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一開始並未懷疑四皇子和宗海有關,因為那與宗海會麵的黑衣人還下命令,讓宗海暗中派人監視四皇子。


    直到薑離發現三屍神道果在四皇子身上,他才豁然明白四皇子的手段。


    看起來宗海和四皇子無關,但實際上,宗海會不甘寂寞,估計就是四皇子所為。


    通過三屍神道果激發宗海的野心,讓他對外心生向往,然後再通過南天司那邊進行招攬。南天司本身就是大周一大權力機構,由長公主親自掌管,名震朝野,它的招攬,宗海又豈會拒絕?


    如此一來,宗海看起來不歸順四皇子,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歸順了四皇子,但宗海確實是四皇子麾下的人。


    還有其他和四皇子接觸的道士,其中絕對不乏同樣待遇的人。


    宗海那封密信中提到之人,那些和四皇子接觸過的道士,實際上都是南天司那邊接下來要招攬之人。他在不知不覺間,就把名單傳遞了過去。


    而宗海本人毫不知情,並且四皇子也全程未曾插手。


    就算是從南天司那邊查,也難以直接查到四皇子。


    可惜四皇子碰上了薑離這不講規矩的人。


    就因為敵對,薑離直接謀劃刺殺,以最簡單也是最粗暴的方式,解開了四皇子的偽裝。甚至到現在,他還給四皇子下絆子。


    他將四皇子在鐵柱觀道士身上使的手段說了,然後緩緩問道:“一個鐵柱觀,能招攬的人不多,可若是放諸神都,又該如何?”


    貪嗔癡,人之三毒,挑起了這三樣東西,那麽能做的文章可就多了。


    原本無法用利益來收買的人,現在可以了。


    無法沒美色蠱惑的人,現在可以了。


    想要針對某人,挑起另一者的嗔念,便可借刀殺人。


    光是二皇子能想到的手段,就不下百種。


    “還真沒讓孤失望。”


    二皇子此刻已是完全麵無表情,這也代表著這一消息令得心中波瀾萬丈,以致於連表麵功夫都難以維持,隻能麵無表情。


    “四弟啊四弟,還真是給了孤一個驚喜啊,可惜你暴露得太早了。”二皇子露出一絲冷笑。


    襲殺薑氏族人,這可是不得了的大過。


    哪怕現在兩族的實際關係勢同水火,但在明麵上,薑氏的地位依然是僅次於姬氏,若是在皇族之外另設一王族,那薑氏肯定是唯一的選擇。


    四皇子有三屍神道果在身,這個過就怎麽都跑不掉。


    哪怕他因為誓約的關係,沒有親自參與滅門也沒用。


    這將成為極好的攻訐點。


    不過在這之前······


    “法外逍遙,你又是何人?”二皇子看向這提供消息的模糊人形。


    僅僅是過了一夜,這一位的名聲就在神都之內傳播開了,如今人人都在驚奇,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刺殺皇子。


    “隻不過是一路過的好心人而已,”薑離輕笑道,“和二皇子一樣,我也是心善,見不得他人被三屍神擺弄。”


    “好心人?”二皇子噙著一絲冷笑,“孤看你倒更像是意圖挑起紛爭的亂臣賊子。”


    四皇子在暗中的行動,固然值得重視,但眼前這位,也同樣在二皇子的警惕名單之中。


    他敢刺殺四皇子,也同樣敢刺殺其餘的皇子。


    “哈,”薑離哈哈一笑,“哪有那麽多亂臣賊子啊,不都是你們自家人在內鬥麽?”


    二皇子,四皇子,還有薑離這公孫家未過門的贅婿,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一家人在內鬥麽。


    隻是二皇子似乎並不相信。


    伴隨著目光的盯視,車廂外那如刀劍的氣機更顯尖銳,一內一外,兩股氣機同時鎖定了薑離。


    但是——很可惜,這隻是一道真氣而已。


    伴隨著二者的鎖定,灰白霧氣中漸漸多出了一抹深色,灰色在加深,真氣在不斷湮滅,並且,不可逆轉。


    就在短短一息之間,人形崩散,被泯滅一空。


    以五濁惡氣在內崩解元氣,隻要薑離念頭一動,便可叫這股真氣完全消解,保證讓人捕捉不到痕跡來。


    與此同時,外頭的那股銳氣似是察覺到薑離的消失,漸漸隱去。


    馬車依舊還在勻速向前,但車內車外之人,都不複平靜。


    “高侃,你覺得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二皇子打開車窗,看著外邊過去的人流,問道。


    車外之人並未迴答。


    這話題實在太過敏感,便是作為二皇子的親近之人,也不敢參與。


    “一家人的內鬥······”二皇子似是也沒法得到迴答,隻是自言自語道,“法外逍遙,哼,法外狂徒爾。從頭到尾都隻稱‘皇子’不稱‘殿下’,此人對皇室毫無敬畏之心,又怎會屈居於其他皇室中人之下。”


    “甲子之期將至,當真是什麽妖魔鬼怪都蹦出來了。”


    二皇子看著馬車外人來人往,一隻藍蝶翩翩飛過,看著這一番盛景,緩緩握拳,“姬氏的天下,不是你等可以動搖的。”


    “迴宮吧。”二皇子道。


    “是。”


    “另外,派人查查外城的沈可法,看看他是否當真如此心善。”


    ······


    ······


    藍蝶似緩實疾地飛舞,穿過街道,飛過高簷,進入一家酒樓打開的窗戶,落在一根晶瑩的手指上。


    “啪——”


    “卻說昨夜,眾人夜入鐵柱觀,各懷心思,去尋那鼎湖薑離······”


    樓下傳來驚堂木的拍擊聲,隨後就有人以說書先生的口吻,如在現場般道出昨夜鐵柱觀發生之事。


    當然,其中免不了一些藝術加工,增添點趣味,順便也將王家公子的狼狽退場改成雖敗猶榮。


    這一下,消息就傳播開了。


    說到最後,自然也提到薑離在雷火中消失,如今蹤跡成迷,樓下一時間議論紛紛。


    有人說薑離是受了創,如今正在暗中療傷。


    有人則是認為薑離不想繼續受擾,現在正在他處備戰。


    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無論受傷還是僅僅受擾,薑離都選擇了另外覓地,這無疑是失了銳氣,也喪了勢,九月初一的約戰怕是懸了。


    這也是因為薑離本身名氣不及元真,哪怕有五指山那一戰,也因為缺少觀眾而沒被廣泛認同。這一戰,在大部分人認為,薑離是占弱勢的,現在再出這麽一遭,自然是更不被人看好了。


    薑離坐在二樓雅間中,聽著樓下對話,也樂得自己被小覷,最好是讓元真也認為自己受傷了。


    隻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薑離不在意,卻有其他人在意。


    “哼!鼠目寸光之輩!”


    這一聲不滿混在紛亂的人聲中,音量還極低,除卻說話之人外,怕是也就隻有薑離聽見了。


    甚至,他還從中聽到了熟悉感。


    薑離手指一動,夢蝶落下,化作無形,穿過桌椅和地板,來到一樓,正好就看到一道身披麻衣的身影走出酒樓。


    在人人體麵的神都,麻衣實在太過顯眼,夢蝶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並確認了他的身份。


    墨門·燕寒清。


    這還是個熟人。


    燕寒清親眼見過薑離的實力,再加上薑離替墨門贏得了這一次論劍大會,讓墨門整體都對薑離頗有好感,自然會對眼下酒樓內的言論不滿。所以,才會有剛剛的不滿之言。


    ‘墨門匆匆告別,竟然是來到了神都。’薑離發現燕寒清的身影,心中一奇。


    放棄和複古派的拉扯,墨門匆匆離開鼎湖派。按照他們的說法,是太平教可能要造反,墨門要提前去各地預防。


    可和事實不同的是,墨門中人來到了神都。


    這是想做什麽?


    心中好奇,薑離就要起身跟過去。


    “不要去。”


    肩膀上出現了一隻柔荑(ti)玉手,纖細滑嫩之感便是隔著衣衫都能感覺到,熟悉的清香入鼻,帶來無形的悸動。


    【在這一瞬間,薑離的心髒怦怦亂跳。】


    【嗯······肯定是被這突然出現的阻止方式給嚇的。】


    “不要去。”


    天璿無聲出現在薑離身後,麵紗後的端麗容顏露出鄭重之色,“墨門矩子也來了神都,你若是跟著去了,肯定會被察覺。”


    薑離有天璿的注視,基本上是想死也難,但若是碰到三品,薑離感覺自己等不到師父的支援。


    “墨門矩子?”


    “是啊,要不是看到了那個墨門弟子,我也察覺不到墨門矩子也來了。”


    天璿眼中浮現星鬥,聲音幽幽,“墨門這一次的目標,也許不是各地的太平教······”


    薑離心中一凜。


    不是太平教,還加上個各地······


    該不會是張指玄吧?


    “這也算是好事。”


    更讓薑離訝異的,是天璿的態度。


    “張指玄那邊,出了什麽事嗎?”他低聲問道。


    “張指玄······”


    天璿猶豫了一下,低頭在薑離耳邊道:“在神都之中,張指玄三次朝見天子,相談甚歡,這一次神都之行,他也許能安然而歸······另外,你最好莫要在神都中提及天子。”


    看得出來,天璿也頗為忌憚提到“天子”之名,仿佛天子就在附近傾聽一般。


    就是她這說話的方式······


    有點太近了。


    同時,薑離可悲地發現,他雖然已經習慣了師姐的接觸,但對於師父的接觸,他還是會出現緊張。


    【可悲的童子身啊······】


    第三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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