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流水一般,傾瀉在道路上,薄薄的白霧飄飄動動,突然被推出一道口子。


    薑離穿過薄霧,不疾不徐地走在湖邊小道上,鐵柱觀的喧嘩正在逐漸遠去,也代表著他的行蹤逐漸成迷。


    “如此一來,在他人眼中,我便是被擾了心境,甚至可能受了傷,如今正在覓地靜修了。”薑離一邊走著,一邊和師父煲著電話粥。


    今夜遁去行跡,本就在薑離的計劃之中。便是沒有步玉笙這意外之人出現,他也會找個機會賣破綻,締造出自己失利的局麵。


    也唯有如此,才會讓四皇子全神貫注,以致於失去了防範,被薑離得手。


    “實力在對方之上,還使這等伎倆,真真狡猾。”天璿的聲音悠悠響起。


    “沒辦法,誰叫我的宗門不給點支持呢,”薑離叫屈道,“我也隻能靠自己來耍點手段了。”


    “那為師走?”天璿道。


    說話之時,束發的玉簪上流光漸暗,似是天璿要斷開聯係。


    “但是有師父在,勝過任何支持。”薑離擲地有聲地道。


    “師父願意看護徒兒之安危,叫徒兒感激涕零,有師如此,三生有幸。”


    日夜被天璿這麽看著,薑離想出事都難。並且若是宗門那麽來了支持,薑離才是真的不好過。那樣一來,他就不好雙線操作了。


    “油嘴滑舌。”天璿淡淡說道。


    話雖如此,但玉簪上的流光已是穩定下來。


    又是走了一段路,霧氣漸開,月光皎潔,照射在前方一道人影上,映出雪白霜色。


    那人一襲白衣,五官完美,氣質端正,一眼看去便非是凡人。他該是正從林間走出,盡管有真氣隨身,身周的濕氣還是略重。


    在薑離見到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同樣看到了薑離。


    “鍾兄從何處來?”薑離笑問道。


    此人,正是在雍州會過的鍾神秀。


    鍾神秀那俊朗的麵容勾起一絲笑,對著薑離,相當熟絡地迴道:“剛從鐵柱觀附近來。”


    “看熱鬧?”


    “看熱鬧。”


    薑離笑道:“那鍾兄來得有些晚了,白日來,還可和我交手,論教一二。晚上閑人太多,有失雅興。”


    “鍾某無心交手,隻看熱鬧,”鍾神秀笑了笑,反問道,“倒是薑公子,要往何處去?”


    這條道一路走過去,再行十餘裏,便到了太學附近,一路上倒是有不少景觀,但看薑離的樣子,不像是去觀景的。


    “正是要往此處去。”


    薑離指了指腳下,“特為感謝鍾兄而來。”


    “些許小事,不足掛齒。”鍾神秀搖頭。


    二人相視一笑,隨後薑離道:“請。”


    “請。”


    點頭示意,鍾神秀便踏著月光,徑直離去。


    “此人倒是一君子。”天璿旁觀這一幕,說道。


    薑離約戰元真,這一消息早就傳遍了神都,作為神都太學當代領軍人物,鍾神秀肯定不會不知,但他卻一直未來登門鐵柱觀,前來拜訪。


    這是因為鍾神秀不欲擾了薑離的備戰。


    而今夜他前來鐵柱觀,也不是趁夜襲擾,而是如他所言,看熱鬧。外加順手幫薑離打發一些擾人清淨的家夥,若是薑離當真在步玉笙的襲擊下出現不支,那說不定就會見到格物刀再現了。


    明明雙方無甚交情,鍾神秀卻是做到這種地步。許是為了一對手,許是為了其他,無論如何,薑離都要道一下謝。


    也正如天璿所言,此人是一君子。


    “但越是君子,就越是可怕啊。”薑離輕聲道。


    鍾神秀如此契合儒家道果,哪怕沒有獨一性道果在身,其人之實力,也未必弱於容納了獨一性道果之人。


    至少那姬承業就算還活著,並且在日後將冠軍侯道果演繹圓滿,也絕對不會是鍾神秀的對手。


    在薑離眼中,鍾神秀之成就絕對不會在修煉了九天蕩魔真訣的張道一之下。


    道別鍾神秀之後,薑離便打算轉道,離開這龍淵湖。


    “師父,這朝中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是哪位?”薑離問道。


    “你打算去找他?”天璿反問道。


    “是啊,總得給四皇子找點麻煩,讓他好生安分著才是。”


    薑離迴望鐵柱觀,輕聲道:“至少,等到殺完元真······”


    殺完元真之後,就該輪到四皇子了。


    法外逍遙要是不做點法外狂徒該做的事情,又怎對得起這個名號?


    甚至可以說,之所以取這個名號,搞出這個馬甲來,就是為了殺人用的。隻是原定計劃是殺南天司之人,現在的計劃則是要殺一位皇子。


    “那自然是二皇子了。”


    薑離聽到迴答,身影一閃,消失在淡淡的薄霧中。


    “消失無形。”


    已經遠遠離開的鍾神秀感應到薑離的突兀消失,停下了腳步,“鼎湖派薑離,此人之易道,委實驚豔。”


    今夜,他並未出手,乃至氣機也完全收斂,沒有一點外泄,但薑離偏偏就察覺到他,並且如未卜先知般與他會麵。


    就在他行出樹林時,薑離也到了。


    如斯易道造詣,在鍾神秀所見的同輩人中,當屬頂尖,便是那位鼎湖派的大弟子,也不及薑離。


    “會是一個好對手啊······”


    他再度邁步,消失在夜色當中。


    ······


    ······


    次日,八月二十四,癸卯年,壬戌月,己亥日,寒露。


    按照節氣算,今日已至秋季的倒數第二個節氣,寒露,寒生露凝,在清晨該有寒氣凝霜之相。不過的神都連白露都沒見過,所謂寒露,自然也就不會存在了。


    外城街道上皆是身著薄衫之人,春季的氣候最是宜人,令得街上行人較於往年此時要熱鬧不少。


    二皇子輕輕推開馬車的車窗,看到外邊來往人潮,亦是不由感慨:“當真盛況。”


    外城的街道最是熱鬧,人來人往,接踵摩肩,彰顯出了盛世之景,尤其是神都百姓的衣著,雖有樸素者,但不見衣衫襤褸之人,更不見丐者,可見神都之繁華。


    “實際上這是因為管外城的沈大人心善,見不得乞丐,所以衣衫襤褸者,是禁止入城的。”


    清朗又古怪的聲音在車窗外突然響起,一道灰白的霧氣順著打開的縫隙遊走進來,在二皇子的前方化出模糊的人形。


    馬車勻速行進的節奏有了瞬間的變化,一股尖銳又凝縮的氣機如同刀劍般,隔著車門對著人形,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殺進來一般。


    倒是二皇子,他毫無緊張之意,而是一派從容地看向模糊人形,迴道:“若是這樣的話,那可得好好深究了。孤這人也很是心善,見不得苛待百姓的人。”


    從容不迫,有種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氣度,不得不承認,這位二皇子頗有王者之風。


    “二皇子不怕刺殺?”模糊人形微微歪頭,似是有些疑惑。


    “你連老四都殺不了,如何殺得了孤。”


    二皇子哈哈一笑,盡顯自信。


    這位大周最有希望繼位的皇子看起來四十歲上下,留著淡淡的胡須,五官和四皇子有相似之處,卻不似四皇子那般清閑自在,而是帶著長期掌權的威儀和氣勢。


    他也確實有著自信的本錢。年輕時曾經白龍魚服,闖蕩九州,身為皇子如此作死,還能好好的活到現在,並因此而曆練出了一身底蘊,後續一路晉升,早在十年前就已是五品。


    現如今的諸位皇子中,他是最有可能晉升四品的。


    而一旦晉升四品,就有了承載天子道果的基礎,就算道果沒演繹圓滿,也可在天子駕崩後容納天子道果。


    所以,他才會是最有可能繼承天子之位的皇子。


    ‘不過就算如此,這也未免太自信了吧?’樸素的車廂之外,一隻蝴蝶正在試圖翻白眼。


    薑離本來隻打算叫出個能代表二皇子的人,沒想到這一位竟然親自出馬,著實讓薑離見識到了他的自信。


    不愧是能做出白龍魚服這等作死之舉的人。


    “說吧,你知道了什麽,敢說老四能威脅到孤。”二皇子姬成稷身子微微前傾,如龍盤虎踞,威嚴自生。


    “孤特意抽出時間來見你,望你莫要讓孤失望。”


    “這句話該我說才是,”模糊人形帶著輕笑,道,“希望二皇子莫要讓我失望。”


    他做出盤坐的姿勢,不疾不徐地道:“首先說四皇子現在的道果,四皇子姬承源,他容納了三屍神道果。這一道果,二皇子該不陌生吧?”


    “雲縣薑家的三屍神道果?”二皇子浮現一絲鄭重之色。


    三屍神道果能挑起人心之惡念,這在勾心鬥角的朝堂中實乃一大利器。不過真正讓他鄭重的,是當初雲縣薑家被滅之後,南天司也有去現場進行調查。


    畢竟此事就發現在神都境內。


    四皇子一對外表示無心權勢並且隱藏多年的皇子,能夠調人滅去雲縣薑家,本身就不可小覷。而南天司得出是妖修所為的結果,也隻得懷疑。


    這表示,南天司中可能有人成了四皇子的人。


    “關鍵的,是四皇子通過三屍神道果發展出多少人。”薑離徐徐說道。


    第二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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