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連綿不斷的聲音如同鼓點,砸得整個世界一片鳴動。


    雲九夜推著輪椅,後邊跟著淩無覺,在府邸的迴廊中走著,不疾不徐,狀若無意般問道:“師弟的腿腳還未恢複?”


    “唉~”薑離歎氣道,“當初為了逼退四皇子和左招,不惜動用了禁術,傷勢繁重,後來雖是以靈藥將傷給養好了,卻也留下了病根,以致於難以下地,若無特殊際遇,我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以雙腳走路了。”


    然而就是你這麽個動搖了根本的人,打得大皇子鼻青臉腫,還被那條狗給咬傷了······


    雖然有偷襲以及大皇子沒有太多搏殺經驗的緣故,但也可見彼時薑離的實力了。


    雲九夜和淩無覺對薑離的話是半分都不信,全當這老六在放屁。


    “嗬。”淩無覺更是發出一聲嗤笑。


    “五師兄這是不信我啊。”


    薑離聽到笑聲,歎息道:“師弟我向來以誠待人,這一點,是有口皆碑的。五師兄,你不能因為我說你狗都不如,就質疑我的人品啊。”


    “伱——”淩無覺聞言,頓時氣青了臉。


    沒了兩位長老在近前,薑離說話也就多了幾分攻擊性,短短一句話,便叫淩無覺破了防。


    “我倒要看看你的以誠待人有多誠!”


    既是因為氣怒,又有試探之心,淩無覺豎掌成刀,殺伐刀氣閃現,便要出手。


    然而刀出的一刹那,淩無覺突然心中一悸,難掩的危機感在心中炸開,那坐在輪椅上的身影似是變得無比遙遠,如同一瞬間去到了天涯海角。


    眼前的世界變得暗黑無光,目光所及,一道道交錯的光線形成了繁複的陣圖,重重疊疊,出現在腳下。


    而淩無覺所站的位置,正是離位。


    熾烈如火的氣息從湧泉穴衝入身體,和本身偏向金行的殺伐刀氣碰撞,淩無覺立時氣機逆衝,轉為調動赤銅元身來鎮壓火氣。


    然而那股火氣卻是越燃越旺,乃至於汲取淩無覺的刀氣來助長自身,不像是火克金,倒像是木生火。


    淩無覺強壓火氣無果,反倒是越發有燎原之勢,雙腳湧泉穴竟是如火燒一般出現灼痛。


    “五師弟。”


    就在這時,淩無覺感覺到一隻手掌按在自己肩上,一股醇和厚重之氣湧入體內,衝刷下來,將火氣悉數鎮壓。


    眼前那光景突然散去,黑暗不再,陣圖消隱,輪椅已經停下,而推輪椅的雲九夜則是伸出手來按在淩無覺的肩上。


    那股醇和厚重之氣,顯然是來自於他。


    “五師弟,你累了,便先迴去休息吧。”


    雲九夜拍了拍淩無覺的肩膀,叮囑了一聲,便獨自一人推著輪椅前行。


    “師弟好本事,風後奇門施展之隱秘,堪稱潤物細無聲,五師弟一個不留神,就已是敗於師弟之手。”


    一邊走著,雲九夜一邊說道,言語中不乏驚歎讚美之意。


    若非他出手,淩無覺此刻便是不受創,也要被弄得狼狽不堪。


    風後奇門轉變生克,倒轉乾坤,讓火克金演變成木生火,屬實匪夷所思,不識奧妙者一旦著了道,就注定一敗塗地。


    “大師兄才是厲害,舉手投足間,便破了陣勢。”薑離很是謙遜地來一波反吹。


    “比不得師弟,我在此道上天賦不佳,諸般術數雖是皆有涉獵,卻是樣樣稀鬆,難成大家。”


    雲九夜淡淡說著,亦是相當之謙虛。


    而在輪椅前行之間,長廊外的暴雨突然炸出了片片水花,形成了水幕,又在水中倒映出火,火中浮現出厚重之氣,形成種種奇觀。


    數不盡的氣脈在行走間成形,變化,又在須臾之間崩斷,錯亂,互相衝克。


    薑離運行奇門,其身所在即是太極,摩弄乾坤。


    而雲九夜則是似行又止,自有一種厚德載物的蒼茫浩大,周身浮現出一個個奇特的符籙,痕跡圓轉淩厲,繞身疾旋,所過之處,氣脈斷截,不複成形。


    雲九夜似乎當真如他所說一般隻是涉獵,並未展現出太多高深的造詣,但其自身卻是精擅一種獨特的秘法,能截斷氣脈,斬裂氣機,乃至於斷裂薑離的天人合一之勢,令得風後奇門難以成形。


    “師弟既是腿腳不便,那便居於為兄的隔壁,好讓為兄做個照應。”


    雲九夜緩緩說道:“兩位師叔此來,是為助蜀王鎮壓蜀郡,不使金堤失守,難以顧及我等,我們師兄弟在外,自是要互相照應。”


    當然,也方便互相監視。


    讓薑離住到隔壁,便有這方麵的考量。


    “到了。”


    輪椅停在一處房門前,雲九夜推開門,送薑離進去,便毫不停留地出來。


    “師弟長途跋涉,便好生歇息吧,為兄就不做多打擾了。”


    說罷,他便徑直離去,周身那奇特符籙也在逐漸消隱。


    薑離就這般看著雲九夜離去,雙眼中神光流轉,閃現出先前的諸般場景。


    ‘他在懷疑我和法外逍遙的關係······’


    ······


    ······


    雲九夜從廂房處走迴長廊,來到先前處,卻見淩無覺還站在原地。


    “老六這家夥,實力精進匪淺,我原想試他一試,沒想到還未出手,便已著了他的道。”


    淩無覺見到雲九夜前來,臉上已是無了先前的惱意,相當冷靜地道:“信口雌黃,他的傷勢肯定早就好了。”


    然而雲九夜卻是搖了搖頭,然後從袖中取出一物事,是一精雕細琢的獬豸玉像。


    “他沒說謊,獬豸玉像沒有任何一點反應。”雲九夜摸著獬豸的角,淡淡說道。


    這獬豸玉像有辨別謊言的能力,若有人說謊,玉像立刻就有反應。


    薑離手上就有這麽一個玉像,沒想到雲九夜手上也有。


    也就是說,薑離當真是以誠待人?


    淩無覺光是想想那種可能,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


    “但真話未必不能騙人。”雲九夜接著說道。


    “腿腳不便可能是真的,但至今還腿腳不便,卻未必是真的,·······”


    “師兄懷疑他就是法外逍遙?”淩無覺接言道。


    “恰恰相反,我認為他不是法外逍遙。”


    雲九夜搖頭否認,但是,他又說道:“可誰說法外逍遙就一定是某個人呢?也許,我們這位師弟在某些時候也借用了法外逍遙的身份。”


    他又想起了之前和那個“李清漣”的交手,以及之後所看到的腳印。


    “找到機會試一試他,另外,盡快找到李清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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