後果，翔馬扶著下巴並嘀咕。
「你們最近明明恩愛到連我們都看得不好意思了，瑞葉怎麽會拒絕你呢？」
「這我也不曉得，但她說我們是兄妹，是不該交往的。」
瑞葉當時說的一字一句，慧輝都記得一清二楚。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們畢竟是兄妹……就不該交往。
這就是瑞葉拒絕告白的原因。
「這理由我自己當然也無法接受啦……」
但無論慧輝再怎麽追問，瑞葉就是沒有進一步說明，害受到打擊的他隻能躲進房間，就這樣過了一整晚。
為什麽自己會被甩？
為什麽她事到如今才說這種話？
關於那一切的詳情，慧輝到現在都還無從得知。
「虧我自信滿滿地向她告白，結果卻被狠狠甩掉，害我羞恥到不知不覺間就找了熊頭套上了……」
「所以你就化身為熊頭人了是嗎？」
「我先告訴你，你戴著這玩意兒才丟臉好嗎！」
恍然大悟的翔馬，以及傻眼的真緒相繼如此說道。
「看她今早也刻意躲著我……我該不會真的被瑞葉討厭了吧……」
「桐生……」
「嗯？」
「你在說什麽蠢話？」
「咦……」
「瑞葉怎麽可能討厭你？世上有哪個女生會幫討厭的男生做便當，晚上還溜進對方的被窩，甚至是光著身子接近對方的？」
「哇、哇喔……」
一副臭臉的南條，莫名的氣魄令慧輝無法招架。
瑞葉曾公開表明對哥哥的好感。
與灰姑娘小褲褲有關的一連串事件，全都是由她留給哥哥的情書開始的。
這樣的她怎麽會拒絕告白，不得而知。
但瑞葉曾經對慧輝有好感，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你放心吧，瑞葉她絕對還是喜歡你的。」
「南條……」
慧輝聽了這番話後為之感動。
「……謝謝你。」
慧輝心想，自己真是交到了好朋友。
能在心靈最脆弱的時候得到他人的支持，是件幸福的事。
「我之後會再跟瑞葉談談的。」
繼續這樣下去，慧輝實在無法釋懷。
為什麽她會拒絕告白──慧輝心想之後得再向她確認一次真意。
當天午休，於訪客稀少的圖書室櫃台。
「……所以？為什麽今天的慧輝學長像條爛抹布般垂頭喪氣的？」
坐在慧輝隔壁的唯花，以麵對可疑人物的眼光質問，可愛的食指也沒閑著，往像塊破布、癱趴在櫃台上的學長臉頰戳了又戳。
「哈囉～慧輝學長？」
「……」
「哈囉～？」
「…………」
受某件事影響，連迴話的力氣都沒有的學長依舊無視對方，讓學妹這下「呣……」地嘟起嘴唇。
「竟敢對唯花不理不睬，真是好大的膽子。」
「…………」
「您要是繼續忽視唯花，唯花就要在慧輝學長的肚皮上做點好笑的惡作劇當作報複囉？」
「等等，你打算幹什麽……？」
感受到威脅的慧輝，這下倏地挺直上半身。
他一瞧，隻見唯花帶著笑臉，手指正蠢蠢欲動──隻差一點點就被她得逞，幸好來得及阻止。
「所以，到底是怎麽了呢？看學長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是這樣的……」
於是，慧輝把早上對真緒他們說過的內容挑出重點又說明了一次。
「咦！？慧輝學長被瑞葉學姊甩了！？」
「小唯！？你太大聲了！」
「啊，對不起……一驚訝就……」
唯花趕緊遮住嘴巴。
接著她東張西望一番，才連同椅子一同湊到慧輝身旁，小聲地問：
「可是，這不是很奇怪嗎？瑞葉學姊以前愛哥哥愛成那個樣子，怎麽會拒絕慧輝學長的告白……」
「翔馬也是這麽說的。」
「所以學長才會萎靡不振到像條爛抹布一樣嗎？」
「不，我沒精神倒不是因為被甩。」
「……？什麽意思？」
「我不能接受這結果，想再找個機會好好跟她談談，因此就傳了訊息給瑞葉，結果下場卻是這樣……」
慧輝一邊說，一邊操作手機並亮出螢幕。
唯花確認著訊息，邊發出「呃……」並皺起眉頭。
『今天午休有空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這是慧輝跟真緒他們傾吐完並返迴教室後，以手機傳給瑞葉的訊息。
而麵對這則訊息，妹妹則是迴傳了以下的內容：
『抱歉，在校內請不要跟我說話。』
這一看就是她對慧輝好感度低到破表的迴應。
也像是麵對死都不願交談的對象時，用來打發對方的訊息。
若硬是以樂觀的角度解讀，她至少還保有最起碼的善意，在訊息開頭先說了聲抱歉。
「慧輝學長對這訊息有什麽感想？」
「還能有什麽感想，這一看就知道她在生氣吧？」
「我想也是……」
「要別人別跟自己說話，這可是很嚴重的事喔，慧輝學長，您是不是做了什麽惹瑞葉學姊生氣的事？」
「我就是對這點毫無頭緒啊……」
慧輝並不記得自己這幾天做了什麽讓瑞葉不開心的事。
甚至兩人說好周末約會的事時，她更是前所未見地心花怒放。
「不過嘛，像慧輝學長您這種呆頭鵝，搞不好不知不覺間做了什麽惹毛學姊的事也說不定。」
「呆頭鵝……」
「畢竟連性情溫和的瑞葉學姊都說出這種重話了，背後肯定有什麽原因。」
「也對……」
瑞葉不是那種會無故動怒的女生。
那麽就如唯花所言，事情背後應該有什麽原因。
但慧輝就是怎麽也想不透。
她拒絕自己的哥哥時，心中是怎麽想的──
「啊……」
慧輝思考的途中，腦海中浮現某種假設。
「怎麽了？學長有什麽頭緒嗎？」
「搞不好……」
「搞不好？」
「我手機裏存的『小唯收藏相簿』被她發現了也說不定……」
「小唯收藏相簿！？」
唯花聽到這個辭匯，不禁感到傻眼。
「那讓人無法忽視的字眼是怎麽迴事！？」
「我手機裏其中一個相簿，裏頭存了各種小唯的照片，好比說兔女郎小唯、女仆小唯，最新的造型則是熊熊睡衣小唯。」
「這麽說來，慧輝學長您的確常常對著唯花狂拍……」
「因為小唯太可愛了，就是讓人忍不住想按下快門。」
「咦！？……是、是喔……」
唯花原本看似譴責地眼皮半垂，這下切換為靦腆的紅潤臉蛋。
隻見她咳了一聲清清喉嚨，含糊地把話題重新扳迴正題。
「所、所以呢？唯花的相簿出了什麽問題？」
「喔喔，星期天晚上我跟瑞葉一起看了當天約會的照片，後來我把手機放著就去洗澡了，記得那天我洗得滿久的，說不定瑞葉在我洗澡的時候，發現了我的收藏相簿。」
「就算事情是這樣，瑞葉學姊也沒道理發這麽大的脾氣吧？」
「是這樣嗎？」
瑞葉雖然看似不在意，醋勁可是很強的。
見到心愛的哥哥跟書法社的女生們太要好而醋勁大發，為了釋放壓力而不穿內褲上課──她可是這樣的女生。
要是被她發現哥哥存了一堆其他女生的照片，就算沒為此生氣，也很有可能令她感到不悅。
「不過你說得對，如果她是因為看到我的收藏相簿而生氣，她應該會當場召開家庭會議才對。」
唯花的照片實在不像是令她生氣的原因。
何況不說別的，瑞葉星期天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但若不是為了這件事，慧輝就真的毫無頭緒了。
「哼嗯……不過這件事看樣子……」
「嗯？」
「既然學長被瑞葉學姊甩了，代表唯花這下又敗部複活了對吧?」
「噗！？小、小唯！？」
「唿唿唿……」
笑得妖冶的唯花不知怎地，竟然將手擱到慧輝的大腿上。
「唯花不介意學長吃迴頭草喔，雖然偷收藏那麽多唯花的照片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不過也讓我覺得有點開心，所以唯花現在就網開一麵，允許學長重新選擇唯花。」
「這是要我怎麽迴答！？」
慧輝麵對磨蹭著自己大腿的手掌，以及耳邊的甜言蜜語，不禁冷汗直冒。
古賀唯花是個可愛又主動的女生。
自從聖誕節被她告白以來，慧輝不隻一次對她怦然心動。
他並不排斥主動的女生，能受美少女學妹青睞也令他覺得頗有麵子，但慧輝畢竟已經有心上人了。
因此現在，他絕不能屈從這樣的誘惑。
「我、我還沒放棄瑞葉……！」
「嘖，學長的防守還是一樣滴水不漏……」
唯花不太服氣地咂嘴完，才將手從慧輝身上抽離。
「既然這樣也沒辦法，唯花隻好先乖乖收手了。」
「唿……」
慧輝總算擺脫那誘人的刺激感，安心地籲了一聲。
而就在這時，慧輝感受到奇怪的視線。
「……嗯？」
「怎麽了？」
「沒事……隻是覺得剛剛好像有誰在偷看我們這裏……」
圖書室裏有一些學生。
在輕小說書櫃前找書的男生、在座位攤開參考書用功的女生小團體、在圖書館入口附近聊天、看似情侶檔的學生。
要從中找出嫌犯雖然有困難，但剛剛慧輝確實感受到某種異樣的眼光。
「應該隻是有誰看到慧輝學長跟唯花這麽要好，在嫉妒學長吧？」
「不，我覺得應該不是那種視線……」
那似乎不是充滿怨念的視線。
「不然，難不成慧輝學長最近做過什麽不尋常的事？」
「也不是吧，我最近沒做什麽怪事。真要說的話，也就隻有今天早上戴著熊熊頭進教室讓周遭同學議論紛紛，頂多就這件事。」
「這樣還好意思說沒有…………」
唯花聽到這番話感到傻眼。
「那麽學長會引來異樣的眼光，不就是因為那件事嗎？」
「嗯……」
是這樣嗎？
「如果隻是這樣那倒還好……」
若是因為今早的事而惹來異樣的眼光，那就沒什麽大問題。
但慧輝總覺得那道視線並非好奇的目光，而是帶了點冷眼的感覺──
而那不知怎地，為他帶來某種不祥的預感。
◇
要讓女生消氣，究竟該怎麽做呢？
正常的女生已經是種生態成謎、令人費解的生物，而『心情差的女生』這種進階版本，要理解更是讓慧輝一個頭兩個大。
要是可以，他實在希望能換條路走，但既然沒有其他路可選，也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搞不好真的是我無意間觸怒了瑞葉。」
放學後，慧輝為了挽迴妹妹的心，來到車站前的西點店購買商品。
離開店鋪的慧輝提了個小紙盒，裏頭裝的正是他花了整個午休時間所想出的妙計──能化解兩人僵局的秘密武器。
「但願這東西能夠讓她消氣……」
瑞葉雖然平常脾氣溫和，但既然本人都宣稱會藉由不穿內褲來釋放壓力，那就代表她跟慧輝的同居生活並非毫無摩擦。
因此，現在是小蛋糕出場的時候了。
慧輝從知名西點店買到手的，是瑞葉最喜歡的蒙布朗。
奉上美味的蛋糕藉此挽迴妹妹的心──正是慧輝本次的作戰計畫。
除此之外，他也買了自己的份，以便在情況生變時，將自己的起司蛋糕一並奉上，或者到時也可以用「一起吃蛋糕」當作話題的起頭。
（隻要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談，到時再一並跟她提交往的事吧。）
慧輝如此認真下定決心，隨即踏上歸途。
但才沒走幾步路，他又停下了腳步。
「……咦，瑞葉？」
隔著馬路的另一頭──
走在對麵人行道的，是一身和今早離家時相同打扮的瑞葉。
「她怎麽會在那裏……？」
瑞葉穿著製服代表她還沒迴家，但她若是要去采買晚餐食材，又感覺不太尋常。
因為采買食材這種事到鄰近的超市就能搞定，如果沒什麽重要的事，她是不會到車站附近來的。
「…………」
慧輝隻猶豫了一瞬間。
等迴過神來，他已經穿越附近的十字路口，往瑞葉的身影追去。
「……她打算去哪裏啊？」
肩上掛著書包的她看似不趕時間，隻是不疾不徐地默默前進。
根據她那毫不遲疑的腳步，她應該不是來逛街，而是已經有明確的目的地。
「話說迴來，我幹嘛躲躲藏藏的……」
慧輝躲在電線杆後方，如此喃喃自語。
──要是自己這麽在意，當麵問她不就行了。
瑞葉要慧輝別找自己說話隻限在校內，而現在已經在有效範圍外。但慧輝之所以不敢采取行動，恐怕是因為害怕再次被她拒絕。
「──慧輝？」
「咦？」
慧輝隨著身後的唿喚轉過身，眼前站著一位大美女。
製服外頭穿著外套、有著一頭招牌黑長發的她──
「紗雪學姊？」
「你在這地方做什麽呀？」
「啊、呃，我……」
慧輝不知如何解釋，視線頻頻瞥向瑞葉的方向。
等他發現這樣的行為會曝露自己的目的時，早就為時已晚。
順著慧輝視線望去的紗雪，這下也捕捉到走在前方的學妹身影。
「想不到你的怪癖等級這麽高，竟然跟蹤自己的妹妹。」
「並不是好嗎！？」
「可是你現在不管怎麽看，都是個可疑人物喔！」
「嗚……」
紗雪說得沒錯。
躲在電線杆後鬼鬼祟祟地偷看女學生──就算說得客氣點，也是個該報警處理的行為。
「對了，學姊，恭喜你考上大學。」
「噢，謝謝。」
「憑紗雪學姊優異的成績，考上第一誌願果然易如反掌吧！」
「是啊，這種事比單手穿內褲還簡單──所以，你為什麽要跟蹤瑞葉呢？」
「看來還是敷衍不了學姊啊……」
強製轉移話題的招數看來對她沒效。
另外，單手穿內褲其實難度頗高──雖然這並不重要就是了。
「我不想追丟瑞葉，可以讓我邊走邊解釋嗎？」
「好啊，反正像這樣扮演偵探也挺好玩的。」
黑發學姊加入後，他們再次展開跟監。
「倒是真沒想到，我隻不過出門買個墨汁，竟然會碰到化身為可疑份子的慧輝。」
「這個嘛，其實是因為背後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啦……」
繼續被當成跟蹤狂也不是辦法，慧輝於是將來龍去脈簡單說明一遍。
「……咦？你被瑞葉甩了？」
「是啊，被甩得一乾二淨。」
「喔～？」
「紗雪學姊……？」
「也就是說，慧輝你目前又迴到單身狀態，我現在就算想追慧輝也沒問題，是嗎？」
「你是怎麽得出這結論的……等等，你為什麽突然敞開胸膛前的衣領！？」
「我想說試著色誘看看。」
「在這種場合色誘！？」
「開個玩笑罷了。我怎麽可能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脫衣服呢？就算我快畢業了，做出這種行為還是有可能遭到退學處分的。」
「像你這種約會時不穿內褲的人，說的話實在毫無可信度。」
朱鷺原紗雪是個連她自己都承認的抖m癡女。
不管在戶外或者任何地方，露個胸部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為了讓瑞葉消氣，我特地來買蛋糕，準備迴家的路上卻看到瑞葉。她放學後很少會來車站前，我一好奇之下就……」
「就化身為跟蹤狂了，是嗎？」
這講法雖然不太中聽，但事實就是如此。
「但事情還真教人難以置信。沒想到對慧輝死心塌地的瑞葉竟然會拒絕告白。」
「紗雪學姊也這麽覺得嗎？」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惹她生氣的事？好比說偷看她洗澡，或是把她穿過的內褲拿起來聞之類的？」
「首先，我才沒變態到這種地步，而且瑞葉也不會因為洗澡被偷窺就發脾氣。」
「也是，瑞葉反而會很開心才是。」
瑞葉是個暴露狂，不如說她很樂意接受被慧輝偷窺。
但如今她甩了慧輝，還是不是如此就很難說了……
「我在想，她有沒有可能是覺得你太遲鈍、太沒種，又太妹控，對你終於心灰意冷了呢？」
「關於這點，我也隻能說但願不是如此……」
「也搞不好她現在是要去跟別的男人見麵呢。」
「……咦？」
想都沒想過的可能性，讓慧輝停下步伐。
「學姊，你剛剛說……？」
「我說──瑞葉有可能另結新歡了。」
「什……麽……？」
瑞葉有其他喜歡的人？
這算什麽？簡直太荒謬了。
「不不不，這怎麽可能……你連續劇看太多了吧？其他人我不敢說，但是瑞葉絕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輕易變心。」
「欸，這就難說囉？世上其他好男人多得是，就算她遇見比慧輝更帥、更有前途、更有包容力的男生，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不會吧！？」
但他心想若真是如此，告白被拒的事的確就說得通了。
桐生瑞葉對哥哥有好感已經是過去式，現在早就對他心灰意冷──如果真是這樣，這晴天霹靂的程度可是會令他承受不住的。
「人心是善變的。但我對慧輝的一片忠心，永遠都不會動搖就是了。」
「你幹嘛趁這時不經意地宣傳自己！？」
「看樣子，你該放棄攻略瑞葉，切換到紗雪路線才是正確的作法。」
「而且自我推銷還一發不可收拾！？」
黑發美女的猛烈攻勢把慧輝給嚇傻了。
而麵對這樣的學弟，紗雪隨後又朝他抱上去撒嬌。
「紗雪學姊！？」
「這樣講可能有點自賣自誇，但我好歹也是個美人胚子，胸部也大，外加腦袋靈光，怎麽看都是個大有前途的績優股喔！選擇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糟糕，這個人有夠死纏爛打……」
這麽說來，她的確是這種人。
主動到近乎過頭，總是順從自己的真心……
而她這樣的蠻幹作風，倒也讓慧輝有些羨慕。
「我很感謝你這麽欣賞我，但我還沒放棄瑞葉。」
「嘖，雖然早知道你會這麽說，但被當麵告知還真讓人失落呢。」
噘起嘴的紗雪這下才放手。
看著這樣的學姊，慧輝不禁反芻剛剛的那番話。
（不過，要是真的被紗雪學姊說中了呢？）
要是瑞葉真的喜歡上別的男生，她現在正要去見對方呢？
（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
明明幾天前自己還跟瑞葉相處得那麽融洽。
他們甚至不必開口，都能感到彼此心有靈犀。
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肩並著肩，一起互傳手機裏的約會照片。
那瞬間她展露的笑容，怎麽看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啊！？話說瑞葉呢！？我們跟丟了！？」
「你要找瑞葉的話不必擔心，她剛剛走進那間店了。」
「店？」
不像慧輝跟丟目標，一直監視著瑞葉的紗雪指向一棟建築物。
由外觀來看，那隻是間平凡的咖啡館。
「她會不會是跟誰有約呢？」
「雖然我很想進去一探究竟，不過這樣應該會曝光吧？」
「那我們就隔著窗戶窺探看看吧。」
兩人這下愈來愈像偵探了。
碰上這麽多突發狀況令慧輝的思緒一團亂，需要一點時間讓腦袋冷卻，但眼前的狀況卻如此變化莫測。
總之，到了這個地步，慧輝已經無法迴頭了。
兩人彼此點了個頭，一同靠到店鋪的窗邊，假裝若無其事地確認內部。
「喔喔，裏頭的裝潢滿時尚的……」
「這間店在我們學校的女生之間也頗有名氣，不少學生放學後會來光顧。」
「喔～這樣啊……呃，咦？」
「慧輝？你怎麽了？」
「…………」
慧輝沒有餘力迴應紗雪。
因為他朝店內望去所看到的，是出乎意料的光景。
「為什麽？瑞葉會跟凜太郎在……」
和脫下大衣的瑞葉同桌的，是穿著男生製服的三穀凜。
隔著一張擺有飲料的桌子，麵對麵坐著的兩人正有說有笑……
那景象簡直就像一對在享受咖啡時光的情侶。
慧輝的拳頭無意識地握緊。
從兩人的模樣看來，應該不是路上巧遇。
他們應該是事先有約，約在這裏見麵。
雖然慧輝並不曉得他們怎麽會相約一起喝咖啡……
「啊～呃……慧輝？我剛剛說是那麽說，但唯獨瑞葉學妹是不可能跟其他男生幽會的。可能是這間店太時尚了，三穀不好意思一個人進去，她才會陪三穀一起光顧吧？」
「…………」
慧輝早已聽不進紗雪打圓場的這番話。
他的眼前一片空白，什麽也不願思考……
「……紗雪學姊，這個請你吃吧。」
「咦？……等等，慧輝！？」
把蛋糕盒塞給錯愕的學姊後，慧輝隨即奔離現場。
為了擺脫悲傷的現實、為了早一秒離開那裏，慧輝使勁地在柏油路上奔去。
（瑞葉明明躲我躲得遠遠的，為什麽卻跟凜太郎見麵……）
她跟其他男生談笑的身影，讓慧輝不願再多看一眼。
這要說是他有獨占欲也行。
要說這樣的嫉妒很醜陋也罷。
但慧輝就是希望喜歡的女生一直隻看著自己。
這果然不是對自己的妹妹所應抱持的情感。
這讓他再次體悟到，自己早已對名為桐生瑞葉這位女孩心懷好感，完全將她視為異性看待。
（我真的喜歡上瑞葉了……）
他湧起一股──燒心般的苦楚。
這樣的情感若不是戀愛，又會是什麽呢？
◇
當天夜裏，換上居家服的慧輝來到瑞葉的房前。
「……看來還是不該把蛋糕送人的。」
慧輝端的盤子上裝了用來取代蛋糕的兩隻馬克杯，杯裏是在廚房裏剛泡好的可可亞，正飄散著熱氣。
由於他將買到的蛋糕給了紗雪，因此臨時更改作戰計畫，用家裏現有的東西取代，拿來當話題的起頭應該也足夠了。
「……開始吧。」
慧輝做完一個深唿吸後，敲了敲房門。
隨後門內傳來「來了」的迴應，門才慢慢開啟。
「哥哥？怎麽了嗎？」
「我泡了可可亞，想說你要不要也喝一點。」
同樣穿著居家服露麵的瑞葉，視線落到馬克杯上。
慧輝事先盤算好，隻要自己泡好可可亞再來找她，她就沒辦法拒絕了。
以她的個性，就算用過晚餐、洗好澡後窩進自己的房間，麵對已經準備好的飲料，總不可能辜負對方的一番好意。
「何況，我也有話想跟瑞葉你談談。」
「……好吧。請進。」
「打擾了。」
得到許可後，慧輝進入房內。
雖然瑞葉常常到哥哥房間玩，但慧輝倒是很少進她的房間。
而這房間內部給人的可不是哥哥那種『the?高中男生』的感覺，而是符合女孩風格的可愛布置，也彌漫著和瑞葉一樣好聞的芬芳氣味。
這雖然是慧輝自從對她有好感後，頭一次到她房間叨擾，但由於動機特殊，因此他並沒有什麽心跳怦然的感覺。
「隨便找個座墊坐吧。」
「喔喔。」
慧輝把托盤放上矮桌後，順勢坐到座墊上。
而瑞葉也坐在另一頭，兩人各自端起馬克杯。
「我開動了。」
「請用。」
說完，慧輝自己也以口就杯。
可可亞似乎還很燙，瑞葉邊吹氣邊小口啜飲。
「小心點，別燙傷舌頭囉！」
「嗯，我會注意。」
「然後，那個……」
「什麽事？」
「呃嗯……」
慧輝有太多想問她的事情。
瑞葉拒絕告白的原因、要求在校內別交談的真正用意、放學後和凜太郎相會的事等……
慧輝從許多問題中挑了目前最想問的一個。
「我最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咦？」
「因為今天你不是一直躲著我嗎？我這人常常做事粗心大意，所以才想說是不是我無意間做了什麽讓你生氣的事，才會連告白都被拒絕……若真是這樣的話我願意道歉，能告訴我是哪件事嗎？」
「哥哥……」
瑞葉稍微動搖了一下。
接著她放下馬克杯，抬起頭嘟噥了聲。
「……不是的。」
「不是？」
「真正該道歉的，其實是我才對。」
「咦？」
「我說過我喜歡哥哥，但那看來隻是誤會一場。」
「……啥？」
慧輝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
和預期反差過大的迴應，為他帶來像是掉進流沙裏的失落感。
「可能我們在一起住太久了，我才會有這種自作多情的錯覺。否則一般人怎麽可能會愛上自己的家人呢？」
「瑞葉……你究竟在說什麽……」
「在說我對哥哥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戀愛。」
「什……」
瑞葉斬釘截鐵的發言，讓慧輝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還以為告白被瑞葉拒絕，背後肯定有什麽不得已的原因存在。
他以為妹妹並不是真的受夠自己，而是有其他原因。
而慧輝這些淡淡的期待，全被她的一句話給粉碎。
「可是這樣的話，我又該怎麽……」
他心想自己剛萌生的感情該怎麽辦。
慧輝對她的一片真心，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隻要迴歸原樣就行了，迴到不久前的關係。」
瑞葉無比冷漠的聲調、照本宣科般的迴應。
「隻要重迴正常的兄妹關係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